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爱将晚》 第1章 在井里穿越了 “啊……鬼!” 这一声惊叫,让好不容易爬到井口的陆早早差点儿又跌了回去,如果刚穿越过来又跌死,也是破了穿越女主角死最快记录了。 她,陆早早,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主任医师,院里最年轻的医学教授,留美高材生,在儿童戏水区溺水身亡却意外穿越到了这具身体上,命运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又给了她一个机会,这一世,她必然不会再死的这么奇葩。 没过多久,督军府的刘管家带着家丁匆匆赶到,一行人提着灯笼,照得那后院灯火通明。 陆早早正坐在井台上,打理她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就着惨白的月光,刘管家看了又看,人死不能复生,可眼前这位分明就是今早儿投井的少夫人啊! 饶是行伍出身的他,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不用说那些没经过事的家生子了。 很快,陆早早就听到刘管家说:“快去请老夫人来看看。” 她在井台上了坐了这么久,也把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从头温习了一遍:原主叫沐晚,是当地首富沐家唯一嫡出的女儿,沐老爷娇宠着长大的心肝宝贝儿。 原本和督军府联姻这件事不该落到她头上,偏偏老督军带着少帅凌慎行来沐府议事那天给她撞见了,一见倾心,之后便闹着非凌慎行不嫁。 沐老爷无奈,只好厚着脸皮去说亲,督军能和富可敌国的沐家联姻,自然也是喜不自禁,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沐晚便依着沐家的习俗,和庶出的姐姐沐锦柔一起风光大嫁到了督军府,做了少帅的少夫人。 然而,沐晚在督军府的日子并不好过,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她,把府里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丈夫凌慎行对她更是厌恶至极。 沐晚嫁过来足足半年都没机会近得凌慎行的身,倒是便宜了懂事、识大体,不争不抢的庶姐。这一来,大家私下里都说指不定哪一天,少帅夫人由好性情的沐锦柔小姐来做,他们也就熬出头了。 “嗤……”陆早早轻笑出声,好一个识大体,不争不抢!! 她这突然失笑吓得管家身后那个提灯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连裤裆子都湿了。 这些人害怕也在情理当中,就在今早儿,督军府的少夫人突然投井自尽,有人看见时,只剩下井边一双缎面绣花鞋,那井水太深,里面不知什么原因又盖了许多杂草,督军和少帅都不在府上,刘管家只能去问老太太,老太太急忙让人打捞,可是井口太窄,身强力壮的大汉根本无法下井,能用的工具也全用上了,结果连片衣襟都没捞上来。 老太太已经派人给督军捎了信,毕竟投井死的是沐家的小姐,沐家财力雄厚,这些年一直支持着凌家的军饷开销,要是因为这件事闹了不愉快必然会影响到北方那边的战事。 老太太正焦虑着,就有人来说少夫人从井里爬出来了,老太太震惊之余不免吐出一股浊气,纵然她再不待见这个孙媳妇,也不想跟沐家闹翻。 老太太匆匆穿了鞋,就在他人的搀扶下匆匆往后院赶来了。 听着纷杂的脚步声,陆早早还在理着她的湿发。 这具身体的前主人虽然脾气不好,却有一个过人之处---鼻子特灵,比普通人要好用几倍,而且,她也被家里逼迫着念了三年的中医,纵然没用什么心,学无所成,但药典却是背得滚瓜烂熟。 所以,残存在她记忆中的最后几个字是:首乌藤。 这具身子不是自己投井自尽的,她是被人从后面推下去的,而在她落井时,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却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首乌藤的味道。 首乌藤是一味中药,能够补养阴血,养心安神,一般被用来调理女人的阴虚失眠。 这也是这具身子留给她唯一的线索了。 ~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督军府上下的人,远处一片脚步声越走越近,两个丫头打了灯笼在前方带路,后面七七八八的跟了几个夫人小姐,都是初醒的模样,没抹胭脂水粉,可眼睛又瞪得圆溜溜的。 刘管家没想到连老夫人都惊动了,赶紧拾起灯笼上前问安。 老太太由人搀着慢慢的走过来,身上穿着素色的绸缎睡衣,外面披着兔毛斗篷。 夜晚光线不好,她看得不是太清楚,却已经听到身旁的人在倒吸冷气,而一直搀着老太太的是少帅的二夫人沐锦柔柔,一张俏脸早已煞白煞白。 沐晚将目光移向她,心中冷嗤,这位弱不禁风的美女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沐锦柔柔了,果然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 老太太此时定晴一瞧,那阴森森的井边当真坐了一个人,看这体形轮廓都跟她那孙媳妇相差无几,她那孙媳不习水性,投了这样深的水井,端得没有不淹死的道理,老太太见了,心中也是陡然升起寒意,急忙捏着手里的佛珠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人是鬼?”说话的是督军的二姨太,早就惊得面如寒霜。 一旁的三姨太倒是司空见惯一般,用手帕擦着脸颊,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在我们王爷府,三天两头有丫头投井,没什么稀奇的。” 老太太眉头一皱,不悦的打断她:“这是督军府,不是王爷府,那都是什么朝代的事情了,你还提它做什么。” 