《枭雄的偏宠小娇妻》 第1章 都没了 轻风吹着路边野翠,耳边鸟啼不绝。 暖烘烘的天气与这遍地的芳菲乡土,却没让孟家一行人的心情有半点的舒缓。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一家子被她连累,还得鞍前马后的伺候她!她命倒是好!惹了这么大的祸,白眼一翻,就啥事儿没有了?!她这样的娘们,咋就不被浸猪笼啊!” “这天底下,像二弟这样倒霉的状元郎还能找到几个!?” 妇人杜氏手里头拿着个湿帕子,刚从唯一一辆马车上走下来,嘴里骂骂咧咧。 骂了几句还不过瘾,将东西往地上一甩,气得想哭! 众人听了她的话,瞬间都沉默住了。 心里,都是不甘的。 孟家祖上出过大儒,但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代,家族早就落魄了,但那颗注重读书的心,还是没有消失过的。 家里每个孩子,三岁就学着认字,生怕错过一个有天分的,确定没了读书天分,才会做别的安排。 只可惜,即便如此重视,可百年多以来,也就孟二郎一个能学成的,几乎是要了半条命,才得了功名。 但,三年,也就三年啊,什么都没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马车里头躺着的人! 孟期云! “怎么又提这事?!徒惹二弟伤心!你要是不想去照顾,便让二弟妹去吧,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体统!?”孟老大孟实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一听这话,杜氏真哭了。 “是,是我胡闹,我不成体统,可当初谁逼着她去勾搭了王爷了?!她要是真瞧上了,自个儿做侍妾去,谁又会拦着她?!是她!不修女德,一边嚷嚷着绝不为妾,一边又和别人卿卿我我!你还来说我……” “我、我嫁给你这么多年,都不能说她一句重话了!?让我死了算了!” 杜氏直接闹开了。 本来还能忍。 可她这小姑子病一路啊! 孟家女眷就那么几个,她是长嫂,还出身低微…… 后头状元郎二弟的媳妇儿那是大家闺秀,不惜得罪娘家也不和离的忠贞好女子,五指不沾阳春水不说,身子骨也不太好,能照顾得了这个糟心的小姑子!? 三弟都还没娶妻,所以除了她俩,女眷可就剩叔伯两家的亲眷和姑娘了,隔着房的,现在更恨不得将小姑子扒皮拆骨! 让她们去照顾?还不如直接将小姑子沉塘来的痛快呢! 所以,算来算去,只有她! 杜氏本也只是发泄一通,可现在想着想着,是越觉得委屈。 “只我做烂好人,还换来你的埋怨,算了算了,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男人和儿子的前途都没了,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被人如何编排嫌弃呢!我现在一头撞死,省得丢人现眼!”说着,杜氏那脑袋就要往车架上撞。 孟老大一看,差点跳起来,连忙去拦着。 自家媳妇儿,他了解得很,也就闹一闹,真的寻死那是不可能的,可…… 家里现在穷了,这辆马车金贵着呢,撞坏了咋办…… 一阵鸡飞狗跳。 孟期云人在车里头,有些浑浑噩噩,只觉得身体好似被放在火焰山炙烤一样难受,这样的痛苦持续了这一路,导致她之前根本无法睁开眼睛,更别说起身了。 而此时,强大的执念撑着她,那点清醒一点点的破土而出。 慢慢的,竟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外头最吵闹的时候,她睁开了双眼。 消瘦的手攥成了拳,两行泪直接落了下来。 她真的……回来了! 第2章 卖身做妾去 “你这是拦着我还是想打我?好啊,老娘给你娘养老送终,伺候你爹你弟弟妹妹吃喝,还要受你的闲气,我和你拼了!”杜氏直接扯了孟大老爷的头发。 乱了乱了。 杜氏拿着男人撒气。 那边曾经的状元郎目色黯然,猛咳了两声,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相公!”妻子白氏在旁,也紧张的掉眼泪,“相公你何苦要忍啊,明明恨她去死,为何还要留在眼前没个清静……” 白氏也同样想不通。 那样一个妹子,丢人现眼,若是长在她白家,要么直接打死,要么送她去庵里了此残生了,免得还连累一家子兄弟姐妹。 孟二郎什么都没说。 而这时,孟期云撑着身体从马车上爬了出去,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站定。 整个孟家,所有人,此刻都看见了她的身影。 骨瘦如柴,面白如纸,哪里还有这几年在京城的风光娇媚? 就好似到了风烛残年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死气。 “你……你醒了?”杜氏心里头心虚了一下。 但想想,又觉得自己没道理心虚的,做错事的可不是她啊! 所以又挺直了身板,干咳了一声:“都听到了?我也不怕你怨恨我,有些话我是不得不说,幺妹,我嫁进家门早,当年咱们关系也是好过的,可自从进了京,你处处觉得我配不上你大哥,还往你大哥房里塞女人,这些事儿,我不可能说忘就忘了!” “这一路,我是咬牙切齿的想让你死!要不是咱爹压着,想让我再看顾你一点?那是门都没有!” “都说不能落井下石,之前你病着,这憋屈罪我受了也没什么,但现在既然你醒了,就该想想去处,甭管你是进窑子还是卖身做妾去,总之,不能再跟着我们!”杜氏一咬牙,又道。 “什么窑子?!胡说八道什么!?”孟实心头一跳,连忙瞪着妻子。 “哼,现在嫌难听了?”杜氏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没去过!” 小姑子可是青楼楚馆常客呢! 换了个谁都能一眼看出来的无用男装,拿着二弟辛辛苦苦赚的银钱,一掷千金,给一个妓子赎身! 那人,后来还是送到她男人枕边来的! 杜氏厌恶的眼神,好似针一样扎在了孟期云的心里。 这是她的大嫂,在她不过七八岁时便进了家门,如同半个母亲一般的亲近。 如今,竟也成了仇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来自异世的女子! 都是因为她,莫名其妙的占了她的身子! 这三年多,她的意识一直被压制,只是偶尔能感知到那个异世女在做什么。 看着那人顶着她的身份结交权贵、得罪贵女,几个月前,甚至还传出王爷要娶她的消息,可不知为何,王爷突然翻了脸,骂她不知检点,甚至开始打压孟家。 她只是偶尔才能感知到外面的情况,所以其中缘由也不清楚。 只知道,家人因为她,没了立足之地,二哥的官位也没了,四处打点都无用,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也是从决定离开起,异世女突然就从她身体消失不见了。 但她被沉寂太久了,费劲千辛万苦,到现在才清醒。 第3章 翻不了身 过了这么久,她所求的,已经不多了。 能回来就好。 “大嫂,当初的事情并不是我做的……是别人借着我的身体……”孟期云咬着牙,声音还十分虚弱,上气不接下气,说的有点艰难。 这种说法,太过匪夷所思! 可被阴魂野怪附身之事,如无稽之谈,她心里明白,便是她实话说了,大家也不会信,甚至还都会觉得,她是在厚着脸皮找借口。 果然,她还没说完,杜氏就炸了:“孟期云,你还要不要脸!” “不是你做的是谁!难道你要说是有人冒充了你?!还借着你的身体?!这等可笑的理由你也敢能说出口!为了撇清关系,你满口谎言,都不怕天打雷劈吗?!” 她心肝都在颤抖。 小姑子说的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内心的厌恶更加浓重:“富贵时,你张牙舞爪,每日在我心口捅刀子,如今落魄了,却还拿我们当做傻子!” 孟期云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那个孤魂野鬼,真的是已经将她的路堵死了。 对方刚占据她的身体时,十分小心,往京城去的路上一直装病着,将家里头的情况都打探的十分清楚之后,才敢与大嫂她们多些交流。 而且,当时门第提升,心性有些改变,本也都算是正常的,很难惹人怀疑。 孟期云嘴中苦涩:“大嫂,过去三年多,所有事情的的确确不是出自我本心,只是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往后,我自会证明自己。” 日久见人心。 经过这么多,恐怕她的家人都恨不得她去死。 可她这心中怨恨若是不解,无论如何都要苟活着下去的。 最重要的是,她虽不确定那孤魂为什么会突然从她的身体里消失,可毕竟共同在一个身体里那么久,她总觉得,那个人,也许还存在于某个地方。 她定要努力找寻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 “拿什么证明?如今我们一家子都被你害的再也翻不了身!”杜氏还没继续骂,那边,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扶着孟父走了过来,也话中带刺。 少年也是满面怒气,似乎看着孟期云的眼神都充满了恶心。 “够了!”旁边孟父老爷子身子还有些颤颤巍巍的,不悦的瞪了一下少年。 这个少年,是孟期云的三哥,二人本是一对双胞龙凤胎,从前关系最好不过了。 可惜那个孤魂野鬼担心被三哥看出问题来,所以后来便寻了由头,与他慢慢疏远。 原本三哥在京城也是订了亲的,未婚妻更是他心头所爱,距离婚期也就只剩下三个月,但因为孟家得罪了王爷,还被驱逐出京,所以这婚事自然也没了。 “爹!你还纵着她?!”孟三郎恨恨一声。 “你给我闭嘴!”孟父依旧斥责他,孟三听的直接甩袖就走,去了歇脚的树下,眼不见心不烦。 而孟父声音威严,却又带着满满的疲惫。 “爹。”孟期云浑身一抖,恨不得扑过去哭诉一番。 她爹叫孟僧明,如今已五十出头了。 从前身子骨很是硬朗,只是这三年多,她这个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却让他愁得脸上多了许多褶子。 第4章 坏毛病 父女俩时常吵架,总是不欢而散。 那京城的王爷追究孟家的时候,以孟僧明“教女不善”的缘由,将人打了一顿。 一条腿废了,也是才熬过了一场大病。 现在竟像是老了十多岁似的,真成了个小老头。 “爹,你的腿……”孟期云心头剧痛。 “还不都是因为你!当时那些人下手的时候,可是冲着要咱爹命去的,要不是二弟用了最后一点人情找了名医,你以为你还能看到咱爹?!”杜氏气不打一处来。 以后定要让她的孩子离小姑子远点,免得学着这坏毛病长成白眼狼了! 孟期云手都在抖,眼泪是真的没忍住。 看到她这样,杜氏还楞了一下。 她这个小姑子啊,自小就不爱哭,是比二弟还聪慧的一个人,没富贵时,她面上永远带着笑,家里很多大事儿,她都能做得了主,既有本事、脾气又好。 富贵时,那就像是个时刻战斗张狂的大公鸡,更没哭过了。 现在倒是会讨可怜了。 “醒了就好。”孟父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似乎又还带着几分怀疑和忌惮,“既是知错了,那就改,拿出你的诚意来。” “是。”孟期云沉重的点头。 “富贵糊了眼,如今打回原形也有点好处,也省得你们一个一个的,狂得连祖宗都不认识了。”老爷子声音沙哑,扫了一眼众人。 孟老大和杜氏都被他盯得浑身一紧,尤其是孟老大,心虚的低下了头。 孟期云明白,这些年,大家都变了。 大哥是被异世女影响最多的人,那人曾带着大哥结交权贵,虽然大哥能力低最后没结交的上,可坏毛病,还是学了不少。 就比如……曾经那一屋子的侍妾。 哪怕那些女人都遣散了,但痕迹还是留在这夫妻二人中间,一辈子也难以去除。 “爹,这次可不是我找事儿的,是他又找我的茬,指不定脑子里还想着京城的那些小贱皮子们……”杜氏看上去就酸又怒,像是又能随时撸起打人似的。 孟实最气她这一点。 之前二弟成了状元老爷,爹是老太爷,而他也能被家里的丫鬟奴仆称作一声大老爷了,可他这媳妇儿却还总是踩着他的脸面…… “我可真没有,人都赶走了,我还能想啥?明明爹你的吩咐,要照顾好小妹的,她还不服气!”孟实犟嘴。 孟父看着糟心的儿子,真的是,一口郁气堵在胸口,真心憋闷。 都是些撑不起来的,也难怪在京城立不下去。 “行了!整日闹腾个啥!你也这么大的人了,看不出你媳妇儿照顾你妹妹很辛苦?”若不是腿瘸了,他现在就一脚踹儿子身上了,“还有你,能过就过,要是真过不了那坎,等安顿好了,和离!” 这话一出,夫妻俩立即像个鹌鹑一样,不吭声了。 孟实心里清楚,现在他家落魄了,没了这个媳妇儿,可找不到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了。 再说了,媳妇儿……是个悍妇不假,可也确实是能干。 而杜氏,想着的是自己的孩子,大娃和二娃一个七岁一个三岁,若是没了娘,可怎么办好? 再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手里头再穷苦,那也比老家里头那些个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人家强多了。 第5章 汝是我儿 二人灰溜溜的躲到了一边。 “丫头,进马车,为父有话要问你。”孟父打发了闹腾的二人,孟父对孟期云说道。 孟期云也有话说,所以立即点了点头。 想要伸手先去扶着父亲上车。 她手一伸,孟父身子一怔,看她的眼神探究的意味更多了几分。 “你才醒,且先顾着自己吧,我是瘸了,可还有一只腿能用呢!”孟父避开了,自个儿用手一撑,便爬了上去。 他的姿态是有些手忙脚乱,脊梁却还硬得很。 而孟期云其实觉得自己越来越清醒之后,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就好多了。 没一会儿,父女二人都坐在了马车里头。 她身体还虚着,可身体依旧挺直,坐有坐相,便是一根头发丝,也找不出半点放浪形骸来。 “丫头,明日应该就能进城了,如今咱家积蓄也不多了,我记得当年走的时候,将老家的几口薄田送给了族中,你觉得这土地,还能要回来不?”孟父似乎一脸忧心,面色很是沉重。 孟期云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爹,送出去的东西怕是已经没有要回之理,何况这些年,家中祖坟全靠族亲帮忙打理,便是我们如今落魄了,也不好翻脸不认人。” 主要是,那薄田,是送给族人做学田用的。 当时还另外给了二百两银子,用来资助族中有天分的孩子。 好事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不讨好。 “我们得罪贵人,这消息也早传回族中,早先爹还收了信件,说家里的房舍,都被打扫好了,既然族亲肯雪中送炭,那我们就更不好做出要田的事情来……”孟期云声音清扬,有几分甜糯,又缓缓的像是溪流一般,听得人很舒服。 孟僧明的手不着痕迹的颤抖了两下。 他干涩的喉咙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然后略有几分急切,又道:“回去之后,得记得去一趟小焰山……” “嗯,这些年,未曾去给师父扫墓,我心早有不安。”孟期云听到父亲的话,也明白了他试探的意思。 那个异世女,知道的事情很多。 在家人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异世女便打探出她从小到大的喜好习惯,但有一件事,她却是不能知晓的。 那就是她曾有一隐世在外的师父。 因为师父曾经得罪过人,所以一直隐居在山里头,她幼时跟着陈家哥哥进山玩耍,走迷了路,这才机缘巧合拜了师,跟着师父读书习字。 除了爹之外,其他人都以为她会认字是村里夫子的缘故。 孟期云忍不住的,又想到了些旧事。 尤其是想起了那个人,心里头更是撕心裂肺的疼…… 孟父也终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面上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汝真是我儿!” “爹,你看出来了?”孟期云目中隐忍的光亮闪烁,“我并未欺骗大嫂,这三年我真的是被一个孤魂野鬼占了身子,我偶尔能知道她做的一些事,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亲眼看着那孤魂野鬼,伤害了她心中最重要的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到了京城后,你竟请人退了与陈家小子的婚约,为父提到你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你却说不过是小时候见过几面罢了,只略比别人熟悉些……当时我便觉得有问题……” 第6章 留得青山在 孟父心里藏着一件大事,不敢对外言说。 他女儿,与陈家小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曾经更是一起进山与那高人求学,日日相处。 又有高人师父的遗命,绝不可能退婚的。 偏偏,女儿退了。 而且,还仗着京城王爷的势力,打压了陈家,让陈家小子……没个好下场。 他得到消息的时候,那陈家……都挽救不回来了。 那一刻,他就怀疑,他的女儿不对劲。 多次试探,发现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有个师父的事情! 他想过很多,猜测女儿可能是失忆,可女儿在京城结识了一位神医,若真失忆了,神医怎会察觉不到?而且,失忆……可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他也曾偷偷摸摸找道士僧人,还在女儿饭菜里头搀过符水,都没有用。 “女儿”身后的靠山是孟家惹不起的,他平日里稍微教训女儿几句,传到了那王爷等人耳朵里,他二儿子在朝就要受到为难,他又怎敢嚷嚷着说女儿换了人? “爹,女儿也不是很清楚,那日有人敲锣打鼓前来送二哥考上状元的喜信儿,我十分欣喜,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头晕目眩倒下了,之后……就再也没能掌控过自己的身体了。”孟期云解释道。 “是那一日?”孟父很震惊,“为父当时还以为你是高兴的晕了……” “爹……”孟期云语气无奈。 “是了,你二哥的才学你心里是最清楚的,便是我高兴的晕了,你也不至于……”孟父忍不住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怪我,当时竟然没发现!” 孟期云能理解父亲的。 那孤魂野鬼很聪明,而且时运还特别好。 刚到京城,就结识了王爷,不过见了几面,便让那王爷对她念念不忘,直接查了她的身份,知晓了婚约之事。 那位王爷眼中容不得沙子,而那异世女更可恶,竟说那婚约是长辈胁迫的! 陈家祖上对孟家有恩,所以两家关系才非常要好。 可到了那异世女的嘴里,却成了陈家仗着恩情逼婚…… 如今陈家…… “现在你回来了,那个孤魂野鬼去哪儿了?!”孟父突然想了起来。 孟期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但肯定还在某一处,而且我怀疑那位王爷也是知道实情的,所以才会突然之间改变了对我们家的态度……” “那就怪不得、怪不得了!”孟父痛心疾首,恨不得手刃仇人。 “爹,京城那边也不好再想了,我们家这身份,眼下又如何能与王爷作对?回了老家也好,小心些,总归是能留一条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孟期云恨意浓浓,却被她努力的压在了心底,此刻这脸上也没曾露出半点来。 “如今你二哥功名都没了,这柴怕也点不燃呐……”孟父叹了口气。 重新再培养出一个状元郎来,那得有多难? 便是状元郎,又如何能比得过皇家王爷? 不过他也清楚,能从京城离开,也是他命大了。 “爹,如今大嫂她们怕也不听我解释……”孟期云更担心的是这事儿。 “你也莫要责怪怨恨她们,这事儿玄乎,任谁听了都会怀疑的,且他们也不知道你还有个师父,更不知道你和那阴魂野鬼的区别,如今就算我提起来,他们也会以为是我对你有心偏袒罢了。”孟父琢磨了一下,觉得女儿着实可怜。 第7章 就是嫉妒 孟父琢磨了一下,觉得女儿这一次,是只能将这冤枉咽下去的了。 “日子久了,她们必然会发现你与在京城的时候不同,届时怨气消了,恐怕才能信你的话,且,你被孤魂野怪附身并非是什么好事儿,知道的人多了,对你也不利。”孟父再三考虑之后,又道。 杜氏脾气大,心直口快,怕不能守秘密。 白氏虽忠贞,但心眼不少,对丫头最无感情,这种孤魂之事,她绝不可能信的。 至于自己那三个儿子…… 如今没有一个可靠的。 大儿子愚昧无知、短见无能,二儿子现在身体不好,经不得更多的刺激,三儿子…… 被退婚之后,视期云如洪水猛兽。 他们富贵过一阵子,老家中恐怕也难免有嫉妒的人在,如今落魄了,若只是幸灾乐祸倒是还好,可就怕有人不安好心。 若与邪祟扯上关系,万一得官府重视,他这女儿岂不被烧得干净? “我明白。”孟期云自嘲了一下。 这等经历,换做是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委屈你了,哎!”孟父深深叹了口气。 委屈是有的,那种心酸和难受,让她恨不得捂着被子大哭一阵,可她还有命在,而陈大哥,却连命都没了,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孟僧明和女儿谈了一场之后,心头也卸下了一块大石。 本来他还愁,以后要怎么面对那妖孽呢…… 孟父瘸了的腿脚,都轻松了几分,下车之后,还让不懂事儿的孙子,给孟期云送了碗野菇汤,里头还多放了几片干肉,气得杜氏差点又掀翻了马车。 “咱家如今可不比从前了……”杜氏凑在丈夫面前,似乎忘了孟实脸上的爪印是出自她手,“你知不知道,咱爹手里还有多少银子?” “我哪里能知道?”孟实翻了个白眼。 “那你猜啊!”杜氏往孟实腰间拧了一下。 “……”孟实呲牙咧嘴,浑身泄气,“约摸……百来两?反正不多。” “你可真是个傻子,这要是三四年前,大家一起穷,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你看看现在,二弟妹娘家财力强横,手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嫁妆呢,三弟手里肯定也有不少私房,就连幺妹,都比咱富有!”杜氏恨恨道。 “怎会?幺妹都那样了……”孟实立即反驳。 “那样又如何,你忘了?那个王爷以前成箱子的送她珍玩珠宝,还被她扔着玩,送乞丐呢!她手里的宝贝肯定不少!”杜氏都想骂死那个缺心眼小姑子。 自诩善良,整日抛头露面跑去城外给灾民送东西,表面上是得了个天仙下凡、菩萨心肠的好名声,实际上…… 京中女子,各个都觉得她虚伪! 谁家不施粥?着个管事去就行了! 偏就她,非要站在那儿像个菩萨铜像似的等跪拜? 哎呦,提起这糟心的玩意儿,她心头就又堵起来了,她上辈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小姑子! “幺妹……是大善人,你女人家,不懂。”孟实也想到了幺妹做善事的场面。 那些灾民将他们兄妹当成了救命恩人呢…… 杜氏心眼小,没肚量,也不是做善人的料,所以啊……她就是嫉妒。 第8章 活着比死还难 孟实心里也责怪幺妹连累一大家子受苦受累,可这妹妹,他还是疼的。 二弟当状元郎的时候可没想着给他找个好活计,只有妹妹,肯将他引荐给那些大人物。 她啊,就是运气不好,船踩得太多,这才翻了。 要是从始至终,就和王爷一个人好,那就算当不了王妃,冲着王爷对她的宠爱,也能弄个侧妃当当吧? 哎,富贵手中流,握也握不住,后悔当时没大捞一笔啊! “咱家家底都赔进去了,这一路都是你在照顾她,她手里头还有没有银钱,你不比我还清楚?”孟实还是有点心眼的。 杜氏嘴里一噎:“她那么精明,我怎么知道,有没有藏别处啊……” “还有二弟妹,离京的时候,白家来领人,那言语羞辱你也是听到了的,二弟说过,那些嫁妆他不会动用一点,而且,铺子庄子田产都在京城,弟妹身边现在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便是握着嫁妆单子,也摸不着银子啊!”孟实又道。 二弟妹,更是个好女子啊! 同甘共苦,还温柔体贴,不像他媳妇儿……啧。 孟实说的倒是实话。 此时白氏也觉得囊中羞涩,不知如何是好。 白氏自幼锦衣玉食,状元游街时,一眼看上了孟融,他是新科状元,自是前途无量,便请家人做主,定下了夫妻缘分。 成婚不过两载,她身子骨不好,未曾有孕,丈夫也干干净净不曾纳妾,待她温柔体贴。 孟家虽不多富贵,可相公有本事,她这两年也未曾受苦。 没想着,大祸临头。 丈夫被冤枉犯错贬官,虽没抄家,但上缴了一大笔罚银,里头有不少是她出的。 后来娘家来接,言语激烈,她也发誓,往后再不用娘家一银一文,连钗环首饰都退得干净…… 她知道,娘家父母是为了让她回头,可她只是觉得,这辈子再也遇不上一个比孟融更好的人了。 是生是死,她都跟着。 可当时她也不知道,原来……活着比死还难啊! 燕窝没有、脂粉不够、鞋子硌脚、粗衣麻布更难忍! 手里就剩俩能用的银镯子,却还不敢卖,丈夫身体一日更比一日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银子买药去! 现在她真的是……后悔死了! 尤其是……孟实一大家子这么多人,只有一辆马车,其他人用的都是没顶的驴车! 她不愿意与那糟心小姑子同处,所以就只能…… 白氏想到这些的,就忍不住的想吐。 那驴,味儿极了! 可来都来了,得了个好名声,现在是想回头也拉不下那脸来了! …… 晚上,一家人心头各有想法。 这漫漫长路总算快要到了头,想到明日便能到老家,一个个几乎都睡不着,脑中都在盘算着以后的生活,更是进乡情怯。 孟期云也同样是睡不着,将塞在马车座位底下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这东西是准备出京时,那孤魂野鬼放进去的,她偶尔才能探知外面的情况,所以里头具体有什么,她也不清楚。 孟期云直接打开看了看。 一眼扫过去,孟期云怔住了。 第9章 美玉罗缨 孟期云原本以为,那邪祟知道以后日子不好过,所以偷偷藏点私房钱,却没想到…… 里头放着的,竟然一块碎了的玉佩! 玉佩材质也并不是很好,但……却是她从前最爱的东西。 美玉缀罗缨,以此结恩情,这是陈家送过来的订婚信物! 那邪祟与陈大哥并无感情,没道理特地收藏此物,眼下,这东西放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那邪祟是知道自己不会继续附在她身上的! 这东西,一是给她这个原主留个念想,另外一层意思,便是威胁和提醒了! 倘若她心有不甘,倘若她不老实……倘若将来再敢回京城,那……便如此玉、孟家更如陈家,被毁个干净!? 孟期云便体发凉,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都快将她淹没了。 她怔怔看着这碎成四五瓣的玉佩,心头如烈火燃烧,不知过了多久,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 最后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收好,才继续盘算着往后的日子要该怎么过。 眼下这一路同行回老家主要是分为三拨人马。 其一便是父亲这一房,兄嫂侄儿和她,加起来也不过才九个人,但当年富贵的时候,她的叔伯也有前往投奔,如今也都被一起赶出京城了。 因是她连累了叔伯,所以那两家对父亲都十分不满,看似同路,但实则也只是前后搭个伴,相距百来米远,所以现在她醒了,那边两房也没来找麻烦。 另外她也知道,家中如今很是拮据。 被赶出京城之前,付了一笔好大的罚银,几乎与抄家没什么区别了。 还多亏了白氏二嫂掏了些私房,才免除了二哥的入狱之苦。 老家那边,除了几间瓦舍还在,田地皆数送了人,以后一家子吃喝都是问题。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一路行程不过一个多月,所以大家还能忍受,可若是长久如此,心头恨意难免越来越重,哪怕父亲手里头还能找出百来两银子来,可这银子又要买地、又要供家中侄子读书,真就不算多了。 孟期云小手攥成了拳头,心头有着甩不开的压力。 她自幼受父亲疼爱、兄嫂爱护,还有师父和陈大哥,对她也是百般照顾,从来没舍得让她受过半点委屈过,可如今…… 她咬咬牙,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让那孤魂野鬼小瞧了去! 一夜过去,第二日,孟期云的身子骨几乎就完全好了。 她本就不是生病,眼下一得了身体控制权,这气色便很快恢复如常。 就是身形依旧清瘦的不像样子。 有气力了,她也不好意思继续霸占唯一一辆马车,最后由父亲安排,将这马车让了出去,让白氏去坐。 他们一家子出身都不高,坐着驴车就已经觉得挺舒坦了,但白氏不同,她身娇肉贵,当年求娶是孟家高攀,如今落魄对方能不离不弃实属难得。 白氏觉得这孟家这尊重的眼神……挺扎心的。 她还想着……等将来安顿下来,可以给爹娘写封信…… 等丈夫身子骨好一点,不需要她的安慰了,她狠一狠心,和离回娘家呢…… 若都对她这么客气的话,往后她还怎么找退路…… 第10章 不知检点 白氏内心充满了爱与贫穷的纠结和斗争,但也不妨碍她做上马车,享受一下这短暂的舒适。 当天傍晚,孟家人便都到了老家。 此地是焰山北一带的一个大村落,名水昌村,距离焰林府极近,出行方便、土地也还算肥沃,孟氏一族的人,多都在此地集居,相互之间,也都十分照顾。 他们到达的时候,只瞧村头已经有几位族老站立等待。 孟期云注意到,父亲那身躯都紧绷着,还有二哥,情绪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若是衣锦还乡,自然是风光无限,可现在是如落水狗一般从京城滚回来,再被族老们如此重视,心头能好受才怪了。 孟僧明提前下了驴车,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带着后辈们走了过去。 “孟氏不孝子孙孟僧明携家眷回族……”还隔着几步,孟僧明便先跪下了。 族老立即赶上前去:“僧明啊,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族长,我……丢人现眼啊!”孟僧明叹了口气,“家中孩子没在京城没立住,如今只能这般回来了……” 族长年纪不小了,一把长长的胡子还如从前那般充满着慈和。 至于其他族中长辈,其实对他们这一房的事儿都十分好奇。 孟期云的大伯和叔叔现在都在后头,显然,这会儿也都快步跟了上来。 “来信说你家二郎犯了事,我心里头就直打鼓,生怕你们在那儿丢了命,眼下我这一瞧,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已是不错,官职丢了便丢了,也是我们这一族没福气,你可别自责了。”族长连忙宽慰道。 他也觉得可惜。 族里出了个状元郎,多么风光啊! 若是这状元郎后辈在京城混得好,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书籍、银钱送回来,让族中的学堂和学田条件更好,以后孟氏一族出大人物的可能性就更大! 镜花水月,不过三年,这美好的愿望就没了。 “二弟这信竟是这样写的?你家二郎能考上状元,那是顶好的孩子,他能犯什么事!”孟大伯听到族长的话,却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 族长一听,身心一凛。 “这……这话是何意?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族长诧异道。 孟僧明难以启齿。 他又不能说是女儿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所以才连累全家…… “是家里小辈犯了错,得罪了贵人……”孟僧明囫囵道。 “这犯错的小辈不是孟融,而是二哥捧在手里的宝贝女儿期云丫头!她在京中不知检点,结交了好几位青年才俊,不知道是做了多少逾越的事儿,还戏耍了王爷,所以,咱们一家子才被赶回来了!”孟期云的小叔毫不客气的将实情讲了出来。 这么一说,族中长辈全都傻眼了。 “云儿丫头真……真……做出这等事情来?”一位族老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三年前,你们进京才三个多月左右,陈家就被人欺负了,当时说的就是云儿丫头要派人退婚……只是这消息我们一直不大信,还想着是不是陈家因着旁的事得罪了人……现在说来,那……那……这事儿是真的了?” 第11章 无耻小姑子 孟期云觉得好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时之间,这脸也忍不住有些火烫。 孟僧明脑门上都是汗珠,此刻也不想听别人诋毁自己的女儿,连忙说道:“我家期云自小懂事儿,都是族老们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还能不清楚吗?这其中是有些缘故在的,只是我们得罪的人高高在上,哪里有我女儿辩白的机会……” 孟僧明的兄弟们一听,嗤笑了一声。 孟期云以前的确是个好孩子,可那是三年多以前啊! 现在和从前,那是判若两人! 这富贵窟里走出来的人,还能和贫穷的时候一个样?想什么美事儿呢! “以后啊,你们就知道了!”孟家小叔讽刺的笑了笑。 孟期云嗓子眼都像是堵住了一般,但思考一番之后,还是走到了父亲身旁,搀扶着他,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她硬着头皮,没有退缩半步。 “叔叔说的是,我是什么样的人,往后就知道了,又何必在这里断曾经对错?何况,便是我有错,也是对不住我父兄嫂嫂们,对于叔伯两家,也算是仁至义尽的。”孟期云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三年,叔伯在京城也算是过了好日子的。 那邪祟在时,对叔伯家的女儿倒是不错,偶有宴席,也带着她们出去。 还有她二嫂白氏,也带着堂妹妹们见过世面,给衣裳、给钗罗,甚至还请娘家帮忙寻了先生教导她们礼仪,绝不曾亏待。 就连叔伯他们,也是得了二哥的关系,在京城找了体面的活计。 “你!要不是你胡来,咱家能被打回原形!?”孟小叔指着她,气哼哼的。 孟期云听到这话,目光正视着他:“小叔这话好没道理。” “我有错时你不曾规劝,甚至还利用我的错为自家女儿谋利,如今又有何资格怪我?”孟期云一脸正色,“不过是小叔也被富贵繁华迷了眼,想着从今以后可一朝得势罢了,可惜押错了棋,如今对于小叔来说,不过是回归从前的日子,也并无任何损失,此时叫嚣,可应该?” 孟家叔伯立即被她的话怼的哑口无言,满面通红。 孟期云的话不好听,可真的是一点错都没有。 叔伯两家并未承担任何罚银,甚至这三年的好处也还攒在手里呢…… 纵使回了这水昌村,那日子定然也会比三年多以前要舒坦多了,只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想到那伸手够到的天大好处散成了稀碎满天星,心里头不平衡了。 孟期云这样子,理直气壮的,还挺唬人。 她从前名声特别好,眼下族老们见她这般挺直腰杆,反倒真信了孟僧明的话,觉得她这丫头,必是无辜的。 而孟期云身后的自家人,一个个都想翻白眼了。 杜氏觉得自己这股气都快憋成了个癞蛤蟆。 她能嚷嚷着小姑子无耻吗?! 不能!这是家丑!她当然不能像那隔了房的叔伯一样不给公爹颜面! 可就让小姑子这么糊弄过去了?! 陈家那倒霉催的,上辈子定然是个江洋大盗、杀人放火了,要不然也不至于遇到这么个祸害人的未婚妻,连累了一大家子! 第12章 往后的营生 族老等人也不好一直抓着京城的事情不放,简单问了几句之后,便领着他们各回各家。 叔伯们也甩了袖子走人,孟期云这才觉得落在身上的眼刀子总算少了点。 孟家老宅,看上去与三年多以前,并无多少区别,可见这三年多,一直有人帮忙照料。 族老们将人送到之后,也没多留。 没多久,就只剩下孟僧明带着儿女孙子站在院子里了。 “都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收拾好了来见我。”孟僧明吩咐了一声。 天都黑了,大家伙身体已经十分疲累,但老爷子的话不好不听,都老老实实干活去,孟期云抬脚去了自己的小屋子。 孟家从前也算是有点家底的。 家中有祖辈留下来的书籍,所以每个男丁都认识字儿。 她爹以前除了照顾家中良田,还会给负责给族中记公账,以前家中还养过两头牛,会租给村里人用,也算多些入账。 三年前,大哥是在府城做跑堂的,很得掌柜的看中,若是二哥没考上,大哥对未来的期许该是老老实实的混日子,等掌柜的老了,顶了他的缺。 二哥负责读书,偶尔帮家里干些杂活,其他的事情,是不劳烦他费心的。 三哥读书天分不高,十二岁就不读书了,爹给他在茶庄里找了个活计,学着认茶采茶购茶卖茶,虽不是多出息,但也算一技之长,饿不死。 只是,三哥这活也才学了不到两年,便去了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爹的意思,本是让他再学些本事,更体面些的……但…… 王爷插手,将三哥送去了京城一书院里头,这人便在里头又厮混了近三年,仗着同胞妹妹与王爷关系暧昧不明,竟也成了个抢手的青年才俊。 只是在孟期云看来,这三年,他这三哥是荒废了的。 他自小调皮,便是父亲拿着棍棒催促,三哥对念书也还是不感兴趣,在那书院里头,一点才名都未曾传出,不过是结交了一些富家子弟罢了。 现在回了老家,当年他学的那认茶的能耐恐怕也都忘干净了。 往后,要重新找营生了。 孟期云的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见了父亲。 没多久,除了两个小侄子熬不住困意睡了觉,其他人都凑齐了。 “说说吧,往后都有什么打算,老大先来。”孟僧明一脸的愁苦样,严肃的态度让人心里头跟着紧张。 孟实脸上有些尴尬:“爹,我能有什么打算啊……府城的酒楼肯定也不要我了,旁人都以为我是大老爷了,我还怎么去……去当跑堂的……” 当年离开酒楼的时候,他可是好威风的,人人都来庆贺他,就连掌柜的,也冲着他弯腰拱手叫着大老爷,说他以后定然富贵满长天…… 现在大老爷又回去做小二? 别说是去跑堂了,他现在经过那家酒楼的勇气都没有! 孟僧明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老二老三,“你们呢?怎么想的?” “父亲放心,待儿子身体好些,便去府城的书院或是衙门找个营生。”孟融立即说道。 他好歹也是个状元出身,去书院做个教书先生是够的,若是衙门需要写文书缺个师爷,他也能做。 第13章 留点脸吧 孟融最让人省心,只可惜,现在这身子骨,的确是弱了点。 “先养养吧,不着急。”孟父是非常心疼这个儿子的。 自从被罢官之后,孟融看上去便精神不济,任何时候都是蔫蔫的,瞧着就像是要行将就木一样。 说完,孟父又盯着老三孟连。 孟连有些漫不经心,倚着门框,吊儿郎当的:“有什么好打算的?爹不如早点将家分了,也省得咱们几个瞧着妹妹心里头膈应,要是不想分家也行,爹给妹妹找个亲事吧,早早发嫁了最好。” 他目光冷冷的,像是没有一丁点温度。 孟期云心头一揪,抬头看他。 “当着族人的面,妹妹你倒是理直气壮,可在我们面前,不会觉得自己真的没有错吧?”孟连讽刺道。 当年,初到京城,他想学武,可妹妹晃似不知一样,将他弄去了书院。 他在书院闹事,就想着让她知道,自己不适合读书,可有王爷压着,他压根离不了书院,几次想要见她说明自己的想法,更是回回被挡在了院子外。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妹妹养的一条狗,只能听话,都不能随便叫两声。 后来他也认了。 老老实实混日子,然后再找个可心的人娶进门,结果又是因为她,他心爱的女人也没了。 “三哥说的是,过去三年,我大错特错。”孟期云也没和他吵,而是直接说道:“所以现在我更不会选择分家,不仅如此,我会为陈家守节,终身不嫁。” 孟僧明一听,嘴巴张了张,最后到底是没说什么。 “你还想赖在家里一辈子?!”孟连一听,差点跳起来,“你想都别想!二哥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有脸让他养着你,孟期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何时说过需要二哥养我了?”孟期云一脸淡色,“我会照顾自己的。” 她自小跟着师父也学了一身本事的。 从前家里头纵着她,不需要她做任何事,所以她从未表现过自己。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孟连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讽刺一笑,“你又想去花枝招展的勾搭别人来得点好处?这里不是京城,你给我们孟家留点脸面吧!” 从前旁人顾忌着王爷,不敢说什么,现在若是她孟期云敢做出一丁点放浪的事情来,村里就能直接做主将她沉河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会点医术。”孟期云想都没想,开口说道,“也还会点别的……” 医术她从前不太喜欢,所以师父让她学她便简单学一学罢了。 那时候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女子,往后嫁入陈家,也用不到这些,所以很少拿出来练手。 她从前感兴趣的,是书画、琴律、鼓乐…… 都是些风雅的东西,也是为了配陈家哥哥…… “呵——”孟连讽刺的脸上,还有些凄凉的感觉,“你还是死不悔改……医术?跟着那神医学上几日,便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是吗?” “三哥!从前,我也有为你治过伤寒的。”孟期云态度依旧很认真,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14章 别往脸上贴金 孟期云一声清厉的声音,让孟连下意识的想到了过去。 “几株药草捏成的圆疙瘩而已……而且你那是为我治伤寒吗?我本来就已经快好了,结果吃了你的东西,我上吐下泻了一天!还有脸说你会医术?!”回忆并不是很美好。 孟期云面上闪过几分尴尬,“那时……是为你去除体内毒素呢……” 师父当时给了她一个方子,写的是,长久服用,可排除体内废气、陈毒,可达到强身健体、消除病魔之效…… 三哥那场伤寒还挺严重,人都消瘦了许多,别的大夫开的药也喝了半个多月,她想着,是药三分毒,三哥体内不知存了多少,所以就一股脑将方子用上了。 他又泄又吐之后,她也怕了,以后老老实实再没敢乱用…… 可事后她问了师父,她那方子没用错。 而且,那时候年纪小,才十岁,后来她又精学了近四年,长进很大的。 孟连冲她翻了个白眼。 “咱们一起长大,除非你的本事是天上掉下来的,否则从前一窍不通的东西,现在能突然会了?” 懵谁呢! “大嫂,你曾有一阵子,牙疼的厉害,肿了半边脸,后来是我给你端了一碗药,当晚便消肿好了的……而且,从前你干活累着了,我为你推拿按穴……”孟期云努力的想要换回大家伙的信任。 杜氏也想起了这事儿,“那不是你找陈老大夫要的偏方吗?你当时说的话我可记得呢!可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孟期云瞬间哑然了。 突然郁闷自己当年太小心了! 师父说了,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以此为生,她也不愿旁人知道她会这些,所以……当时将功劳劝算在了陈伯伯的头上! 陈伯伯便是这村里的大夫,他本事最好了。 而且,因是她未来公公,所以从他那里要到偏方一点都不稀奇…… 孟期云无奈的吸了一口气:“不要紧,这个……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你从小就比我们哥几个聪明,我知道,你定然是从那个神医相好的手里学到了一星半点的本事,但行医之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万一不小心要了旁人的命,全家之力都不够赔的。”孟连克制想揍她的冲动,还算和气的提醒了一声,说完,发现自己太和气了,又凶巴巴的补了一句:“别想再连累我们!” 孟期云是真的觉得很堵心。 旁人到了绝境,必会柳暗花明,她倒好,四周皆是悬崖! 孟僧明知晓女儿的本事,眼下看到她吃瘪,这心情竟还忍不住畅快的一下。 这孩子从小惹人怜爱,哪里被几个哥哥这么欺负过…… “咳。”孟僧明咳嗽了一声,缓缓道:“你们既然都说了自己的想法,那为父也说说。” “我这手里头,还能拿出一百四十多两银子来,其中一百两,为父打算去找族长,买十亩地。” “老二身体不好,暂时在家里教两个娃娃读书。剩下的银钱,一半用来给老二买药,其他的,买米买面,留作家用。” “家里整顿好了,老大老三去府城找营生,不许闲着。” 第15章 有人下毒? 至于家里的女眷…… “杜氏与云儿,以后负责照顾家里,做饭浆洗交给你们了,白氏身子骨差,缝缝补补、绣绣花,便可了。”孟僧明又安排道。 面对白氏这个儿媳妇儿,孟僧明底气也很是不足。 好好的大家闺秀,从前陪嫁的婆子丫鬟都有十来个,如今竟要亲自干活了。 即便没给白氏安排辛苦的活计,但白氏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的丫鬟都送回娘家了,就算不送回,她也养不起,现在…… 爹啊娘啊,好想你们…… “爹……我还有话说。”白氏内心纠结,但面上本能的做出懂规矩的模样,语气还略有些郑重,“我刚才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墙角有些奇怪的东西,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人投毒想要害我们?!” 说完,她还十分紧张的掏出了帕子。 将里头些许小黑色颗粒展现了出来。 听到她的话,大家伙心头还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莫不是那王爷还不想要放过他们,所以派人来下手了!? 连忙伸头看去—— 然而视线一落在那帕子上,众人的惊慌直接卡在了嗓子眼! 孟融脸上闪过不自在的涨红,有些尴尬的低下了脑袋。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白氏一脸无辜的望着大家。 “哎呦我的亲娘嘞,你这是想要吓死我啊?!这哪里是毒,这可是好东西啊!”杜氏大松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松快,“我的好弟妹!你可是捡到了一好药材,这玩意叫……叫什么脂……” “五灵脂。”孟期云补了一句。 大嫂说的是五灵脂,不过……她还想说,这种老鼠的屎,做不得药的…… “对!五灵脂!”杜氏说完,哈哈大笑,“老鼠屎!哈哈,弟妹,老鼠对你下毒呢!” “……”白氏脸色瞬间白了。 老鼠屎…… 竟然是老鼠屎! 自小到大,她家里甭说是这种肮脏的东西了,屋子里头便是一抹尘土都不曾有的! 而她!刚才竟然用帕子……她的帕子…… 白氏一脸绝望,直接红了眼睛,那白净的帕子在她眼里都变成了世上最恶心的东西,还是孟融察觉到妻子的状态着实不太好,这才连忙道:“家有余粮老鼠才来光顾呢,你若嫌怕,明儿我去大夫那里寻几副老鼠药……” 白氏依旧没好。 她明白了,往后,她的好日子再也没有了,她,堂堂白家嫡出的小姐,要和老鼠同住一个屋檐下!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 孟期云! 白氏愤恨厌恶的目光甩向了小姑子。 “我……明日可配一副药,放在二嫂的屋子里,可避鼠虫。”孟期云立即说道。 不是她的错,可谁让……身子是她的呢!?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能担着呐! “谁稀罕你假好心!”白氏温温柔柔一个人,这会儿也直接冷言冷语,说完,提着袖子捂着脸,呜呜跑了出去。 孟融无奈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沉重的脚步追了过去。 屋中一片静谧。 过了片刻,这才听到孟连讽刺的笑声。 他也不用多说,从那笑声中,其他人就已经能听出那厌恶的情绪了,杜氏他们也同样懒得看孟期云一眼,见孟父没别的话说,便都各自散去。 孟期云再一次被冷落了。 第16章 哑巴吃黄连 饶是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被众人甩脸色,这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几分。 目光黯然,小脸却努力做出坚强的样子,还冲着亲爹露出了一个别扭的笑容。 “爹,我也去休息了。”她声音干涩,几乎有些落荒而逃。 孟僧明叹了口气,甩了甩手,没留她。 心疼女儿是真的,无可奈何也是真的。 经过那么多,哪怕如今明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是无辜的,可面对儿子儿媳,他却不能肆无忌惮的袒护女儿! 他这女儿,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了! 这亲人的仇视或许还是一时的,三年五年又或是十年八年,总有关系融化的一天,可他女儿心里真正所苦的事情,却永远都化解不了。 陈家…… 陈家五口人。 当年传来消息,陈大夫被冤枉用药害死了人,关进了大牢,他骨气硬,死活不肯签下供词,竟活活气死在大牢内。 老大夫的妻子身体本就不好,得闻噩耗,跟着去了。 陈家两个儿子们,看着父母尸首,心中不服,说是要去京城告状,可族长说,这人还没出家门,就被抓了,说是通了山贼想造反,要拉回去判刑。 最后判了流放三千里,去那北方极寒之地。 二人也在路上传来了没命的消息。 陈家几个大人都没了,当时就剩下一个两岁多的小娃娃。 陈大夫在村中名声极好,村民也瞧见,那段日子,总有身带佩刀的人进门,不知是在洽谈什么…… 直觉告诉大家,那案子是有问题的,可民不与官斗,对于陈家的事情他们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陈家老大的孩子。 那小娃娃母亲早就难产而亡,后父亲无故流放丧命,着实可怜。 村民们挨家挨户的接济,也持续了一年左右,可后来某一日,这孩子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村人找遍了村子、还将村里的水塘也清了,可就是没发现人。 仔细琢磨着,便怀疑是被人害了,心里只能唏嘘,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事儿,族中都有写信告诉他。 但那个邪祟…… 孟僧明恨恨的叹了口气。 那些造孽的人,早晚会有报应的! …… 孟家,一夜鸡飞狗跳。 杜氏在屋子里嚷嚷了半夜,孟家就这么大,大家伙都能听得见,白氏的哭声也十分的刺耳。 孟期云甚至还听到两个侄子半夜惊醒的声音。 迷迷糊糊到后半夜才睡着,可没睡多久,便听到了村里公鸡打鸣的声音,直接将她从梦乡拉回了现实。 昨夜其他人睡得也晚,等他们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所有人都有些迷茫,左右也不知要做什么,自然是不急不慢的从屋里走出来。 只是这一出屋子,就有些傻眼了。 只瞧着院子又干净了一层,院中水缸里头都放满了水,院子一角,不知哪里来的两只母鸡带着几只鸡崽子被圈在那里,悠哉悠哉的走来走去。 柴房那边,炊烟袅袅,更有着一股清香的味道散发而来,瞬间叫醒了肚子里的贪吃虫。 杜氏和白氏对视了一眼,确定不是对方在干活之后,懵了一下:“谁啊?幺妹在做饭?她哪是能下厨房的人哦!” 第17章 酸甜苦辣 可眼下大家伙都在,不是小姑子,难不成是家里的物件成精了不成? “大嫂这话说的……做个饭而已,还能委屈她了?”白氏声音柔柔的,却带着刺。 杜氏粗声粗气,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你嫁进门晚,什么都不知道,从前在家里头,幺妹那双手是用来帮二弟磨墨的!二弟要是不在家,她就负责替你相公晒晒书,要么就去山里摘些野菇,厨房里的活,我从来不让她干的,在京城那会儿,家里有厨娘,更用不着她。” 白氏意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大嫂你心可真大。” 这不是缺心眼么。 不让小姑子干活,还是什么好事儿了?瞧瞧将人给惯的! “你没见过幺妹小时候的样子,换成是你,也舍不得让她干活,我嫁进门的时候,她才这么高……”杜氏往身上一比划,“不过这小孩子也就只有小时候可人,长大之后就不讨人喜欢了。” 她这小姑子,小时候简直就是个小仙童的模样。 人也心善。 她嫁进门不久,孟家的亲戚她谁也不认识,小姑子就躲在她身后,来了人,偷偷摸摸的告诉她,不让她丢脸。 她厨房手艺不好,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子都吵着闹着要帮忙,做的比她还差,被小姑子一对比,她的手艺反而还上得了台面了。 后来她手艺越来越好了,也舍不得那丫头干活了。 小丫头的手,就像是那白笋一样,哪里是干活的料? 可哪怕她纵容着,小姑子也还是很懂事儿,但凡她在家又有空的时候,不是替她捏肩捶背,就是端茶倒水的。 还有她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小姑子和陈家小子一起,学会了挖陷阱,时不时的,不是带只野鸡便是带只兔子回来,还有那山上的野果子,最甜的肯定都是被她这个嫂子吃了的…… 那时,家里是真和气。 厨房重地,她后来是明令禁止小姑子踏进去。 当时想好了,以后给小姑子找个有厨娘的人家,让她当太太一样被养着! 想到这些,杜氏心里挺伤心的。 明明之前挺好的,可最后小姑子竟然背叛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变得那般恶毒。 杜氏偷偷揉了一下略红的眼睛,将那心酸咽了回去:“幺妹做饭不好吃。” “这不挺香的……”白氏肚子饿了,她规矩大,已经准备好被伺候着吃饭了。 “幺妹的本事,就是将难吃的菜做出香掉牙的味道来!”杜氏一本正经的,“从前都这样,做的菜比我做的好看,可一尝就知道了,酸甜苦辣,啥味儿都占了!” 白氏拧着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犹豫着该怎么解决早饭的时候,东西已经摆好了。 瞧一眼,还真是……挺让人有食欲的,不敢相信,这味道会难吃? “院子里的鸡鸭是清早我找邻居换的,这绿笋不错,村边集市上有卖,干净得很,一大清早,也不好做太荤的东西,将就着吃点,下午我再琢磨些别的。”孟期云道。 主食是萝卜丝饼,金黄香脆,小菜是绿笋,搭配简单的白粥,另外还有煮好的白蛋盘子里放着。 与从前相比,是很简单的吃食了。 但是…… “你哪来的银钱买东西!?”杜氏想到了重点。 第18章 家规处置 杜氏觉得自己想的果然没错,孟期云这个死丫头,果然是私藏了银钱! 她直勾勾的盯着,眼里都充斥着审视和怀疑。 孟期云指了指外头的车马,面色坦然:“那两头驴被我卖掉了。” 这水昌村不算是偏僻的小山村,离府城太近,所以路边是有集市的,运气好的话,牛马都有的卖,价格也还不错,各种应季的果蔬也都是不缺的。 其实她更想将那马儿卖了。 那上好的马匹可比驴贵出十倍不止,但考虑到二哥以后还有可能常常出入府城,这马儿她便留下,只是往后只这马吃的草料,就要耗费不少银钱。 “呵,我看这卖驴的银钱被你昧下了吧?我说呢,这一大清早的怎么会突然下厨房了,原来是做了亏心事!”杜氏抓住不放。 孟期云沉默了片刻。 “我们家这样都是被你害的,你想掌控家里的银钱那是想都别想!”杜氏一屁股坐下,然后对着丈夫又道,“你信不信,这死丫头将来有一日都能偷了咱家的银钱跑路?!她相好的那么多,谁知道哪一日会不会冒出一个人来,带着她私奔了!?” 杜氏说的话难听,可偏偏没人反驳。 纵使孟期云想要忍让度日,此刻听到这些话,脸色也冷了。 “我一早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族中一婶娘,是与她一起前往集市的,亏得她帮忙与人谈价,这两头驴才卖到了十两银子。”说着,孟期云去将装着银钱的小匣子拿了过来。 里头放着丁点碎银,剩下的都是乱七八糟的铜板。 “我知我毁了你们的富贵,你们心里怨我恨我,只是若连这点小事儿都要如此计较,那往后有的是生气的时候。”她面色冷冷的,“大嫂若想骂我,旁的言辞我能受便受了,可私奔这话,下回我若再听着了,嫂嫂就莫要怪我无情了。” 说完,她漠然转身回了屋子。 杜氏被晾在后头,怔了好一会儿。 过了片刻,她也不碟不休的嚎了起来:“她还想怎么着?!自个儿不检点还不让我说了?!以为我当真怕她这个小娘皮子不成!” “闭嘴!当我死了不成!”孟僧明刚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脸都黑了。 杜氏心头一跳。 其他人都一副装死的样子,也不说话。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从前在京城她是错了,可回来之后,哪有一丁点对不住你?这日子你若是不想过,就让孟实送你回去!”孟僧明一把老骨头还透着威严。 “爹!我不能说她了?!你们讲不讲道理!?”杜氏心里头自有万般委屈的。 这小姑子,她打不得,骂两句怎么了? 曾经她受的委屈那么多,小姑子怎就不能受了? “这一大早,若她是做错了事儿,你就是拿着刀子砍在她身上,我不怪你,可她没错,那你就不能主动闹事,我孟家如今已经是一盘散沙,容不得你再撒泼胡来!”孟僧明态度坚决。 “整日寻衅滋事,咱家这日子还过不过?今儿我便立个规矩,现在起,你们想找丫头的麻烦,可以,前提是捉了她的错处!若是捉不到还乱嚷嚷,那就家规处置!” 第19章 无师自通 孟僧明也是没了法子。 想平了他们的怨气,那可不容易,难不成要让丫头赔了命不成? “那……若是她错了,那怎么罚!?”杜氏心里不服气,但长辈的话她也不敢不听。 “发现一条错处,打她十下手板子,另赏你们一百个铜钱!”孟僧明直接甩了一句话。 也好在是他身子骨底子好,要不然真早被这一个个不省心的气死了。 杜氏眼前一亮。 现在太穷了,一百个铜钱可不少呢。 “那就按照爹说的来。”杜氏想好了,以后,她会日日盯着小姑子! 这小狐狸还能不露尾巴了? 白氏见杜氏翻脸这般快,都惊住了。 才一百文……也值当这么高兴? 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回铜子儿,用的可都是金银,随手赏给下人的,就不止这些,着实是……瞧不上眼。 比起铜钱,她现在更想填饱肚子。 好不容易等这事儿谈完了,总算可以下口吃饭了。 这小饼,还挺有野趣儿,看上去比路上吃的那没什么滋味的干粮可强多了,真不像是难吃的样子,而且比起味道,她更怕小姑子活腻了,偷偷摸摸下毒,带着大家一起死…… 她眼巴巴的看着,等着别人先下口“试毒”。 毕竟是枕边人,她想什么,孟融比谁都清楚。 先拿了一个在手,一口便咬了下去。 “相公你等等……”白氏立即拦着,但晚了一步,小脸都白了,“先、先吐出来……” 让旁人先吃啊…… 孟融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可这饼子一入口,他也怔住了。 怀疑的看了大嫂一眼:“幺妹的手艺长进了许多。” 这一路,他惜字如金,所有的话几乎都是对着白氏说的,其他人眼里,他都快成哑巴了,突然开了口,大家还怔愣了一下。 一个接着一个都尝了尝。 入口金脆,齿颊留香,明明是十分简单的菜饼子,却让人胃口大开,还有这清粥小菜,此刻对于他们来说,也充满了吸引力。 “大嫂不是说她的手艺不好吗?”白氏觉得,这一家子,好像压根都不了解小姑子…… 杜氏嫁进门都有十年左右了吧?竟然还不知道小姑子会做饭? 真是奇怪。 “是不好……”杜氏也迷糊呢,“许是在京城好东西吃多了,这才无师自通?” 孟僧明是知道缘由的。 女儿的手艺从来都不差,只是从前家里人惯着她,不让她下厨。 杜氏刚嫁进来的时候,厨艺是一言难尽,丫头便装傻充愣、不好表现的太好,免得小小年纪压了杜氏一头,让杜氏难堪。 久而久之,杜氏自然以为她不善此道。 而且她常要进山见那高人的,在家的时间也不是太长,杜氏后来忙着照顾孩子,忽略了很多东西。 自己的儿子们不是忙活生计就是读书不在家,知道的就更少了。 此刻这一家子吃的都还挺尽兴,尤其是两个小孩子,都快撑坏了肚皮。 孟期云在家人吃过之后,带了一点干粮,便上了山。 师父当年所住的地方十分的偏僻,哪怕是对这一带十分了解猎户,也找不到那条路。 熟门熟路的走,可走得越深,孟期云心里头的不安便越重。 隐隐觉得背后一凉。 似乎还有“咔”的一声传来,更是吓了她一跳。 “谁!?” 第20章 祭拜 她猛地回头,却瞧着身后又静得可怕,一丁点影子都没瞧见。 可她心里还是很不安,就像是被猛兽盯上了一样。 这四周是有陷阱的,而且当年师父在的时候,种了不少荆棘,多年无人修剪长得更是茂盛,便是人都很难找到入口,更别说野兽了。 她驻留了好一会儿,着实没发现还有什么动静,这才进了那山洞。 说是个山洞,可其实头顶能看到一大片蓝天。 而且洞中有不少土地,还有一汪泉水。 她四岁拜师,那时候,师父便已经在这里头住下了,这一片都如同一桃源,当年风景好的时候,有落英缤纷,有瓜果良田。 可惜,举家进京前三个月的时候,师父便已经过世了。 如今瞧着这里,便只剩下些许荒凉。 山洞后头有一出口,一直往前走,最后能到达一山崖,师父的坟墓便在那里。 孟期云多年未归,此刻感慨良多,她在那树下挖来挖去,最后挖出了一坛美酒,带着那酒水,前往祭拜。 “师父曾说,我的面相一看便是有福气的……那时我便说,师父您像个神棍,果不其然,还是我说的没错,您瞧瞧,若我有福气,我的家人还有他,怎会被连累至此?”孟期云自嘲了一声,往地上洒了些酒水。 她坐在那儿,看着石碑发怔。 “您还说过,世上女子行医不易,若是日子过得去,便学着内敛稳重莫要过于展现自己,以免招祸,我也想着,有他在,我这辈子定不是要太辛苦的,但往后……徒儿也是要做一回招摇的人了。” 今生若不能替陈家人报仇,她死也不甘。 孟期云感怀了片刻,便拍拍衣服起了身。 她这人从前便不是那会伤春悲秋的人,往后定然也不会是。 咬咬牙、吐口气,孟期云告别师父,回了山洞的住处。 师父当初常年居住在此,里头存了不少东西,除了那专门开辟出来的药田之外,还有个石洞里头都是些陈年的药材,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过去,这些药材也没生了霉。 她昨儿便说要给二嫂配一副药,眼下有这些药材,就方便多了。 这里物件齐全,孟期云留在这里配好了药才离开。 进来的时候,身后的箩筐空空如也,但离开时却装得满满的。 除了给二嫂配制的防虫药粉,还有些其他药材,爹的腿还有二哥的心病,都是要养的。 孟期云一路下山,经过山脚下,还迎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云儿丫头在京城养了三年可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啊?难怪有人对你念念不忘呢……”又走了几步,村中一嫂子开口笑眯眯的说道。 她眼神暧昧,看的孟期云心中不解。 “你这小嘴儿可真够甜的……云丫头都瘦成这样了,也亏得你能说出她变水灵的话来。”另外一个妇人忍不住一乐,又见孟期云一脸迷茫,立即又道:“云丫头,你大喜事来了,就刚刚,邹家小子请人去你家提亲去了!” 孟期云一听,心头一紧,连忙快步回家。 第21章 短命鬼 刚回老家,这个时候,家中哥嫂对她是最忌惮,若真有人提亲,指不定…… 虽有爹爹护着,可万一兄嫂们实在容忍不了,爹也不好一直偏向她! 孟期云脚步极快。 一溜烟的将同村的妇人们甩在了后头。 水昌村也不是太大,孟家出了孟融这么个状元郎,导致整个村里,就没有不认识她的,眼下才回来,几乎所有人都对她们家充满了好奇,这会儿手上没活的,都忍不住跟上去瞧瞧。 孟期云一踏进院子,就瞧见了不少同村长辈。 都满眼笑意的盯着她。 她也认得出来,这些人,有孟家族人也有邹家亲戚。 邹家……她也是相熟的。 邹家大哥比她年长三岁,从前也没说过几句话,不过邹家姑娘从前和她却是手帕交,一起玩过的。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见到邹灵芝,竟然就先被邹灵芝的大哥提了亲! 她冲进屋子,因为一路跑得太急,脸上通红,额间汗珠点点。 一见到她,邹劼立即站了起来,目光放在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惊讶:“期云妹妹你瘦了!可是在京城过的不好?有人欺负你?” 孟期云眉头一皱:“多谢邹家大哥关心,我的小事儿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邹劼身体一怔,听懂了她的意思。 不过却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而是看向了自己的亲娘和请来的媒婆。 本来,今儿让媒婆过来便可了,但他不放心。 孟期云这模样,便是府城那边的官家小姐恐怕都比不上,当年若不是早早被陈家定了,孟家的门槛都能被求亲的人踏破! 更何况,孟期云的哥哥是状元郎,她自己也是读书认字的,这样的条件,村中哪一个姑娘比得上? 如今陈家没了,孟期云身上也没了婚约,他自然要先别人一步才行。 “呦,丫头还记得我吧?”邹婆子笑眯眯的,直接起身拉住孟期云的手,“大娘我早些年就瞧着你不错,可惜那时候咱两家没缘分,如今呢,你云英未嫁,我儿也是未娶之身,这可不是天作之合么!若有缘分做我邹家的媳妇儿,往后定让你一辈子都享福的!” 孟期云一听这话,立即抽回了手。 她身子一侧,躲开了邹大娘,站在了父亲身后。 “多谢大娘厚爱,只是天下没有嫁娶的人多得是,与邹大哥天作之合的女子数都数不清,也轮不到我。”孟期云是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她从前是个和善的,很少得罪人,但这次,一句话,却让邹家母子俩都变了脸色。 媒婆一看,连忙道:“哎呦,可别急啊,这婚事儿是要慢慢谈的……孟老哥,这邹家小子也是你瞧着长大的,一表人才可不比陈家那没福气的短命鬼差啊……” “啪!”孟期云突然拿了茶盏砸在了媒婆的面前。 众人吓了一跳,齐齐望去。 “这世上,无人都能与陈肃躬相比,你们究竟是来提亲还是来找茬的?若是提亲,带着东西、领着人从我家离开,若是找茬的,莫要怪我拿着大棍子打你们走了!”孟期云眼带着怒红。 第22章 她变了 孟期云这一生气,让邹家大娘冷了脸。 “云丫头,你这是当过官家小姐,所以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了?这嚷嚷的声儿可真够吓人的啊,今儿我们也是瞧着你好,这才来求娶的,便是你不愿意,你也不该这么没规矩吧?!”邹家大娘不悦道。 若不是儿子喜欢,她纵使是觉得孟期云不错,也要先观察一些日子的。 刚从京城回来,那京城什么样,除了孟家,谁知道? 陈家人死得不明不白,还有谣言说陈家是被孟期云害得呢! “我便是这般没规矩,邹大娘看走了眼,今后与我不相往来,那也不迟。”孟期云却依旧很强硬。 孟僧明瞧见女儿这副样子,都快以为她又换了个芯子了。 女儿自小到大,一直都是个极为可心的人,从不与人争吵,就如同那挂在天上的弯月牙一般,瞧着好看,光芒也柔。 哪像现在,浑身冷冰冰的,透着寒。 “邹嫂子,你们看得起我女儿这才来求亲,我明白,只是这丫头心里头有人了,陈家是没了,可这感情还是在的,还是不耽误你家儿子了。”孟僧明尽量客气道。 刚回村,不好和村人翻脸。 “孟叔,您可别这么说,我就是瞧着期云妹妹好……”邹劼十分焦急,连忙冲着孟僧明弯腰拱手,“我这年纪还未娶妻,本就是因为心里头藏着她的,还望孟叔叔成全,我保证,必然会善待于她,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委屈的。” 孟期云眉头皱着,冷眼扫过去:“你不娶妻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考学,所以瞧不上村中姑娘,高不成低不就?可莫要往我身上甩锅子,受不起。” 她才回村,却也能猜出邹劼至今未婚的原因! 府城那边人才济济,邹劼这等才学算不得什么,想要找个家世好、相貌好还能和他谈到一处的不容易,可那条件略差些的,他也瞧不上。 “……”邹劼嘴角抽动了一下。 期云妹妹怎么变了…… 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他还记得,她从前与陈肃躬站在一处,面上永远带着几分笑,让人瞧着都觉得心里头特别暖! 她那时说话的声音也温柔得很,轻声细语,小鸟依人,他每每瞧见,都忍不住的嫉妒陈肃躬好命! 这样一个好姑娘,怎是陈肃躬能配得上的! “丫头!”孟僧明制止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然后对着邹劼道:“听闻你快要下场考秀才功名了?你这样聪慧之人,将来必能配得上更好的。” 虽委婉捧着他,可也算是明摆着拒绝了。 孟家其他人都有些不理解孟僧明。 疼女儿,也该有个限度才是。 这邹家哪里不好?邹劼如今双十出头,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家里头有田有地,也不算贫穷,而孟期云……名声有污,嫁给邹劼,也不是屈就啊! 邹劼似乎也没想到孟家态度这么绝。 “可是孟叔不放心,怕我给不了期云妹妹更好的生活?那……也可以先订了亲,待我考得功名,再娶她进门。”他一脸认真,看上去十分痴心。 “不嫁。”不等孟僧明开口,孟期云便已经十分冷漠的开了口。 哪怕是天王老子、神仙真人,她也不嫁。 第23章 拒绝 孟期云态度太过冷冽,邹家母子俩尴尬在场,一时都接不上话。 邹劼面上本还想挤出几分客气的笑容,可也难堪的僵硬了脸。 “不着急……不着急,期云妹妹再想想……”邹劼暗暗攥了攥拳头,过了一会儿才起身黯然说道。 他看上去十分规矩,又懂事知礼,外头看热闹的瞧见这一幕,都忍不住替邹劼可惜。 邹劼可是他们村的青年才俊,有模样有才学,却被孟期云这般羞辱,真是可怜。 “无需再想,我说出去的话,绝不会改口。”孟期云讨厌这人如此磨磨蹭蹭的态度,也瞧得出来,邹劼此刻越是客套,外头那些人便越会觉得她冷漠无情。 可留得那么多情面做什么? 这种多余的规矩,她不想再守。 “你们家可真是养了个好闺女,这说出的话可比那刺猬还扎人!”邹大娘白了孟期云一眼,“丫头,你真当自个儿是天仙下凡啊?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想想那陈家,都被你克死的一干二净,我家能瞧得上你……” “娘!”邹大娘话没说完,就被邹劼拽住了。 他猛地将人往后拉,然后立即冲着孟僧明道歉:“孟叔叔、期云妹妹,我娘也是护子心切,真不是故意的,婚事不着急,你们才回来,以后再说便是,我先带我娘回家……” 说完,邹劼拽着亲娘便走。 他娘这嘴收不住,这难听的话如果被别人听见了,以后他还怎么娶孟期云? 不过他也不着急,今儿他第一个来求亲,孟家虽然拒绝了,可好在期云妹妹拒绝态度十分冷硬,有求亲心思的旁人瞧了,也是要偃旗息鼓不敢上门的。 而且有他珠玉在前,孟僧明考虑孟期云婚事的时候,自然会先将旁人与他做一处比一比,这一比便能知道谁好谁劣。 这人,早晚会嫁给他。 邹劼走得十分痛快,邹家带来的那些个东西也都被拎出去了。 “邹大郎,这是被拒绝了啊?”外头的人,明明听到了里头说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邹劼笑眯眯的:“不碍事不碍事,许是期云妹妹才回来,不大适应,我今儿太过冒昧,吓着她了。” “她也老大不小了,陈家都没了,难不成她还想守一辈子不嫁啊……”有人忍不住唏嘘了一声,“不过若是真能守一辈子,那她对陈家二郎的情谊,也是深得可怜啊……” 邹劼听到这话,只是笑笑,也不应。 要他说,陈肃躬一个没福分的短命鬼,死就死了,想他作甚? 便是一时还有些念想,时间久了,这人长什么样都会不记得,从前那点好,又算得了什么? 提亲虽没成功,可邹劼却还是一身轻松。 尤其是看着众人的态度,更觉得自己稳坐钓鱼台。 “儿啊,你到底瞧得上她什么?不就是识俩字嘛!府城那边也有认字的姑娘,也顶好的!”回去的路上,邹大娘心里头不满意。 “娘,不一样的。”想到孟期云,邹劼笑了笑,“灵芝说过,孟期云还曾指点过孟融,孟融可是状元郎,他们兄妹能说到一起去,那就证明孟期云的才学有可能比我还高。” 他妹妹灵芝,从前很爱往孟家跑,知道这些事儿可不难。 第24章 命不好 邹大娘听到儿子的话,吓了一跳。 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比你还厉害?!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可别是灵芝看错了吧?!” “不会的,我从前向孟融请教的时候,也偷偷观察过,孟融书房里头,有几本书上的批注看上去是女子所写,定然是她,娘,妻贤家祸少,她懂得多,往后也能更好的教导孩子,而且,以后儿子若是考上了进士,也是要去做官的,她见过世面,必能替我管好家宅。”邹劼又道。 邹大娘一听,叹了口气。 “也就这点好处了,要不是你觉得她不错,我是不想找这样的,骨气太傲了。” 只是家里头的事情,如今已经是儿子做主,她也不好让儿子不高兴的。 反正他儿子是有才学的,便是三五年不能飞上天,过个十来年,必然也能做个人上人,如今娶了,若是她不乖巧,休了她去! “也怪咱家门第不高,倘若是府城富贵人家,哪怕不是做官的,只要略有些薄产,也不至于在这村里头挑来挑去。”邹劼叹息一声。 他的命,不大好。 他自认天资不比任何人差,可村中却没个好的夫子。 他常要来回前往府城求学,那些个有才学的人,要求也多,有的被富户雇了去,有的清高自傲,不爱收徒,以至于他想找个人替他解惑引路都不成。 他看上孟家,主要还是因为孟家有个孟融。 听说孟融眼下身体不好,那想必是不会轻易出面教导村中学子了。 若他成了孟融的妹婿,这层来往,总不好拒绝他吧?且,孟家现在已经做官无望,与他做亲之后,孟融定会全力教导他…… 邹劼越想,心头越热。 却全然忘了,眼下,他也才只是个小小童生,连个秀才都不是。 此时,孟家外头的人还没走完。 孟僧明无奈,只好客客气气出来寒暄。 孟期云好似没看见,只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将自己在山洞整理好的药包送给了白氏,另外又在屋子四周洒了些药粉。 “云丫头,你做什么呢?瞧着神神秘秘的……”说话的,是孟家的族亲伯娘。 “自己配置的一些药粉。”孟期云说了一句,又缓了缓,抬着头,又道,“伯娘家的姐姐如今可说亲了?” “定了人家,是府城那边的呢!再过两个月就成婚了!”这伯娘一脸喜气。 孟期云就是瞧着她眼中带着光,走路都虎虎生威,才猜测她家中应是有喜事儿,所以听到这话,也不意外。 “这么些年不见,这一回来瑞姐姐都要成婚了,也巧,我在京城学到些配药的能耐,回头给姐姐配一副养颜的膏药作为贺礼。就辛苦姐姐抹上几日,定会让她容光焕发,更美几分。”孟期云又道。 此刻她这嘴还挺甜,和刚才面对邹家的态度全然不同。 孟期云说的那瑞姐姐,也不算太熟,不过都是一个村又是同族,自然也是说过话的。 孟瑞娘生得不错,可就是皮肤不太好。 她想着,自个儿是想靠治病救人的技艺赚钱的,必须要寻个机会开张才行,眼下,可以趁机展现一下。 第25章 捉贼 她一副好心,对方自然也不会拒绝,尤其是一听到是从京城学来的,更是十分高兴。 “你给的一定是稀罕的好东西,那过两日我让我家丫头过来取,正好你们也聊聊天,解闷。”伯娘客气了一句。 孟期云也笑眯眯的应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个看客,心疼邹劼,却也不会贸然嫌她做的不对。 闲谈几句之后,该散的散。 可门口的人还没走完,突然间,村里热闹了起来。 “当当当!” 敲锣打鼓的声音骤然响起,只见村长带着几个汉子疾步跑来,挨家挨户的叫人。 孟僧明一看这架势,心头发紧。 孟家所有人脸色都像是要大难临头一般,十分凝重,便是孟期云,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担忧浓浓,小脸严肃。 “村长,为何突然要召集大家,是……什么事儿?”孟僧明拦住人,忧心问道。 现在不是春种的时候,更不是要交税的日子,怎会这么兴师动众的,莫不是…… 京城那边找麻烦的人追来了? 村长脸色也不好看:“是有官爷来了!说是府城那边丢了什么东西,查到我们这边来了!这不得挨家挨户的搜么!快快快,都去叫人去!屋里不许藏人,全部都出来!” 村长一边解释一边跑,嘴里还嚷嚷着。 那锣声震天,吵的人耳朵都跟着“嗡嗡”的响。 没多久功夫,满村的村民都被安排聚在了一处。 只见村头一片,尘土飞扬,黑压压一片,成百上千个匹马儿冲着这边奔驰而来。 满村的人,不敢吭声,除了那“踏踏”的马蹄声,都听不到其他响动。 孟期云扶着老父亲,目光紧盯着来人。 为首的,是一男子,身形修长,他身旁挂着一佩刀,那刀刃还是出鞘了的,也不知是在哪里杀过人,上头沾染着红色的鲜血,都还没干…… 瞧不见模样,入眼只是一冰冷的面具,让人不敢直视。 在京城时,她困在身体里,也曾瞧见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 比如那王爷,身带皇家威武凌然,比如那神医,看似温淳君子,再比如那侯门世子,纨绔放纵也骄傲清贵。 可比不得眼前这人,让她觉得更危险。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成了一只兔子,被天上的老鹰盯上了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束缚感。 “村中可有外人进入?”那面具男人旁边的侍卫冷漠的问道。 村长瑟瑟发抖:“没……没有……” “想好了再说!若是查出你撒谎,那便与贼子同党论处!”侍卫目光好像是利刃一般。 “只有些村中旧人,离家三年多刚从外头回来,都、都是知根知底的……”村长连忙说道,指着孟僧明一家。 “站出来。”侍卫又道。 孟僧明脚下也打软。 孟融毕竟是做过官的,这时候,由他带头走了出来,冲着来人鞠躬俯首,客气道:“学生孟融,旁边家父以及弟弟妹妹们,因在京城被罢了官,这才带着一家老小返回故乡。” “孟融?是那个状元郎?”侍卫开口问道。 “正是。”孟融不卑不亢。 不知那为首的男人对着侍卫说了什么,片刻之后,只听侍卫道:“能考得上状元,那肯定那带着面具的男人不知在是有才学的了,如今没官做,也是可怜,我家大都督一向惜才,今儿就招了你去府内做个账房先生,你可愿?” 第26章 可有定亲? 账房先生?! 白氏闻言忍不住心疼自家男人。 当年丈夫还不到二十三岁便被皇上钦点成为状元,她记得那一日,丈夫头戴金花乌纱帽,身上穿着大红袍,手中捧着圣诏,脚下跨金鞍红鬃马,恍若文曲星降世,静逸孤直,哪怕是后头长得极为好看的探花郎,都比他不上。 旗鼓开路的气派,还有那冲着他扔去的鲜花手绢,几乎都刻在她心里,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自个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嫁给这么一个人。 可现在,她丈夫满腹才华,却要去做个账房先生? 白氏接受不了,直接红了眼。 不过孟融此刻却并没有拒绝,甚至十分客气的冲着那些人道:“能被大都督看中,是学生的福气,只是如今学生身体微恙,还望宽限几日,待学生身体好了,再去为大都督办事。” “给你三天时间,大都督看中的人,便是个死的,到了都督府,也会想法子让你活过来。”侍卫轻哼了一声,目光越过了他。 好似孟融并不是个状元郎,而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一样。 孟融身体微僵,却也只能应承着。 一部分侍卫此刻越过村民,前往村中搜寻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一无所获的回来。 村长等人都松了口气。 倘若今儿真在村子里找到了什么贼子或是赃物,他多少要受到些连累。 这些人一看都是刀尖上舔血的,真要发起火来,指不定他这脑袋就直接没了。 村长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只瞧着那不知是何身份的首领从马上走了下来,又冲着孟僧明一家子而去。 村长默默抹了一把汗。 对方每靠近一步,孟僧明这心头便是一紧。 孟融腰弯得更低。 “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孟融连忙问道。 对方的身影直接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侧目一看,竟站在了他妹妹的身前。 孟融心头一跳。 “可有定亲?”这男人面具闪着寒光,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又有些微哑,有种阴阴可怖的感觉。 孟期云没敢抬头,她的目光,正对着的是那刀刃。 他还没开口,孟实突然喊道:“没有!我家幺妹没定亲呢……” 孟期云猛地侧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声音没有波动的说道:“定了的。” “你们兄妹二人为何口径不一!?”侍卫直接拔刀,直接放在了孟实的脖子上。 瞬间,跪倒了一片。 “大人饶命!我家女儿曾经定过亲,只是婚事没了,所以他们说的都没错的,并不曾欺瞒大人!”孟僧明声音颤抖,一双老手连忙去拉着那侍卫的衣服,生怕对方那刀一不小心便切下去,要了儿子的命。 孟实哪里见过这场面? 哪怕是当初被人赶出京城的时候,也没人对他动手的,他的父亲,弟弟,都挡在前头,也轮不找他! 双腿打着抖,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婚事为何没了?”对方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中传出来一般。 “人、人……没了。”孟僧明无比紧张,“我女儿原定的夫家,犯了事,一家子都去了。” 第27章 争吵 孟僧明的手在暗处偷偷使着力气,拽着她的衣服,努力的暗示着女儿。 这种大人物,一看就是惹不起的…… 女儿不能再招惹了,现在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要说话,最好低着头。 他知道男人都是什么德性,越是桀骜不驯的女子,越会放在心上。 “好一个红颜祸水。”对方似乎轻蔑了一声。 孟僧明心头冷了半截。 好在,这人也只是讽刺了一句,目光便没有继续盯着他们。 “撤。” 一个简单的字,如同圣旨大赦一般,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群人来的突然,却走得也干脆,除了尘烟滚滚,就没剩下旁的。 可他们走了之后,水昌村所有人都不敢多看孟僧明一家丁点,立马都散了,如同惊弓之鸟。 没了大刀,孟实心头一放松,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丧门星!”杜氏恨恨道。 “爹!这可怎么办?才给三日时间,二哥这身体怎么能养得好!?那群人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落到他们手里,二哥哪能撑得住!”孟连也开始担忧起来。 孟融身子骨也颤了颤,看了孟期云一眼,然后说道:“无碍,既是要请我去做账房先生的,哪会轻易害我性命……” “二哥你何必替她开脱,这次又是她连累了我们,你没听那人说吗?她是红颜祸水!定是这张脸,招惹了是非!”孟连越发觉得,这个妹妹,真是留不得了。 说是她的错,孟期云不认。 “听这意思……”孟期云突然笑了一声,“诸位,都没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 “难道不是!?”孟连厌恶道。 “大哥刚刚那一句,心头想的莫不是攀附权贵?三哥如今就不是胆小怕事?那人不过多说了一句罢了,便惹得三哥如此害怕,你莫不是偷生错了人家?你这样的,也该去那耗子洞里修行,怎么做我亲哥哥来了?” 孟期云默默起身,掸了掸衣服,这一刻,她挺直了脊梁。 看着这一家子,语气淡淡的:“我本觉得自己害了你们,所以心头不安、昼夜难眠,可我现在瞧瞧,这富贵天塌下来也挺好,若还在那京城享受,指不定我的哥哥们将来都成了蛀虫!” “你还来责怪起我们来了!?”孟连觉得不可思议。 她心头竟然没有一点歉疚吗?! “三哥说自己无辜,觉得是我拖累了你,可你自小不通文墨、长大之后也不学无术,你若有那男儿顶天立地的能耐,谁能将你困在那京城书院里头?哪怕你真的在书院寸步难行,就不能争取那点机会,攒出几分才学来!?” “你茫然度日,只知道责怪别人,就没摸过自己的良心,没发现自己有多无能懦弱,一事无成!?” 孟连被她骂得又羞又恼。 兄妹二人从来没这么僵持过,从小孟连让着她宠着她,过去三年,“孟期云”管着他、安排着他,根本就不曾这般大吵过! “你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打你!”孟连气急了,想动手。 “你的能耐也就这般了。”孟期云白了他一眼,“往后,莫要招惹我,若还从哥哥口中听到一丁点嫌弃我的话来,我就毒得你三天三夜出不了家门!” 第28章 挺直脊梁骨 孟期云觉得自己错了,简直大错特错! 她欠谁的了?谁也不欠! 邪祟做的事儿,她为何要毫无怨言一一担着?那些难听的话,也都要咬着牙咽下去?! 她小脸扬着,看上去多了许多生色:“三哥,你知道的,我别的本事没有,想法子让你难受的法子却多得很,你若不信,就试试?” 小时候就斗不过她,长大了还想翻天? 孟连脑中就像是被上百只蚂蚁蛰了一般,简直不敢相信,孟期云竟然会这么没大没小的! 可还不止这样。 只瞧着她目光扫过了众人,最后落在了杜氏和晕倒的孟实身上,轻轻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胆儿,还敢在那些提着刀的官爷面前,吆喝着送妹妹,原来就是个泥捏的废物,那刀子还没落呢,他就将自个儿先摔的稀碎了!我要是嫂嫂,当年他外头寻开心的时候,就该提刀先削他几块肉,保证他这辈子都不敢再生二心。” 孟期云说完,抬头挺胸的回家。 后头孟家所有人都傻了。 “爹……爹!她不是疯了吧!?”孟连气得都快说不全乎话了。 杜氏也懵了,小姑子苏醒之后,那态度一直都十分温顺! 一大清早还特地做了饭,她心里想着,这人就算从前放纵,可毕竟欠了全家恩情,往后也能做个听话的…… 还以为自己不会像在京城的时候那样,被小姑子死死踩在脚下呢! 结果,这人竟然比之前还狂? 孟僧明脸上闪过些许尴尬,最后被孟连盯得很了,这才道:“这不都是你们一个个逼出来的?要是你们不胡说八道扎她的心,她能这样?!” 他的乖乖女…… 从前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心地也软和,如今受了这么多委屈和刺激,这性情怎能不变?! “爹?”孟连震惊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大家,最后着实被亲爹这偏心眼的态度怼的哑口无言了。 这天底下,犯了错的,竟比受害的人还能挺直脊梁,简直太可笑了! 可偏偏,他心里竟还真的有点怵! “三弟,你这嘴皮子怎么还比不过她啊?你也是当哥哥的,都被她指着鼻子骂了,怎么就不能动手了?”杜氏觉得小叔子太没用了。 看着咋咋呼呼耀武扬威的,结果呢?孟期云说了两句话就吓得不敢吭声了! 真没用啊! “大嫂,我……”孟连满面涨红,“从前你们关系好,她是没折腾过你,你哪里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 说完,孟连跑了。 恨不得用拳头捶着树好好发泄一下。 他与幺妹是龙凤胎,幺妹自小懂事儿,人见人爱,他就皮实些,每日都要犯点错。 有些错,幺妹替他兜着,可有些错,若是连幺妹那关都过不了,那他的下场就是真惨了。 孟期云,别看她长了一张仙子似的小脸,可生气的时候,是真的吓人! 各种各样、真真假假分不清的糖丸子,用那极其温柔可爱又天真的语气,笑眯眯的哄骗他吃下去,吃完之后,上吐下泻那都是常有的作用! 大哥二哥是没受过这种苦…… 第29章 听谁的 孟连心里头是真有点害怕。 这从前妹妹还知道装模作样扮的娇俏天真,即便他吃了那些东西,看着妹妹那小模样,也不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如今,她撕破了脸皮,竟然变得凶神恶煞了…… 还不如在京城那样疏远他好一些呢! 他往后不会真被毒死吧? 孟连忐忑不已,那边杜氏和白氏二人也都各自扶着自家男人回去。 “往后家中琐事每三日一轮,前头这三日,我先来,后面大嫂、二嫂跟上,你们有没有意见?”孟期云小脸认真,目色坚定。 杜氏一怔,而白氏眉头轻皱:“小姑子,爹说……” “爹说的没用。”孟期云理直气壮,“二嫂既然选择留在二哥身边,便要适应这泥腿子的生活,家中男丁每月要赚钱回家,女眷也不好什么都不做,二嫂从前是千金小姐,可往后不是了,我与大嫂可让你享受一时,却不能让你躲懒一世,这些琐碎的活计是早晚都要面对的。” 孟期云现在想通了,说话都带着底气。 她还要什么脸面,一家子总要过的。 若要她一直忍让,也不是不行,可长久了,对谁都没好处。 白氏帕子抹泪:“小姑子这是要我去死……这些我怎么能会,便是我身边的丫鬟,都不懂的,只有那最最低贱的粗使婆子才干的呀……” 养鸡喂鸭扫院子洗衣服…… 这哪里是人干的啊…… “相公,你知道的,我不是不愿,只是,若我爹娘知道了,就更后悔让我嫁过来了……”白氏连忙抓着孟融的衣摆。 孟期云神色淡淡,她声音软糯却不卑怯,铃铛般的清脆又道:“二哥,你是最明事理了,倘若二嫂什么都不做,你觉得这个家,长久之后,可能安稳?” 一直由她和大嫂承担? 便是大嫂如今夸白氏贞洁,可往后日日辛劳,活得像白氏的下人之后,心里头可还能情愿? 孟融沉默了一下。 他也不得不承认,妹妹说的没错。 白氏对他付出了很多也牺牲了许多,可这些情分,是不好与家务琐事混算在一起的。 “玉嫦,劳烦你……先照顾家里,往后我去都督府做事,想必那大都督也不会太吝啬工钱,赚了银钱,便买一下人供你用……”孟融的声音说的很是艰难。 欠妻子的太多,让他这心里也像是挂了枷锁一样,喘不上气。 “……”白氏面无血色。 “二哥放心,二嫂对这些一窍不通,轮到她的时候,我与大嫂会帮忙的。”孟期云又道。 “听你这意思,咱家以后都要听你的了?”杜氏翻白眼。 “大嫂最好不要纠结这等小事儿,还是好好想想,如同督促大哥出去找点活干,往后,每个月各房、必须向爹上缴一两银子。”孟期云说完,看了亲爹一眼。 孟僧明干咳了一声:“嗯,云丫头说的不错,你们也都长大了,应该的。” 其实他之前就像狠心提要求,可想着一家子才回来,心思脆弱敏感,没好张嘴。 还是女儿懂他。 “一两这么多……”杜氏有点不服气,“那你呢!他们哥三个上交的银钱,不会是用来供养你的吧?!” 第30章 送别 杜氏相信公爹的人品,可不相信这个小姑子。 “我也上缴,交不到家法伺候,到时候也会心甘情愿挨饿受罚。”孟期云态度端正,丝毫没有为自己考虑。 一家子就该安排的整整齐齐。 “除了这些交公的银钱之外,家中田地,各房都要出人出力,出不得的,出钱,从今往后,亲兄弟明算账,谁都不能占谁的好处。”孟期云又补了一句。 “对,这样好。”孟僧明立即点头。 乖乖女现在是凶了点,但和以前一样,能主事儿。 不像那邪祟,只会和稀泥。 那邪祟是如何掌控家里的?孟僧明想想都觉得膈应。 对老大,邪祟的做法就是给钱给女人,带着他喝酒玩乐,老大享受到了,自然也就听话了。 对老二,她是派出那个王爷,时不时的,给个甜枣或是打压一下,老二根本没法反抗,对方说什么便是什么,活像是个王爷手底下的小王八,好好一个状元爷,整日心里头堵。 对老三,就更干脆了,往书院里头一扔,看着管着,以为是为他好……结果白浪费了三年时光。 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好,她更了解这三个臭小子。 孟期云安排完,就去配药了。 这养颜的药膏不难,方子都是师父留下的,山洞里的药材也可用,甚至还有几株年份不高的人参,都能拿出去变卖,就是价格不太贵,所以她准备留着给二哥养身子。 她神神秘秘,将家里头的药罐子都捣鼓了出来。 又连续三日,除了收拾家务,便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头熬药,时不时熬出奇怪的味道,让孟家其他人都好奇极了。 孟期云发威之后,家里果真是省心多了。 她耳中再也没听过那些个难听的言辞。 官爷给的三日时间一到,村头竟然直接来了两个侍卫,亲自接孟融离开。 那架势,不像是去邀请他去干活的,更像是让他去刑场赴死。 白氏哭成了个泪人。 “这是我搓的药丸子,养心补气用的,哥哥带着,每日一粒,莫要忧思,家里头的事情,我和爹会一起看顾,也会照顾二嫂嫂。”临走之前,孟期云上前,将自己配的一小瓶药塞在他手上。 孟融盯着她,似乎也不想要。 这个妹妹,与他早就离了心。 “二哥,信我,我是三年前的孟期云,不会再像在京城时那般肆意妄为。”孟期云目中闪着光,抬着头许诺。 孟融怔愣了一下。 三年多前……恍若隔世。 妹妹自小聪慧,无论什么书籍,一眼就会、一点就通,若她不是女儿身,自己这状元名头恐怕都要送出给她才对。 他也一直认为,是她空有才学无法施展所以心头不甘,想要攀附王爷证明能力,所以不曾拦着…… 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这个妹妹,似乎真变了,又像是从来没变过。 他心头不懂,却也不想多思。 这条命,留着不容易,虽无求生的意思,可他还有父亲和妻房,总不好真的自暴自弃的…… “莫要废话了,快走吧!我们大都督等着呢!”家人还想再和孟融说点话,可这人就已经被暴力拉走,直接拖上了马车。 看得一家人心都揪到了一处。 “我哥哥状元出身,功名未除!”孟期云连忙提醒了一声,又怕惹怒了这些人,才又道,“他与寻常账房先生是不同的,还望官爷们,多多照料!” 第31章 卖妹妹 孟期云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们一家子刚回来,这焰林大都督到底是个何许人也,全然不知! 二哥身体虚弱,万一对方满怀恶意,又如何能撑得过? 好在二哥的官虽然当不成了,可功名尤在,只要二哥不犯大错,便是那大都督,也不好直接要了二哥的性命! “小娘子还挺聪明。”那侍卫听到孟期云的话,忍不住一乐,杀气反而没那么重了,“放心吧,我们大都督只是没瞧过状元郎,所以想带回去镇镇宅,最多就是辛苦点,只要他不自己寻死,这脑袋还是会好好挂在脖子上的!” 说罢,侍卫们别有意味的笑了笑,潇洒离去。 白氏眼睛肿成了核桃,瞧着很是可怜。 “爹,这几日你可打听出这大都督是什么来头了吗?”孟期云好奇的问道。 三年前,这焰山一带只有刺史以及各大小官员,还没有都督这一职呢…… 孟僧明摇了摇头:“为父问了村长和族长,他们都说了,这大都督身份高,一般人不认得,更打听不得,只知道此人掌管焰林以来,杀了不少人,说是训兵如神,焰山一带山贼都被吓得不敢出窝了。” 这焰林大都督,掌管焰山附近五州军事,这么一个人,怎就如同是天上掉下来一般,在京城都未曾听过。 “二哥跟着这样的人做事,也不知是福是祸。”孟连也忍不住忧心。 “肯定是福气啊!咱们家如今穷成这样了,好不容易认识了个大人物……” 孟实却觉得一家子都是胆小鬼,这么好的事儿,有什么好担心的?连忙又道,“我看呐,那日那位侍卫头头儿、就是戴面具的男人,肯定是觉得幺妹是个美人,瞧上眼了的,回头让二弟打听打听,要是家里头没妻房,我看也能找媒婆说和说和……” 他话说完,孟期云幽幽看着他。 “妹?”孟实心头一缩,“我知道,你还想着那王爷呢,可这王爷没心肝啊,之前还对你死心塌地,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吧?” 至于幺妹说为陈家守着的那话…… 听听就得了,压根不信。 真若要守,当初也不会和王爷眉来眼去的。 如今,王爷那棵大树是攀不上了,可这大都督的身边人,肯定也很厉害啊?足以保证他们孟家往后吃喝不愁,不被人欺了! 孟期云沉默了片刻,随后从怀里掏出一颗灰溜溜的东西。 走过孟实的身边,冲着他笑了笑,“大哥说得对。” “那是,咱家我是最了解你的,哥哥我也不是那卖妹妹的人,还是要观察观察,那人人品如何……唔……” 正张嘴说这话,一颗小小的药丸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一瞬间,孟实觉得舌头像是被黄蜂蛰了一样,又辣又麻,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小丸子入口即化,更被他下意识的咽了下去。 “咕咚”一声,然后便开始使劲儿的咳嗽。 都咳出了泪花。 “大哥的话太多了,不受点苦,妹妹怕你不长记性。”孟期云努力将心变得更硬一点,脸上也故意做出的了冷冰冰的模样,“疼个一夜,大哥就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了。” 第32章 运气不错 孟期云看着大哥的样子,怕自己心软,小碎步快速回屋。 这药丸子,便是这三日里搓出来的,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三哥,毕竟他最不老实,没想到却是大哥先用上了。 对于对大哥用药的事儿…… 孟期云心里其实很忐忑。 从小到大,她只代父教训过三哥而已,在其他人面前,她一直都是乖乖的,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 长兄如父,大哥与她相差了十几岁,在他心中,大哥从前都是温厚敦良之人,除了爹,就属他最让她敬重了。 她心如鼓雷,躲在屋里,透过窗子,还偷偷瞄着外头。 “啊……啊?”孟实张着嘴,吐着舌头,像条老狗。 他迷茫的看着其他人,“啊啊啊啊?” 他这是怎么了?妹妹给他吃了什么?他觉得舌头酥酥麻麻像是要肿了似的! 孟连脸色剧变,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大哥,那丫头现在已经没大没小了,以后有你苦头吃……“ “啊啊啊啊?”胡说什么? 杜氏一头雾水:“三弟,你大哥吃的是啥你知道吗?这丫头怎么还会这一招?” “知道啊,她五六岁的时候就用过了,我小时候不是跟着村中疯婆子学会了骂人吗?她就用得这招,让我舌头麻了好几日,几天没说出话来。”孟连呵呵一笑,往事值得回味。 那时候,因他骂了村中几个人,被对方狠揍了一顿,打了脸的,一家子都以为他是嘴里受伤了,压根没多想。 他也懒得说,毕竟…… 被妹妹欺负,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 “大哥,你运气不错,那药丸子那么小,明天应该就能好了吧?不用担心。”孟连很有经验。 杜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脑子里头很乱。 “我去将她揪出来!敢对她哥哥下手,一点规矩都没有,这还不是犯错?就该教训教训她!”杜氏拔腿就要去吵架。 孟僧明哼了一声。 杜氏耳尖,听到了。 心头一激灵,想起刚才自家男人说了什么浑话,若真要闹开,她男人也不占理啊? “真就只是难受两天,不会彻底哑了?”杜氏问道。 “应该不会,她下手还是知道分寸的。”孟连也不想承认,却又不好冤枉她。 杜氏看了看丈夫,仔细一想,觉得还是算了吧,反正也死不了人,她这男人,本就欠收拾,如今能受点苦那也不错。 如此宽慰自己之后,杜氏脚步一转,没再往孟期云的屋子里去。 “进屋好好反省反省!明日好了之后,立即进城,找个酒楼踏踏实实干活!”孟僧明冲着大儿子不悦道。 竟还敢坐着攀附权贵的美梦! “啊?”孟实一脸无辜。 他都这样了,还要去跑堂!? 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活能干,可如今他都三十而立了,没做掌柜也就算了,却还要去做跑堂小二?不合适啊! “啊啊啊啊——”开口努力解释,可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奇怪的语调,愣是让白氏的眼泪都掉不下来了,着实毁了她的情绪。 孟期云见大嫂没闹,也是松了口气,这才不盯着外头了。 等他们各自做自己的事儿,她才敢从屋子里走出来。 送药膏去。 第33章 心肝坏不了 孟期云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倒也撞见了不少村民,只是这些人多数没了之前的热情,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防备。 实在是,那一日那些侍卫们太吓人了,大家伙也担心,她得罪或是攀上了贵人。 本来说好的那伯娘家,竟也没进得去。 多年不见的孟瑞娘,更是没瞧见。 只是既然说好了要送养颜的药膏,孟期云也没返回,站在门口,将东西送给了对方。 “每日清早起来抹一点便可,最低也要坚持三到五日,必然会出效果的。”孟期云也没多说,放下东西,转头就走。 “哎。”孟柳氏叹了口气,冲着她的背影道,“云丫头,你是个好孩子,伯娘是知道的,只是……你是有富贵路要走的,终究和我们不一样,咱们这普通人家,就想平平凡凡过日子,没想过招惹权贵的……” 该懂的吧? 被那种大人物看上了,万一弄去做妾了呢? 哪怕是大人物的妾,可到底……见不得光的,她家女儿要嫁入清白之家做媳妇儿的,着实不好和这丫头扯上关系。 而且,这孩子才回来不过三五日,前头有邹家求亲,转眼又被那惹不起的人评做是“红颜祸水”,若是时间再久些,又会招来多少人? 孟期云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丝笑:“谁又不想清清白白的呢?” 如果她能选,也不会选现在这样的日子。 呼了口气,孟期云没将这些话放心上。 后头,孟柳氏摇了摇头。 “娘,期云妹妹送的东西?让我瞧瞧。”孟瑞娘对这东西十分好奇。 孟期云可是去过京城、还见过大人物的,她给的东西,肯定不会差的。 “算了,这礼咱不少收,过几日找个机会送回去吧。”孟柳氏却摇了摇头。 “娘!”孟瑞娘一把抢了过去,“您也太小心了,期云妹妹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她不是那种轻浮放浪的人!从前我与她虽没在一处玩,可好歹也是沾亲带故的妹妹,哪能寒了人家的心?” “你懂什么?孟僧明可不是只带着自己的儿女回来的,连带着你七伯、十一叔都一起回了村,为什么那两家都与孟僧明不来往了?我瞧着那两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期云这丫头办了不该办的事儿!” “不管您怎么说,我还是信她的,看着长大的姑娘,心肝坏不了。”孟瑞娘听着却不上心,还笑眯眯的跑到镜子前,立即开始试用那药膏。 抹在脸上,立即有一股清凉的感觉扑面而来,很是舒服。 孟柳氏还想拦着,慢了一步。 白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心眼啊?她也不是白送你东西的,你既然用了,还能不回礼?!” “那就回呗,若真好用,我亲自问她需要什么去,多大点事儿,娘何必喋喋不休个没完?”孟瑞娘做了个鬼脸。 她快要嫁人了,这张脸最重要了。 她五官不错的,可就是太黑了! “不省心的!”孟柳氏实在无语,那孟期云果真是聪明,送的东西也一下子抓住了她女儿的小心思,若真的好用,就她这傻女儿,还不上赶着被人当驴使? 第34章 蠢丫头 孟瑞娘也不顾亲娘嫌弃的眼神,只觉得脸上这清凉舒适的感觉,让她心情都跟着变好了许多。 不过其实她也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 自从订了亲,她没少请爹娘在府城买些养颜的药膏或是脂粉,可效果并不太好。 她皮肤底子本就很差,又自小在田间干活,这肤质一直都粗糙无比,想要治理好,几乎不可能。 若不是未来夫家条件好,她都没想着调理皮肤。 而那孟期云着实是个讨喜的族妹,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从前她便觉得,旁人说的金童玉女,大抵就是她和陈肃躬站在一起的模样了…… 陈肃躬没了,是有些可惜,孤零零的孟期云,在她眼里就更像是失了另一半的鸿雁,让人心疼得紧。 孟瑞娘只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可没想着当天晚上,这脸上酥酥麻麻的,痒得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挠。 若不是担心抓破了脸,她恨不得将这张脸皮都撕下来。 心头如同被凉水泼了一般,害怕极了。 为什么这么痒?! “娘!?娘!您看看我……我这脸是不是毁了?是起疹子还是……还是烂了?”大半夜,她拍响亲娘的屋门,急得直跺脚。 自个儿不敢看。 吓得孟柳氏披着衣服便赶了出来。 油灯往脸上一照,只瞧着,女儿的脸上很是光滑,微微有点泛红…… “娘?!我怎么了?好痒啊!”孟瑞娘很是着急,那手忍不住想要往脸上伸,难受极了。 “别挠!”孟柳氏连忙将女儿拽着坐了下来,再仔细看看之后,松了口气,目光复杂而纠结的说道:“没什么大事儿,脸好好的,一丁点疹子都没有。” “没有?可为什么这么痒?”孟瑞娘攥着拳头,怕自己忍不住。 “我瞧着……皲裂的地方,好像平滑了不少……”说着,她又伸手摸了摸,“嗯,是光滑了。” “光滑了?”孟瑞娘颤抖的摸了摸颧骨的位置。 从前,她这个地方很是粗糙,天冷的时候,更是红得厉害,还有些冻伤的痕迹,摸上去有些刺…… 可这会儿一摸,却真的不一样! 即便不像是剥了壳的鸡蛋那样柔软滑嫩,却也能比得上鸡蛋壳了! “娘!云丫头这药效果竟这般好!莫不是神仙做的!我要谢谢她去!”孟瑞娘直接蹦了起来。 “哎呦我的儿,你消停些吧……这可是大半夜的,你谢谁去呀?而且我瞧着也只是这皮肤干裂的地方缓和了一些,这就坐不住了?你再抹几日,效果好了,穿得好看得体些,再去谢人家也不迟!”孟柳氏都觉得女儿太蠢了。 怎么能放心她嫁人啊! 那孟期云巴巴的送这样的好东西,难不成真是贺喜? 三年多不见,从前也不是多么亲近的关系,如今给这般好的东西,当然是有所图的! 那丫头如今不被叔伯喜欢,她瞧着那杜氏和白氏也瞧她不上,她一个没嫁出门的小姑子,在家里肯定尴尬,这手里若是再不握着一点银钱,那日子更难过了! 所以,她送礼是为得啥?! 当然是想着让她女儿帮忙吆喝吆喝了! 就这傻丫头蠢,这都瞧不出来! 第35章 绝笔 被亲娘这么一说,孟瑞娘明白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未来充满了更多的期待。 孟期云也在家里头算着日子。 她的药方都是师父给的。 师父是个十分神秘的人,这辈子也只收了她和陈哥哥两个徒弟,她与陈家哥哥学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师父也让她们发过誓,相互之间,不可交流自己平生所学,除了自己的嫡亲传人,不许将本事交给旁人。 她所学门类较杂,主要以医术为主、毒术也略通些。 她那时候也不大上心,甚至想着将来与陈家哥哥成婚之后,过几年将本事交给孩子,之后这能耐便是抛了忘了也无所谓…… 提到师父,她心头也十分感伤。 师父临去前几日,似乎是算到了自己大限将至,简单托付过几句,后来,她和陈家哥哥便在山崖旁边瞧见了师父的鞋子,另还有一封绝笔书…… 师父当时走得突然,以至于她那些日子也都浑浑噩噩的…… 她甚至想着,是不是自己那时候伤感于心,情绪不稳,所以才会被邪祟趁机而入。 师父给的药方,很多她自己都没试用过。 这个养颜膏,对药材要求高。 给孟瑞娘的那一副用的是她所拥有的、最好的药,她想着,之后若是有了效果,再做些其他品质的,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皮肤病,哪怕是下等品质的药,也足够用了。 …… 二哥走后的第二天,孟实被老爷子赶出了家门,身上只带着足够几天饭钱的铜板而已。 孟实离开时的脸色,简直是如丧考妣。 孟连倒是痛快,紧跟其后也去找了活计。 可这每月上交一两银子的要求想要达到,可不容易。 两座望夫石在家,孟期云都尽量躲在屋子里不露面,早先还想着好好表现一下厨艺,如今为了让人忽略她的存在,也都做些简单的,不难吃、也不算太好。 十来天过去,杜氏到底是忍不住了。 拉着白氏找了孟僧明这个当家人。 “爹,我男人都出门好几天了,如今在外头是饿着还是冷着了我都不清楚,二弟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是在那什么大都督手底下讨生活,肯定不容易……早先说好了的,幺妹也要上交银钱,可现在她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整日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院子的味道……”杜氏调理还挺清晰,说着,还拽了拽白氏。 白氏温温柔柔的,声音也比杜氏小许多:“幺妹是不是不知要做什么活?爹您见多识广,也可帮忙想想法子……” “爹,昨天我还瞧见了邹家人,人家说了,现在还愿意娶她的。”杜氏又补了一句。 一句“红颜祸水”,已经让很多想求亲的人家偃旗息鼓了,可这邹家还是对孟期云赞不绝口,可见这家人还是很不错的! 肯定不会亏待了孟期云,嫁过去是多好的事儿啊!? “邹家的事情不用再提。”孟僧明简单回了一句,然后让孙子去将女儿叫过来。 既然儿媳妇儿提出了疑问,也需得给些回应。 杜氏的大儿子已经送去族学去了,小的年纪不够,还在家里呆着。 让杜氏郁闷的是,自己这小儿子是个没良心的,就因为这几日孟期云给他吃了些野果子,都要忘了自己交代的话,恨不得做孟期云的小尾巴! 第36章 身无分文 孟期云领着小侄子,一脸坦然的出现。 养了几日,身上长了几斤肉,看上去健康了许多,一双眼睛也变得更有神采。 她精神抖擞,才更刺激了两个嫂嫂脆弱的内心。 犯错的人不每日反省、吃斋念佛的保佑全家,竟然还将自己当成了大老爷,好吃好喝的享受生活,怎能服气? “幺妹,你手里肯定是私藏了不少银子的吧?都是一家人,你要是还藏着掖着,是不是也太不要脸了?”杜氏说话直接,不留颜面。 若不是藏着银子,现在能这般镇定? 孟期云直视着她:“没有,身无分文。” 除了师父留下的遗产,她浑身上下,所剩的只有陈家给信物,还碎了。 回来的路上,头上戴着的饰物,甚至都是三年前的,身上的衣服也不是邪祟在京城穿的样式,估摸着是被杜氏扒拉下来卖钱筹路费了。 “你糊弄谁呢?你没钱,那到了日子你拿什么交公?”杜氏咄咄相逼。 “自有法子,不牢大嫂费心,而且……大嫂不如多想条路,以大哥秉性,如今在外头还不知是在干什么呢,他恐怕才是没法交钱的那一个。”孟期云十分直接的指点道。 三年前的大哥是个脚踏实地的好人。 三年后的他不是。 以她对大哥的了解,他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真的去做个跑堂小二的。 “你胡说,我瞧着你就是不想你大哥过得好!”杜氏瞪了她一眼,“你是想让我们家白养你一个月,这不成的,要么你说个章程出来,要么,现在先拿五百文上缴,否则别怪我将你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杜氏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孟家叔伯家的人,对外多多少少都说了孟期云一些坏话,她和白氏,一直没张口! “我说过,京城的事,谁都不许再提!”孟僧明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大怒道。 “爹,您别唬我!您就是偏着她,可做人不能这样的,凭啥让我们辛辛苦苦养一个害了我们的人!?您今儿就是扬言将我休了,我也必须要让她交该交的银!!” “咚咚咚!” 杜氏话刚落音,外头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白氏微微皱眉:“大嫂您先收敛怒火,莫要让别人瞧了笑话。” 她要面子,自家的事儿怎么闹都行,可就是不能让外人瞧见。 “你脸皮子也太薄了,来人了才好,让大家伙都瞧瞧她孟期云的德性!”杜氏咬牙唾了一口。 白氏摇了摇头,坐在那里不动,也不知是等着谁去开门。 三个女人一台戏,真是谁也不让着谁,杜氏插着腰,怕一离开这气势没了,所以一直昂着头,白氏觉得自己身价高,自然是不能做开门这样的活,孟期云被二人盯着,此时要站起来,可杜氏那样子,就像怕她跑了似的,还挺吓人,她干脆也不动了。 势同水火。 孟僧明这个老父亲只觉得脑子里头“嗡嗡”的响。 真是造孽啊! 无奈,自个儿站了起来,拄着拐杖走过去。 背影可怜,步履蹒跚的开了门。 大门一开,外头竟然是五六个小姑娘,为首的,是孟瑞娘。 第37章 想不开 来人众多,孟僧明一把老骨头还哆嗦了一下。 瞧着这花枝招展的小丫头们,孟僧明都觉得不习惯。 只见,孟瑞娘身上穿着一身新衣,头上还簪了花,表情扭捏,就像是要去嫁人一般。 “九叔,我们是来寻阿云的。”孟瑞娘叫得亲昵。 后头几个小姑娘也连忙点头,眼神期待,闪着光亮又透着朝气。 “丫头在家呢,你们进来吧。”孟僧明一头雾水,但这人都找上门来,总不好将人赶出去。 正好,家里两个不省心的儿媳妇儿正闹腾着呢,当着外人的面,也该收敛收敛。 孟瑞娘小步子迈得快,几乎是冲进去一般,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孟期云的面前,还不等她开口,便直接拽住了孟期云的手。 “阿云妹妹,我可想死你了,你这三年过得可好呀?!我瞧着怎么都瘦了呀?京城的饭菜不好吃吗?”孟瑞娘咧嘴就笑。 “她自个儿作的!我们可没饿着她!”杜氏咕哝了一声。 一听这话,几个小姑娘脚步一怔,一同看向了这姑嫂二人。 “听嫂嫂的这话,好像心里堵着气呢?”孟瑞娘站在孟期云那边,“嫂嫂似乎老了不少,是不是过得不顺心啊?您可别想不开,为了这张脸,也不能做个恶毒之人……” 她喜欢孟期云,至于杜氏,也不熟。 比起泼辣,在她眼里,没人比得过自家亲娘,若是杜氏敢欺负她,她娘定会将杜氏的皮撕下来做大鼓! “我们家的事儿你少管。”杜氏瞪了她一眼。 “是你们家的事儿,可阿云是我同族的妹妹,与亲妹妹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若是容不下她,我回去问问族长,咱们族内可有嫂嫂容不得小姑子的道理!?”孟瑞娘昂头挺胸的,谁也不怕。 杜氏虽然猖狂却不擅长讲道理。 白氏见状,便知道大嫂占不到便宜,这才笑眯眯说道:“想必你便是瑞娘了吧?我是孟融的妻子,娘家姓白,你可以叫我一声二嫂嫂的。” “白二嫂嫂好。”孟瑞娘也很干脆。 “瑞妹妹是想差了,我们并非在吵架,而是在讲道理,前些日子,云丫头做主,在家里头立了规矩,说要各房每月上缴一两银子,可这么久了,妹妹却呆在家里吃吃喝喝养身体,不见她行动,我们做嫂嫂的,担心她到时候丢了颜面,这才提醒些。” “若是云丫头交不出来,我们也不为难她的,只是往后……不好让她再做主咱们家中的事儿而已。”白氏声音温柔婉转,很是好听。 孟瑞娘几个小姑娘都看得怔了。 她们自小生长在水昌村,真没见过这样的大家闺秀。 白氏生的好看,面红齿白,那皮肤都像是发着光一样柔滑细嫩,坐姿端庄、目色沉着、笑容更是得体…… 说话间,还拿这简陋的杯子喝了口茶,那姿态更是让人心驰神往。 怪不得最近,村里的男人,有意无意的往孟九叔家门口走过呢…… “云妹妹,你怎么还要交钱啊?咱们都是没出嫁的姑娘,爹娘兄嫂养着也是正常的呀?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孟瑞娘忍不住嫌她傻。 第38章 撒钱 孟期云如今还不到十八岁呢! 本朝的律法是女子若不在丧期,二十未嫁才会罚五倍税银。 所以在二十岁之前,孟期云想如何赖在家里都行的。 孟期云感受到孟瑞娘的好意,也微笑着回应:“定个小规矩而已,可督促我与哥哥们上进,不妨事。” 她自个儿守规矩了,才能对哥哥们提要求。 “你还和以前一样,心地软。”孟瑞娘摇了摇头,“对了,我是来谢谢你的。上次你送给我的药膏真的是太好用了,你瞧瞧,我这脸是不是白嫩了许多?” 她这么一说,杜氏和白氏才盯着她脸蛋不放。 杜氏多年没见她,都快忘了这人从前的模样,白氏更是不认得,只一头雾水。 而且在白氏眼里,这孟瑞娘的皮肤真不算白。 比她和孟期云差远了。 “有用就行,这养颜膏药并不伤身,我那里还有,回头再给你拿一瓶。”孟期云笑着说道。 “行!我快嫁人了,你手里的好东西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也不白拿你的,头一瓶算是你送的礼,这第二瓶我就要给钱了。”说着,孟瑞娘荷包里掏出了三钱小碎银,塞在了孟期云手里头,“我知道,这么好的东西,便是几两十两的,也有人买的,只是我手头紧,也只能拿出这些,还请云妹妹不要嫌弃。” 她也是往夸张了说。 她从前买的脂粉,价格不贵,一盒也不过几十文,还能用很久。 这三钱小碎银对她来说是真的很多了,再多的话,她拿不出来,自己还没嫁人呢,这嫁妆或是聘礼,都没握在手上,不敢大手大脚的花费。 现在肯舍得,是因为药效是真好。 她这脸就像是蜕了一层皮似的,白到了普通小姑娘的水平,脸上还光滑了许多。 “给姐姐用的东西,怎好收钱?”孟期云还佯装客气了一下。 “应该的,我懂。”孟瑞娘冲着她挤眉弄眼,“我知道,那里头的药材都要花钱买,怎能让你白忙活一场?而且这东西好用,以后指不定还要找你买呢,还能次次都不收钱?” “是啊阿云姐姐,我从来没见过效果这么好的养颜膏,这不,巴巴的也找你来求了……你看,我这脸上生了痘,可能用?”旁边同村的小姑娘也挤了上来。 “我面上有些许几个斑,所以也想买一瓶试试……” “不收钱我们可不好意思拿,我们手头紧,多的没有,但也不好让你吃亏了的。” “……” 五六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 吵吵嚷嚷的也就算了,一边说还一边掏钱。 像孟瑞娘那样的小碎银没再有了,但其他人更吓人,都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小的包裹。 直接从里头拿出一串串铜钱来。 “哗啦啦”的砸在了孟期云面前的小桌子上。 杜氏和白氏看得傻了眼! 尤其是杜氏,再厚的脸皮也有点发烫了,她前一刻还在嫌孟期云好吃懒做呢,结果下一刻就有人送好处来了?小姑子的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而白氏…… 她是没见过这撒钱的场面。 若是金子银子也就算了,可都是些铜钱,让她觉得满鼻子都是一股子铜臭味,实在不适应。 第39章 回屋数钱去 孟期云被围成了个圈。 她也是第一次卖东西,也被孟瑞娘的热情吓了一跳。 “你们太客气了,给瑞姐姐的药膏是效果最好的,眼下药材不够,却是不好调制了。”孟期云实话实说,见大家伙眼神失望,连忙又道:“不过几位皮肤底子都不错,用些普通养颜的膏药便可了,我这边的确是有不少瓶,大家可以拿回去用,虽不比瑞姐姐手里的,可效果也是不错,而且价格更便宜些。” “能治好我脸上的痘吗?” “能的,若是不放心,可以先拿回去试用,有了效果再付钱也行,都是同村姐妹,我是信得过的。”孟期云认真的说道。 “你说能用就行了,这钱还是现结的好,我便先拿回去试试,有了成效再来买!”另外一个小姑娘连忙说道。 孟期云前去拿药膏。 每人一瓶,很快便分好了。 银钱也退了许多,本来大家伙各个都是按照孟瑞娘的规格准备了三百文,现在只需要一百文,都还松了口气。 孟瑞娘还挺骄傲。 抬着头冲着杜氏道:“杜大嫂,你瞧见了,阿云妹妹最能干了,从前你见人便夸她,怎么才三年就变了呢?也太让人寒心了!” “……”杜氏只觉得胸口一堵,差点被一口老血憋死过去。 她变了?!她!变!了!? 变得明明是孟期云啊?! 她瞪着眼,看上去有点滑稽,孟瑞娘冲她呲牙咧嘴做了个鬼脸,然后转头看着孟期云道:“你呀,从前就是个菩萨性子,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可你不知道便是亲人也是不能惯着的,你从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如今得了什么好?为了一点流言蜚语,就要将你踩在泥地里,这样的亲人算什么好东西?!以后可学聪明点,别那么心甘情愿犯傻了!” “……”杜氏磨牙,要不是才回村没站稳脚跟、怕得罪人,现在她能放过孟瑞娘?! “多谢瑞姐姐指点。”孟期云也脆生应了这好意。 家里头的事儿,不好多解释。 今日大嫂故意找茬,让她吃瘪也是该的。 杜氏白眼直翻。 “以后有人欺负你,记得找我们替你撑腰!”孟瑞娘又道。 她们是来买东西的,买完了,都还要去试用一下的,不好多留。 孟期云温和的点头,将人送到了门口。 几个小姑娘如骄阳似火,朝气蓬勃,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笑靥如花。 “二位嫂嫂,还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我回屋数钱去了。”孟期云将那钱盒子盖上,抱着东西冲着她们,故意这么说。 “……”杜氏嘴角直抽抽。 白氏微微一笑,看上去就像是不关她的事一般。 “你那药没什么问题吧?要是弄坏了别人的脸,倾家荡产不够赔的。”杜氏还是往差了想。 “不劳嫂嫂费心。”孟期云慢条斯理。 杜氏其实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好赚钱。 孟期云用的药材肯定是山里采的,没准还随处可见,简直是“无本”的买卖…… 熬了几天药而已,一转手,赚了八百文? 这才卖给了六个小姑娘,若是被哄过来的小姑娘更多些,那这银子岂不是哗啦啦的扔进门? 第40章 欠钱 杜氏满心都是银钱,瞧见白氏那嗤之以鼻的样子,还撇了撇嘴。 “弟妹,你懂的多,能闻的出来期云那药里头用了什么吗?”杜氏眼巴巴的问道。 白氏摇了摇头:“我哪里懂得这种技艺?” “那你懂什么?你娘家本事那么大,就没教你一些傍身的本领吗?如今被她压了一头,可真让人不痛快。”杜氏又道。 白氏一听这话,震惊的看着她:“大嫂,此话如何说起?小姑子不过只赚了那么几个铜子儿而已,哪能和我相公比呢?又如何压我一头?” 她相公,从前是状元爷,现在也是在官门里头做事的。 与这孟家其他的人都不一样的。 “嗤——”杜氏一乐,“弟妹,你是觉得二弟赚的钱多?” “虽不知多少,可总也不至于连这么几个铜子儿都惦记的。”白氏十分确定。 杜氏突然觉得自家这个弟妹真的是太天真了,她以为孟融能赚多少银子?难不成真像在京城一样,买庄子养奴仆吗?! “你也别瞧不上我,觉得我贪财,等二弟送银钱回来,你就知道,期云赚的银钱有多容易了!”杜氏还有点幸灾乐祸。 她此刻还挺想看看,白氏慌乱的模样。 不过,杜氏这想法还没有实现,她便先没了主心骨。 孟实从府城跑回来了。 只瞧着他一身狼狈,面上胡子拉碴,双目无神,蓬头垢面身上还有一股子馊味儿,身上还带着伤,嘴角都肿了一块,瞧着也不像是摔的,更像是被人打的。 他冲进家门的时候,孟期云刚好拿着银钱出门。 山洞那边的药材不够用,药田里也需要种些新的,手头赚的这些钱,正好拿去购置一些种子。 与大哥面对面擦肩而过,她却没侧头看一眼。 “妹!”孟实一把拽住她的衣服,“你去哪儿……” “大哥犯错了?”孟期云幽幽的看着他。 “……”妹,你变了! 他在京城也犯过错,那时候妹妹的态度不是这样的,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上心的替他解决问题,着实贴心! 孟期云目光上下扫了他一眼,随后轻轻捂了捂鼻子;“让我猜猜……大哥数日不曾梳洗,看样子是没去做工的,眼下正值春日,你却一身汗臭味儿,可见最近一直呆在男人多的地儿……” “大哥哥总不能是去码头做粗活了吧?”孟期云讽刺一笑,“要么是去赌坊了?” “……”孟实心头一跳。 不知为何,他现在有点害怕这个妹妹。 明明她的语气轻柔,可他就是觉得有点瘆得慌。 “输了银子吧?”孟期云不喜不怒,将自己的钱袋子掏出来,“大哥要借钱吗?” 孟实眼神一亮。 “欠了多少呀?”孟期云又问道。 “八十两……”孟实嘴巴酸涩。 孟期云冷笑了一声,盯着他:“不少呢。” 孟期云话音一落,那边杜氏也听到声了,张口便嚎:“我的娘啊!这还让不让人过日子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从前嫖如今赌!你将我们娘仨的命拿去算了啊!” 第41章 疯女人 孟期云从来就没相信过大哥会真的去找活干。 这一身的臭毛病不改,哪个酒楼敢要他? 一个小二,却比进门的客人还狂、还要倨傲,那酒楼的生意还要不要? 可即便知道大哥会胡来,她却不能拦着,一是没发生的事儿她便是说出猜测也没人信,还惹得自己一身腥,二是若不吃苦受罪,大哥也改不回来。 杜氏在后头哭,孟实像是个垂头丧气的斗败公鸡。 孟期云只是问了一声,便毫不留情的离开,孟实眼巴巴的看着她的背影,见她真的冷漠无比,这心里头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冰得彻骨! 他敢去赌,多少是被幺妹壮了胆。 在京城的时候,幺妹也去过赌坊的,还赢得很漂亮,他跟在幺妹后头,也占了不少便宜,所以他想着,若是他这次还能赢,那就能解了家里的困境! 却没想到,输了这么多! 家里的马儿被孟连骑走了,孟期云便搭了同村人的牛车,顺路到了府城。 原本是准备买些种子,但现在……她在焰林府最繁盛的那条街找了个茶馆,坐了下来。 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一个个盯着。 一刻钟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总算让她瞧见了一个合适的身影。 只见一姑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面露苦涩,衣摆浮动,她又有些遮遮掩掩,攥着帕子的手都有些紧张,时不时的左看右看,盯着周边的人。 她生得壮硕。 孟期云这辈子都没做过这般冒犯人的事儿,可想着家里那糟心的情况,再想想自己的未来,她也只能咬着牙走上去。 “这位小娘子,你在这儿堵着我们作甚?!”那胖姑娘身旁的丫鬟不悦的问道。 孟期云看着这主仆,客气道:“我是一游医,见姑娘身形丰腴,故而想要问问姑娘,可许要买些药,我这药……” “住口!哪里来的疯女人!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快快滚开!”丫鬟一听这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忙赶人。 都有些后悔,今儿出门怎么没多带几个人,将这大胆狂徒好好修理一顿! “冒犯了,只是我的确有一法子,可让姑娘轻松瘦下来。”孟期云厚着脸皮又道。 “你还敢说!”丫鬟大怒。 而那姑娘脸色也不好。 她本就最在意自己这身段,因她生得胖,都不敢出门,这次是听说聚贤楼里来了上好的海货,她想来尝尝,这才鼓足勇气出来瞧瞧的…… 结果竟然遇上这么个人! 她心里头郁闷又恼恨,可对上对方那张脸,却又怔愣了一下。 好漂亮的小娘子…… 模样好看不说,这小腰竟比普通人还要瘦了一圈,看上去就像是那小葫芦,腰肢好看的让人嫉妒。 “你再说一遍?”秦滢脸上微红,也不知是怒的还是羞的。 “我是大夫,可卖姑娘一方子以及一推拿之法,能让姑娘迅速瘦下来。”孟期云又重复一遍。 这府城大夫多,本事也都不差,她在街头坐着,也瞧见不少有小毛病的人,可这些人的病换做任何一个大夫,都能诊治好。 眼下这姑娘却不同。 她胖得厉害、又好面子,大夫多都是些男子,她应该不会请那些人替她开方子,而她是女子,更方便,且她的方子会更有效。 第42章 最大的金号是我家的 孟期云猜测对方会觉得她不可信,说完那些话,还不忘补充道:“我是水昌村人,姓孟,名期云,我见姑娘马车繁华,可见家境并不一般,我一小小农户之女,是万万不敢诓骗你的。” 秦滢觉得这个叫孟期云的女子有点奇怪。 “你为何敢这么放肆?”她忍不住问道。 竟在这坊市里头随便寻个人治病?身为女子,这胆子也太大了! “自然是……缺钱,而姑娘看上去富贵。”孟期云嘴角微微上扬,选择实话实说。 她这么一说,秦滢反而还笑了一下。 穷得如此理直气壮,也是个奇人。 “说吧,是个什么样的方子,你想卖多少钱?若是这方子不顶用,你又准备用什么来赔?”秦滢来了兴趣。 不得不说,这个孟期云说的东西是她想要的,若是有人能让她轻松瘦下来,便是千金她也肯出的。 “不知姑娘贵姓?”孟期云先问道。 “我姓秦,这焰林府一带最大的金矿是我家的,只附近几城内,就有我家十八家金楼分号。”秦滢抬着头,一出口便是满满傲气。 孟期云还挺诧异,没想到守了这一个多时辰,竟遇见了这等金贵的人。 她笑了一下:“还请秦姑娘坐下来谈。” 孟期云将人请到了这茶馆。 秦滢也没拒绝,与她面对着面:“这身段确实是我的烦恼,若是你真能替我解决了,我不会亏待你,只是……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我先提醒你,这害人的法子你就莫要说出口了,从前我家打出去的大夫,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姑娘寻过大夫?”孟期云还挺诧异。 她刚才瞧着这秦姑娘如此羞于见人的样子,还以为她没有请过大夫呢。 秦滢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都是些庸医,开的那些药都是伤身体的,我虽想瘦,却也不想搭上这条小命。” “这你放心,我的药绝对不会伤身体。”孟期云松口气之后,说话声音都软了不少。 看上去少了许多冷清,多了些烟火天真气。 若不是刚才孟期云这般莽撞冲上来,秦滢都觉得她出身富贵人家,是个不出闺门的大小姐。 这一身气质,怎么也不像是需要出来赚钱的大夫啊? 只瞧着孟期云拿出了纸笔。 “你准备的还挺齐全。”秦滢都怔愣了一下。 孟期云微微一笑,然后开始写方子。 “决明子一两,车前子三钱,山楂二钱,陈皮二钱,何首乌、甘草一钱,枳壳……” 秦滢吃过的药不少,这样的药方没少见,一看孟期云写的东西便知道,她是真懂这些,心里头倒也多了几分期待。 “你这药我从前用过,的确是有去虚肿的作用,但想让我与常人一样,怕是不行。”秦滢审视着说道。 “这只是其中一副药,秦姑娘服用之后,胃口会变小而且清淡些,另外我还会配一秘药,方子不好写下来,但等药配好了,姑娘可让大夫查验一下再用,除此之外,还需教导你家丫鬟一推拿之法辅助减重。”孟期云又道。 第43章 什么来头 她今儿完全是在守株待兔,手里头可没有药用。 秦滢先将这方子收了起来,“那你这秘药所需多少银钱?又需要多少日子能配好?” “秘药配制需百两,购买药材五十两,另外推拿之术也可常用,有益身体,卖价也五十两,所以秦姑娘需付二百两银钱,药丸明日便可送到贵府。”孟期云狮子大张口。 她要的虽多,却也是知道自己的东西值得。 “金子也没你的药贵!?”旁边小丫鬟觉得这人疯了,药都还没见着呢,竟然就敢这么漫天要价! 以为她家小姐是傻子好诓骗不成?! “好,我可以给你二百两,可若是你的方子没用,到时候,我便让人打到你家里头去,让人缝了你这张嘴。”秦滢却答应的很痛快。 她当然不会傻傻的被骗,她会先派人前去水昌村查明情况,然后再付钱。 孟期云本以为对方还要再砍砍价,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也不由得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还需把把脉。”孟期云也没忘正事儿。 那药不是简单的减重,而是要针对这人的身体情况来改变每种药材的用量,这体胖之人,身子多有些暗疾,或是心气不足,或是体虚气短,是要对症下药的。 孟期云会把脉,对这种事儿甚至不算陌生。 师父在世的时候,也不是一直呆在山洞里不出门的,偶尔会让她扮城小道童跟在身后,去山里头给人治病,偶尔让她摸摸脉。 对,就是山里头。 那深山里头,藏着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些山贼。 每一次见那些山贼,她都十分害怕,头都不敢抬,只能按照师父的要求做事学东西,其他的,一概不敢多看。 “我这身子骨怎么样,没什么别的病吧?”秦滢试探的问道。 孟期云默默收回手,脸色有些微红,声音不大:“秦姑娘葵水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秦滢也就是随口一问,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真指出个毛病来,“你瞧出什么来了?大夫都说我有些血虚之症,并无大碍,多养养就好了。” “秦姑娘是葵水后几日反而多些对吧?”孟期云舌头都快打结了,“后几日来的多,是血寒有余,并非是血寒不足,我可再写一药方,补精血驱寒解郁,这方子补中有散,散不耗气,你服用三剂便可。” 说完,孟期云迅速的又落了笔。 秦滢伸头看了一下,上头的药材都比较普通,抓这么一副药,恐怕都要不了一两银子。 而且此时让她在意的倒不是这方子,而是这字体。 字体看着娟秀,却又透着几分大气,落笔沉着,笔墨娴熟,必然是浸**法多年才能写成的。 “你真是个农户女?”秦滢很是怀疑,“你的字写得可比我好看多了。” 她可是请了女先生回家教导的,日日都练,却比不得这孟期云。 “我家中兄长有功名,跟着学了点。”孟期云客气道。 事实上,二哥的字,她指点过一二。 “那你怎么出来做大夫了?你哥哥是童生还是秀才?能教导你写出这样的字,必然也是个有才学的,我家虽是商户,可年年都要资助一些学子,若是你哥哥有本事,我回家交代一声,也可照顾他一二,供他去书院读书。” 第44章 状元郎的妹妹 秦滢并非是烂好心,她说的都是实话。 这生意做大了,就想要广结人缘,尤其是读书人,她家父兄每年都要结交不少。 “多谢秦姑娘好意,我家哥哥如今无需考学了。”孟期云谦虚一笑。 秦滢微微皱了皱眉头:“为何?” “我家兄长三年多前已经考上了进士,做了几年官,只是如今罢官归家了而已。”秦滢盯得热切,孟期云便也不好藏头露尾,反正这事儿不是秘密,秦滢随便打听一下便知。 “!??”秦滢脑子懵了一下。 家里做过官的农户?! “你兄长……”秦滢犹豫了一下,“莫不是……孟融?那个翩翩状元郎?” “正是家兄。”孟期云点了点头。 “……”秦滢一张脸似乎都石化了,盯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喃喃道:“你竟然是状元郎的妹妹?怎就出门做这行了……我不是嫌弃你,只是,孟公子当年风采惹得我们整个焰林府的男子都纷纷效仿,便是我爹,也有意结交的……” 孟融还是个秀才时,就已经很出名了。 她爹甚至还想过,选这孟融做他夫婿,定个亲。 可惜,此人生性清高,当时家境又不算太好,她家是商户又过于富贵,但凡有些才学和抱负的男子,怕都不会同意。 再加上孟融年纪略长些,她爹怕求不到亲反而得罪人,所以才罢了。 当然,她爹更是觉得这孟融不是池中物,迟早当官的,到时候她这个商户之女就配不上了,万一对方有负于她,爹娘都不敢替她做主…… 如爹爹所想,孟融果真是一鸣惊人。 考上举人之后,一鼓作气,次年春日,竟又成了贡士,不久,又传来消息,说他被点做了状元。 这孟融,让她爹可惜了好一阵子,后悔没在这孟融还是白身的时候相帮一二…… 最近,又传出消息,说孟融被罢官回祖地。 她爹又在家里头好一阵唠叨,提了此人好几回,言语之中,都是惋惜。 “你家究竟是犯了何事?便是被除了功名,也不至于……丁点家财不剩啊?”秦滢很不解。 考上举人之后,这当地富户为了表示亲近之意,多会送些贺礼,更何况他还更进一步…… 只这些礼物可就不少了,再加上当地官府给的奖励以及做官的俸禄,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种地步吧? “得罪了权贵,家产皆数充公。”孟期云简单说道。 秦滢哑然,“那……那真是……” 让人悲愤啊! 十年寒窗,最后得罪人就全没了?!这京城果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杏子,拿银票!”秦滢突然冲着身后的丫鬟伸手,“孟姑娘,本来我还怀疑你是不是恶人,故意想要算计我,但想来也无人敢去冒充孟状元的妹妹,既如此,我们这桩交易现在便可成了,明日我让人护送杏子去拿药,也省得你亲自跑一趟。” 前一刻她心里还满是怀疑,但现在,恨不得握着孟期云的手,引做姐妹知己。 这是……状元郎的妹妹! 第45章 出不来了 秦滢直接拿出了三百两放在了孟期云的面前:“这其中一百两是另一方子的钱……” 她话未说完,孟期云便将那一百两递了回去:“我拿我该拿的便可,秦姑娘的经症确实不是大病,很好治,若秦姑娘肯与其他大夫仔细交代症状,那些大夫也能开出这方子的……” 只是这种病对女子来说,多会难以启齿,不好在大夫面前说的太清楚。 甚至那些大夫,多也会稍微避讳一下,所以常常有看错的情况。 “那好吧。”秦滢也只好收回手。 她就说,自个儿的眼神不会错。 这孟期云瞧着就不像是一般女子,这等模样和气质,出身必然特别! 果不其然,她虽身家不高,可家里头出过状元! 孟期云与秦滢告辞之后,便先去买了些药草苗和种子以及一些点心食物,后又去了药铺,选了不少常用的药材,尤其是那秘药里头,更有几味药材价格不菲。 但尽管如此,她还能赚个一百五十两银子。 当然,这银子看似好赚,但后头也要废不少功夫。 总得要保证自己的药又疗效才行。 既然来了府城,理所当然要去看一看二哥孟融的,从前她也不常出门,对这府城并不熟悉,一番打听之后,才找到了都督府。 这都督府很大,门前有士兵守着。 小小的人儿往那门前一站,不论是何出身,身上都平添了几分卑微可怜。 尤其是那士兵凶神恶煞,更是一般人不敢靠近,这么大的一条路,都督府门前硬是冷清的如同的地府之门,人人绕着走。 孟期云活了这十七八年,十四岁之前过的都是轻松自在的小日子,除了在师父那边偶受些磨难,在其他方面,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并没见过大世面。 此刻站在这里,心头也不能不慌。 只是跟着那邪祟三年多,多少次心有愤怒和恐惧表达不出,也算是认出了几分波澜不惊的本事。 纵使心虚不稳,可走上前的脚步却踏实的很,甚至还带着从容不迫的面色。 “官爷,我家哥哥叫孟融,在府内做账房,今日我得空特地来瞧瞧,不知可否行个方便,通传一番?”孟期云说完,往那官爷手里塞了一碎银子。 她这手法很是僵硬。 孟家倒下的时候,她爹这么进门找茬的官兵交涉过。 当时爹爹那卑微又紧张的样子,刻在她心里一直挥之不去。 “还挺懂事儿,行,你等着,我去走一遭,但能不能叫人叫出来可就不好说了。”对方上下瞄了她两眼。 孟期云点头:“多谢官爷。” 她身后还有租来的牛车,上头许多东西,都督府这么大,这一来一回肯定要不少时间,可她却也不敢去马车上坐着,只乖巧的站在一边不碍事儿的地方,老老实实的等着。 时间过得极慢。 她双腿都站的有些酸麻。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这人才出来,那阴阴的脸色却让她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孟融的妹妹?”对方看着她,语气不善,“你二哥出不来了,你要是不想跟着去,就快快走吧!” 第46章 土皇帝 孟期云听到这话,一颗心直接凉了半截,浑身上下好似被浸在冰川中一般,直接没了热气儿。 “什么意思!?这位官爷,我二哥为何出不来了?”孟期云连忙问道。 跟着去?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难道是二哥…… 她死死瞪着那人,许是反应太过强烈,这人竟也叹了口气:“小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是你二哥刚好犯了个大错,如今我们大都督正在罚他呢,看样子是要打死的了……” “官爷!我兄长有功名在身,更是良民一个,并非奴仆,便是犯了大错,也不该不通知家人直接打死了事!便是死刑犯,也该给个自辩的机会……”孟期云浑身一紧,紧张的说道。 这是什么狗屁大都督,怎能如此暴戾不通人性! 二哥身子骨如此之差,怎能受刑!? 她紧张至极,手心都冒着冷汗。 “你是在怀疑我们大都督做事不妥?小姑娘,说话小心些,可别连你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这官爷哼笑了一声,“一个算账的,分内的小事儿都做不了,我们大都督想弄死他有何不可?” “……”孟期云心头泛着凉。 她脑中本该很乱才是,可此时此刻,却无比的清醒。 “官爷说,我二哥犯了错,那好,还请官爷指路,我是他亲妹妹,他犯的错,我会替他想想该如何弥补,若真是弥补不了的弥天大祸,那也该有个家人收尸才是,听闻大都督掌管焰林府还不到两年,若是、若是不近人情不给机会,往后谁敢死心塌地替他做事!?”孟期云咬着牙道。 “大胆,你敢说大都督的不是!?”对方大怒,那手放在了身旁的刀上。 孟期云直接仰了头:“冒犯之罪,待我见了我哥哥,甘愿受罚,若今日不让我进去见兄长,便是血溅当场,也敢!” “你一个小姑娘,进去又能如何?”对方似乎也顾忌着人命,没敢胡来。 “我二哥会的,我都会,我二哥做不到的,我能做到。”孟期云也只能这么说。 但她说的又不算假。 她东西学的杂,有时候都说不清自己会什么,总归是……什么都会一点吧。 可好笑的是,像她这般既不蠢又不坏的人,竟混到了这种地步。 孟期云心里头冒着一团火。 “口气还挺大。”这官爷想了想,最后挑了挑眉,“行,我带你进去,但你最好老实点,要是连累我被大都督罚,回头有你好受的。” 说完,他不耐烦的甩了甩手:“行了,别傻站着了,跟我来吧。” 孟期云总算松了半口气。 但一颗心还吊着。 都督府很是大气,前头是办公的地儿,五步一岗,后头应该是那大都督的私院。 大都督掌管焰林府军务,甚至还可监察其他衙门,可以说,是这焰林府的土皇帝了,就因为这样,孟期云不能不低头,也不敢不低头。 九拐八弯,到了地儿。 一进那院子,孟期云便瞧见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孟融。 不过少半月不见,二哥似乎又瘦了一圈,两侧站着不少人,手里头不是拿着刀就是拿着棍子,二哥旁边,还放了一块长木凳,一看便知,是用来行刑的。 第47章 一起打死 孟期云看向孟融所跪的方向,只见那边廊下放着个太师椅,上头坐着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罗衣,腰裹玉带,他坐在那处,不似凡人倒像是人间的修罗,暗夜里的猛兽,让人心间直打颤。 那日瞧见这人,她本以为他只是个小头领,却万万没想到,他便是大都督。 心中更凉了。 那时这大都督便说她是个红颜祸水,可见心中对她是有几分厌恶的,如今再见了她帮二哥说项,怕是要怒。 可尽管风险极大,孟期云也不得不这么做。 她乖巧的走上前去,行礼拜见。 “民女孟期云拜见大都督。”她声音微颤,却不见瑟缩。 “你来做什么!?”孟融吓了一跳,身子挣扎了两下,立即被人按住了,“快走,这不是你来的地儿!” “大都督,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儿,无意闯入这库房重地,还望大都督饶她一命!”孟融重重的磕头,脑袋都埋在了地上。 这院子里的每一间屋,里头放着的东西,都极其重要。 前几日,有个新来的丫鬟误闯进来,直接就地打死了。 就他脚下的砖,都是沾过鲜血的。 孟融身子都在抖。 “规矩你是懂的,既踏进了这个门,即便她真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也要入了锅脱了皮,扒了肉才能走。”男人沉静的声音响起。 低沉而哑,这声色让孟期云愣了一下。 略有些像陈大哥,但又有着天差地别,陈大哥的声音永远是清朗的,面前这人,便是声也如猛虎一般,让人紧张害怕。 “求求大都督……她、她什么都不懂……”孟融都低贱到了尘埃里。 孟期云何等的心疼。 三个哥哥,纵使他们如今要么混账、要么恨她,可都是她最在意的人呀。 “大都督,民女之所以前来,并非是为我二哥求情,而是……听闻府内有不明的账目,故而自荐,替大都督解决这点小麻烦。”孟期云认真求道。 她话音一落,周边一片沉静。 某一刻,孟融心里头有些责怪。 她懂什么…… 为何要掺和进来? 他心头早怨她怪她,如今这么飞蛾扑火,让他的怨都无处可落了。 从前,他是信妹妹能做常人所不能做的,她天生聪慧,凡事一点就通,可这世上无数天才,多半都要泯然众人,她妹妹本也是其中之一。 京城那些年,家中烂账她都算不清,大都督府内的账…… 便是她能做,大都督又怎会信她一小小女子处理这么重要的事儿? “好。”然而,孟融脑中的胡思乱想还没结束,面前的大都督便已经开了口,点了头。 “那你便留在这里算账,给你一夜的时间,算清楚、理明白了,你哥哥的脑袋就还能挂在脖子上,若是弄不明白,你们兄妹两个人……一起打死。” “孟融。”他又道。 “在。”孟融慌乱的应了一声。 “便助你妹妹算账吧。”他声音随意,冷幽幽的飘了一句,之后便踏月而去,留下众士兵看管。 压在孟融背上的棍子也松开了。 他一脸苦涩。 多活一日半日,有什么区别?还要受一夜劳累和惊吓……这账,十多天了,他都没弄明白,这一夜……怎么可能…… 第48章 看他不顺眼 孟融垂头丧气,看上去蔫蔫的,他本就瘦弱,如今这副德行,便更像是个落魄酸书生,失了那浑身的风骨。 “二哥,带我去看看账本吧。”孟期云内心却放松了几分。 孟融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了看她,默不作声的在前面引着路。 带着她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一开门…… 便是一股子乌烟瘴气的味道,除了灰尘,孟期云竟然还瞧见了蜘蛛网,就连那高高的窗口都糊上了一层黑灰。 她一脸不解:“账房怎会这么……脏乱?” 何止是脏乱?若不是二哥亲自带她过来,她恐怕都以为这地儿是用来放杂物的。 “这里头放着的是陈年旧账,焰林府前头上百年的账目都在这里,自从我进了都督府,便被要求进这一间账房来,大都督让我清算整理永嘉元年至永嘉十二年的所有账目,这段日子我也只是将这些账本从里头找出来而已,内容也只先简单看过,想要整理算一遍,真的是……” 无从下手。 账目真的太乱了,很多出对不上的。 他这几日,都不敢合眼睡觉,每日休息的时间,都不超过三个时辰。 他刚入都督府,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然要尽力而为的,尤其是大都督都不曾给他一个时限,更让他心里没底。 本以为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没想到今儿大都督突然到来,开口便开始查账,结果可想而知,他一条命差点交代在这里。 孟期云吐了口气。 这的确是个艰难的活,怪不得二哥会这副表情了。 “这些便是这十二年间的所有账本?”孟期云指着二哥桌前放着的那高高一摞。 如今是永嘉十五年,也不知大都督要永嘉十二年之前的账目有什么用。 不过对方官大权大,底下的人也只能听话。 “都在这儿了,我生怕遗漏,翻了好几遍。”孟融点头。 他还将这一屋子的账本按照时间顺序排了一遍,累得他都直不起腰,真真觉得,这大都督怕是瞧着他不顺眼,诚心想要整顿他。 孟期云直接坐了下来,先翻看了一眼,最后选出了二哥检查过的两本,开始核算。 “二哥继续过一遍其他账目,将其中明显有问题的地方圈出来,剩下的我来整理。”孟期云说完,开始认真干活。 她右手拿着笔,左手边放着算盘,桌子上摆得满满的,新旧账本排好队。 外头太阳刚落,夕阳的光芒都消失了。 孟融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看着妹妹这般认真的模样,脑中不由自主想到了从前,最后什么也没说,拿起账本也开始看起来。 屋子里头,只剩下“噼里啪啦”的声音。 孟期云一天都没吃多少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本也买了些点心,可这会儿都放在外头的牛车上,可没那胆色让这里的官爷给她送来。 而且……若是在这账房里头吃喝,那大都督知道了,恐会觉得她不上心。 “你看的这么快,记清楚了?要是写错了,更白忙活。”孟融见妹妹书页翻得快,心头直跳。 第49章 到底为什么 她看一眼那总账,再瞧一瞧另一本细账,竟不来回多瞧几遍,便直接开始登记。 这能写对? 孟期云听他的话,却是眼皮都不抬一下,一眼扫去,又发现一个有问题的地方,“这有何难?二哥仔细观察一下就知道了,但凡这名头写得不够细致的,多数都有问题,还有这些税收数目也不对……” “是有些问题,这些我懂”孟融点头。 好歹他也考上了状元,这点东西还是能看懂的。 他……只是没办法像妹妹这样,扫一眼便立即记住。 “大都督清理衙门和军务这边账目,看样子,要有不少人要遭殃了。”孟期云看着这账,叹了口气。 但不得不说,衙门那边,捞得可真狠呐。 这上头登记的税收和实际收的,完全不同,甚至很多收税明目都没记上,还有里头粮草、银钱的流动,也都有点问题。 多的都说不清。 怪不得要查账。 孟期云实在忙,都没仔细应付孟融的问题,孟融心里头不踏实,将她写过的东西拿过来比对了一下,却发现她不仅写得快看得快,而且算得也准确无误。 还有那用算盘的手,快得都快看不清动作了,嘴里头偶尔还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你……怎么会这些?”孟融忍不住问道。 “我一直都会啊?”孟期云这才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干活。 孟融嘴里一噎,眉头轻皱。 他说不清哪里不对,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就像是妹妹说的这样,她小时候,有帮过家里算账的,每年要买多少种子,一年之间花费了多少银钱,她几乎都能记下来,她还很少去府城,可奇怪的是,没隔一段时间,府城的粮油米面是个什么样的价格,她也都一清二楚。 她从小就精通这些,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从她嘴里说出一些让他都半懂不懂的话。 后来去了京城,他忙着做官,很少与她见面。 听父亲说过很多她行事不妥的地方,也略有些不高兴过。 娶妻之前,他甚至理所当然的将家里的账目交给妹妹管,但她却拒绝了,说是家大业大,怕出错。 再后来,他娶了白氏,与这个妹妹交谈的就更少了。 直到她得罪了人。 “你在京城的时候从来不算账,有一回你嫂嫂与我说……”孟融说到一半,怔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又道:“你曾让账房的管事都愁秃了脑袋……有时候往账房里头放些银钱,有时候又拿走一些,从来不管家里头的账有多乱……” 妻子当时还气得不轻,说她这般没规矩,往后哪里能做个当家主母? “为了这事儿,我亲自与你提过,你说的是,都是自家银钱,多了少了有什么要紧……”孟融又补了一句。 孟期云手中的动作慢了点。 她似笑非笑的,声音有些凉:“那时候是被鬼迷住、中邪了吧?” “……”孟融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不是想听这个,他想听的,是妹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 在她心里,他们这做哥哥的,到底有几分分量,为什么京城不管不顾害他们差点去死,如今又为了他冒死相帮。 第50章 刚刚好? 孟期云知道二哥迷糊。 “二哥,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一次都没有。”孟期云无比坚定,“只是现在咱俩的脑袋都放在那大都督的案桌上了,谈那些古怪诡异的事情也不合适,还是安心下来做账吧!” 一心可不好两用。 她倒是想趁此机会自证清白,但她真没那么大的心境。 说得多了,就怕自己忍不住崩溃,连账本都看不清了。 孟融轻轻自嘲了一下:“也是,如今说那些并无任何异议,过去的事情便过去吧,只要你往后……懂事些,我这个做二哥的,也会尽自己所能让你后半生安稳些。” 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 孟期云的心里头就像是又被丢了一块大石头进去,那石头毫无疑问的沉入心河,让她的心头,日复一日的沉重。 管不得这些。 她那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账本,那蹦跶着火花的油灯,奋力的燃烧着,快要燃尽的时候,外头便会来个人换个新的。 