三姨太是末代王朝的格格,平时就喜欢把王爷府几个字挂在嘴边,被老太太这么一训斥也是讨了个没趣,偏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三姨太挨了训,刚才被她贬低的二姨太立刻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刘管家又上前了几步,此时也壮了胆子,把灯笼又往那人的身前递了一些,桔色的光亮像一簇火苗在风中晃动。 陆早早听见声音,终于缓缓转过了头,乌黑的长发掩映下,一张脸惨白如纸,那双眼睛却如同皓月般明朗清亮。 她这一回头,把这一众夫人小姐都吓得退后了几步,有胆小的直接捂着脸尖声叫了起来。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刘管家咳了一声,大着声音问。 陆早早的目光先是落在老太太的身上,这位秀丽端庄的老太君是老督军的妈,在这个凌家大宅里,老太太的话便是一言九鼎。 老太太是极为讨厌她的,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个孙媳妇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满意,但碍于沐家的面子也不好太给她难堪,着实憋得挺难受。 “是人吧,你们瞧,地上是有影子的。”二姨太拍了拍胸脯,“沐晚啊,你真是吓死人了,好端端的跳什么井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 “一家人?”立于人群后的一个女子,披着一件大红色的羊绒披风,一双杏目清澈透亮,此时目色清冷的突然出声,“说这种话真是笑死人了。” 说完便不再理任何人,自顾的转身离开,在老太太面前,敢这样目中无人的大概也只有四姨太了。 二姨太被她的两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却也不敢出声同四姨太计较,只能闷着头独自生气。 老太太急忙吩咐下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搀着,以后府里再有个大事小情,谁都不准惊动她,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四姨太现在最受宠,又怀了督军的骨肉,凌府上下都把她当宝贝一样供着。 这边还在关心四姨太,陆早早已经打理好了那一头湿漉漉的发,心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也算是待她不薄了。 从今以后,她就是沐晚,只不过,不再是以前那个沐晚。 “少夫人,少夫人,太好了,你还活着。”这突兀的声音吓了沐晚一跳。 果然每一个穿越的小姐背后都有一个情同姐妹的丫头。 “少夫人,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翠娟啊?”翠娟摇着沐晚的手臂,眼泪断了线般的往下落:“少夫人,你有没有受伤?快让翠娟看一看。” 第2章 下马威 看来这个哭得情真意切的丫头就是她的贴身丫环了。 沐晚在水里泡了一天,身子着实乏力,只好搭着翠娟的手臂勉强起身。 老太太见她能站着,眼珠子也是乌黑有神,虽然一直不开口说话,但这人八成是活过来了,她虽然不待见沐晚,可也极要面子,当然不想这种投井自尽的事情发生在凌家大宅,被传出去的话必会遭人指指点点,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不能得罪沐家。 “去找个医生过来瞧瞧。” 李管家为难的道:“老夫人,这么晚了,医馆都关门了。” “关门了就再想别的办法。” “奶奶,不如让我给妹妹看看吧。”一直没有出声的沐锦柔迈步上前请缨,“我虽然学艺不精,可也能瞧个大概出来。” 老太太闻言,恍然笑道:“我差点忘了,我们府上还有你这样一个宝贝。” 提起这个孙媳,老太太自然满脸是喜,贤良淑德,懂事乖巧,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外公家又是医药世家,只可惜,她这般优秀,却只能做个侧室。 被四姨太刚驳了面子的二姨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拍马的机会:“沐锦柔真是女神医,上次给我送的那些补药,吃了之后神清气爽,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沐锦柔谦虚的摇头:“只是照着书本搬下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姨娘要是觉得好用,我回头再送些到你的房里。” “唉呀,那就先谢谢了。” “二姨娘不用客气,这是沐锦柔应该孝敬您的。” 沐锦柔的谦恭让二姨太找回了从五姨太那里丢回的面子,神情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妹妹,我来给你瞧瞧吧。”沐锦柔施施然的走过来,伸手想去握住沐晚的手腕,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沐晚是医生,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状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用不着别人来指手划脚。 “谢谢姐姐好意。”沐晚盈盈一笑,眼中却无笑意,“我好的很。” 沐锦柔倒是愣住了,她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嘴甜了,她以前可从未喊过她一声姐姐。 沐锦柔扫了眼被避开的手,忽然脸色一沉:“妹妹,不要胡闹,刚才碰到你的手,明明就烫的厉害,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万一感染了伤寒……” 这两个字一出口,周围的人如同惊弓之鸟,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就连老太太都露出惊慌的神色,只是碍于面子才纹丝不动。 