春日的夜晚还有点凉,这账房是不能放火盆的,而她也没想过自己会逗留外头一夜,所以身上的衣服都略显单薄了一些。 她瘦弱的影子,照应窗子上。 外头黑暗的角落里头,一双眼睛毫无情感的盯着,里头不知蕴含了多少复杂。 “大人,这孟融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只是这个旧账房确实是为难他了,为何不……多给他一个机会,而让那一个小小女子多此一举的做这种事儿?”他身后,站着的是他的心腹。 纵使跟了大都督两年,也从来没看懂过他。 他一直认为大都督爱才。 自从他做了这焰林府的大都督,对外张贴求贤榜就已经厚厚一沓了,便是一小小举子,只要又些才干,必然也会安排去合适的位置发光发热。 孟融可是个状元爷,他懂得很多,这账目方面,甚至都不是他擅长的。 可大都督偏偏将人困在这里,这么多天以来,就今儿突然想起来为难了一次,其他时候,竟连管都不管。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试图更了解大都督多一点,可惜,没得到任何回应。 大都督不过是站在这里,呆了不过两刻钟,便转身离开。 什么吩咐都没有。 这一夜,孟期云几乎累得要虚脱,双眼干涩,小脸发白,便是一双手也变得酸麻,甚至那波动着算盘的手指都肿了些。 孟融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么高的一摞账本,真的就这么解决完了? 天色刚亮,这时间,竟然刚刚好? 他心里懵,脸上更懵,摸着账本的手都有些抖,心里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人人都说我年纪轻轻得了个状元,简直是文曲星降世……”孟融忍不住咕哝了一声,“都是骗人的话,哪有被打击成这样的文曲星……” 他知道自己有什么本事,当年科考的时候,榜单上几乎都是贵族子弟,寒门学子少之又少,所以便显得他尤其可贵…… 他本来没能做状元的,是那一年,当朝老太师与皇帝商议,点了他,想要改变一下这污秽的朝廷风气! 第51章 不讲道理 孟融也不是全然否定自己的才学,只是如今这年头,状元的本事比盛世时真的差远了的。 至少在他心里,一个真正的状元,至少也该有算账的能耐。 “二哥以前读书辛苦,哪里有空专门学这个?”孟期云还是很谦虚的,“不像我,每天闲来无事,又不爱织布绣花,便与旁人学了这点本事。” 其实她绣花的本事也不算太差,织布确实是不行。 “是他教你的吧?”孟融突然想起陈肃躬来。 是连他都佩服的人。 陈肃躬是整个水昌村最优秀的才俊,他生得好,隽朗风逸,一身才学、文武皆通,可惜志在山水,不爱滔天的权势富贵,不喜满屋子的金银铜臭。 那般特别的一个人,别说是水昌村了,便是整个天下,也难找温柔宽厚大好人。 说句过分的话,他幼年的时候,都羡慕自己的妹妹,如此无忧无虑,他都想和自己的妹妹换一换,寻一个陈肃躬那样的人,相伴一生了。 “二哥管这么多作甚?如今账算好了不就成了。”孟期云不愿提起他。 孟融本就不是个爱多说的人,听到这话,瞬间哑然,不问了。 没多久功夫,门开了。 那两排士兵,立即让二人心头浮上浓浓的压力。 “大都督有请。”声如鼓雷,将他们俩押了出去,连带着那一大堆账本一起。 孟期云还是紧张的,她不清楚这大都督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对方不讲道理,还记恨她闯入这院子的事儿,那就算她算好了账,这脑袋也一样保不住。 这种将命运交给被人处置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院子里头,寂静的只剩下清晨的鸟叫声。 大都督翻动了几下账本,便将其合上,盯着二人,面具下是一双深邃无底的眼睛,那冷漠幽深的凉意让兄妹二人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账算得不错。”半晌,听对方说出几个字。 二人不敢吭声。 “只是,孟融,你好大的胆子。”大都督又道。 “学生不、不懂……”孟融心头再慌。 “区区几本账,你妹妹用一夜时间便将其整理完毕,你却用了十多天还无头绪,是不是该罚?”他声音缓缓,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孟融明白了:“属下无能……自认担当不了这账房的职责,愿请去……” “你是无能。”大都督波澜不惊的陈述了一句,随后又道:“既这文算不适合你,那你便去军营试试吧,好歹是个状元,这般大的功名,不好浪费了。” “……”孟融差点气吐血。 不讲道理!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他这些年学的是什么?是有算术,可更多的是文章是律法是时政,将他弄过来处理一堆烂账也就算了,如今还说他无能,竟然让他去军营?! “大都督,属下并不会武艺,只怕去了军营更要闹笑话……”孟融急了。 让他去军营,那是想用另一种方式让他死呢。 “听闻读书人都比较谦虚客套,果真如此。”大都督声音认真的说道。 “我……”孟融嘴角抽动了两下,“求大都督放过,我是真不想去……” 第52章 这都是命 孟融这辈子都没这么无奈过! 当初在京城被那些权贵打压,虽有些憋屈可怜,但人家做事干脆,直接将他赶出了京城,他的委屈也只是因为多年努力化为乌有…… 现在就不一样了。 大都督明明知道他有才华,明明想要用他,却安排一些让他无能为力的任务! 这难以证明自己的痛苦,这在死亡边缘试探的无奈,让他心里忍不住的生出浓浓郁气,难受极了! “你不想去军营为我效力?”大都督开口,声音阴沉不悦,都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凉气:“你妹妹闯入账房重地,理当打死——” “去!”孟融一听,浑身一个颤栗,脑袋往地上一磕,发出沉重的响声,“属下甘愿为大都督当牛做马,还望大都督看在属下的面子上,饶我妹妹一回……” “既做我麾下之人,你的家眷,也理当照应,既如此,下午你便去军营报道,莫要耽搁。”大都督依旧的冷漠,目光都没扫孟期云一眼,“不相干之人,滚出去,若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等孟融去了军营,孟期云若是再敢闯进去,就真要感受被军棍砸身上的滋味了。 孟期云也没反驳。 这大都督说的话难听,她除了听着也没法子。 老老实实的应着,安安分分的退下。 “可、可否容许属下带一封家书回去……”孟融突然又补了一句。 “去吧。”大都督应了。 孟融心头一喜,连忙起身去写,只是从大都督身边走过的瞬间,隐约瞧见了对方看着院外的眼神,让他呆愣了一下。 他也没敢多想,匆匆忙忙,写了两张纸。 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出去递给孟期云。 “父亲和白氏,你多照顾些,我也不知能在军营熬几日,若是真有意外,你也别闹,多半是命。”孟融交代道。 他刚刚写信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 这焰林大都督对他着实不算宽厚,从第一次见开始,便充满了敌意。 有两个解释,要么,这人是受了京城那边的指示,有心想要铲草除根,要么,是与他家有仇。 后者基本不可能,从前在焰林一带,他们家一直都是小心做人,从不得罪人的,那就只能是前者了。 有这样的想法之后,孟融也就清楚,自己这条命是真的要交代了。 对方想要折磨他,但却不会留他太久。 但这些话,他不敢和妹妹说。 昨夜她拼死顶撞大都督,今儿若是知道了其中内情,以后又会发生什么? 左右不过是他一条命罢了,孟家其他人没有功名没有能力,只要他死了,其他人能活下去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些…… 孟期云接下信,也找到了自己的牛车,将给二哥准备的东西也递了过去。 一些点心,还有这段时间她制的养身体的药,另外还有四十两银子。 “这银子哪里来的?”孟融吓了一跳。 爹手里的钱都买地了呀? “我昨儿才赚的,卖了个药方,二哥放心,我赚的都是干干净净的钱,不会白拿别人的东西。”孟期云保证道。 第53章 君子动口也动手 “这钱你拿着,我用不着。”孟融也没那脸拿妹妹赚的钱。 “军营那种地方,最是苦了,休息的时候,若是他们去喝酒吃肉,二哥总不能站在一旁傻看着啊?这银钱你放心拿着,我手里头还有一百两。”孟期云笑着说道。 剩下一百两,等回家之后,应该也没了。 但报喜不报忧,大哥去赌坊的事儿,她也没准备说。 二哥本就多忧思,已经够烦的了。 孟融犹豫了一下:“等我发了工钱再还你。” “二哥,军营里头不比其他地方,你在官场上的那一套恐怕不适用,那里的男人最讨厌的应该就是你这样拐弯抹角的文人了,若想好好的,你需要改变一下自己的习惯。” “???”孟融怔愣了一下。 他拐弯抹角?没有吧? “该大方请客的时候,哥哥莫要馊抠,若有人要与你比一比,哥哥也千万别认怂。” “能动手的时候,莫要动嘴,如果打不过的话,就尽量攻击对方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比如关节穴位……”孟期云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始对着二哥指手画脚。 太下三滥的手法也不能用,比如戳眼睛这种,是有点缺德,交不到朋友的。 “人体穴位极多,只要哥哥记住,且认清楚了,多少有点还手之力,脑袋顶不能碰,耳门穴、太阳穴、人中和人迎穴这些在脸上脖子上的穴位也十分危险,尽量别下死手,学武之人必然都懂的,只要不是死敌,别人多也不会如此对你……哥哥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再记些其他的……” “这是合谷穴,拿捏住了可以让对方无法抓握……这是天井穴……尺泽穴……列缺穴……” “……” 孟期云都快将孟融当成木头人了。 军营里打架,也不好将人打死的,所以孟期云没教二哥那些极为危险的穴道。 主要告诉他一些好碰触到的肢体部位,既好上手,又好下手。 当然,前提是,找二哥麻烦的不会是个有功夫的老兵。 不过按照她的推测,二哥进了军营,多数是要弄去新兵那边的,新兵刺头多,也容易闹事打架,若是那大都督诚心想让他不舒坦,那多半如此安排,而且,老兵面对新兵多心高气傲,除非新兵太闹事儿,否则一般不愿意出手教训。 所以这些本事,算是够了,能保一时少受罪,至于以后…… 她也不好说了。 孟融听得都快懵了,被孟期云点中的地方,她还狠狠戳了几下,生怕自己记不住。 这也导致,他手麻,脚也麻,浑身疼? “二哥,你记住了没有?”孟期云一脸操心,见他呆呆的,“算了,我再给你画张图。” 幸亏为了写方子,她还专门买了纸笔。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都督府,反正这会儿也没人来接二哥走,她能画一些是一些。 迅速展开,快速磨墨,焦急之下,那笔都塞在嘴里润了润毛,沾了一嘴墨汁。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哪能学这些……”孟融脑壳疼,“不能与人讲道理吗?” 再说,他也不敢打啊? “哥哥,拳头才是硬道理,军营不是书院。”孟期云手中的笔行云流水般落在纸上,眨眼功夫,就画出了个木头人,然后开始在上头点来点去。 幸运的是,都督府没人来催。 真让她将穴道图画好了。 第54章 一夜不归 孟期云不仅画好了穴道图,还又画了几张草药图。 “若是在外头受伤了,尽量找到这几种药草,它们都有止血的作用……”孟期云只恨手里头没颜料,没办法让这些图变得更生动,“若是摔断了腿,轻易不要挪动,要找板子固定……每天训练之后,切莫倒头就睡,不论多累,一定要舒缓筋骨,否则第二日你怕是要爬不起来的……” 孟期云交代了很多,将她知道的、能在短时间内想起来的,都记了下来。 孟融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架,但后来看到她这副关心的样子,也凝重了许多。 “好,我定记在心里,你放心吧。”孟融突然也有点心疼她了。 妹妹这张脸,煞白煞白,一夜未睡,挨饿受冻,这体力肯定已经到了极限,却还在和他说这些东西…… 若妹妹一直都如此,他倒宁愿自己从未富贵过。 孟期云也不知道自己交代了多少。 等到太阳都到了头顶,嘴中干涩、身体发虚,这才离开。 一夜未归,父亲还不知有多担心,导致她也不敢在外头多留,立即驾着这租来的牛车回去。 一番颠簸,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总算到了家门口。 “回来了!姑姑回来了!”二娃守在门口,看到她后,飞速跑回屋。 紧接着,孟僧明拄着拐杖冲了出来,看到她好好的,面色回缓些:“你去哪里了?也该和为父说一声,昨儿险些去山里找人……” 是要去的,可又怕被村民们知道了,难看。 他想着这丫头一向有成算,或许是在山里耽搁了,或许是有什么事儿,所以才努力镇定下来,没请旁人帮忙。 毕竟若真闹开了,一夜不归的女儿,名声也别要了。 “爹,她这是死性不改!肯定又出去会男人了!这么大的罪,您又想轻飘飘的过去了?”杜氏趁机开口,“昨儿咱家多乱您知道的,要债的都差点砸了咱家,她倒好,和别人鬼混去了……要我说,就该将她卖了!” “卖了作甚?给你男人还账?!”孟僧明怒了。 杜氏吓得缩了脖子。 “爹,大嫂说的话是有些难听,只是也存着好意,期云毕竟是未嫁的女孩子家,不曾交代一声便一整夜不回,传出去的话,一家子都不要做人了……若换成是我们白家,这样的姑娘,怕是要直接送去道观里做姑子的。”白氏轻声道。 她还没往严重了说呢! 侮了名声的姑娘,吊死也是有可能的。 孟家在当地算是个大族,人多,虽是同族,但多都除了五服,相互之间影响小,但尽管如此,孟期云的名声,也会影响叔伯两家姑娘…… “你也闭嘴吧!”孟僧明是真的无力。 他也害怕,是那邪祟又回来了。 他自个儿的亲生女儿,若不是有什么原因,是绝对不会胡来的! “爹,我昨儿去了趟府城,本是要回来的,但又惦记着二哥,便去都督府看了他一趟,许是出门的时候惊了风,当时有些头疼不适,二哥便留我在那边客房歇了一宿,想着一早便要回来,就没传信过来,让你们担心了。” 第55章 说实话 孟期云脸色还惨白着,大家伙听到她这话,也注意到她这一副病容了。 白氏听到丈夫的消息,却先问道:“相公如何了?吃的可好?那大都督有没有给他请大夫?” 孟僧明叹了口气。 “消息”又不会跑,可他这女儿人却不舒服呢,就不能等等再问? “先进屋歇着,喝口水。”孟僧明关注到女儿的嗓子有些沙哑。 “二哥让我带了家书。”孟期云先将东西拿了出来,然后才跟着老父亲走进去。 润了润喉,真的是舒坦多了。 她现在已经是饿得浑身瘫软,一点力气都没了,可等会儿还要配药,答应旁人的事儿,更不好耽搁,而且也越好今日就过来拿药的,她却什么都没准备好。 孟期云囫囵吃了几口点心,便连忙去卸药材。 她着实不适合做这些粗活,就那一会儿,就累得站不稳。 好在父亲在旁帮着,让她能歇口气。 那边,白氏已经看完信了,看到最后,手在抖,眼睛也泛红,看上去又是要哭:“相公说都督府的事情多比较忙,没办法回家,又说是那边账目有点问题,昨夜留着妹妹在那里帮忙了……” “……”杜氏嘴里一噎,“怎么两人说的不一样……” 孟僧明也听到了,心下一沉。 “你实话实说,昨儿是怎么了?”孟僧明开口问道。 身体不适? 看上去是真的,但这丫头一向稳妥,哪怕不舒服,也应该会往回赶,而且老二这话中明显就是替她开脱,怕家里人责怪,态度上与从前变了许多,其中必有缘故! 这两个孩子,都心思重,身上担得多,肯定是瞒着他什么事儿了! 孟期云急着赶路回来,真没来得及多看那信件一眼。 想着以二哥的心性,应该也不会说实话,所以她便找了个最好搪塞的理由,却没想到二哥竟然说自己帮忙算账的事儿了…… “是二哥那账目出了点问题,昨儿被大都督训斥了一顿,我正好赶上……我这不是也认识几个字么,便帮忙算了一夜的账。”孟期云笑得甜。 “不对。”孟僧明有预感,“是不是那大都督为难你二哥了?” “……”孟期云嘴角一僵。 杜氏和白氏在旁边干站着,有点傻眼。 这父女俩说话,她们插不上嘴。 “大都督交给二哥的任务是有些难,二哥是读书人,虽懂算数,但并不是十分精通那些,便差点受了罚。”孟期云也只能招了。 “怕不是一般的罚吧?否则也用不着你一个姑娘家去算一夜的账。”孟僧明老脸颓废,心里酸楚。 儿子女儿都不容易。 在外头受这么大的委屈了,回家还要看别人脸色。 “也没罚成,现在大都督又安排二哥做别的去了,只是都督府的事儿我也不懂,二哥到底又得了个什么差我就更不清楚了……”孟期云说话,半真半假。 若是让一家子知道二哥被弄去军营里了,那就更不得了了。 白氏其实不太信小姑子的话。 她替相公算账?肯定是相公故意偏向小姑子说的谎。 第56章 打脸 白氏心里觉得难受,若是从前,相公出了什么事儿,她可以回娘家打听一下,哪怕是家里跑腿的下人也能在外头带些消息回来,可现在只能听小姑子的一人之词。 不过,小姑子倒是聪明。 找了个好理由,不论是身体不好的缘故还是要在府城算账的缘故,有她相公的家书,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期云往后出门的时候还是找个人陪着吧?这府城那么大,走丢了可怎么办?”白氏又道,看上去温柔和顺。 “寻常人家哪有怎么多规矩?”孟期云不咸不淡的说道。 又不是大户人家,出门都要带个丫鬟。 “我也没旁的意思,只是妹妹生的好看,怕你路上遇了歹人。”白氏依旧端得住,“且,昨儿大哥出了事,咱们一家子都慌得很,本以为妹妹能留下给个主意,没想到你头也没回,你是不知,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那般可怕的情景,那五大三粗的人竟直愣愣的闯入家里头,摔了好些东西……” 白氏这话也没假,哪怕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害怕。 那可是要债啊! 活这么大,头一回见! 那些个男人,一个个长得都是凶神恶煞,一瞧就不是好人,手里头拿着大棍子,进了院子就开始砸,吓得她躲在屋里都不敢出来! 对了,那些人还说,若是大哥还不了钱,就要拿他媳妇儿过去抵债了! 提到这事儿,杜氏就蔫了。 本来还想继续骂孟期云夜不归家出门胡浪来着,但现在也突然没了劲头。 耸拉着脑袋,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可伤人了?”孟期云问道。 昨儿她不是不想留下来,只是这事儿是要解决的,她留下来能干什么?是能教导大哥还是能和债主扯皮? “这到没有。”孟僧明叹了口气,“那些人只是来吓唬咱们,给了三日的期限筹钱,家里的银子才刚拿出去请村长帮忙买了田,如今田地才到手,都没捂热……” 但那能怎么办?还得重新卖出去。 只是他们急着卖,价格就要往下降,亏大了。 “爹莫要着急,这田地还是要握在手里头,就别卖了……” 孟期云话说到一半,杜氏猛地抬头:“幺妹!你也太狠了!人家说了,若是不给银子,就用他妻儿抵!你两个侄子才多大?你能忍心看他们去做奴才吗!?” 她不想被卖,可以和离的。 可她和离了,孩子怎么办? 欠的银钱不是十两八两,而是八十两! 要么卖地要么借钱,可若找旁人借钱,自个儿手里头还我这田地不动,那也不合适! “你从前怎么作践我我都忍了,爹疼你向着你我也没法子,可是幺妹,你那两个侄子都是向着你的,这几日‘姑姑’、‘姑姑’的叫着,大娃从学堂一回家,还凑到你跟前帮你熬药,你就能忍心!?”杜氏着急了。 她怕公爹真的听了孟期云的话,守着田地不肯卖。 “在大嫂眼里我又是那种狠心的人?”孟期云心里也凉,“我又何时说要卖了我侄子们了?更何况,爹虽疼我,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孩子和田地孰轻孰重他心里能不清楚?大嫂你这几句话,是再打我和爹爹两个人的脸呐?” 第57章 商议 杜氏闻言,面色怔愣的看了孟期云一眼。 她只是……对小姑子失望透顶了! 家里头已经不比从前,八十两几乎等于全部的家产,小姑子这样的人,怎会舍得拿去还债? 是,公爹是疼爱孙子的…… 可她真的是害怕啊! “都是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给我出来!别像个缩头龟儿一样躲在屋里头不吭声,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嫁给你!当初说亲的时候,我瞧你老实、厚道才点的头啊!结果你呢?富贵了就不认人,什么乌糟肮脏的女人都往家里拉扯,横竖看不起我,如今我陪你受苦受罪回了家,想着你该能老实了,结果你又去赌……” “我这是什么命……”杜氏哭的是真伤心。 她眼泪鼻涕混作一团,坐在地上,一会儿抓土一会儿拍腿,很是可怜。 哪怕是如此,孟实还是没露头。 孟期云将小侄子抱过去捂住了他的耳朵。 小侄子年纪还小,但也有四岁了。 看到亲娘这样,不可能不害怕,尤其是昨儿还被要债的闹了一场,原本看到姑姑回来的开心也被瞬间熄灭,缩着头撇着嘴,想哭不敢哭。 孟期云瞧着这样子,气得不轻。 “别嚎了!”她突然厉声喊了一句。 杜氏吓得打了个嗝。 “大嫂真想当个泼妇不成?!你心里有气,在这院子里哭骂有什么用?进屋子找正主撒火不成吗?二娃还在看着呢,他年纪这么小,你也不怕将他吓病了!?”孟期云觉得大嫂最大的问题,就是在错主哪儿! 那邪祟引导大哥花天酒地有错,可这世上诱惑千千万,说到底,是大哥自己没守住心! 大哥有了外心,要么和离,要么便想法子将人掰回来! 是用柔和手段也好,是将人打得下不了床也罢,总得选一样! 既然她选择了指责大哥,那就要真拿出狠劲儿来,如今这样,时不时关心一下,时不时怨怼两分,有什么用?挠痒呢? 好在此刻杜氏也是知道心疼孩子的。 甚至也听说过有孩子被吓到后生病没了的,所以被孟期云这么一说,硬生生将一鼻涕泡憋回去了。 “戌庆,姑姑买了好些点心,你拿去学堂那边,交给你哥哥,顺道给夫子送些去,好不好?”孟期云冲着二侄子的时候,又是笑眯眯的样子。 她这两个侄子,一个叫孟魁昌,一个叫孟戌庆,都是极为听话的好孩子。 二娃一听姑姑叫他的大名,就回神了许多,懵懵的点了点头。 有点木呆呆的抱着那两个油纸点心。 “里面都是好吃的,左边的给夫子,右边的给哥哥,记住了吗?”孟期云又重复了一遍。 “记住了。”二娃回头看了亲娘一眼。 “姑姑和你保证,等你和哥哥回来的时候,你娘就不哭了。”孟期云挠着他的小脑袋。 他年纪小,很相信孟期云的话,这才拎着两小包点心走了。 确定侄子听不到了,孟期云才道:“爹,你将大哥拖出来吧,咱们好好商议商议。” 第58章 不坑你坑谁 她说着,自个儿去院子角落里,扒拉出一个藤条来。 棒打大哥的事儿,她可做不出,她身无缚鸡之力,拿了也不疼的。 孟僧明昨儿已经打过儿子一顿了,但才动手,外头就来了债主,一顿闹腾,后来孟实跑得快,藏在屋里锁上门,自然也就打不到了。 过了这么一夜,他那火气也消散了许多,更多的是想办法解决此事。 但现在被女儿一使唤,孟僧明也想起自己没发泄出去的怒气了,拄着拐杖站在了门边,抬起拐杖冲着那门便是一顿锤。 “你要是没死在屋子里头就给老子出来!有胆子去赌就没胆子承担了?我孟僧明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孬种来,再不出来我这就去找族长,将你除族了!”孟僧明也是读过书的,这是他能说的最狠的话了。 里头孟实吓得心头直跳。 出去? 那不行的! 现在出去,肯定死定了! “你这个孽子!还不滚出来!?非要气死我不成!?”一直没动静,气得孟僧明头发又白了几根。 孟期云却轻轻一笑:“大哥果真是个有骨气的,这是宁死不屈啊?既如此,劳烦大嫂弄些柴火来。” “……”杜氏才不想动呢,她还没哭够。 “大嫂还想不想还债?”孟期云声音柔柔的,却不容反驳。 杜氏内心怂了一下,到底是老老实实爬起来,去了柴房,拿了些干柴干草过来。 孟期云点火开始熏。 大哥将窗子关得还挺严实,可他们家这屋门底下是有缝的,将这烟雾往屋子里一扇,保证他如同那腊肉一般,没得跑。 而爹爹就在窗口等着,若他敢开窗,更要吃闷棍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孟实撑不住了,帕子捂着嘴,冲出了屋子,一出来,就被孟僧明一拐杖抡了一下,直接砸在地上。 “大哥要是跑了,这银子就更没人替你还,到时候你媳妇儿会被送回娘家再嫁,你儿子们给别人当牛做马。”孟期云淡淡说道。 “你就耍我吧!爹手里还有地契呢……”哪里用得着卖孩子啊?他又不傻。 “你若是不想解决了这麻烦,便继续犟嘴好了。”孟期云哼了一声。 孟实低着头,盘着腿在地上:“那你说怎么着吧……我这银子已经输了……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幺妹,你也是去过赌坊的,该知道那里是能赚钱的,端看咱们运气好不好了……”孟实又补了一句。 他这话一说,杜氏和白氏都不敢相信的看着孟期云。 她们知道小姑子去过青楼…… 但是还真不知道她连赌坊都去过! 太过分了! “大哥,从前我便觉得你是我们家里头最笨的,现在看来,真的没错。”孟期云一脸认真,“我去赌坊的时候,是个什么身份?身后跟着谁?你如今又是个什么身份?” “不都是赌……”孟实丧头丧气。 “我那时是中邪了,才会进赌坊!当时身后跟着的是王爷,那王爷穿的花枝招展,身上还带着玉佩的,那龙形玉佩也不是一般人能带的,赌坊管事一看便知不能惹,哪能让我们输银子?现在你就是草民一个,脑袋上只写了三个字,不坑你坑谁?!” “……”孟实没想到这一层,他只是想赚钱,但回过味儿来,又道:“哪三个字……” 第59章 三个选择 孟期云同情的看了大哥一眼。 “冤大头啊!”孟期云神情是一本正经,仿佛这三个字现在都还写在孟实的脑袋上。 孟实被孟期云的眼神侮辱到了。 现在……连幺妹都看不上他了? “我昨儿出门,赚了些银子,替你还债,是没问题的。”孟期云突然又道。 这话一出,孟实眼神一亮:“幺妹你赚钱了!?我就知道你最能干了,赚了多少啊?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贵人?!” 他眼里,妹妹就是个仙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来那些男子的注意,自然而然也有好处送上来。 他这态度,简直让孟僧明和孟期云都憋着火。 可怪孟实吗?! 都没脸怪他! 实在是曾经的“孟期云”真是如此,已经让所有人对她都有了这般印象! “昨儿卖了个方子罢了。”孟期云声音又冷了几分,也不再和他兜圈子了,“大哥,我可以给你三个选择。” “第一,你自己想法子,只要你不偷蒙拐骗卖儿子、不将那些债主引到家里来,你在外头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管你。” “那绝对不行,我、我哪来的银子……幺妹,你不能这么狠……” “第二,家里卖田卖地替你还债,但还完之后将你除族,我们家没有你这么一个人。替你解决债务,也只是尽最后一点人道。”孟期云又道。 “除族?”孟实脸也白了,“这你说了不算……” “怎么不算?我孟氏一族本就有族规,不许赌博,这事情若是闹到族长那边,我也留不住你!你虽是我儿子,可我也不缺你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一家子大难临头,你竟还有心思去赌,如此品性,留着你干什么?败坏我孙子前程吗!?”孟僧明适时打击道。 这么一说,孟实真慌了:“爹!我真错了,不能除族!除了族我怎么办啊?” 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不行!没有族人撑腰,谁都能欺负他! “那就是第三个选择了。”孟期云依旧语气淡淡的。 拿了八十两银子拿了出来。 “这银子,我替你还,但从今以后,大哥要听我的话,直到大哥将银子还给我为止,要写下契书,按了手印,将来若敢反悔,要么,我将你的契书卖给别人,让你当奴才去,要么,便将你两个儿子通通过继给我,你孤苦伶仃,老死残生。” 孟期云提出的要求,对于孟实来说,都是挺狠的。 孟实要面子,当奴才,那绝不可能的。 另外他虽不懂事儿,可在意儿子那也是真的! 那三年在京城喝酒玩乐,身子骨也不大好了,虽没废掉,但估摸着这一辈子,也就这两个儿子,别想其他。 “你、你想跟我抢儿子!?”孟实不敢相信,他妹妹竟然是这种人! “都是兄妹……你、你怎么能……”杜氏也支支吾吾的。 “是啊,都是兄妹,这孩子给我又怎么了?”孟期云也耍起无赖来了,“不过就是让他们不认亲爹罢了,谁让他们的亲爹欠了我的钱?卖给我,总好过卖给别人吧?好歹我还能让他们继续姓孟。”孟期云依旧坚持不让。 杜氏听明白了。 小姑子的话……就是,只针对她男人一个人的意思。 “那、那还能叫我娘吗?”她脑子一拐弯,问了一声。 第60章 你能生钱吗? 杜氏觉得,自家男人的想法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若不是为了孩子、又怕娘家笑话,当年丈夫纳妾的时候,她早就和离了。 “大嫂并未欠我银子,就算孩子过继给我,自然还是要孝顺你的。”孟期云认真的解释,“而且,若是将来大哥耍赖,真的还不上我的银钱,卖了大哥比过继孩子更合适些,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对……”杜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她的儿子当然是无辜的。 “对个屁!”孟实直接骂出了口,“你想都别想,你这个当妹妹的,竟然还想卖了我!?” “爹……”孟期云向后一退,冲着亲爹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大哥是想让我帮忙却又不付出努力还钱给我吗?怎就料定我会卖了他?” “……”孟实眼皮一跳。 不是这样的! 孟僧明的拐杖又砸了过去:“你还不谢谢你妹妹!惹出这么大的祸,亏得你妹妹肯帮你,你现在竟还不知足!?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乐意,就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儿子,除了族,大娃二娃照样不用叫你爹!” “……”孟实委屈极了,“爹,我也是你亲生的,她、她让我写身契啊……” 虽然这身契不用过官府,但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他脸往哪里放?! “你不卖了自个儿哪来的银子!?你妹妹白借你银钱,只要你努力干活将这银子还上,那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孟僧明觉得女儿真的是太善良了。 这好孩子,知道家里的田地才买到手不好转手卖了,这才想方设法的赚钱,送给孟实还赌债! 她一个小姑娘,如此辛苦,这身为大哥的人竟还不满意! 孟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卖了自己? 为了区区八十两银子? 想当初他在京城,那可是大老爷啊! “我觉得咱爹说的对,这银子是白得的……”杜氏却在旁边添柴加火,“总比卖田好……” “我还比不上几亩田地吗?!”孟实瞪着他。 杜氏本来还有点心虚,见丈夫怒眼看着自己,也来了火气,开口就道:“那当然比不上!你能生钱吗?!我以为你去府城赚钱呢,结果你连家里的产业都输光了,你要是不卖了自己,那田地没了,以后我儿子拿什么去读书!?” 难道要让幺妹出钱送孩子读书吗? 每次需要买笔墨纸砚的时候,都要开口借钱? 长久以往,她这头还能抬得起来? 现在卖了丈夫,那就是一劳永逸,平等交易,就算是欠债,那也是丈夫去欠,不需要她对这小姑子低头,将来家里分财产的时候,儿子还能得些好处! 孟实听到这话,气得直不起腰。 他可是当家的男人! “你、你、你信不信我休了你!”孟实怒了。 “休了我?休了我你也没银子还赌债!”杜氏现在很明白,孟实不敢真的休了她。 笑话,自个儿欠了一屁股债,两个儿子没人养,现在巴不得她留在跟前任劳任怨做个老婆子呢,怎么会将她赶出去? 孟实面红耳赤。 气得浑身打颤,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孟期云做了天大的好事儿! 第61章 家法 在回来的路上,孟实一直觉得他是这个家里头除了亲爹之外,最疼幺妹的人了。 却没想到,被幺妹捅了一刀。 他满腹委屈,看着银子,再看看亲爹那无情的脸,最后屈辱的签下了孟期云写下的契纸。 手都在抖,恨不得将三份契纸撕得粉碎。 这虽然不是奴契,可对于孟实来说差不多了。 孟期云将八十两和其中一份契纸交给亲爹保管,免得又被孟实拿去赌了。 孟实是咬牙切齿,孟期云却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只听她又道:“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爹,剩下的,就是你执行家法了,这事儿我就不掺和了。” “?!?”孟实懵了一下。 家法?! 他看到了一藤条,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上头还带着刺儿! “我、我已经签了……” “契纸是契纸,家法是家法,并无冲突。”孟期云一本正经。 “跪下!”孟僧明冷喝了一声,孟实吓得一哆嗦,也不敢不听话,跪得老老实实,紧接着,那藤条便落在了身上。 “啊——”鬼哭狼嚎。 带刺儿的家法,哪里能舒服了。 都不用孟僧明使多大的力气,就能打得他血肉模糊。 没多久功夫,那后背就已经伤痕累累,十分吓人,孟僧明也是心疼的,但想到儿子犯下的错,知道这一次若是不狠狠整治一顿,那往后整个家都要搭进去…… 这么一想,下手更狠。 狠到杜氏都心软想要哭求了。 白氏没见过这场面,早就吓得躲回了屋子。 杜氏偷偷摸摸看了孟期云一眼,却见小姑子面色平静,好像看景一样,竟然一点波动都没有,这心里头忍不住凉了。 这可是她兄长啊,曾经如同父亲一般疼爱她的人,如今在他面前哭天喊地,她竟然一点都不心疼…… 小姑子真的是太狠了。 孟实晕了过去。 这时候孟僧明才停,那鲜血淋淋的藤条上似乎都挂着血肉,触目惊心。 孟期云掏出几瓶药来:“我没空替他制药,这是昨儿进城的时候买的,将就着用吧。” 说完,转身不再管了。 老爷子手都在哆嗦,将药扔给了杜氏:“托回屋。” 他老了,都快打不动儿子了。 丫头这一次出手狠,连药都提前买好了……可是她做得却是正确的,若只他一个人,怕无法这么干脆的动手,也无法杜绝大儿子的恶习…… 什么时候起,这个家只能靠丫头来引路了。 他也不求儿女富贵,只希望他们能懂事、能脚踏实地的活下去。 …… 孟期云在自己的屋子的后头支了一个小灶,专门用来熬药的,那烟火熏得她眼睛发红,鼻子泛酸,偷偷摸摸抹了两把眼泪,脸上都黑灰黑灰的,有些可笑。 “对了,爹,一早是不是有人来拿药?”熬制好了药材,孟期云才露脸找到爹爹问道。 “是来了个小姑娘、还带着两个家丁穿着的人寻你,我说你今儿还没回来,那小姑娘也只是笑笑,说明儿一早再来。”家里的事儿太多了,他都险些忘了。 孟期云点了点头:“本是说好今早的,竟然违了约,也亏得那位小姐不计较,爹,我再上山一趟,弄点赔礼回来,明早和药丸一起交给人家。” 第62章 报官抓骗子 孟僧明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 “你歇着,我替你去。”他心疼得很。 女儿中午回来的时候,一脸疲惫之色,吃饭的时候更是饿狠了的模样,结果还没歇口气,家里头又闹了起来,现在又熬了一下午的药,是真的辛苦。 这两眼乌青,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爹又不认识路,怎么代替我去呀?那地儿不远,我去去就回,很快的。”孟期云撑着笑了笑。 山洞里还有些酒,师父在的时候酿制的。 其中一些是她钟爱的美容养颜的药酒,送礼用正合适。 她现在一穷二白,也着实拿不出别的好东西送给那位秦小姐。 “明早再说吧,你得听爹的,瞧瞧你这脸色,若是晕在山上怎么办?”孟僧明也挺顽固,“都是爹没用,现在一点忙帮不上,这把老骨头,将来也只有拖累你的份儿。” “爹!您说什么呢,您在我才安心呐?”孟期云连忙撒娇,“我虽恨那邪祟,却也庆幸她放过了咱们一家人的命,富贵没了还能赚,若是命没了,我真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如今您养好身体,等我多赚些银钱,攒够药材,可以替您治腿的。” 她爹这腿已经废了三个月,以平常法子接骨已经没用了。 想要治疗也不是不行,就是需要更好的药,还需要一副金针,配合师父教她的绝技。 可那绝技她也没用过,如今也需要找个木头人先练练手,等有十成把握了,她才敢动手。 “我这腿就这样了,没必要费银子。”孟僧明也想得开,“你给自己多攒攒家业,甭管我。” “爹,那可不行。”孟期云突然严肃,“您这腿若是不好,以后大哥欺负我,您都追不上他,怎么替我教训他啊?!” 被她这么一说,孟僧明心情一阵轻松:“你这丫头……” “好!等我丫头有本事了,就让你替我治腿!”孟僧明又补了一句。 他是女儿的靠山,有他在一日,他那三个儿子就不敢胡搅蛮缠的欺负她。 有亲爹守着,孟期云也只好乖乖回屋休息。 昨儿一夜没睡,其实她早就累得快要睁不开眼了。 只是睡梦中,却也还是不踏实。 梦到二哥在军营被人欺负,梦到大哥死性不改,梦到三哥偷偷摸摸的哭着说自己的媳妇儿嫁人了…… 她心里头就像是缠着千百根绳子,怎么解也解不开。 她要知道,导致她最难以安眠的人,除了三个哥哥,还有陈家人。 回来之后,她有祭拜师父,却没有一次敢从陈家废旧的宅子附近走过,更别说去扫墓了。 没替陈家报仇,哪怕见了陈家人的阴魂,她都张不开口打招呼。 而且,恨她的人那么多,却没见那个人在她梦中走一遍…… 孟期云拍拍脸,将那些情绪继续压在心底。 一大早跑去山洞取了两坛酒水,将药丸子包好、写好了用量,这才等着秦家小丫鬟进门。 那个叫杏儿的丫鬟很守时,上午也到了。 看到她之后,松了口气。 “孟姑娘在家就好了,昨儿您不在,我们小姐真担心您出了什么事儿呢!”杏儿面色放松。 其实,她一直怀疑小姐被人骗了,昨儿没见到这孟期云,心中更肯定是如此,还想着今儿要是还找不到人,她恐怕得建议小姐报官抓骗子了。 第63章 好东西 孟期云也知道小丫鬟想什么,态度依旧客气。 “这两坛是美容养颜的酒水,可送给秦姑娘的长辈,睡前小酌一杯颇为有效,只是莫要贪饮。”孟期云笑着,笑容端庄得体,“昨儿耽误了杏儿姑娘做事,是我的不是,这是我做的面膏,也是滋润养颜的,给杏儿姑娘用用。” 小丫鬟诧异的看了孟期云一眼。 心里挺不好意思的,这孟姑娘真的挺会做人的,怪不得是状元郎的妹妹呢! “孟小姐您太客气了,我是听小姐的吩咐,怎能收您的东西……” “一点小玩意儿罢了,你之后要更辛苦的照顾秦小姐,过多辛劳对皮肤不好,有这面膏,可保你一直容光焕发。”孟期云直接将东西推了过去。 秦家乃大户,丫鬟可不少。 若是用得好,以后难免还会寻她来买。 孟期云也是被逼无奈,变得如此市侩。 杏儿作为秦滢身边大丫鬟,这等礼物也没少收过,客气两声之后,也坦然塞进了怀里。 好生学了推拿的手法之后,孟期云考了她几遍,确定没问题,便让她回了。 回到了秦府,已经晚了。 但秦滢早已经等不及,立即让大夫先将药丸查验一遍,只要确定没问题,她便可立即使用。 她虽对状元郎的妹妹有好印象,可并不代表这入口的东西能随便吃的。 “怎么样?没问题吧?”秦滢盯着家里头请来的大夫,一脸期待。 大夫扣了一丁点下来,闻了好几遍,又化水尝了尝,过了好久的功夫,这才震惊道:“大小姐放心,这药绝对没有问题,而且,这药用的十分巧妙,应当是有效果的,只可惜……” 他能闻出里头大致的药材,却不知道每种药材的用量,配不出一模一样的来。 不等他多说,秦滢拍了一下手:“我就知道!杏儿!” 杏儿立即让人端了一碗清水来,看着自家大小姐一股脑的将药吃了。 吃完药,身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这又是什么?”秦滢盯着那酒又道。 “是让您送给长辈养颜药酒。”幸而立即道。 “我不能喝吗?”秦滢皱了皱眉头,她脸上多肉,这一眯眼,几乎都成了一条缝了。 “大小姐,您每日都要吃药,怎能喝酒啊?”杏儿立即道,“若是您不想送出去,那我将它埋在树底下,等小姐想喝了再取出来可行?” “不,我先闻闻。”秦滢比较好奇,是什么好酒。 他们秦家什么不多就是金银多,家里头美酒佳肴可不缺的,那孟期云既然敢送,就证明这东西在她眼里是非常好的,她当然要先掌掌眼。 开了泥封,一股子酒香散了出来。 堂中,大夫都还没走,忍不住吸溜了两下鼻子。 “这酒……是用了不少好药呢……”大夫馋的咽了一下口水。 “这还用你说?我也能闻出来!”秦滢哼了一声,让人将大夫请下去,之后,这手都差点没忍住,实在想尝尝这酒水是个什么味儿。 好在她也知道轻重。 比起酒水,她更在意自己的体重。 “将东西送给我娘……”她磨了磨牙,突然眼神一闪:“孟姑娘这般会做人,必然也送了你什么好东西吧?给我瞧瞧?” 第64章 必有效果 秦滢一脸期待的看着杏儿,杏儿无奈,只能老老实实的将东西从怀里拿了出来。 一瓶小膏药,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打开闻闻,却是奇香扑鼻,闻上去便有一股子清凉舒爽的味道。 “这是面膏?”她好奇道。 “孟姑娘是这么说的。”杏儿老老实实说道。 “我留着了。”秦滢毫不犹豫的收起来,然后去自己的小匣子里头随便选了个不是太贵重的物件,丢在了杏儿的手里:“用这个与你换。” “奴婢人都小姐的,东西给小姐也是应该的,奴婢怎敢要……” 话没说完,秦滢便摇了摇头:“你别说这么多废话了,给你的就拿着,本小姐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了?将东西收起来,快和我试试那推拿手法去。” 杏儿连忙应下。 这心里当然没有半点不高兴,小姐赏的东西,即便是那小匣子里头最差的,却也能抵她一个月月钱了。 她家小姐因着体胖,一直不爱出门,平日都是呆在家里,总是闷闷不乐的,她们这些丫鬟得的赏也就少了点,今儿大小姐高兴,若她伺候的好了,指不定整个院子的下人都要沾光被赏。 杏儿也不敢拖拉,让小姐躺好之后,便开始推拿。 那孟姑娘教了好几遍,这手法和穴位她记得清楚,每一下都按得刚刚好。 甚至,她那双手才按捏了几下,秦滢便已经舒坦的不想起身了,浑身的横肉好像烂泥一样瘫在床上,一动不动,没到半刻,这人竟然就睡着了。 但按照孟期云的要求,这推拿最低也要半个时辰。 杏儿当然是十分辛苦的,但孟小姐也说了,若她觉得累,可以将这活交给别人,换着来。 本来她也是这么想的,可看到大小姐这般舒坦,她当然不想将功劳推出去,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对她来说,没什么难的! 整整一夜,秦滢睡得香甜踏实。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醒来之后,吓了一跳。 床褥竟然都湿透了,身上的衣服更是无比潮湿,黏糊糊的沾在身上,特别难受! 不过这身体又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这才一天,就算是瘦了,当然也是瞧不出区别来的,可看着自己糟蹋的床榻,秦滢心里便更加期待了。 “孟姑娘说我这药要吃多久来着?”秦滢连忙问道。 “她说您先试吃两个月,如果成效不错再说,这两个月您会瘦下三十斤来。”杏儿连忙说道。 “我现在便觉得自己轻快多了,定是能行的!”秦滢一脸激动,“杏儿,告诉爹娘,我这两个月不出门了,过两个月给他们一个惊喜!” 她如今的重量差不多是一百八十斤左右。 这还是她跑去家中粮库里头偷偷算出来的。 三十斤……虽然到时候还是肥了些,可该能算是个正常些的胖子了吧? 头一回有如此大的期待,秦滢连饭菜都不觉得香了,而且从前她总想着吃些大鱼大肉,可这会儿偏就想尝尝清粥小菜,也不知是为何! 第65章 比得过厨子 秦滢吃着清粥小菜,而孟期云现在总算觉得饭菜香了。 前几日家里吃的都是粗粮,肉食也不多,但现在哪怕帮大哥还了赌债,她也还能剩下二十两银子,自然也就不那么节省。 大清早专门买了肉,一家子吃了个痛快。 吃了她的东西,杜氏和白氏又能安静好几天了。 只是一家子吃完了,杜氏还准备带些肉食回屋给孟实补一补,却被孟期云拦着了。 “劳烦大嫂转告大哥,昨儿那藤条打出的也不过就是皮肉伤,不曾伤筋动骨,所以就莫要在屋子里装可怜了,今天起,他要过来帮我干活的,否则家里的饭菜,没他的份儿。”孟期云很无情。 杜氏都觉得心惊:“肉都打掉了……” “不妨事,不是抹了药么?”孟期云笑得很得体。 “……”那药劲儿也没那么大啊! “要不……再让他歇两天?”杜氏又问道。 “不行的,趁着现在背后还疼,就要多动一动,否则好得太快,就不长记性了。”孟期云好似是在说一句极为寻常的话。 孟僧明好像是没听到她的惊世言辞一般。 杜氏咽了口唾沫,脑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磨蹭了一会儿,竟然没敢反驳,就去屋子里叫人了。 孟实几乎是爬出来的,那幽怨、愤恨、郁闷的表情,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尤其是又看到了一桌子的鸡鱼肉蛋、而自己面前只有一份素菜之后,更是不可思议。 “就给我吃这个?”孟实声音都哆嗦着。 “是的,大哥哥。”孟期云依旧的软糯懂事,“哥哥的饭菜是我亲自做的,这都是我的心意。” 今天轮到她做饭,话是真的。 “爹,姑姑做的饭菜真的是太香了,比我们在京城大院子里吃的那些味道还要更好!”孟大娃一脸天真。 白氏也点了点头,表示这东西确实好吃。 她算是看出来了,小姑子手艺好,都能比得过厨子了。 前几天还不明显,可今儿食材丰富,那优点立即显现出来了。 那炖肉颜色澄亮,十里飘香还入口即化,炒的鱼片爽口清滑,一点腥气都没有,她在娘家的时候,吃过不少山珍海味,但如此普通食材还做出这么好味道的菜,还真没有过。 “魁昌,这饭菜虽好吃,可你爹爹病着呢,病人只能吃清淡的,喝点粥吃点绿菜,最是养人。”孟期云笑着说道。 孟大娃叹了口气:“爹,你要早点好起来啊!” 孟实嘴角抽动了两下。 偏偏妹妹这也算是在儿子面前给他留面子了,他都不好反驳。 只能可怜兮兮的用奇怪的姿势,简单吃了些,入口无味,而其他菜色的香味磨人,痛苦! 吃了早饭,大娃上了学,但二娃还在,他平日闲着没事儿,都要跟在孟期云身后溜达的,有时候,孟期云会给他弄些吃的,有时候教他自己玩,还教他在地上写写画画。 “大哥现在病着,重活你也干不了,就先从烧火开始吧,火不能灭。”孟期云道。 孟实只能点头,但还不忘问道:“那我这一日多少工钱?” 第66章 不能讲讲价吗? 昨天被强行签了契约,上头写了什么他都没看清。 “一日五十文钱,若损坏了药材,会从工钱里扣除,另外偷奸耍滑扣钱,阴奉阳违也扣钱,说错了话,根据大哥过失程度,酌情扣钱……”孟期云无情的说道。 总之,就俩字:扣钱。 孟实觉得天都黑了。 “幺妹,咱、咱俩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我这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他嘴巴干涩。 “要分清的,大哥。”孟期云脑袋一点,“大哥也不用着急,会有还完账的那一日,大哥不犯错的话,每日五十文,一个月便是一千五百文,一千文交给父亲,三百文交给大嫂,二百文填账,一个月二百,一年便是两千四百文,要还清八十两银子,约摸需要……三十多年。” “到时候大哥也才六十多岁,当然,大哥也是要养孩子的,所以之后大哥表现不错的话,我会给大哥涨工钱,到时候大哥就有更多的工钱交给大嫂了。” 交给杜氏,杜氏是不会用来给丈夫赎身的。 也就是说,不论他赚多少,想得自由身,差不多就是三四十年的事儿…… “来吧,我们一起干活。”孟期云笑眯眯的,人畜无害。 “……”孟实脑袋都要炸了。 事实告诉他,孟期云不是说着玩。 接下来的一天,他就没闲着。 也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要做那么多的药,还有那些药为什么要熬那么久! 他一直要呆在锅炉前盯着,熏得脸都黑了。 看火也就罢了,妹妹上山一趟回来,还会带些新鲜的、不知名的草,他还要负责清洗和整理…… 孟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辛苦过了。 他这双男人的手,在京城养了三年,都白嫩了许多。 现在被打回原形。 这还是第一天。 噩梦还在继续。 孟期云本来就需要一个帮手,二娃年纪那么小,使唤起来确实不方便,现在有了大哥就完全不同了,现在大哥还伤着,等他伤好了,就可以陪着她一起进山采药,大哥力气大,能背的东西更多。 孟实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去赌博的行为了。 尤其是见到债主登门时,亲爹将他的卖身钱痛快交过去的样子,只觉得血肉在这一刹那都彻底凝固。 爹就不能……讲讲价吗? 他毫无资格站出来,也只能欲哭无泪,像个被关在囚牢里犯人,眼巴巴的盯着那些债主。 目光渗人,那些人将银子拿到手,烧了借条,转身就跑了。 一个半月后,孟瑞娘出嫁。 村中许多姑娘提前前去贺喜。 孟瑞娘嫁人前一个月几乎没出门,一直在家里绣嫁衣,所以很多姑娘们见到她都吓了一大跳。 这还是那个村中最黑、最黑的黑丫头吗?! 那脸蛋明明十分白嫩! 曾经被阳光晒伤了的部分似乎也彻底好了,皮肤都像是发着光一般细滑! 从前别人都以为孟瑞娘是天生就黑,可现在一看,根本不是! 她很白,甚至或许皮肤太娇嫩,所以见了阳光之后,反应也会比别人更大! 看着一群惊呆的小伙伴,孟瑞娘也红了脸。 她一直希望自己出嫁的时候,让所有人都羡慕,而现在,做到了!都是因为孟期云给的面膏,让她在出嫁的时候,能扬眉吐气,不被别人笑话! 第67章 孟家宝儿 这么大好的日子,孟期云哪能不出现? 孟瑞娘将她拉过去,当着许多小姑娘的面,一脸感激:“要不是云妹妹,我今儿肯定不能这样好看……我婆家那边也听说了不少我肤黑的传闻,我还想着要被人笑话呢……” 现在好了,不会丢脸。 “举手之劳而已,瑞姐姐这么客气可就生分了!”孟期云咧嘴一笑,甜甜的。 “瑞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你皮肤这么好是和孟宝儿有关系吗?”一群小姑娘里头有人好奇问道。 这么一喊,孟期云还楞了一下。 孟宝儿?! 对,小时候是有人这么叫她…… 因为……人人都说她是生在福窝里头了,父母兄嫂各个都疼她,甚至还有个天下最好的未婚夫,是所有人眼里的宝贝疙瘩,所以……给她取了这么个外号! 从前她还觉得羞人,现在却觉得当时的日子真是幸福极了。 “你别乱叫,都长大了,被外人听了笑话的。”又有旁人笑眯眯说道。 “哈哈,我一时着急嘛……云、阿云妹妹,你快和我们说说呗?究竟是如何让瑞娘变得这么好看的呀?我也快嫁人了,我也要变美!” 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 “我知道!我们几个和阿云买了面膏的,是真好用,你摸摸我的脸,最近是不是变得水嫩多了?!” “我的也是,斑都淡了呢,不愧是京城那边的面膏方子,真的是太好用了!” “我的痘痘也没了!” “我看看我看看……” “……” 很快,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起来。 都不用孟期云开口,便有一大堆人准备要和她买东西。 “今儿是瑞姐姐的大喜事儿,我也不好细说,明儿大家去我家谈吧!”孟期云也怕太热闹了抢风头,找了个机会开口压了下来。 小姑娘们都是懂事的,听到这话,也都安静下来,转而又去恭贺孟瑞娘。 …… 孟僧明这一房离开几年,如今回来,为了更好的融入村里头,这种喜事儿,即便不卖力帮忙,也要出面观礼的。 孟瑞娘被接走之后,孟僧明又带着二娃留着吃席。 孟期云是孟瑞娘邀请来的,和自家人都没呆在一处。 吃着东西的同时,孟期云也看到了熟人。 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甚至比孟期云更早一步的将目光投过来,四目对视之后,邹灵芝笑眯眯的走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一回村就听哥哥提到你了,就想着今儿你要是不来,我就去你家寻你去。”邹灵芝微微叹了口气,“真是太可惜了,我嫁人的时候,你都不在。” 孟期云抿了抿嘴:“是我回来的晚了,还不知你嫁去何处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看着邹灵芝,比起从前,更多了许多疏离。 是那邹劼求亲的缘故吧? “能去何处?也就是府城而已。”话是这么说,孟期云明显觉得邹灵芝说话间脊背都挺直了几分,“我夫家没什么本事,家中也不过就是有二三百亩地,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孟期云一听,懂了。 第68章 瞎了眼 怪不得今儿觉得邹灵芝有什么地方和从前不一样,原来是这浑身的派头。 孟期云又仔细瞧了瞧她,发现这人变的阔气了许多。 身上穿的不是普通的棉缎,而是莲青色红绣石榴纹锦衫,布料细软。 这一身衣服,得价值三五两银子,她的头上带着更是一只羽蝶鎏金簪,看上去很是生动美丽,更别说这面上擦脂抹粉,更显得娇艳了。 当然,更要紧的是这抬头挺胸说这自家只有二三百亩地的模样,让她想到了自家大哥做大老爷时的德性。 孟期云笑而不语。 邹灵芝也一直偷偷摸摸的观察着她,见她不说话,又道:“阿云,我听说你家是犯了事儿,到底是多大的事儿啊?怎么好好的从官眷变成平民百姓了呢?我本以为有生之年咱俩是永远见不着面了,却没想到如今还能村子里瞧见你……” 说着,邹灵芝叹了口气,手搭在了孟期云的手腕上。 摸了摸她的衣服,有些诧异:“呀?你身上这件衣服还是三年前的……” “你怎将日子过得这般苦?”邹灵芝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紧接着,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荷包来,放在了孟期云面前:“既然知道你如今过得困难,我怎能袖手旁观?这是我小小心意,你收下,回头买些吃的补一补,瞧瞧,你都饿瘦了。” 孟期云眉心微蹙。 “不用了。”看在从前相交不错的份上,她只是客气婉拒。 从前她朋友少,满村的小姑娘,没几个爱和她玩。 着实因为那时父母兄长对她宠爱有加,与村中其他人家的姑娘相比,相差太大,好好的姑娘与她呆的久了,心头多会生出些不平来,回家准要和爹娘吵架。 所以小姑娘们和她多都是点头之交。 更何况她又忙着进山学艺,和她们相处的更少了。 只有邹灵芝不同。 她从前从不嫉妒她有哥哥疼爱,总爱找她出去玩。 邹灵芝又总说羡慕她会认字儿,时常上门求教,父母家人都觉得邹灵芝不错,所以她也不介意多个手帕交。 只是没想到,这才三年多的功夫,邹灵芝这人就如同脱胎换骨一样…… “你啊,就是太爱面子了,我给你的,你拿着就是了,不用客气。”邹灵芝笑眯眯的,“早知你如今这般艰难,我就该将家里那些用不着的衣服首饰什么的,带过来让你挑挑,虽是旧的,可也比你身上这三年前的衣服要强……” 她还叨叨个没完。 孟期云也不是没脾气的主。 “看样子,灵芝你如今是富贵了。”孟期云侧头问道,“可怎么我瞧着邹大娘身上穿的衣服都还打着补丁呢?你虽是出嫁的女儿,不好过多补贴娘家,但给亲娘孝敬些布料总是行的吧?” “什么?”邹灵芝愣了一下。 “我不知为何对我生出这骄傲施舍的心思来,但邹灵芝,我自问不曾做过对不住你的事儿,你若想显摆,便去找旁人去,莫要在我跟前卖弄,你这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让我觉着自个儿曾经真是瞎了眼,竟与你做过朋友。” 第69章 享福 孟期云说话也不客气,怼了自家大哥几日,她也算是练就了几分嘴毒的本事。 况且,从前的她给被人的印象虽然和软,却也从来不懦弱好欺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阿云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我是看你日子过得苦,所以想要帮帮你的,你看,我还给你银钱……你竟不识好人心!”邹灵芝声音增大了几分。 孟期云本来以为事情就此为止了,却没想到她还想吵。 她放下手里头的东西,微微侧着头,声音缓缓:“灵芝,这便是想岔了。” “你说你如今家中有田产铺子,日子过得好,又非要给我银钱,我觉得实在不妥,便将银钱还你,让你多用心孝顺你娘,莫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哪里就是不识好人心了?” “且,我对你也是好意,你瞧瞧邹大娘,日子清贫,你做女儿只顾自己享受,如此招摇回村,怕要被人传出闲话来的,所以我才劝你几句,你怎么还怪起我呢?” 孟期云说完,将荷包拿了起来,抬脚往另外一桌子走过去,将荷包放在了正在吃席的邹大娘的手里头。 邹大娘还愣着呢。 “什么东西?”她只顾着和别的婆子闲聊了,也没听到别的动静。 “这是灵芝孝敬您的,她说自个儿嫁的好,回头给您置办几身衣服,让您做村里最体面的长辈!”孟期云笑眯眯的,说完还冲着邹灵芝挤眉弄眼,一副“无需谢我”的态度。 邹灵芝脸色僵住了。 邹大娘回头看到自己女儿,有些诧异:“真是你说的?” “……”邹灵芝嘴角抽动了两下,“嗯,娘,明儿我就带您去府城买衣服去……” 邹大娘咧嘴一笑:“哎呦,我这闺女,就是孝顺!” 说着,将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邹灵芝晚了一步,脚步僵在原地,十分难堪。 荷包里头,拢共有三文钱。 三文……这怕是给三岁小儿的压岁钱吧? “啊,这是我拿错了……这个才是……”邹灵芝连忙在怀里摸一摸,掏出一个另一个荷包来。 那荷包有些陈旧,绣工和花样还算不错,一看就是平日用的,看上去是有些分量。 邹大娘又打开瞧了瞧,这才喜上眉梢。 里头有二两银子和几个铜板。 邹灵芝真要哭了。 那是她的钱! 她的确是嫁了个不错的人家,夫家也的确有二三百亩田产,但是!与她无关呐! 她公婆生了七个儿子,她丈夫还不是长子,排行第五。 三百亩田,七成是要归长子所有的,剩下的才是其他兄弟们能分的! 她嫁进那家之后,一屋子的妯娌兄弟,日子过得苦极了,哪里有闲钱买衣服首饰?衣服鞋子都是今儿早上租的,簪子是找婆家嫂嫂借的! 那银子…… 那银子倒是她的私房,可就这么送出去了? 可若是不拿出来,以她娘的脾气,可不会在乎孟期云在不在旁,只会毫不犹豫的辱骂让她丢脸! 孟期云笑了笑:“灵芝可真孝顺,邹大娘,您可真疼女儿,给灵芝找了这么好的婆家,往后定是要享儿女福的!” 说完,孟期云笑着回了自己的位置。 第70章 心上人 邹大娘也知道女儿和孟期云在斗什么,但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因着孟期云的缘故,她从女儿手里头弄到了银子。 她儿子读书费钱。 邹大娘也毫不犹豫的拉着邹灵芝,在众人面前炫耀,说自己生了个如何好的女儿,闹得邹灵芝都不敢反驳,站在身后像个只会傻笑的木头人。 她心里却是恼极了的。 今儿她花枝招展的过来,为的就是让孟期云难受。 曾经自己跟在她身后,就像是个小丫鬟,孟期云让她写字她就要写字,写的不好,还要被她嫌弃。 偏偏自己没有一个好哥哥,她那哥哥,只知道让她讨好孟期云,打听孟期云的一切喜好。 当初,孟期云吃的点心,她没有,只能被她施舍。 孟期云穿的衣服也是村里最好看的,她还是没有,只能厚着脸皮借过来试穿,转眼就要还回去…… 孟期云就像是天上的云月,她就是地上的泥,在她哥邹劼的眼里头,都不配给孟期云提鞋…… 甚至,孟期云后来还成了官眷小姐! 而且,这个村子里也只有她知道,是孟期云,是她……毁了婚约,毁了陈家! 孟期云,她是这世上最罪大恶极的人! 邹灵芝心里恨极了,尤其是在她转头的时候,看见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孟期云,正和其他小姑娘说笑…… 那样子让她恶心! “今儿灵芝姐姐穿的可真是好看,从前回来的时候就没这样。”旁边的小姑娘大概也感受到了邹灵芝的恶意,“阿云姐姐,她好像是恨着你呢,真是莫名其妙。” 更好笑的是,邹灵芝竟然施舍给孟期云三文钱? 孟期云一个简单的药膏都能卖百文的! “无需管她,许是炒菜时候放错了东西,将脑子炖了。”孟期云浑不在意。 恨她的人多着呢,邹灵芝算什么。 “你这些年不在,恐怕是不知道……”一旁的小丫头还挺多话,“她嫁人的时候,哭得厉害呢……我听我娘说,定亲之后闹了好几个月,死活不乐意,邹大娘说,若她再不愿意,就将她卖了换银子,这才老实的……” 孟期云很惊讶:“夫家不妥?” “那倒不是,邹大娘虽然偏心儿子,但也怕别人戳脊梁骨的,邹灵芝的夫家很好,名声也不错……咱们都猜她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说完,小姑娘吐了吐舌头。 知道不好再多话了。 这种事儿,不好传的,只是孟期云看上去太人畜无害了,所以忍不住想让她知道的多一点。 孟期云心里头却多想了点。 心上人…… 她脑子里突然有种不成熟的想法…… 当年,邹灵芝不会是看上了她的未婚夫吧?所以……常会不合时宜的出现,甚至时不时的打听她和陈家哥哥的琐事儿? 孟期云突然有种被脏东西糊住眼睛的感觉。 饭都不香了。 陈家哥哥俊秀好看,人也温柔善良,邹灵芝若是生出些心思也算不得错,可让她膈应的是,这人曾借着她来接近她的未来相公,竟存着横刀夺爱的想法? 孟期云不想多看邹灵芝一眼,吃饱喝足之后,拔腿就走。 第71章 登徒子 那边邹劼一直想要找机会上前和孟期云说话,隔着好几张桌子,时不时的张望瞧着,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准备上前,结果孟期云跑了。 他在后头追上去,喊了好几声,明明瞧见孟期云回头看了一眼,可结果走的却更快了! 孟期云恨不得立即飞回家。 这邹家人都不是好的。 要离得远远的才行! “期云妹妹!期云妹妹!”可孟期云回了屋子,邹劼还贴在大门外头伸头望,嘴里还不忘酸溜溜的喊着。 孟期云听得头皮发麻,胃里都要翻江倒海! “期云妹妹,我知道你在家,我只是想要和你说几句话……”邹劼看上去很是焦急。 家里头,白氏和杜氏都在。 “这邹家小子还挺痴情,我觉着人还是不错的,可惜啊,咱这小姑子见过大世面,那王爷、世子都追着她跑,哪能看得上他?”杜氏翻白眼。 白氏手里正在绣帕子,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欲言又止。 “咋的?你觉得我说的不对?”杜氏觉得白氏太闷了,追着问话。 白氏想了想,然后规规矩矩的说道:“原本觉得尚可,外表不错,也有求学之心,只是这几日打听了一下,这人不行。” “哪里不行?”杜氏又问。 “这般年岁只得个童生,却处处张扬,满村都说他才学好,可见其人傲慢自负,邹家找媒婆寻摸亲事好几年了,却无一能成,必然是个眼高手低还有野心的,其心不纯,今日这般放浪追上门来,张口闭口竟叫着幺妹的闺名,心思猥琐不正。”白氏认真分析,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自以为是的登徒子。” “……”杜氏张了张嘴。 能看出这么多来? 怎么她觉得小伙子人精神也激灵,又会认字儿长得俊秀,还挺好呢? “你还想给幺妹找个像二弟那样的人呐?”杜氏撇嘴。 “我只是说这人不好,小姑子嫁不嫁我管不着,大嫂你又能管得着了?操这闲心干什么?”白氏一边说,一边飞针走线。 杜氏更郁闷了,她和白氏聊不到一起去! “你绣这么多帕子有什么用?又不卖……”杜氏看她忙活,有些无语。 “大嫂好奇怪,我又不是绣娘,我私下绣的东西怎能卖给别人用呢?自甘堕落。”白氏理所当然的嫌弃杜氏的想法。 至于银子…… 她相公是状元郎,哪里用得着她想法子? 妯娌二人正聊着,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尖叫。 是邹劼的。 杜氏吓了一跳,连忙冲出去看,白氏端得住,却也慢条斯理的放下了东西,往窗边站了站。 只瞧着外头邹劼身上,糊了一身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药渣,那浓浓的药液都都染黑了衣服,满脸满怀,可笑又狼狈。 孟期云开了门,但孟实站在二人中间挡着。 “怪不得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原来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孟期云声音清脆,却又不泼辣,但听上去还是一样的扎心:“满肚子草包学问,礼义廉耻都不知半点,厚颜如粪土糊了墙,相隔十里,瞧你一眼,我都嫌臭!” 第72章 不知廉耻 孟期云双手竟还叉着腰,那瞪着眼睛怒气哄哄骂人的模样,颇有几分杜氏的真传。 只可惜她这动作到位,可那长相着实不够强悍厉害,哪怕说出最狠的话,瞧着也像是小鸡崽子护食一般,怎么看怎么可人。 而孟实手里头拿着盆儿,本来里头还放了些药渣,但现在,都在邹劼身上了。 “期云妹妹,你怎么如此伤我的心……”邹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要不是眼前这张脸无比的熟悉,他都要怀疑对方不是孟期云了! 从前那么温柔,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像是黄莺叫一般,怎么现在满嘴粪土,还如此凶巴巴的?! 他心里想纵着孟期云,可现在也真的不高兴了! 当然,即便是凶巴巴的,她也还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可就是一想到她对待陈肃躬和对待他竟有这么大的差距,他这心里便觉得十分不痛快! 孟期云脸色是越来越冷了。 “你们邹家的人便是如此自以为是、恬不知耻吗?!我已经将话说到这般份上,你竟还给脸不要脸!”孟期云本觉得这人只是有些讨厌,可现在看来,明明就是品性有问题! 不是个好东西! 便是与她定亲多年的陈家哥哥,见了她,也从来不会如此冒犯的! 孟家族人多,满村姓孟的姑娘更不少,为了区分,其他相熟的人,便是有心亲近叫着,最多也是叫一声“云娘”,要么便是戏叫一声“孟宝儿”,更远些的,按照全族排名来,同辈姑娘里头,她排“十三”! 从来不会有人直呼她的闺名! 孟期云话说的如此直白,邹劼心里头自然也不爽快。 “我今日找你,只是想和你说,不论如何,我对你的心思都不会变,我是真心悦你的,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如此对我……”邹劼很受伤的模样。 最近村里对孟期云的传言也比之前要多了些。 主要是从京城回来的孟家其他两房人,陆陆续续向外头透露了不少。 都说她在京城不矜持,做了些对不住陈家的事儿。 只是因为孟期云回来之后看上去与从前并无不同,所以这些话,信的人不多罢了。 “我与你说的很清楚了,这婚事我绝对是不会同意的。”孟期云声音坚决,“倒是不介意再重复一遍,邹劼,你身为读书人,冒犯无礼、不知廉耻、品性有瑕,我对你万分厌恶,半点好感都无,望你以后能有些自知之明,离我远些!” 孟期云很是不悦。 想到曾经那邪祟对待所有男人,都是不拒绝、不明说的态度,更不想像对方一样暧昧可恶,于是开口便将话说绝了。 邹劼瞳孔微缩,怔在原地。 “这次只是用药渣泼了你,若有下次,便真的用粪水了!”孟期云哼了一声,“大哥,你看着他,要是他再敢嚷嚷一声,就打断他的腿,我倒要去官学里问问去,他这童生名头是不是骗来的!” 孟期云声音狠脆,说完之后,甩袖回屋。 孟实当个人墙,挡住了邹劼的视线。 邹劼脚步就像是被禁锢在原地一样,都僵住了。 第73章 狗子 邹劼知道自己比不得陈肃躬优秀,可陈肃躬死了,与其他男子相比,他觉得自己不差。 本以为娶孟期云,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当头一棒。 随后,表情就有些狰狞了。 竟如此羞辱他…… “你怎么还看?邹大郎,你家就那几亩田,你也就是个小童生,有什么资格娶我幺妹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能比得过谁?”孟实见他不服气,还不忘刺激道。 “听你这意思,很多人都想娶她?”邹劼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可不是?我幺妹长得好看,想求亲的人多着呢,我劝你趁早打消主意,不是我小看你,实在是……”孟实啧啧嫌弃了两声,“你真的是最差的,我不骗你。” 孟实是真心实意想要劝劝对方的。 本来就差啊! 京城那边,皇家王爷,世家公子,江湖神医,还有些贵族子弟,都对他妹妹赞不绝口的…… 在他心里能娶幺妹的,要么是当年订了婚、青梅竹马的陈肃躬,要么就是有万贯家财的权贵! 邹劼咬牙切齿,脸上的皮肉都在抖。 攥着拳:“你们欺人太甚!” 说完,袖子甩的比孟期云的动作还要大,气哼哼走了。 “……”孟实忍不住嫌弃。 什么毛病?哪里欺负人了?这不是让他主动退出么,已经给了脸面了! 再说了,邹劼确实做得不对啊? 口口声声叫着“期云妹妹”,被人听着了还以为幺妹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孟实越想越觉得邹劼不懂交际往来,于是瞅着邹劼的背影喊道:“邹狗子!邹大狗!” 邹劼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那孟实着实用了不少的力气喊,附近的人家都能听得见! 邹劼回头怒目而视,狠狠瞪着他,却见孟实立即道:“你看,我叫你小名你也不高兴是吧?!这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以后要是再叫错了,那我也就不客气,怎么亲近怎么称呼了!” 邹劼憋屈磨牙,不想再看到孟实一眼。 气得走了。 孟实哈哈大笑,笑的背后都扯得还有点疼。 孟期云在屋里头听到这笑声,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瞬间放晴了。 “瞧你猖狂的样儿,这不是上赶着得罪人吗?!”杜氏瞪了他一眼,“与那邹狗子说那么多干什么?家里没棍子吗?直接拿着打上去,看他还敢胡言?说这么半天,能有什么用?都要被人骑到脑袋上来了……” 杜氏嘀嘀咕咕的,一脸嫌弃。 她觉得邹劼不错,但也并不代表她向着邹劼。 自家人只能关上门来自己欺负,是轮不着外人来,可若真被人找上门来吵架了,那不论是对错,不能先折了自家的威风。 “你不是说他人好吗?”白氏站在窗口飘了一句。 “那是刚才,而且你不是说不用我操心嘛?”杜氏哼哧了一声,“再说了,你没瞧着他刚才那眼神多可怕啊?这么看,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内心善变。 “那也不能真动手,报官怎么办?”白氏怕杜氏将来闹大事儿。 杜氏听到这话,捂着肚子笑:“哎呦我的娘嘞,你以为官府的人都闲得生疮了么?管你这小事儿做什么啊!?你就是砸破了他脑袋,最多也就是族长出个面罢了!” 第74章 诡异的和谐 杜氏觉得这弟妹可真天真,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觉得那官府的大人是随时能使唤的小人物。 白氏愣愣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显然,她不明白村里的规矩。 “只要没闹出人命来,两家族长会出面说和的,我们孟氏一族在水昌村人多势众,邹家与我们比起来那差远了,可打不过我们!”杜氏咧嘴又笑。 白氏默默不出声了。 “我瞧着你这么多天一直待在家,最多也只是在家门口溜达一圈,都不敢往满村的走,不会是以为咱们村和京城一样,将女人当成牲口圈起来吧?”杜氏伸着脑袋,来了聊天的性质。 “哪里有那么过分?”白氏脸色古怪。 不过就是出门的时候要和当家的主母说一声罢了。 若自个儿是主母,那也不好每日到处溜达,没人宴请的话,不好四处招摇的。 家里头事情也多,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别人家做客。 杜氏乐了:“你便是挨家挨户的串门,只要不占小便宜,没人说你什么,便是你做了些不妥的事儿,将自个儿变得厉害些,大家也都会怕着你、让着你,哪怕背后说几句难听的也没什么大不了……总之,你想什么时候出门就能什么时候出门的,你从前那习惯也该改改了。” 孟期云也能听到她们说话,心里越发的平静,对白氏的想法也挺诧异。 最近白氏却是只在家门口附近呆着,和左邻右舍说过话,再远的地儿,没去过了。 本以为是她不爱出门,但现在看来,她是不知道自己能到处走。 即便现在杜氏那么说了,白氏心里头也没打算和村中妇人一样…… 那……太没规矩。 孟期云此时觉得家里头比之前贺喜多了,大嫂虽然还总爱找茬,但看她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样一直露出厌恶的样子,偶尔在院子里头碰到了,还能平平淡淡的让她干活。 她所求也不多。 当然,孟期云还不知道,杜氏这几日之所以能老老实实,完全是因为,她被孟期云撺掇老爷子棒打孟实的场面镇住了。 杜氏每天都要在孟实那血淋淋的背上抹药,每看一眼,对孟期云的忌惮就多一分。 她也知道自己没脑子,压根就对付不了聪明小姑子。 孟家难得迎来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孟瑞娘出嫁后,孟家小院里头也开始热闹起来。 每日都有小姑娘上门找孟期云买面膏,大多数小姑娘买的都是普通一百文一盒的膏药,寥寥几个面上有些问题的才会购买三百文的那一种。 算下来,孟期云每日进账也算不错,但也只限于卖东西而已。 孟期云偶尔还会开口替她们把脉,也有试出两三个身体有些小问题的,却也不好开方子,只能建议对方去府城看看大夫。 她年纪小,没人信。 好在,对方身体只是小毛病,不至于让她耿耿于怀。 只是这一日,孟期云看着面前的年轻妇人,心里头不着痕迹的惊了一下。 她手从对方的手腕上伸回来,面色略有些凝重:“小嫂子已经有孕了?” “我……我有了?”对方听到这话,面上一喜,“真的吗?阿云妹子你可别骗我啊?你真能试出来?不会看错吧!” 第75章 晦气 小妇人惊喜的抽回了手,惊讶的都站了起来。 孟期云不知该怎么开口,想了想,才道:“我瞧着……应该是有了的,只是这胎略有些不妥,常人有孕,滑脉中还有沉实之相,但小嫂子这伴着玄脉……” 孟期云还没说完,面前的妇人便惊住了:“你可别胡说……既然有了怎么可能不好呢?!也是我糊涂,这么大的事儿哪能让你瞧啊,阿云妹妹,多谢你好心,只是你也知道,我嫁进门都好几年了,至今没个音信,家里人都要急死了……我这就去让我男人带着我去府城瞧瞧……” 孟期云哑然。 她本也不擅长于病人交流。 她摸这脉象,得到的结果可并不是个喜信儿。 脉象不对,体内气机阻滞,这胎必然是不能留的,否则会有血崩之相。 不过她也认识眼前这人,这何氏嫁入水昌村应当也有五六年了,一直没有音信,即便何氏与其丈夫感情不错,但在婆家也一直是抬不起头。 何氏似乎也发现自己话有些急了,连忙又道歉:“不管怎么说,阿云妹妹,多谢你提醒我,我最近确实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却一直不敢往怀孕这等好事儿上想……等我从府城回来,若真有好消息,必要好好谢谢你的!” 说完,何氏拿着面膏,转身就走了。 孟期云也不好拦着。 水昌村离府城也不远,何氏以为自己怀孕了,必然也会十分小心,自己这个时候冲上去说些不好的话,没准还要将何氏气出个好歹来。 “幺妹你也太不会说话了,怀孕是好事儿啊,等她将来生出个大胖小子,肯定还要在背后嘲笑你看不得她好!”孟实一直在屋外头听着呢,也没人与他说话,这会儿自己找到机会,开口嚷嚷着。 孟实灰头土脸的,已经干了一天的活了,身上的衣服都因为去山上采药划破了好几件。 好在孟期云说到做到,在工钱方面还算大方。 当然,这也是被扣了几次钱之后,学老实了的结果。 “大哥,我还是有些担心,何嫂子这一胎是肯定保不住的。”孟期云皱着眉头,“指不定还要殃及性命。” “难道她不是怀孕,是生病?”孟实不解。 “是有孕的脉象,但……胎儿保不住。”孟期云一口咬定。 “你又没生过孩子,保不保得住你也说的不准,我觉得你就是想多了,这话可别去外头说,否则旁人一准要骂你。”孟实还挺懂。 何氏想生孩子想了都有好多年了,从前怀不上倒也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说她留不住?! 