众人的反应让沐晚有些疑惑,可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在21世纪,伤寒并非大病,但在这个年代,伤寒是绝症,还是会传染的绝症,谈寒变色。 沐锦柔懂医术,哪怕她说的是万一,也足够让大家惊出一身冷汗,那些看着沐晚的目光都有些惴惴的,好像她已经得了不治之症。 这府里人多嘴杂,很快就会传到少帅的耳中去,本来就不待见的老婆,很可能还感染了会传染的顽疾,恐怕更要对她避而远之了。 第3章 伤寒 沐晚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害怕的表情,两只手紧紧抓着沐锦柔,同时狠狠打了两个喷嚏,那喷嚏就像是故意的,每一下都冲着沐锦柔的脸,她来不及躲避,被喷了一脸。 一旁的翠娟立刻惊慌起来:“少夫人,你不会真的?” 沐晚瞧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沐锦柔,焦急的问:“姐姐,你快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得了那种可怕的病?” 沐锦柔嘴角抽搐,一时语塞。 刚才大家都看见了,沐晚一直抓着她的手,两人有着亲密的肢体接触,而且沐晚的那两个喷嚏都喷在她的脸上,如果说沐晚得了伤寒,她现在难逃被感染的风险,大家也会对她避而远之的。 再看沐晚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竟无法分辨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沐锦柔只好硬着头皮咬了咬牙,柔声安慰:“妹妹不必多虑,自然是不会的。” 沐晚听了,仿佛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 听说她没有感染伤寒,刚才凝滞的气氛才缓缓消散,看来沐锦柔平时没少下工夫,只是一句莫须有的片面之辞就可以让大家信以为真,要是她再添花加彩,沐晚必然百口难辩。 “行了,都散了吧,沐晚既然没什么大碍就回去歇着吧,以后也不要意气用事,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跟你父亲交待。”老太太在风中站了许久也觉得力不从心,一旁的丫环急忙上前扶了她。 老太太发了话,大家也都准备各自回去休息了。 众人没走多远,就有侍从如同一阵刮起的风,一路小跑着而来,李管家怕他惊了老太太,怒道:“你这风风火火的是赶着去投胎?” 侍从见大家都在,脸上立刻堆了笑:“老夫人,众位太太,少帅回来了。” 老太太刚才还是一脸的疲惫,闻言立刻露出喜色,皱纹都笑开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听说是打了胜仗,一切都安排妥当便连夜赶了回来,少帅刚进屋喝了热汤,说是累,让我转告老夫人,明天一早再去拜见。” 老太太点头,盘着手中的一串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念了几句,老太太又冲着沐锦柔笑咪咪的说道:“锦柔啊,希尧刚从战场上回来,劳累疲乏,你今天晚上就去他房间伺候着。” 老太太说完这话,其他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落在了沐晚的身上,平时只要一听到少帅的名字,她就会像只花蝴蝶般扑上去。 只是今天的沐晚有些奇怪,听到老太太让沐锦柔去侍寝的消息还能平静的好像事不关已,难不成真是掉进井里摔傻了?或者是脑子进了水不太灵光,不然以她的性格,此时必定要冲过来跟沐锦柔掐架,搞得凌府上下不得安宁。 反倒是沐锦柔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悦,而是正色道:“奶奶,妹妹受到的惊吓不轻,这个时候更需要少帅的关心,还是让妹妹去吧。” 第4章 要死死远点 听了沐锦柔的话,沐晚的心头仿佛有一万头羊驼飘过,果然是个开放的时代啊,谁来伺候丈夫还要互相谦让,对于崇尚一妻一夫,婚姻保守的沐晚来说,这样的老公,谁爱要谁要,白给她她都不稀罕。 沐锦柔瞧见了,于是问那侍从:“你可告诉少帅我妹妹掉到井里的事情?我妹妹体弱,这一落井怕会受了什么风寒湿病,还想让少帅拿个主意,找个稳妥的大夫给瞧瞧。” 侍从听了,先是看了眼不远处的沐晚,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回二夫人的话,少夫人的事情,我已经同少帅一五一十的说了,少帅……少帅说,让少夫人下次投井选一个远点的去处,别脏了府里喝水的地儿。” 扑哧! 人群里不知是谁忍不住笑了出来。 沐晚自然也听到了,虽然他们没什么感情基础,但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夫妻,这样的话未免让她太难堪,不免在心中暗暗咀咒那个无情的男人不举不举不举。 沐锦柔的眼底浮起讥诮之意,往那边看了一眼,却是突然严厉了起来:“休在这里胡说八道,少帅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不去管家那里罚板子。” 侍从平白要挨板子,自然是一脸的委屈,心里念着自己倒霉。 “妹妹,别听他胡说,这话断然不会是少帅说的。”沐锦柔冲着沐晚所在的方向,柔声安慰:“你先好生回去休息,等少帅抽出时间,我一定在他面前多说好话,等他消了气,就该去看你了。” 这副当家主母般的语气,好像少帅去不去看她沐晚都要凭着她的一句话,沐晚乏力,也懒得同她在言语上计较,反正她不稀罕什么少帅,更不屑于吃醋争宠,她愿意说什么,就由着她去了。 沐晚笑着嗯了一声,“真是让姐姐费心了,我身体好的很,就不劳烦少帅浪费时间了。”说着便迈着步子往自己的别院去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规矩。”三姨太轻嗤一声,转而又握着沐锦柔的手说:“锦柔啊,少帅回来了,你得好好表现才是。” 