何氏要气得吃人的! 孟期云有些憋闷,她是不能与大哥讲道理的,他压根听不懂! “大哥,你最近帮我多注意一下娄家的动静吧。”孟期云不放心,还忍不住交代了一声。 这还不够。 她想了想,又去找自己的药材,从里头挑挑拣拣拿出几样,放在一边,以免突然用得上。 当然,她如此多此一举,也是因为最近除了卖面膏,都没别的事儿要忙,闲着也是闲着,积攒些药丸药膏总是好的。 第76章 人命关天 孟实只觉得自家妹子突然变笨了,不像在京城那样,懂得交际往来了。 大好的事儿非要寻晦气不说,竟然还准备了药材,可笑的是,若那何氏真有毛病,也不会让她出手啊? 更让孟实无语的是最近幺妹还买了个药箱, 那药箱还不小,里头好些格子,都已经被她塞得满满的,里头每一颗药丸,都是他看着火又熬又搓团出来的,可将他累得不轻! 药箱里头,除了药丸子,还有一副银针。 准备的如此全面,可惜,一次都没用过。 “幺妹,你要是想当大夫……那不如去找稳婆拜个师,虽然隔行如隔山,但也都是一样救人,那也不错啊?”孟实觉得自己是为了幺妹好。 孟期云哼了一声,小脸一扭,不理他了。 接生……她也会的。 不过,能让师父亲自带着她去帮忙接生的那些人……大多都是要死了。 孩子生不下来、大人意识没了又或是血流不止的,稳婆没了法子,师父才会破例出手。 想当年她矮矮的小个头,便要替师父传话,将病人的具体情况一五一十的转告,甚至还要按照师父的要求在女子身上穴位下针,生生将她逼成了真大夫。 也是因为曾经有过这些不太美好的记忆,所以从前她很抗拒替别人看病。 孟实现在跟着她做的这些活,不敌当年自己在师父身边做的一成。 种药、采药、制药、熬药,她什么没干过? 也是她足够聪明,才能以教便会,没让师父太费心。 最近要盯着大哥,孟期云本想着将自己这本事也教他几分,大哥也用不着学的太全面,只需精学其中一科便好,谁知道这人太笨了,明明是一个娘生的,可大哥连杂草和药草都分不清! 每次采药都要她仔仔细细查验好几遍,若是真教了他,徒弟没学会,师父怕就要先气死了! 想想这些,孟期云便嫌弃的很。 孟实却丝毫不觉。 跟着幺妹混的日子虽苦,但好在外人不知内情,不会让他丢脸。 所以他现在,还挺在意这活计。 当天晚上,村里就传出了好消息,有不少妇人聚在一起聊天,说是何氏有喜了。 “我站在娄家外头看了,娄家那老婆子开心的脚步都飘起来了,趾高气昂的说自己儿媳妇儿要生娃娃了,晚上还专门炖了鸡,鸡肉香味儿可真是馋死我了……”孟实很羡慕。 他的伙食是一家子最差的,如果白天他表现的不好,幺妹会和亲爹告状,那他就只能吃野菜。 “大夫没看出来?”孟期云心里头惊了。 那脉象的确是有些难以分辨,但若是再仔细观察的话,还是有些区别的啊?!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谁知道?不过应该是什么事儿的,否则娄家也不会这么张扬的吧?”孟实其实没好意思说,肯定是幺妹看走眼,“你可别去闹,这娄家在意这个孩子,你看着才多久的功夫,人人都知道她家有喜事儿了,这个时候浇冷水,那是绝对不行的!” 第77章 又得罪人 不就是一句恭喜么?也不难说出口啊! 孟实好心好意的劝,却见孟期云脸色越来越凝重,以他现在对妹子的了解,只觉得这丫头要坏事儿…… 还没等他再多说些大道理,娄家来人了。 娄大郎带着一篮子鸡蛋进了门,春风得意的样子,在这微弱的月光下,藏都藏不住。 孟僧明亲自接待来人,内心还挺诧异,毕竟两家几乎没有任何往来。 “我、我特地来谢谢妹子的,多谢孟妹子提醒我娘子才想起去看大夫,这不,才得了好消息便来报喜了,等孩子生了,再重谢!”娄大郎说的十分郑重。 眼神也特别坚定,很显然是真将这“恩情”放心上的。 孟期云出面之后,孟实一直努力的给她使眼色,但她想了想,还是问道:“娄大哥,小嫂子现在如何了?” “挺好的、挺好的,只是才怀孕,我娘怕有什么不适,既让她在床上躺着了。”娄大郎面色高兴。 “大夫怎么说?”孟期云又道。 一提到这儿,娄大郎脸色微变,有点纠结:“大夫说这胎保不住……还说让开副药将孩子落了,可我们好好的孩子落了作甚!?我娘子也没吐,肚子也不疼,可见孩子有多乖!那大夫不肯给我们开保胎药,我娘就去隔壁村自己抓了一副……” “怎能喝保胎药?”孟期云心头一跳,“这胎确实不能保,月份越大越是危险,娄大哥还是听大夫的话……” “砰!”一篮子鸡蛋砸在了地上。 娄大郎愤怒的看着她:“我娘子近六年才怀这么一个,一定能平安生下来的!” “……”孟期云脑子嗡嗡的。 有点懵。 这不是生不生下来的问题,而是随着孩子长大,必然要落的! 如今落了,对大人损伤不大,若是保胎一直养着,将来便可能血崩! 妇人血崩,能存下来的可不多! 孟实连忙上前将孟期云拽到了后面,笑着对娄大郎道:“我妹子小,她也没生过孩子,不懂这个,娄兄弟,你别生气,你家娘子一准给你生个大胖小子的,而且如今开了头,后头肯定连串的生,三年抱俩,儿女齐全!” 娄大郎还是不太高兴,但孟实那笑容太真诚了,他也不好不给面子。 “你家妹妹是要好好教教了。”娄大郎最后撂下一句。 本来还想再聊聊,以后两家多来往,但现在看来,是没那个必要了! 娄大郎被气走,孟家人面面相觑。 “哎呦,这是又得罪人了?”寂静的院子里杜氏幽幽冒出一句来,说完了,立马闭了嘴。 孟实瞪了她一眼,然后也对这孟期云道:“你从前也没这么倔啊?” “我从前也不知道哥哥这么蠢。”孟期云冲着他回了一句,“大哥有空气我,不如早些歇着,明儿一早陪我上山采药去!” “又要去!?”孟实嘴角直抽抽,腿脚都在打颤,“这么多药你也卖不出去,药架上都要放不下了!留着作甚啊!” “爹,大哥只拿钱不干活。”孟期云也不和他争论,转头就冲着亲爹陈述事实。 “……”孟实心头打个颤,知道自己真是落她手里去了。 他一个好好的大老爷,这几日都养糙了! 第78章 道歉 孟僧明当然是要向着女儿的,而且他对家中最近的情况也十分满意,若孟实当牛做马能就可老实下来不去赌,那他这个做爹的也可以接受!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去,孟实便无话可说了。 孟实也是没想到,自己都已经三十而立的人了,还要如同几岁的小儿一般,被亲爹这般管着。 他也曾求救似的看向杜氏,可惜杜氏如今心里没他,压根不在意他是否受了委屈。 只要孟实活着,每个月能交了大房的账,再给她些银钱攒着,那就够了。 孟实叹了口气,心里头酸溜溜的。 他当初就不该送走那些妾室的……如今竟连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孟期云是不知道大哥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倘若知道了,必然要再怂恿老父亲动手揍人的。 此刻,孟期云也没心思和大哥他们争论辩解,自己回屋之后点灯熬油的看书。 山洞里头,师父留下的东西不少,其中就有些书籍。 那些有意思的杂书她几乎都读遍了,唯独医书不曾主动钻研过,可眼下,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双眼睛。 至于娄家,她也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何氏毕竟是她看出来的第一个“真正的病人”,她是真的不希望对方出事的。 又不能强行给何氏灌了药落胎,她也只能干巴巴的等着,希望何氏能顺利度过这一劫。 娄家的热闹被人议论了好几天。 几乎每一天,都能瞧见娄家婆子那斗胜公鸡似的表情,那人也是满村的晃悠,恨不得昭告天下。 路过娄家附近,都能闻到一股子肉香。 孟期云甚至都在山上遇到过娄大郎好几回,一个憨厚小伙子,都快成了猎户,想方设法的捉野味,就为了给他娘子补身体。 这一大清早,又撞见了对方。 孟期云收敛眼神,尽量克制自己不多说。 狭路相逢。 孟实更挡在中间,免得娄大郎一时生气发狂。 不过这一回,娄大郎竟然没直接走开,而是笑眯眯的拦住了路,还从自己的筐里头拿出一株植物:“孟妹子,昨儿见你们兄妹俩摘了一筐的草,正好今儿我也遇到一株,估摸着你会喜欢,就给你留着了。” 孟期云看过去,却是一株兰花草。 正开着花,很是好看。 “前几天我说的话是重了点,回去之后,我想想还是觉得是我不对,向你道歉,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莫要和我一般计较。”娄大郎说着,还挠了挠自己的头,憨笑了一下。 小姑娘也是担心他妻子身体才让落胎的,他明白。 只是他们夫妻俩多年没孩子,不论这孩子多么难保,他都要尽力留一留的。 孟期云怔愣的将东西接了过来。 这兰草根部一点损伤都没有,十分完整。 她正想着找一株好看的花草放在窗前呢,倒是巧了。 “多谢娄大哥。”孟期云立即规矩道谢,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裹着蜡的药丸递了过去:“这药丸是我自己配的,若嫂子有什么不适,可以服用……能保命。” 第79章 福气 这药丸很贵,这么长时间,她总共也就配了三颗出来。 但别人敬他一尺,她便还人一丈,这兰草于她心头地位,未必比这药丸要低。 娄大郎目中闪过几分诧异,虽然觉得自己媳妇儿不会出什么问题,但还是将东西接了下来。 “行,我拿着,对了,你们兄妹俩上山的时候注意些,不要往深山里头去,我听张猎户说,他最近在山里头瞧见了些痕迹,怕是有熊瞎子四处找食物的,你们多年没回来了,可别乱闯。”娄大郎也好心提醒。 孟实松了口气。 幸亏没打起来。 “还有熊瞎子?妹子,要不咱们回去吧?”孟实找到了偷懒的机会。 娄大郎闻言忍不住乐了,心下觉得这兄妹俩相处的方式有意思。 明明孟实是大哥,可在孟家小妹面前却像是个小弟一样,说着话的时候还要看妹妹脸色。 “孟妹子肯定是不怕熊瞎子的吧?大家伙都说,你有福气,蛇虫鼠蚁都怕你。”娄大郎又忍不住补了一句。 “怕她作甚?”孟实没反应过来。 娄大郎失笑:“孟妹子小时候就能在山里头横着走了,从来没出过事儿,就是咱村最有能耐的猎人,偶尔也会受点伤,但这么多年了,妹子连皮儿都没破过一点。” 为什么村里的老人孩子都喜欢孟期云? 就是因为这丫头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她长得白净像个千金小姐,但说话却又和和气气,十几岁的小姑娘,多少有点脾气,她从前对待老人保持尊敬,对待孩子也能宽厚容忍,就是偶尔发火,也都是讲道理,从来不胡搅蛮缠。 农忙劳累的时候,瞧一眼孟期云,都能让人觉得心情清凉舒爽许多。 同样都是村里头的泥腿子,偏就她,小小年纪活得像个隐世高人似的。 娄大郎也只是说笑了两句,说完之后,就没多呆了,还要回家给媳妇儿熬汤。 而孟期云自己都没注意过这一点。 孟实似乎也才想起来,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每年夏日,似都不见蚊子叮你?” 杜氏曾经说过,说幺妹是小仙童,蚊子都不敢喝她的血。 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他也没在意过。 “许是大哥你太臭了,蚊子苍蝇都喜欢怪味道。”孟期云认真的嫌弃他,其实有些心虚。 刚拜师的时候,师父给了她一些药。 那时候师父说,拜师的事情不许和爹娘以外的人说,所以她以为连这药也是秘密,便没提过,再大一点之后,也就彻底忘了。 而且小时候她吃过的药太多了。 养颜的、补身体的,她和陈家哥哥不知吃了多少,都成了药罐子。 每次吃完也没有不适的感觉,就没上过心,且师父给她配的药都是甜的,她那时都将药丸子当做糖豆豆吃。 孟实挠了挠自己的手臂,心里头不平衡啊! 瞧瞧他身上穿的,脖子和手臂都裹了厚厚一层布,就是担心被咬了,便是如此,这身上还有些被蚂蚁啃过的痕迹! 孟实也不笨,脑子转个弯儿,不肯继续往里走了:“我想起来了,你的衣服都熏得香香的……是不是那些香味儿的作用?不行,我可你是大哥,有这好事儿你不记得我!?回家回家,熏了药再来!” 第80章 王爷来了? 孟实气哼哼的,转头就跑,几头牛都拉不回。 孟期云一脸懵,欲哭无泪,手里头抱着那兰花草,只能在后头小步子追着。 那熏香是有些避虫作用的,但作用不大! 现在都说不清,大哥那飞奔的速度太快,转眼时间,都追上下山的娄大郎了。 “孟实,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刚才瞧着你们家似乎来贵人了,你是已经得了消息啊?”迎面遇上上山的人,对方笑脸盈盈的说道。 一听到“贵人”二字,孟期云心头便是一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京城遍地都是贵人…… 孟实眼神却亮了:“什么贵人?穿的什么衣服?腰间有没有玉佩啊!?” 不会是王爷亲自来接妹子回去的吧?! 如果是,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终于可以不用受苦受罪了! “这我们可没看清楚,不过那拉车的马可真好看,油光水滑的,还有那车上,挂着的石头都还闪着光,一看就知道值不少银子!” 村民这么一说,孟实更雀跃了。 他恨不得立即狂奔回家,但也知道对方是来找妹子的,只能耐下心来等孟期云追上来。 看那表情,应还嫌她慢。 “还上山干什么?!咱家这苦日子肯定是到头了!等回去之后我还得请人去将老二老三弄回来,咱们一家子回京城去!”孟实开始畅想未来。 “你们又要走了?”村民一听,很是诧异。 孟期云立即道:“不会走的,已经落地生根了,往后哪儿都不去,大哥胡思乱想呢!” 对方狐疑的看着他们。 孟实一脸嘚瑟,张口又要说什么,结果一回头,看见妹子冷幽幽的盯着他,顿时警醒了几分,这才哈哈大笑:“这事儿还是要看我爹安排的!” 还是想走。 孟期云皱着眉头,等周边没人了,这才道:“大哥,今儿要扣钱,全扣了!” “扣吧扣吧,我还在意那几个铜子儿?”孟实都忘了自己是谁了,红光满面,就像是已经喝了二两酒,想到那美好的生活,人都高兴的要晕了。 孟期云沉着脸。 兄妹二人情绪完全相反,原道回了家。 果真瞧见家门口有一两十分繁华的马车,另外还有些家丁仆人站在外头,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而孟家附近,也有些看热闹的小孩子和妇人,对这一切都十分好奇。 孟期云却松了口气,嘴角微微勾了勾。 这马车她认得,是秦家的。 仔细一算,孟期云也想起来,自己卖给秦姑娘的药应该也用了有两个月左右,如今应该是有成效了。 就是不知道,这人瘦了多少。 孟实冲进家门:“是不是王爷来了!?” “……”杜氏看着他。 “!!!”孟僧明瞪着他。 白氏低着脑袋,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在嫌弃这个大伯哥丢人。 秦姑娘坐在厅中,身边站着杏儿丫头,主仆二人一头雾水,但碍于是客人也不好多问,只是听到“那王爷”二字,心里还是波涛汹涌,止不住的惊诧。 “秦姑娘,你如今更是容光焕发了,我都不敢认。”孟期云步履稳重,走上前,惊讶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客气的说道。 第81章 魅惑人心 孟期云说的也不全然是客套话。 秦滢的变化比她原本预计的还要大! 整个身形都缩小了一圈,因为面上的横肉少了,那眼睛都变得又大又精神,鼻子反而小巧紧致了,气色更不用说,红润有光泽,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秦滢才是那个最紧张的。 此刻她就像是一个等待夫子批改课业的学子,努力想要从孟期云眼里看到更多的惊讶! “是,我是变了!”秦滢都克制不住,喜不自胜,“你来摸摸我这腰,从前摸上去都是肉,如今总算是有一点点腰身了,我两个月没见我爹娘,昨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都吓了一大跳!” 她又去粮库里头称算过了! 如今最多不过一百四十斤罢了,还有些胖,但若衣服穿得合适,也就不显肉了。 从前她克制不住吃饭的欲望,但这一次不同,每一天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这变化也让她更有意志坚持下去,每日除了推拿、吃药,她还会在院子里走上几十圈,饭菜都没见一丝油腻。 她以为自己坚持不下来的,没想到…… 她笑得明媚,都有点猖狂了。 “咳咳。”孟期云连忙咳嗽提醒了一下。 在场还有旁人呢,父亲哥哥都是男子,这摸腰的话……可不好说啊…… 秦滢反应也快,立即注意到自己言行有失,尴尬的掩饰一下,然后端着形态,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孟大夫,你那药真的好用,我都吃完了,这次是来拿新的……” 孟期云让她坐下,把了把脉。 秦盈老实的像个乖巧的好孩子。 “身体不错,只是瘦的太快也不妥,后面的药缓缓再吃,我先开个方子调养你身体气血,身体元气足了再考虑其他。”孟期云挺满意的。 那药是能继续吃的,可就怕小姑娘吃多了停不下来,一味的求瘦身。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对自己已经很满意了!”秦滢看着孟期云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孟实在旁边有点傻眼。 这眼神,他见过! 如同京城那些男人看见他家幺妹时一样,都泛着光! 但……这是第一次有女子对幺妹露出如此神色! 莫非…… 幺妹的这魅惑人心的本事又长进了?!如今竟是男女通吃? “孟大夫,我真不知该如何谢谢你,我爹娘为了我也请过几个大夫,但那些大夫开出的方子都一样,我吃了之后的确是不想吃饭了,可也会觉得浑身无力,但你给的药就不同了,反倒让我更有精神。”秦滢十分亲切讲述自己这些日子的情况。 那推拿手法是真的好用,每次结束都会大汗淋漓,就像是狠狠跑了两个时辰一般。 “孟大夫,你在京城恐怕也是有些名气的吧?也是我运气好,竟被你捡着了。”秦滢又笑着说道。 “是我运气好才是。”孟期云觉得她太客气了。 “我这次来是专门谢谢你的,另外我爹娘也让我带了些东西过来,聊表心意,望你不要嫌弃。”说罢,秦盈冲着丫鬟道:“杏儿,让人将东西拿过来。” 第82章 重礼 秦滢一声令下,秦家下人便忙活了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便有几个家丁每人捧着些东西站在了孟期云面前。 小盒子一打开,孟期云都惊住了。 “孟大夫生得这般好看,怎能穿着如此寡色的衣服?这是幻雪锦,既端庄又华丽,与你最配了,我今儿特地在布庄选的,你可千万要收下!我也不知你有何喜好,可想着你毕竟是个大夫,定是对药材情有独钟的,便从家中库房里头挑了这两颗小人参,送给伯父炖汤喝,还有这燕窝,吃着滋补……” 秦滢的礼很重。 这锦缎六匹,加起来的价格怕是不低于二百两银子。 是目前府城最时兴的布料,只有那些富贵家的小姐妇人才穿得起,布料上似有冰雪浮光,特别好看。 还有那人参,真不算是小…… “诊金我已经收了,这些东西孟姑娘还是拿回去吧。”孟期云有些受宠若惊,“只是一方子而已,我所收的银钱就已经算多了,怎能再受这么大的好处?” 那些药加起来不过还不到五十两,这银钱都是秦姑娘自己付的。 “那时候也不知你这方子效果如此之好呀!”秦滢目光认真又欢喜,“孟大夫,不瞒你说,我幼时吃过些苦,因而养成了贪吃的习惯,后来想了不少法子,这身段无论如何也瘦不下去,还将自己折腾病过几回,这次瘦下来,我娘高兴的都哭了……对你来说不过是个方子,对我来说……意义可不同。” 她这年纪,是要说亲的。 但因为体胖,不能高嫁。 父亲为了她,只好去从哪些家境贫寒的秀才里头挑人选,可那些人为的是她家的家财,若将来真的一朝飞黄腾达,又未必能善待于她。 那就是进门求亲的,都是为了她家金银来的! “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说句犯傻的话,若我提早知道孟姑娘你有这等本事,便是用我家一间金号来换方子,我也愿意的!”秦滢都觉得这孟期云太实在了。 就这么些东西,也才花了她一千多两银子。 原本爹娘还准备了一个大金饼要让她带过来的,可她觉得太冒昧了,便罢了。 往后若是孟姑娘成婚,再送那重礼也不迟! “……”孟期云呆了呆,耳朵都有点红:“真的不用了……” 这般豪气的架势,有点吓人…… 她现在就是想做个普通大夫,赚该赚的钱就行了的…… “你先别忙着拒绝……”秦滢笑了笑,“是这样的,我还想买你之前送的酒还有那面膏,我知道,那样的好东西必然难得,所以我便厚着脸皮先多送些礼,好让你能匀我一些……” 这些人都进门了,孟期云觉得凭自己这小胳膊腿,怕也不可能将东西硬塞回秦家的马车上去。 只能想着,如何回礼才能合适。 “那些酒水是从前酿的,如今也不多了,不过那酒不难,我可将方子给你,回去之后你自个儿便可酿制,不费事儿,还有这面膏……我那里还有几种不同香味的,秦姑娘可以挑一挑。”孟期云也挺大方。 秦滢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竟真的不肯占半点好处,一张口便将酒方送了?! 第83章 搭伙 莫不是……这孟姑娘不知道那酒的美味? 她娘喝了这么几日,面色都好了,虽是酒味道却不冲,还有一股子花果香气,哪怕第二日醒来,口中也无酒臭,反倒留香! “不妥吧……我拿几坛回去便可了……”秦滢内心震荡。 “无碍的,不算多么贵重的东西。”孟期云腼腆笑了笑。 师父留下的酒不少,有些方子是师父传给她的,那些是不能卖的,但送给秦家的酒却是她幼年时自己琢磨出来的,送出去也不要紧。 秦滢却很郑重:“那我就谢谢孟姑娘了,不过你放心,既然你拿我当朋友,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我,我绝对不会外传出去。” 孟期云诧异的看着她。 不是说了不要紧么…… 秦滢看她的眼神已经将她当成自己人了。 “对了,你这面膏和酒水能卖吗?我在府城略有些人脉,可以为你搭桥牵线的。”秦滢又道。 卖酒? 孟期云之前没想过。 她自小没做过生意,如今当大夫也是因为不能再全然仰仗父兄和陈哥哥,才不得已之下,才自己立起来罢了。 但被秦滢这么一提醒,她觉得未尝不能。 她这一家子被害成这样,她是想要报仇的,可却连去京城的资格都没有,若是一辈子浑浑噩噩,怕也只能在这焰林一带了死残生。 若有足够的银钱……哪怕是用银子砸下去,总也该能在京城溅起一些水花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家底够了,便是寻找那邪祟也会方便许多! 这么一想,孟期云眼神都亮了。 嗯……要赚钱! “面膏和酒水是可以卖的,只是酒水要等等,三个月之后再售。”孟期云面色坚定。 “我瞧你也不是会做生意的主儿。”秦滢见她这和气的样子,都忍不住乐了,“要不我们进屋细谈?” 孟期云立即点头。 秦滢还记得孟期云刚见她时的模样,横冲直撞的,亏得她长得好看,若是模样猥琐些,要被打的! 在孟实和杜氏等人的注视下,二人进了孟期云的屋子,关起了房门。 “孟姑娘你那酒着实讨女子喜欢,白白送我也是可惜了,不如这样,我们二人搭伙开个铺子,有钱咱们一起赚。”秦滢顿了顿,“当然,你若是想自己开铺子也可以,我家有些铺子可以租或是卖给你,我也会让爹娘照顾你的,保你不会被人欺负。” “我这脾气确实不擅长此道。”孟期云有自知之明,“秦姑娘家中有靠山,我有方子,一起赚钱才是正道。” 她是个懒脾气。 若让她在家中熬药制茶煮酒,她绝不觉得辛苦。 可若让她卖东西,那可就……张不开嘴了。 而且孟家又是没根基的,她孤身一人冒然去府城开铺子,若生意好了必然招眼,只靠她自己绝对守不住,更不好回回遇到了麻烦都请秦家帮忙的。 “你是个明白人。”秦滢更喜欢她了。 孟期云很聪明,有心眼却又不爱钻营,和这样的人相处,丝毫不觉得累,而且还特别舒心。 秦滢家中生意大,自小耳濡目染见过不少,如今要自己开铺子,更是风风火火便和孟期云定了下来,甚至还直接决定明儿便去请保人签个契约。 第84章 说错了什么? 第二日,契约便定好了。 铺子由秦滢提供,里头掌柜、工人也都有秦滢去寻,孟期云所需的一切都由她安排,孟期云只要手里头握着方子便好。 铺子主卖女子用的东西,比如面膏和养颜的酒水,偶尔孟期云会坐堂替女子诊脉。 铺子分成,刨去成本,二人利润各占一半。 孟期云诊脉看病赚的钱,只需分给铺子一成便可。 秦家在焰林府的势力可不小,这一半的利润主要是用来保证铺子安稳的,而且契约里也写明了,秦滢不可将铺子的分成转卖给除了孟期云以外的人。 秦滢实在风风火火,孟期云觉得有她掺和,这铺子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开张! 她自己也没想到,只是卖个药而已,还将自己搭进去了。 昨儿和秦滢谈到了很晚,家里头的人都没机会和她多说说话。 这日秦滢走了之后,孟实总算找到了机会。 “这些东西咱们卖了吧?少说也有千两银子了!”孟实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秦滢送的礼都被孟僧明收起来了,没一个人敢碰,但现在孟期云有空了,总得表示一下这东西要如何处置。 便是白氏,此时对那燕窝和布匹都露出了几分兴趣。 如今日子苦,她太久没吃燕窝了…… 若是当年,她也不会这般丢人现眼的。 不过白氏表现的不明显,端着态度坐在那里,杜氏就不一样了,眼珠子都要落在了上头,好几回想要伸手摸一摸其中一个金坠子,都被孟僧明瞪了回去。 “东西不卖。”孟期云开口决定,“这布……大嫂二嫂各两匹做衣服,点心留下一些给父亲和侄儿们吃,剩下点心和布与燕窝一起,均分两份,送给村长和族长家。” “人参留着,我给爹和大哥配药用。”这个人参年份不低,难买,也是这些东西里头最贵的。 那个小金坠留着,若是以后家里头出事儿也能拿出来应应急。 白氏惊讶的看着她:“你自己呢?” 这么好看的布,一匹不留?竟还要送给别人? 她眼里的孟期云可不是这样的人。 “我要行医又要制药,这么好的料子也用不上。”孟期云觉得无所谓。 这布之所以要留给嫂嫂们,主要是因为二哥哥。 她既要答应了二哥好好照顾二嫂嫂,便不能食言,二嫂出身富贵,如今身上穿的都是麻布衣服,她好几次瞧见二嫂忍不住挠着手腕,应是不习惯,将皮肤都磨红了。 既给了二嫂,便不好偏颇,大嫂也要有。 哪怕这人时不时说些难听的话,但吵架归吵架,到底还是一家人。 “我这年纪了穿的这么花枝招展的给谁看?你这布料我不要,你自个儿用吧!”杜氏突然凶了一句,不知为何不开心了,甩头就走,还“砰”的一声,关了自己的屋门。 孟期云呆了一下:“我刚才说错了什么?” “没有,她小心眼,肯定是觉得自己穿这衣服没你俩好看。”孟实咧嘴一笑,“幺妹,你给我什么?” 说到这儿,孟期云笑了。 “自然也有大哥的份儿。”孟期云看着大哥的眼神幽幽的,“我请秦姑娘帮忙,雇了个贴心的婆子用,用不了多久这人应该就到了,至于大哥你……” “我将哥哥卖给了秦家,你今晚和家人吃顿团圆饭,明儿一早收拾收拾细软,就去秦家吧。” 第85章 底线 孟期云说完,略微往父亲那边走了两步,若是大哥气急败坏动手,父亲能救她! “什么?”孟实压根没听懂。 “我,将、你、卖、了。”孟期云吐字清晰,“卖给秦家三十年,大哥不能跑也不能赖皮,否则秦家可以将你转卖的,这卖着卖着,指不定就……背井离乡,再也瞧不见妻儿了。” “……”孟实两眼懵懵的看着她。 不可能的,他的妹妹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儿呢? 孟僧明和白氏也吓了一跳。 “真……真卖了?”白氏惊呆了。 她是做惯了主子的,从前只听说过做妹妹的被哥哥卖了可怜半生的,真没见过……卖兄长的! 之前她耀武扬威说要卖了孟实还账,还以为这话只是吓唬吓唬孟实呢,没想到,竟然来真的?! 白氏觉得手里头的布料都不香了。 今儿能卖了亲哥,明儿就能卖了嫂子! “这是文书。”孟期云还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摆在大家伙面前瞧了瞧。 这一瞧,孟实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晕了,魂儿都像是要升了天:“你出息了!全家除了咱爹只有我还捧着你疼着你,如今你竟让我当奴才去,孟期云!你良心被够吃了啊!?” 孟实的声音都哑了。 除了暴怒,更是心凉。 凉得都能结冰渣了。 孟期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如此失望又惊恐的神情,心里头也是凉飕飕的,但却还是咬着牙道:“谁让大哥欠了我银钱呢?前几日我瞧着大哥顺眼,留着大哥也没什么,可现在大哥还惦记着那富贵日子,我日日瞧着你、便日日想到当初在京城时的不畅快,如今你既然还惦记着王爷,那我自然留不得你了!” 孟期云这话,好似孟实真是个奴才似的。 她确实将人卖给秦滢了,但除了这张契还有另外一张,赎回的。 孟实明白了! 就因为昨儿他进门时嚷嚷了一句“王爷来了”!? “这么几个字儿,有是什么大不了的,你从前敢做,如今还怕我说了?你在京城的时候锦衣玉食的养着,哪里会不痛快!?咱家如今吃个肉都要馊抠忍着,和从前能比吗?!若是王爷来接你,你还能不回去了!?”他大怒道。 孟期云从未有过的正色,目光正视着他。 “我再说一遍,过去三年,我是鬼迷心窍!才会做出那些事!从今以后,什么王爷神医还是富家子弟,与我毫无关系!有些事大哥能说也能做,但京城那些人,让我恶心厌恶,这是我的底线,你是我哥,绝不能碰!”孟期云声音冷厉,严肃而正经。 孟实听得也怔了。 恶心? 她用恶心形容那些人? 这意思是……真的不再想了?那繁花富贵,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这么不去争了? “哥哥这脾气也该改一改了,若仍旧还是一副大老爷的模样,恐怕到了秦家是要吃苦的,秦家可不似我,能容忍你犯错,秦姑娘说了,既入了她家的门,就得守规矩,若是惹得主人家生气了,打死打残了,她家也赔得起。” 孟期云说完,坐在那里,舒了口气,竟拿起个点心尝了起来。 第86章 偏心眼啊 孟僧明的沉默孟期云看不到,孟实的绝望她也瞧不见,白氏的忌惮她更是视若无睹。 她既被那邪祟害成这样,再差又能差去哪儿? 也不过是被怨恨几句,不伤皮肉、不动筋骨。 她一口一口的嚼着,那动作缓慢又端庄,孟实看着这一幕,脑中忍不住浮现出当年在京城,幺妹纵马笙歌、豪放狂饮的场景。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的她不拘小节,吃的点心酒水撒在身上却丝毫不在意,还能和别人哈哈大笑的畅谈,而现在,她说出那么冷漠的话,偏又温文尔雅、规矩端庄。 “你不是我妹妹,我妹妹不是你这样的,没这么小气也没这么大的气性!你怎么变了?!怎么变了!啊!?”孟实突然指着她骂道。 孟期云手头动作一怔,抬头看着他。 静静的,心里头酸,嘴角却上扬。 “啪!”孟僧明却一巴掌抽了过去,“你妹妹是什么性格你记不清了?她从小就这样!你个混账羔子,我养你这么大,你连自己亲妹子都认不出来啊?!” 孟僧明声音颤抖着。 他心里那叫一个恨呐,恨邪祟,也恨自己这一家子,当初只有他察觉出一星半点来,却也一点都帮不了手,他女儿被困在身体里那些年,是怎么度过来的? 看着孟实跟在邪祟身后,讨好吹捧,又是什么滋味?! “疯了!爹你疯了,你眼里就只有她没旁人了!”孟实惊恐的看着亲爹,随后几乎是从厅堂里踉跄闯出去冲回屋子。 孟僧明手都麻了,抖了两下,没说什么,回头看着闺女,笑道:“你大哥是个不记仇的人,改日给个三瓜俩枣就好了,你们兄妹俩吵架可以,别记恨一辈子。” “……”白氏嘴角抽抽着。 她要是孟实,别说一辈子了,下辈子也不想投胎来这家了。 偏心眼啊? 她降低存在感,偷偷摸摸撤了。 怕火烧在自己身上。 “爹,你不怕我真的将他卖了?三十年可长着呢。”孟期云道。 “你卖了自己都不会卖了他,也是他不懂你,竟然就这么轻易信了,哎,臭小子,怎就没有你半点聪明劲儿呢?”孟僧明直叹气。 孟期云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爹还向着她。 如果爹和大哥他们一样,那她如今真的就是寸步难行了。 那边孟实回屋,心情糟糕、眼神泛红、差点就哭了,结果一推开门,发现杜氏在里头“呜呜”哽咽,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你又有什么毛病?!”孟实语气不好,“那个白眼狼将我卖了!她将我卖了!” “卖了多少钱?”杜氏抹了一把泪。 “……”孟实脸都要狰狞了,气得踢了一下桌椅,结果还让自己的腿脚疼得难受。 夫妻俩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嫌弃的回头。 此刻杜氏手里头拿着一件衣服,是几年前孟期云亲自做的。 脑子里头乱哄哄的。 她怨恨自己不坚定,面对孟期云竟然还会心软,明明那般恨她,可当她用那软软的语气叫嫂子的时候,她心里竟然会疼。 从前那丫头也是如今天这般,得了什么好东西,巴巴的送过来,都不在意自己有没有。 第87章 又是你 杜氏觉得孟期云指不定是狐狸精转世。 现在没有王爷和世子了,就将那魅惑人心的本事使她身上来了,想她寻寻常常一个凡人,当然扛不住她那娇滴滴惹人疼的样子! 这么一想,杜氏心里头好受一点了。 拍拍屁股,厚着脸皮起身又去将那两匹布要了回来! 凭啥心疼孟期云没布用?凭啥害怕孟期云对她好!那丫头欠她的,该一辈子孝顺她才是! 白氏更害怕了。 相公什么时候回来啦?这一家子,没有一个正常人。 她给爹娘写的家书都十几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方便寄出去,哎,连个传信的小厮都没有的,这日子可怎么过? …… 第二日,秦家来人将孟实领走了。 孟实恍若丧家之犬。 “孟大夫,我们大小姐在几个县城的铺子里头选好了一间,过几日工人便可干活了,您一切安心,另外大小姐还说,您要打听的人有消息了,您家孟二公子昨儿还跟着几个军爷一起在城里花楼里头喝了几……嗯,喝了不少。”来传信的人又道。 孟期云呆了一下。 幸而白氏不在,否则听到这话怕是要炸开了。 “我二哥喝酒?”孟期云震惊了。 “是这样的……我们找花楼的人打听,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似乎看他不顺眼,这才灌了些酒水,差点……差点喝死在那里头。”对方都觉得那孟状元可怜。 他们秦家人脉广,军中多少也是认识几个人的。 孟期云听着这话,心头直跳,想了想,立即道:“我去拿几坛酒,劳烦你们交给那老鸨,往后若是我二哥再去,便将那酒送给二哥喝……我出银子,不白让她辛苦的。” “???”传信的人一脸迷糊。 还有白送就给老鸨的人? “行,大小姐吩咐了,您的要求我们尽力去做,那花楼背后东家和咱们秦家关系也不错,不用银子也会给几分薄面,只是这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那地儿是军爷们常去的。 里头姑娘懂事儿,不乱扑,不会让军爷们回去挨罚。 “是泡了药的酒,喝了不伤身。”孟期云立即说道。 说完,便让人他们在家里等着,自己则去山里头运酒水去,只是这酒水实在太重,她一路磕磕绊绊用板车拉着,很是辛苦,胳膊都又酸又红。 给了东西,也送走了大哥。 家里头越发的清静了。 过了几天,孟期云去了一趟府城,看到了秦滢选的铺子,位置又好又宽敞,还是秦滢的私产。 她在后院按照比例配置了一番,又加了三味谁也不清楚的药,这才让那些工人开始熬制面膏,再看库房那边,竟然已经酿了很多坛“流仙酒”,秦滢这风风火火的进程让她都佩服不已。 只是这日在府城内,孟期云竟然又瞧见了那人。 又或者说,不是瞧见,而是“恰好”撞到。 她从铺子出来,好好的走着路,一行队伍便那么横冲直撞纵马而来,在撞见她的瞬间停下,马蹄腾跃,几乎都要砸在她的脑门上。 孟期云脸都白了。 “又是你。”对方的阴冷的声音,更让她浑身泛着寒。 第88章 留你何用 一声“吁”鸣,一阵尘土,扑了孟期云一脸。 阴阴冷喝,周边百姓都吓得躲开远远的。 “妹妹!?”孟融也看到了阻挡他们去路的人,连忙从马车上下来,一步跑、一步摔的爬到了孟期云的面前,拽着她便往地上便是“噗通”一跪。 孟期云膝盖都是一震,麻了两条腿,她心下有些无辜无奈,但被二哥拽着,心情都无以表述。 “大都督,属下这边将人带走!”孟融立即表态。 “将人拿下。”男人冷漠无情,还有些莫名其妙。 “大都督,民女并未做错任何事,此地乃是府城街道,并非都督府内库房。”孟期云虽有恼怒却也不敢表态,只是做出镇定模样道。 这群人很吓人,她没被吓晕已经是胆子大了。 他们各个一身黑衣,此时此刻那严肃的表情都是整齐划一,百来个凶神恶煞的人,将这带着面具的大都督更衬托的凶恶无极。 “如此凑巧,你莫不是打听了孟融下落,这才特地前来堵截?竟敢窥探军中内务,丢了命你也不冤枉!”男人似乎恨不得她去死一般。 孟期云听到这话都傻眼了。 她窥探军务了? 绝对没有! 这一条道上这么多的人呢,撞见这些个官爷的可不少,若这都算是窥探,那是不是也太不讲道理了?! 孟融也是一样呆,这会儿听到这话也震惊住了:“大都督明鉴!属下今日第一次陪大都督出巡,这命令来的突然,我妹妹绝对不可能提前得知的!” “那便是你提前打点好关系了?你一新兵,竟能跟随骑卫队伍出行,的确有些不正常。”他又道。 “!!!”孟融觉得自己竟然有口难辩! “大都督,我、我从前不过就是个文官,马术极差,平日在军营也被马儿摔过多次,可此次出巡要驾马行数日的,我根本受不住,入了名额之后,我还觉得不妥与校尉大人上报过,但名额却仍然没有被划去……” 孟融是真觉得心累。 他这运气现在是真的差。 入了军营之后,每日三顿打,之前得了妹子的“偏门法子”,他是扛揍了些,可与那些练家子没法比,身上新伤旧伤一层层的。 前些日子总算得了机会请了那些人喝了酒,他几乎拼了命才和其他军爷称兄道弟,以为这日子能好过了些,可……就近日的功夫,他被调营了! 大都督身边骑卫,千里挑一,莫名其妙选上了他,刚调营就被别人恨上了,拿到了名额受罪不说,现在又被大都督说是别有所图?! 他胸口一阵翻涌,真是要被气得吐血来。 大都督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如同看着个死人了。 甚至近日跟在大都督身边的骑位听到这话,脸色也都变得难看起来,心里头生出了不满。 能跟着大都督一起出巡,那是何等的荣耀?孟融竟然还想要将名字划去?!他不以为荣反倒还生出怨怼之心,简直该死! 大都督嗤笑了一声:“账房的活你干不来,这骑卫的职你也担不得,既如此,留你何用?” 第89章 被抓 大都督一声令下,其他骑卫上前,二话不说,堵了嘴,直接将兄妹二人一道绑了。 孟期云直接被扔上了大都督身旁那匹无人的马上,整个人趴在上头,冤枉都喊不得,身下的马匹便一溜烟的跑了,她只隐隐能瞧见大都督那漆黑的衣摆…… 停下来的时候,兄妹俩竟然直接被扔进了牢房里头。 嘴里的布被拿开之后,她也没有开口说话。 脑子乱哄哄。 待其他人走后,孟期云欲言又止,考虑一番还是对着二哥问道:“大都督本是要去巡查周边县城的?” “应该是这样。”孟融嘴里泛着苦,“我才被选上骑卫,练了几日骑马的本事,突然之间接到了命令,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便驾马出巡了,结果……竟然撞上了你,你怎会在府城?” “我与人合伙在府城开了个铺子。”孟期云简单道。 孟融看了她一眼。 犹豫了一会儿,孟融还是说道:“妹妹,从前在京城,你与那些男子往来,我未曾拦着你、做教导之责是我的不是,如今我们既然已经回来了,便是一切从头开始,从前那习性,还是改了吧……” 短短时日,也不知是又攀上了什么人。 “是个女子。”孟期云声音失落。 孟融嘴里一噎,立即生出几分惊讶:“女子?当真?” 妹妹可不是像是能与女子玩到一处的人呐…… 在京城时,称兄道弟的人不少,可金兰姐妹却是一个都没有,整个京城没几个女子对她有好印象的。 “真的,她是秦家大姑娘,我恰好替她治了病。秦姑娘是个生意人,我们虽相交,但做的也是平等交易,没有平白得人家的好处,哥哥,我自幼读书,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也知道与人相交、交心为上,交物为下……”孟期云声音有点委屈。 她是得了秦姑娘不少东西,可她都用心回礼了的。 如今与秦滢合作,也是因为秦滢性子与她相投,又恰好各取所需,秦滢是生意人,有赚钱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而自己手里头也正好又这么好的方子,这才能更近一层。 哪怕不开铺子,她与秦滢应当也会保持友好的关系。 没有那般不堪。 孟融立即愧疚道:“你有如此想法我心甚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妹妹勿怪。” “嗯。”孟期云只是黯然的点了点头。 大哥说从前那个才是好妹妹,而二哥也以为她心性不正。 她吐了口气,看着这牢房,都觉得特别应景。 “至今我也摸不透大都督的想法……”孟融突然来了一句,“你上次来的时候,我怀疑大都督是得了上头的令,想要杀了我们,但若是想杀,这段时间机会多的是,他却没有……且我每日训练虽苦,可伙食和上好的上药却从来不缺……何必多此一举……” “我觉得……”孟期云声音有些小,“他似乎是在针对我。” “???”孟融心生诧异。 难道不是针对他吗? 但仔细一想,他们兄妹俩好像都是一样惨,妹妹只见了大都督三面,每一次都胆战心惊的被嫌弃。 而他,其实见大都督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每一次……也都是要倒霉的。 “与其说是我算准了堵截你们,倒不如说是……那个大都督堵截我更适合些。”孟期云语不惊人死不休,又冒出一句,直接将孟融吓出一身冷汗。 第90章 献方 “大哥你想想,天下怎有这般巧的事?我不来府城,一切都好好的,每次一到便出事,难道不是被人盯着了吗?而且我觉得他就像是认识我一样……那句红颜祸水,本就是偏颇针对之言,若不是从前见过我,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孟期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那你可见过他?”孟融立即问道。 “不知大都督名讳?”孟期云问道。 “这……我也不知,只知道大都督乃是异姓王郇氏义子,郇王爷无亲子,听闻大都督曾救了他的命,王便送以前途为谢,否则他这般年轻,又怎么可能突然成了这焰林的土……土皇帝……”后头那三个字,孟融说的极为小声。 免得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我想……许是我从前在京城或是什么地方见过他吧?只是我不记得了。”孟期云有些难受。 她被困在身体里的时候,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瞧见外头情景的。 所以很有可能是那邪祟认识了对方,且还曾与对方有了交集后又将人冷落,所以才被这人恨上了。 “如今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孟融觉得不可思议。 这大都督不是寻常人等,这般冷漠无情还狠辣的人,见一面就能记一辈子的。 “嗯,记不得。”孟期云认命的点了点头。 “对了……”孟融突然想起什么,“我忘了与你说,这大都督其实是长得不是这般,面具下是什么样子我不清楚,但我听人说,大都督其实是一头白发,军中军医每月都要替他用药草染发遮盖的。” “还是没有印象。”孟期云摇头。 孟融叹了口气:“你啊……” 京城贵子挑花了眼,竟还有被忽略了的。 他都不知道是该说妹妹魅力无边还是嫌她多情到无情了。 “现在怎么办?我不要紧,但你毕竟是女子,进了这牢房终归是不太好,还是要想想法子出去才行……”孟融还能怎么办? 孟期云揉了揉眉心,有些懊恼,过了一会儿,猛然抬头,道:“我可替大都督治这白头症?还有,我有上好的止血方子,也可献上,免我二人……莫名其妙的罪?” 立功总行了吧? 孟期云无力感十足,每次见到这大都督,她都很会被逼迫的很难受,可不知为何,心里总会有种怪怪的情绪,让她怨恨不起来,只是有些憋闷。 “确定能行?大都督很挑剔。”孟融担忧,但孟期云这话总算是提醒了他,转瞬之后,他也道:“你说的也对,早先是我魔怔了,我既要为他办事,也该主动告知我所擅长之处才对,又或是些出些策论来献上去,不该让大都督主动试探……” 说完,孟融就开始发呆。 估摸着是正在打腹稿。 孟期云也不敢打扰他,自己乖乖坐着,两个时辰后,孟融抹了抹汗,似乎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正有人过来送饭。 孟融连忙道:“还请大兄弟前去禀告一声,我与妹妹有良方要献。” 他看过账本,知道这各地衙门的制度有些瑕疵,他出身低微,对水利农时市贸更是皆通,都能提出很好的建议的,从前在朝廷上发挥不出来的想法,如今也不是不可以进献给大都督啊? 第91章 机会 孟融担心这狱卒不肯帮忙,还从怀里拿出了一两碎银塞了过去。 那人扫了一眼,嗤笑了一声:“怪不得状元爷被罢了官来了我们这等小地方。” 孟融脸上爆红,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想他活这么多年,不论是在学堂还是在官场,都是有些清名的,如今却要被别人怀疑是个心术不正、善于钻营贿赂的人。 “劳烦大哥帮帮忙。”孟融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对方哼哧一笑,瞥了他一眼说:“等着吧。” 孟融却只是讪讪的笑了笑。 “哥哥确实变了不少,这几年辛苦你了。”孟期云轻声细语。 孟融去京城之前,是个真君子,那时他眼中只有经纶诗赋,那些偏门小道完全不通,但去了京城之后,孟家对上了太多的豪门望族,使得他不得不低头,以保全家。 邪祟得罪过不少名门贵女,那些人不敢找上有王爷撑腰的正主,但欺负欺负家人总是能的。 孟融越来越不适应了,都不知妹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能保持默然,不做出回应。 焦躁的等待了一个时辰,这才有人将他们二人带了出去。 孟期云更相信自己被这大都督算计了。 明明刚才这大都督还做出一副着急巡视的模样,可现在却坐在这都督府的中堂里头,背靠太师椅,手拿白玉虎,面前虽然摆着公文,可那样子却不是在忙的样子。 不可能因为险些用马踏平了她,这公事便不用去做了吧? 除非那所谓的巡防也都是临时起意,假的! 孟期云心里头五味杂陈,就不知邪祟借她的身子,到底是如何得罪了这人,才让对方这般煞费苦心! “听闻你二人要献计?”大都督没开口,身旁主事儿的已经盯着他们问道。 “正是,属下想了些策论,大都督若是有空,还请听我一言。”孟融低着脑袋道。 “这次是长脑子了。”大都督声音毫无波澜,“文人最爱长篇大论,太过复杂的东西本官不想听第二遍,故而你的话留着明日再说吧,届时都督府大小官员系数恭听,若你说不出什么可用的东西再处置。” “!!!”孟融震惊的看着上位坐着的人。 竟然要他当着焰林府所有官员的面展现自己的才能? 他也听说了,这焰林府有些官是大都督一首提拔起来的,人才可不少。 若他说的不好,必遭笑话,当然,若是表现的好了,指不定也能在这焰林府彻底立住,到时候便是大都督也不会轻易将他打杀了! 所以他面对的会事一场大战! 每个观点要想清楚,每个政策利弊也要表达明白,后续的安排也要跟上,若有人反驳他说的建议更要立即做出最强硬的回击! 他要笔墨纸砚! “大都督,可否提供一书房……”孟融眼神火热。 这是为难却也是个考验和机会! “来人,领他过去。”大都督一如既往的冷漠,这平平淡淡一句话竟和之前要砍人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第92章 爱而不得 此刻孟融眼里哪里还有孟期云?只想着要如何丰富自己的想法,几乎毫不犹豫的跟着别人走了。 孟期云看着二哥的背影都忍不住苦笑。 才说他变了,可这转眼间又如同从前一样,一旦钻进书海,这眼里便再也难以容得下旁人。 孟融一走,孟期云好像是一只落入狼群的可怜小绵羊。 四周都是冷幽幽的目光,就像冰子一样扎在她身上。 那牢里头的环境并不好,即便在里面只呆了一个时辰,也让她这身上沾了些古怪的味道。 “孟姑娘可有什么要交代的?莫非又让我看在你哥哥的份上放你一回?”大都督冷笑了一声。 “大都督可是曾经见过我?若我从前有得罪之处,还请都督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计较。”孟期云低着头,看上去还挺逆来顺受。 “那你是知道我是谁了?”大都督目光深了几分,那攥着白玉虎的手都越发紧了,浑身笼罩的黑暗像是要将面前的人吞了一般。 堂内站着的几个幕僚都怔了怔。 他们最近一直觉得大都督和孟融是旧识,而且还应是有仇的,否则不会那样针对一个状元郎。 但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大都督并非是个会藏头露尾的人。 可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而且,不是和孟融有仇,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孟家小姐? 不会是情仇吧? 一群眼睛直勾勾的盯着。 孟期云却在万众瞩目中摇头:“民女天生愚笨,生来这脑子变比人慢几分,所以常会不记得人,故而许是曾得罪大都督而不自知,只是既然大都督觉得民女有罪,那民女愿意将功补过……” “民女巧合学了个止血方子,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用在军中必然能减少些伤亡的……而且民女略懂医术,大都督的白发,我或许也能治。”孟期云规规矩矩的说完。 除了这一张脸,她平凡的和别的小姑娘一样,没有一点惹眼之处。 她也不敢让自己太特别,最起码要和那邪祟完全相反才是。 邪祟张扬自信傲然,她不一样,她可以低头可以认输,她不特别! 堂内寂静。 孟期云能感觉到对方看着她,她想了想,将脑袋埋得更低,甚至努力做出了发抖的样子,一身小家子气。 然而“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碎了。 其他人向大都督的方向一看,随后脸色也都变了,多了些惊恐。 完了,肯定是情仇! 大都督看着冷漠无情,但平日里也不是常常发火的,现在…… 大都督最喜欢的那块白玉老虎竟然直接捏碎了? 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脑子里都忍不住浮现出了一场场爱而不得。 必然是单相思了,人家姑娘都不记得他。 这状元爷一家才回焰林府两三个月而已啊,从前怕是都没过人家,莫非还是一见钟情? 孟期云不明白,她只知道现在情况不太好。 “大都督,民女真的不知是如何得罪了您,望您指点一二,民女一定尽力弥补!”孟期云无辜极了。 然而家人的误会她能不承认,可这大都督,她惹不起,邪祟做的一切,她都得担着啊! 第93章 无亲无故 孟期云努力在想到底应该怎么做。 此刻,大都督却自嘲的冷笑了一番:“孟姑娘究竟做了多少对不住人的事?” 她不记得了。 他带了面具,毁了声音,换了身份,她的确该是不记得的,可瞧着她这般理直气壮,却还是气。 她连他的坟都没去拜祭过一次。 给过她很多个机会了,水昌村并不大,便是日日都去坟头走一圈,也累不着她! 然而,一日、两日、近百日,他陈家墓前凄冷,孟家照旧人丁兴旺。 孟期云吸一口气:“民女从前年幼无知,自负傲慢,处事不周,不是故意要伤害大都督的。” “你这可心可很大,大的简单一句话便想让我饶了你,想的可真是挺美。”大都督似乎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冷傲,帕子擦了擦手,“想让本官忘记前尘往事不再计较?可,等你什时候先想起自己做错了什么,再说吧!” 孟期云攥了攥拳。 “我这府内的牢房挺适合姑娘,你阻拦本官公务,罚你囚牢半月,受着吧!”他冰凉的声音响起。 孟期云震惊的看着他:“大都督可讲道理?便是我从前的罪过您,可如今是您故意为难,我不曾犯罪!” “焰林境地,皆听我一人言,你在这一日,我定你有罪那你便是有罪。”他冷漠淡然,“你放心,本都督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未免你家人担心,我会着人前往你家中报信。” 其他一干等人已经开始同情孟期云了。 这倒霉姑娘究竟是干了什么? 被大都督如此针对,天底下头一位了! 便是那江洋大盗,大都督也会给对方解释挣扎的机会,可落到这姑娘身上,竟然直接弄去大牢,还要弄得亲人皆知? 若是家风严谨,这么一个坐过牢的姑娘,谁能容得下? 孟期云这次是真的发抖了。 气的! 她还献什么方子?这等私仇比天大的人,根本不在乎一个破方子! “孟姑娘止血方子记得写出来,若没有方子,就不是半个月的牢狱而已了。”对方竟然幽幽又道。 “……”孟期云只想拿把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然而事实是,她弄不死这位大人物,且也放不下,不想死,不能拼命。 脸色青白。 大都督目色微微一侧,没看她,只招招手让人将她领了下去。 “大都督,这小姑娘有个止血方子……不知作用怎么样哈……哈哈……”军师尉迟文慕干笑了一声,努力缓解尴尬。 大都督瞥了他一眼:“自是有,你有何不满?还是觉得我高看了她,多此一举?” “当然没有,大都督做事,我怎会怀疑呢?只是瞧着那小姑娘娇滴滴的,也不知道能撑几天,他家既然能养出个状元郎,估摸着这家风不错,若她骨气硬,指不定不堪受辱直接撞死了……”尉迟文慕笑眯眯的说道。 面具下的那张脸是什么样的表情谁也瞧不清。 他们的大都督,可是个从天而降的人物,刚刚出现的时候,无名无姓,无亲无故。 他父亲从前是跟着郇王的,所以对大都督的这些私事儿他也略知一二。 郇王突然多了这个义子,引起很多人议论,但这两年跟在大都督身边,他倒也真的服,只是因为服气所以更好奇大都督的来头。 第94章 还是不忍心 尉迟文慕是有几分探究。 可惜,没看见他的大都督有其他多余的反应,好像真的不在乎那孟姑娘是生是死一样。 “任何人不许告知孟融其妹下落,否则军法处置!”他只冷冷的下令。 竟也只是避免孟融焦急之下不再献策罢了! 尉迟文慕心头惊讶了一番。 莫非猜错了? 大都督照样如从前那般,没有一丝丝改变,而孟期云被带回牢房,只是这一次这牢房环境更差了。 不再只有她和二哥,她被关在了一间独立的牢房里头,可左右都有女犯。 牢房环境更差了。 没有床铺,只有一卷草席,角落皆是蜘蛛网,蚊虫已经满天飞,更要命的是肆无忌惮的老鼠,就在眼皮底下打转。 她咬着牙,差点哭了。 红着眼,咬着牙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发呆。 止血方能给,但治疗他私疾?不可能! 这等恶人,活该早早白头,丑陋一辈子! 孟期云也只能如此泄愤。 但没想多久,她就有点蔫了,被抓走之后没吃饭,又惊又吓,她饿了,还听说这牢房里的饭菜都不好,她指不定真能死在里头,还有爹爹若是知道了肯定十分担心,若是找上门来,被这大都督一起算计了又怎么办? 她叹了口气。 坐了一会儿觉得受不了这臭臭的味道,又只能努力的将脑袋往外头伸一伸。 …… “大人,那位姑娘进去之后,十分不安,摸牢笼十余次,徘徊七八回,饭也吃的干净。”那边,一女卒将孟期云的动静一五一十的汇报。 这里没旁人了。 “都吃了?”他有些诧异。 她从来贪吃,凡入她口的,必要干干净净,无比美味才行。 “是的,这一点倒是和其他犯人不一样,一般那些人进去总要先饿一饿才老实的,这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瞧着挺难懂。” “旁边的犯人对着她骂骂咧咧嚷嚷了许久,却不见她回嘴一句,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古怪得很。”女卒又道。 当然,一般进牢房的人都是杀人犯法之辈,性格么……都怪。 “有人在牢狱之中言辞辱骂?好好教一教。”鬼使神差说了一句。 说完了,自己都怔了一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似乎都浮现一层青白苍凉。 女卒有点懵。 只能点头说是。 “夜间冷了些,去领些新褥子,给那些有心思过的人发下去。”片刻,他终是又道。 狠不下心。 到底是狠不下心 他轻呵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谁,扫了一眼外头的窗景,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女卒小心翼翼的退下,出了门后松了口气。 大都督的意思是,领褥子给那个新来的姑娘吧? 肯定是这样! 生怕误了大都督的事儿,这人麻溜的安排,又觉得府内发的褥子不软和,又自个儿掏腰包弄了两床好的送了过去。 孟期云都要睡了,结果褥子来了。 除了褥子,还有个女卒笑眯眯讨好的看着她。 “我们这儿多少年没来过您这么好看的姑娘了,一瞧便是没受过罪的,你睡这个,还要什么你与我说,我来买!”对方错了搓手,有点猥琐。 孟期云吓得魂不附体。 第95章 宁死不屈 她曾经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这大牢可不是好呆的地方! 这里头的狱卒要管那些凶神恶煞的犯人,久而久之,多也成了些心胸狠辣之辈!男人进来要每日被折磨打骂、被其他老犯人欺压磋磨,女犯人进来更是…… 清白都别想要了! 莫非……是真的?! 这个女狱卒,是想做什么?! “你想作甚!你离我远点,不许过来!”孟期云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个一把短刃。 女卒吓了一跳:“你竟然携带凶器?!没有人给你搜身!?” 但凡入了这大牢的,衣服都要换一身,连脑袋上的发簪首饰都不能留,更别说这等利器了! 不过,因为这姑娘犯的罪还挺特别,是被大都督扔进来的,所以衣服首饰还在,可她没想到竟然还让她藏了兵器啊! 女卒脸色变了:“你可别乱来啊?” “你出去!”孟期云目色紧张,心头害怕,但那双手却十分坚定的握着短刃,绝不妥协! 平日里,她可是要进山的! 怎么能不带着护身的东西?只是她不会武功,旁的东西也不好藏,怀里也只能塞得下这么巴掌长的小家伙! 女卒有些无奈,只能往后退。 当然不是怕这小姑娘杀了她,而是担心这傻姑娘想不开将自己脖子抹了! “我这也没对你做什么啊!还给你送被子了呢?你是对这被子不满意还是有别的要求?这样,你提出来,能做的我都做,你也别闹了,成了吧?”女卒还挺冤枉。 她好不容易混进衙门,干了两年总算稳住了,可要是弄出了人命,她也要担责任的呀! 而且大都督对这小姑娘十分关注,肯定不想让对方就在这么死了…… 孟期云还是不放心。 “你、你牢门锁上,不、不许再进来了……”孟期云声音都有些磕巴。 女卒拧着眉,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孟期云这才松了口气:“你们休想对我做什么,你们大都督说了,只是让我在这里关半个月,若你们敢欺辱于我,只要我留着一条命,便要让尔等不得好死!且我兄长如今正在你们大都督手底下做事,若我死了,他也会替我报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凶猛了。 此时她面对的,和邹劼那些人不同。 “……”女卒一头雾水,“等等!” “谁要对你做什么?我可没有!你别冤枉我!”女卒差点跳起来,“我对你这么好,你这小姑娘怎么还往我脑袋上倒脏水呢!?你自个儿扯开嗓子问问去,这满地牢的女囚,我对谁这般上心过?你这也太不知好歹了!” 其他女囚都默不吭声。 刚才她们已经被教训过一顿了。 以前在这牢里,想说啥都行,哪怕是辱骂那些狱卒,对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她们计较,今儿倒好,就因为她们扯嘴笑话了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就被拉出去上了一顿刑。 这小娘子来头肯定不小吧?! 孟期云听到女卒的话,备受羞辱:“谁要你上心了!我是宁死也不会……也不会……受你羞辱的!” 第96章 生不如死? 她难以启齿,都觉得这大牢果真如旁人所说的那样可怕。 男人女人进来之后都不算是个人了,连礼义廉耻都不知了! 女卒现在是懂了。 很明了。 一张黑中泛红的脸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里头泛着古怪的情绪,过了片刻,瓮声瓮气的:“你这小娘子……怎么胡思乱想?这不是瞧你是新来的,又很是可怜,所以对你颇有同情么,这牢里是有些不干净,但我没……也没那方面的嗜好。” 她承认,有些老狱卒干过一些坏事儿。 但大都督掌管焰林府以来,肃清风气,她就是在那时候进了这监牢做事的,也是那之后,牢里头没那些乌糟事儿了的。 孟期云呆呆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 发现这人目光清亮,似乎真的没有那些猥琐可怕的想法,这才红着脸低着头,将自己缩在了一边。 阴郁着。 “小姑娘你也用不着害臊。”女卒还挺可怜她。 孟期云恨不得将脑袋钻进老鼠洞里去,轻哼了一声。 好在她脸皮也是够厚的,即便害臊,也没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慌里慌张的,红着脸表情故作镇定,好显得自己没那么丢人。 “还望告知名讳,将来待我出去,也好将这被子的银钱还您。”孟期云没忘问道。 “我叫牛花儿,目前就管这么一片儿,也算是个头儿。”女卒笑眯眯的说道。 孟期云点了点头:“多谢牛牢头照顾,我将来一定会重谢你的。” 她记住了。 如果对方没有可怕的心思,那这被子对她来说真就是及时雨一般好用,应当还是新的,软绵绵的,应当不会让她冻着了。 不过她也不敢全然相信这里的人。 晚上还是睡得不踏实,稍稍有半点动静便会惊醒过来,那些因为她挨打了女犯正都想法子报复她呢,一直盯着她这边,见她这般反应,也都忍不住了。 整个下半夜,时不时一声响动,一夜没断过。 孟期云不敢相信,自己要在这样的地方呆上半个月。 高高的窗口,透下第一缕清晨微光时,孟期云已经将自己整理好,端正坐着了。 她左右看着,开始动脑子。 现在,她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讨好这些人,打好关系让她们不在打扰她休息,难度并不是特别大。 第二便是彻底将她们得罪,甚至要让她们对她心生恐惧害怕,日后也能老老实实的…… 孟期云本想走第一条,毕竟她不喜与人结仇。 但看着四周那不善的目光,她觉得若是自个儿低头讨好,恐怕结果未必能如意。 毕竟这世上,有一部分人是欺软怕硬的,尤其是这监牢里头更是如此。 这一大早的,狱卒都不在。 “喂,小娘子,你的衣服都没换,怀里肯定有银子吧?将银子交过来,今天晚上就让你好好睡一宿!”她隔壁牢房里头的女人开口说道。 孟期云往怀里一掏,然后可怜兮兮的走上去。 对方骄傲的笑着,伸出手便接银子,然而孟期云手一松开,落下的确是些奇奇怪怪的粉末。 “什么东西!你耍老娘!?”女犯怒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 第97章 弄死你 孟期云却没回应她,将粉末一洒立马乖乖回到角落呆着去了。 那是痒痒粉。 她从前每日用的面膏里头,有克制这痒痒粉的药材,昨儿一夜没洗漱,所以即便她自己摸了这药粉,也没什么事儿。 但旁边这女犯人就不同了。 她等着。 这女犯早早便将手清理了,可实际上另一只手也沾染上了些许粉末,又过了一会儿,这双手挠了脸、抓了脖子…… “你、他、娘、的对我干什么了?!我怎么这么痒!啊!嘶——” 越挠越痒,没一会儿这脸上便被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触目惊心。 孟期云攥着拳头,目光狠了些:“你不犯我、我便不会如此待你,以后每日晚上,我若是在这监牢内再听到一声异响,我便让你再难受几分,不信你走着瞧!” 这痒痒粉作用差不多是四五个时辰,等到了晚上她当然就好了。 可她不止是有痒痒粉的。 她身上的衣服都没换,那牛牢头似乎也没有搜身的意思,所以她身上藏着的那些应当是能留下来。 “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弄死你!”旁边的女犯咬牙切齿。 可惜她抓耳挠腮,样子活像是一只猴。 “你想弄死我也要等你出去再说,现在在这里头,你得听我的。”孟期云挺直了脊梁。 她不怕。 她旁边这监牢里的女人似乎在这里呆了挺久了,人也是恶狠狠的,而且牢房里还有其他两个人,却一直没吭声,很显然,这女犯是个小头领。 擒贼擒王应当就可以了。 这人气急败坏,又忍不住骂了孟期云好几声,偏偏就被刚来的牛牢头听见了。 这还得了?昨儿才下的命令,今儿就有人不服管了! 直接便要将人带出去打几杖。 “牢头!牢头!是她对我下药的!是她先惹我的!”这犯人愤怒不已。 “大都督让我写出止血方,我今日还在想给哪一个合适,她吵到我了。”孟期云面容不改的说道。 说完都觉得自己的本事又长进了几分。 面对这么可怕的人,她竟然也能越发的镇定自若了。 “对,上头是有说让你写方子的,我昨儿都忘催你了。”牛花儿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那啥,你快想,回头我给你拿纸笔来……” “至于你!顶风作案,杖刑十下,以儆效尤!” 说完,就将人带过去打了一顿。 “砰砰砰”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等人被拽回来的时候,脸白得像纸,但看着孟期云的眼神更恶毒了。 待牢头一走,还给牢房内另外两个人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孟期云身边就被扔来了两只老鼠。 她面色只是轻微改变了一丁点。 她并不怕老鼠,只是嫌脏。 小时候跟着陈哥哥满山的追竹鼠,鼠肉她也曾吃得香,还有她从前无人试药的时候,师父也会给她捉几只来……只是这里的老鼠一股子难闻的味道,看上去都比山里头的丑许多。 老鼠在她脚下打了个转,却不靠近,孟期云又弄出点药来,洒在在老鼠身上,然后镇定的将老鼠赶到了旁边。 “……”那牢里头三人面面相觑。 老鼠回了自己的地盘,立即便跑回窝里去了。 然而晚上,几声尖叫让整个牢房里的人都吓得毛骨悚然。 第98章 连累 隔壁牢房里,一串又一串的老鼠,从洞里爬了出来,而且每只老鼠似乎都有些不对劲,摇头晃脑的,见到人还会咬! 三个女犯吓得都要跳起来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真是要恨死了! 她身上还有伤啊,还要面对这么多恶心的东西! “吱吱吱”的叫声更是刺耳! “痒痒粉。”孟期云还很认真的说道,“人的皮肤娇嫩,作用会快一点,小老鼠稍微不同些,这东西我备了许多,可以让你们每日寝食难安,你也瞧见了,这牢房里头的干草也有不少,我只需在上头涂抹一下,再冲着你们抖落两下,你们就躲不过了。” “……”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 还是个人嘛?!坐牢还带着这种东西?! “怎么……怎么治!”她本来才好了些,现在又觉得痒了! 面上已经没一块好肉,现在身上也要…… 三人开始蹭墙,画面无比的诡异。 “熬。”孟期云一本正经,“你们小声些,我还要睡觉。” 日子总是要过的,她不能因为坐了牢就真的不活了,而且她还要活得好一点,那大都督的与她有仇,若是知道她害怕这里,往后定会想方设法的用“坐牢”来吓唬她! 孟期云蜷缩进被子里,旁边的人牙都要磨碎了。 小点声? 现在是真的小声不了! 可没法子,这小姑娘手段诡异,不认怂都不行,这若是受点皮肉之苦还能忍,但这痒…… 比用刀了直接剁了脖子还要难受! 孟期云发现自己想的果然没错,之后两日,牢里头安分多了,不仅隔壁没了声音,其他人也不再找茬,甚至还无比安静。 就是……不知道外头如何了。 孟家里头,被阴云笼罩。 孟连前段时间一直在府城做工,如今也被找了回去,这日他又骑马而归,脸色不好。 “可打听到了!?”孟僧明恨不得将拐杖扔了直接冲过去。 杜氏和白氏也是一脸沉默。 “嗯,人家说,她是拦了大都督的路,耽误了大都督办事,这才被抓起来的。”孟连脸色难看,“但二哥那边我却打听不到,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到连累,反正……当时他们俩是一起被绑走的。” 孟僧明心头一紧。 白氏脸白了,片刻之后,突然冲着孟僧明跪了下来:“爹!相公为了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却又被连累,您老真要一直放任不管吗?!她一个入了大牢,还被人敲锣打鼓告知全村,可是让全族甚至祖宗蒙羞的呀!” “那你想怎么样?让她投河自尽?让她往后不许再进家门?白氏,你若想和离,我替孟融做主点了头!”孟僧明只能说道。 白氏一怔。 却发现公爹态度严肃认真。 “我、我……”白氏犹豫了。 她接受不了这一家子,一直被孟期云连累。 “婶婶,姑姑不是坏人。”这时候,孟魁昌突然冲着她说道,“姑姑与我说,您是大家闺秀,最爱脸面了,所以要让我和弟弟学规矩懂礼数,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她还说她以后也会以身作则,说往后一定要努力靠自己过上好日子,让您可以挺直腰板回娘家……” “婶婶,姑姑是被人欺负了而已。”孟魁昌说完还冲着白氏一拜,“还请婶婶留下来吧,以后侄儿也会好好读书,让别人知道婶婶的选择没有错……” 第99章 求人 孟魁昌小小的模样却很有规矩,那样子让孟家所有人都震惊了。 杜氏都有点怀疑,这是自己儿子吗?! “大娃,这些话都是你姑姑告诉你的?你都记在心里了?”杜氏有点不可思议。 自己这儿子在京城的时候也有上学堂,可每次回家都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不太好学。 回来之后,她想着儿子的前途怕是没了…… “娘,姑姑得罪别人也只是巧合不是故意的,那就不能因为别人的缘故强行说姑姑错了……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救姑姑,而不是自家人先内讧的。”孟魁昌又道。 “我要姑姑……”孟戌庆跟在哥哥身后,也小声说道。 杜氏哑然。 白氏面上有些尴尬,甚至还有些心虚。 她站了起来:“你小小年纪的,口气还挺大……我娘家可是在京城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回去?” 况且,她娘家还是做官的,也略有些权势,就算孟魁昌是个天才,不到二十就做了官,那也差得远啊? 孟魁昌还只是她侄子,又不是亲儿子,便是他发达了,她这面上又能有多少光彩? 白氏幽幽叹息了一声。 可惜,她嫁进门这么久了,也没个孩子…… “婶婶,我知道不容易的,但我和弟弟都会好好学,不能因为很难便不去做了!”孟魁昌一本正经,“况且姑姑也很厉害,哪怕我做不到,姑姑也能做到的!” 白氏脸色别扭,看着两个孩子这纯真的样子,到底是不忍心泼冷水:“行了,我知道了……不走总行了吧?” 她本也是气话。 来都来了,现在灰溜溜的回去?丢不起这脸面。 她每日给爹娘写信,那也只是因为相公不在家,她又没个孩子,日日憋闷,没个寄托罢了,那信如今一封都没寄出去呢。 “多谢婶婶,魁昌以后一定会孝顺婶婶的!”孟魁昌小小的人儿,却是松了口气。 白氏嘴角干扯了一下,有些难以直视别人。 孟连见他们说完了,有些不上心的说道:“也就半个月的牢狱而已,过几天人就能回来了,你们也用不着太担心,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府城了。” “三儿,那边的活累不累?”孟僧明也没忘关心儿子。 自从儿子在府城找到活之后,就基本不归家了。 孟连语气随意:“还行。” 他牵走了家里的马,靠着这马找了个传信的活,也不用走远,只是以府城为中心,向周边几城送信罢了。 儿子冷漠,孟僧明心里头也不舒服,但也知道这中间的隔阂有多深。 “爹,我……”白氏想了想,“我家从前也有亲戚在焰林府的,不如……我写封信问问?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孟僧明诧异的看着她:“从前怎么也没听你提过?” “其实……是我姑姑,这位姑姑乃是家中庶出,不得重视,二十多年前就被随便发嫁了出去,每年会往家中送些礼,但都不重,我父母他们都不甚在意,不曾来往过……”所以她才难开口! 又不是嫡出的姑姑…… “既是关系不甚好,也不能委屈你开口求人……” 第100章 方子 孟僧明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这多年不见的亲戚,一开口便要请别人帮忙,着实不太好,而且白氏这个儿媳妇儿又是好面子的,怕也低不了头。 女儿虽然重要,却也不能拿儿媳妇儿的颜面往地上踩。 见公爹这副态度,白氏心头反倒好受了。 “爹,我从前在娘家的时候管理家中事务,这才知道这位庶姑姑如今的情况,既然能找到门路,那就试试也不妨事。”白氏谦和道。 她想得开。 不和离又没法子真将孟期云赶出去,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减少损失。 见她执意要这么做,孟僧明这才应下来:“我去备些礼,给这位亲家送过去。” 一家人又忙活了起来,孟连想走,但他还要当家里的马夫,没法子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那边孟期云在牢里头呆得还行。 牛花儿对她不错,吃喝方面也都特别照顾了一下,对比别的犯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这毕竟是牢狱,哪怕呆的再舒适,她也不能就这么认命了。 答应大都督的止血方,如今也有人来拿了。 “这等止血良方,怎能轻易交出去?若是中途被人抢了,又或是被别人瞧了去,传给了敌人该怎么办?”孟期云突然开始拿乔。 来人似乎也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说,听到这话直皱眉头:“你想反悔?你可别忘了,若没这方子立功,你就要在这儿多呆很久的。” “坐牢一日我清名已失,十日百日还有什么区别?可这方子就不同了,此乃我师门绝密,我敢说,若用在你们军中,可让你们死亡人数降低最少三成!”孟期云现在可比之前镇定多了。 人都是要长进的。 她从前不知世事,如今不也是被逼学会了讨价还价? “三成!?”对方吓了一跳。 本以为就是个普通方子……有没有用还不一定……随便过来应付差事…… “或许还不止三成呢。”孟期云轻笑了一下,“而且我是个大夫,疑难杂陈我也治的了,例如你们大都督的白头症,又或是解毒除瘴……多都懂些。” 懂是懂,没真干过,所以若真让她去做,需要先琢磨尝试一下才行。 现在的她才发现,师父给她留下了什么! 从前她竟还觉得这些医术药理索然无味,每次背书都浑身不情愿! 对方显然也拿不定主意,看了看她:“你若敢诓骗……” “你们大都督都能将我下大狱,我若敢诓骗他,恐怕下一步就是直接要了我的脑袋,我心里都是有数的,怎会胡言?”孟期云冷笑了一声。 牛花儿在旁边看的发愣。 这小姑娘之前瞧着就显示一朵人畜无害的小花儿,这转眼的功夫,好像变成带刺的荆棘丛了啊? 对方思考了一下:“你想要什么?” 如果药效真如她说的这样,那这件事就大了,回去之后,各位大人肯定都要商讨一番,尽力满足她的需要的,至于这牢狱之灾…… 哪怕是大都督执意,其他人恐怕也不会坚持留她在这儿的。 不过倒也奇怪了……大都督没让身边心腹来取方子,反倒用他…… 他可是军中的人,大都督明知道,若有好方子,他绝对不会放过的…… 第101章 放了? 思绪一闪而过,这人也没多想。 毕竟方子是要用在军营里头的,让他来也不算太古怪。 “我要的不多。”孟期云心如鼓雷,但表面面不改色,“若我的方子真能救人性命,我要你们大都督赔偿我这几日牢狱之灾的损失,并亲自派人将我护送回去!往后,不许再冤枉我偷窥你们军中机密,便是我真的触犯律法,也当升堂过审,而不是由你们大都督一口裁定!” 那土皇帝,压根就不拿她当人,随口一句话,便让她焦头烂额! “可还有旁的?”对方倒不觉得这要求高。 这小姑娘的罪行他也知道,的确是……十分牵强。 还人家清白也是应该的。 “我二哥跟着你们大都督做事,可平日里却连家都回不得,他家中有老父娇妻,我希望他每月可回去几次,好让家人放心,再者……我二哥身有功名,望大都督免除他跪拜之礼。”孟期云又道。 对方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好,我先领你出去试药,若你给的药真的能行,我会去求大都督。”