沐锦柔却是一脸为难的摇摇头:“奶奶,妹妹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惊吓,我想陪陪她。而且妹妹她对少帅一网情深,刚才听了那番话恐怕会伤心难过。少帅这次回来也会住一阵子,我想也不急于一时……” 老太太一脸不悦的驳斥了她的念头:“你那妹妹的性格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地之差,你把心都掏出来的对她好,可她只把你当敌人,你要去陪她,估计会被那泼妇给骂出来,这件事奶奶做主,你只管好生陪你的丈夫。” 沐锦柔犹豫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点头:“那就听奶奶的吧。” 三姨太眉眼飞扬:“趁着少帅这次在府里多住几日,早点让老夫人抱上曾孙子,给我们凌家添继香火。” 说完,沐锦柔的脸红了,其他人都在吃吃的笑,像是真的会有喜事一般,就连老太太的眉梢也添了喜悦,如果沐锦柔怀孕,她就要做曾祖母了,当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第5章 谁是凶手 沐晚回到自己的住处,随意打量了一眼,家俱都是紫檀木雕琢的,工艺考究,奢华大气,但是床饰和摆设都偏向于西洋化,看来这位少夫人顶喜欢洋玩意。 靠近窗边的书桌上堆积着许多宣纸,墨迹早就干了,沐晚随手拿起来一看,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个人名,看来这少夫人对于少帅的喜爱之情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翠娟已经拿来了干净的衣服,上好的姜汁黄刺绣睡衣,穿在身上柔滑舒适,别看这少夫人脾气差,但身为沐家嫡女,品味却不一般,对自己也是极好的,这房里用的东西无不都是上乘货。 沐晚洗了把脸便上了床,放下纱幔对翠娟叮嘱道:“我这一觉恐怕要睡到明天下午,午饭不必吃了,也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翠娟急忙提醒道:“少夫人,明早是要去给老夫人敬茶的。” “反正她们也不乐意看见我,我不去也不会有人惦记,倒省得惹她们心烦。”沐晚把被子往头上一罩:“行了,你出去吧。” 翠娟还要说什么,见她已经不打算再说话了便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门。 翠娟一出门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影子站在外面冲她招手。 翠娟小心的把厅堂的门关了,四处看了眼才走过去,同影子一起来到院子旁侧的榕树下,树荫掩映,投下一片灰茫茫的影子。 那人往屋里看了眼,不加思索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包递上来,并冲着翠娟点了下头,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做,你懂的。 翠娟盯着那小纸包,表情有些纠结,迟迟不肯伸手,直到对方将一包脆响的银元塞到她手里,她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牙一跺脚,迅速把小药包连着那袋银元一起收进了口袋。 ~ 沐晚本是极度困乏的,可躺在这软榻上却无心睡眠。 首乌藤这种中药的味道,喝到肚子里是闻不到的,除非长期坐在炉火前煎制,才能在身上留下那样明显的味道,煎药这种苦差事,夫人小姐们自然不会亲自去做,只能是她们身边的丫环。 方才在井边,她认真的分辨过,沐锦柔的丫头豆蔻身上并没有首乌藤的味道,如果依着这前身的记忆,跟她最不对付的就是沐锦柔了,沐锦柔也是最应该被怀疑的人,可沐晚在她的身上一无所获。 而其他夫人小姐的丫环身上也只能闻到胭脂水粉味,这大院里的三大姑八大姨几乎都聚齐了,难道推她下井的人并不在其中? 这府里的下人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一个一个查起来不是办法,而且很容易打草惊蛇,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只能见机行事,在这个人还没有再次下手制她于死地前把他找出来。 人在明,她在暗,手中又没有其它可以利用的线索,不得不步步小心。 ~ 沐晚这一睡果然就到了第二天下午,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了,窗帘拉得厚实,床头柜上也只亮着一盏台灯,黄铜的灯杆,绿色的灯罩,光线幽暗,将这大屋子照得虚虚实实。 第6章 好吃到哭 沐晚觉得好玩儿便顺手摸了两下,一转眼回到百年之前,所有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没想到有一天也能身临其境,本来打算九月的时候跟闺蜜茶语去南京的总统府玩耍几天,这倒也省了,现在她在那个世界已经是个死人了,对于无父无母的人来说,真正肯替她伤心的恐怕也只有茶语了。 想到茶语正在为她伤心难过,沐晚的心头也不觉得抽痛起来,可惜她身处异世,跟阴阳两隔没有区别,如果不是从小习惯了孤身一人,突然来到这样陌生的环境,恐怕吓也要吓死了。 沐晚对着这台灯感伤了一会儿便走到书桌前,这少夫人以前也是上过女子医药学堂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红木雕牡丹祥凤的书柜,她随意翻了翻便翻到了几本医学书籍。 如果她在那个世界还活着,下个月就要升外科主任了,会是医院史上最年轻的外科主任,要升职前溺水而死,还是在连小孩子都淹不死的儿童区,虽然觉得事有蹊跷,可多想无用,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沐晚翻着手中的医书,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进去,东西虽旧,却是她从未读过的新领域,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医术不是盖的 中医盛行,地位稳固,相比之下,这个时期的西医还是新事物,西方刚刚通过传教士进行西医学的传播,因为才起步,世人皆抱着一种看异物的心态不敢接近,就连一所像样的医院都没有,再加上政府的不作为和当地守旧派医者的反对,西医的发展可谓是举步为艰。 