这人又道。 不过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已。 孟期云拳头微微松了几分。 若是旁人过来,比如那大都督身边的骑卫或是一般侍卫,她恐怕都不敢说出这要求,但这个人…… 穿着一身戎装,身上带着腰牌,看上去似乎是个小将领。 要上战场杀敌的人,最在意的就是军内伤亡了,所以她也能谈要求。 “我还要先洗漱。”孟期云又道。 她在这牢里呆了六日,身上真的要馊了。 “可以。”这小将也挺有耐心,将她带出去之后,直接先叫了个丫鬟过来伺候。 也不知这小将领能不能说服大都督,若是说服不了,之后她还得坐牢,所以现在这出来透透气的机会真的十分难得…… 香喷喷的洗澡水和衣服,让她短暂的享受了一下。 做完这些,又去都督府的药库里头,挑了些药材出来,开始配药。 她也庆幸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傻乎乎的将药方送出去,这军营里头,止血方作用最大,若这方子没了,她就会失去很多先机。 小将领还找了两个小童在她旁边搭把手。 她配药的功夫,鲁雄已经风风火火的带着一干人等跑去见大都督了。 “都督,您可知道那小娘皮子口气有多大?她说自己的止血药能免除我军三成伤亡!这不,我就将人放出来配药去了……”他哈哈笑着,目光其实有些怂。 大都督手上一怔,随后似乎有些恼怒:“放了?” “不放不行啊,我们不放,她不配药,这药可比人重要多了。”鲁雄又道。 孟融还站在旁边呢。 听到这话,有点懵:“谁……” 为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小娘皮子……指的不会是他妹妹吧? 孟融现在已经不是白身了,就在孟期云被关进去的第二天,他舌灿莲花用那点才学哄了不少人,大都督给他安排了一个佐官之职,往后便跟在大都督身边,辅佐他管理众务。 大都督府内佐官还挺多,往后想要混得好还是要做出些功绩来才行。 第102章 相思病 鲁雄看着孟融,目光有点嫌弃。 这小白脸,在军中时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没想到眨眼时间竟然跑到大都督跟前当佐官了! “就是大都督捉进牢房的那一个,说了你也认不得。”鲁雄随便应付。 “不过大都督,那小姑娘长得还不错,挺水灵的,要是真有那本事,不如给我领回家做个妾室,我试着看看,能不能从她手里头多哄出些药来。”鲁雄又道。 大都督眼神阴冷了几分。 “你便是如此办事的?药方拿不回来反倒将人放出来,如今还被美色所诱……”大都督目光沉沉,轻哼了一声,“办事不利,杖刑二十,拉出去!” “??!”鲁雄懵了一下,“大都督,我只是浑说的!” 他连个妻房都没有,怎会先纳妾啊?! 不过就是随便一说罢了,从前也都这样,一群大男人,聊聊女人,开怀开怀罢了啊!? 尉迟文慕看到这一幕,偷偷乐了。 “大都督让鲁雄去拿药方?”尉迟文慕笑着问道,“他一个粗人,办事不细致啊?” “既是用在军中的药,差遣他去做有何不妥?”大都督还挺理直气壮,“既然人放出来了,也不好朝令夕改,便按照鲁雄的安排去做吧。” 尉迟文慕挑了挑眉头。 孟融还在旁边一头雾水,偏偏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问题,就连尉迟文慕这个看上去最和气的同僚,也只是冲着他咧嘴一笑,一句话都不说。 他心中担忧,又有点愧疚,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几日忙着公事,都没过问妹妹的下落。 “大都督,不知我妹妹……如今可安然归家了?”孟融问道。 “你将妹妹交给本都督照顾了?”他讽刺道。 “不、不曾。”孟融心下一跳。 “既如此,你妹妹不见了,与我何干?”大都督不搭理他,“你若想知道,问问旁人去,此等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也敢向我打听,怕你是不大想活。” 孟融无奈,只好再次看向其他人。 可这一次这些人更过分了,一个个的,面对他的目光不是看向别处,就是装傻充楞…… 尉迟文慕都觉得这孟融现在像个小可怜。 谁敢告诉他真相?大都督早就下了死命令不让说,谁提谁倒霉! 只能自己猜去! 他没得到回应,没多久,外头“砰砰砰”的杖刑打完了,鲁雄被搀了进来,打得不狠,还能走,但就是咬牙切齿的表情有些可怕。 “那女子配药不许别人叨扰,尤其是他,尉迟,你跟在他旁边看着。”大都督复又安排了一声。 尉迟文慕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听到这话,笑着应了一声:“大都督放心,属下明白的。” 鲁雄还挺委屈。 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孟期云配药的院子。 透着窗子,能瞧见那小姑娘在里头忙活着,窗口已经架起一小药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孟姑娘,这相思病可能治?”尉迟文慕倚在外头等着,没忘伸着脑袋问。 孟期云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脑袋:“能。” “洗耳恭听。”尉迟文慕立即正色道。 “吃些可平心静气的药,这样病人就不会因为相思之症大喜大悲了,只是这等可调治情绪的东西,伤身,吃多了怕会生出其他毛病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病人日日瞧着对方,凡男女之间,看得多了,日日对着,总会有生厌的一天,自然而然便能好。” 第103章 药膏 孟期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满口胡诌。 就如她和陈家哥哥,如今就是因为阴阳两隔从此以后再也见不着了,所以她这心里才会越发的惦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一辈子这遗憾都抹不平了。 可若是当年没有被邪祟附身,她与陈家哥哥按照约定完婚,那便是柴米油盐过日子,她这心里头许就没这么痛了。 尉迟文慕听她的话有些诧异,没想到这还是个妙人。 怪不得大都督心里惦记还想方设法的算计呢! “你得相思了?看上哪家的姑娘娶回来不就行了?这算什么毛病?”鲁雄扶着柱子,冲着孟期云,不太和善的说道:“你这药什么时候能配好?要是让我白白被打一顿,看我怎么收拾你!” 孟期云手里动作一顿。 刚才这位小将领还算和善,没想到变得这么快! 这大都督身边的人果真都是一样,阴晴不定! “等我配好了,这药可以先给大人用一用试试。”孟期云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 “你那快点,我都要疼死了。”鲁雄呲牙咧嘴。 那二十杖是放了水,但打下来也是疼的,他这皮肉都伤了,没半个月都好不了! 孟期云小脸紧绷,看上多了些冷漠,心态上又比之前更坚强了一些,她循规蹈矩的配药,过了两个时辰,才将药配制好。 两种药用,一种是药膏一种药粉,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来用。 鲁雄拿过去观察了一下,闻着那浓烈的味道,眉头紧皱。 “这东西不会有毒吧?”鲁雄有点不敢用,这药味儿也太冲了,让人连呼吸都艰难了点。 “试试就知道了。”孟期云又道。 鲁雄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尉迟文慕,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子,让人给他上药,他这心里直打鼓,觉得这次可能真的白挨打了…… 毕竟这药看上去黑乎乎的,就像糊了的黏粥,实在有点恶心。 他甚至怀疑,这小娘子是不是随便弄个药方整他呢! 他身上破皮的地方不多,但也有些渗出血。 咬着牙,将药膏涂抹上了。 本以为会有辛辣或是不适的疼痛,然而……还有点热乎乎的? 好吧,这药毕竟是才做好的,还温热也是正常的,但……这触感是不是也太温和了? 他满心怀疑,涂抹好之后又让人扶着起身。 走了几步。 走着走着,便觉得有些不对了,原本的温和慢慢变了,开始透着凉意和瘙痒,让他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受伤的地方,不能抓挠也不能碰,更是别扭至极。 “怎样?”见他出来,尉迟文慕问道。 “这黑膏药可消肿化瘀,如这位小将军这样的小伤可以用,黄色粉末主要用来止血,但若是血流如注……还是要先简单处理之后再用药的,以免浪费。”孟期云又交代了一声。 她其实想说,若有人血流如注需要救治,她可以先施针止血,然后再配合药粉,如此才能确保伤者万无一失。 但这多余的话还是咽下去为好。 谁知道这些**子会不会将她绑走当做奴隶一般支使? 第104章 奸商 鲁雄又些不满意:“那就是说今日还瞧不见效果了?” “能,大人找个重伤的人过来,可以立竿见影的看到止血效果。”孟期云干脆的说道。 尉迟文慕越发诧异,这小姑娘被关进大牢几天,似乎变了不少啊? 之前瞧见大都督和各位大人,那可是低着脑袋如同一个小兔子一样瑟瑟发抖,现在竟然都敢抬头挺胸、理直气壮的反驳了? 大牢还能让人有如此进步? 鲁雄有些暴躁。 军中人是不少,但最近焰林府十分安宁,军中没有战事,受重伤的情况当然也就少了,突然去找个对症的,的确也不容易…… 但这么重要的药,必须要试一下才行的。 他沉思片刻,突然,拔刀冲着自己的胳膊划了一刀。 孟期云吓了一跳,瞳孔紧缩。 这大都督账下之人都如此……可怕的吗?!话说的好好的,竟然拔刀自残?即便是为了试药,可这也太、太凶残了…… 对待自己尚且能如此狠厉,那对别人呢? 孟期云吞咽了一下,不吭声,她这反应并不像是吓着了,反倒更像是无动于衷。 她,端得住。 “来,尉迟,上药试试。”鲁雄将衣袖嘶啦一下,露出伤口来。 尉迟文慕眼皮都不眨一下便立马上前,将那粉末洒了上去。 只瞧着前一刻那鲜血还还汩汩流出,可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流出的鲜血竟然越来越少了,连半刻钟都不到,几乎便无血流出了?! 他砍自己的这一下可是用了大力气的,伤口不浅呐! “这效果竟然真的这么好!”鲁雄呲牙咧嘴,“好!没白挨打,我这也算是立功了的!” “的确是上好的疗伤佳品,便是皇宫之内的疗伤药,恐怕也不过如此了,那皇宫的药用的都是极品药材,能配制出的数量也十分有限……孟姑娘,你这药能配多少出来?成本如何?”尉迟文慕比较理智。 鲁雄又被凉水当头一泼,冷静下来了。 是啊,这么好的药,肯定值不少银子。 大都督那药库里头的东西,不知道被嚯嚯了多少呢! “所用药材种类是比较多,但并不昂贵,便是在焰山上便能将其配齐全了,成本……这位将军所用的药量,价值差不多在四五十文左右,而且你们刚才洒的太多了些,你这伤口都没见着骨头,洒一层再包扎好,虽然愈合会稍微一些,但也能达到药效。”孟期云又道。 药方里头,有白茅根、侧柏叶这些东西,这些不难找,炮制起来也简单,成本确实不大,另外其他药材比如五倍子、血竭、阳墙土、仙鹤草……这些价格也不是特别昂贵。 配出的药损耗更是不大。 鲁雄和尉迟文慕都震惊了! 才不到五十文!? “咱……城内药铺的止血药,一副最低要一两银子。”鲁雄咬牙切齿,“那该死的奸商!” “非也。”孟期云堵住他的话,“这是成本,没有算我熬制药材两个多时辰的功劳,损耗的炭火也不算,我想着你们都督府收药材价格应该会便宜些,所以成本也会比外头药铺略低,再加上这东西若是拿出去贩卖,便要加上人工、铺面费用……” “若是你们自己用,它是五十文一副,可若是拿出去贩卖,差不多也要五百文,也是我这方子好的缘故,外头药铺的方子,不一样,也不好放在一起对比。” 第105章 过河拆桥 孟期云的意思很明显了。 配药一次已经很辛苦了,不可能让她日日来配药,一点好处都不拿吧? “哪怕卖五百文,那也不算贵,毕竟是能救命的东西……”鲁雄现在看着孟期云又变得顺眼了。 大腿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孟姑娘想收钱?”尉迟文慕问道。 “难道不应该吗?”孟期云抬着头,“我可以配药供你们用,但却不能如同牲口一般任凭你们不停驱使的。” “你想要什么价?”尉迟文慕想了想,又道。 “就是,你要多少给你就是。”鲁雄不在意这些。 尉迟文慕瞪了他一眼。 “你们放心,我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吃得太多也怕噎着我自己。”孟期云想了想,“诸位官爷要买这药全然是为了保护焰林百姓,所以每一副药我只要十文纯利便可。” 一副十文,绝对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不成,你这药效果好又不贵,完全可以替代军中目前用的其他止血药,不如你开个价,我们大都督直接买了药方。”尉迟文慕挺干脆,“你别忘了,之前你可是要献方的,如今你出尔反尔,若让大都督知道,定要治罪于你的!” 之前她是傻,才想着巴巴的讨好他们,以求安然! 现在她还傻吗?! “孟姑娘,你该知道,这么好的方子握在你手里未必是好事儿,甚至对你日后生活也不好。”尉迟文慕又提醒了一声。 她一人握着这方子,他们为了避免这小姑娘出事,肯定要日日盯着她的,以保方子无恙的! 这道理孟期云是懂的,这官爷说出这话,也代表事情可以谈。 她目前的状况,就不似之前那样,挣扎无力了。 “若我卖了方子之后,你们过河拆桥,又将我打入大牢怎么办?”孟期云很冷静。 “……”尉迟文慕还真不敢保证大都督会不会又发疯和这小姑娘过不去。 “这样,你先多配些药,呆在这都督府几日,我去与大都督商谈,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尉迟文慕给得起银子,但决定不了大都督的态度。 孟期云点了点头。 “劳烦你们送些吃的来,我要吃宴云斋的菜。”孟期云又补了一句。 坐牢这几天,哪怕有牛牢头的照顾,她还是觉得嘴里寡淡的很。 尉迟文慕嘴角抽动了两下。 这么纤瘦的小姑娘,竟也惦记着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员外家的胖女儿呢! 有这尉迟文慕的话,孟期云便坦然的在这院子里住下来。 她心里头本也有怨气,之前还压抑着隐忍不发,现在手里头握着东西,便也学着小人得志的样子,开始折腾起来。 上顿要吃檀扇鸭掌,下顿便是鸳鸯鱼枣,府城各家的糕点都要了个遍。 这吃得越多,孟期云的感慨也就越多。 原来这做呆板可怜的受气包,真不如这作妖小人来得痛快。 就如同她前头那十四年一般,想什么便做什么,人人顺着她、捧着她,这心里日日都会舒畅。 从前日子那般好,这往后…… 也要记在心里、付诸行动,努力让自己更开心些才是。 第106章 小心眼 孟期云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 那边尉迟文慕每日都能收到丫鬟送过来的菜单,还有那贵得要死的菜价。 这笔银钱,大都督竟然还不付! 与大都督商谈了两日,对方也没松口放人,一口咬定要将这小姑娘弄死在牢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之间真的有多大的仇恨…… 可他心里明镜一般,早就看出来大都督就是在胡闹! “我儿,听闻你们抓了个小姑娘?姓孟,兄长还做过状元的?”这日一早在家,尉迟文慕亲娘又找了上来。 他有些诧异:“娘怎知?” “你瞧,这是昨儿我收到的信,寄信的丫头也是你的表姐,说是夫家妹子不见了,想托我打听打听,还送了不少礼物来。”老白氏神情有些高兴,“说起这孩子,我是知道的,往年给你外祖家送礼,从也不见回应,唯有前几年,受到了来信,说是家里一切安,我打听才知,那两年是你表姐出嫁前学着管家……” “我也没个亲人,如今亲侄女到了焰林府,无论如何我要招待一番的……”老白氏十分郑重。 她除了夫家便无别的亲人了,逢年过节,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每每有人提起她的娘家,她也觉得心酸,连个能提起的人都没有。 尉迟文慕吓了一跳:“娘,您这侄女所嫁何人?孟家哪一个……” 说到一半,他又停了。 还有可能是哪一个?!必然是孟融了! 白家门第那般高,嫡女总不能嫁给泥腿子吧?也只有这状元郎堪堪配得上了! “这么说,那孟融还是我表姐夫?”尉迟文慕脸色僵了。 孟融……一言难尽。 那就是个傻乎乎的文人,文采本事是一流,但目前这位突然成了大都督身边佐官,大家伙都盯着他、等着他犯错呢!和他沾亲带故可不是好事儿…… “你认识啊?那就好办了!你快去将人放出来吧?我听说也不是大罪,那小姑娘也是无心的,关了这么多天,这不是毁人家清名、要人命嘛?”老白氏连忙又道。 “……”尉迟文慕十分无奈。 他想放啊! 是想的!可大都督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左右手相互使着劲儿斗法呢! “儿,也就这一个亲人还惦记着我,如今人家找我帮忙,你可得做到,否则我以后想和这侄女亲近也没那脸了……”老白氏可怜兮兮的求儿子。 尉迟文慕实在没办法,只能应着。 好不容易才将老白氏哄高兴了。 既然应了亲娘,尉迟文慕只能再去求大都督。 往大都督书房里一坐,赖着不走了。 “我也不怕您笑话,我娘正在家里头抹眼泪呢,孟融是她的侄女婿,上了心的,我娘现在也关心着孟姑娘,大都督你也曾吃过我娘做的饭、穿过我娘做的衣,如今不会连我娘一点点小要求都置之不理吧?”尉迟文慕开始耍赖。 “公是公、私是私。”大都督义正言辞。 “您真当我瞧不懂呢?”尉迟文慕忍不住了,“那孟姑娘早上吃了藕丝羹、莲花卷,您那膳桌上是不是也有这两道?昨儿晚上翡翠鱼,中午是鸭掌,早上是桃花糕,您是不是也吃了?您这是想让她死呢,还是想养着她全您自个儿的小心眼呢?” 第107章 想开点 尉迟文慕一口气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说完了,又有点怂,补了一句:“大都督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陈肃躬目光微冷。 “没想到你竟如此懂我的心思,最近焰林一带有人偷贩卖私盐不见你查,焰山上一群绿林好汉称王称霸你也不管,朝廷重税该交你也不去想法子,却有闲心管本都督每日吃什么喝什么?尉迟文慕——” 陈肃躬话没说完,尉迟文慕心头一跳:“大都督!” “我日日都忙着公事呢!”天地良心,自从跟了大都督,他连媳妇儿都没时间娶了! “我看你是还不够忙。”陈肃躬冷哼了一声。 “大都督,您就是与那姑娘过不去,怎么还来找我的麻烦了?我好歹也是您的幕僚,一句忠言总该说的……那孟姑娘,于军中有大功,手中不知还握着什么本事,这样的人,便是不交好,也不能一直得罪啊!”慕容文慕还是有点害怕的,但想着自己的身份,又道。 屋子里头静了静。 陈肃躬面具上都闪着寒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人不是已经放出来了吗?让她配几日药后,可随她去。” 这么一说,慕容文慕心头一松:“多谢大都督!属下就知道,您对那姑娘就是面冷心慈。” 要是真想弄死那姑娘,对方早就是刀下亡魂了,还轮到现在吃香的喝辣的? “尉迟,你这次是猜错了。”他看上去也没那么可怕了,语气微讽。 尉迟文慕愣了一下,突然正色的看着他:“大都督,不知……可能告知其中原委?若这姑娘真曾做过些恶事,属下定也不会放过她,哪怕她是我家亲戚,也绝不手软!” 陈肃躬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是从深渊里头传来的一般,透着孤冷。 恶事? 毁玉退婚、栽赃陷害、赶尽杀绝,这些,算不算? “不过些许小事而已。”他并没有开口,“文慕你也是知道的,我一直都是这么的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 “……”尉迟文慕面上肌肉跳动了两下。 嗯,话是说的没错,但这也太小心眼了…… 不过他总觉得这里头还存着什么缘故…… “大都督您想开点。”尉迟文慕讪讪着道。 “你出去。”陈肃躬不想听他说话。 句句都听着不舒服。 尉迟文慕已经达到目的了,现在也不想留着,得令之后麻溜的退下。 他走后,陈肃躬将面上冰冷的面具拿了下来。 那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林风春雪都不及,威严雅秀、湛然高华,一双眼睛如星月,眉如寒峰伫立山河,十分好看,唯有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打破了这隽美之色,多了些冷冽凶残。 他的手轻轻敲动了两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 尉迟文慕得到好消息之后,立即便去告诉了孟期云。 “大都督已经决定要放你走了,所以这药方我已经可以做主向你买下来。”尉迟文慕心情不错,因为是亲戚,现在对孟期云的太多又多了些亲和,“一千两纹银,你将这两个方子都交出来,如何?” 不算多,这么好的东西,别说一千两了,既是再加几千两,也最好拿下的。 第108章 你买猪呢 未免这小姑娘不满意,尉迟文慕连忙又道:“孟姑娘,并非我们大都督不舍得银钱,着实是如今朝廷那边快要派人来收取今年的税银,这朝廷……每年都要加些乱七八糟的账目……我们大都督又不好从百姓头上薅银子,手头难免就紧了些。” 焰林府一带都由郇王爷治理,郇王爷身体不好,精力不足,便交给了义子。 “五百两就够了。”孟期云想了想道。 听村中的姑娘说,这两年税收比前几年的确是轻了很多。 而且她本意也只是要五百两的,一副药十文钱,这五百两都够配制数万副药的。 “你再……”尉迟文慕下意识要降价,刚开口,才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立即大喜:“孟姑娘良善,我便替那些守护焰林的将士多谢姑娘了!” 孟期云想赚钱,但也不想不顾一切的贪银子。 这是救命的东西。 “我还要在这里呆几日?”孟期云皱着眉头。 “姑娘教会了军医才能走的,哪怕有方子,可也得让他们看着您配几日,熟于心才行。”尉迟文慕又道。 孟期云也只能无奈应下。 又在这都督府内熬了三日。 三日之后,尉迟文慕让鲁雄带着十来个人送她回家。 按照她的要求,都督府还赔偿了百两银钱,再加上卖药的五百两,她怀里揣了六百两银票,坐着衙门的马车,左右官爷开路而行,为首的两个官爷,手里头还拿着铜锣。 此时,孟家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家里养出了个坐牢的姑娘,当然不是有光彩的事儿。 孟家大门紧闭,也不敢见人。 好在孟期云从前名声不错,所以族内也无人提出不满,最多只是觉得这姑娘时运不好,倒霉遇上了事儿。 然而今日,却有旁人上门。 门外是个媒婆,媒婆旁边站着邹灵芝还有个管事,都是笑眯眯的样。 进门之后,邹灵芝笑眯眯看着孟家人:“伯父,前两日我与您提的事儿您考虑的如何了?我想着这事儿对您来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所以便直接带了媒婆来与您细谈。” 孟僧明冷着脸:“我女儿不会去做妾的!” “伯父糊涂了?哪里是什么妾室?贾员外没有妻房,阿云嫁过去之后,可以替贾员外掌家的。”邹灵芝一脸认真,“早先我哥哥的确是真心实意来求娶,便是村中有些风言风语,我哥哥也痴心一片毫不在意,可没想到阿云竟然做出这等事儿……我们水昌村几十年也没出过一个坐牢的女人……我哥哥是读书人,恐怕是与她无缘了……” “我也不忍阿云回来之后受人唾弃,这才给阿云找了个好出路。” 邹灵芝说着,让那管事的站了出来。 那贾家的管事干咳了一声,有些倨傲:“我们老爷尊敬读书人,看在你们家出过状元郎的份上,愿意出二百两聘金纳她进门,孟姑娘坐过牢,但好在是没嫁过人,倒也值这个价……” “你放屁!”杜氏唾了一口,“你买猪呢?我花十两银子买你娘,你卖不卖!?” 第109章 出去死 杜氏本来不想插手孟期云的事儿,可现在实在是太生气了! “邹灵芝你这个小白眼狼,从前她是怎么对你的?衣服给你穿、点心也送你吃,还教你读书认字儿!你那个读书人大哥都没教过你!要不是她,你能嫁给那么好的人家?!”杜氏嫌弃急了,“断了奶就不要娘了是吧?!” 邹灵芝面上通红:“杜大嫂!我正是在报答她!贾家有良田铺子,她嫁过去是去过好日子的,有仆人伺候有什么不好?!” “这么好,你怎么不让你娘嫁过去!”杜氏张口闭口都是“娘”,粗鲁不已。 白氏听了都直皱眉头,连忙拉着杜氏。 “大嫂,莫要为了这样的小人脏了自己的嘴。”白氏连忙劝着。 “弟妹你这话就不对了,她这小贱皮子就是欠骂!你嫁过来时间不长是不知道,咱家那死丫头对她是真好,拿她当亲姐妹似的,她竟然有脸让死丫头去做妾,就是咱俩,也没动那心思啊!”杜氏恨不得抓破邹灵芝的脸! 她和白氏最讨厌孟期云了,可最多也就是嘴皮子上过过瘾! 哪怕想让她嫁人,可前提也是找个凑合的人家,做正房,即便说过卖了她的话,那也是气话而已,不作数的! 邹灵芝可是直接让媒婆上门了的! 真不是个东西! “大嫂,我懂的。”白氏轻声说道,说完了,白氏缓缓走过去,那双好看的眼睛上下扫了邹灵芝几眼。 邹灵芝被她看的不舒服。 “白二嫂,你瞧什么……”邹灵芝面对白氏,有些怵。 这位,听说是个大官的女儿,出身可厉害了…… 白氏微微一笑:“这位妹子跟着我家小姑子读过书?那都读过什么?礼义廉耻学过吗?” “……”邹灵芝瞪着她。 “嗯……瞧你愚笨,想来是学不懂的,你那身为童生的大哥都不懂,你这做妹妹的,应就更不明白了,真是可惜了,你这模样也不是十分丑陋,怎做了个无耻小人?莫非……是你家风水出了问题?你如找个大师瞧瞧吧,只你兄妹二人昧了良心便也罢了,就怕后代无德、子孙皆损,出了一窝的肮脏杂碎。” 白氏说完,帕子擦了擦嘴:“邹氏,这姨娘之位是你心心念念得不到的,可咱家里头的人,是万万不会去做的,怕侮辱了祖宗名声,咱两家祖宗不同,家规自然也不同。” 白氏瞥了她一眼,都不想将这样的人放心上。 好一个无耻泼妇,也不知家里头是怎么教的。 瞧着十七八岁,年纪又不大,想必才嫁人不久,一个新妇人,竟有脸跟着外男和媒婆四处张罗旁人纳妾的事儿,真是厚颜无耻、没德行。 “对,你带走吧,你家祖宗没规矩,咱家祖宗可是重礼仪的!”杜氏立即点头。 “你、你们欺负我是不是?我好心给阿云找亲事,你们竟……如此辱我,我不活了……”邹灵芝呜呜开始哭。 媒婆挺尴尬。 这纳妾,总不能强行来吧? 若是孟家在贾员外手底下干活,那还能有些可能,可人家也是良民,贾员外不好欺负人的。 白氏见状:“还请你出去死,这村的有河,山上有树,听说还有熊瞎子,只要你不想活,这法子多的是。” 第110章 偷钱还是偷人 白氏面上不动,一直维持着端庄。 什么玩意儿,跑到她面前寻死来了。 若是从前,她家里头有这般无耻可恶的下人,不用她寻,直接打死了事,省得给家里招了晦气。 小姑子也是的,这眼光也太差了,怎能和这样的女子交朋友?村中没旁人了? 邹灵芝憋火得很。 “伯父!你也是这么想的?二百两银子够养你们一家子了!她孟期云不修私德,我听说她是背地里和别人不清不楚才被赶回来的!我给她找了这门亲事,也是为你好!你们别不知好歹,得罪了贾家,没你们好果子吃!”邹灵芝凶了起来。 她和孟家其他两房打听过了。 个中缘由也知道的差不多,也正因为如此,才更生气。 “你回去吧,看你年纪小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孟僧明冷着脸。 “今儿这人你们必须嫁!”她一咬牙,目光狠厉起来,“否则我便将她孟期云的秘密告诉所有人,到时候你们一家子都没办法在村里立足!” 杜氏有点心虚,觉着小姑子指不定还真藏着什么秘密。 白氏却缓缓道:“你今儿威胁着让她嫁人,明儿再威胁我们给你银子,我们从是不从?与其如此,不如敞开窗子说亮话,你且说说,我家小姑子是又犯了什么法?” 白氏不慌不忙。 就算真有什么,想法子就是,是绝对不可被这样的小丫头捏在手里任团任扁的。 邹灵芝怒火冲冲,看着孟家人。 见他们真的不为所动,这才扯着嗓子道:“孟期云当年偷了旁人才退了陈家的婚事,我亲耳听到她派来的人传信,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另许他人终身!” 白氏一愣,和杜氏对视了一眼。 孟僧明也浑身一震,攥着拳头。 “你们一家子装得清白无辜,可实际上,你们根本不要脸!她派人去陈家退亲,要退还定情信物,陈家哥哥不愿意,只说要当面和她说清楚,可那些人还威胁陈家!” “没过多久陈家人就全部出事了!就是她做的!”邹灵芝又道。 当年她偷偷摸摸去了陈家附近,结果看到了那一幕! 那块定情信物她见过,从前孟期云一直小心护着,谁都不让摸,可那时候却被送了回来! 陈家哥哥根本不信,甚至还怀疑孟期云是不是出事了,很是恼怒,结果却被那些人控制了家人,强行打了一顿! 当着他的面,砸碎了玉。 即便如此,陈家哥哥也还是不愿意退婚,因为一家子都在别人手上,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差点被人打断了手,便是那般,退婚书也没签! 后来那群人冷漠的走了。 他们走后,陈家哥哥还和家人解释,说要亲自上京见孟期云!无论如何都要保她安然! 却没等到那时候,陈大夫就被抓了。 紧接着,陈家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伯父,今儿你签了让阿云做妾的婚书,这事儿我便咽在肚子里,一辈子不说出去,可要是你不同意,那……我便要替陈家伸冤,将这事情告诉别人了!”邹灵芝不讲情面。 “这么要紧的事儿,不是已经让旁人知道了吗?这管事、媒婆都在,他们的嘴巴你可堵不住。”白氏心里觉得小姑子不是东西,但还是说道:“你一人之词也不可信,不妨找些证据来?而且,邹氏,你……那时你只是一个未嫁小姑娘,怎会听到陈家的事儿?难道说,你是偷偷摸摸去了陈家?你……是想偷钱还是想偷人啊?” 第111章 不守妇道 白氏幽幽一笑,觉得自己稳住了。 “你那夫家若是知道,你连别人家的私事儿都了解的这般清楚,可还容得下你?邹氏,我劝你还是想明白,要不要去外头胡说八道,可别没伤到我们,先将自己伤了。”白氏觉得自己手里缺了一杯茶。 管家嘛,当然要有派头。 品着茶、办着事儿,不徐不慢才显得更能镇得住人。 邹灵芝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 脸上一慌。 当时她的确是偷偷摸摸去的…… 见她这反应,白氏更拿得住了:“瞧你也怪可怜的,怕不是……痴心放错了地方?如此为陈家着想,不知是瞧中了陈家何人呢?” 杜氏都看傻眼了。 看着白氏,又看了看邹灵芝。 邹灵芝这小娘皮子白着脸还挺慌张,她这弟妹白氏却像是一座山一样,泰然自若。 真神气! 怎么以前她觉得这个弟妹是做作矫情看不起人呢? “对!邹灵芝!我一瞧你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小贱人,还没嫁人的时候就巴巴的往陈家跑,你安的什么心?哦对了,以前我陈家小子来我家见幺妹的时候,你也总来凑热闹,啊呸!不要脸的东西,你不会是看上陈肃躬了?别人的男人你也敢想?!”杜氏乘胜追击,立即埋汰起来。 孟僧明有些镇不住这两个儿媳妇儿。 一个蛮横无理,一个则是太有礼,他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中老农,真拿这样的晚辈没办法。 邹灵芝气的说不出话:“你们贼喊捉贼,明明是阿云不守妇道!” “你这话就说错了,我家小姑子有没有守妇道你怎能清楚?我家可是有男人的,你不会也偷偷摸摸的听墙角了吧?”杜氏白了她一眼,心里头觉得痛快! “邹氏,话已至此,你若还识相,不如就夹着尾巴走人吧,若是闹得难堪些,我怕你这轻飘飘的骨头受不住。”白氏微微抬着透露,目光闪着鄙夷。 邹灵芝面露难堪。 那管事皱着眉头:“你可是说此事包成的。” “大管事,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瞧不上贾家……也怪我忘了,我这朋友是从京城回来的,见过大世面,连王孙贵族都认识,自然是眼高手低了些……都是我的不是,我回头再劝劝,您看行吗?”邹灵芝心里也有些忐忑。 她夫家良田多,却不善于做生意,每年收来的粮食都是拖贾家帮忙贩卖的。 两家关系不错,贾家对她夫家也是十分照顾,给的价格也比别家高。 大管事也不傻,心里有数。 “不成就罢了,我们老爷也做不出那强行抬人做妾的事情来,只是……”大管事冷笑了一声,“贵府的姑娘确实也太不知好歹了,下过大狱的人,还想找个好人家?那是不可能的,如今给你们二百两聘金,若是之后你们后悔来自己求上门来,便可不是这个价了!” 说完,管事带着媒婆,甩袖而去。 邹灵芝也狠狠的看了杜氏和白氏一眼,提着裙摆跑了。 没过一会儿,邹大娘便站在了孟家门口,吆喝着左邻右舍聚集而来。 邹大娘气哼哼的,看上去就像是自己很占理。 第112章 什么好东西 邻居有些不解迷糊,可邹大娘还是坚定女儿受了委屈。 “我女儿好心好意替他家云娘找婆家,他们家不知感谢也就算了,竟然还冤枉她不安好心!他们家人多,仗着我女儿脸皮薄,骂了她一个时辰,让那丫头哭着跑回去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丫头不是坐牢去了吗?说什么亲事?”邻居也懵呢。 刚才瞧见有人进门了,但也没好意思凑过来瞧。 “可不是坐牢了么!所以我闺女才担心那云丫头以后嫁不出去,特地给她找了个大户人家!嫁过去就要享福的!” 邹大娘是真心觉得女儿是为了那孟期云好的! “二百两银子的聘金呢!咱们这泥腿子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啊?可他们家倒好,还说我女儿的不是!”邹大娘理直气壮的,“你们评评理,我儿子是读书人,肯定不能娶一个坐过牢的犯人吧?那丫头还想着赖着我儿子,这能行吗?!” 邹大娘觉得,这孟期云当初不是没瞧上她儿子,而是故意拿乔想多要些彩礼! 她儿子可是童生呢! 十里八村的,多少人家惦记着,哪会有人相不中?! “这是不是有误会啊……”邻居讪讪一笑,“我瞧着阿云那丫头好像是真没瞧得上你家大郎……前段时间,还将人关在外头一顿骂呢……” 都是邻居,那动静她听到了的。 “是啊,云丫头挺好的,我女儿可佩服她了,说她懂得多,人也知书达理,每次见了她之后都赞不绝口的。”又有一人道。 邹大娘有些怄气:“这你们就说错了!” 说完,她一扫眼,瞧见了不远处的孟耕明。 孟期云的亲大伯。 “孟老哥!”她连忙喊了一声,然后飞快的过去将人拉过来,“他肯定是知道的!” 孟耕明皱着眉头,被拉扯着,十分不悦,只听邹大娘又道:“老大哥,你那侄女在京城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得罪了人这才被赶回来的?” “……”孟耕明眼皮一跳。 一群妇人盯着他,很是吓人。 “胡说八道!”他一咬牙,还是怒斥了一句,“那丫头在京城不会做人,得罪了些贵人罢了!没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不可能!你家儿媳妇儿不是这么说的!”邹大娘连忙道。 孟耕明一听,气着了。 他家孩子多,更还有小女儿没嫁人呢! “小妇人懂什么!?回去我就教训她!”孟耕明虽然不喜孟期云,但在村中冷静了这么多天,也想明白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家都还有女儿没嫁,所以绝对不能将侄女的事情全部抖落出去。 只是没想到儿媳妇儿这么不懂事儿…… 他还得去三弟家里头,好好商讨商讨! 那丫头都已经坐牢了,要是再闹出勾三搭四的名声,那还得了? 孟耕明简直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走了,走之前还掸了掸胳膊,狠狠的瞪了邹大娘两眼。 邹大娘气得脸都狰狞了:“你们孟家明明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还不许别人说,就知道欺负我女儿,那孟期云人都下大狱了,那身子指不定早就被人糟蹋了,她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当——” 第113章 坏话 “当——” 一声声敲锣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伙心头一紧,连忙看了过去。 便瞧见了骑马的官爷还一辆马车冲着她们走了过来。 想起之前官爷们进村的场景,现在这些人都还心有余悸,现在更是连忙缩了脑袋,往一边站了站。 “你们瞧好吧,指不定又是抓他们家人的……”邹大娘嘀咕了一声。 没一会儿功夫,马车停了下来。 孟期云从里头走了下来。 只见她一身整洁,身上穿着一袭烟蓝色水雾裙,身后披着一朱色斗篷,腰间挂着一镂空银香球,脚下是绣着芙蓉花的软底鞋,手里头还拿着一柄水墨团扇。 便是那日她从京城归家,也不曾如此盛装打扮。 如此一出现,简直照亮了众人的眼睛,目色都忍不住放在她身上挪不开了。 “你……”邹大娘好似见鬼一样,“你不是坐牢去了吗?” 当时有人来传话,说是要做半个月呢,现在离半个月好像还差了一两日? “谁说我坐牢去了?”孟期云目光一敛,看向了那些官爷。 鲁雄呵笑了一声:“都是误会,孟大夫去府城琢磨药方子去了,还立下大功!你们这些人可不许乱传!” “邹大娘听到了?我是立功去了,立功和坐牢差别可大了,大娘莫要说错了。”孟期云看着笑眯眯的,可那语气听上去让人心里头不安。 也是,好好一个姑娘,传出这样的名声,简直是想要人命。 邹大娘怔怔的。 立大功了?不能吧? 当时是官爷亲口说的,后来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孟家三郎都赶回来奔波…… “都立在我家门口作甚?劳烦哪位嫂嫂或是婶子与我说说呗?”她轻轻开口,缓缓又道。 语调平和而温柔,但却让人心里莫名紧张。 “这……许是有些误会,是邹家大娘叫我们过来评评理,说……”那邻居看着那官爷,最后还是一咬牙,招了,“邹大娘说她女儿给你找了个好亲事,亲自来你家提亲,你家人却不同意,将她女儿好一顿羞辱,不知好歹,又说你……对邹大郎死缠烂打……还……” 欲言又止。 “我们也说了不信的,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都知道你是冤枉的。” “只是邹大娘不信,说了些、说了些难听的话……”邻居们也很无奈。 “大娘说我什么了?刚才我人不在,不能让大娘说个痛快,现在当着我的面,不如将刚才的话复述一遍,我来听听?”孟期云不用想也知道,没好话,所以那语气冷了许多。 邹大娘被她看的浑身发麻毛:“我什么都没说……” “鲁将军,您瞧,我在府城呆了几日,家里都成什么样了?有人说我的坏话,我却连对方说的什么都不清楚……”孟期云幽幽开口,似乎有些怨气。 那鲁雄直接走了过去,手握着佩刀,看上去很吓人。 “快点招来!”他一声冷喝。 邹大娘吓得一哆嗦,差点一口气将自己憋死。 其他人见她被吓得说不出话,连忙道:“就、就是说云丫头在牢里、被、被人糟蹋了……” 孟期云面上冷了。 第114章 杀鸡儆猴 她就知道,自己离家这些日子,必遭中伤。 村民对衙门有这天然的惧怕,进过衙门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充满着晦气,更别说她这样在里头呆了数日的人了。 “可否,请鲁将军赏她几巴掌?”孟期云看向鲁雄,“我辛辛苦苦写方子熬药,在她眼里竟成了如此龌龊之事,那往后我哪里还敢再献什么方子?!” 鲁雄对孟期云正感谢着呢。 大都督打了他二十杖,抹了孟期云给的药之后,才三四日功夫,全然感觉不到痛了,伤口都已经愈合的差不多! 现在听到她的话,当然也愿意给她一点薄面。 立即招了招手,下一刻,三个官爷大步子走上前来。 两个一左一右架住了邹大娘。 “嘶啦”一声,剩下那人撕下一块布,堵住了邹大娘的嘴巴,紧接着捋起了袖子。 左右手开弓,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便对着邹大娘打了下去。 其他人吓坏了。 瑟瑟发抖。 孟期云却站得笔直。 军中男人的力量可都不小,那一巴掌下去,邹大娘已经是眼冒金星,又一巴掌,脸上都能看到颜色了。 “啪啪啪啪——” 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孟期云亲眼瞧着,这人的脸从松松垮垮打成了臃肿出血。 这么大的动静,孟家也开了门瞧见了这一场景,也都惊住了,无比安静。 也不知是打了几十个巴掌,看上去已经要受不住了。 这时候,鲁雄才道:“停吧。” 将那块布从邹大娘嘴里扯出来,便瞧着有几颗牙跟着掉了下来,那满嘴的血沫更是吓人。 “多谢鲁将军。”孟期云行礼谢了一声,“本还想请将军带着人满村宣告一声,如今也不需要了。” 杀鸡儆猴的人在这呢,想必以后,她这耳边也不会听到那难听的话。 “行,那没什么事儿我们就走了,往后还有什么好方子我来给你试药!”鲁雄很是干脆。 官爷们将邹大娘往地上一扔,便上马返程。 孟期云看了众人一眼。 “吓坏了诸位是我的不是,我从府城买了些东西回来,一会儿送给诸位压压惊,以表歉意。只是现在,我多日未见父亲和嫂嫂们,便先行回家了。”孟期云淡淡一笑,然后转身踏进了院子。 她才进门,杜氏慌里慌张的将大门关上。 “我滴娘嘞……那邹婆子可别被打死了吧?”杜氏拍着胸口,“打死也活该,上梁不正下梁歪,生的孩子没一个好货!” 白氏倒是不在意这个。 她心里想得更多。 自己虽找了姑姑帮忙,但哪怕姑姑能将人放出来,应该也不会派一个将领将小姑子敲锣打鼓的送回来…… 而且,人家还说了,是小姑子献了药方立了功。 孟期云进门之后,先给父亲拜了一拜:“让爹爹担心了。” 孟僧明立即将人扶起来:“回来就好。” 孟期云点了点头,又走到白氏面前,冲着白氏行礼:“多谢嫂嫂费心,回来时尉迟先生说了嫂嫂写信求助的事儿……嫂嫂的好意,我记下了,往后定会报答二嫂搭救之恩。” 白氏还挺受宠若惊。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写封信而已……而且……你、你应该也是靠自己才能回来的。”白氏有些别扭,微微侧过了身子。 第115章 跑得太慢了 孟期云冲着白氏笑了笑:“二嫂肯搭救我,我心里头真是感激不尽的,我能这么快回来,也是多亏了二嫂的信。” 如果没有二嫂的信件,那尉迟先生就算要帮她,恐怕这日子上也会拖上几天。 白氏尴尬的应了应:“帮得上就好。” 现在孟期云态度太好,让她想起自己刚得消息时的崩溃。 杜氏在旁边撇了撇嘴。 她是没有那么厉害的亲戚! 正偷偷摸摸翻白眼呢,孟期云冲着她笑了一下:“大嫂,您刚才一定替我出气了吧?我听说邹灵芝带着媒婆过来帮忙说亲了?” 杜氏心里头莫名舒服了点。 对白氏感谢又如何,到底是对她笑的更亲近些。 不过这想法一闪而过之后,杜氏又恨恨的白了孟期云一眼,然后爱答不理的说道:“那个贱丫头随她娘,就是欠抽!上门来让你去别人家做妾,张口闭口要给二百两银子,我呸!老娘没见过二百两银子吗?我能让她骑到你脖子上去?那不是当咱家里头没大人吗!?” 她那是向着孟期云吗? 不是! 她是在意自己的脸面!她这个当大嫂的要是将小姑子嫁给一个老员外做妾,那以后出门谁不会对着她指指点点? 小姑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养出个小妇来,她自己也开心不起来啊! “谢谢大嫂,就是因为有大嫂在家,我才能撑下去。”孟期云认真道。 杜氏白她一眼:“你现在又会说好听的话了?你倒是将这本事用在过日子上啊?出个门都能被人抓了,你还有什么用?你那两条腿长着做什么的?都不能跑?!” “……”孟期云嘴角抽动了一下,“是,我跑得太慢了。” 杜氏又是一阵嫌弃。 一边骂一边看着她。 心里恨得要死,可又忍不住偷偷瞧着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伤着了。 这复杂的心态让杜氏越来越难受,觉得自己的心肝都被劈成了两半,有时候甚至恨不得当初在京城的过去是一场噩梦,那样她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幺妹……你二哥……”白氏欲言又止。 这些日子有让孟连去打听,只打听到孟期云坐牢了,孟融应当无碍,如此也才能让白氏松口气。 若是孟融出了事,白氏真的就恨不得孟期云去死了。 “二哥刚刚做了大都督的身边佐官,应当还有不少事情要忙,等过了这一阵子,每月便可有几日休沐能回家看看了,二嫂莫要担心。”孟期云立即道。 “相公做官了!?”白氏心头一跳,“是……什么职位?” 这大都督身边的佐官应当是不少的,这官职高的,一般是别驾、长史、司马,从四品、从五品,另有参军录事从七品,闲务录事从九品下,此外还有从七品下的司功、司仓、司田……等等。 官职是有不少,可区别也大了。 哪怕是幕僚官,可这别驾、长史、司马一般都得宠信,能代理大都督行一方政务的! 白氏一脸紧张,紧盯着孟期云,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二哥如今是大都督别驾官。”孟期云道。 白氏怔住了。 第116章 儿戏 白氏回过神来,面上立即显现出激动之色。 然而开心之后,没过片刻又慌了:“这不应该,他、他初入都督府,纵使得大都督信任,也不会一来便充任这职……幺妹,你与我说实话,相公是不是被欺负了?” 白氏很清楚,这官是要一步一步做的。 若她家相公如今是个司仓、司田,她只会欢天喜地,庆祝相公出人头地! 可这一步,竟从白身到了从四品……步子迈得如此之大,谁会服他?! 而且她相公,一不是宗亲,二没立过大功,哪怕是个状元,但这资历也要再熬些日子才对! 孟期云没想到白氏反应这么快。 “那大都督或许是有故意为难二哥,只不过二嫂无需担心,二哥才学是足以担任的,便是有人使绊子必然也能顺利度过,而且,我还打听了一下……”孟期云有些口干舌燥,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道,“这个大都督与旁人不同,比较肆意妄为,他身边佐官多如牛毛,按理来说,这别驾只该有一人才对,但他却安排了十来个人……” “告诉我这些的便是那尉迟先生,他便是二嫂嫂你的表弟了,总不会骗你的。” “十来个人?那这官职……”白氏懵了一下。 “这些人同领别驾的俸禄和优待而已,这品级是落在大都督心腹手中的,其他人应当都是从从九品开始,按照功劳往上升……”孟期云都有些难以启齿。 这样奇怪的事儿,也只有那位大都督敢做了。 “如此荒唐!?他竟当自己是皇帝不成?竟如此……如此的一手遮天?”白氏觉得不可思议,“这个职位如此,那其他的……” “也是一样,那位尉迟先生乃是长史大人,手底下也有许多领着长史俸禄的幕僚。”孟期云又道。 总的来说,也都是些好消息了。 二哥如今有品级再身,哪怕不高,可也不能说杀就杀了。 之前他人在军营,孟期云一直担心他被人打死,一卷尸体送回家。 “竟没想到,这大都督拿官职做儿戏……只是领别驾的俸禄罢了,那也就是个略受照顾的幕僚而已的……”白氏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高兴,反正挺复杂的,“不过也好,相公本事大,有机会展现自己,将来总能升官的。” 就怕无论怎么升,都逃不出大都督的地界,那这官职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白氏嫁给孟融的时候,有畅想过未来。 那么年轻的状元郎,寒门出身的贵子,若得重用,或许几十年后,还能封侯拜相呢…… 但事实给了她一巴掌。 “二嫂放心,必有那么一天的。”孟期云安慰了一声。 “你在府城是卖了什么方子?”孟僧明得了空问了一声。 “是止血方,略好用些,便赏了我些银子,对了,爹,我买了些东西,应该一会儿就能到了。”孟期云一扫阴云,又冲着她们笑眯眯的说道。 她买的东西多,又不好让那些官爷帮忙送货。 只能让店家自个儿送上门了。 好在府城离这里也不远,不会太久。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一车车东西就已经拉了回来。 第117章 落井下石 粮油米面酱醋茶,另外还有些新褥子、纱帐、药材,还有些日常要用的东西,品类复杂,更有一箱子的书籍。 “我坐了牢、受了苦才想起来,二嫂回来之后,每日只能用杨柳枝擦牙齿,所以我便又买了些药材,回头我配制药散,以后二嫂便不会担心牙齿不适了。” 孟期云想到的是从前没注意过的细节。 “什么药散?”白氏愣了一下。 孟期云以为她是担心药散不好用,便解释了一下,“我取名叫薄荷散,用的是薄荷、白芷、没食子、青盐、青黛、补骨脂……” 她立即说出一连串的药名来。 白氏怔了怔,就是她那相公,回家之后也没注意过这些。 那杨柳枝……真不好用。 她想拒绝,但想着自个儿现在饭都吃不香了,还是点头应下了:“那就麻烦你了……” 杜氏心里又开始酸了。 不过没等她不开心,孟期云便又开了口:“大嫂,这些都是给两位侄子买的书,以后魁昌下学之后,我再亲自教导一两个时辰……” 侄子的未来很重要,孟期云是绝对不会松懈的。 杜氏眼神一亮:“书是好东西,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可不是占你的便宜,我儿子也是你侄子,你给侄子们买东西也是应该的……” 嘴犟得很。 她读书不多,那些东西看不懂,但她也知道,小姑子是有些才学的,儿子被她教肯定不会差! 白氏却有些怀疑:“你……能行吗?我瞧着魁昌如今都在读《四书》了……” “嫂嫂若是无事,也可以帮我一起,戌庆也要启蒙,多个人可以搭把手。”孟期云又道。 白氏想了想,点了点头:“行,我还是看着点吧,免得你教错了。” 两个孩子多懂事儿啊?万一被教错了,一辈子可就毁了。 她虽是女子,可四书五经也读过,教导小孩子肯定能行。 孟期云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教错……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未尝不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那个邪祟懂的偏门不少,是挺聪慧机灵,可对四书五经这些东西却一窍不通,甚至……那邪祟连字都认不全,有时候认字只看半边,还总是嫌字太复杂,还在白氏面前丢过人。 孟期云觉得自己可以温水煮青蛙。 总有一天,家人会相信她曾经是被邪祟附身,不曾做过那些恶事的! 孟期云又挑了些小礼物,给刚才“观刑”的人家送了去。 那些人都是邻居,平日对她也多有照顾,与邹大娘应当还是不同的,也不好将人白白吓唬一顿。 她才回来一会儿功夫,外头都传遍了。 都知道邹婆子被打了脸。 那人是被人邻居搀回去的,从那路上走过,瞧见的可不少。 血淋淋的嘴,虚浮的脚步可说不出话的哽咽声,看得人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也不乏有人关心几句问问缘故,可了解之后,都不说话了。 这不是欠揍吗? 好好的姑娘被下了牢狱本就挺可怜的了,竟然还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如今好了,官爷都来证明那云娘没坐牢,是消息传错了!也幸亏是传错了,这要是真的,被邹婆子这么一闹,那云丫头不得跳河去?! 当即,不少人心里头和邹家划清了关系。 这样会落井下石的人家,谁敢来往? 第118章 救人 邹婆子被送回家之后,邻居们却都跑得飞快,没有一个人留下安慰。 邹灵芝还呆在娘家,瞧见亲娘被送回来吓了一跳,再见那满嘴的血,更是被镇住了,那些邻居临走前也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邹灵芝听完之后,傻眼了。 “孟期云不仅没坐牢,而且还立了功?!”她忍不住的惊呼,小脸都白了,“娘,那以后她会不会报复我?!她是被官爷送回来的,那……那不是又有靠山了!?” 为什么孟期云运气这么好? 她现在要怎么办? 邹婆子疼得说不出话,根本没办法回应她,甚至还很生气女儿给孟期云找婆家的事儿。 邹灵芝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下一刻会有官爷上门抓她! 再对上亲娘愤怒的眼神,哪里还能呆得下去?都没有找个人先去将邹劼叫回来,便收拾东西走了,一刻都不敢逗留。 然而回到婆家之后,面对的也是公婆的指责。 替贾家牵线纳妾,若是成了倒也罢了,如今没成,那贾老爷心里当然不舒服,肯定要发泄一通的。 邹灵芝被骂的抬不起头,几个妯娌更是个个笑话她。 就连丈夫生着闷气,她这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孟期云当初都已经攀上高枝了,为什么还不放过陈家!? 如果陈家没出事,也许她是能嫁给陈肃躬的!陈家人都和善,陈肃躬更是温柔体贴,她的日子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难过! 都是因为孟期云! 她心里熊熊怒火燃烧。 回家的孟期云压根不知道此时邹灵芝的心情,好好休息了一番,总算是睡了个踏实觉。 然而半夜,孟家大门被敲得“咚咚”响。 外头娄大郎手里拿着火把,流了一脸的汗水,见孟僧明开门之后,直接跪在了地上:“孟叔!求求你家丫头去救救我媳妇儿!快去救救我媳妇儿啊!” “这是怎么了!?”孟僧明连忙上前将人搀起来,却发现娄大郎腿脚都软了,这会儿竟然都要站不直。 “我媳妇儿……一直流血……”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府城、府城的大夫来看了……止不住血……” “这……我女儿怕也救不了……” 孟僧明话没说完,娄大郎又跪了:“她能的!一定能的,她、她给我的药我让媳妇儿吃了,才能撑到大夫来的……” 天还没黑的时候,他媳妇儿情况就不太好了。 当时先找了村里的大夫,可对方直摇头,说束手无策。 他紧忙套车去了府城找了大夫来,又是施针又是熬药,都还是没用,但人家大夫说了,因为她媳妇儿吃的药好,所以才能吊着一口气到现在! 娄大郎眼神恳求,孟僧明也没法子,只能道:“若真这样,那你妻子的情况应当是十分严重的,以我女儿的医术也未必真的能救回来……只能让她尽力试试,你看可行?” 他也是担心万一治不好,女儿遭罪。 娄大郎紧忙点头:“我知道的、知道的,不管好不好我都不怪她,只要她去帮帮忙救人,让我当牛做马也行!” 第119章 求求你 孟期云也被吵醒了,听到声之后便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带着自己的药箱,跟着娄大郎出门。 孟僧明不放心,可他腿脚不好,怕是跟不上,便让杜氏跟过去瞧瞧。 杜氏满心不愿意,但也知道这人命观天非同小可,老老实实的怵在孟期云旁边。 孟期云身量清瘦,那药箱比她腰肢还粗,娄大郎自顾不暇,孟期云也怕他踉踉跄跄的摔坏自己的东西,这药箱也不好让他来拿。 “给我吧。”杜氏伸了手,“你这本事不大,药箱却不小,这么多的东西,都能用得上?” 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杜氏做惯了粗活,这点重量对于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脚步飞快,没多久功夫就到了娄家。 此时娄家乱糟糟的,院子里头灯火通明,与她家亲近些的如今都蹲在那里守着,一个个脸色都是十分紧张。 娄大郎一进门,他亲娘便哭着上前:“儿啊,何氏怕是不行了,你快去见见她最后一面吧……” “都怪我啊,怪我……”娄婆子哭的十分伤心。 “大夫明明说了,这孩子留不得的,可我还不信……” “我竟然还去找了保胎药,喝了这么久!都是我的错,我造了孽啊!” “……” 大夫说了,若当时便将孩子落下来,何氏人会没事儿的,以后养一养,还能生! 可现在,孩子太大了,何氏血崩了,这人都未必能活下来!她虽嫌弃儿媳妇儿不能生,可、可也不想让儿媳妇儿死啊? “娘,我带着云娘过来了!她会医术,她一定能行的!”娄大郎现在已经有些魔怔了。 娄婆子愣了一下,带着哭腔:“你,你巴巴的跑出去,就是去找她?儿子你糊涂啊!?这云丫头年纪轻轻也没生养过,你怎么能带她来这里……快快快,快送她出去,这不妥的!” 这不是结仇嘛?! 谁家未成婚的小娘子能去见血崩妇人的? 若是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我媳妇儿活!”娄大郎喊了一声,然后冲着孟期云跪下来:“孟家妹妹,只要你救了我娘子,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只要你肯救人,以后谁若敢说你半句不是,我一定和他拼命!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杜氏张了张嘴。 刚才她还想说娄婆子懂事儿呢,总算有个人知道她家小姑子没嫁人了。 可现在看到娄大郎这样,又有点可怜他。 “大嫂陪我进去看看。”孟期云道。 既然当了大夫,就不能再瞻前顾后了。 她越过娄大郎,直接走了进去。 卧房里头,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传来,杜氏被这腥气一冲,差点吐出来,只瞧着何氏如同一个破败的纸鸢躺在床上,床褥都被鲜血浸染。 来的有点晚,孟期云觉得这条命想救回来的确有些难。 只能用看家本事了。 她立即打开药箱,从里头掏出了银针,处理一番之后,直接下手。 杜氏眉心跳个不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见她这小姑子那手十分稳重,那么细的着针拿在手里头竟然没有一点抖动,甚至毫不犹豫的冲着何氏扎了下去! 第120章 引魂香 杜氏忍不住觉得疼,这么多针全扎在身上,人都成刺猬了! 死都死得不踏实啊,何氏真可怜! “大嫂给我擦擦汗。”孟期云一边动手还一边说道。 有些针下的慢,有的针却很是飞快,还有的竟还轻捻了一会儿,看上去复杂的很,杜氏发着呆,听到这话连忙上前擦了擦,擦完了之后脸上又狰狞了一下。 这臭丫头竟然使唤她…… 算了,她会扎针啊……现在这关头,还是不和她计较了,万一这针落在她身上,肯定不好受。 大敦、合阳、交信、阴谷、太冲…… 过了好一会儿,孟期云才下完针,做完这些之后,又在药箱里头找了找,最后掏出了一药丸塞在了何氏嘴里头。 她忙活着不停,下药施针又点了一奇怪的香,那香味儿一散,杜氏便觉得脑袋一阵清明,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这大半夜,本来很困,如今也睡不着了。 过了一两个时辰,杜氏越闻越觉得奇怪,这才问道:“这是什么香?” “这叫引魂香。”孟期云道。 “……”杜氏嘴角抽动了两下,“挺好闻的味道怎么取了这么个晦气可怕的名字……” “没有这香,何大嫂最多是个活死人,醒不了,这香能让人神智清明,早点醒过来。”孟期云有点肉疼。 这玩意儿很贵,师父留下来的,在从府城回来之前,她自己还没有足够的银钱配制这么一副香料呢…… “这么厉害?”杜氏有点懵,“你从京城回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那这些都是回来之后配制的?好像又不太像……这盒子看上去有点年头了……” “对了,京城……”杜氏欲言又止,但还是问了问,“我记得当时京城里有个纨绔子弟,他家亲兄弟摔下马后神智不轻,你和那人关系还不错的,当时怎么没有……” 杜氏心里有些怀疑了。 小姑子认识一个神医,这些本事有可能是神医教的,香料也可能是神医给的…… 但是!回来的时候,她搜过一遍,小姑子最多能私藏些小玩意儿,这么大一盒子绝对会被她发现的…… 而且才三年时间,她能学的如此厉害? 刚才那针…… 即便她不懂医术也能看得出来,绝对是行家! “嫂嫂好好想想,我和去京城前相比……可有什么变化?”孟期云一边观察着何氏的情况一边问道。 杜氏想了想:“厉害了点。” 孟期云小时候可不敢欺负三个哥哥们的,现在……她家男人都被送去当奴才了,简直是胆大包天。 “……”孟期云嘴里一噎。 还没来得及细说,杜氏又道:“我琢磨着你这孩子怕是有失心疯,从前那么乖巧,后来又变得恶毒,现在更可怕,还敢对别人下针了……怎么着?你问我那话,还想等着我夸你呢?” “……”孟期云差点吐血。 从前怎么没发现大嫂如此执着呢! 她说过自己是被邪祟附身了的!就算一开始不信,现在就不能往这处想一想? “在京城时的孟期云根本不是我,是个孤魂野鬼,所以才会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情!”孟期云一脸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何氏晕了,屋里没别人,孟期云才敢再确认说一遍。 “对,从前不是你!”杜氏翻白眼,阴阳怪气。 第121章 都给你 杜氏最不爱听小姑子说这种话。 “做过的事儿还不承认……”杜氏又咕哝了一句,“如今我是奈何不了你,你说啥便是啥吧,反正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以后好好养大两个孩子,只要你不欺负他们,我也能当做从前的事情没发生过。” “真不是我。”孟期云轻叹一声。 说实话还没人信呢? “不就是给我男人找了几个妾,又打压嫌弃了我三年嘛?我什么样的苦没吃过?最近你大哥不在,我也想通了,这男人是活的死的还是不听话的,这都不重要,有银子就行,你也不用费心说那种谎话,犯不着。”杜氏突然宽宏大量。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就是说说而已。 不在乎个屁!被人笑话了三年,被最信任的小姑子指责了三年,甚至短短三年让她原本夫妻和睦的景象都没了! 她不是不在乎,只是现在无可奈何! 孟期云知道自己是解释不清楚了,“大嫂等着,总有一日咱家会重新富贵起来,到时候你再瞧……” “你还想再欺负我一回?你这心是黄鼠狼吃了吗!?”杜氏一声怒吼。 这一吼,床上何氏轻哼了一声。 估摸是在梦中被她吓了一跳。 “动、动了?!”杜氏差点跳起来,“亲娘嘞,丫头你快快扎她,再扎一扎这人是不是就能活蹦乱跳了?!” “……”孟期云保证,自己现在内心毫无波动,绝对没有想要堵死大嫂嘴巴的冲动。 她端得稳重,何氏身上的针已经取了一部分,还剩下几根,现在也被清了。 而外头,娄大郎听到杜氏刚才那一声吼,也冲了进来。 正好瞧见何氏睁开眼睛。 又跪了,扑到在妻子床前。 “流血太多,要补,我这有一瓶药,每日都要吃也不能断,十天不要下床,之后可小走几步,两三个月之内,不能跑跳,更不能拎重物做重活。” “没、没事儿了?”娄大郎眼睛通红的望过来。 “有事的,半年内最好不要……”孟期云卡主了,然后在杜氏耳边说了两句。 杜氏代替开口道:“这半年内你们要分房睡,过半年,夫妻俩一起养养身体,按照我妹子这要求做,来年这个时候,就能怀孩子。” 才醒过来的何氏怔住了:“我还能生?”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如今好不容易活过来,可心里却也没有多高兴,她生不出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按照我说的做就能,否则就别想了。”孟期云缓缓说道。 何氏瞬间燃起了生的希望。 杜氏觉得小姑子将话说的太满,不过想起刚才小姑子下针的样子,也就不好反驳了。 娄大郎冲着孟期云直磕头:“往后我这条命就是妹子你的!当牛做马我一定会偿还你的恩情……“ 说罢,他突然想起没给药钱,爬过去翻箱倒柜,掏出了一个小包裹,里头有碎银有铜钱,一眼扫过去,只能大概估摸出来有二十两左右…… “我知道这些药肯定价值不菲,我、我家里头也没多少银钱,这是我这些年攒的所有家当了,都给你……” 第122章 妙手回春 娄大郎很担心,这些银两恐怕都不够。 孟期云给他娘子吃的是救命的药啊,里头肯定都是好东西,指不定还是从京城带回来的! 可他就是个泥腿子,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十两诊费,剩下的银钱你用来给何大嫂补身体。”孟期云淡淡的说道。 最贵的便是这香料,十两根本不够,但好在没燃太多,付这些也可以了。 “谢谢妹子!我知道你是好心,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知会一声!”娄大郎立即将诊金给了。 何氏很虚弱,可看着她的目光也充满了感激。 紧接着进门的娄婆子,看到儿媳妇儿活了,几乎疯了似的又冲了出去,一股劲儿的说老天有眼! 满院子总算有了点喜气。 孟期云就是来救人的,给了个养身体的方子之后,她便走了,那不多话不逗留的样子,更让大家伙觉得她神神秘秘、特别高深莫测! “孟家丫头可真是出息了啊!简直是妙手回春!” “连府城的大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竟然将人从阎王殿拉回来了,可了不得了……” “我最近正觉得身子骨酸疼不舒服呢,要不明儿……去找她瞧瞧?” “对!我也去试试……” “……” 何氏没了事,娄家的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便都开始惦记上孟期云了。 他们是觉得孟期云这本事肯定是在京城学的,这京城出来的大夫必然比府城强,这般稀罕的本事,若是不亲眼瞧瞧长长见识,错过了可就没机会了。 等天一亮,孟家外头竟然就排起了队。 有些不知情的村民也被吸引了过来,聊天的、凑热闹的加在一起都将孟家门前的路堵没了。 邹家。 邹劼昨儿半夜从府城赶回来,还邀请了同窗好友过来做客。 这位友人是医道传家,有心过来送药给邹婆子用,顺道来水昌村散散心。 这水昌村就在府城旁边,风景又极好,民风还淳朴,常有读书人路过踏青的。 “伯母这伤很是严重,那下手的女子也太狠了,这里头究竟是有什么误会?”同窗叹了口气,忍不住唏嘘。 脸上都没一块好肉,牙齿掉了好几颗。 整张脸肿的一大圈,特别吓人,他家中长辈行医多年,他耳濡目染,可也很少瞧见被人打成这样的病人。 “说来惭愧。”邹劼叹了口气,“怪我,早先以为那女子聪慧懂事,便有意求娶,可对方嫌我只是个小小童生,不仅没应婚事,还将我羞辱一顿,这婚事本是没可能了的,可她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下了大狱,村中有些长舌妇便撺掇着让我做好事儿娶她回家,算是救她一命……” “这如何使得?德行有亏的女子,娶回来岂不坏事儿?”同窗心头一惊。 “我也是这么想的,便让我娘与对方说明白,我妹妹从前与她关系不错,怕她想不开,还特地介绍了一门好亲事,可就这么……得罪了她,她从府城回来,不仅没坐牢,身边还跟着一群官爷……仗着那些人,才这般欺压我娘……”邹劼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123章 贤妻难求 “我这些年总想着读书出人头地,娶妻便晚了些,外头传了不少闲话,本想与孟家那姑娘定下来,竟还看错了人,许是我姻缘方面注定坎坷吧……也怪不得旁人,我等君子,也不好如泼妇般与对方纠缠,往后避开些就好了。”邹劼又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这同窗,家境十分不错。 府城有好几间大药铺,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个妹妹。 这药铺家的千金,他见过一回,生得十分标志,比不得孟期云,但也不差,且也读过书。 同窗听到他的话,十分同情:“邹大哥是个心胸宽大之人,只可惜这世上小人太多,你不招惹他们,他们却不想放过你,若想彻底摆脱这种恶妇,最好还是早早定下来,便是她再厚颜无耻,定然也不敢与有妇之夫纠葛的。” “话是如此,可……贤妻难求。”邹劼又叹气。 同窗张了张嘴,下意识便想说“我妹子不错”,但这婚姻大事可不好直接决定,他妹子还小,还得再观察观察。 这邹劼确实是不错的。 他们同窗,邹劼基本功扎实,今年八月的院试应当是能过的。 “邹大哥莫要灰心,你这样好的人,定有良缘等着呢。”同窗笑了笑,说完,“今日风景不错,一会儿我想四处走走,邹大哥在家照顾伯母便好,我一人……” “我陪着你吧,我娘敷了药,如今觉得脸上有伤不甚好看,也不想见我。”邹劼立即说道。 他好不容易将这人说服来家做客的! 当然要趁此机会称兄道弟啊! 药铺家家当不少,嫁女儿肯定也要赔不少嫁妆,而且行医治病的岳家,名声不错,对他也算是有些好处。 邹劼打定主意,好好招待一番之后,便带着同窗四处走。 “为何大家都结伴往一个方向去?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同窗很好奇。 那些人好像还兴冲冲说什么呢,看上去很有意思。 邹劼昨晚才回来,一早也没出门,所以也一头雾水,跟着同窗点了点头,领着对方和村民一道走。 走着走着,就不对劲儿了。 竟然看到了孟家外头排着的队伍。 “这热闹也不甚好看……”他立即道。 “我们去瞧瞧。”同窗却十分感兴趣,甚至还直接拉了个大娘过来问问:“敢问大娘,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哦,是孟家那丫头,昨儿将血崩的何娘子从鬼门关救回来了!我们找她看病去!” “血崩?”同窗吓了一跳。 这可是九死一生的呀?! 哪里还能听得到邹劼的声音,鬼使神差也跟了过去。 到了跟前,耳朵里头听到旁人的议论。 “云丫头肯定是天上的仙女转世,你们还记得她小时候吗?生的就粉粉嫩嫩比旁的孩子好看,心眼也好,有一回瞧见我摔倒了,还跑过来扶我呢!” “娄家的运气可真好,这要是云丫头没从京城回来,何氏这命不就交代了么……” “哎,可不是呢,所以说啊,一定要听大夫的话,可不能自己乱吃药!” “要我说最该来看大夫的是邹婆子吧?可惜啊,没脸出来了!” “可别提她,我都臊得慌!云丫头有这本事,嫁给大官也是能行的,她家闺女倒是狠毒哦,竟然有脸让她去做妾!” 第124章 无耻小人 邹劼一听,内心慌了一下。 可这妇人们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根本制止不了。 “你们是不知道,邹灵芝那丫头长歪了!心里嫉妒着云丫头呢!” “要只是女儿家小心思也不要紧,可这云丫头进府城几天,她和她娘竟然在背后说那人家清白没了,我若是孟家那丫头,都要和她拼命!也是孟僧明性子软、腿脚不好使,这才放过她们娘俩罢了!” “云丫头要是真像邹家丫头说的那样坏,会大半夜的去救人?我听娄大郎说,废了很多药材,事后娄大郎要将所有钱都给她,她还不要,只收了一部分,剩下的要给何娘子养身体用呢!” “那可不是么,真善良啊……” “本来看见官爷打邹婆子的样子我还挺害怕的,可现在想想,她也是气狠了……” “……” 站了一会儿,同窗也听明白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些人最里头说的那个孟家丫头,应该就是邹劼提到的……歹毒女子? 这同窗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的。 “邹大哥,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释一下?”同窗脸色变了,十分防备的看着他。 他们站在最后头,本来没人在意,这一说话,也有人回头看了几眼,这一看,一个戳着一个,指指点点,都对邹劼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邹大郎,你娘干的事儿你知不知道啊?” “……”邹劼。 “你回家好好劝劝她,可别不干人事儿,人家好好的姑娘差点被她毁了,打她几巴掌都是轻的。” “!!!”邹劼眼皮直跳,咬牙切齿。 “你们说……邹家伯母该打?不是这孟家姑娘毁了名誉想死缠烂打吗?”同窗小心翼翼的问道。 “呸!邹大郎,这是你说的?多大的脸啊?人家云丫头一开始就没瞧上你,她刚从京城回家你就来提亲,能真是瞧上她了?要真瞧上了,你前几年会让你娘四处找媒婆打听姑娘家?你就是觉得人家云丫头从京城回来,家底足,又识字懂事儿,对吧?!”说话的是孟期云族亲伯娘柳氏。 她女儿嫁人的时候特别好看风光,这情分她记着呢。 现在有机会,她立即替孟期云解释。 同窗一听这话,心是又凉又怒。 家底足、识字、懂事儿? 这说的不是他妹子吗?! 再想想刚才邹劼和他说的那些话…… 还有什么不懂的?这邹劼,知道攀不上这孟家姑娘了,所以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他那妹子如今正相看人家呢,目前几个人选里头,他对这邹劼确实印象不错,若是再任由着邹劼和他相熟起来,没准……妹子真能嫁给他! “无耻!小人!羞与你为伍!”同窗怒的都要跳起来了! 他差点毁了自家妹妹的一辈子! “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同窗直接气跑了。 现在不跑,被这样的小人缠上了怎么办?他家里头是开药铺的,见过很多不要脸会讹人的小人,面对这种人,绝对不能给他们好脸,还要离他们远远的,免得被算计! 第125章 一日千里 邹劼无比恼怒,他才钓了一条大鱼…… 不是,他才选好的未来岳家…… 现在没了!这个孟期云莫非是生来克他?之前以为她是个能旺夫的,没想到…… 对了! 怎会旺夫?! 与她谈过亲事的陈家都死绝了,他也在求亲之后,屡屡遇到倒霉事儿,这女人明明就是八字硬,生来克男人! 邹劼正气着,孟期云出来了。 她小脸茫然的看着这一大堆的人,有点震惊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们都来看病的?” “对啊丫头,你给我们瞧瞧,你可是神医,被你看一看,没病一身轻!”大家伙乐呵呵的。 “不行,我看不了,太多了,我没空。”孟期云还挺正经,“我只治别的大夫看不了的病。” 她口气还挺大。 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知道师父交给自己的本事很厉害,比村子里的大夫强太多。 他们村还不止一个大夫,她一个人若是包揽了全村的病人,说的难听些,那就像是一个大人抢了小孩子的吃食。 不论哪一行,都不能将路走得太绝。 村子里这几个大夫,每个所擅长病症都不同,有擅长骨科,有擅长妇科或是疮疡的,即便这些大夫在其他方面也懂,可总有最拿的出手的一类。 她没有,她能包圆了,所以太招摇的话,会招恨。 而且,在这个村子里,依靠治病救人来赚钱是不可能的,大家都能治的病,她何必浪费时间?倒不如试试别人做不到的东西。 她要名,她要钱,甚至还想要权。 最后者太难,可前两者总是有希望的,有了这两样东西,将来她才能握住全家的命。 就比如京城那位神医,便是凭借一身本事,让京城所有世家对他尊重佩服,便是王爷也不轻易得罪。 她若有了名,也能抬起头回去。 也只有治疗那些疑难杂症,才能让她的名头打得更响亮。 孟期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有这等邪门歪道的想法,可她没别的办法了,她的一切都被那邪祟毁了,唯有医术,是她能利用的。 此刻村民们听到她的话也没生气。 “你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啊?这么大的本事,你是怎么学会的?你在京城是拜了师父吗?”有人好奇问道。 她们就是想见见将何娘子救回来的孟期云罢了。 血崩啊,妇人最怕的病症了。 “也不是都能治,只是多几分把握罢了,至于怎么学会的……我自小就比别人聪明,又爱看看书,在家里闲来无事也背了许多医书,后来机缘巧合又被一位大夫指点过,便一日千里的进步……”孟期云一点也不谦虚。 对于自己有个师父的事情,还是要尽量少提,这是师父生前吩咐,她也不懂。 大家伙忍不住唏嘘:“你们孟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生了二郎那么聪明的状元郎,还有你这么能干的大夫!” “不过你这话也不作假,你二哥以前就和我儿子说过,你要是个男孩子,肯定比他还更早考到功名呢!” 从前孟家三兄弟都是宠妹狂魔。 在外头都会常常夸赞孟期云这个妹妹! 与孟融关系好的读书人,从前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甚至还偷偷摸摸来水昌村瞧过,那时的景象还被村民们调侃过! 第126章 赚得太少了 邹劼听到孟期云那厚颜无耻的自夸,嫌弃的表情都挂在了脸上! 可偏偏其他人竟然没有一个反驳,都觉得她说得对! “诸位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往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而为,当然,我现在毕竟是个大夫,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健康无恙,我配制的这些药卖不出去也高兴。”孟期云冲着大家伙又道。 这些邻里听到这话,对孟期云更加喜欢了。 瞧瞧这小姑娘,从小到大都这么懂事,都没变过! 邹劼面上肌肉都忍不住颤动了两下。 孟期云……她的确是美的不可方物,他所见过的女子之中,无人能与她相比,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模样,就像是能融化寒冰的暖风,让人踏实心静。 这女人如果是他没过门的妻子,他会不顾一切用最好的词来赞美她! 但事实是,这女人瞧不上他! 这也就罢了,甚至还多次羞辱他,如今还打得他娘说不出话! 更可笑的是,她还是个大夫!大夫?! 孟期云,一个小姑娘,如今还不到十八岁,去了京城三年而已,就成神医了?若神医这么容易做,那他都能成仙了! 想到被孟期云毁了的婚事,邹劼内心真的是崩溃了。 只是让他崩溃的还在后头。 那同窗人缘极好,他家里治病救人一向有仁善之名,被邹劼这么算计,心里头哪能乐意?直接将邹劼的目的说了出去。 都没到两天时间,邹劼所在的书院里头,人人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简直被人所唾弃! 邹劼才回去就被大家伙用嫌弃的目光盯了一天,就连夫子都将他叫过去仔细训导了一番,好似他侮辱了读书人的名声! 邹劼怒不可遏,更没脸继续在书院呆下去,直接拎着东西走了。 这一切孟期云都不清楚。 她与村民们表过态之后,孟家在水昌村的地位涨了不少。 孟僧明还被族长叫过去,给了他参与族中大事的资格。 村中几个大夫倒是对她的“大放厥词”有些不悦,觉得她小小年纪应当没真本事,特地上门讨教了一番,但结果都显而易见,被孟期云“教训”的心服口服。 她坐牢的那段时间,秦滢的铺子就已经开张了,铺子取名【百福坊】。 秦滢本想取个香气宜人的名字,但仔细考虑之后,又觉得那些名字格局小了些,若是以后铺子里头增卖其他东西,恐怕不妥,便取了这么个中规中矩的名字。 百福坊开张不久,但生意极好无比! 秦滢人脉极多,秦家在府城地位又非同一般,几乎是轻而易举便让孟期云那几款面膏深受欢迎,成了府城时下最流行的东西! 那些酒水还没开始贩卖,可以预料,一旦开售,结果必然惊人! 那一副面膏,均价也在一百五十文左右,刨除成本,孟期云其实还能赚到四十文左右。 开张一个月,孟期云也收到了第一笔分成。 加上她最近坐堂看诊的银钱,竟足足有三百两多两银子! “咱们这铺子的定价还是太低了,辛辛苦苦忙活这么一个月,才赚这么些银子,连我家金铺一成的收入都比不上……”秦滢算着账,却露出一副愁容。 第127章 我帮你 在她眼里,这点银钱都不够她一个月吃喝花费的。 孟期云听到这话,却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或许你应该去买个金矿,也开个金号,再不济……银号也行。” 金银本钱大,来钱当然也快! 这能比吗?! “你说得对,不过我不喜欢金子,太俗气了,颜色也太过扎眼,还是卖这些东西有意思,味道香喷喷的,对皮肤又好,我恨不得每日都在铺子里盯着呢。”秦滢咧嘴一笑,“我名下铺子田产不少,可要么是租赁出去,要么是旁人管着,只有百福坊是我手把手跟着建立起来的……” 意义可是不同的。 所以虽然它赚的银钱很少,但她也会用心照顾的,一定会用最大的力气将它“抚养长大”! 秦滢那一脸认真的表情,让孟期云觉得哭笑不得。 秦滢这一个月也得了二百多两啊,竟然还不知足。 富家千金的想法她果真是跟不上。 “我瞧你好像又瘦了。”孟期云打量了她一下。 “你发现了?!”秦滢很开心,“虽然你让我缓缓再说,可我还是忍不住,尽力少吃些肉食,又瘦了十来斤……” “我瘦的如此明显,定会吓坏我那些同样又肥胖之症的朋友,到时候我出面让她们惊讶一番,便可顺其自然的领到你面前来……”秦滢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知道孟期云想要赚钱,所以疯狂的想要介绍机会给她。 又不能真的将自家金号送到孟期云手上,那就只好另辟蹊径了。 她认识的人也多富贵,出手必然豪气。 “多谢你。”孟期云淡定的笑了笑。 “这些银钱你准备做什么用?若是买地的话,我可替你寻摸个好地方。”秦滢又问。 孟期云还真有买地的意思。 百福坊有秦滢插手,根本不需要她操心,这里还有她坐堂行医的位置,甚至都不需要她专门开个药肆,可银钱放在手里最是无用了,必须要让它们活起来才行。 “我想买一片山地,种些花果,这花果既能酿酒也能做些别的,不瞒你说,我会做做各种香茶也会做果脯,除了面膏、胭脂水粉也懂……恩……我还会做瓷器,也懂笔墨纸砚制造之法……我有了自己的土地,往后做这些也会方便许多。” 面膏与胭脂水粉可不一样。 “何必如此麻烦?这些我帮你!”秦滢眼神又亮了,“我知道,你如今手里头有钱,便是将来买个铺子也是够的,所以这回我不与你对半分,我帮你处理一些琐事儿,你分我一两成便足以,如何?” “……”孟期云欲言又止。 “怎么,两成不行吗?那……再少些也可以的……”秦滢也没有不高兴,而是自己大大方方的算了算。 孟期云会的东西真的太多了,而且都是新鲜玩意儿,还是她感兴趣的。 她在意的不是金银,而是想和她做朋友。 “我这钱来的太容易了些,都让你做了,我做什么呀?”孟期云忍不住想笑,“秦大姑娘,这普通人想要开铺子,琢磨个三五年,恐怕才能在府城稳住的,我却什么都没做……” 第128章 为难 秦滢却不这么想。 “你太谦虚了,你我可是强强联手呀,你有方子我有人脉铺子,我却没能在最短的时间,将咱们铺子里的好东西销到府城外头去,我已经十分愧疚了!”秦滢觉得自己简直给秦家人丢脸了。 她家的金号,十八间! 每一间可都是赫赫有名啊! 孟期云张了张嘴:“咱们才开张一个月……” “对呀,都一个月了……”秦滢叹了口气,“我要在一年之内,将这些东西卖到京城去才行!至于你说的其他东西,也是一样,要不要合伙?” “一心不好二用,等这百福坊定下来之后再考虑如何?” “阿云姐姐,你知道我们如今养了多少人吗?我花了重金从别的铺子里头请来的掌柜难道是废物不成?哪里需要我们如此费心,你我起点本就高,怎能与普通人相比,自降身价?人只能往高处流,可不能回头与那些不如自己的人比的!”秦滢觉得孟期云简直就是个天真小姑娘。 她会那么多东西,怎就能如此的无邪呢?! 孟期云沉吟了片刻。 内心…… 竟觉得很有道理。 “你说的对。”孟期云之前心存客气,觉得不好太辛苦秦滢,可现在看到她如此热烈的样子,才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对方。 这是双赢的局面,如同狂风加猛浪,效果只会更可观的。 秦滢咧嘴一笑,随后冲着她又道:“其实我这般缠着你也是有原因的,我家金号生意很好,可每年向朝廷交的税太重了!我们秦家在焰林府太过有名,每年朝廷那边还会越过焰林府衙门过来收账……” “我爹最近很是烦闷,因为上头又来人了,这还有个世家公子,好吃好喝的伺候他,他却趾高气昂,压根不将我们这商户放在眼里,又说朝廷今年缺粮,甚至还想让我家捐粮仓……” 秦滢说到这里,都忍不住想要骂人。 可看见孟期云的样子,又不想侮辱了她的耳朵:“我爹最近将我过给了早出五服的旁支,所以我心里十分害怕,也想尽快多赚些银子,能替他们分忧……” “怎会过继?”孟期云十分震惊,“莫非朝廷为难?” 而且必然不是一般的为难,除非是有可能殃及性命,否则不可能将自己的亲闺女送给旁人的! “爹娘不与我细说,可我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我家里头,只有我这一个女子不受朝廷关注,所以才能送到别枝去,我兄长们却不能,我真怕他们出事……”秦滢叹了口气。 孟期云眉头紧皱,也为秦家担心。 秦家是焰林府第一富户,手握的金矿极大! 这天下的大矿山其实多在朝廷手里,本来秦家本拿不到这矿的,据说秦家祖辈买下它的时候,还不知这矿这么大,挖一座连着一座,上几代又做了许多善事,名声极好,也就没惹来麻烦。 可这善名也是累赘。 就比如如今朝廷缺了什么,直接找上了这大善人。 “为了避免万一,还是要多想想后路,以备不时之需。”孟期云觉得狗皇帝的确干得出夺金矿的事儿。 他生出的儿子都如此的自私无德,做老子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第129章 世家公子 秦滢冲着孟期云笑了笑:“我知道的,我爹已经想办法了,便是到时候真出了事……” 后面的话,秦滢不说了。 孟期云也能听得明白,无非就是真出事也要保住秦家的子孙,金矿可以没有,但命必须留着。 “话说回来,你竟连瓷器都会做?”秦滢很好奇。 还有那笔墨纸砚的制造之法,一般也都不会外传的,就如同他们秦家的金艺一样,只会让信得过的自己人去学。 “懂一些。”孟期云也不好解释。 这些都是师父教的,要么便是她自己在师父的藏书里头学来的,师父对她管得也严格,但凡她所学的,都要学到师父认可的地步才行。 “我家一处地,里头能挖出上好的陶泥,不是很大,但若你用,那绝对够了,如果你精通此道那就更好了,那也无需做普通瓷器售卖,只做那十分精美又无人能比摆件来,既省土,且还赚钱……”秦滢又认认真真的吐露自己知道的一切。 孟期云真的心动了。 “这快地不够大,我们家也找不到最好的瓷器师父,所以一直没动过,等你攒够了银钱,可以转卖于你。”秦滢很是大方。 她是要和孟期云交朋友的。 这块地对他们家来说,确实很鸡肋。 而孟期云自己早晚也能买得起,她就不好再掺和进去,要和人家分一杯羹了。 “好,那我便不客气的先订着了。”孟期云也不客气,“往后若是能做成,售卖之事,全权托付于你。” 照样搭伙。 这么好的伙伴哪里找?! 秦滢一听,更高兴了。 她所看到的是数不清的银子:“阿云姐姐,你身后的师父一定十分厉害!不过你放心,我定会保密,不会对任何人、包括我爹娘他们,说出有关这些方子的来源。” 她猜测,孟期云背后必有名师,只是孟期云不提,那就是不好外传。 孟期云诧异的看着她。 秦滢看着胖乎乎的没有城府,但实际上是个聪明人。 既会做生意,又知道如何取得别人信任,有原则底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这陶土地,价格并不便宜,孟期云如今手里头有近千两家底,但根本不够,不过她也不着急,陶瓷行不易做,孟期云也不敢轻易尝试,完全可以再等等。 她与秦滢相谈甚欢,还将铺子里几种面膏又多分了几类。 有美白的、去疮痘的、去黑斑的,还有防晒的、更有补水润肤、紧致肌肤的…… 这些想法还是孟期云根据那邪祟的癖好整理出来的。 邪祟在她身体里时,做出的幺蛾子可不少,会在她脸上敷蛋清、黄瓜这些东西,还常常会嘟囔这个世界没有“护肤品”…… 孟期云与秦滢谈到了很晚,甚至直接在百福坊住了两日。 在府城这两日,孟期云也听到了不少消息。 进门买东西的女子们常常会提起一个人。 便是那京城来的,世家公子。 听闻这公子生得俊美如玉,家中更是十分富贵,每日都在焰林府的大街上闲逛,引来不少富家千金都偷偷摸摸在街头盯梢。 第130章 很熟的仇人 也因着富贵公子的出现,百福坊的面膏生意都好了许多。 毕竟是京城来的人,孟期云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你可知道这世家公子是个什么来头?”孟期云寻了个机会,像秦滢问道。 秦滢见她对这人感兴趣还挺惊讶:“我以为你是这世上最规矩稳重的人呢,没想到竟然也对那位贵公子感兴趣?” 除了第一次见到孟期云时,她有些冒犯,其他时候,孟期云乖巧的不像话! 明明长得这般好看,却一点都不招摇,衣裳装扮都极为普通,对与她无关的事情更是从来不多问多说,就像是个老僧人。 所以她虽然很想和孟期云谈论那些热闹的事儿,但每每对上她这双毫无波澜、清淡出尘的眼睛,都觉得自己话太多,糟蹋了孟期云的恬静的气质! “这两日坐诊,有好几位姑娘让我配香料,似乎都是为了吸引那人。”孟期云有些无奈,“我也曾在京城呆过几年,没准还是熟人,所以才和你打听打听。” 指不定还是……熟的仇人。 京城那边,但凡邪祟认识的男子,要么将人得罪得死死的,要么对方对邪祟死心塌地。 目前来说,孟期云其实不希望遇到京城任何一个熟人。 只是这种事情不是她能决定的,万一真的认识,对方来了这焰林,又刻意打听的话,反而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位公子来头确实是不小,刚来那日,我们秦家特地邀请招待了一番,此人十分倨傲,当然了,我也明白,像他们这种世家子弟,最看不起我们这种金光闪闪的商户了……”秦滢先叹息了一声,然后又道,“我爹娘没让我出去见客,但我听丫鬟们说了,这人长得极为好看,男生女相,有些阴柔……” “模样好看,说是头上戴的冠玉都是极品货色,怕是能值上千两银子的好东西……出身更是厉害,他祖父是个侯爷,好像是临南侯……此次他是跟着他叔叔一起来焰林的,他的叔叔是户部官员。”秦滢知道的还挺多。 而孟期云面色微变了几分。 临男侯、长相阴柔的公子? 脑中瞬间浮现了一个身影。 “你怎么了?”秦滢关心的看着她。 孟期云缓了口气:“没什么,只是想到这个人,确实有些印象。” “你真的认识?但我看你似乎不是很高兴,是不是……关系不太好?”秦滢观察入微。 孟期云点了点头:“是有些小麻烦……若是有人问起,你莫要告诉别人这铺子是我与你一起开的,那位公子极为小心眼,若知道你与我关系不错,怕是会让你受牵连的。” 秦滢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看样子,孟期云与那贵公子还有大仇啊! “阿云姐姐,我知你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只是我心里现在像是被猫儿抓了似的……你可否与我细说说?”秦滢觉得自己挺冒昧,但又真的想了解一下,“我秦家虽是商户,可在这焰林府多少还有些人脉,若是你们之间有误会,也可派人与那人沟通一番……” “没有误会,是深仇大怨。”孟期云无奈的笑了笑。 秦滢愣了。 深仇大怨?!杀他爹了还是抢他媳妇儿了?! 第131章 悔之晚矣 秦滢的眼神太过执着,若是她不说清楚,恐怕这丫头会一直睡不着觉了。 “你说这人,应当是叫袁陵,此人……好男风,曾有一回掠走了一十四五岁的男子被……被我瞧见了,坏了他的事,后此人说亲定了一位姑娘,而我……将此事张扬出去,毁了他的名声和婚事。” 其实,事实比她所说的这几句话更精彩一些。 这袁陵好男风,但极爱颜面,将此事藏得好好的,甚至每日喝酒找美人,人都没成婚,就有了风流之名。 可有一日,邪祟还用她的身子逛了男风馆,瞧见他对一看上去很清白的男倌动手动脚,便出手“相帮”,她当时女扮男装,反被袁陵看上了,差点被拉入房内,幸而邪祟手脚还算麻利,将人踹倒后逃了。 邪祟逃走之后,女装又被袁陵认了出来。 但袁陵怕自己的秘密被泄露,也没对外宣扬,可有一日,袁陵定亲,而那定亲的姑娘和邪祟关系不好,在雅宴上还吵过几次嘴! 两个小姑娘又碰到一处,又吵了起来,邪祟便将袁陵的事情说了出去。 邪祟也没说是自己亲眼瞧见袁陵在男风馆,而是将二哥孟融拉了出来。 说袁陵几次三番想勾搭孟融,又列举了不少例子,总之是将袁陵好男风的事儿说的有鼻子有眼,人人皆信,连那姑娘都吓得退亲了! 这才将袁家得罪得死死的。 袁陵乃是袁家嫡孙,袁家里头,也有不少人在朝堂上,也因此,孟融被使了不少绊子。 最严重的一次,是孟融被人算计,被上峰宴请,强行灌醉留宿,醒来的时候旁边躺着两三个男娼,事实上并未出事,但也有些谣言流出。 那一回孟融吐了好几天,白氏钟情于他,也没责怪。 可以说,她那二哥,真是被邪祟牵连的极惨无比,如今能好好活着,那都是她二哥内心足够强大。 此刻秦滢有些傻眼。 “你……不不像是会……这般莽撞的人啊?”秦滢有点摸不清头脑,“这救人虽是好事儿,可你这般瘦弱,对上那人,岂不吃亏?还有这宣扬之事,也略有不妥,便是有仇,你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泄愤才是。” 秦滢很诧异。 救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孟期云选了最差的一种…… 而且女子之间吵架,孟期云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一男子的私密事说出来,这也太奇怪了…… 她一直觉得,孟期云是个能运筹帷幄才是,不是那冲在最前头的莽夫。 “谁说不是呢?”孟期云都能自嘲了,“我那时愚笨不堪,做事不清醒,做了许多让我痛恨之事,如今想来,悔之晚矣。” “姐姐当时年纪小了点,又没遇过大事儿,想来是单纯天真了点。”秦滢也给她找回面子。 “不,你不用如此客气,我那时候就是蠢笨不自知、自以为是、爱慕虚荣、离经叛道不是个东西……”孟期云好像很恨自己一般,一股脑的背词儿,没一句好话。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秦滢脑子嗡嗡的,张了张嘴:“阿云,你还好吧?” 第132章 孟融归家 孟期云从那恼恨的情绪中走出来。 秦滢关切的眼神让她心头一热,她立即又换上平静的态度,“我没事,只是想到从前的事情,感慨良多而已,你不用担心我。” “……”秦滢呵呵笑了一声。 不担心才怪……这哪里是感慨良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从前的自己有仇呢! “我以前那么胖,纵使我有些嫌弃,却也没真的厌恶自己过,阿云你对过去如此深恶痛绝,可见如今真是改头换面、重头再来了,既如此,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秦滢关切着又道。 孟期云点了点头。 “那你如今该怎么办?这人来焰林,不会是报仇的吧?”秦滢都为孟期云担心了。 可那袁陵是侯府嫡孙啊,秦家只有金银,都不知该如何能帮忙。 “我兄长如今也算是有个一官半职,这里又是焰林,纵使他有心报仇,最多就是磋磨一二,我一家子的性命应当无碍,而且泥人尚且有几分气性,若他真的追着不放,我也不会任由着他欺负的。”孟期云又道。 她倒是也想如那邪祟一般,天不怕地不怕,可那邪祟只在乎自己,根本不在乎她家人的死活,所以才能活的那般肆意! 而她忌惮许多,凡事儿都要动动脑子才能做。 “若有我能帮得上的,你别客气。”秦滢也只能无奈的说道。 孟期云笑了笑,看上去并没有太过紧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好歹还有一身医术,也不算是那束手无策的待宰羔羊。 孟期云担心家里头情况,和秦滢交代了一番,便回了水昌村。 好在村里头一片安宁,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让她心里头松了口气。 一到家,瞧见父亲喜上眉梢的脸,更有白氏换上了新做的衣服,十分娇媚。 她略作猜测了一番:“爹,可是二哥要回来?” “是!你二哥一早派人先传了个口信、送了点东西回来,说是晚上一准就到了。”孟僧明情绪激动,连腿脚看上去都有力了,一个大男人,拄着拐杖,恨不得将家里的每一处都擦得干干净净。 孟期云本想买了个婆子的,可孟家没地儿能住,这事儿便罢了,现在家里这粗活也就只能自己做了。 “二哥可说是有什么事?”孟期云问道。 “哪里有什么事儿,就是休沐了,回家看看,你之前不也说了么,等他忙完了每月都能回家的。”白氏凑了过来,说话的声音都细软了许多。 孟期云点了点头。 她只是觉得,二哥才做官,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喘歇的。 她也没多说,老老实实在家等着,果不其然,傍晚十分,孟融便坐着马车回来了。 一露脸,大家伙差点没认出来了。 白氏更是惊得呆站在原地,那表情似乎有些崩溃。 孟期云也能理解二嫂的心情,实在是…… 二哥此时的反差与从前太大! 从前二哥可是个十足的小白脸,而现在,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看上去是长了些肉,估摸着都督府的伙食是不错的,但也黑了许多。 上次他穿着骑卫衣服,周边所有骑卫比他更黑,反倒衬得他白。 可现在换了那身衣服之后,孟期云都觉得二哥这肤色看上去又黑又粗糙,像变了个人似的了。 第133章 躲着 孟融还不自知,上前先拜了父亲,紧接着便走到了白氏身旁。 白氏还傻看着他。 “玉嫦,我回来了。”孟融声音都比从前哑了些。 他一靠近,白氏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你、你别碰我!” “……”孟融嘴角抽动了一下。 孟期云默默低下了头,杜氏忍不住乐:“二郎啊,你这脸上是涂了木炭吗?!哎呦,这味儿……你身上这味儿都馊了,你是多少天没沐浴了啊?我也快认不得你了!” “……”孟融抬了抬袖子,自己闻了一下,然后面色有些尴尬,也稍微避了避白氏,解释道:“最近公事忙,每日都累得很,没工夫沐浴……” 他这娘子最爱干净了,而且最喜欢好看的读书人…… 当年他的模样比探花郎更显眼些,所以才得了娘子青睐,但现在……娘子想和离的心,不会更重了吧? 白氏都要哭了! 还她的相公!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男人总算回来了,变成这幅德行,就这样子,还不如村口卖猪肉的白呢!还有这邋里邋遢的样子,真的……真的太可怕了! 她难以想象,这个男人若是进了她的屋子,屋子里、小姑子给的香料还能不能起得了作用!! “你、你辛苦了,我这就去给你烧水……”白氏动作极为麻利,迅速转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孟融站在那里,有点可怜。 “先进屋……”孟僧明也同情儿子,只是嘴里没好意思说。 杜氏一直乐,也不掩饰,到了屋子里甚至还不客气的问道:“二郎,你不是做官去了吗?怎么瞧你这样子倒像是被拉过去做徭役了?” “公务繁忙。”孟融惜字如金。 也没敢说,自己是在军营晒黑的,后来在大都督身边做事的时候,也不是每日都呆在屋子里头,还常常要出门了解民情,这肤色便晒得更黑了点。 “二哥今日怎么得空回来?能在家里头呆多久?”孟期云问道。 孟融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明日就回,最近京城来了大人物,因我曾在京城做官,所以大都督特地安排我来招待他们,所以比较忙。” “京城的大人物?我们认识吗?”杜氏连忙问道。 孟融点了点头。 然后看了孟期云一眼:“是京城临南侯家的人,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知会妹妹一声,最近不要去府城,若是碰上了,麻烦。” “那二哥你呢?你和袁陵见过了?”孟期云连忙问道。 白氏在灶里头添了把火,便急急忙忙跑进屋,还没迈进来,就听到了“袁陵”的名字,顿时脸色变了:“袁家那个孙子来了?相公你没事吧!” 那姓袁的忒不是个东西,当初往她相公床上塞男人啊! 那些日子,她心里膈应的很,可相公心里已经不舒坦了,她不好表露出来。 幸而当时是没真的出事,否则这相公再好,她也过不下去了! 孟融脸色有些古怪,“还没见过,袁陵只是跟着他叔叔一道来的,应该也不想应付我们这些官员……” 第134章 事出反常 京中大小官员数不清,他从前和袁家只有摩擦,而他官职不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与袁家更是没有往来,所以实际上,袁家与他不相熟。 只是他毕竟是个状元郎,好歹曾骑马游街、曾殿前接赏…… 袁家人估摸也见过他两面,略有印象的。 但他如今这副模样,连自己亲人都不敢认,更别说旁人了。 孟融的话不用多说,一家子都紧张起来了。 “幺妹你最近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杜氏立即如临大敌起来。 白氏也白着脸:“相公,你可能告假?这袁陵着实是个荤素不忌的主,我担心……担心你……” 担心相公被那袁陵抓过去欺负了! 相公生得好看,那袁陵又好男风! “告假是不可能的,大都督如今将重任放在我身上,给了我机会展现自己,我怎能如同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孟融摇了摇头。 他只是想着,若那袁陵只是凑巧过来散心,那只要不见到孟家人,那就没什么问题。 他现在是被大都督盯上的人,袁陵不好惹,大都督更不好惹,若是临阵退缩跑了,大都督真会一刀砍了他。 孟融都没说,自己每日办公务的地方,旁边便悬着一把利刃! 那利刃还是大都督亲自赐下的。 他是读书人,压根就不喜欢那种东西,大都督的意思不言而喻。 白氏和杜氏沉默了一下。 孟期云已经做好了又被她们指摘一顿的准备,只是等了半天,竟没听到她们开口,心里有些惊讶。 按照常理,此时大嫂应当一脸埋怨,二嫂也该幽幽叹气才是啊? “两位嫂嫂放心,我绝不惹事,等袁家人走了,我再去府城看铺子。”孟期云试探的问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杜氏扫了她一眼:“你知道就行了。” “……”孟期云心里慌了慌。 就这样?不说别的了? “你在家闲着也好,我正有些不少问题想要向你讨教。”白氏竟然也一如既往的平和,听不到一丁点阴阳怪气的语调。 孟期云连忙道:“二嫂您客气了,有什么问题只管说就是了。” 白氏有些支支吾吾,见孟融也好奇的看着她,她这向孟融解释道:“幺妹最近在教两个侄儿读书……我也没想到,她懂得还挺多……有些见解,我竟比不上。” 何止是见解比不上? 最近她都被孟期云惊得吃不香睡不着了! 这小姑子从前大大咧咧的,如今竟像是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那才学有多深她感觉不出来,但总觉得教的那些东西竟比她相公从前说的还要浅显易懂! 各种典故说来就来,还讲的十分有意思,她站在一旁本是要监督的,可每次都听得入神,意犹未尽! “你同意教导魁昌他们了?”孟融很惊讶,“以前我让你替魁昌启蒙,你还谦虚客套说不肯呢。” 那时候,孟期云说自己能带着他们玩,可背书什么的,太头疼了! 又说小孩子活得那般累做什么,那么丁点大的孩子,能识数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就了不起了…… 他当时都觉得妹子疯了! 第135章 不是我 孟期云总算明白为什么白氏没有针对她了。 原来是教导侄儿的事儿让她心里记着好了!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此刻她面上都多了一层光芒似的,声音清扬:“我是他们的姑姑,力所能及为他们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二哥从前读书的时候,我不是也在一旁提了许多意见么,也算是轻车熟路,连麻烦都算不上。” 整个人都添了几分精神气儿。 孟僧明一张老脸也跟着松快些。 白氏心情却是挺复杂纠结的:“幺妹的才学竟能跟得上相公吗?为何在京城时,我偶尔说出几句典故,你都不知……” “那是邪祟,不是我。”孟期云立即否定。 “……”杜氏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二弟,这死丫头当年去京城的路上病了一路,你说……会不会是将脑子病坏了?所以在京城的时候才会笨得像头猪,心眼忒坏?后来咱们被赶回来,她又病了一路,这才又好了?” 杜氏忍不住对孟期云散发出亲近之后,心情便一日比一日的复杂。 每天夜里都忍不住多想,最后给了自己这么个答案。 一定是这样! 病了两回,一回将脑子烧坏了,一回又烧好了! 她开始这么想之后,面对孟期云时,就能随性了几分,不那么咬牙切齿了。 孟融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也觉得……妹妹在老家和在京城的时候,判若两人。” 孟期云心头一跳:“真的是两个人!那人不是我,那个邪祟本名叫吴秋瑶,是个孤魂野鬼,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邪祟!” 趁此机会,孟期云想要趁热打铁。 但她说完之后,杜氏忍不住开始捧腹大笑:“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死丫头,我没和你吵是让着你,你可别以为我傻好糊弄。” 白氏目光往旁边侧了侧,很显然,也在嫌弃这稀奇古怪的说辞。 “真的!”孟期云欲哭无泪,“二哥,真的!” “……”孟融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妹妹……你说的吴秋瑶,可是你当年在京城时,所写话本子里的主人公?” “!!!”孟期云如遭雷劈。 她竟忘了!那个邪祟,举世奇葩一个,什么荒唐事儿都干过! 逛窑子、去赌场,与男人结义,与权贵叫板,性格独特不说,爱好也独特,她极为爱看话本子,可又嫌那些话本子写的都是些书生与千金小姐的酸腐故事,不好听,便自己写了几本! 其中一本写的是一个叫秋瑶的女主人公,天上神女转世,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番爱恨情仇的故事! 这话本子在京城卖得还不错! 外人不知道写这话本子的人是谁,但孟家的人却知道是“她”写的! 孟期云真是被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你们……你们早晚有一天会知道,我不是疯了。”孟期云都要跺脚了,好在她能及时抚平自己崩溃的内心,只是声音有点蔫儿。 杜氏也不管她,突然闻道一股呛人的味道。 立即想起来,刚才白氏去了柴房。 “你这是要柴房点了啊!?个把月了,这烧火咋还学不会呢!” 第136章 做得好 杜氏风一样冲了出去,瞧着柴房那边,滚滚浓烟,真是吓人,好在没瞧见火焰,她麻利的进去将那柴火整顿了一番,很快就好了许多。 白氏尴尬的看着孟融:“相公……我、我平日在家也做活的……按你说的,轮着做……” 真的,也没偷懒。 只是每次到她做活的时候,公爹、大嫂、小妹甚至侄子们,都会尽量帮把手。 不帮也不成,那些活,她真的学不会。 她现在只会喂鸡。 就如同在大宅里时赏鱼喂鱼一样,捏些它们能吃的东西扔过去就行了,不难,可烧火就不一样了…… 那火星着实可怕,稍稍一个不留意就能在她的皮肤上燎出个火炮来! 白氏可怜兮兮,红着眼,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如今离家远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也怕被相公嫌弃,平日做出一副端庄大气的样子,可私底下不知偷偷摸摸哭过多少回。 孟期云和老父亲对视了一眼,然后十分识相的去了别处。 将屋子留给这夫妻俩谈心。 孟融被大都督折腾这一遭,心境上反倒是放宽了不少,这身子骨也比刚回来的时候强了很多,如今又担了官职,面对白氏,也少了很多的无力感。 耐着性子和白氏说说府城里的事儿,将白氏的那些委屈抚平了。 只是这团聚太短,第二天天没亮,孟融便又坐着马车走了,白氏只能站在门口流眼泪。 “二嫂,再过几个月,咱们去府城买个宅子,到时候你若想见二哥,会更方便些。”孟期云安慰道。 “你二哥也是这么说的,他要攒几年银子,让我等一等。”白氏叹了口气,望着她,“你二哥听说你在府城和别人合开了铺子的事儿,特地交代我了,你赚的银钱自己收起来,不用为咱们一家人想,他是男人,又有功名,不能让你这个做妹妹的担了他的责任。” “卖了大哥这件事,他也说你做得好。”白氏又补了一句,“这老宅离府城又不远,咱们便是多住几年也没什么。” 白氏从来没想过惦记孟期云手里的东西。 小姑子能赚钱是她的本事,与她何干? 她家相公也能干,若她事事求着小姑子,那是打她相公的脸。 她的确是很想立即去府城住,但相公说的也没错,水昌村也挺好的。 她也相信,相公总有一日可以靠自己的本事买个大宅子! 孟期云心里真的暖了很多。 她死死赖在家里不放手,不是因为她自甘堕落,喜欢被大嫂二嫂她们嫌弃排挤,而是因为她知道她们二人是什么样的秉性! 孟家一族是出过大儒的,每一支都注重读书,爹名下这一房更甚! 娶大嫂的时候,那也是多番打听,确定大嫂品性好才点头定的亲!还有白氏也是一样,二哥这样挑剔的人,不可能只是因为白家条件好便点头应下婚事的,必然也偷偷相看试探过! “我们一家子齐心协力这日子才能更好,二哥如此辛苦,我这做妹妹的怎能袖手旁观?”孟期云是真的不甚在意那些银钱,她想赚钱,又不是只为了自己。 白氏张嘴又要说些什么。 可还没开口,却瞧着那边族长家的孩子往这边跑了过来。 第137章 放火 瞧着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一会儿,人就气喘吁吁的在孟期云她们面前停住了。 “阿云姐,连三哥哥出事了,刚才被人绑了回来,直接冲进了咱家祠堂里头!”传话的孩子脸上都淌了不少汗。 “怎么回事!?”孟僧明目光一紧,“虎头,你仔细说说,我家三儿是犯了什么事儿了?什么人绑得他?!” “我们也不认识,只说是怀疑连三哥哥烧了别人家的祠堂,被抓个正着,这人一打听说是咱们村的,就带过来了,还让人报官了,说他还烧死了人!”虎头表述的十分清晰。 孟期云她们一听到这话,脸色彻底变了。 放火本就是重罪,若是还烧死了人,那问题就更大了! “不可能的,我三哥人虽冲动,但绝对不会做出这放火的事情来,爹,我们过去瞧瞧,三哥必然是受了冤枉。”孟期云连忙说道。 孟僧明颤颤巍巍点点头,拄着拐杖跟着虎头走。 孟家的祠堂修建的十分气派。 三年多以前,孟融考上状元,孟氏一族荣光,将这祠堂整修加盖了一番。 此刻孟连被五花大绑,扔在了祠堂外头的院子里,四周站满了人,但这些人都是外村的,因为现在天色才刚亮,孟氏一族的人都还没得到消息,没来得及赶过来。 孟僧明一到,看见自己儿子脸上被打得都是伤,人还被绑起来了,忍不住心疼。 “三儿……” 他才张了嘴,便被一大汉挡住了去路。 “你们便是孟连的家人?”这大汉凶神恶煞,“你儿子烧了我家祠堂,你说说,该怎么赔?!” “不可能!你空口白牙,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儿做的!?你们私下用刑,告到官府去我们也不怕你的!”孟僧明怒气冲冲的回道。 这大汉听到这话,却讽刺的笑了笑。 “臭老头,你搞清楚,是你儿子,夜半三更闯入我们汪家祠堂放火,后来被我们汪家人抓个正着!当时附近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他一个外姓人,跑我们村子做什么!?” “如今我媳妇儿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呢,要是没熬过去,他就是杀人了!” 这汉子怒气不轻,看上去竟不像是在说谎。 孟僧明手抖了抖,看向了孟连:“三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和爹说说啊!” 孟连自己也有些懵,他回头看了孟僧明一眼,随后又扫过孟期云,脸上表情有些怔怔。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三哥!你为何去他们村子?”孟期云也顾不得许多,立即开口问道。 她目若寒星般盯着孟连,生怕他说不清楚。 孟连自己也有些头疼,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我昨夜和兄弟一起,喝了点酒。” “一起喝酒的人呢?”孟期云立即又问。 “可能回家了……”他每日骑马送信风尘仆仆的,很是辛苦,前段时间为了孟期云的事儿更是烦的脑袋都要秃了,心情便也不畅快。 昨夜便和一起传信的兄弟喝了几杯,越喝越多,到底喝了多少,他自己也不清楚…… 第138章 杀人放火 孟期云有些无奈,三哥做事竟变得这般不可靠! “那你再想想,是如何去的那村子,又在那村子里做了什么?”孟期云也有些紧张。 “我……我好像是骑马去的?对,我的马……”孟连敲了敲脑袋,“我隐约记得昨儿晃晃悠悠的的,应该是骑了马,别的记不清了,到了那村子之后……” “我真的没印象,他们找到我的时候,用水将我泼醒的……” 孟连有些烦躁。 他也觉得自己不会干出放火的事情。 但是…… “你们还不服气,觉得是我们汪家村冤枉了他是吗!?”那汪姓汉子冷哼了一声,“你们看看他的手,上头有好几道划破的痕迹,我们祠堂四周被堆了不少野草干柴,而且他当时就是在附近的柴堆旁睡着了!不是他还能有谁?!” “可有人亲眼瞧见?”孟期云站定了身子,“你刚才也听见了,我三哥昨夜喝得多,连意识都没了,可见当时颠三倒四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若真放火,那么大的动静,要搬运那么多东西,他一个醉汉,可能做到?” “不是他还能有谁!?你这小娘皮子还想颠倒黑白不成?!我已经报官了,我们汪家村的损失你们必须赔!我媳妇儿都要死了,杀人偿命,他也得死,你们还得陪个娘们给我!”这汉子直言不讳,目光便盯在了孟期云身上。 哪里还有媳妇儿受伤快死的伤心? 那眼神都猥琐了几分,甚至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他妹妹?他欠的债,就该你来赔,要不然我们汪家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孟期云脸色难堪,有些恼怒。 白氏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脸上也又青又白的。 杜氏听见这话,却是扯口大骂起来:“我呸!你这么着急换媳妇儿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还说是你自己放火烧人呢!没凭没据没影子的事儿你们凭什么算在我们头上?!我家小叔子压根就不认识你们家人,说他烧你们家祠堂,我们不认!我看你们故意冤枉想讹银子呢!” 杜氏恨不得将孟连一起骂了。 这个呆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说不记得?! 他应该给自己找个理由啊,现在好了,被人咬住不松口了,这可怎么办! “是不是他做的,等官差来了,带去衙门就知道了,今儿之所以将人带过来也是先知会你们一声,让你们能早点想想该怎么选!”那大汉压根不着急。 说完,一群人竟还直接坐下来等。 孟氏族长面露焦躁,将孟期云一家子叫到了一边。 “你家连哥儿这次怕是要遭殃啊,若是真让这些人告他肆意纵火,一旦罪名判了,连哥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依我看……只能与他们先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多给些银子赔偿,便是官府的人来了,只要这汪家出面不追究,这罪能小一些……” 不管怎么说,放火都是大罪。 这还差点烧死了人,肯定是要赔命的,但如果用银子赎罪,衙门那边疏通一下,汪家那边再多给些赔偿,那就这死罪便能免一免。 如今也是没旁的法子了。 第139章 赔偿 族长也是为了孟连好,也怕他年纪轻轻的,真没了命。 “族长,我家孩子不可能放火的……他做事是有些不踏实,但心眼不坏,哪怕喝醉了,也干不出这种事的!”孟僧明很着急。 “我明白!可现在这不是被他们拿捏住了么?哎,你们一家子好好商议商议,总之这汪家必然是要安抚住的,这是在祠堂里头,咱们……也不好让祖宗不安宁……”族长无奈又道。 若是旁的事情,他还能不这般斤斤计较。 可这祠堂着实要紧,万一惹怒了汪家村,他们一窝蜂的将祠堂砸了,到时候怎么办? 这烧人家祠堂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如今若能用银子解,那也是省事儿的,可若是不按照汪家的要求做,以后就是死敌。 他这个族长能怎么选? 全族上下,可不止有孟僧明这一房而已。 “那他们……要多少银子?”孟僧明浑身无力。 “你们来之前,他们提了要求,说是祠堂要重新盖,要……二百两,一条人命赔一百两,另外还要赔个妻房回去……” “想都别想!又要钱又要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孟僧明大怒。 族长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们说……那妇人还有三个孩子,说是这一百两给孩子的,她们没了娘可怜……若是不愿意赔人,那这人命就要赔三百两……加在一起,那就是五百两了啊!” 简直狮子大张口! 族长都心里明白,那汪家就是想要人! 孟僧明这一房里头,两个妇人一个黄花大闺女,孟期云是出了名的好姑娘,识字知礼,旁的村也都是听说过她名头的。 几百两几百两的要……哪里能是庄稼户干出来的事儿? 无非就是知道孟僧明是京城回来的,家底足罢了。 “既已报官,便由衙门裁决。”孟期云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杜氏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银子咱们也能赔得起……” “大嫂,没做的事情,为何要认?又凭什么赔?”孟期云一口咬定。 “我也知道你三哥冤枉,可你三哥现在是满身污泥洗不清啊?若是去官爷面前咱也这么强硬,那就是拿他的命赌呢。”杜氏不是不相信孟连,是觉得这次赢官司的可能性太小了。 “此事疑点太多,必须过衙门。”孟期云很坚持。 不过衙门的话,那她家里头这亏就吃大了! 不止是银子的事儿,若是银子能买来孟连清清白白名声,那倒也罢了! 可事实上除了银子,这人也要坐牢的! “你二哥走的太不巧了,再晚点正好能帮把手,现在倒好,还得派个人去传信儿……回头让二哥求求那个什么大都督吧?如果他真被定了罪,看看能不能看在你二哥的份上,饶了他一回……”杜氏说的话都稀里糊涂的。 她脑子一团乱。 说完了,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妥。 孟融不过就是在大都督身边办事的狗腿子而已,哪能让他去求那样的大人物啊! 万一那大都督看出孟融又包庇之心,一生气,都不让他做官了怎么办? 第140章 案子 “你们商议好了没有!?一会儿官差就来了,想让我们怎么报案,你们给个准话!”汪家人道。 族长唉声叹气,十分忧心。 孟僧明走过去,道:“我们相信官老爷,让官老爷还我儿子一个清白!” “好!你们有种,死不认账是吧?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等你儿子被定罪,你们家的祠堂也别想要了!”那些汉子直接放了狠话。 没多久,孟氏一族的人也都来了不少。 也有几个认识这汪家人的,孟僧明打听了一下,也差不多摸出了这些人的来头。 这汪家底气这么足也是有原因的。 汪家也不是一般的氏族,族中也有靠山。 最猖狂的这个汉子,叫汪焦,他有个妹子模样秀美,多年前被卖了出去,本来被卖去乐坊,后来辗转落入高门之中,虽是侍妾,可嫁的门第高,甚至还能在主人家说得上话。 那妾室妹子做主给汪氏一族的年轻人找了好活计,也让汪氏一族的人过上了好日子。 如今被烧的是汪焦的媳妇儿。 汪氏一族的人为了利益,肯定要提汪焦做主的。 也就是说,哪怕是汪焦开口要砸了孟氏的祠堂,那些人也会照做! 可了解的越多,孟期云心里头越觉得孟连冤枉。 汪焦那妻房连生三个女儿,汪焦对其十分不满,根据认识汪焦的人说,汪焦对妻子非打即骂,这样的人,可比她三哥更有理由杀人的。 只可惜她的推测没用,还要看看这衙门怎么断。 午时,孟连等人被领去了县衙。 孟连昨夜被人打了一顿,又被绑的无法动弹,看那样子真是可怜极了,他自己更多的是茫然和担忧,也怕自己真在不知情的时候做了坏事。 衙门升堂。 只是这堂上竟不止一个大人,除了坐在上头的县令范大人之外,侧位上还坐了另外一位,瞧着派头十足,很不一般。 “袁大人,不过是桩小案子,怎好劳累您如此辛苦,不如先去歇息,一会儿我让人将账目送过去让您过目,如何?”范县令对于旁边坐着的人,客客气气的说道。 “无碍,本官这几天日日瞧账,确实辛苦,现在也帮着范县令断一断这案子,换个事做。”对方笑眯眯又道。 孟期云听到这话,心头凉了半截。 不止是她,站在外头等着的孟僧明也明白了,一张老脸都没了血色。 这怕不是那京城来的袁大人?那袁陵的亲叔叔?! 若是认出他们来了,那岂不是要趁机……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范县令开口问道。 实际上,他手里已经有一份状纸,上头写明了来龙去脉的,只是此时循例一问。 双方老老实实的将身份和情况说了一遍。 范县令倒也没有一口咬定孟连有罪,而是根据他们的话,将昨夜与孟连一起喝酒的人带了上来。 是个十分消瘦的男子,双目乌青没什么精神,似乎很紧张。 “草民郑镖拜见大人……” “郑镖,你昨日可是与孟连一起饮酒?”范大人问。 “是的大人。” “饮了多少,说了什么?事后你又去了哪里?”范大人又问。 “草民……草民和孟连喝了很多,迷迷糊糊也记不清几坛了,只记得孟连和我诉苦说自己好好的婚事没了,如今未婚妻没准已经另嫁他人,草民为了安慰他,便将自己的悲惨遭遇告诉他,孟连听后果真舒服了不少,还说要替草民做主……” 第141章 斩首示众 孟连听到郑镖的话震惊的看过去。 范大人疑惑道:“你有何遭遇会让孟连如此动容?” “草民命苦,是汪家村的人,从前那村子还不叫汪家村呢,叫石头村,是汪家发迹后改的名字,如今整个村子汪家为大,无人敢惹,我生来爹便死了,只有我娘一个亲人,后来我娘也改嫁给了汪氏一族的人,可这汪氏一族竟不许我娘照顾我,明明是一个村儿的,可自我娘改嫁后,我连面都见不得!我思母心切,将所赚银钱都托人送给我母,可汪家收了银钱仍旧不许我们母子见面,我恼怒不已……” “恰好孟连也心情不顺,我二人喝酒诉苦,将这事儿都告诉了他。” “孟连说,世上岂有拦着儿子孝顺母亲之理?便说要替我去汪家村找人理论去,若是、若是他们不讲道理,便狠狠修理他们一顿!我寻思着,孟连年纪轻轻,应当只是气话,便没多想……” “早知道孟连会为了我放火烧了汪家祠堂,草民是无论如何也会拦着他的!” “孟连,都是我连累了你!” “……” 郑镖说了不少话,大家伙都听明白了。 孟连与汪家的确是无仇无怨,他就是重兄弟情义?! 可再重情,这犯法就是犯法,绝不容姑息的。 孟连听完郑镖的话,却气得发抖。 “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曾与我说汪家村的事情!”孟连挣扎了两下,立即便被旁边的衙役压了下去。 “我与他相识不到两个月,怎么会为了他去放火?而且我分明记得,我们昨夜他一直都在恭维我,根本没有提过刚才说的那些!”孟连怒道。 “孟连,状纸上说,你并不记得酒后之事。”范大人皱了皱眉头。 “醉后的事情我是不记得了,但前面那些话草民还是有印象的!昨日是他请我喝酒,我推却不过这才应了!”孟连连忙道。 “大人,求求大人绕过孟连吧,他都是为了我!当时他喝醉了,才会做下错事,我愿意和他一起赔偿汪家的损失!”郑镖却在地上磕头。 二人这副全然不同的反应,让包括衙役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孟连不算是个好东西。 醉酒办错了事,竟还不承认。 而这郑镖,却是侠肝义胆,这种情况还愿意与孟连一起承担,很了不起了。 “郑镖!你为何害我!”孟连气得想上去踹人。 “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范大人见他冲动,不由皱了皱眉头,拍了拍惊堂木。 这个孟连长得倒是十分俊秀,也是一表人才的模样,只是这性子真是不稳重。 范大人看了看状纸。 眼下听这二人的言辞,这孟连的确是应当判罪,可他又觉得这案子似乎还有点蹊跷。 孟连若真醉到那等地步,恐怕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入了村…… 这些村子夜晚应当是有村民巡守的,就是为了避免有强盗小偷进入,这么大的一个酒鬼不仅进去了,还搬了许多柴火点了火焰,显然有些不合理。 再说这孟连,理直气壮的生气,半点心虚也无,一个真犯人不该是这等反应。 “这案子不是一目了然?按照我朝律法,故意纵火害人性命,应当斩首示众。” 第142章 板子伺候 范大人正准备让人将这孟连押下去,查后再审,旁边袁大人便已经开了口。 范县令尴尬的看着他:“大人,这案件还有些疑点……” “不过是个放火案,这犯人还被抓个正着,哪里来的疑点?若这样的案子都要重新审理,其他案子想要入公堂岂不是要等上个三四年?”袁大人讽刺的笑了笑。 范县令一脸惭愧紧张。 “犯人并不认罪,按照律法……” “范县令,这就是你糊涂了,这个孟连当时醉得厉害,以为自己不曾犯法,所以才不肯认罪而已,可事实上他做了就是做了,岂能因为他自己记不起便浪费时间由他抵赖?朝中有不少官员都赞扬焰林府治理有方、一片清明,我看着事实与传言是相差甚远不可尽信呐!”袁大人又道。 范县令头皮都要炸开了。 不过就是个放火案,怎么就牵扯到焰林府的治安上了? 这袁大人弄不是看着他不顺眼,想向皇上参他无能? 范县令冷汗瞬间都流了下来,琢磨了片刻,还是配合着说道:“大人说得对,是下官过于小心了!” “尔等听判!” 底下一干人等都紧张起来。 “大胆孟连,竟于汪家村纵火烧人,着实可恶,现判孟家赔偿汪氏一族财物损失,共计银钱百两……孟连放火致人重伤……” 话没说完,外头一衙役跑了进来:“大人,那被火烧伤的妇人煎熬不过,没了。” 范县令神情一怔,看了孟连一眼,只好改口:“孟连放火致人死亡,秋后处斩!” 杀人放火皆是重罪,饶不得了。 范县令也觉得自己有些草率,只是被袁大人看着,这案子不定下都不行。 这袁大人侯府出身,不是他这等小官能得罪起的,而且人家是京官,万一将来回京之后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坏话,那他也别想好了。 好在这案子虽然判得急,但证据却足,这孟连也算不得冤枉了。 “大人!我儿子冤枉啊!”孟僧明一听,根本顾不得许多,便扑进了公堂。 他拄着拐杖,一张老脸都吓得惨白,但也没忘记替儿子喊冤。 孟僧明毕竟是个男人,猛地冲出去连孟期云都没意料到。 她下意识便要追上去,只是下一刻,却被白氏拽住了:“擅闯公堂也要判罪的,这个袁大人与咱家有仇,你可别傻送出去!” 孟期云攥着拳,死盯着那边。 她懂,都懂的! 只是公堂里的人,是她父亲和哥哥! “一会儿我带着你亲自去拜会我姑姑,请我那表弟帮帮忙,还有相公,他一定有办法的!”白氏声音都在抖。 杀头啊,这也太突然了! 这样的案子,本也该来回审查即便再定的,可现在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就定下了! 孟期云也克制住了自己。 那边,袁大人冷笑了一声,看了范县令一眼。 范县令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孟僧明,也有些恼怒,可又瞧着老头五六十岁还是个瘸子,心下又觉得挺可怜。 “本官怜你牵挂儿子的心情,便不多罚你了,速速退下,否则板子伺候!” 第143章 想办法 孟僧明此时根本没有理智可言,他身为父亲,如今要看见儿子被判杀头,心里头如同烈火烹油,煎熬不已。 往那地上一跪,便是“砰砰”磕着脑袋。 孟连还没从杀头的判决里头回过神来,便瞧见了亲爹如此可怜的模样。 心中震动:“爹!爹您快出去,是儿子不孝不能孝顺您了,您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孟连没想过让他爹救人。 这些年在京城,他也悟出了一个道理来。 纵使再如何才华横溢的一个人,都别想和有权有势的人斗,就如他二哥,那般有能耐,可每当王爷还有那些世家报复的时候,二哥都会一番焦头烂额,毫无反手之力。 孟连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求谁,竟下意识的冲着外头孟期云的方向看过去。 他是恨这个妹妹的,却那也是太失望了而已。 “照顾爹!”他连忙道。 那边,衙役已经动手,要将人拉下去了。 “大人,我儿子真是冤枉的啊!”孟僧明沧桑的声音还诉说个不停。 袁大人脸色越来越冷,范县令一看,心里头也十分忐忑:“也一并带下去,监禁十日以做处罚!” 总比打板子强。 这么一把老骨头,真要是打板子,没准就能一病不起死得干净。 范县令眼神有些心虚和无奈。 “范县令可真是宽仁的好官呐。”袁大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说完了,这才离开公堂,范县令也不敢慢待,只能屁颠颠的跟上去。 杜氏腿脚有软了。 “这、这可怎么办?”杜氏只觉得天旋地转,眼泪婆娑的,“幺妹啊,你三哥、你三哥该怎么办啊!?” 这个小叔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啊,和儿子差不离了! 如今要死了?! 杜氏觉得自己承受不住,怎么这糟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会停止呢?! “二位嫂嫂,我去想办法,你们、你们回家等信!”孟期云咬了咬牙,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慌是不能慌的。 找尉迟先生又或是二哥,恐怕都无用,这毕竟是死刑,尉迟先生怕也不能和京城来的袁家对上,二哥就更不用说了,才在大都督面前做事,自己都还没立住,怎么能去牢里头救人? 当然,他们也能帮点忙,那就是托人照料一下牢里的父子俩,让他们少受些罪。 “你去哪里?”杜氏有些紧张,连忙抓住孟期云的手腕,“你一个姑娘家,你去找谁想办法?!你莫不是要去求那个公子哥儿?!你可别犯傻了,那人好男风,你去也没用的!” 白氏也担心的看着。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小姑子,总不能看着小姑子去送死吧? 她说那是送死是真的不夸张的,当初相公被袁陵欺负,她找娘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袁陵为人十分狠毒,后院被弄死的女子也不少呢! 孟期云将杜氏的手按了下去:“大嫂放心,那种人求了又有何用?我心里比谁都清楚的,我不找他。” “而且……求人永远都是下下策。”孟期云咬了咬牙。 第144章 陷阱 若要找人出手,那便要找一个能处理此事的人。 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凭借一张脸又能有什么用?颜色惑人最是卑微无用了,她不会那般蠢。 孟家族长也跟着过来了,所以孟期云并不担心两个嫂嫂的安慰,请他们帮忙,将人送回去。 来的时候,她还特地回家一趟,带了些银钱傍身。 直接租了马车前往都督府。 焰林府太大了,县令衙门就有好几个。 这也是为何二哥到现在都没赶过来的原因。 她目标准确,迅速到了都督府,守门的人还记得她,甚至看到她都忍不住露出同情的表情。 这位姑娘,那可是被关在都督府、坐过牢的。 “民女有要事求见大都督,还望官爷行个方便、通报一声。”孟期云客客气气的说道,又怕自己说的不够,又补了一句,“还请官爷告知大都督,民女又有良方,绝对值得。” 她别的东西不多,就是方子多。 前头那止血方最是合用,但别的方子这东西,肯定握的越多越好。 那些士兵长要穿山过水,蛇虫鼠蚁不可避免,解毒的避蛇的,她都能配,再不济…… 她是个大夫,若是这大都督肯替她三哥翻案,她便是日日在军营里头救人也是行的。 如今对她来说,也无别的法子了。 面前这官爷竟都不诧异,甚至连孟期云推过去的银钱都没要,便直接带着她进去,都没去通报一声。 孟期云有些怀疑。 不通报?怎就像是预料到她要来一样? 有了这想法,孟期云心情有沉闷了几分,前头那大都督为了报复她,多次欺负她二哥,如今这一次,会不会又是这大都督做的陷阱? 而自己,竟都只能无能为力的往他定好的陷阱里头跳? 她脚步沉重,身上好似背着千斤重石。 官爷竟然直接带着她去了大都督的书房,在书房外头等了一会儿,她便被领了进去。 孟期云本来只有几分怀疑而已,现在看到自己一路畅行,那怀疑在她心里都成了确认。 书房里头不止一个人,就连孟融都在,他看到孟期云还惊了惊,很显然,孟融应当一直都呆在大都督身边,还没来得及听到孟连出事的消息。 “你们都退下吧。”大都督开口道。 其他人走的干脆,倒是孟融有点纠结:“大都督,孤男寡女……下官还是留下吧。” 大都督侧头看了他一眼:“没那必要,出去。” 孟融站在那儿,脚下就像是被绑住了一样,愣是站着不肯走,孟期云见状,开口道:“二哥不用担心,我是大夫,是来为大都督治疗白头症的,确实也不好让人打扰。” 她也不想单独和这大都督同处一室,只是现在不得不低头。 孟融听到这话,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我就在门口等着你。” 孟期云点了点头。 屋门没关,甚至连窗户都是开着的,孟融确定了这些之后,他也不害怕旁人胡说八道了,而且大都督书房附近的人都是心腹,确实也不会将见到的事情外传。 第145章 告状了? 孟期云原本有意恳求,但现在,看着那冷冰冰面具下的目光,她开口道:“大都督若是怨恨于我,只管找我来便是,为何屡次三番折磨我的家人?” 他是大都督、他是这焰林的土皇帝。 只要他一声令下,便是将她拉过去砍了头,也没人能寻得了他的麻烦! 陈肃躬微微怔了一下。 孟期云以为自己能撑下去的,她甚至一次次的提醒自己,只要她努力赚钱、好好教导侄子,多多治病救人积攒名气,总要有一日,她能带着几人正大光明的回到京城! 可事实告诉她,她压根就没有出头的机会! 还没等她赚到想要的一切,家人都要被别人害光了! 这大都督在这焰林一手遮天,孟家就像是他手里头的小玩意儿,只要轻轻一捏,孟家就彻底翻不了身! 她和谁斗?还怎么斗?! 孟期云目色猩红:“还求大都督给个痛快!只要你放了我家人,我孟期云愿向你谢罪!” 陈肃躬心情从云端跌入谷底。 他沉默着,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二哥最近并未犯错,只是公务繁忙了些,不曾受罚。” 孟融精明的很,如今又是在做他自己最擅长的事情,简直是如鱼得水,他之前的确是有意针对孟融,可如今已经是犯不着那般小心眼了。 当然,他也承认,即便孟融能干,他也不曾给过孟融一丁点好脸色。 偶尔赏他一些苦得要死的药,派他去山路难走的村子巡查…… 但也仅此而已,没别的了。 孟融昨儿回家了,莫非告状去了? 陈肃躬脸色阴沉了几分,没想着这孟融竟如此不中用,这点小事儿也值得大诉苦水? “二哥?”孟期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大都督,明日不说暗话,民女说的不是我二哥的事情……是我三哥,他放火烧人的事情,难道不是你算计的吗?” 说完,孟期云又有些不确定了。 之前大都督算计二哥,她张口询问,大都督直接认了。 这一次,不知是在故意装傻还是……真的无辜…… “你们孟家人真是有胆色。”陈肃躬声音凉凉,“脏水泼到我身上来了,孟姑娘,你觉得本都督院中那棵树如何?可够高大繁盛?便将你葬在那儿如何?” 孟期云张了张嘴,听到这话,声音有些虚:“果真不是大都督吗?” 他从前害过二哥,寻过她的麻烦,今日又让她这般顺利的进门,所以她便觉得他是早有预谋…… 她错了? “呵,白绫还是毒酒,你自己选。”陈肃躬都要气死了。 她眼里他是那等小人是吧? 没错,前头是算计过两回,可那是也孟融自个儿不争气,这不,教训了两回,便懂事儿多了。 孟期云老老实实跪下了。 “是民女冒犯。”孟期云也不慌,她干脆的磕了个头,“民女有罪,死不足惜,只是手中握着不少良方没有传承,今日前来求见大都督,是望大都督看在这些方子的面子上,替民女三哥主持公道,若大都督得了方子还不解气,取民女这条命也可。” “……” 第146章 犬马之劳 桌面上的茶杯里头,冒着一丝热气儿。 陈肃躬听着孟期云的话,手却有些凉,他不着痕迹调整了一下坐姿。 “你的意思是,将方子给我甚至愿意自裁都要我救你三哥?”陈肃躬问道。 “是。”孟期云很清脆的认了。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如今她却切切实实感觉到了活着的辛苦,那邪祟去哪儿了她不知道,她想报仇,可仇人是她“自己”,那无力和憋屈已经让她快要疯了! 这等折磨本已让她快要崩溃,压住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让她如同惊弓之鸟的仇家! 太多仇家了,她都数不过来! 来了一个袁家人,她和家人吓得不敢出门。 下次呢?若哪一日那个决定一切的王爷来了,他们一家子岂不是要挖个山洞将自己埋进去?! 她不想躲,可家人的安危让她不得不躲,不能不退! 还有面前这大都督…… 即便这一次,三哥的事情他没有插手,可二哥还在他手下过活呢,这人又记恨着她,谁有能保证,这大都督不会有一日突然报仇?! “你三哥放火烧人可是事实?”陈肃躬问道。 他起身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平静的跪在那里,心里忍不住生出极其的烦躁的情绪。 “不是,民女信三哥为人,便是他喝醉了、意识不清醒,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蔑视法度之事!民女本以为,大都督治下,各地县令皆是讲理严谨之人,却没想到,京城竟来了个严大人,亲自盯着范大人审案……” 说到这里,孟期云顿了顿,“我孟家,与袁大人侄子有仇怨,我并不确定这袁大人是否是故意针对……” “你想让我帮你查案,可以。”陈肃躬竟直接应了下来。 孟期云猛地抬头看他,有些看不透。 他戴着面具,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她都瞧不清。 只是现在,离得近了,那双眼睛,竟越发的熟悉。 “你入我都督府,一切好说。”陈肃躬鬼使神差的说道。 即便孟期云今日不来,过些日子,他也会想方设法的让这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想时时见着她。 “民女愿为大都督效犬马之劳。”孟期云没想太多。 陈肃躬却讽刺的笑了一声:“我院中缺个侍候的人,你也愿?” 孟期云瞳孔微缩,他的意思竟不是让她做大夫? “大都督还是将民女的命拿去吧,蒲柳之姿,不好玷污大都督英名,外头那棵大树的确不错,大都督赏白绫一条,民女自己挂上去,都无需劳烦大都督动手。” “孟姑娘是看不上我这都督府?是比不得怀王有权势?”陈肃躬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传出来的,让人浑身发凉。 孟期云没想到他连怀王都知道。 那怀王,便是邪祟当初勾搭的人了。 “并无此意。”孟期云语气平淡,“民女只愿用手中的方子,换三哥平安,大都督若是愿意交易,民女感激涕零,若是不愿,民女也无怨怼,自去想别的法子。” 第147章 牢中雀 孟期云也知道,别的法子,比不得这土皇帝的一句话。 “大都督,民女擅医术,上次那止血方您是见过的,算是好用,我手中还有解毒方,另外快至夏日了,想必这军营之中蚊虫极多,民女也可解决将士们被蚊虫叮咬的苦楚……夏日解暑方子也是有的,提神醒脑……” “大都督是习武之人,民女也可为大都督配制药浴、药丸,可使大都督筋脉畅通,不仅可解除大都督疲累,更可让大都督的习武之才更进一步。” “只要大都督愿意替我三哥翻案……” “……” 这诱惑,也该够大了。 比她这张脸可强多了吧? 若这大都督还觉得不行,那恐怕就是个傻子了。 “孟姑娘,像你这般厉害的大夫似乎是天下难寻?既然如此,我便更不能让你去别处了,你手里究竟还握着多少方子没人清楚,只有你呆在这都督府,我才能保证这些方子不会被你用到别出去。”陈肃躬目光幽深。 怎会这般傻? 便是那名震天下的神医,也不敢轻易卖方子的,必然要各个装的个性古怪,不轻易为人所用才行。 如今这世道,可不清明,她这般不设防,便是将命交道别人手上去。 孟期云都有点懵了。 发觉自己确实大意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只是…… 孟期云沉默了一会儿,却不想示弱:“大都督私下早已派人看守我许久了吧?那便压根无需担心这方子外流,民女虽是一区区大夫,但也是有骨气的,绝不做牢中雀。” 卖身救三哥? 她做不到。 她这条命可以送出去,可这清白早已许了陈家,便绝不二嫁!三哥也绝不会愿意踩着她的清名来洗清冤屈! “你出去吧。”陈肃躬看了她一眼,没生气。 孟期云攥了攥拳头,没想到这大都督竟真的不愿意用方子交易。 再厚着脸皮乞求怕也是不能了,她吐了口气,漠然从地上起身,准备告辞。 只是起身抬头的瞬间,她目光看到桌子上略微下垂的一张宣纸。 那字应当是孟融所写,只是旁边有些朱红批注。 她心头一紧。 竟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看得更清楚了些。 那字遒劲有力、笔势豪纵,能看得出写出此字的人,必然是个心存锋芒之辈,只是每个字的收笔之处,气势都温润几分,使得整个字体都带着几分克制工稳。 这样的字,她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师父夸奖陈哥哥,说他字写得不错,而她却觉得这字太锋芒,都不像他了。 陈哥哥当时只是笑了笑,过了段时间,那字体便改了些,狂劲之中还多了些收敛,师父都有些诧异,说这字如人心,不是他的字变了,而是连这心态都改了。 那样的字她是极为喜欢的,每次得了他的墨宝,都小心心翼翼带回家,偷偷摸摸的临摹。 可惜她没学过武,能得其形,却不得其神。 即便如此,她的字也在这陈家哥哥的影响下多了几分大气。 那几乎刻在她心里的字,如今竟出现在了这大都督的案桌上!? 第148章 同意了? 此刻孟期云都不敢想,脑中一团混乱。 再看面前这大都督,却有些忐忑和慌张。 他的身形与陈哥哥一样,几乎瞧不出差别,声音有些相似,只是略沉了几分,他带着面具,都瞧不见容貌…… “民女冒犯,有一疑问,能否请大都督解惑?”孟期云紧张的问,眼神甚至都逾越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一丁点熟悉的感觉。 “你说。”陈肃躬背对着案桌,并未注意到这些。 “大都督从前说我得罪过您,可……我还不知大都督名讳……”孟期云道。 “郇九。”他惜字如金。 郇九?孟期云手有些抖,这不是真名,人人都知道,这位大都督是郇王爷义子,郇王爷膝下无亲子,谁知道这义子收了多少个? 或许这名字也不过是个排号而已。 “我想知道的是大都督真名!还有……大都督为何总带着面具?能否取下……让我一观……”孟期云急切又道。 “孟姑娘,你僭越了。”对方却冷冷的回应。 孟期云心头微凉。 她强撑着坚强,有些慌张的告辞。 身份天差地别,若不是他,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孟期云走到了门口,看到了孟融,突然冲上前去,问道:“二哥,大都督案桌上的策论可是你写的?” “是啊,怎么了?”孟融点了点头。 “那……红笔批注的是谁?”孟期云又问道。 孟融听到这话,竟还露出了钦佩的神情:“是大都督,我从前以为大都督是个武夫,却没想到大都督竟然也满腹才学,甚至比我还强上几分,说起来,我替大都督做事着实算是捡着了的,若不是大都督贵人事忙,无法桩桩件件照顾周到,恐怕也用不着我……” 不只是他,就是其他幕僚,又有几个能与大都督相比的? 从前他很奇怪,这都督府内为何各个都将大都督奉为神明,可自从他跟在大都督身边之后,也忍不住被大都督的能力所吸引,心悦诚服。 至于从前大都督故意针对让他挨打坐牢的事儿…… 如今想起来,竟都觉得是自己太蠢? 孟期云耳朵里头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嗡嗡的响,等她理清自己,便又是冲天的惊喜。 他活着! “妹妹,怎么了?”孟融有些奇怪,“大都督的白头症不好治?” 孟期云没理他,竟直接转身又回了大都督的书房的,孟融伸了一下手都没拦住,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的背影。 大都督和小妹到底说了什么?怎么这人神神叨叨的? 孟期云每一步都无比紧张,她一点点靠近,发现那人已经坐回了案桌前,一摞摞公文等着他处理。 即便隔着面具,似乎都能感觉到那愁眉苦脸的无奈。 “我愿意交换。”孟期云开口。 陈肃躬手里的毛笔落下一滴红墨,在纸上晕染出白雪梅花。 “我入大都督府,大都督需要什么方子?除了一些师门绝密的东西不可外传,其他的都能给你,大都督帮我三哥翻案。”孟期云又道。 陈肃躬差点捏碎了手里的笔。 她,竟这么同意了!? 第149章 滚出去 孟期云眼中却浮现出点点光亮,突然之间,内心生出了对未来的期待。 他活着,活着啊! 比什么都好! “你何时迎我入门?”孟期云开口便问。 她还不到十岁的时候便和陈家哥哥默认了亲事,十二岁时写下婚书,交换了信物和生辰八字,说好及笄之后,迎娶进门。 若是陈家没出事,她早就嫁入陈家了,恐怕连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陈肃躬气得心里头冒火,“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嗯。”孟期云点了点头,“我三哥还在牢里,我爹也是,也要早点将他们接出来才行,这样才能过礼。” “滚出去!”陈肃躬忍不住了,直接赶人。 是了,她当年退婚退得那般绝情,如今又怎会在意那一个小小的坟头?在他眼里,他都死了近三年了,怕早已将他这个曾经的未婚夫抛诸脑后了! 孟期云看了他一眼,她张了张嘴,有些酸涩。 “怎么还不走?”陈肃躬眼神有些可怕。 真以为他还会娶她进门吗?! 他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区区一个孟期云、一个不知廉耻、绝情忘义的女子,他还会如当年一般,捧在手心?! 不可能! 陈肃躬冷眼的很,那浑身的气势就像是要将孟期云就地砍杀了一般,比任何一次发怒都要可怕。 若是之前,孟期云恐怕也要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可现在…… 这是她陈哥哥。 热乎的陈哥哥…… 会说话的陈哥哥…… 他还会生气,还会凶巴巴的看着她,竟然还会让她滚! “你再说些话。”孟期云呆呆的站在那儿,有点瘦小,又有点执着。 “……”陈肃躬咬牙切齿。 “我……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我三哥哥现在在牢里了,我不要你直接将他救出来的,只要你开口重新查案便可,我只要真相,若我三哥哥真的犯了律法,那我们一家也都会认,绝不赖皮。”孟期云立即又道。 等待他开口。 怎么这声音就比以前沙哑了一些呢?虽然也好听,可就像是一个生病了一样,一点朝气都没有了。 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孟期云眼中闪着泪光,就像是一颗小树苗,扎根在原地。 “我不会娶你,刚才的话,假的。”陈肃躬不想看她。 这眼神对他来说,充满了诱惑性,她可怜巴巴的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会让他无法坚定的继续厌恶下去。 孟期云压根就不听他的拒绝,而是自顾自的开始告状:“我三哥不算太蠢,我怀疑他是被人算计了的,可以查一查袁家来的那叔侄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那个袁大人,怎么这么巧就在范县令审案的时候出现呢?而且他是户部的官员吧?管案子做什么?” “许是我小人之心,我此时就是觉得,没准是那袁家怨恨从前的事情,这才出手陷害,我只是一个大夫,没有能力找寻真相……” “够了!”陈肃躬冷喝一声,“孟姑娘,这里不是孟家,你这些闲话家常,留给旁人吧!” “来人!”陈肃躬直接叫了一声,下一刻,便有下人出现,“将她拎……赶出去!” 第150章 善堂 孟期云想要开口认他,可也知道他生气。 该生气的,平白被退了婚,陈家……还家破人亡,如今伯父伯母都走了三年,还有陈家大哥,也成了亡魂一个。 “我去牢里看看父兄,明日再来。”孟期云执着起来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走得也还算干脆,可是她一走,陈肃躬内心更憋闷,连公文都看不下去了。 直接提刀在院子里头发泄一通。 繁花树下,孟融瞧着这大都督锋芒如刃,吓得不轻,尤其是那漫天飘叶落花,都被砍得稀碎,着实可怖,大都督练武的画面勇猛好看,可像他这样的文人,真的扛不住这肃杀的气势。 偏偏孟融还不敢走。 那唯一一条离开书房重地的路被大都督堵住了,他现在冲过去,绝对要人头落地的。 只能老老实实看着,有些好奇,这大都督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被他妹妹气的? 过了两个时辰,陈肃躬才收刀。 平静下来之后,他直接叫了两个侍卫还有管家过来。 “去查孟融弟弟孟连的案子,再去准备一份……聘礼。”他照旧的冷漠平淡。 “聘礼?”管家愣了一下,“大都督,这礼要轻还是重?” 陈肃躬沉默了一会儿,“重。” 管家也不敢多问,不知道这聘礼是要送给谁用的,但大都督的安排,当然只能老老实实听着,立马下去准备。 “大都督,您刚才说我弟弟的案子?这是何意?”孟融还蒙在鼓里呢。 而外头想给孟融传信的人早就死心了。 一大早就等着见他了,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也没见到人,也太难了! 陈肃躬没拿孟期云发泄,但现在看着孟融,那气性又来了,“你那策论里头提到的水利可真是不错,只是那么多银子你来出?孟状元,我就等着你捧着银子将事儿办好了!” “……”孟融一脸无辜。 大都督不是已经批注出来了么?他也在想呢,如何能缩紧用银,重新调整一下规划。 怎么又…… 孟融低着脑袋,愁得很,他去哪里弄银子去? 他苦着脸,看上去挺可怜的,陈肃躬冷哼了一声:“你们兄妹俩都是一样的歹毒可恶,几句嘴皮子就想哄骗我?你当我这都督府是善堂?!” “……”孟融明白了。 这是……在他妹妹那里吃亏了? 他也学精明了,此刻什么话也不说,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挨骂,左右这大都督虽然狠辣,可说的话多还是在点子上的,就像是那水利的事儿,本也是他筹备的不周到。 陈肃躬也不是多话的人,呵斥了孟融几句之后,便自己关进屋子生闷气去了。 孟期云也没回村,先去了一趟衙门大牢,买了些吃的东西,给狱卒塞了足够的银钱。 她掏银子的时候十分大方,狱卒也愿意给个面子,更何况,那范县令也和他们招呼了一声,不会让这和父子俩受苦的。 “这牢里脏,你来做什么……”孟连嘴硬。 这里是死牢,每个房间里头都是死囚,范县令看在他爹一把年纪疼儿子的份上,将他们父子俩关到了一起。 第151章 好事临门 孟连很郁闷,让孟期云看到他落魄可怜还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内心是想要离这个妹妹远远的,可偏偏现在自己出了事儿,孟期云还在为他劳碌奔波,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三哥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救你出去的法子。”孟期云咧嘴一笑。 看上去心情很好。 如果陈哥哥恨她,不出手,那……大不了她去想法子毒死那袁家叔侄,没了那袁家的大人插手,她再来县衙击鼓鸣冤,那范县令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坏,应当会受理。 孟连有些无语。 他都要死了,她还能笑得出来。 “你是遇上好事儿了?”他随口一问。 “是的三哥,天大的好事。”孟期云面若骄阳,“只是这事还不好和你们说。” 陈哥哥不认她,所以她也不好将这事透露出去,不过无论如何,哪怕是死缠烂打,她都会拽进他不撒手的。 这是他的未婚夫,从年幼时便许下的未婚夫,她认定了的! “那可恭喜你了,我要死了,你却好事临门。”孟连阴阳怪气,倚着牢门,有点吊儿郎当的,“我这事儿就不用你管了,就是贱命一条,死了也好,反正活着也没意思。” “那不行。”孟期云一边往牢里递东西一边道:“三哥就算想死也不能现在死,你现在死了就是死不瞑目,等咱家富贵了,我什么时候摆脱了冤屈,你再死也不迟。” 