沐晚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能把中西医合并应用,一定会让那些在二十一世纪只是小毛病的绝症完美治愈。 ~ 翠娟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进了屋,瞧见她在看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疑惑的皱了下眉头,少夫人听说少帅喜好读书,为了投其所好便让人买了书柜,装点了这许多的书籍,其实从买回来那天起,她就连一页纸都未沾过,只可惜少帅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半步,更是无从看到了。 翠娟只当沐晚是在装模作样,走过去把药放在了桌子上,也不怕打扰她:“少夫人,您刚死里逃生,那井水又寒凉,老太太怕您受了寒,就煎了药送过来,嘱咐您按时吃了。” 沐晚正看得入神,似乎没有听见。 翠娟见她毫无反应,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少夫人,喝药了。” 沐晚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医书,目光落向那碗散发着浓烈气味的中药。 “这是什么药?” 翠娟的目光有些躲闪,小心的回答:“治风寒的药。” 沐晚将碗端了起来,送到嘴边闻了一下又放了回去,似乎嫌弃这药味难闻,眉头皱的厉害。 翠娟道:“少夫人可是嫌这药苦?” 沐晚抬起晶亮的眼眸瞧着翠娟,倒是一个长得十分清秀的姑娘。 这丫头是她来凌府后,老太太派过来的,跟了她一年,也算是中规中矩,之前还有几个丫环,都受不了她的脾气跑的跑,散的散了。 翠娟机灵,急忙捧了一盘蜜饯过来,红的黄的果子搭配在一起,甚至是好看。 “少夫人,这是老督军让人从京地那边送过来的,每个别苑都分了一份,这蜜饯香甜,你吃了药再吃几块,定是不会苦的。” 沐晚伸手捏了一粒放进嘴里,是杏子做的,甜而不腻,回味甘香。 真是好吃到哭。 她吃了一颗又忍不住想第二颗,碍于翠娟在,她也不好意思,只好说道:“放那吧,我一会喝。” 翠娟小心的把碗放下,不忘叮嘱一句:“少夫人记得喝,要是病倒了,翠娟就罪过了。” 第7章 红袖 翠娟过了半个时辰来收药碗,沐晚还在看书,已经空了的青瓷碗端端正正的搁在桌子上,那盘蜜饯也所剩无已。 翠娟的嘴角爬上一抹意味深长的诡异笑容,急忙收了碗,笑着道:“老夫人今天晚上要给少帅接风洗尘,府上都在准备呢。” 平时听了这话,沐晚定是最为殷勤的那个,此时却像事不关已般,视线仍然专注在书页上,好一会儿才凉凉的道:“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翠娟显然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少帅也会去。” “他去我就一定要去吗?” 翠娟被问的哑口无言,盯了她足足有一会儿不知道再如何开口,少夫人以前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现在不言不语的,她倒是猜不透了。 “我想去看看红袖,你安排一下。”沐晚终于肯从书中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 翠娟脸色突变,急忙摆手:“不行的,少夫人,红袖犯的是杀头的罪名。” “我知道,你只管去安排就是了。”沐晚重新低下头,“我自有分寸。” “可是……” “没事就把里面的杂物间收拾出来,所有的东西都要搬走,我要用那间房子。” 杂物间里堆满了不用的衣饰和一些换下的家具,这位少夫人生前也是出了名的奢侈浪费,崇尚节俭的老太太对她百般看不惯,无奈她花的是从娘家带来的钱,老太太纵然不悦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衣着朴素的沐锦柔深得老太太的喜爱。 “少夫人,那里面的东西怎么办?” “扔了。” 翠娟一听大喜,这些衣物虽然都是过时的,可对于她来说却是好东西,白白又赚了一笔,她怎能不高兴。 “我这就去收拾。” 等翠娟的声音和着关门声一起消失,沐晚才将手中的书反扣在桌子上,重重叹了口气。 要说这凌府上下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对她好的,那非红袖莫属了。她是沐晚从沐家带来的丫头,忠心又机灵,只不过沐晚对她和其他下人没什么区别,动不动就把火气往她的身上撒,难得红袖一直任打任骂,从不抱怨。 半年前,督军的五姨太意外惨死,而那天晚上只有她和红袖在五姨太的后院里出现过,证据确凿,眼见着督军就要怪罪下来,沐晚百口莫辩,是红袖挺身而出认了所有的罪责,结果红袖被关进了军队的监狱,过不了多久就要进行枪决了。 如果是以前的沐晚,大概不会看重一个下人的贱命,哪怕这个下人是为了救她。 但她不是那个沐晚,想要在凌府生存下去,身边必须要有一个真正靠得住的人,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不能枉死,而且,红袖留在她脑中的形象跟她那世的好友茶语十分相似,从小陪她长大的茶语,做任何事都以她为先的茶语,是她唯一舍不得的,她甚至觉得,红袖就是茶语的化身。 想救红袖,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她想到了她那个从未有过接触过的夫君,现在能救出红袖的只有他了,可如何让他帮她,还需从长计议。 第8章 新发现 沐晚本打算在天黑前将这本书看完,但老夫人那边还是差了人来叫她参加接风宴。 沐晚虽然想在这府里安静度日,可是身份在这,一味的回避也不是办法,更何况,她有心闭门不问天下事,却有人时时拿她当眼中钉肉中刺,非要先除之而后快。 沐晚打开衣柜,被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灼了眼,这位少夫人还真是喜欢鲜艳招摇的颜色,她从中找出一件素色的米黄色斜襟旗袍,又挑了件白色的披肩。 在她那个年代,旗袍似乎已经成了历史的陈列,大街上鲜少有人穿着旗袍招摇过市,现在想想,这带有浓重民族色彩的衣饰很快就会成为过往,得不到发扬光大,未免有些可惜。 沐晚看了看镜子里的人,身段婀娜,面如美玉,当真是个极美的人。 翠娟正搬着一个大箱子从杂物间里走出来,看到站在镜子前梳头的沐晚不免一愣,那映衬在镜子里的人有着一头如缎的的长发,只用一只玉簪挽着,简单却秀美,一张清秀的脸庞小巧精致,清澈的眼眸乌黑有神,还有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新自然的气息,绘成一幅清美的画卷。 哪怕翠娟是女人也是看得一呆,以前在她的印象里,少夫人总是浓妆艳抹的,把自己打扮的好像花鹦鹉只为了吸引少帅的注意,她的衣柜里什么时候也少不了花花绿绿的衣服,还有那些露肩露腿的洋装,没让少帅留意到,倒惹得老太太颇为不满,下人们更是在暗地里说她伤风败俗。 此时对镜绾发的沐晚只着了一件素色的衣袍,脸上也未施粉黛,那种清新脱俗的美如同发光的钻石,把这黯淡的屋子都照亮了。 “收拾好了?”沐晚自镜子中看了一眼,翠娟那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 翠娟这才收回神思,急忙道:“除了一些废旧的衣物,还有一箱包得严严实实的瓶瓶罐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知道该不该扔。” 沐晚往翠娟打开的箱子中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放下梳子就起身走了过去。 “这些东西留着吧,你先出去。” 翠娟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她只对衣物感兴趣,这些东西她也不稀罕要。 沐晚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摆好,心中的喜悦之情无以言表,没想到这一无是处的前身竟然还收藏了这些好东西,她正愁着要去哪里搞一些,结果就给送到眼皮底下了。 “少夫人,老夫人那边在催了。”翠娟高声在外面提醒。 沐晚急忙把东西放回箱子,又拿胶纸封好,抱起来放到了收拾好的杂物间,也是她的小小工作室。 “少夫人……”翠娟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沐晚暗道了一声“催命鬼”,理了理头发打开门,神色不悦的说道:“你不应该姓翠,你应该姓催。” 翠娟笑着说:“只要少夫人喜欢,我姓什么都可以。” 沐晚叹了口气,还真是拿她没办法:“行了,走吧。” 去晚了,怕是又要挨一通牢骚了。 前厅里仆佣穿梭,偌大的圆桌上摆着精致的青花瓷器,盛着各种美味佳肴,凌家是旧式家族,特别是老太太还信佛,家里的生活习惯依然保持着旧式的风俗。 老太太坐在居首的位置,穿着一身大襟的深红色褂子,头发已经全白,却丝毫不显得老态,枯老的手中盘着一串发紫的佛珠。 而坐在她右手边的青年男子,极短的黑发,赤色的长袍,微微抿着的冷硬唇线,纵然不发一言却似乎滋滋不断的向外散发着强烈的磁场,在这一众女人当中独显得鹤然而立,卓而不凡。 “这沐晚怎么还不来,难道我们一桌子人都要等她不成?”老太太冷了脸色,把手中的杯子用力搁在了圆桌上。 第9章 不成体统 那青年男子闻声并不言语,修长的五指攥着一盏瓷杯,饶有兴致的慢慢品着。 一旁的沐锦柔急忙劝道:“奶奶先别气,我那妹妹一向懒床,已经派人去请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老太太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不成体统,难道还要三请四叫?希尧,你平时是怎么管教的?”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老督军凌哮天唯一的儿子凌慎行,表字希尧,现在军功赫赫,威震八方,外界所传的青年才俊,百年奇才。 听了老太太的话,凌慎行依然是眉眼不抬,好像跟他无关,此时,一个丫环来报:“少夫人来了。” 沐晚一出现就引来众人的注目,她不以为意,微微一欠身:“抱歉,来晚了。” 老太太虽然对她诸多不满,可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孙子大战凯旋,她也不想惹得一身晦气。 凌慎行的旁侧有一个空位,那是留给沐晚的,毕竟是正室,场面上的规矩不能差,可沐晚仿佛没瞧见,挑着一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就再无声息。 空气里有片刻的安静,显然大家对沐晚突然的转变很是不适,不过老太太没出声,其他人就算颇有腹诽也都不敢擅自多言。 管家拿出了上好的陈酿,除了怀孕的四姨太,大家面前的杯子都斟满了。 老太太先是夸赞自己的孙子如何如何的功勋昭著、少年英才,大家自然也都随声附和,一时间桌子上的气氛十分欢喜。 沐晚端着酒杯,目光落向面前的美味佳肴,只想着老太太赶紧把话说完,她这肚子早就饿了,偏偏老太太的演讲能力跟她院里的院长有一拼,明明说了“我再讲最后一句”,结果这最后一句一直没有句号。 沐晚无聊,眼珠子暗暗四处观察,目光无意一瞥,竟撞上一道淡漠至极的视线,那双眼睛凌厉透彻,可隐隐又有种妖娆的姿态,他可能根本没在看她,但沐晚却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被火灼般的刺了下。 