孟连真想一拳头敲她脑袋上去。 想什么呢?还死不瞑目! “你是来气我的吧?”孟连瞪着她。 “我是让三哥不要忧心而已,另外还要问问你,在你和那个郑镖喝酒之前,可遇到旁的事儿了?比如有没有人打听你家中情况,或是问你有关我的事情?”孟期云缓缓又道。 孟连吐了口气,想了想。 “几天前郑镖与我闲谈时聊过一些,知道我家从前是从京城回来的之后,又问我认不认得最近京城来的大人物,我一听姓袁,便没做声了。”孟连倒也老老实实回答了。 说完了,他又看向孟期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和那袁家有关系?” “本来我不确定,但现在十有八九了。”孟期云很生气,“那郑镖摆明了就是受了旁人指使查你身份的,你都和他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他只是问我你许没许人家,又说咱家是京城来的,你这婚事肯定不用愁,这家丑不可外扬,你的事儿我哪能和他细谈?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当时一直再问我为何做了那传信的下等活,怎么不找关系做个官儿……” “这是试探,那袁陵怕也是担心我们家与王爷还有联系,所以先着人打探了一番,确定咱家是彻底被那些贵人遗忘了,这才下了手。”孟期云心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二哥虽然进了大都督府做事,但外人不知道内情。 就连族人都以为二哥只是在大都督府做账房。 一个账房而已,能掀出什么浪花来? 只要确定孟家无所依仗,那袁陵便可肆无忌惮的践踏他们了! 第152章 钝刀子磨人 孟期云想到之前自己竟然还怀疑到了陈哥哥的身上,心里便愧疚不已! 这袁大人,一个户部派到焰林府巡查账目收银子的官,怎么可能对当地的案件感兴趣?便是有心抓当地官员的把柄,也不会从这种事情上出手! 而且,再想想那日,那袁大人的态度的确诡异。 这放火案件那么多疑点,对方却视而不见! 这死了人的案子,查上两三个月也是常有的事,偏偏对方却要催着范县令在一日之内将案子定下了,本就是故意刁难! “又是他们!?我们孟家都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他们还不放过我们吗!?”孟连听到孟期云的话之后,怒红了眼睛。 他愤怒了一声之后,又瞪着孟期云:“从前那些破事儿,究竟要折磨咱家到什么时候!?我们都已经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老家了,还要受这种苦,与其活着受气,还不如被剁了脑袋,也省得以后又有什么乌糟的事情跳出来!” 他本都已经想好了,往后就在这老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也是好不容易将从前的未婚妻抛在了脑后,不再去想! 偶尔还觉得如今能一家子完完整整的回来都已经是好运,心里的怨气也比刚回来的时候少了很多。 可现在,却又告诉他,过去的事情还没完。 不仅现在没完,而且以后、甚至是一辈子,都有可能生活在那些权贵的阴影之下,要一直担心被那些人清算! 简直就是钝刀子磨人! “三哥胡说八道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想法比我这个做妹妹的还要窝囊?”孟期云瞪了他一眼,“你就当这大牢是咱家,安心住上一段日子,不论用什么法子,我不会让你这脑袋掉下来的。” 孟连一听,气得还想说她。 可孟期云似乎也知道他后头没什么好话,将东西一股脑的放好,起身便走。 “你照顾爹,旁的事情不用想了!还有,这次的事情你自己也要反省一下,你与那郑镖认识才多久?竟都能放下防备与人共饮同醉了,这次只是被人算计而已,若是那郑镖再歹毒些,当场要了你的命,你那冤屈又和谁说去!?”孟期云一股脑的说完,和亲爹告辞,直接走了。 孟连手里抓了一把干草,乱扔发泄了一下。 孟僧明摇了摇头:“你妹妹说的没错,便是秋后处斩,那也还有几个月,你现在不多想想法子,恼什么?“ “……”孟连有点委屈。 要掉脑袋的人是他啊,他脑子都乱成一锅粥了,想什么法子!?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的确是有做的不妥之处。 就像孟期云说的那样,他和郑镖不过就是点头之交,就因为心情憋闷无处诉苦,这才与那人称兄道弟。 太不小心了。 如今还连累父亲忧心,被一起关进牢里来,是他不孝。 …… 孟期云没离开府城,只是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准备第二天再去一趟大都督府。 只是到了次日,孟期云才从客栈出来,就被人堵住了。 第153章 仇人相见 面前的人生得雌雄难辨,气质阴柔,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上好丝绸所制,还有着一股浓浓香风扑面而来。 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上头画着的是一副山水图,瞧着很是雅致。 只是孟期云却知道,这些不过表象。 “站住。”袁陵直接压根没给她擦肩而过的机会,便让人围住了她,“孟姑娘,真是……好久不见呐?” “袁公子有何指教?”孟期云神色漠然。 袁陵嘴角一勾,充满邪气,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讽刺的笑道:“孟姑娘在京城的时候可比现在威风多了,每回出门,身边不是有怀王在,便是有旁的世家子弟,怎么现在,形单影只,就你一个啊?” 孟期云知道,当初这袁陵有找邪祟报仇。 但每次堵截,都碰上那些惹不起的人物。 仇没报成不说,还被整治了好几次,后来这人就老实了,只偷偷摸摸的算计孟融。 “与你何干?”孟期云也没惧他。 大夫也可以毒死人的。 “有骨气,本公子就是欣赏你这一点。”袁陵折扇一收,哼笑了一声,“这世上能让我跋山涉水亲自会一会的女子可就你一个,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太痛快的,咱们慢慢玩。” “听说你那三哥下牢狱了?是不是很惊喜?若是你肯跪下来好好求一求本公子,或许能让本公子大发慈悲,饶他一回。”袁陵得意洋洋。 这个女人,他真是恨透了。 他好男风的事儿,藏了近二十年,除了父母,无人知晓! 就因为她,多嘴多舌,闹得整个京城的人都在嗤笑他,让他连个满意的正妻都娶不上! 弄死她都是便宜她了! “原来袁公子是特地在这里等着我的?那昨天我去牢中探望父兄的时候,你也知道了?”孟期云觉得这人可笑,“你堂堂一个贵公子,如今却只能在我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可真是无能,而且当初欺你之人可不止我一个,袁公子也只能拿我出气了吧?见了那怀王等人,袁公子恐怕还要卑躬屈膝的求着人家呢!” 邪祟不是个好东西,这袁陵也同样不是。 袁陵欺软怕硬,表面君子,背地里却是个阴狠的小人。 “贱人!”袁陵冷喝一声,“没了怀王,你以为你这低贱的身份还配在本公子面前猖狂!?” 说罢,又吩咐下人道:“赏她二十个掌,我倒是要看看,这白白嫩嫩的皮子若是烂出花来了,怀王还能不能看得上!” 他话一落音,那些下人便要上手。 孟期云手中立即洒出了一片白雾。 毒死人的药,她还没来得及配,这药粉不过就是些简单痒痒粉。 众人被药粉呛了两下,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么一失手,孟期云便快速的跑了。 “一群废物,给我追!”袁陵阴狠道,他刚才吩咐之后立即后退了两步,倒是没被奇怪的药粉沾上,现在更是用折扇挡住了口鼻,一脸嫌弃。 那些中招了的下人一个接着一个喷嚏,不停的打。 鼻子里痒痒的,身上也有些扛不住。 第154章 打断腿 袁陵带着的人多,立即安排剩下的人向孟期云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孟期云不会傻到往没人的地方跑,她目标明确,直接去大都督府,好在她为了方便去找陈哥哥,所以租住的客栈距离都督府都不算太远。 “公子,前头那条街都是焰林官员住的地方。”下人不敢冒进。 “怕什么?本公子抓个逃跑的小贱人,谁敢和我临南侯府过不去!?”袁陵根本不在意这些。 焰林府的官,能有几个厉害过他爷爷的? 最大的也只是郇王爷而已,而那郇王爷府邸可不在这边,且也不会管这等闲事儿! 至于其他人…… 那焰林府的大都督,听闻不过就是个靠郇王爷上位的年轻人,如今也还要给他叔叔几分薄面,也不会轻易得罪他的。 “这小贱人跑得还挺快,不过她越是这么挑衅我,我越是高兴,高兴的恨不得让她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袁陵舔了舔后槽牙,很期待抓到孟期云。 孟期云没练过武,但自幼也泡过不少药浴,吃过不少药丸子。 体质并不差。 很快便到了大都督府。 那官爷一看到她,脸色古怪了几分:“孟姑娘,今天……大都督说不想见到你,所以……是不能放你进去了。” 大都督对这小姑娘的态度特别奇怪,已经特地吩咐过两三遍了,有时候还会将他叫过去问一问,最近这小姑娘有没有来。 “有人要抓我,劳烦官爷告诉他,若是不救我,媳妇儿就没了。”孟期云现在脸皮厚得很。 “……”官爷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这个疯子,“孟姑娘,大都督的命令,谁也不能违抗的。” “照你这么说,之前你家大都督允许我通行了?”孟期云小脸认真,“如今他与我只是置一时之气,可若是我出事了,他那气以后可就不知向谁发了。” 官爷叹了口气,哪怕这孟姑娘说破了嘴皮子,他也不敢违背命令的! 否则下场更惨! 孟期云见他无动于衷,眼神黯然了几分。 也知道不能继续为难人家。 袁陵已经带着人堵道几步之外了,孟期云都无处可逃。 “好,我不进去,只是……我若是被他们捉走了,劳你告诉大都督一声,让他……莫要憋闷难过。”孟期云心态还可以稳得住。 这守门的侍卫更不懂了。 大都督和孟姑娘之间,莫不是真有一番爱恩情仇啊? “你可真能跑,等我带你回去,便先打断你的腿,如何?”袁陵目中带笑。 “此乃焰林境地,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欺辱良家民女?!将律法至于何地?又将大都督置于何地?”孟期云掷地有声的说道。 官爷呆了一下。 就是啊,敢在他们大都督府门前动手抓人的,眼前这个愣头青是头一个啊? 虽然……大都督说了,不让这小姑娘进门,但是大都督治下甚严,眼皮子底下绝对不容许有这等猖狂欺压百姓的事情出现的! “这就是欺辱了?看来你还不知道真正的欺辱是什么。”袁陵笑的有些淫邪,“本公子虽不爱你这一口,可你这小脸,若是不糟蹋糟蹋,也是浪费啊?被怀王拥过的女人是什么滋味,本公子也不是不想尝尝……” 第155章 玩腻了 孟期云脸色更难看了。 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事情,不是邪祟仗着她的身体去了青楼、赌坊各地见世面,而是对方欺辱她的家人,还用这副身体与那些男人谈情说爱! 孟期云直接掏出个瓶子来。 “刚才那药效你是见着了?我手里这东西触之必死,你们若敢靠近,小心横尸当场!”孟期云瞧着还挺吓人。 后头的官爷也有些好奇…… 竟然有人敢拿着毒物招摇过市?这孟姑娘哄谁呢? 能配制出毒药的人物,衙门可都登记着呢,若没她的大名,要拉去衙门坐牢的! “呵,吓唬我?我袁陵岂会被你蒙骗?”说完,便让人冲上去。 守门的侍卫当然不能束手旁观。 “此乃大都督府邸,尔等速速退下!”直接拔了刀。 “我乃京城来的袁大人的侄子,临南侯的嫡孙,与这女子有些私仇,要将她捉回去,还请你们行个方便!”袁陵不慌不忙。 “管你是谁,此地不容放肆!” 孟期云心情松快了许多。 袁陵面色冷了几分,想着是别人的地盘,便给下人使了个眼色,很快,其中一人便掏出了一些银钱给那官爷送了过去。 “通融一下?大不了你们先去和那大都督说一声,便说这人我拿走了,他不要插手,回头我让叔叔尽快处理公务,也不为难你们当地官员。”袁陵很干脆。 官爷们相互看了几眼,最后默许一人进去报信。 对方给不给银钱不是他们办不办事的关键,这袁公子的后半句话很重要。 那个姓袁的官特别麻烦,是京城过来查账的,最近焰林衙门还有城中富户都要被那官员烦死了,对方张口闭口,就一句话:要银子! 事关银子,不能不和大都督汇报。 袁陵看着孟期云的眼神,就差直接告诉她:你等死吧! 本以为要多等个半个时辰,没想到没到两刻钟,大门便开了。 大都督身边还带着许多侍卫,威风凛凛,萧萧肃杀,有点吓人,孟期云缩在一边,小巧玲珑又坚强执拗。 袁陵看到这场面,内心也慌了一下。 比起对方那一脸煞气的侍卫,他背后这些泥腿子家丁,似乎有些……见不得人。 只是想到自家的身份,袁陵也不怂了,开口便道:“你便是焰林府的大都督?我是临南侯府嫡孙袁陵,那个女人,我要带走,让你的属下不要阻拦。” 陈肃躬幽幽的看了孟期云一眼。 见她强颜欢笑的冲着自己扯了扯嘴角,心头一痛。 他迟疑这片刻,袁陵便有些急了:“大都督,你可不要被这女子的外表骗了,她这个女人最是水性杨花,在京城的时候没少勾搭那些权贵公子,甚至还想魅惑我,我没让她如意她便怀恨在心,对外散播我的谣言,所以我才要抓她回去教训一顿!” 袁陵有些担心。 这个孟期云有些邪性,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太多了,就怕这大都督也是其中一个! “水性杨花?”陈肃躬语气冰冷。 “是,这女人以前献身怀王,只是被怀王玩腻了,这才赶出京城!” 第156章 嫉妒 袁陵义正言辞,那样子更恨不得将孟期云剥皮拆骨。 “还不止怀王呢,我以前还瞧见她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大都督对京城不熟悉,自然不知道这女人在京城的名声!”袁陵越想越气,“不过我也会给大都督几分薄面,这人呢我带回去,不会轻易弄死她的!” 就算要弄死她,也要想法子先将这女人的卖身契弄到手,到时候是死是活还不都由他做主? 光明正大! 袁陵眼里,孟期云已经是他手心里的玩物了。 不让她跪地求饶,都对不住他特地来这焰林一遭! 孟期云脸色有些难看,目光冷冷的。 偏偏这袁陵的话里,还有不少是真的! 与怀王不清不楚、与其他男人拉拉扯扯,都是邪祟干过的事!如今邪祟走了,也只能由她扛着这乌糟的名声! “来人,将他抓起来。”陈肃躬直接吩咐了一声。 袁陵还没反应过来,便瞧着那大都督身边的侍卫竟冲着他而来,不过眨眼功夫,那刀便已经架在了他与身边的家丁们的脖子上! “你这么是什么意思?大都督,我可是临南侯嫡孙!”袁陵吓了一跳,脖子上清晰冰凉的触感让他心里忍不住慌了起来。 “临南侯嫡孙是么?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证据确凿,按照律法,当抓你回去审问惩戒,你有不服?”陈肃躬干脆的很,散发出的气势没有一丁点温度,身边那些心腹侍卫都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怒火。 “你疯了吗!?不过是个贱女人,你竟然替她做主!?你别忘了我叔叔还在呢!”袁陵觉得不可思议。 这孟家唯一值得忌惮的就是那个考上了状元的孟融而已! 可那孟融也已经废了,孟家就像是一直小蚂蚁一样弱小卑贱,怎能和他比? 这大都督竟然不给他颜面! “你提醒的不错,你那叔叔在焰林呆得太久了,惹得我心烦,你能不能全须全尾的从焰林离开,就看看他如何做了。”陈肃躬比他更狠,“带下去,再派人查查孟连的案子与他有没有关系,放火杀人,这把柄堪堪够用了。” 袁陵心头一紧,那张好看的脸都狰狞了。 “你敢算计我!我叔叔还有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袁陵蹬着腿,直接被人提了起来。 三下两下,便堵住了嘴巴,直接被拖了下去。 那些个家丁也一个不落的,全部带走。 孟期云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只是想到这袁陵身后是那临南侯,她心里也认不出生出许多担忧来。 陈肃躬抓了人,却没再多看孟期云一眼,直接转头回府。 孟期云脚下灌了铅,难堪又难受。 一想到那些难堪的事情被揭露在他的面前,孟期云便面上无光,没那勇气追上去。 “将她送回家,派人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出入孟家。”大门关上之后,陈肃躬冷眼吩咐了一句。 那些个……该死的东西。 袁陵是一个,还有谁,还有多少个? 他内心嫉妒的要死,恨不得将那些曾经对孟期云有过半分心思的人就地处死! 第157章 她也配? 只可惜,孟期云在京城的时候没有他的参与,尽管他心里烈火烹熬,却压根没办法洗刷那些没有他的过去! “大都督,那聘礼……可还按照之前的安排继续准备?”管家再傻也能感觉到问题所在了。 陈肃躬双拳紧攥,隐忍着怒气。 风光迎娶? 她也配?! “不用准备了。”陈肃躬冷冷说道。 管家小心翼翼的点头,心里还挺诧异的。 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看着挺乖巧可人,竟然还有那么多往事,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大都督怎能瞧得上。 好在,大都督及时回头,看清了那女子的真面目,没让那样一个人入主他们都督府。 还有郇王爷那边,可是想方设法要让大都督娶那些高门贵女的,若是知道大都督瞧上的是这么个女人,肯定要气得不轻。 管家心里头已经想了很多,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主子怒火已经快将自己点着了。 孟期云没能进入大都督府,还被一群侍卫护送着回村。 那些侍卫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个个面无表情像是石雕一样,到了村里之后,竟直接在她家外头驻扎下来,五步一岗,像是防贼一样。 白氏和杜氏都要吓傻了。 何止是她们,便是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不敢再靠近。 满村都寂静了许多,连猫狗的叫声似乎都没了。 “你不是……去想法子救人了吗?怎么现在……”杜氏现在有点不敢问,声音小小的,生怕被外头那些煞神听到。 有这么救人的吗?人没救出来,自家竟然被盯上了? “他生气了,发发火而已。”孟期云吐口气,目色有点茫然。 陈哥哥对她的误会太大了,不杀她都已经是看在从前情分上大发慈悲,还想再续前缘?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可她就是不甘心。 她自小就崇拜他,长大后更是没有一日心中放下过他,现在却被他如此厌恶…… “你不是去求那袁大人?外头那些……是大都督的人?”白氏还是能分得清那些人来历的,心里更操心了,“若说这袁家是豺狼,那这大都督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可别傻到自投虎口,这焰林府的情况我是不太了解,但也听人说过,自打那位掌管焰林以来,便是雷厉风行,杀了不少人也颁布了不少条令,这样的人,怕不是小小女子能掌控得了的。” 白氏很少出门,可并不代表她一无所知。 甚至她比杜氏更懂得如何打听消息。 “我知道,可我这辈子,非他不可。”孟期云攥了攥拳头。 她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他如今是变得叱咤风云难以接近了,可在她心里,他首先是陈肃躬,才是大都督! 杜氏连忙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烧糊涂了吧!?从前喜欢那陈家小子,后来看上那怀王,如今竟然还为了这个大都督死去活来的?这哪里是你能得罪的人?!我看你就是死性不改,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们已经被赶到老家来了,要是得罪了那个人,你想让我们全家背井离乡吗?!” 白氏也被孟期云的话吓了一大跳。 只是她想得比杜氏多。 第158章 金童玉女 白氏记得上次相公回家的时候,夫妻俩秉烛夜谈,说了不少话,其中有很多便是关于那大都督的。 说那大都督戴着面具、一头白发、身份成谜,又说那大都督才华横溢却无比冷漠。 从相公口中得知,那人有些狠厉,又治下有方。 再看现在小姑子这般痴迷,她总觉得这里头怕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故事。 “你……是不是认识那大都督?你们从前在京城便见过吗?”白氏试探性的问道,“咱们回焰林之后,我觉着你的确和从前很不一样了,从来没主动提过王爷,即便咱们提到了,你也是一脸嫌弃和厌恶,不仅对那王爷如此,对京城的其他人也是一样,你二哥也告诉我你是真改好了……” “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和我们说清楚,绝对不能私自行事,毁了全家,你明白吗?”白氏又道。 白氏能这么好性子,是因为孟期云现在的态度和在京城差别很大。 她那样子,不像是钟情于一个人,反倒像是被人伤了似的。 从前那个小姑子,情场得意,只有伤别人的份,谁会让她这般难受? “嫂嫂们放心,便是我再想缠着他,也绝对不会胡来。”孟期云还是冷静的,之所以告诉家人,便是让他们做好准备。 让她彻底放弃陈肃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她也不想瞒着家人行事。 杜氏和白氏更忐忑了。 见孟期云一会儿坚定一会儿痴心一会儿又思来想去的样子的,心里怕怕的。 妯娌二人躲到一边,有点害怕。 “莫不是撞邪了?自打回来之后,整日都是一副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怎么突然就变了?”白氏咕哝着。 “我看也像啊……”杜氏却觉得这样子很熟悉。 她想了半天,突然拍了一下大腿,“这死丫头这样子,从前也有过!” “???”白氏愣愣的。 “咱们家与陈家商量亲事的时候……陈家虽然好,可咱爹疼闺女,压根不想让她那么早定亲,便想法设法的想和陈家耗下去,她那时怕咱爹不愿意,整日心神不宁的,就是这副德行!”杜氏一口咬定。 “陈家?”白氏想了想,“两个孩子感情很好吗?” “那可不嘛!对陈家那小子比对她亲哥哥还好!他那三个哥哥为此还酸过好几年,每年想方设法的寻陈肃躬的麻烦,都被陈肃躬那小子一一化解了,那小子对她也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喜欢的东西,陈肃躬想方设法的弄来! 曾经孟家附近,到处都是陈肃躬挖来的花花草草,种了一茬接着一茬,她爱吃的果子,都在陈家后院种了好几棵,只等着她入门之后,年年吃! 白氏有些不敢相信,这薄情的小姑子还有这等过去。 她心生好奇,拉着杜氏回屋,又好好打听了许多。 听着杜氏将那过去的事儿桩桩件件的说完,她内心都忍不住触动了。 金童玉女都不为过,怎就能拆散了呢!? 第159章 报仇来了 白氏很少听这种情情爱爱的小故事。 此时听杜氏说的这些,让她有些难以释怀。 她想得多,还忍不住打听了一下那陈肃躬是怎么死的,也知道这人死无全尸,村里那坟墓都是个大家同情之下做的衣冠冢。 了解之后,难免开始胡思乱想了。 相公说了,那大都督是救了郇王爷才被收为义子的。 被收为义子的时间,也就是将近三年前。 还有……大嫂又说那陈肃躬很有本事,才学不下于她相公,只是不喜仕途……而那大都督也有本事…… 还有,相公还说那大都督让他觉得有点熟悉,身形和声音和陈肃躬这个故人有些相似,每每被那大都督呵斥,他一想到与之相似的陈肃躬,那憋屈便咽下去了…… 这么多相似,又同样让小姑子倾心…… 会不会是…… 白氏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心情更平静不了了。 就像是怀着一个大秘密,吃不下睡不香,还不敢问! 小姑子虽然是陈肃躬从前的未婚妻,可同样的,也是仇人啊! 薄情寡义小姑子才去京城没两个月就移情于别人,转头便派人害死了陈家人,如今陈家父母的忌日都满三年了,陈家大郎和孩子,也走了两年多! 这仇还能解? 白氏整日看着外头的人,心态越来越崩。 这绝对是来报仇的。 她没早点和离,现在跑也跑不掉。 不敢言语,便只好躲在屋里头继续写那些寄不出去的信……那信多的都快放不下了,哎! 白氏和杜氏煎熬似的等了十天。 孟僧明和孟连总算是回来了! 父子俩一起进门,这对妯娌又惊又喜。 “三郎也回来了,那是不是没事了?!案子查清楚了吗?!”杜氏擦擦手立马将人迎进来,急切的很。 父子俩都十分沉默,竟还不动,就堵在门口,看上去怪怪的。 孟连看了孟期云一眼,瓮声瓮气的:“没、没事了……说是那个袁陵收买了郑镖,派人去汪家村放的火,那个汪焦的妹子就是嫁去了袁家那边做妾的,都是他们串通好的……” “夭寿啊!那些个不要脸的人!幸亏查清楚了!谢天谢地!”杜氏立即双手拜佛。 “你们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啊!?”杜氏立即又道。 孟僧明脸色不好看,孟连也是一样。 在杜氏的张望下,认命的让出了一条缝。 三个女人都看到了门外…… 竟然是数百个骑卫。 为首的,是那个带着面具的大都督,他身下是一匹黑马,马上竟然扎了一朵大红绸花,背后那些骑卫各个提着刀,来势汹汹,不知是来砍谁的。 杜氏吓得所有,白氏也感叹:这一天总算是来了! 果然,要报仇了! “这、这是作甚……”杜氏声音都在颤抖。 “他、他说,幺妹应了婚事,今儿要将人领回去。”孟连也不知是怒还是气又或是无能为力,说出这话之后,心里疲惫至极。 那是大都督,是贵人,总不能是来娶幺妹的,最多就是捉回去做妾吧? 孟僧明一把老骨头也有些颤巍巍的,此时此刻,已经不知要怎么才能救自己的女儿了。 这大都督,用他其他儿子儿媳的命来威胁他。 来之前,与他明说过了,说是他女儿亲口应过的婚事,若敢反悔,便杀了他全家! 第160章 奉献? 孟僧明从前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户,仗着祖上有些藏书,这才比寻常人家开明些,知道供孩子上进。 他在京城见过些世面,也受过些苦,比如被人打断腿。 可那只是针对他一个人、一把老骨头。 如今这大都督针对的是他的子孙。 他能让儿子陪着女儿死,可儿媳妇儿呢?那两个儿媳妇儿嫁入他家,当年他也对亲家许诺,要拿她们当亲女儿待的,还有两个孙子,还这般年幼…… 寒光闪现的大刀放在眼前,孟僧明根本没得选。 面对这权贵,他无能反抗,都不知如何面对女儿。 “爹,的确是我应下的。”孟期云抓住父亲的胳膊,“您放心,这条路是女儿选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 孟期云也并没有想到,他竟真来捉自己进府,这里头怕也有不少泄愤之心。 可也只有接近了他,自己才有机会将从前的事情解释的清楚。 “你……为何啊!”孟僧明不懂。 女儿不是那个邪祟,怎会有这攀附权贵的心? 还是……为了救老三,所以才牺牲了自己!? 孟僧明觉得是后者,心里就更难过了。 孟期云害怕父亲伤心,之前在京城,他便已经受了重创,身子骨早已大不如前,眼下也不想让他为自己的事情寝食难安,故此,孟期云小声说道:“他是陈家哥哥。” 孟僧明只觉得耳中好似有些幻听了一样,迷茫的往外头看了一眼。 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等他回过神来,女儿已经上了这大都督的马车,绝尘而去! 陈家?陈肃躬?!怎会是陈肃躬呢?那孩子不是早就…… “爹,都是儿子不孝被人算计,连累……连累了妹妹……”孟连被触动了。 当时他只在衙门住了一夜,第二天情况就变了,有人来细问案情,态度很是客气,后才短短几天,便已经彻底翻案。 从牢里出来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 他还去看了一眼郑镖,郑镖都被打得没一块好皮肉了,每句话都是在求饶道歉,说是他的确有个娘改嫁入了汪家,但两家关系不错,他原本就是替汪家办事的! 郑镖是被大刑伺候了,还有那汪焦,也被抓进牢里折腾了一番。 如果没有大都督在背后帮忙,他就算想翻案,没有几个月也成不了! 可这大都督肯定不会白白帮他。 是因为他所恼恨的妹妹奉献了自己,所以才能换来这么个机会。 孟连心里不是滋味,眼睛有点红:“你说说,她怎么总是这般自以为是?我要是早知道她是这样救我的,我就是在牢里呆一辈子也乐意啊!” 杜氏心里也揪得慌:“这个大都督……看上去凶得很,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就怕小命没了。 而且小姑子性格骄傲,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那人的欺负。 白氏欲言又止,看着一家子这凝重的神情,她想了想,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大都督好像是那个陈公子吗?” “什么陈公子?”杜氏没听明白。 “就是陈肃躬呀?我没见过,可听你们说过不少,我想咱幺妹这么倔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这大都督身份让她满意,她肯定不会点头的。”白氏又道。 第161章 说不清 白氏说的是小心翼翼,见几个人都震惊的看着她,她讪讪笑了一下:“也许是我猜错了,毕竟我也不认识陈家人……” 杜氏想要嘲笑她异想天开。 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那不可能的。 “不,你说的没错,刚才丫头临走的时候,也在我耳边也说了这话。”孟僧明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也不容易,由他们去吧。” 孟僧明心里头其实还很不平静。 陈肃躬啊,半个儿子。 多好的孩子! 还有陈家,一家子都是好人,陈大夫医术传家,治病救人,陈家大郎踏实肯干,宽容大度,二郎陈肃躬聪慧温和,无人不赞! “爹?他是陈肃躬!?不能吧!这大都督多吓人啊?陈肃躬他可是神仙性子,哪会提刀!”杜氏吓坏了。 “那孩子学过武的,只是为人谦虚不张扬,你们不知道罢了。”老爷子进了屋子,坐了下来,立即给自己倒了茶水,压压惊。 “可……咱两家有仇啊!从前陈家的是宠着她没错,可现在……他能不记恨!?”杜氏更慌了。 “若他真要报仇,那也没法子,总归是咱家欠了他的。”孟僧明竟然能想得开,也不心疼女儿了。 在他眼里,女儿和陈肃躬早该是小两口了。 小两口之间有什么误会,自己解释清楚,旁人插不了手,陈肃躬没了亲人,若真要泄愤,他家也该承受一二,毕竟当年也是他孟家富贵进了京,才让陈家被连累的。 白氏没想到自己真的猜对了! “就让他这么带走幺妹吗?哪有这样子成亲的?”白氏有些操心。 “那……”孟僧明想了想,道:“我这还有些银钱,你们速速去请几个大厨来,张罗些简单饭菜,邀请几家亲近的族人过来吃酒吧。” 那大都督兴师动众的过来,村里人看似躲起来了,但肯定也又不少人在暗处偷偷摸摸的瞧呢! 他这女儿没换上嫁衣,可脑袋上却被遮了红盖头的,那些个侍卫有拿刀的还有敲锣吹曲的,古怪了点,但那么显眼的红绸花,傻子也能看得懂了! 现在时间紧迫是没法大办了,但也有必要告知亲友。 杜氏和白氏忙了起来。 孟连人还懵着,有点呆傻。 陈肃躬?竟然是他?他不信,肯定是爹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一点骗他的,陈肃躬早死了,而且姓陈的也不会这么对他妹妹。 想到孟期云为了自己付出,孟连心态越发的复杂,脑子里头琢磨着,或许这就是家人,不是你欠我的,便是我欠你的,扯不清。 杜氏找了人,白氏做安排,下午的时候,与孟家相熟的人都被请了过来,也不多,就坐了四张桌子。 被请过来的人都是懵的。 “刚才那么大动静,不是捉拿犯人,是娶亲呐?”大家伙都不咋信。 有那么娶亲的吗? 孟僧明有些尴尬。 他都不确定是娶妻还是纳妾!若是娶妻,那也太简便了些,可若是纳妾……也没人签下纳妾文书,也不作数啊…… 当年两家定亲的文书早就被毁了,现在都说不清! 第162章 旁人所逼 孟僧明只能强撑着笑脸糊里糊涂的应着,其他人都在心里瞎琢磨,心想着,怕是这孟僧明受了胁迫,没法子才献出闺女的,所以也都不好意思多问。 可怜那云丫头,那般乖巧的姑娘,进了大都督的后院,以后肯定不好受! 这些个亲近的人,没有一个真的为孟期云开心的。 都满心沉重的吃了东西。 还不着痕迹的安慰孟僧明。 孟僧明想着那大都督带着面具,猜测这身份也不能随便说,便让家里头的人守口如瓶,没将大都督是陈肃躬的事实嚷嚷出去。 当天,孟期云入了大都督府。 她以为,不过一间屋子打发了她,却没想到,进了都督府之后,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透过红绸,也能看到外头不甚清晰的景象,当时满府红绸,灯笼高挂。 她被引领着迈进门,能听到四周热闹恭贺的声音,偶尔还有人在谈论她的穿着,似乎是在好奇为何新娘子的衣服不够体面。 但那些好奇的人声音都特别小,甚至还有旁人小心提醒,没多久功夫,便没人指指点点了。 剩下都是些吉祥话。 她像个木头人一样,还拜了天地。 “夫人,您在这边等着,大都督应付完前头就会过来了,您放心,没人敢对大都督灌酒的。”耳边还听到丫鬟的安慰。 只是小丫鬟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退下了。 就剩她一个。 不是简单的掳进府? 她胡思乱想,等得有些煎熬。 的确没用多久,他便来了,只是一身酒气,满是醉意。 进了屋子,冷漠的站在她面前,随手掀了那作用不大的盖头,对上她的眼睛:“你的姿色也不过如此,区区一凡女,还能惹得那么多男人为你争风吃醋,可真是了不起。” “陈二哥哥。”孟期云听到他的话,却没反驳,只是开口叫了一声。 他身子一僵。 那手慢慢握紧。 “我知道是你,所以才愿嫁。”孟期云讽刺的笑了笑,“旁人说的话,你心里就这般信了?自小到大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 “莫非你的意思是,退婚之事,是旁人所逼?”他似乎,有些期望。 可又不敢多想。 着实是那时,证据确凿,何况后来他挣扎活下来之后,打听了一番,她在京城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说是旁人所迫,委实不可能。 然这个女人是他看着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以为该是融入骨髓的相配和了解,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怎就会突然变那样? “不是别人逼的。”她张口,语气平缓。 “呵。”陈肃躬手微微抖动了一下,那,便是自愿的了。 纵使他查过千万次,比不得她亲口承认这瞬间更伤人。 他转头欲走,孟期云却拽住了他的衣袖,“陈哥哥,除了我爹,我所说的事实,没有任何一个人信过……当初那些事情……”“是我这副身体做下的,但不是我!真的是、有邪祟用了我的身子!” 她很无力。 这事儿,也就他爹能信。 而她爹相信的缘由也是因为邪祟在爹爹面前表现出了很多破绽! 陈肃躬,邪祟去京城之后,他们就没见过了。 第163章 回头是岸 孟期云红着眼,有点委屈,拧着他的衣服,就是不肯撒手。 “二哥中状元的消息传来之后,我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有邪祟在我身体里了,她顶着我的身份,和京城那个怀王爷暧昧不清,对那怀王爷说你家携恩逼婚,我心里急得很,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那个邪祟很聪明,她一路上打听了我的喜好,除了你我一同拜师的事情她不清楚意外,其他的琐事,她都知道,连大嫂和哥哥们都没瞧出来。” “我被困了三年多,有时候浑浑噩噩的,后来突然有一天,怀王爷翻了脸,邪祟也走了,我病了一路,和父兄们回了焰林……” “……” 孟期云怕他怒走,生怕没机会再能解释与他听,所以说得极快。 “是她害死了陈伯父他们,我恨她恨得要死,可我无能为力,还不知仇人身在何方……” 孟期云说到这里,身体都在颤抖。 在父亲面前,她要坚强,不能让父亲看到她害怕懦弱的一面,毕竟父亲也受了不少苦,他老了,不能替她忧心了。 其他人面前,要么不能说,要么说了也不信。 只有他……只有他了…… 她一股脑的说出来,却也怕他觉得自己在扯谎。 “我真的没有做过,你信不信?”孟期云声音沙哑。 面前的人,怔住了。 他想过千万种原因,着实没想过这一种…… 理由有些拙劣,不像是真话,可偏偏她哭得伤心,又是情真意切,让他心里不由自主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觉得……我该如何能信?”陈肃躬有些无可奈何,“父兄没了,到头来,杀人凶手说一句,只是鬼迷心窍了,你若是我,又怎敢信?” “今日之前,我曾想过,你、你若说自己瞧上了富贵,如今悔了,我或许也能容你,只当你是年幼贪玩,肯回头便好,我父兄终究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走错了路,他们怕也舍不得怪你半分……” 整个陈家,都对她满意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他父母去世之前,也曾说,她本性不坏,定是受了旁人逼迫,又或是一时想茬了,让他莫要过于恼恨,若将来还有情意,也无需顾忌往事,只愿他顺心便好。 他父兄便是如此宽容她、袒护她,至死都不相信,她是真的无情无义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 他也是如此。 孟期云脸上的血色瞬间都被抽干了:“旁人不信,你也不信吗?” “我与你自幼相许,曾树下定婚盟,欲结两姓之好!我们一起拜的师,礼义廉耻圣人书,你我所背的都是同一本!你当知我绝不可能是那等绝情无义之人!更不可能在京城做寡廉鲜耻之事!”孟期云十分激动,她慌了。 真的慌了。 兄嫂不信,没关系,她能忍。 其他人误会,也不要紧,不过是苍蝇蚊子过耳,嗡嗡几声不嫌疼。 陈肃躬身子僵直:“你、好好休息,这事情,以后再说。” 他信。 却不能就这么信了。 她既说自己是清白的,那这事儿就不能按照“回头是岸”来清算,就得将这糊里糊涂的事儿,仔仔细细,一点一滴,彻底查清了才可。 第164章 还活着 陈肃躬走的很干脆,孟期云怔在原地,双手微颤,内心的信念都在瓦解。 她以为这世上能毫无理由信她的人,除了父母便是他了,所以才会这么执着坚定、不要脸面的进了这深宅后院。 可结果竟是如此? 只是让她早些休息,便没有别的了? 孟期云也是能理解他的,她那解释太过匪夷所思,不信也是应该的,可就是……心里不舒服。 她将心头哽咽咽了下去,装作没事一般看了看这屋子。 很大,也很喜庆,那桌子上头还摆放了各种喜果,边上红烛燃烧,窗花喜庆,红帐红褥还有硌人的“早生贵子”,都让她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夜孟期云睡的挺煎熬。 外头守夜的人都有些惊讶,大都督一走不回了! 孟期云一大早起身的时候,还能看见几个丫鬟不敢再直视又有些同情的眼神。 也是,昨儿这大都督府的喜事儿办得挺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大都督对她有多么的痴心呢,结果头一天晚上,便让她守了空房。 孟期云此刻情绪已经安稳多了。 权当是换个地方住而已,也不能一直伤感难受下去,而且,明明是喜事临门。 她心心念念的人活了,二哥做了官,三哥也翻了案,明明一切都比刚回老家的时候要强得多了! 孟期云也不看她们,自己洗漱干净。 “大都督。”没一会儿,小丫鬟们突然叫了一声,忐忑的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孟期云回头看他。 那面具冷冰冰的,二人这么近,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样。 “整理好了便随我一起去拜见义父。”陈肃躬声音疏离。 “是郇王爷?我知道了。”孟期云点了点头。 他如今不是陈肃躬了,听说,他是郇九。 “此后,这后院任何地方你可以自由出入,正院我办公之处要尽量避开,义父住在郇王府,除了逢年过节要去见礼,其他时候也不需要你操心。”陈肃躬站在那里,像棵松树一般。 “好。”孟期云点了点头。 “既然你进了门,府中孩子就需要你教导了。”陈肃躬又道。 孟期云猛地看向了他。 孩子?! 陈家伯父伯母三年丧期也才过不久,他怎会…… 孟期云快速的想了一下,然后立即站了起来:“是大头?他还活着!” 陈肃躬还有个亲哥哥呢,听村民们说,当年陈家的人都没了,只剩个两岁多的孩子,东一家西一家的养着,后来突然就不见了,大家伙都以为那孩子也死了。 那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脑袋大,所以陈家二老给他取名小名“大头”,偏他姓陈,又正应了“大头陈”这个药材,疏风解表。 “我素日太忙,没人能照顾他,这孩子便被在义父府中,不常出来见人。”陈肃躬又道。 孟期云心里震动不已。 二哥在大都督府也有些日子了,打听到的消息一直都是:大都督孤身一人! 压根就不知道他还有个侄子! 可见这孩子平日里被保护的特别好。 “大头也有五岁了吧?那他可知道……”孟期云声音顿了顿,“家中变故的缘由?” 第165章 邪祟 孟期云很担心,过去的事情,她对大人尚且都解释不清楚,面对小孩子,就更难说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并不想瞒着他,待他再大些,是要说与他听的。”陈肃躬僵直着身子,态度上依旧没有半点柔软。 “应该的。”孟期云也没觉得失望。 陈肃躬张了张嘴,似乎又想说什么,但到了嘴边,却是话音一转,道:“快准备一下出门吧。” 这和他原本预想的不一样。 他本以为,待她进了门,有的是羞辱她的机会。 让她面上无光,让她如同一只被圈养的小羊羔,跑都跑不了。 可若他将来查证之后,她确实无辜呢? 简直气不得、怨不得、恨不得…… 孟期云昨天仓促进门,什么都没带,嫁妆……没有,干净的衣服都没得换。 陈肃躬见她站着不动,上下扫了一眼,目光冷淡淡的:“来人,去给夫人置办买几件新衣。” 孟期云都能听到那语气里的嫌弃,他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似的,明明自己解释了,还依旧这么难以靠近。 小丫鬟低着头应下。 昨儿夫人独守空房的消息,整个后院的下人都知道了,本来大家还震惊以及羡慕,以为是这大都督看在孟家状元郎的份上才将人娶进来的,可现在看来…… 就算进门了,也不得宠,早晚被休。 虽然心里对新夫人不服气,但当着大都督的面,这些下人办起事来还是很快的,没多久功夫的,孟期云便多了许多衣服首饰。 她不言不语,换了一身体面的出门。 陈肃躬走在前头,她人跟在后头。 二人中间都能横插一条河了。 同坐一辆马车,可马车里头无比静谧,直到半路,孟期云才开了口:“所以,你娶我,是为了让我难堪?” 陈肃躬没说话。 “你怕是想错了,我脸面早就丢光了,那些我一点都不在意。”孟期云语气平缓的说道。 她现在在意的只有他的态度而已。 “你想多了。”陈肃躬话都少了许多。 “我昨夜想过了,仅凭我一面之词,你不信也是应该的,你如今是大都督了,若想派人去京城查些往事,恐怕也不难。”孟期云条理清晰,“我可以将这三年,邪祟用我的身体做过的事情写下来,这样你查起来也能方便些。” “不过我有时候是在沉睡,外头发生什么也不太清楚,或许会漏掉一些。”孟期云又补了一句。 一些大事儿,应当都是记得的。 陈肃躬深深看了她几眼,最后总算是道:“按你说的做。” “那个邪祟叫真名吴秋瑶,我一直怀疑,她从我身体里离开之后,有可能用别的方式留在了京城,更确切的是,她留在了怀王爷的身边,只是她……有可能又用了别人的身体和名字,也说不好……” “她那人性格不拘小节,十分粗鲁但又有些天真,诗词书画样样不通,但偶尔却有许多独特的见解,又不像是完全没读过书的,对了,她还会写话本子,只是都是她口述,旁人记录……” 第166章 体面 孟期云眯着眼睛,努力回想关于那邪祟的一切。 “那邪祟心中并无男女大防的意识,只会些粗浅的礼仪,她这人还有些嫉恶如仇但又颇为自以为是……” 孟期云越说越觉得厌恶。 她承认,那个吴秋瑶身上有许多难能可贵的品质,例如她天性自由张狂,身为女子却能跳出那框架肆意忘我,的确让人羡慕佩服。 可邪祟的骨子里似乎太自信了。 自信到看到其他任何一个女子,都会生出鄙夷看不起的情绪。 “她刚附在我身上的时候,对于你我的婚事是嗤之以鼻,还说我们是……是包办婚姻,她偶尔蹦出的词语我听不懂,也曾评价过我们这个朝代的人都十分无趣……我想那邪祟应当还不是一般的阴魂野鬼,也许是从什么极乐世界跑来的也说不定……可不论她是仙还是人,她都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必须要找到她。”孟期云坚定的说道。 陈肃躬听她说的这些,眉头紧皱。 脑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个路上,都是孟期云单方面的提供有关邪祟的一切信息。 快要到郇王府的时候,陈肃躬才来了一句:“当今圣上身体越来越差,这两年他好丹药、喜美人,一月之前,怀王提议选秀,圣上大为欢喜,已经派天使为他去各地征选美人,凡年满十五到二十岁女子,模样秀美的都要记录在册。” 这些美人都要画下画像来,然后再层层筛选,最后各地选出最优秀的二十名女子进京充盈后宫。 怀王此举,算是拍对了马屁。 可当今圣上身子骨早就虚了,人也年迈,如此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除了选美之外,朝廷今年更是狮子大张口,要了不少银钱,户部那袁大人前来传旨,大概意思便是让他加税。 这焰林府乃是他义父的封地,义父当今唯一一个异姓王,为表忠心,每年进贡极多。 如今还要加税,那便是嫌那些还不够了。 若只针对郇王也就罢了,偏偏当地富户,也没一个能逃出去的。 京城来的那几个官员,简直是挨家挨户的串门,每进一家,那腰包便会鼓几分。 “你的意思是那怀王如此讨好皇帝,将来怕是要登位的?若是如此……”孟期云咬了咬牙,“你我的仇恨,怕是报不了了?”孟期云道。 陈肃躬欲言又止。 他的意思……不是这一层。 她莫不是忘了自己的年龄,也在朝廷选秀的那一列。 天家使者选秀,水深得很,有些极美的女子,即便是身份不适合进宫,多也会被带走,最后送到谁手里,那就说不好了。 孟期云满脑子都是那些仇恨,确实没往这出想。 而且现在到了地儿,也不适合再谈。 陈肃躬于她之前先下了车,本以为他又要大步子迈走,可下一刻,他却等在原地,伸出了手。 孟期云愣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了过去。 “小心些。”下台阶的时候,陈肃躬突然又来了一句。 孟期云很不习惯,但看着这诺大的郇王府,心里约摸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应该是,要在郇王爷面前,给她体面?还是当着侄子的面,不好太冷漠? 第167章 郇王爷 不管是哪一样,他投来的这丁点的善意,孟期云都能十分高兴的收下。 郇王府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热闹。 下人不多,都挺规矩,见了陈肃躬更是各个恭敬无比,他一来便立即有人前去通传。 他们快到正院,孟期云便瞧见一个小姑娘冲了出来。 那姑娘宛若骄阳,浑身透着一股精神气儿。 “九哥!”小姑娘蝴蝶一般。 只是到了他们面前,急停住了,狐疑的看着她:“你是谁?怎么牵着我九哥?” 孟期云手都凉了。 陈肃躬握着她,依旧没什么变化,平平淡淡:“这是内子,孟氏,昨日进的门。” “你成婚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小姑娘惊呼一声,“孟氏?哪里来的孟氏?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冒出来的?” “亲事定了许多年,早该成了,日子到了便顺其自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便没劳烦你们前去贺喜,只知会了义父一声罢了。”陈肃躬像个石头一样,说的话都冷冷硬硬的。 孟期云本有些心慌,毕竟这三四年,她与他之间隔着仇恨,还被“她”退过亲,他如此辛苦,便是与旁人知心相许了,也都正常的。 只是她会妒忌罢了。 “早就定的亲……”小姑娘迷糊了一下,随后惊得瞪大了眼睛,“九哥,这是……你从前的未婚妻啊?义父和我说她另嫁他人了啊?你抢回来了?可真是了不得哦!” “……”孟期云听到这话,为自己刚才的怀疑生出了愧疚。 这哪里是要来和她抢陈肃躬的人,这分明是个憨厚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围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笑眯眯的凑过来:“九嫂,你生得真不错,也难怪会让人难忘了。” “义父还在等着,你有何话快点说。”陈肃躬不想搭理她。 “他就是这样凶巴巴冷冰冰的,亏得我每次都这般高兴的迎接他,简直让人心凉!”小姑娘哼了一声,“九嫂,我是义父唯一一个义女,叫郇岚,你叫我十一妹就行了。” “十一妹。”孟期云笑了笑。 “快进去吧,义父还等着你们呢,我说今天怎么一大早便等着了,原来是为了儿媳妇儿茶!”郇岚咧嘴一笑,风风火火在前面领头。 孟期云侧头看了陈肃躬一眼:“郇王爷收了不少义子女?” “嗯,义父幼年时,郇家人皆数战死,只剩他一个,他老人家身子骨也不好,孤身一人有些冷清,便收了些无亲缘的在身旁侍候。”陈肃躬解答道。 孟期云脑中忍不住相出了复杂的过往。 亲人皆战死,不知郇王爷心头可有怨气。 培养这么多义子女,也不知有没有别的心思,若是陈肃躬也卷什么仇怨之中,又该如何。 陈肃躬太了解她了,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等她开口询问,便直接说道:“义父对朝廷的确有些意见,但郇家立过誓,必要世世代代忠于朝廷的,义父已经年迈,他有生之年,绝不会做出些旁的事情来。” 当然,也不会拦着别人对朝廷不利。 这些年,郇王一直中立。 第168章 敬茶 陈肃躬几句话,便将郇王爷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孟期云也放心了些,还有意再问些别的,但抬脚已经到了正厅。 看到了这位传闻中的郇王爷。 他看上去约摸也有六十左右了,有些黑瘦,若不是身上穿着的衣服材质极好,这副模样看上去更像是个常年在泥地里干活的庄稼户。 郇王爷瞧着身体不好,但眼睛里头难掩精芒,必是心有丘壑之人,他那面上沟壑纵横有些疲惫之色,但坐姿却很有威严,让人心生惧意。 郇岚站在一旁,也是端庄大方。 “郇九携妻孟氏期云,拜见义父。”陈肃躬当即便拉着孟期云跪了下来。 三年前,他险些身死,幸而遇见了郇王爷,将他救了起来,那时候郇王爷也只是将他安排在车队后头,又着了大夫救治,而他之所以能成为郇王爷义子,是因为当时突逢郇王病发,而他身上,恰好有一药丸。 当时他身上是受了外伤,那药丸也不对症,可郇王爷却内里都要耗得干净,那药丸一用,便有了回天的机会。 而这药,乃是孟期云所赠。 他与孟期云拜的是同一个师父,可所学却完全不同。 师父也有命,二人不可相互打探所学,还说将来若是收徒,也不可收同一个,必要将师门分了支传下去…… 此刻郇王爷扫了孟期云一眼:“来人,上茶。” 陈肃躬心头一松,义父这是同意他们敬茶了。 二人一道,恭恭敬敬的拜长辈。 敬完茶之后这才坐了下来。 “从前我觉得你最不可能痴迷于儿女情长,没想到竟然是我看错了眼,这小姑娘每回出现都让你五迷三道,如今总算是将人娶进门了,那以后便不可再如之前一样心不在焉了。”郇王爷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五迷三道?孟期云觉得这词儿恐怕用的不合适。 陈哥哥自重遇她之后,一直都在欺负她,可不曾对她有过半点温柔和气,这也能算痴迷? “儿子谨记义父教诲。”陈肃躬并没有反驳,只是老老实实的应下来。 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一点也不像是义父义子的关系。 “朝廷来的那些官员你都应付的如何了?我听闻,你得罪了那袁侍郎。”郇王爷每句话都像是敲在他们夫妻俩的心口上。 提到袁家,孟期云有些心虚。 那日陈肃躬抓了袁陵,必然会让袁大人恼怒的。 “朝廷派来的官员行事有些过了,以那袁大人为首,这些日子在焰林行事猖狂,若是由着他们胡闹,焰林当地的乡绅怕都要遭殃,如今拿捏住那临南侯之孙,那袁大人也不能不克制些。”陈肃躬回道。 郇王爷深深瞧了他几眼:“你也用不着糊弄我,你为的什么本王心里清楚,不过你说的没错,朝廷此次的确过火了,那怀王心里,本王不过就是强弩之末,由他欺压,本王年纪也大了,待本王一死,这些兄弟前途,就要靠你了,你行事便是再狠辣些,也没什么。” 第169章 世子 郇王爷态度还算宽容,孟期云也瞧出来了,他的确十分欣赏陈肃躬。 “再过些日子,本王想立你为世子,即便你不是本王亲生,可本王膝下无子,当今圣上看在我郇家满门忠烈的份上,也会给本王几分薄面,只是这爵位在皇家眼中便是肉中刺,不好承担,届时,你也要做好准备,尤其是如今朝廷正乱着呢,你一旦成为世子,那几位皇子,怕都不会让你安生了。”郇王爷幽幽叹了口气。 他本想着,这郇家的王位就此断了也好。 所以自他妻儿过世之后,便不曾再娶,膝下养的这些个义子,不过就是为了让郇家有人供奉香火罢了。 然而却没想到,临死了,遇见了这么个人物。 他膝下那么多义子,郇九当初用几个月的功夫便让那些兄弟心服口服,如今更是马首是瞻。 他郇家军也同样落在他的手里,被他整顿的更加强横。 这陈肃躬,简直就是上天派来专门继承郇家一切的。 陈肃躬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头应下了:“劳烦义父为儿臣谋划了。” “我还以为你不想做这个世子,你要知道,若是真做了世子,从今以后,你与陈家可就没关系了。”郇王诧异的看着他。 以为要劝劝呢。 “义父偏爱,将这权势财富皆送于我手,我自是求之不得,怎会拒绝?陈家还有我侄儿继承,不会断了香火,况且当年若非义父救我一命,如今陈家里头,已经是一个不剩,哪有如今的活路?”陈肃躬很有自知之明。 他是用药救过郇王爷,可那也是因为对方先救了他。 郇王对他满意,得人恩果,他便要去为郇王做一些郇家血脉不能做的事。 “你能有如此想法便好。”郇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又看了孟期云一眼,“你这妻房,终究是身份低了些。” “义父。”陈肃躬开口。 “我知,你二人青梅竹马。”郇王爷对这年轻人酸倒牙的情分理解不了,只道,“本王只是想说,这世子妃的名头怕她担不起,即便本王不会对她做出什么来,可你觉得将来那些皇子能眼睁睁瞧着你身边的位置被一普通女子所占?” 当着孟期云的面,郇王爷也没客气,直接明说了。 孟期云面色不为所动,好像说的话和自己不相干一样。 她这厚着脸皮一点惶恐都没有的样子,倒是让郇王爷有些诧异,略生出几分好感来。 在他眼里,郇九的妻子,身份可以普通,可这心性绝不能太过于简单。 陈肃躬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道:“今日带着她过来,一是给义父敬茶,二是给义父瞧瞧身子骨,她是个大夫,有她出手,必能保证义父长命百岁。” 郇王爷笑了:“天下间女大夫不多,你难得碰上一个是觉得稀罕,可本王这病可不简单,便是京城那位来历不凡的神医,都断言,本王撑不过十年,本王剩下这几年寿命,还能被她延至几十年?你也是太看得起她了。” 第170章 色令智昏 郇王爷笑眯眯的喝了口茶,压根就没将孟期云当回事儿。 虽有人每日将他这义子的行程禀告于他,他也早知道军营那边花了不少银两购买药方的事儿,但也只认为这是义子有意照顾这小姑娘罢了。 再想着那孟融毕竟是个状元郎,的确有些才学,便没插手。 只是现在义子竟然将这小姑娘拉过来给他治病? 色令智昏啊! “我观王爷眼色略有些青灰,唇边隐隐黑紫,神疲乏力,双手不时有抖动的症状,虎口晦暗……我想,您平日里是不是会难以入眠、偶尔还会头疼心疼?”孟期云开口问道。 “你连这些都和她说了?”郇王爷却不满的看了陈肃躬一眼。 “并不是儿子所说。”陈肃躬立即回了一声。 郇王爷却不信,看着孟期云的眼神都越发不善了。 这小姑娘能哄的男人为她心计钻营,枕头风吹的可真是厉害。 孟期云听到这话,有些无奈,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王爷的症状应当不止这些,您是平时胃口不佳……应该吃得少,大恭也数日未解,另外这小恭也是量少,且余沥不尽吧?” 孟期云也没有太过难为情,毕竟现在这一刻,她的身份是大夫。 郇王爷一听到这话,那腰板瞬挺的更直了,吹胡子瞪眼:“胡说!” “义父,您可不曾与我说过这等症状,总不能还是我告诉她的吧?”陈肃躬一如既往的严肃,反而还让郇王爷更憋火了。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当着丈夫的面,对他这个公公说如此无礼的话! “义父?您这病这般痛苦吗?您可不要讳疾忌医啊!”郇岚紧张起来,也顾不得许多,连忙问道。 “她懂什么,没有的事!”郇王爷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小恭滴不尽。 孟期云走上前去:“可否请您张张口?” 郇王爷不动,郇岚立即撒娇:“义父,您之前还答应过我一定会保重身体呢,九嫂嫂给你看病,您怎能不配合呢?” 郇王爷脸色阴沉沉的,可听了郇岚这话,到底是张了嘴。 郇王舌红苔白,再试试这脉搏,更是不好。 “您体内气机紊乱、脏腑失和,应当是曾经中过毒,伤了根本,这样的病很是折磨人,不咳嗽不吐血,可体内生机却一点点消失,活不了多久,另外便是您这身子骨年轻时调养的不好,所以如今容易腰酸背痛或是头疼心疼,这些症状时有时无,需要您日日控制饮食才能缓解,可对?”孟期云看完之后,缓缓退了回去,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道。 郇王爷脸色有点尴尬。 那双有些细小抖动的手,立即放回了衣袖之中。 “九嫂,依您看,义父这病要如何治?”郇岚紧张的问道。 “有两种可行的法子,一是稳妥些,以温和的药物拖延,王爷不缺财富,所以所需的药材必然也能凑齐全,这般吊着,是能支撑几年,这法子应当也是如今王爷再用的那一种了。” “没错,我义父三四年去京城时见过一神医,开了方子,说是能熬十年。”郇岚连忙点头。 第171章 尽管去拿 那时郇王病的厉害,本以为只有三五年活头,神医又多延寿几年,他们已经十分满意了。 “可若是王爷体内没残毒,是能活十年的,但您体内残毒未清,对吃食要求极高,一旦不小心引发残毒,便随时有可能伤及性命,所以这十年的延寿就算不得数了。”孟期云又道。 瞧着这毒挺久的了。 “你连这都知道?”郇岚震惊了,然后看着郇王爷,“义父,当年您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不就是吃了极快烤鹿肉才病发的吗?” “您这病,最好吃清淡的,越淡越好,鹿肉鹿血不是不能吃,但要炖得软烂无味,绝不能添加重料才行,运气好了能撑过去,若是运气差了真就神仙难救。”孟期云缓慢镇定。 郇岚也是当初郇王爷将其一路从京城带出来的,自然知道路上发生的事情。 更知道,郇王爷当时嘴馋的很,不仅吃了鹿肉,还饮了鹿血和酒水。 病势汹汹,差点就死了。 多亏了九哥的药。 郇王爷脸色有点挂不住了。 “那还有一种法子是什么?”郇岚操心的问道。 “另一种要痛苦些,最少也要治疗三个月才能起效,这三个月内,每日都要蒸药浴、吃苦药,每隔几天还要针灸,若是意志不够强硬,撑不过去。”孟期云又道。 所需的药材自然也更好,不过这话就不用说了。 对方毕竟是个王爷,药库里头不可能连几种极品好药材都拿不出来。 上次在大都督府的药库中,她都瞧见了其中几味。 “会很疼?”郇岚有些忧心,觉得义父一把年纪了,的确是受不了这苦。 “不是很疼,只是吃喝方面,要求极高,每一餐每一顿都得按照我的安排来才行。”孟期云解释道。 这么一说,郇岚松了口气:“这岂不简单?只要不是让义父日日饿肚子便可了!对了九嫂,这法子,能延寿多少年?” “这是治疗根本的法子,若是撑过去了,身子骨也就彻底痊愈了,届时王爷身体应当如同普通的花甲老人,若不刻意挥霍寿命,想长命百岁也不难的。”孟期云声如空灵,每一个字几乎都让在场的人心动了。 便是陈肃躬,也没想到能彻底治痊愈。 若说郇王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面子作祟,他克制住了心情,往陈肃躬那里看了一眼。 “便劳烦夫人为义父治疗了。”陈肃躬冲着孟期云客气的说道。 郇岚听到这话,都觉得这二人之间怪怪的:“你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怎么还说这样的客气话?还有九嫂也是,义父也是你的义父,叫王爷也太生疏了,咱们一家人,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需要什么药材、多少人手,你尽管说,义父的库房可大了,里头好东西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你尽管去拿!” “咳!”郇王爷还想威严下去。 只是郇岚性子跳脱,冲他咧嘴一笑。 郇王爷无奈,这才道:“岚儿说的没错,有何需要,你尽管你拿,将来这些东西,本也都是你们夫妻俩的。” 第172章 义子 郇王爷早已做好了离世的准备,可若是能活谁想死? 孟期云也没得理不饶人,郇王一把年纪,能说出这话就代表已经低头了,他又于陈哥哥有恩,她若还拿乔着实不好。 “好,还请岚妹妹帮我一把。”孟期云应下。 郇岚很激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没一会儿,便拉着孟期云去外头亭子里琢磨药方了。 “这药浴不可懈怠,每日最低都要泡上两刻钟才行,吃食方面……都是些药膳,味道上怕是有些古怪,需要你看着王爷吃下去,三个月内,断绝一切酒水和其他食物,便是半夜饿极想吃夜宵了,也要按照我所写的东西来安排,我人不在王爷府,这一点就全靠你了。”孟期云向郇岚交代。 “没问题,义父身体不好,平日这王爷府上下就是我来管的,我的话谁敢不听?”郇岚拍拍胸脯。 孟期云忍不住一笑:“我就是觉得你能做到,所以我才敢说这个治疗法子。” “三个月与长命百岁相比,任谁都能克制住吧?”郇岚看着她。 “吃了我那药膳,会食欲大增,仅靠王爷自己,还真未必。”孟期云不是怀疑王爷贪嘴,而是对自己配的方子很了解。 郇岚听到这话,更重视了许多。 孟期云交代了几个时辰。 因着第二天要进行第一次针灸,所以孟期云还留了一夜,郇岚抓着她说了不少话。 说得多了,孟期云对陈哥哥这些个义兄妹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郇王爷收了不少孩子,这些孩子有的是从战场上捞回来的,有的是军营战士的遗孤,他不会刻意从人牙子手里头买孩子,但若是觉得有缘分,便会特殊照顾些。 他看照的晚辈,少说也有几百了。 这里头,挑选看得最顺眼的,收为义子义女。 郇岚本是要被父母卖去青楼的,她性子贞烈,被卖的时候,怀里揣了一把菜刀,当街砍了亲父一只手,惹得官兵抓捕,险些判刑,最后被郇王看到后买下。 她没被父母疼爱过,遇到郇王爷,便觉得对方比她亲生父亲还要好。 一路上鞍前马后的伺候。 一开始还只是个小侍女,但她赤城,想方设法让郇王开心,回到焰林之后,郇王便认了这个义女。 若说陈肃躬在这些义子中最能干,那么郇岚最得郇王心意的那一个。 父慈女孝,在郇王心里,这义女和亲女差不多了。 孟期云也忍不住唏嘘,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这郇王爷看上去威严不好靠近,却没想到内心竟是如此柔软。 他培养的这些义子,可不是按照对属下和死士的方式养的,真的就是养儿子,不会读书的送去读,不会习武的请武师,年纪大的安排职位,年纪小的,承欢膝下。 就如陈哥哥,王爷瞧他有些本事,竟直接让他做了这焰林的大都督,将手中所有权利都挪到了他的手里! 对待亲儿子,怕也不过如此了。 孟期云药膳方子写的更用心了。 而那边,陈肃躬回去之后,直接叫了心腹前往京城,探查怀王。 第173章 拖累 孟期云在郇王府呆到了第二天一早,这才坐着马车回大都督府。 孟融早就在通往后院的侧门守着了,她一回来,便立即将人拦了下来。 他面上有些焦急,见到孟期云之后,两眼有些木呆呆的:“怎么真是你?!我今儿才收到家里人来信,信里说你做了大都督的人,还让我尽力照料着,幺妹,你怎么不提前与我商议一下!” 前儿大都督成婚的时候,他都没看出来! 大都督身边的人多,他又是新来的,自然排在后头,他对这些热闹更是不感兴趣,也没细看,只知道新娘子衣着简朴,只头上盖了个红盖头有些喜庆而已! “我说呢,那日尉迟文慕还有大都督那几位义兄,怎么都跑到我面前来敬酒?!我当时还想着是不是大都督又想法子折腾我了……原来、原来他们都知道,大都督娶得人是我妹妹?”孟融有点崩溃了。 想起那日,他便觉得自己丢人。 那些人冲着他笑得很是古怪,一个个眼神热切的不像话,大都督那几位义兄,有三个还是军中的人呢,最是凶猛可怕了,使得他心里慌乱无比,都不敢回话! “二哥不知道?”孟期云也有些诧异,“不曾想他竟然没告知你。” “……”孟融嘴角抽动了两下,“你是我妹妹,这事儿岂能由别人说?老三写给我的信里还说了不少事,我说你啊,怎么就这么能瞒呢?你三哥入狱,我这边竟然都没收到消息!” “有传信给你的,可都督府难进,二哥有贵人事忙,这口信便没能带到。”孟期云又道。 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大都督是陈肃躬”的事实,也忘了与二哥提。 后又觉得不提也罢。 “你是怕拖累我吧?”孟融目光深了几分,书生脸上多了些无奈和虚弱,“家里的事情我也没能帮上忙,如今竟累得你牺牲自己为老三翻案……大都督的确将焰林治理的极好,可我听闻他素来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你怎能用这种下下乘的法子?那么多年的圣人书都是白学了吗?” 孟融不得不承认,才回焰林几个月,他对妹妹的看法就已经变了很多。 最起码在他眼里,那个博学多才、知书达理的妹妹似乎又回来了。 “我为了三哥牺牲?”孟期云诧异的看着他。 沉默了片刻,突然一咬牙点了点头:“没错,都是为了三哥……这都是三哥他心里还恨着我,我不知还如何还债,又恰好大都督对我情深义重,便顺水推舟应了的。” 孟期云胡说八道。 孟融面色哀伤:“都怪我们这做兄长的无用。” “二哥还是不错的。”孟期云立即安慰他:“你当初官职都丢了,却也不曾怪我多少,宁愿自己憋闷,也保我安稳的回了老家,我心里记着呢。” 若是二哥当初容不得她,那她真不可能活着回来。 二哥是孟家的脊梁。 “从前是我不对,只想着让自己一人撑起这个家,可没想到我不在,大哥三弟竟完全帮衬不了!没有一件事能做得了主!”孟融有些生气。 第174章 放下 孟期云承认二哥的话,所以不仅没安慰他,甚至还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大哥和三哥确实撑不起门户。” “大哥那边如何了?”孟融阴着脸问道。 “应当还在受苦吧,自他去了秦家做下人,我便没见过了,只听秦姑娘提起,说他头两日不懂事,倨傲拉不下脸面,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吃了苦头饿了肚子,后来老实了许多。”孟期云回道。 只是这中间又隔了许久,现在那骨头有没有软下来,她不清楚。 大哥在家人面前能低下头,但在外人面前,总觉得自己是大老爷、高人一等,可去了秦家之后,没人能惯着他。 她早就和秦滢说好了,只要命在就成,其他的,都不要紧。 孟期云担心二哥觉得她太狠了,又补充道:“过段时间之后,等大哥忘了在京城的身份,到时候我手里头的铺子也会多一些,可安排他去做个掌柜,不说多么体面,却也是个正经活计了,二哥不要担心。”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便由着他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当初我只养着他做大老爷却不知约束,也是我的错,这一点,你比我做得好。”孟融认同她的做法,“老三那边,我有意让他进军营磨练磨练,你觉得如何?” 他现在也有些人脉了。 疏通一下,弄个新兵进去完全没问题的,可就是一旦进了军营,往后这命就不是自个儿的了。 若是再没了命,对不住父母祖宗。 所以一直以来,孟融从不敢过于插手兄弟的前途,狠不下心。 “就算二哥不提,过些日子我也会请大都督帮忙的。”孟期云眼神一亮,“还请二哥等等,我去给三哥写封回信!” 孟期云说完,提起裙摆,立即回屋,让人安排笔墨。 刷刷落笔。 只瞧着那信里头,没有一句好话,全都是诉苦之言。 约摸就是说,自己在这大都督府苦不堪言,嫁进门第一日便独守空房,大都督府中上下瞧她不起,便是下人都能指着她的鼻子耀武扬威,又说自己郇王爷嫌她出身不好,觉得她父母兄弟无一个得力,她觉得自己迟早被休…… 但到了信后半段,她话峰一转,又说自己甘之若饴。 将自小与三哥度过的好日子提了一遍,说自己为了三哥,不论受什么委屈都愿意,哪怕大都督一刀砍了她,她也不会叫屈,只愿三哥从今以后少恨她些,好好过日子,多多上进…… 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张纸。 递到孟融手里的时候,他都惊了惊。 孟期云也允他看了一遍。 “你……日子竟过得这般苦?大都督竟让你如此丢脸?”孟融皱着眉头,心沉了下去,“你不是说大都督对你情深义重吗?” “我与大都督之间有些误会,他对我确实有情,可也有怨恨。”孟期云直白道。 孟融攥了攥拳。 看了这封信,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 倘若那人不是大都督,他怕都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过去为妹妹讨个公道。 纵使妹妹从前做错过事,可他心底,如今那些过去已经可以放下了! 第175章 鬼迷心窍 孟期云看到二哥都如此愤怒,就放心了。 三哥那臭脾气,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从前她“犯了错”,三哥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如今她牺牲如此之“多”救了他的命,自然也要趁热打铁,让三哥谢她一回! 他心里的愧疚越重,便会越发的鞭策自己! “给我些时日,待我、待我做出些成就来,撑起门楣,大都督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再如此待你……”孟融心都裂开了。 惭愧、懊恼。 孟期云点头:“我一定会坚强活下去的。” 孟融都不敢直视于她。 拿着这信,面色沉重的走了。 当天晚上,顾不上休息,连夜赶回了水昌村,意味深长的将信件放在了孟连的手上。 他一脸沉重,白氏和杜氏都很是心慌,静默一旁,孟连不明所以的拆开信,看完之后,浑身气得发抖。 “那大都督还是不是人!捉了她去却这般羞辱!?”孟连脸都气红了,“我这就去将她救出来!” “站住!你怎么救?三弟,你也该动动脑子了,大都督府内,亲卫近千,他一调令,整个焰林数万军马皆听他安排,你以为他只是你的妹夫吗!?”孟融恨铁不成钢,“门第差别如此之大,你我兄弟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二哥你说,有什么办法?我、不想欠她这么大的人情。” “若她的兄弟得力,即便她不受宠,其他人也不会将她看轻了!”孟融道。 孟连沉默。 说得简单,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连那匹能赚钱的马都丢了…… “我送你去军营,你想法子立功,你自小跑得比旁人快,身子骨也比别人好,不是还会点拳脚功夫吗?总比我强,只要你肯吃苦,不怕出不了头。”孟融又道。 孟连有些犹豫。 军营,他没去过,但也知道那里头很苦。 可若是不去,那这一辈子恐怕真的是碌碌无为了。 “好。”握着这信,孟连应下了。 孟僧明看到这兄弟俩为了女儿竟如此认真坚定,心里头十分安慰,连忙冲着他们道:“你们不恨她了?” “恨,可她这次不是……也救了我一回么,我还能如何?”孟连无力道。 他心情复杂极了。 “过去的事情便如此吧,只看将来,何必回首?”孟融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摇着头。 “从前看你们怨她怨得狠,有些话我也不敢说,既然你们想开了许多,那从前的事情,我就不得不替她澄清一回了。”孟僧明叹了口气,望向了这一屋子的人,“都坐好了,不许着急,不许打断我的话,好好听下去。” 他这副样子,让白氏杜氏都不明所以。 都找位置坐了下来,乖乖巧巧,倒是和睦。 孟僧明喝了一口茶水,才幽幽道:“她从前一直说自己在京城的时候,是鬼迷心窍,你们没信过,对吧?” 杜氏有种不好的预感。 公爹的意思不会是,小姑子鬼迷心窍是真的吧? 小姑子真能忽悠啊,将公爹都绕里去了!开始替她当说客了? 第176章 对不上 杜氏心里嘀咕着,而孟僧明果然也按照她想的那样继续开了口。 “那丫头在二郎你考上状元的时候出了事,的的确确,是被邪祟占了身子骨!”孟僧明道。 “杜氏,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丫头病了许久,去京城的路上一直迷迷糊糊,连人都认不得了?”孟僧明看向杜氏。 杜氏想了想,点头:“是病得厉害……” 当时小姑子晕倒,她又着急又心疼,等人醒来的时候,她就在跟前,那时候小姑子的确是没认出她来,吓得她还以为脑子摔坏了…… “你们再想想,路上,她是不是想方设法的和你们打听丫头从前的事?丫头与我说过,她被邪祟占了身体之后,能看到邪祟做的一切,却阻止不了,看着你们一点点被骗,尤其是你,杜氏,从前那丫头几乎将你当成半个母亲,对你极为孝顺,可后来却突然和你不对付,不奇怪吗?!” “不是因为她瞧不上你,而是因为骨子里头换了人!” “我女儿自小读书,懂得比二郎还多,纵使她不常在我们面前使用医术,可偶尔还是能听到她提到一些药理知识,可自从去了京城,她还懂什么?” “我自己的女儿,养了这么些年,她是如何心性,我十分清楚,当初我瞧出她有问题,还特地试探过,可惜即便我确定她不对劲,却碍于那王爷,没法子对付邪祟……” “杜氏,那丫头心疼你都来不及,绝对不是能嫌弃你出身的人呐!三郎,你们是一同从你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她自小最亲近你,到了京城,是不是一反常态疏远你许多?就是怕你看出猫腻啊!” “还有二郎……你们从前在一起谈诗作画过吧?可在京城三年多,她在你面前是不是连个大字都没写过?你忙着公务,没发觉也只正常的,可若是你亲妹妹,在你为公务烦躁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冷眼旁观,更不会默认京城那些人给你使绊子!” “还有,那王爷变脸极快,突然将我们赶出京城,都是因为,你们亲妹妹回来了!邪祟走了的缘故!” “……”孟僧明越说越激动。 四个人听得都傻了。 杜氏心里有准备,还能接受得了,甚至脑子里也开始按照公爹的话,不停的对比两款“妹妹”。 白氏是在京城之后认识的孟期云,所以有些懵。 而孟融,他最为孝顺,所以下意识觉得,亲爹不会说谎,所以也许真有邪祟这么一件事。 只有孟连,三观瞬间都被打碎了。 沉默了几息之后,突然站了起来:“不可能!世上怎有如此荒唐之事?!” “三郎!你好好想想!”