她微微颔首避开那犀利的目光,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心里不免暗叹一句,原来他就是凌慎行,那个让这身体的主人一直心心念着的男人,虽然帅得有点人神共愤,可是戾气太重,又有些阴寒之气,绝对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在她那个时代,最流行的是无微不至,长相无害的暖男,就像脑外科的林医生。 纵然知道他不是善类,但沐晚也必须想办法同他商量一下红袖的事情,红袖是被冤枉的,五姨太的惨死一定另有其因。 她需要机会,但绝不是现在。 第10章 中国好声音 老太太洋洋洒洒的讲了大半天,终于是进入尾声,桌子上传来碗筷的轻响。 酒过三巡,沐晚也吃得饱了,正在寻思着找个借口溜回房间,却听坐在那里的三姨太笑呵呵的同老太太说道:“母亲,平时家里有了喜事都要唱个曲儿助兴的,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能不热闹一番?” 三姨太这一提议,沐晚立刻谨慎了起来。 这前身师从昆曲儿名伶小花枝,可她那时根本无心学昆曲儿,上课的时候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偏偏老督军喜欢听昆曲,一听儿媳妇拜过这样的名师自然是满心期待,有一次寿宴上让她唱,结果唱得稀里哗拉,搞得老督军很没面子。 她学艺不精狠狠扫了督军的兴,又在众宾客面前丢人现眼,这让凌慎行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想他堂堂少帅,自己的妻子却如此的上不了台面,有几人能够喜欢。 幸好三姨太及时救场,声情并茂的演绎了一首昆曲的经典桥断《牡丹亭》,在她这负面的衬托下,简直是说不出的精彩,所有人都知道,督军的三姨太是天生的好嗓子,唱腔华丽婉转,不可多得。 出身王府的三姨太,自小跟着末代王爷听戏,自然也是耳读目染,当年也是凭着一副好嗓子博得了督军的欢心,只不过年老色衰,只空余婉转唱腔,而且听说督军现在只喜欢听四姨太的钢琴曲了。 在这府上,能让人记住三姨太的也只有这副歌喉了,所以每逢喜事,她都要婉转的提议,反正唱来唱去最后一定会是她压轴收尾博得满堂彩,对于失宠了姨太太来说,这恐怕是她难得风光的时候了。 更何况,每一次都会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沐晚来给她做陪衬。 沐晚微微垂首,独自想着心事,像是没听见。 三姨太话音一落,老太太便笑着点头,孙子大胜归来,她自然是喜不自禁,此情此景,必然要有节目助兴。 站在三姨太后面的一个丫头突然出声道:“听我家格格说少夫人师从昆曲名师,我们都想开开眼界呢。” 三姨太瞪她一眼,斥道:“混帐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那丫头受了训斥,一脸委屈的闭上了嘴。 沐锦柔听了三姨太的话,立刻一脸担忧的说道:“虽然妹妹昆曲唱的好,但她才受了惊吓,身体恐怕不适,三姨娘还是饶过她吧。” 三姨太笑道:“你还真是什么事都替你这个妹子着想,不过就是唱个曲儿助兴,我想她不会拒绝吧?” 沐晚心下冷哼,嘴上衔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而坐在沐晚左手边的二姨太则是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襟,那意思是让她不要上当。 沐晚看了她一眼后便只淡定的装作喝茶,这二姨太谁都奉承,谁都巴结,现在倒是向着她了。 如果换做以前的沐晚,一定蠢得直接上当,可惜啊,那个沐晚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沐晚是她陆早早。 是时候让这些女人见识下什么叫中国好声音了。 第11章 叭叭的打脸 沐晚不会唱什么昆曲儿,但是面对人家赤果果的挑衅,她还是施施然的起了身:“总唱昆曲也没什么意思,今儿就给大家来首新曲子吧。” 沐锦柔笑道:“妹妹唱什么都好听,不知道是什么新曲子,快叫我们开开眼界。” 一旁的凌慎行已经微不可见的蹙了下长眉,眼中涌出厌恶,这个沐晚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自己已经成了这饭桌上的小丑还浑然不知。 他将手中的茶盏一推,长身而起。 “希尧,你这是去哪?”老太太问。 凌慎行微一颔首:“出去抽烟。” 老太太知道他有烟瘾,大概考虑到这里都是妇孺不太方便,便也没有拦着,由着他去了。 沐晚望着男子离开的方向,他眉间眼梢的那丝厌恶几乎不加掩饰,她心中轻嗤一声,走吧,走吧,不听可是你的损失。 沐晚一向不怯场,更何况这次要狠狠的打这些人的脸。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朱唇轻启,一首邓丽君的《小城故事》便如同溪水缓缓流淌而出。 那歌词唱的是:小城故事多 充满喜和乐 若是你到小城来 收获特别多 看似一幅画 听像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 一根烟的工夫,凌慎行回到饭厅,目光越过众人无意落在沐晚的身上,她正捧着茶杯喝茶,眉眼低垂,粉面桃腮,一身米黄色斜襟旗袍,更是衬得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自从沐晚嫁进凌家,他从未正眼瞧过她,只记得这女人一向浓妆艳抹,浑身上下的脂粉味儿,每次看见他就像是苍蝇见了血般的往上贴,让人很是厌烦。 可如今她聘聘婷婷的坐在哪里,仿佛与世无争的淡然让他有一丝恍惚,这女人莫不是真的掉进井子摔傻了? 人摔傻了,难道连着性情也跟着摔得走了样? 他不信这世间还有这种奇事。 比起凌慎行的冷漠从容,饭厅里的众人却是表情各异,特别是刚才提议沐晚唱歌的三姨太,那样子就像是活生生的吞了一斤苍蝇。 谁都没想到沐晚竟然唱了一首这样别致的歌,是她们这些人从来没有听过的调调,不似西洋乐的浮躁,轻唱慢吟间仿佛是从那美丽的小城走了一圈儿,当真有种余音绕梁之感。 其实沐晚唱的不过就是一曲邓丽君的《小城故事》,但是在这个年代,没有流行歌曲,没有邓丽君,更没有中国好声音,看着在座这些人的表情,仿佛能够听叭叭的打脸声。 