孟僧明连忙道,“刚回来的时候,我怕自己开口解释,会让你们觉得我是偏向着她,可你看看她回来之后行事,可有什么放浪之处?!” 孟连原地踉跄了一下,伸手敲了敲脑袋。 好好想…… 过去、过去…… 两款妹妹在脑孩子打转,一个笑靥如花,一个张扬蔑视。 “三哥,你尝尝我做的果酒,最香了,我都还没孝敬爹呢,就先给你尝尝了!” “三哥,你最好了,一定要好好习武啊,将来陈哥哥要是敢欺负我,你替我报仇去!” “三哥啊,你看看我新搓的药丸吧,它可厉害了,吃下之后保证你身轻如燕,习武事半功倍,吃多了你就能做大侠了!” “三哥!三哥……” 她自小神秘……总是不见踪影,可但凡在家的时候,却爱缠着他,折腾他上山下河吃药丸。 每每冲着他笑,都像是那春日的骄阳,让他心里暖得舒坦。 唯独……在京城时…… 笑容……的确是,对、不、上! 第177章 发誓 孟连脑子里乱哄哄的,想到在京时,那个妹妹,心里头都忍不住冒出了许多厌恶…… 可再想想如今的孟期云,孟连即便是想要厌恶她,可还是会认不出生出几分担心,甚至比起厌恶,他有时候更多的是恼恨,恨自己拿这个妹妹没法子! 所以…… 真的像是父亲所说的这样? 都是因为邪祟? “爹,你真的不是诓我吗?”孟连坐立难安。 孟僧明一咬牙,道:“为父何时骗过你?今日,当着你们这些小辈的面,我敢发誓,当初在京城的那个人的确不是你们的妹妹!那是个叫吴秋瑶的邪祟,若我今日所说有假,便让为父死后不被祖宗所容,若你们的妹妹真做下那些事儿,便让她心口生疮,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一说,一家子都呆了。 老爷子心疼小女儿,平日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现在竟然会许下如此重誓! 那也就是说,都是真的?! “我们真冤枉了幺妹?”孟连有些慌,“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孟僧明瞪了他一眼:“我早说你能信吗?!若不是这次你妹妹救了你一回,你能容许我为她说任何好话?便是我说了,你也会觉得我是在替她狡辩!还有你妹妹,她刚回来的时候便已经说自己是无辜的了,你们谁信了?” 孟连浑身都在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内疚所致。 杜氏两眼发直,“不是她做的?给老大纳妾的人不是她?当着旁人的面说我出身低微不知礼数的人也不是她?” “不是。”孟僧明点头。 杜氏眼泪立即掉了下来。 “夭寿的呀!我就说她怎么就突然变得不是个东西,翻脸不认人了啊!婆婆去世那会儿,她日日找娘,是我哄着她拍着她,这些年便是我粗俗无礼,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还以为她从前对我孝顺都是假的!” “原来不是的……” “我对不住她啊,回来之后我想方设法的欺负她,都是我蠢,怎么就没认出来呐!” 她不是没认出来,只是没敢往那处想。 杜氏眼泪不要钱一样,一边哭,一边拍着大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很是可怜。 白氏也彻底明白了,害了相公的,竟然是个邪祟,心头忍不住害怕,想到自己竟然和邪祟共处一个屋檐下,真是毛骨悚然! 而且,这么说的话,她和小姑子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水昌村? 而她……态度并不好? 小姑子对杜氏有从前的情分,心里肯定不会怪大嫂的,可她不一样啊,小姑子眼里,她不会是个小心眼的恶毒嫂嫂吧? 白氏顿时坐不住了,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男人:“相公,你知道的,我真没想欺负妹妹,这不是中间也有误会嘛……可莫要让妹妹觉得我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呀?” “哎呀,这可怎么好,我也没正经给她个见面礼,反倒一直嫌东嫌西的……”白氏搓着手,脸红了。 丢人啊,太丢人了。 小姑子会不会觉得她们白家不会教女儿?觉得她不慈? 白氏慌了。 小姑子虽然比不上婆婆身份,可说到底那也是相公最疼爱的妹子…… 第178章 交代 白氏和杜氏两个女人已经失了理智,孟融和孟连对孟期云的愧疚更是达到了顶峰。 兄弟二人开始梳理这些年发生的事儿,一件一件的拎出来琢磨,探讨的越多,心里头对那邪祟的恨意便越重。 一夜过去,这一家子几乎都想立即将邪祟捉出来活吃了! 他们心痛、懊悔,可孟期云现在已经不在家了。 她成了那大都督府里的“小可怜”。 一早,孟融便将孟连带回了府城,安排去了军营里头。 他如今好歹也有个官职,又是大都督身边的别驾,更曾在军营呆过些日子,有些人脉,将孟连弄去了最好的营帐,请人帮忙照看,只要他足够勇猛,将来也方便提拔。 孟期云并没想到父亲竟将他们说通了。 她呆在大都督府,日子过得并不是很自在。 在孟家的时候,她能去铺子里坐堂,但现在,只能在后院熬药。 本来还说要养孩子的,可去了王爷府之后才发现,陈大头那孩子都已经在郇王和郇岚身边呆习惯了,压根不愿意跟着她回来。 反正她每隔几日便要去王爷府一趟,便想着慢慢接触,等熟悉了再说。 陈肃躬也不是不让她出门,而是她如今嫁了人,总要顾忌夫君颜面,他这样的大都督,若是家眷抛头露面,许会惹人笑话。 “明日要将那袁陵打板子,你要不要去看?”这天上午,陈肃躬一进门竟开口问道。 “他还没放呢?”孟期云十分惊讶,“那袁大人岂能乐意?” “指使汪家放火,烧死了一个人,我便是判他死罪,他也得受着。”陈肃躬冷着脸,只是说完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硬,又稍缓了几分,“袁家财气粗,那袁侍郎又求了我好些次,替焰林银库省了不少钱,便饶他一命,坐这日子的牢狱,在打五十个板子便够了。” 也是可惜,不好将人直接弄死。 想起那日那袁陵说过的话,他这心头便有一层无名火燃起来。 一条命,只换这不到两个月的牢狱还有五十个板子,确实是太轻了。 孟期云也明白,若不是陈肃躬直接了当捉了人,打了袁侍郎一个措手不及,那如今怕是连这罪名都判不了。 世家公子,随便找个人顶罪都行的。 “我能去看吗?作为女眷,是不是不方便?”孟期云表现的很乖巧。 “怎么不能?”陈肃躬眉头一皱,“我将人弄到这都督府来,你便是想亲自动手也没事。” “还是不用如此麻烦了,这袁陵让人作呕,我也不想瞧他,伤眼。”孟期云摇了摇头,“不过如果能行的话,我想出门行医,我原本是在百福坊那边坐堂的,现在许久没过去瞧瞧了,只是怕旁人笑话你……”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陈肃躬心头刺痛,很是不舒服。 “行医是你自己的事,无需与我多说。”陈肃躬没拦着她,说完语气顿了顿,转口又道:“那个吴秋瑶……我已经着人去查了。” 他不是不信,只是要证据。 他必须要给父母和大哥一个交代的。 也只有查明白了,她才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二老和兄长坟前祭拜见礼。 第179章 贼匪 孟期云听到他的话,眼中多了几分光亮。 “可查出什么来了?”孟期云攥着拳,“怀王身边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目前只查到怀王订了亲,对方出身高贵,乃是三品将军家的小女儿,那女子并不叫吴秋瑶,怀王对此女十分喜爱,这女子也不拘小节,还没成婚,便整日与怀王腻在一处。”陈肃躬将得到的消息告知。 “另外这女子也如同你所说的邪祟性子差不多,进出青楼恍若无人,爱管闲事,处处得罪人,但怀王偏偏就爱她那副‘纯率’。”陈肃躬又补充道。 孟期云听到这话,却很是激动。 “天下间能做出那种事的人没几个!八成便是她了!”孟期云怒红着眼,“陈哥哥,可否请你一直盯着她?” “我也想查清害我的父母兄长的罪魁祸首。”陈肃躬身体僵硬了几分。 孟期云攥着拳:“若最后证明是她伙同怀王害了我们呢?陈哥哥,那邪祟换了出身,怀王又是皇子……” “你想不想报仇?”陈肃躬问。 “当然,我恨不能活剐了她!”孟期云咬牙切齿,“不论她是千金小姐还是公主皇后,我只知道,我此生所受的委屈都是因为她和怀王那些人,只要我活着,便绝不会忘,倾尽一生,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除了她自己的屈辱,还有陈家陈家伯父伯母…… 不,如今已经是她的公公婆婆了。 二老疼她十几载,与亲生父母不差多少,却被那些恶人害了! “那届时便是你我夫妻二人,共进退。”陈肃躬眼中也闪过寒芒。 在这焰林做了两年多的大都督,他也不仅仅是在孝顺义父而已。 毕竟当初他便知道是那怀王动的手…… 那时,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堵在心口,又怎能一点筹谋和报仇的想法都没有? 孟期云一直孤军奋战,此时听到陈肃躬的话,总算是觉得自己不再是孤立无援。 她面容多了些许轻松,陈肃躬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她,脑中想的却是未来谋划。 纵使她从不曾移情别恋,可这些年,他所体会的确是真切的绝望,那样的苦痛绝不能再来一次,可若想将他面前的这女人永远掌握在身侧,他就要得到更多的财势。 多到连那怀王,都再也不能对他们下手。 这些想法,他并没有说出口。 此时孟期云不去观刑,陈肃躬也没强求,那袁陵不过就是个梁上小人,用不着放心上。 他能安稳离开焰林,却未必能活着到达京城。 …… 袁陵被狠揍了一顿之后,袁大人便立即带着这侄子启程,也知道这个焰林大都督不是那么好惹的。 可才出了焰林府,诺大的官道上,竟遇上了贼匪。 袁陵中箭身亡,袁大人都没来得及伤心,税银便全丢了。 从焰林搜刮走的银子可不少,这一丢可还得了?必是要掉脑袋的。 可袁大人等人能找谁帮忙? 这地界本就乱,山道多、贼寇数不清,唯一能出兵的就是焰林府的大都督,可这些日子,为了多收银子,将焰林官员得罪得死死的,扭头让他们出兵,那不是笑话吗!? 第180章 官匪一家 可这袁大人别无办法了,只能厚着头皮返程。 灰头土脸的样子狼狈极了。 这么大的事儿传遍焰林,已经是人尽皆知,但孟期云却并没有瞧见陈肃躬有半点着急的模样。 “那税银……真是土匪抢的?”孟期云有些怀疑,自从他管理焰林以来,周边土匪安分了许多,应该不敢胡来的,更何况还是抢税银! “师父当年总会带你去山里为那些土匪治病,你可还记得?”陈肃躬问道。 孟期云点了点头,“当然,几百年师父曾说那些土匪大多都是逼不得已才上的山,可我觉得他们毕竟是匪类,每次瞧见,都觉得不安心。” “师父只是让你去治病,而我曾被师父亲手送去了其中一个寨子,做了好些日子的土匪。”陈肃躬也忍不住回忆起当初的情景。 “!!!”孟期云震惊了,“竟有此事?师父为何如此?” “总不会是故意折腾我。”陈肃躬见她这么惊讶,眼神里竟难得露出了笑意,“你也知道师父教我的东西都比较特别,那武功兵法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接触到的,只凭纸上切磋怎会有长进?” “所以……师父让你去土匪寨子里磨练?”孟期云开始同情他了。 以前她还以为自己更惨一些呢,要认识各种各样的药草,背数不清的医书,没想到陈肃躬竟比经历的还要多。 “师父怕吓坏你,便隐瞒没提过。”陈肃躬道。 孟期云脑筋一动,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就是说,你和那些土匪都是认识的,官匪一家?” “话不要说的这般难听。”陈肃躬坦然抖了抖一袖子,“当年潜入山贼营寨,一不小心翻身做了主子,那么多年时间,慢慢的也将那些寨子摸透了,我做了大都督之后,便疏通了一番,也是那些人还念着旧情,听我几句劝罢了。” 孟期云突然觉得心头那个温柔和善的心上人一下子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个……笑面虎? 她不敢相信,自家那大好人陈哥哥竟然在土匪寨做过坏人? “师父不是让你瞒着吗?怎么现在都告诉我了?”孟期云干巴巴的问道。 “自有让你知道的道理,今时不同往日,从前你我只是一介平民,但如今焰林都在我手,京城怀王做大,他对我肯定是满怀忌惮,拉拢不了的话,肯定要想法子将我除了,怎能不未雨绸缪?我所知道的事情,也不能瞒着你。”陈肃躬话说的挺坦荡。 就是这事儿,做的挺阴损。 可焰林每年都有交税,数目不少,可每次交完之后,朝廷仍嫌不够,回回还要再派人手,再来焰林“打劫”一场。 就比如这一次,竟又逼得那些富户掏出了白银足足二十万两! 这么多银子,总不会是心平气和谈来的,多是想方设法的威逼利诱,让这些豪商不得不掏钱。 焰林乃是郇王封地,当年分封这异姓王的时候,说好了此地税收皆入郇家囊中,郇王一脉一直忠诚,仍愿纳贡交税,时间久了,竟成了规矩,还越发繁重,这次焰林银库里头的粮食银钱,也被掏走了近半! 第181章 攀高枝 陈肃躬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得了。 少了这笔银钱,焰林处处开支都要缩减,恐怕连军饷都发不出,便是如此,那朝廷官员都还觉得拿少了。 他不去抢回来,还能怎么办? 当然,这银子虽然抢回来了,却不能明着给那些商户还回去,他已打算,免一年商税,如此既能灭这些商户心头的火,又能得他们的心。 陈肃躬将这些事情一一剖析,让孟期云知道的明明白白。 孟期云真没想到,他竟已经安排了这么多。 本来还有些担心这银子握在手里不踏实,但现在见他如此自信,便将这心放回了肚子里。 陈肃躬偶尔会与她说些外头的事儿,其他时间,孟期云多在百福坊呆着。 成婚后,她不曾回孟家。 也是为了让自己的“牺牲”变得更有意义。 她住在都督府后,脸色都好了许多,一眼就能瞧出过得不错。 也只能哄的过孟融这么个书呆子,面对白氏如此细心精明的人,立即就能被拆穿了。 百福坊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孟期云现在有了陈肃躬的私产,荷包鼓得很,便将二人从前的想法一一实现。 短短三个月,城内开了一家又一家的铺子。 那流仙酒如今成了城内最受女子钟爱喝的东西,每日赚得的银钱都快砸晕了孟期云的眼。 孟期云也如约去秦家那块陶地上瞧了瞧,土质正合她用,便直接买了下来,如此一来,竟开始比陈肃躬还要繁忙起来。 第一批瓷器做出来的时候,秦滢就在旁边看着。 彻底被孟期云烧出的瓷器震惊了。 那些瓷器釉色鲜艳随光而变,质地如玉一般温润清雅,简直是举世难得,好看到她恨不得再瘦下几十斤,将自己装进瓷器内不出来了! 秦滢从来没有如此兴奋过。 几乎耗尽了所有人脉,将过往瓷商留住了,更是包下了焰林最大的酒楼,只为了让这些人一赏这些瓷器的精妙,当然,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卖出高价! 孟期云烧的这一批瓷器数量有限,也只能作为摆件,可不论是雕工还是画工又或是那瓷质,都堪称一绝,不比皇家贡品要差,价值自然也不是一般瓷器可比的。 她不懂这生意经,这么大的事儿,都由秦滢负责。 她只负责坐在角落里、吃吃喝喝看看热闹便可以了。 孟期云坐在那儿,很是乖巧,不仔细看,甚至都瞧不出有她这么一号人,只是这边瓷器卖的正火热的时候,却有一行读书人闯了进来。 今日这外头明明写了不招待其他客人的。 邹劼人有些醉醺醺的,才因着过于吵闹,被人从状元楼赶出来,几个没考中的好兄弟聚在一起便想换个地方继续喝。 可才进门,又被拦着了。 气不打一处来。 推推嚷嚷之间,邹劼看见了孟期云。 他摇摇晃晃,怒气冲冲:“你说今日不招待外客,那、那个女人为什么在这里?” “那位是秦姑娘贵客……” “什么贵客?!不过就是个水性杨花会攀高枝的女人,你们是不是觉得她攀上大都督就了不起了?我呸!她就是个说卖便能卖的妾!” 第182章 枕头风 邹劼看到孟期云,只觉得这些日子的憋屈都有了发泄之处! 自从那次他约了同窗回家,却被众人嘲笑之后,他的运气便越来越差! 那同窗回去之后将他的事情说的人尽皆知,原本交好的那些人再也不愿意与他来往,本以为如此便罢了,谁知道这事儿竟然还传到了夫子耳中,没过多久他就被赶出了书院! 没办法在书院读书,家中母亲被掌掴之后还生了病,他根本无暇读书! 本来这一年他可以考中的! 孟期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人,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厌恶:“你说谁是妾?” “你!小娼妇,当初我向你求亲你不愿意,不就是看我没钱,想要荣华富贵吗?你以为你攀上了高枝儿就了不得了,那是大都督不知道你从前做过什么!他知道你有青梅竹马吗?知道你曾经在京城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吗?” 邹劼都觉得自己以前是瞎了眼,怎就觉得她是个好的! 口口声声说自己非陈肃躬不嫁,可结果不还是进了大都督的院门?! 邹劼这般大声,后头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人可没想到,这酒楼里头竟然还坐着大都督的妾! 这书生胆子也忒大了,不知是喝了多少,才敢这般得罪人,若是这位姑娘向大都督告状,他这细白的皮子,哪能经受得住刑? 就连邹劼身边的人,听到这女子身份之后,都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避了避。 哪怕是个妾,那也能吹枕头风啊! 孟期云冷着脸,秦滢瞧见动静立马走过来瞧瞧。 秦滢毕竟是秦家的独女,对这大都督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大都督成婚的时候,他家还曾前去祝贺呢,只是她也不知道那位新娘子便是孟期云。 可她也听说过,这位大都督是个不好女色的,各家曾经送过不少女子给他,他一个都没留。 这后院之事也算不得秘密,总有丫鬟小厮透露出来,又有人特地打听,也不难清楚,大都督府如今只有一个正房夫人,一个妾室都没有! 若孟期云是大都督的人,那绝对不可能是妾。 秦滢内心已经惊了。 “怕是要闹出些动静来了。”孟期云先道。 “没关系,正好有人觉得咱们是女子好欺负,杀鸡儆猴也不错的。”秦滢连忙说道。 “将他捉起来,掌嘴。”孟期云极为冷静,开口说道。 她并没有带都督府的人出门,可这么包办这么大的商会,怎能不请几个打手?此时她一声命令,守门的人立即便将邹劼押住了。 邹劼酒醒了大半。 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怎样的冲动,酒红的脸瞬间白了几分,抬头看着孟期云,有些紧张:“我一时胡言……你、你不会与我计较吧?” 又怕不够,连忙又补充道:“我好歹也是个儒生……” “你一区区儒生,羞辱二品夫人,莫说是掌你,便是赏你几个板子也是能的!”孟期云第一次仗着陈肃躬的势,心头却也觉得万分痛快。 第183章 举世罕见 她话音一落,直接让人动手。 邹劼死死瞪着眼,脑子里都是她刚才说的话,还想怀疑她的身份,可那巴掌已经落了下来。 秦滢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两眼:“孟姐姐,自你改了妇人装扮,我心里便挠痒似的好奇,也没敢多问,竟不曾想,你竟成了贵人!” 早先她家丫鬟还曾私下感叹,说孟期云运气好,遇上她这么个富贵家的小姐,才能一朝翻身,银钱不断。 可现在看来,明明是她自己,得了老天爷眷顾吧? 这位大都督,在焰林声望极高,便是她家老父亲,都对其几分佩服尊重。 而现在,她和大都督的妻子成了好友? “这等小事也不好直说,否则倒像是我在炫耀一样。”孟期云回头看她,面色柔和了许多,有些愧疚,“还望你不要与我生分。” “哪能?认识你这么个大人物,以后谁还敢欺负我?”秦滢夸张笑了一声。 她也知道孟期云为人,知道要如何与她相处。 她为人恬淡,就是不知为何竟嫁给了这大都督,她可听说过,大都督府内的夫人似乎不太受宠的。 二人说话间,邹劼已经被打得脸都肿了。 “从前我着人赏过你母亲几个巴掌,想着你们家的人也该懂事了才对,没想到你这做儿子的竟要处处与你母亲比肩,非要将脸伸过来,我若装作没瞧见,岂不是侮辱了你我同村长大的情分?”孟期云冷淡开口。 她这些日子没回娘家,便叫这等小人觉得她是成了妾? 孟期云觉得可笑。 邹劼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不过片刻,已是惨状十足,可她们毕竟还是要做生意的,也不好真将人打死在这里,孟期云便直接让他们将邹劼扔了出去。 原本她还能呆的自在,眼下暴露了身份,却不好如此了。 与秦滢说了一声,便起身告辞。 “这位……竟是大都督的夫人?我可记得她曾在百福坊坐堂看诊啊?” “那可不是?听闻医术极高,最近已经有不少人专门前来求医了……” “都怪那读书人不懂事儿,现在好了,都督夫人以后还怎好行医治病?那些得了信赶过来的病人岂不失了机会?” “……” 孟期云一走,谈论她的声音便多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在百福坊坐堂,为不少女子调理身体,有些人多年不育,被她治过之后不到两个月便有了喜信儿,又有人身有绝症不自知,也被她摸了出来…… 次数多了,慢慢就累积了名声。 她又不嫌辛苦,还会上门看诊,导致找她的人越来越多。 如今甚至连瞧病的规矩都传开了,她每隔几日会去百福坊,在百福坊内买够东西的女子,会有被抽中看诊的机会。 又隔几日会在街上义诊,病情越轻,收的诊金越贵,所以找她的,多都是些十分麻烦的病症。 她也不嫌烦,常常来回奔波。 可那时候可没人知道她背后是大都督啊! 孟期云也有些为难,往后出诊,怕是不能随心所欲了,陈哥哥私下怕也得罪过不少人,所以以后为了稳妥起见,她恐怕要带几个侍卫才行。 可领着侍卫去行医的大夫……举世罕见啊? 第184章 样貌 孟期云的一举一动,没多久便传到了陈肃躬的耳中。 这邹劼他也有些印象,只是没想到此人竟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当天晚上,陈肃躬陪着孟期云一起用膳,饭桌上瞧着她一脸沉默都不知道告状的态度,心下竟有些不舒服。 “你我成婚这么久,我还不曾陪你回门过。”陈肃躬似是无意一般提起。 “夫君这副打扮,回不回去又有何区别?”孟期云扫了他的面具一眼,有些怨念。 他的面具款式还挺多,金的银的,她都瞧见过好几个样式了,可每一个样式都遮盖了多半张脸,最多便是露出口唇,方便吃喝罢了。 “不过皮囊而已,有这么重要?”陈肃躬心下一沉。 “自然重要,我与你成婚这么久,我连你如今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张脸是比从前瘦了还是胖了,皮肤是白了还是黑了……通通都不清楚,你要我回家告诉父兄,这么个看不清皮肉的人,便是我的夫君?”孟期云忍不住说道。 许是得到的越多,越觉得贪心。 从前觉得他活着便好,可现在她却觉得不够了。 她总觉得,他有事瞒着她。 明明对她还有情谊,可每一次看见她,都与她保持着距离,若是从前恨她害了公婆那还能理解,可如今她明明也信这世上有邪祟的,却还故意躲着她! 虽是一同用膳,可实际上,二人中间隔得很远。 陈肃躬沉默了一会儿:“你若不想回娘家,那便罢了。” “陈肃躬!”孟期云听到这话,却有些恼怒,“你到底在藏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担心世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以你如今大都督的地位,便是怀王知道了,又能怎样?” 总归他要躲的人,不会是怀王。 陈肃躬听到她生气,自然而然的绷紧了身子。 从前还能冷漠的斥责她、折腾她,可如今,他满脑子都觉得自己欠了她的。 “我这张脸是比从前难看了许多,黑了点,不够俊美了。”他坐得笔直。 “那又如何?现在外头还有不少人说我水性杨花,可你不是也没嫌弃过我吗?”孟期云心里更担心了。 纵使从前嘲讽过她几句,可如今还是将她娶进了门,金子银子塞在了她手中。 “那不一样。”陈肃躬还挺犟。 “有何不同?”孟期云眉头一拧,“你莫不是打算一直与我这般陌生下去?夫妻做的像客人一般?你从前说过,将来不会有任何事情瞒着我骗着我的,要处处顺我的心意!” 初订婚的时候,她也有撒娇求他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的。 那时候,他满口甜言蜜语,哪怕都是得体的言辞,可还是听得她心头酥麻,满心高兴。 现在倒好,连面都不让她见了。 她咄咄逼人,陈肃躬觉得脑门上汗都要下来了,这会儿哪里还有之前半点要杀人的气势,浑身僵硬,站起来就要走。 孟期云也急了:“你敢走,我……我便、便拿自个儿试药去!” 陈肃躬脚步一僵。 第185章 很痛 “别闹了。”陈肃躬开了口,“会吓着你。” “你果然是受伤了?”孟期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个大夫?祛疤的伤药我也配得的,还有什么毛病?对了,白头症,白头症我也能治……” 他那时该有多伤心,才会得了这白头症? 陈肃躬知道她能治。 可就是不想让她瞧见,治不治得好是另外的事儿,可瞧见了,她便知道那时候他受了多重的伤,如何苟延残喘才能活下来的。 有一年练武,他不小心划伤了手掌,她提心吊胆许久,都快将他的手包扎成了个大棒槌。 她让他学着怕疼些,这样以后练武的时候就会更小心翼翼不敢伤着了。 “就这样吧,习惯了也挺好的。”陈肃躬摆弄了两下衣袖,想要端起做大都督的威严来,却发现没什么用。 自从知道邪祟的事儿,他这骨头就软了。 “不行。”孟期云小脸气势十足,“等报了仇,你总要、总要与我……” 孟期云声音像是卡住了一样,最后索性心一横,道:“你这后院的事儿早就传出去了,满城的乡绅,各个都知道我这个夫人不受宠,如今你我之间尚且横着一事,便也罢了,可等到报仇之后,总要圆房吧?” 说完之后孟期云觉得自己脸烧得都像红灯笼了。 陈肃躬也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耳旁好似烟火炸起,一切都绚烂起来。 四目相对,孟期云那点执着显得格外刺眼,纵使他这心冷了四年,可被这眸子一瞧,什么冰都化了。 “明日还是不回村了。”陈肃躬道。 孟期云心往下一坠,这个人怎就这么…… “这张脸,怕会吓着岳父。”陈肃躬又道,“等治好了再说,你若想家了,我先着人送你回去便好。” 孟期云听到这话,喜形于色:“我等你一起,什么时候开始治!?” “那就要看你孟神医什么时候有空了。”陈肃躬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便先看看。”孟期云那里还能等? 陈肃躬也料到她忍不住,僵着身子,走到了她的面前,那面具看上去无比冰冷,看得人心中害怕,孟期云的手轻轻附在上头,有些担心和紧张。 慢慢摘了下来。 是那张熟悉的容颜,她的陈哥哥是全村最好看的后生,即便,这脸上一道又长又可怕的伤痕…… “是不是很疼?”她心头微颤。 “还好,不及得知你退婚消息时,那痛中万一。”陈肃躬实话实说。 幸好她回来了,就在眼前,没嫁给别人。 “我能治好的……我真的能。”孟期云没忍住,扑了过去,脑袋埋在他的身前,撇着嘴,“你武功那么好,都能受这么重的伤,可见那些人是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的!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回来之后我总是想着要报仇,可空有一身医术,却仍旧是个待宰的羔羊……” “傻丫头。”陈肃躬身体放松了几分,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现在可是神医,满城的百姓,谁不知道我的夫人医术卓绝、圣手仁心?师父教你的便是这救人的本事,你自然不知要如何去害旁人了……” 第186章 册封 有他在,孟期云一颗心都像是有了着落。 只是想到他脸上的伤痕,心疼的无以复加,这伤很重,又时隔太久,想要彻底驱除痕迹几乎不可能,即便是用最好的药,恐怕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有些效果。 不过总不能真的让他藏这么久。 “给我几日时间,可以配出一遮盖的药膏来,你若是不想戴面具了,便可以涂抹在脸上,既滋润皮肤又能将面容看上去完好无损,那生肌的药膏会厚重些,适合睡前用,以后你要乖乖听我的话,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孟期云一脸认真的提醒他。 “好,都听你的。”陈肃躬老老实实的。 若是让人瞧见他这副样子,怕是要惊掉下巴。 接下来的日子,孟期云将自己的时间安排满满的。 郇王爷那边,几乎不用她在出手,郇岚一个人都足以将老爷子照顾的很稳妥,而自从她身份暴露之后,日子也更清净了些。 她对外一直只治重症,可从前总有些人不将她的规矩放在眼里,但如今知道她是大都督的人,自然也就不敢造次了。 转眼一年多,她这大夫的名声便已经是天下皆知,十分响亮。 而天下局势也已经变了许多。 老皇帝贪色好酒,身体每况日下,短短时间,选秀便进行了两次,第二次的情况显然比第一次还要恶劣,许多女子不敢出门,便是焰林府内,都冷清了许多。 不仅如此,皇帝还大建行宫,无比奢靡,又遇上北方大旱,可税钱不仅没少,还屡屡增加,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当初那袁大人借兵不成,狼狈回京之后被判了罪,却并没有禁止朝廷再次前来焰林搜刮银钱。 不过这一次,郇王爷出面,一个铜子儿都没交。 老皇帝心有不满,但底下那几个皇子中,怀王势大,也担心紧要关头得罪了郇王影响自己,不仅没有火上浇油,反倒替郇王说了不少好话,使得焰林相较于其他地方,反倒安稳许多。 况且,北方冒出了不少起义军,若真闹大了,难免要过焰林这一关,届时还有用得上郇王之处。 秋日,郇王爷上表,请求立郇九为世子。 没过两个月,旨意便到了,连带着还有孟期云成为世子妃的册封,孟期云还有些惊讶,本以为这怀王看到世子妃的出身、认出她来,会做些手脚,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怀王此人十分自负,自从二月成婚之后,满脑子都是他的王妃,压根不会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对他来说,查你的身份,是多此一举。”提到怀王,陈肃躬漫不经心的眼里闪现出几分寒意。 他的人,跟了怀王许久。 发现此人不仅自负,而且比当今这个老皇上还要荒唐。 他极其宠爱那位王妃,宠爱到不明是非的地步。 除了与王妃关系不错的男子安然无事,其他任何试图挑衅或是接近怀王妃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怀王妃的眼光可以说是非常高了,能入了她的眼,得她庇护的男子,要么家族繁盛,身份了得,要么便是十分特别,有过人的本事。 第187章 两件事 这一年多以来,死在怀王夫妻俩手中的京中名门贵女都有好几位,如今京城里头,怀王妃可以说是横着走,再无人敢惹。 陈肃躬所查到的事情,都不曾瞒着孟期云。 自她知道了这些之后,都觉得孟家人……着实命大。 竟能从这两个凶残的人手中留得小命。 陈肃躬又将有一贵女与怀王妃冲撞了衣衫,起了几句争执,便被怀王名人将其衣服扒光游街示众的事儿说了一遍,孟期云听完之后,整个人都被镇住了。 “仅仅是一件衣服?”孟期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止,那贵女见怀王妃眼神不善,气不过,便说对方穿上黄袍也不像太子,我想,怀王觉得对方在指桑骂槐,说他没有君王之相,这才恼羞成怒,做出这番举动来。”陈肃躬也觉得那女子着实是可怜。 “那……那女子的家人呢?不为她做主吗?”孟期云只觉得背后冰凉。 “那家空有个爵位,手中没有兵权,京中如今几乎都在怀王手中,哪敢反抗?”陈肃躬讽刺了一声。 孟期云呼了一口气:“如此行事,若得善终,便是老天爷不开眼了。” 查到的东西太多,陈肃躬说的都是些大事,还有许多如牛毛的小事儿,都没那么多时间一一赘述。 比如那怀王将番邦进宫的圣狐剥了皮,都送给怀王妃暖手用了。 更别说其他的好东西…… “你怕了?”陈肃躬一直盯着她。 “只是觉得这人行事可怕而已,我也不是那么好吓唬的。”孟期云挺直了身子。 这段时间她有好好练习医术,毒术也没懈怠,哪怕做不到杀人于无形,可别人若想伤害她,已经是很难了。 “不怕就好,最近要启程前往京城谢恩。”陈肃躬突然抛下一个大消息。 孟期云反而还惊喜的看着他:“这便能去了?” “与岳父他们告别之后,便可动身。”陈肃躬开口说道。 孟期云立即点头。 陈肃躬早已已经带着她回过水昌村,但却是以大都督的身份,进门的时候态度也不算太好,最起码让杜氏和白氏觉得,她在陈肃躬手底下收了天大的委屈,如此才能让孟连他们越发上进。 不过只有老爷子一个人的时候,陈肃躬还是十分恭敬客气的。 二人商定了行程,过了几日便又到了孟家。 杜氏和白氏都是一脸紧张,不敢多言,哪怕现在知道对方是同村的陈肃躬,可还是害怕。 孟家三兄弟,现在也到齐了。 孟实看上去果真被之前稳重了许多,秦家调教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后来孟实得知孟期云为了救弟弟“卖身”的事情之后,也颇受打击,少了很多轻浮劲儿。 孟融聪明,多少能感觉到这夫妻俩似乎在装样子,但他也不多说,故作看不出来。 孟连这傻小子就不同了,一见到陈肃躬,便是欲言又止,有恼恨有郁闷,表情精彩极了。 “你们进京的话,可否帮我打听打听……她现在如何了?”孟连一开始不敢多话,后来喝了几口酒,来了胆量,“陈二哥……不,现在应该是妹夫了……我从前最佩服你了,我、我过去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尽管动手揍我就是,但我就求你一件事……对我妹子好点,再替我去京城问问,她可还能等我……” 这是两件事,不识数的傻子。 第188章 递信 孟连有些不好意思,那晒黑的脸看上去都透着红。 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充满着期待,又有些害臊,难为情又道:“我只是想知道她成婚了没有,若是已经有了夫家,那就算了,若是没成婚,能否让她再等等,最多三年,我一定……一定能给她个交代。” 孟连其实有些心虚。 如今他那未婚妻胡月兰已经十九了,这般年纪的女子,哪有没嫁的? 况且再等三年的话……那就更迟了。 “等到了京城,我去打听打听,得了消息,便立即给你回信。”孟期云立即说道。 “好。”孟连立即点头,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根镶着一颗珍珠的碧玉簪,“这是我托人打造的。” 这簪子成色不错,恐怕要价不少,必然是孟连攒了很久的银钱才能买到的,只是对于胡家来说,恐怕算不了什么。 白氏看到这场景,立即起身回屋,写了一封厚厚的信。 这两年,她写下的信都快又一整个箱子那么多了,只是那些内容多是疲累时诉的苦,怎能真送到爹娘手里? 思来想去,下笔迟疑,最后还是报了平安。 细数了这水昌村的趣事儿,也没忘告诉爹娘,孟融又得了官身,虽然品级不高,可她日子也没那般辛苦,最起码如今,是不用她做粗活了。 还有来了这里之后,也有庶姑母多番照应,日子都不觉得无聊。 白氏只写好事儿。 而且近一年,家里确实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信中的话也不算是说谎。 孟期云嫁给大都督之后,没人会找孟家的麻烦,哪怕是那邹家人,瞧见她们也都避开了走,而且小姑子开了那么多铺子,可赚了不少银钱,虽不会直接送到他们手上,可却没少孝敬老爷子。 家中多盖了两件小屋,请了两个做事的婆子。 孟实如今帮着她管着铺子,入账也不少,只是所有工钱几乎都落在杜氏的手里。 虽不奢侈,却也没穷得叮当响。 各房对自身的情况,都是十分满意的。 她将这信也递给了孟期云:“劳烦幺妹向我父母报个平安了,另外我还想买些礼物,请你帮忙给我爹娘送过去,若是我爹娘派人问起,便说一切都好,身子也好。” 可惜,至今没给爹娘生个外孙。 小姑子给她试过脉,她有宫寒之症,症结还挺麻烦,不过养了一年半载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但孟融身子骨也虚,小姑子虽然也给他开了药,可他太忙了,总是不按时吃药…… 每月最多回来三趟,这怎能有孩子? 白氏想到这些,心情有些低落。 “二嫂放心,我必将信带到。”孟期云也不好多说,只是看了孟融一眼。 孟融也很是愧疚,只觉得自己欠了白氏颇多,身为女子,进门四五年不曾有孕,要承受的压力非同一般。 “爹,我有意在府城买处宅子……”孟融立即说道。 白氏眼前一亮。 水昌村也好,可想见相公,确实麻烦了点啊! “不如,先租个大院子,你大哥、三弟也都在府城,咱们一家子若都搬过去,是省事儿许多,这银钱从公中出……”老爷子立即应着。 第189章 家规 孟期云不缺钱,可老爷子要面子,只接受她送来的物件,却从不接受金银。 那三兄弟的收入不算太多,想买个大宅子,略有些难。 府城的宅子,大一些的,即便是位置十分偏僻的的地方,也要三五百两,位置好些的,三五千两甚至过万两也是有的。 “何需要租?都督府附近就有个不错的宅子,原主人犯了事被砍了,你们搬过去刚刚好。”陈肃躬直接说道。 从前没提过,是孟期云有意约束他们。 但现在看来,三人懂事多了。 “不用,世侄,我们手中有银子,够、够用的……”老爷子面对陈肃躬,还有点惧意。 虽然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可这几年变化太大了。 “岳父,这宅子并非是我送的,我府中别驾都有宅邸,不信你问问儿二舅兄,便是您不提,最多不过半年,我也会将这宅子送到他手里头,这算是官宅,若是将来二舅兄升官去了京城,这宅子还是要腾出来的。”陈肃躬尽量柔和点。 老爷子立即看向了孟融。 孟融想了想,点头:“是有这回事。” 的确都有宅子,大都督论功行赏,宅子大小不定,赏过宅子了便赏金银宝物,除了对他严厉点,对其他幕僚,那真的是十分贴心了。 孟融也没觉得陈肃躬的严厉有什么不好,他如今适应之后,只觉得受益匪浅。 就像是跟在师父身边学本事一样了。 有孟融这话,老爷子便欣然受了。 白氏更高兴,又将那信要回来,在里头重新补了几句,将孟融夸上了天。 第二天,孟家一家子便直接搬进了府城,动作极快。 只是一进那宅子,老爷子等人都惊住了。 这位置果真极好,离大都督府只隔了一条街,四周都是富贵人家,宅子自然也不小,里头大大小小六个院呢,怎么着也够用了,而且,景更是不错,有池塘有花园,真是气派了得。 而且宅子里的桌椅都有,都不用重新添置。 一进这宅子,孟实只觉得脚步都虚幻不真实了。 时隔两年多,他又重新回到了往日富贵生活?他又能当大老爷了? 杜氏满脸不安,看到孟实一脸痴迷,冷哼了一声:“你眯着眼,又想什么美事儿呢!?要不要我立马给你买两个美妾过来啊!?” 孟实讪讪的笑笑:“我只是有些高兴,这都不行?” 陈肃躬眼神淡淡的扫了孟实一眼:“岳父,这高门显贵之家,多有家规,从前孟家突然富贵,却未曾定下规矩来约束家人,这才养成些祸患,我瞧着两位侄儿都极为聪慧,将来必走仕途,为了他二人着想,岳父也该行使家主威严,管束子女。” 这话针对性很明显了。 老爷子如今腿脚都好了,站得笔直,听到这话,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近几日便琢磨琢磨,写几条家规挂起来,让他们背!”老爷子立即回道,说完,还瞪了孟实一眼:“尤其是你!这有一条家规我先告知你一声,凡我孟家子孙,不许纳妾,不许赌博!” 第190章 和离 孟僧明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儿子,好像这人并非与他血脉相连,而是孟家的大恶人。 孟实憋屈极了:“爹,我可还什么都没干呢!” 说完,他偷偷摸摸看了妹子一眼。 他最怕的人,不是亲爹,而是这个下手极毒的妹妹!在秦家那些日子,他差点没被打死!如今做了掌柜,总算有些体面,却也是看着妹妹的脸色行事,怎能不怕? “真没干。”生怕旁人不信,孟实又冲着孟期云补了一句,“你给我安排的那个铺子,琐事最多了,我忙得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哪有时间想别的?” “大哥莫急,爹定下这规矩也不是为了旁人,而是为了你那两个孩子。”孟期云看他这着急的样子,叹了口气,耐心说又道,“大哥觉得,自己这两个儿子如何?” “当然是顶好的!”孟实最大的骄傲,便是孩子了。 他知道自己学问不如二弟,身体不如三弟,但他的儿子们,却能比得过这两个叔叔! “若是大哥贪图美色,两个侄儿会如何?”孟期云又道。 “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孟实下意识的说道。 说完了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太懂事儿,心虚的看了杜氏一眼,只是杜氏也只是冷笑了一声,竟没再上前与他撕扯理论。 看到这反应,孟实这心里头总觉得怪怪的。 “你痴迷女色,再纳几个妾室,大嫂要么心冷不再过问你那琐事、夫妻离心,要么与你作对日日吵骂、不得安宁,无论哪一种,都会让他们不安害怕,没有子女不希望父母和睦相亲,他们总瞧见你对大嫂冷言冷语,心中秤砣必然也会偏向于你们其中一方,久而久之,难免对其中一人心生怨怼……” “将来若是他们学得你这般德行,做了官之后,也觉得得了富贵了不得了,便整日喝酒弄色,身子掏空了不说,心性也会少了几分坚定忠诚,若再为了银钱或是女子做出些犯罪之事,那就是大哥毁了他们一辈子,悔之晚矣了。” “……” 孟期云将事情说的严重。 孟实都听傻了。 他只是想享齐人之福,怎么就毁孩子一辈子了? 可听妹子这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爹,不论您有没有本事,是大老爷还是小掌柜,儿子都会孝顺您,只是儿子也希望娘能高兴,可如果爹整日与娘吵,娘不开心儿子心里也难受,都没心思读书了……”孟魁昌很聪明,也立即站了出来,十分认真的对孟实说道。 “爹若是不要娘了,那我就不要爹了!”孟戌庆拽着杜氏的衣摆,伸着脑袋也凶巴巴的说了一句。 孟实心头一跳。 这还得了? 杜氏心里五味杂陈。 孟期云笑了一声:“当然了,若是大哥不顾一切,真的要纳妾,咱也拦不住,可这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我也不想大嫂如此辛苦,大不了直接和离,大嫂贤惠勤快,又这般善良,不如再嫁!夫君手底下还有不少又有担当又俊美能干的英才,年纪相当,十分匹配了。” 第191章 再不能犯 孟期云挽着杜氏的手臂,一脸亲昵认真。 “真有不错的人?”杜氏还挺感兴趣。 “当然有,尤其是军营里都是男人,也没个机会接触到女子,那些人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再嫁之身,只要品性好,贴心,多是愿意的,更何况大嫂长得明艳端庄,一旦传出风声去,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了去。”孟期云立即点头。 她这话可不算作假的。 娶不上媳妇儿的男人可不少,大嫂这样的女子,其实是十分不错,不可多得了。 既见过世面,又略略认识几个字,人硬气不好欺负,但又善良不失气度,容貌不说多么美丽,却是五官端正,理财管家教儿子,哪样不行? 便是有两个孩子,可这孩子都会读书,束修也不用大嫂操心,将来必有出息的,不仅不是拖累,而且还可帮扶,如此良妻,简直难求! 杜氏眼神都亮了许多。 她一直认为自己运气好,嫁入了孟家,配不上孟实这么个孟家长子。 可现在听小姑子这么一说,竟觉得自己这些年是……耽搁了? “要不……你替我问问?”杜氏鬼迷心窍的开了口。 “问什么问!”孟实一听,急了,“我没纳妾,你想和离那绝不可能,除非我死了!不对,我死了你也别想另嫁!” 这是亲妹子吗?口口声声要劝他媳妇儿和离!? 孟期云嘴角一勾,像是没听到大哥的话:“大嫂要是有意,我便放出风声去。” 杜氏瞪了孟实一眼,孟实见识过孟期云那狠心的手段,这会儿是真担心一不留神连媳妇儿都没了,整个人都怂了下来:“我不是个东西……这些年都是我不好……咱还有两个儿子呢……” “我只要娘开心……”孟魁昌补了一句。 “我也是!”孟戌庆也不甘示弱。 “你们这俩小兔崽子!”孟实火大,下手就想打,可又舍不得,气得直跳脚。 “我啥也没干啊!我知道我以前混账了点,可这回家之后,说是当牛做马都不为过吧?!赚来的银子,就留口饭钱,其他的都捎给你们娘仨了,你还想和离……你干脆从我尸骨上踏过去得了!” 孟实头一回如此慌乱。 外头美色再好看、杜氏再泼辣,那也是他发妻,没了发妻,那必然是要破财毁运倒霉一辈子的啊! 他直接缠上了杜氏,不停的说好话。 杜氏看上去不为所动,可那眼神却骗不了人。 再恨这男人狠心,却也还是免不得有几分期待,可若是直接原谅了他,却又不甘心…… 或者……待两个儿子再长大些之后,和离也不错……只是…… 杜氏看了看孟实,又幽幽叹了口气,这冤家,要是一直讨人厌,还能狠得下心,现在这般模样,她气也不是,喜也不是。 她不是那扭捏的女子,心中从来都是想得开的。 总要选一条路走下去。 “这从前的事儿,我也不全怪你,旁人将美色送到你面前,蛊惑引诱,你若是守得住,你也不是孟实了。”杜氏舒了一口气,“你若真想与我好好过下去,往后却不能再犯,但凡再有一回,你我便桥归桥路归路,夫妻再也没得做了。” 第192章 进宫 杜氏松了口,孟实哪里还敢想纳妾的美事儿。 他对那些女子本也不是真心喜爱,不过是觉得自己若是个大老爷,必然要前呼后拥、三妻四妾这才气派。 而且从前是无人约束,便放纵了些。 如今父亲、妻儿、妹妹,都盯着他,他若是真让杜氏伤心,那恐怕下半辈子都不好过了。 “我绝不纳妾了……”孟实讪讪的,“而且我也不是一定要纳妾不可的……我瞧着那富贵人家都爱养鸟……所以……” 养鸟也行,都一样。 杜氏白了他一眼。 德行。 “你好好做工,还了幺妹的债,攒的钱够咱儿子读书的话,每个月就可以让你买些小玩意儿。”杜氏也知道丈夫的性子,没将人管得喘不了气。 “哎,那就行。”孟实咧嘴一笑。 他只是不想自己太寒酸罢了,毕竟两个弟弟都能干,他吃穿若是差得太远,总觉得抬不起头。 老爷子和孟期云见他们自己商定了相处之道,便也没插手管太多。 一家人逛了园子,安顿下来。 三天之后,陈肃躬带着她一起进京谢恩。 孟期云本以为这次进京是轻装简行,却没想到陈肃躬竟还带了五千精锐,虽然看上去有些气势汹汹,但不得不说,让孟期云安心许多。 从那怀王的为人处世来看,他们越是强硬,才越有抬头挺胸的资格。 浩浩荡荡将近两个月,才到了京城。 兵马驻扎城外,陈肃躬带着她住进了京城的郇王府。 郇王爷没有血脉至亲,所以这整个王爷府也都十分清冷。 循例,第二日便要入宫觐见,如今中宫无皇后,但怀王亲母已经被立为皇贵妃,掌管后宫,孟期云也需要前去拜见。 “后宫之内我不方便出入,丫鬟你要贴身带着,若有人欺负你,也不用客气。”陈肃躬一脸随意。 外头五千精兵,只是摆设而已。 真正的杀手锏还是在这京城之内,做了焰林大都督四五年光阴,怎么可能一点自己的人脉都没有。 这两个丫鬟都会武功,自她暴露医术以后,她们便跟着她四处看诊。 “你放心。”孟期云此刻还有些期待。 她与陈肃躬一同进宫,想必不仅怀王会在,那位怀王妃,也同样会在场吧? 换上朝服,夫妻俩坐着马车出发。 曾经那邪祟占了她的身体时,她也曾见过这皇宫,只是不如现在这般真实,进去之后,便有宫人领着她前往皇贵妃的宫室,一路畅通无阻。 她脚步轻盈,看上去气度万千。 行医两年,孟期云看过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身上多了许多淡然出尘,与陈肃躬相处的久了,也难免被他那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影响,此时看上去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娘娘,世子妃到了。”皇贵妃宫内,宫人通报道。 “快请。”皇贵妃眼神一亮,扫了自己这儿媳妇儿一眼,又道:“这位郇王祖上可是跟着太祖打天下,唯一一个异姓王,爵位永世不削,如此殊荣无人能越,那世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入了族谱,与亲生无异,你一定要与世子妃搞好关系,我儿虽然胜券在握,可你们夫妻得罪的人多,就怕有人利用郇王一家……” 第193章 还敢回来? 皇贵妃立即告诫了儿媳妇儿几句,生怕她不懂事儿,又瞧着人家不顺眼。 如今京中贵女,都快被她得罪干净了,偏偏儿子还处处向着她! 怀王妃段木静,乃当朝镇国老将军的独女,老将军老来得女,十分宠爱,只可惜这个小女儿从前身子骨一直不好,将军一家生怕这孩子出门一趟吹了风病没了,故而一直藏着掖着不敢让她出去见人,自是养的娇娇性子。 近三年前,怀王向皇帝求娶段木静为正妻,另外花了重金,请易神医出手,为其诊治。 没过一个月,段木静便活蹦乱跳,精神抖擞,胎里带来的病症痊愈。 想当初老将军也不是没请易神医帮忙,可这位易神医看似温和,实际上性子极为古怪,治病救人全凭心情,而段木静当初养的太娇,易神医见了一面之后,觉得与这姑娘没有眼缘,便不肯治了。 不曾想,怀王竟为段木静低头请求,还事成了。 老将军一家心生感激,又想着这孟氏一家早就从京城消失,便理所当然觉得,怀王当初也是受了孟氏妖女蛊惑,这才糊涂荒唐了些…… 没了妖女,自是心甘情愿,将女儿嫁进了门。 此时,段木静面对皇贵妃这微带着指责的提醒,心里也有些不舒坦,但她也知道,郇王一家手中有兵权,的确不好惹,便点了点头。 “母妃放心,我正愁没个朋友呢,听闻郇王世子年纪也不算太大,那他的妻子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定能处得来。”段木静立即笑着说道。 “但愿如此吧。”皇贵妃根本不报期望。 这个儿媳妇儿,让不少男子为她神魂颠倒,可女子,得罪的干净。 真不知她儿子这眼光怎么会这般奇怪,看中的两个女子竟然是一类人,尤其是这段木静,婚前柔弱之名在外,进门后,完全不一样了。 随着她幽幽叹气的声音,孟期云走了进来。 她身上朝服端庄大气,容貌绝尘惊艳,皇贵妃一眼扫过去,心头都忍不住惊了惊,突然又觉得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也难怪皇贵妃认不出来,孟期云与那邪祟性格完全不同,一个张扬一个内敛,即便用同一张脸,可这气质不同,容貌上便也会生出几分差距来。 而且过了这两年多,孟期云越发长开了,姿色比从前更胜一筹。 “是你!”段木静瞬间站了起来,脸都白了,说完之后,似乎也知道不妥了,不太好的说道:“我见过你,你是……孟期云,大家都说过,你从前魅惑过王爷……” “不得胡说。”皇贵妃立即瞪了她一眼。 心中也震惊了,这世子妃竟然是儿子当初带进宫的那个状元郎妹妹!? 孟期云听到她这话,那一颗心彻底稳住了。 果真是她。 在一个壳子里那么久,她说话的语气,举手抬足每一个动作,她都刻在心里,甭说是换一个壳子了,就是化成个牲口,她也能认得出来! “这位便是怀王妃了?我怎不记得曾经见过你呢?”孟期云眼中带着笑,幽幽的看着她。 怀王妃完全慌了,甚至还有些气:“你见过那么多人,还能通通都记得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走都走了,还敢回来!” 第194章 软禁 怀王妃一脸怒意,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她一直觉得,自己好歹用过孟期云这个身体,所以当初怀王要帮她处置了孟家的时候,她还特地开口为他们求情,要放过他们一家,只要这些人以后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就行了! 可对方不仅没这么做,竟然还成了郇王世子妃,光明正大回来打她的脸?! “王妃似乎与我很熟的样子?我回不回京城,与王妃有何关系?”孟期云露出几分不悦来。 “怎么没关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冲着王爷来的!”段木静怒斥道。 “放肆!”皇贵妃听到这话,又气又慌,“你还有没有点规矩?这是郇王世子妃,岂容你开口胡言?” 对方都还没说什么呢,这便上赶着得罪人! 这是觉得她儿子太闲了,所以才想法设法的找麻烦吗?! 若不是段家手握兵权,这般蠢妇,怎能配得上她儿子? “母妃!”段木静被如此训斥只觉得面上无光,脸上浮现浓浓冷意,“此女野心十足,从前勾搭王爷,如今又成了世子妃,我只是为郇王世子鸣不平,那般才俊,配此等女子,岂不委屈了?” 段木静十分干脆,这两年,她在京中横着走,谁也不敢对她有任何不满。 她也习惯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可孟期云的出现,就像是一根尖刺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想起自己的身份和来历,而且,她不清楚这孟期云对她的事情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对方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不会将她的事情传出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直接斩草除根! 皇贵妃已经气得没绷住那张绝世无双的脸。 “王妃身份尊贵,可我也不是那能认人欺辱的普通女子!今日我定要将此事告知世子,便要看看你们王爷莫不是真瞧不上我焰林大都督,才纵容你如此猖狂!”孟期云听到这些话,也不顾着皇贵妃,直接甩袖而去。 如此反应,正合她意。 “拦住她!”段木静下意识开了口。 说完,自己也是一愣,随后立即道:“快着人去请王爷过来!” “王妃这是想要软禁我?我们夫妻昨日进京,今儿一早便进了宫,从前我与王妃也并不相识,不曾结下仇怨,今日第一次见面,王妃便想除了我?!这是何等道理!”孟期云看上去很生气。 她身边那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护着她,像是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段木静!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皇贵妃也怒了。 怀王妃知道自己这举动太着急了。 可她害怕! 孟期云回来了,万一认出了她,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段家,会发生什么?! 还有,这世上高人极多,想当初她也是找了个高人帮忙,才能重新选壳子。 而且,对她来说,孟期云是个例外!她很特殊! 明明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在孟期云这身体里的,可这孟期云一直还能影响着她的情绪,竟都没彻底消失! 她找了个高人,那人说了,孟期云身体特殊,她的灵魂适应不了,迟早要被这身体排出来! 第195章 赐死 想到这些旧事,怀王妃都有些气闷。 高人曾说这孟期云应该是自幼吃了强身健体的东西,而她的灵魂是外来的,对于这副身体来说,她的灵魂就如同杂质一般…… 若非如此,她干嘛要放着模样好看的孟期云不当,来当这个丑八怪段木静?! 当然,段木静的模样也算不得是丑陋,五官端正,小家碧玉也算不错了,就要看看与谁比…… 京中贵女多如牛毛,段木静的模样排不上号。 此时,这人失了理智。 “我虽在焰林,可也听说段将军之女生性柔弱,还曾有人开玩笑说,段姑娘是天上仙兔下凡,投胎的时候进了狼窝,怎么今日瞧着,王妃一举一动竟与传言相距甚远?莫不是,王妃、中、邪、了!?我焰林人才济济,要不要找几个高僧过来给王妃仔细瞧瞧!?”孟期云故意刺激道。 这话一说,怀王妃脸色大变。 “堵了她的嘴!”怀王妃立即吩咐。 嬷嬷宫女太监们都有些迷茫,着实是不明白,为何王妃会这般生气。 若是其他人,堵嘴便堵嘴吧,也不要紧,可这位可是郇王世子妃啊! 孟期云冷笑了一声:“王妃好大的口气,想当年太祖皇帝曾许下诺言,只要郇王一家循规蹈矩不犯事儿,便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辱践踏!我乃郇王世子妃!王妃这是想要违背先祖之令,抗旨不遵吗?” 怀王妃还真不知道有这一茬。 她只知道,这孟期云果真瞧出了她的身份,必要来寻她报仇的。 “世子妃莫要动怒,都是我这儿媳身子骨不好,伤过脑子,所以行事不周,本宫今日早早备下宴席,本就是要客待你的,莫要将她放在心上。”皇贵妃尽力扯出宽容的神情,试图熄灭战火。 “原来王妃是脑子不好?那更要找个高僧看看了,听闻这世间常有妖孽,占人身躯,做尽伤天害理之事,那种妖孽行事猖狂,最大的特点便是脑子不好,自以为是,我在焰林也学得些医术,今日一观,竟觉得王妃的症状与那种妖孽极为相似!”孟期云一字一句,句句扎心。 怀王妃气得都要炸了。 “你说我是妖孽!?”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妃恼怒道:“抓了她,赐死!王爷若是责怪,我来承担!” 不过就是个世子妃! 听闻郇王最是愚忠,一家子都被派出去、战死干净了,依旧忠诚! 那世子不知是个什么来头,可既然继承了郇王一脉,岂会做出不敬之举? “大不了,本王妃事后赔他一个正妃!京中贵女随他挑选,便是再送他两个侧妃十来个小妾也不是不行!”怀王妃一怒之下,口不择言。 身边丫鬟宫女都惊住了。 从前,怀王妃总说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对王爷的要求也是如此,从不许有其他女子近王爷的身,甚至还十分鄙视那些给别人送小妾的人,更厌烦妻妾复杂的人家…… 如今,竟开口要给郇王世子送人…… 怀王妃这一声令下,无人不从。 当即,便冲着孟期云围了过来。 第196章 必有国丧 孟期云两个丫鬟如临大敌。 然而这怀王妃的人还没碰到孟期云,只瞧她“噗”的一声,竟喷出一口血色来。 丫鬟见状,立即向天空发射鸣镝。 “世子妃!”丫鬟们紧张极了,“怀王妃!我们世子妃一路舟车劳顿,身子本就有些虚弱,你竟还如此欺负人!” “快叫太医!”皇贵妃慌了。 怀王妃看她这样,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她更觉得,此时若是不动手将孟期云除去,才会更麻烦! 若她已经死了,郇王世子面前,是非黑白由她自己填说,也总能弥补,可若是活着,必会源源不断像郇王世子吹枕头风…… “愣着作什么?郇王世子妃不尊我与母妃,图谋不轨,快快处置了!”怀王妃很着急。 生怕晚了一步之后,这人活着踏出宫殿。 皇贵妃一个大活人,竟是没闹腾过自己的儿媳妇儿,气得甩袖干脆一句话都不说了。 她知道,自己虽是怀王亲母,可与这儿子并不算亲近,且这段木静才是她儿心尖尖上的人,早先为了这段木静,她儿子都驳了她好几回,如今这女人疯起来,她还怎么拦? 索性不管了。 场面乱作一团,孟期云的两个丫鬟将她护的死死的,二人会武功,来一个打一个。 只是混乱之间,孟期云扯了自己的头发丝,撕了自己的朝服,那胳膊在脸上一糊,喷出来的血顿时抹了一脸。 她眼角含着泪,嘴里冒着血花,脸上不知为何还红肿一片,看上去就像是遭人暴打了一样。 怀王妃眼睁睁看着那两个臭丫鬟将人保护的好好的,气得差点咬碎了牙。 “你们这是在作甚!”突然,冲进来许多人。 皇帝、怀王还有郇王世子甚至极为皇室王爷这会儿也都跟了过来,更别提那些侍卫了。 按理说这些外男不好进入皇贵妃宫中的。 可郇王世子一口咬定自己的世子妃遇到了危险,为了给郇家几分薄面,也不得不带着人过来瞧瞧,皇帝众人本以为一切都是误会,竟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一幕。 孟期云人往地上一瘫,又委屈又倔强。 怀王隐隐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但因着那脸上都是血,也没能认得出来。 “王爷!”怀王妃立即跑过去。 “可否请诸位给郇某一个交代!?”陈肃躬一脸震怒,随后更是冲着皇帝道:“皇上,郇家世代忠良,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只是妇人无辜!今日她第一次拜见皇贵妃,不知为何要受如此屈辱!” 皇帝身子骨不太好,孟期云瞧了一眼,都觉得心惊。 皇帝很瘦,眼底乌青,偏偏那脸上又有种异样的红晕。 她是个大夫,自然能瞧得出来,皇帝身体已经耗空了,如今看上去能这般抖擞,必然是服用了丹药的缘故,可这丹药伤身,看他这情况,恐怕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再瞧那唇色和印堂,孟期云几乎可以肯定,三月之内,必有国丧了。 “贵妃,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声音都不太精神。 皇贵妃气得肝疼,“回皇上,臣妾也不知是何故,这两孩子一见面便像是点了炮仗似的,实在没拦住……” 第197章 送回 “贵妃娘娘!明明是怀王妃执意欺负我家世子妃!主子第一次见她,她瞧了一眼便质问我家主子为何要来京城,张口便要将人赶出去,出言恶毒,我家主子气不过,便顶了几句嘴,谁知道更不得了了,怀王妃竟要将我家主子赐死!” “诸位瞧瞧,我家世子妃被打成什么样了!若非千钧一发,奴婢也不会放鸣镝将世子叫过来!若是诸位再晚来一步,恐怕……恐怕我家世子妃便凶多吉少了!”丫鬟立即跪下来,一字一句,将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怀王妃脸色微僵了几分。 这个孟期云太过狡猾,明明刚才她的人都没碰到她半分,可她竟将自己弄成了如此模样! 偏偏她都解释不清! “王爷,这伤是她自己弄的……”怀王妃委屈巴巴的去拽怀王的袖子。 怀王很少瞧见妻子委屈的样子,对孟期云立即生出几分厌恶来:“不知是世子妃做了何事让本王的王妃如此生气?” 皇贵妃听到这话,都不觉得诧异。 孟期云讽刺的笑了笑:“怀王殿下好重的戾气,王妃头一次见我,要打要杀,不过是觉得我郇王一脉好欺负罢了!一口一个赐死,怀王妃的威势可真是吓人呢,莫不是觉得,这天下间没有旁人能压得住你?你将皇上放在何处?!我郇王一脉只忠于陛下,一小小王妃便敢如此逾越,究竟是安得什么心!?” 孟期云这话一说,皇帝脸色阴沉了几分。 这朝政如今几乎都由怀王管理,但他也是个帝王,这权势即便他移交给了儿子,也不希望他比自己这个皇帝还要猖狂。 “老四,这女人都要被你纵上了天!” “父皇,她年纪小冲动了些,不过是有些误会,我观郇王世子妃伤得不轻,不如先回府好好休养?儿臣一定好好劝劝她,给郇王一个交代。”怀王立即说道。 只是语气听上去却有些强硬。 皇帝怔了一下,随后脸色阴沉下来。 片刻之后,竟没反驳他的话,默认了这个结果。 孟期云明白,皇帝的儿子、孙子,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当今本有十几个儿子。 年纪最小的排行十六,在襁褓中时便成了争权夺势的斗争品,被人下毒害死,那一次三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和十一皇子都被查出参与其中,被幽禁了。 大皇子前往封地途中被山匪要了命,二皇子感染时疫而亡,五皇子出家当了和尚,九、十皇子,也犯了事儿被皇帝厌恶,扬言二人永不可能继承皇位。 十二到十五皇子,年纪不大,死了三个,还剩的一个,从马上摔下来,瘸了。 只剩下这怀王胳膊腿好好的,而且势力日益强盛。 正是因为没有对手,所以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此时跟着皇帝一起来的三位皇室王爷,那都是宗亲,里头也有几位的妻房儿女被怀王妃欺负过,此刻看到这副场景,心中也都生出几分荒唐感。 “先送世子妃回去吧。”怀王笑了一笑,向郇王看了一眼。 第198章 多行不义 孟期云知道,凡事都要有个师出有名,一直以来,郇王便是没这个名头,所以什么都做不了。 郇家的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时还是先皇在位。 郇家武将多,而且都极为有本事,现在的郇王在那时候还只是郇家一个幼子。 当时边关有战事,郇家儿郎出马,将敌军杀得节节败退,当时的郇家可以说是功高盖主,许是先皇感觉到了不妥,便扣了粮草,让本该轻松胜利的战事一拖再拖,甚至朝廷几次施压,军中有人泄密,最终造成了郇家的人惨死。 郇家女子刚烈,老夫人当场气死。 死了这么多人,朝廷还怀疑郇家用心。 郇家女子,以血为书,为丈夫伸冤,也许她们也清楚皇帝想要什么,知道对方不想看到郇家势大,故而这些嫁进郇家的女子,为保郇家最后一点血脉,不是自裁便是归了娘家。 只剩下如今的郇王一人,独木难支。 此事闹得大。 先皇临死之前,颁下罪己诏,从前郇家只有王爵名号,那之后,赐了焰林给了郇王,又许了很多金银珠宝,声势浩大,天下皆知。 如此一来,当年还年轻的郇王什么都做不了了,甚至还要谢谢皇帝认了错低了头。 但如今与当年可不同了。 那时候郇家已经废了多半,可经过这么多年修养,已无需和当年那样,缩头缩尾。 孟期云向陈肃躬看了一眼。 陈肃躬也了解了她的心思,此时此刻,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领命,然后搀扶着孟期云离开。 他手钻攥得紧。 “我没事,装的。”孟期云怕他担心,抽空小声的说道。 “我知道。”他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丁点温度。 虽然知道,却不妨碍他心疼罢了。 夫妻二人心里的想法一致,从这宫中离开的时候也没逼着人,甚至离了皇宫,还直接下了轿子,一步一步,走回了郇王府。 他们这边才到家,事情便已经传遍了京城。 堂堂世子妃,被人欺辱,岂是小事儿?连如此功劳郇王一家都得不到好结果,那他们这些人,从此以后岂不是要被怀王妃永远踩在脚下? 进出郇王府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孟期云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有拦着,甚至还将着人将这京城各家的情况打探了一下。 曾经得罪过怀王妃的人家,会被神医拒之门外,而她的出现,便是刚刚好,亲自上门诊治不说,医术还不比那神医要差,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好感。 怀王得知孟期云身份的时候也有些震惊。 立即想要找从前那位高人,可惜,竟没了音信,只有那高人的徒弟,一脸悲戚,瞧着很是可怜。 “我家师父本是叛出师门的,谁知道师祖竟没死,师父给王妃换命最后,便被师祖发现,已经被清理门户了……尸体早就烂了,师祖留着我,就、就是等着王爷找我,让我告诉您一句话的……“ 怀王心惊不已:“他说什么!” “师祖说……多、多行不义,必自毙。” 话刚落音,怀王便动手将人一剑劈死了。 坏消息并没有停止。 三月后,皇帝重病,神医随侍左右,为其延寿,而郇王世子、段将军为首,带兵直接杀入了皇宫。 第199章 妖孽 陈肃躬动手的时候,怀王还在宫内侍疾。 他这孝顺模样确实也让当今生出几分欣慰来,只可惜,皇帝并没有想过,他这身体为何破败的如此之快。 后宫一茬接着一茬的鲜嫩女子是怀王找来的,看上去仙风道骨的炼丹道士也是怀王找来的,就连皇帝每日的吃食几乎都要过怀王的眼,他想让皇帝早死,偏偏又想留着孝顺名头,一直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引着皇帝颓废,一日不如一日。 而且在怀王看来,他这父皇昏聩无能,如今名声越差,将来他登基之后,这满朝文武大臣还有天下百姓才会感念他的好!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陈肃躬竟然如此大胆,敢造反! 城外那五千精兵根本做不到这些,他如今能十分顺利的杀入皇城,显然是里应外合早就准备好了! “郇九!你们郇家要造反吗!?”怀王真有点懵了。 又看到段将军也在其中,更觉得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岳父竟然与这逆贼一起,静儿若是知道了该如何自处!?” 段将军听到这话,立即浮现出厌恶的神情来:“怀王殿下说这些话不觉得亏心吗?!你府内那妖妇,怎配做我的女儿?!我女儿娇弱文静,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自打那邪祟占了她的身体之后,在这京城害死了多少人!?” “我清楚我女儿是什么样的人!那妖妇猖狂,自打入怀王府之后,对她哥嫂不敬,害死好几个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整日在你面前谗言蛊惑人心,京城贵女不敢出门!更不敢提及你怀王殿下,生怕糟了迫害!我夫人的娘家侄女,不过是多看了怀王殿下一眼,便被那妖妇污蔑说她打你的主意,竟被你派人侮辱了!” “此等恶行,本将忍无可忍!”段将军怒气冲冲。 一年多前,收到郇九信件的时候,他是不信的。 可是知女莫若母,他与夫人提起之后,夫人竟哭得厉害,说自己早就发现了! 后来一高人上门,那人乃是奇门门主,说是妖星降世,如今落入他家。 他身为将军,知道奇门门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自是不可能骗他的,又一番探寻,最后果然确定,对方真的不是他亲女! 而她女儿,魂魄早已没了! 他女儿身体差,不似那孟家女康健,身体根本扛不住妖女的夺舍,活活被她害了命! 他老来得女,这女儿是他的心头宝,如今死的这样惨、还被毁了名声,他恨不得将妖女千刀万剐! 怀王脸色难看:“什么妖孽,纯属胡说八道!段将军,王妃就是你的女儿!” “我女儿身体不好,这妖妇健壮如牛,更对我女儿曾经过往一无所知!有奇门门主作证,那妖星一开始入了郇王世子妃身体,只是碍于世子妃气运极好,这才没办法鸠占鹊巢,改进了我女儿身体!怀王殿下,为妖孽夺舍之人,不就是你帮忙找来的吗?” 妖孽入体之后,没多久便与怀王定亲了,在段家生活的时间并不长。 可短短时间,也让家里乌烟瘴气! 第200章 关押 段将军提到了奇门门主,怀王脸色就变了。 他找的那个高人,便是奇门叛徒,约摸二十年前离开师门,本以为对方已经将那门主师祖害死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不仅活着回来,还在背后摆了他一道! 可恶! “郇九,你别忘了,你们郇家可是立过誓的!”怀王有些慌了。 “没错,祖上有言,郇家血脉永远效忠陛下。”郇九冷笑了一声,“我乃郇王义子,血脉上与郇家无亲,父王做不了的事,我做得,且……怀王殿下,你陷害我生父,逼死我生母,追杀我兄长之仇,我若不报,可还算人?” “!!”怀王震惊的看着他。 脑中不停想着,自己何时得罪这么一号人。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 像这等厉害人物,若真要杀,他必定会斩草除根! 陈肃躬看他这等反应,都没觉得意外,此人自负至极,还没做皇帝却已经如同暴君一般,眼中容不得他人,当年他陈肃躬不过是村里一普通后生,堂堂怀王怎会将他放在心上? 此刻,他也没兴致向他解释。 着人将怀王押了下去。 很快便控制了皇宫。 妖星现世,残害天下百姓。 文武大臣本想着推拒皇家宗室里的人继承皇位,然而仔细一想又不敢了。 都已经支持郇王一家造反了,若不改朝换代,以后清算起来,他们能逃得过? 顺其自然,请郇王取而代之,陈肃躬早已着人将郇王请进京城,用不了两天,刚好能到。 人都说郇王时日无多了,进了大殿,这才发觉,郇王身体好的不得了,精神奕奕不说,身边义子各个能干。 诸人请郇王登基,郇王不肯,只说自己乃郇家血脉,不太好。 他不肯,这皇位自然也就落在了陈肃躬的身上。 这一招倒是挺贼,陈肃躬即便不是郇家血脉,可顶的却是郇家的大旗,即便登基为帝,必然也要姓郇,郇家这些年功绩无数,也只有郇家的身份,才能镇得住这朝内朝外。 陈肃躬并没拒绝。 请郇王做了太上皇,封孟期云为皇后,封了侄子为陈王,郇岚为长公主,还有其他诸义兄弟也都挨个分封,孟僧明成了承恩公…… 孟期云对这些并不是特别在意,陈肃躬做了皇帝之后,她便瞧见了师父。 原来师父没死。 当时诈死,也只是瞧着她命数将变,提前一步去了京城筹备而已,奇门人数并不多,从前都隐居不出的,若非妖星降世,也不会特地出门收两个俗世徒弟。 按照师父所说,这妖星现世,必引起天下战火。 本来他算出妖星是她,可教养了多年,却没发现苗头,离妖星出现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才确定,妖星为异世魂。 孟期云本以为自己还要去找怀王和妖星吴秋瑶怒骂一顿才能出了多年怒气,但现在却发现,没那必要。 她甚至都不想看见妖孽那恶心的行事模样。 怀王害死的人太多了,陈肃躬并没有直接下令将二人处死。 太便宜他们了。 请师父出手,将妖星魂魄从段木静身体中挪到了怀王身边心腹的身体内,然后将二人一起关了起来。 第201章 大结局 段木静何其无辜? 没了妖星的魂魄,也不可能活过来,陈肃躬夺去过去怀王妃的称号,追封其为新朝的静贤郡主,昭告天下,为其洗刷冤屈,好生安抚了段将军一家。 怀王与换了男子壳子吴秋瑶被囚禁于同一间大牢中。 京中恨他们的人,自然也会想方设法的出手。 原本恩爱至极的两个人,根本经不住考验,怀王起吴秋瑶得罪的人太多,吴秋瑶则恨怀王无用,又有别人想法设法的看笑话,没过一年,吴秋瑶便被怀王活活打死。 她一死,怀王留着无用,接着被赐死。 孟期云怕妖邪重新再来,还特地让师父算了一下,最后确定这邪祟没了,才真的放心。 这一年,也发生了许多大事。 前朝皇帝留下的后宫嫔妃太多,很多都是逼不得已,处理了几个妖媚祸主的之后,其他人,有家人来接的且同意的,都被遣送回家,没有家人的,便被安排了其他出路,多被许给军中将士为妻。 北方义军也在换了皇帝之后,变得不成气候。 郇氏名声太好了,心甘情愿臣服的人太多。 当初为前朝皇帝延命的神医,也知道段木静的事情,所以被陈肃躬罚去了北方,让其一声在北地治病救人,不得自由。 当年追着吴秋瑶的那些男子,如今也都成了京中女子嫌弃的对象。 其中段将军的一个儿子也在其中,这儿子被最得他心,年纪轻轻已经被别人叫一声“少将军”了,但现在也被段将军冷落,赶出了家门,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儿子早已发觉亲妹妹被邪祟所占,竟装作不知,甚至对邪祟比对亲妹妹还好,让将军夫妻俩怎能原谅他? 离了段家,这少将军,还算什么? 至于那位纨绔世子,直接被夺了世子之位,这人为了让吴秋瑶开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残暴程度也只比怀王少一点而已,稍稍一查,就能查出他做过的各种事情,命都留不住,别说世子之位了…… 孟期云这皇后做的很闲。 后宫只有她一个,她如今算是看出来了,陈肃躬完全是怕她又被人抢走了,这才当的皇帝。 …… 新朝三年,天下大定,海晏河清。 正在泡在医署教导女子医术的皇后总算查出了身孕,次年,产下长子,取名郇昼,被封为太子。 郇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成了历史上的贤君。 孟期云虽为皇后,功德却不逊于他,新朝医术盛行,仁心圣手者颇多,北地那位获罪的神医,在十年之后,都被不少人比了下去,那医术虽然依旧不错,却也不再是天下难得了。 孟期云的师父,在京中留了十年,十年后,带着孟期云的次子离开,显然,是要将其收为入门弟子了。 这入门弟子可与孟期云和陈肃躬的身份不同,要身守奇门,兼备拯救天下的责任,或能游历世间,却不能贪恋红尘富贵繁华,也就是说,只能偶尔回家看看罢了…… 夫妻俩心里恨不舍,但并没有挽留。 若非师父当初现身,如今哪里还有他们如今的安定景象? 自此,奇门多了个继承人。 孟期云和陈肃躬这一辈子都恩爱,太子成年之后,便禅让隐居起来,一生一世,一夫一妻。 民间多效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