可只打脸怎么行? 沐晚瞧向脸色有些发白的三姨太,笑道:“比起三姨娘的好嗓子,我这只能算是一个垫场,三姨娘才是高潮呀。” 三姨太不好推脱,只能唱了一段昆曲的《牡丹亭》,这本来是她最拿手的一段,平时大家听了都会拍手叫绝,可今天有沐晚那玲珑剔透的声音在前,她这拿手的曲子就显得平平淡淡了,众人抱以的也只是场面上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家满脑子都在回荡着那几句别致的歌词: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当真是心旷神怡。 沐晚瞧见三姨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下不了台,浅浅抿了口茶,心头大快,一抬头却撞上了一双深黑如潭的眼目,那目光带着审视、猜度以及刺骨的寒冷。 沐晚急忙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第12章 姑嫂 待等宴席散了,凌家的二小姐凌雪秋在回去的路上凑过来问道:“嫂嫂,你刚才唱的那是什么歌?真好听。” 沐晚紧了下身上的白色披肩,淡淡的回道:“我回去把歌词写给你,有空教你。” 凌慎行这个妹妹,单纯,直爽,倒是凌府里的一股清流。 凌雪秋自是欢喜非常,突然搂着她的手臂一本正经的道:“嫂嫂,我发现你现在不一样了……”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珠子亮晶晶的望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哪里不一样了?更讨人厌了?” “不不不。”沐雪秋急忙摆手:“嫂嫂你别多想,记得明天把歌词写给我,我还想去我那些同学的面前显摆显摆呢。对了,嫂嫂,我哥回来你也没去他那里看看吗?这几天都是二嫂嫂在……” 凌雪秋想说什么沐晚不是不明白,只是对她来说,伺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简直就是活受罪,反正看凌慎行的样子也是顶讨厌她的,她何必还要不识趣的往上贴。 ~ 翌日一早,凌雪秋就兴冲冲的来到沐晚的房间,她刚洗了脸,素面朝天,一头长发还未挽,乌黑如缎。 “嫂嫂,你可真漂亮,真不愧是扬城第一美人。” 沐晚拿起一根玉簪,笑道:“歌词在桌子上。” 凌雪秋赶紧拿起来,看了一眼不由惊讶出声,沐晚疑问:“怎么了?” “嫂嫂,你这字写的……我有点看不懂。” 沐晚做医生的时候,习惯了草书纸上飞,行业原因,没有哪个医生的字是中规中矩的。 沐晚只好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凌雪秋听,念完了又逐句的教她唱。 凌雪秋年轻好学,精灵剔透,没一会儿就已经学得象模象样了。 凌府这后院里,唯一还算单纯的就是这凌家三小姐了,在她上面还有两个庶出的姐姐,已经早早嫁了人。 凌雪秋又陪沐晚喝了盏茶便喜滋滋的离开了,出门时正碰上端着药碗的翠娟。 翠娟端着药碗,殷勤的说道:“少夫人,该喝药了。” “这又是什么药?”沐晚正在梳头,从镜子中看了她一眼。 翠娟应答自如:“老夫人吩咐这药要吃足半月,所以每天都会命她院里的丫头送过来。” “放那吧,一会喝。”沐晚随便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想到那日吃到的蜜饯,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叫嚣,于是道:“再取些蜜饯过来。” “少夫人,蜜饯没有了,你要是嫌药苦,我去厨房取些桂花做的点心,现在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后厨的厨娘做的一手好点心。” 桂花做的点心倒是个稀罕物,沐晚在那个年代可没有吃过,也不知道这里的人会把它做成什么味道。 “对了,这药是你亲手煎的吗?” 翠娟摇摇头:“是厨房的丫头煎的。” “煎药的丫头是固定的?” “不是的,府里一些进补的药膳都由各自别苑里的丫头负责,而一些治病的药品由闲着的厨娘或者厨房里打下手的丫头煎制。”翠娟疑惑她为什么问起这个,便问:“是不是药煎的不够好?” 沐晚心想,原来煎药还有这样的区别,首乌藤属于进补类的中药,应该是由别苑里的丫头煎的,这样查起来,范围似乎又大了。 面对翠娟的疑问,沐晚不想惹来怀疑,点头应了:“确实不太好喝,以后就劳烦你亲自动手吧。” “少夫人取笑了,劳烦两个字万万担当不起。” “你说的桂花点心我也馋了,快去拿来吧。” 翠娟喜滋滋的去拿点心了,结果刚出院门就被人从斜地里拽了过去。 第13章 给她个教训 翠娟喜滋滋的去拿点心了,刚出院门就被人从斜地里拽了过去。 “那东西她喝了没?”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狠戾。 翠娟吓了一跳,赶紧抚了抚胸口:“自然是喝了。” 那人笑了笑:“只要坚持半个月就大功告成。” 翠娟神情复杂,小心谨慎的问道:“你可是承诺过我的,这东西就算喝上半月也不会要了人的性命,这话作数吗?” 翠娟不傻,她知道一旦把事情弄大了,她绝对是脱不了干系的,别人也会把责任甩得一干二净,更何况,她虽然爱财如命,但也不想干杀人犯法的事情,少夫人再可恶,也罪不至死。 那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并将一个小布包塞到她怀里:“当然作数,这药是吃不死人的,最多给她个教训罢了,这钱你先收着,事情办成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翠娟仍然心有踌躇,却还是赶紧收了那小包,正巧有脚步声从远处接近,那人十分小心的四望了一眼,“那我先走了,记得,一定要吃足半月。” 来人的身影已经跃入眼底,一袭藏蓝色旗袍,头发挽的十分时髦,走路时如微风拂柳,不说话,嘴角亦是向上扬着,眉心中间的红痣更是醒目。 “翠娟见过二姨太。”翠娟忙施了个礼。 二姨太看了她一眼:“你们少夫人在吗?” “在屋里呢。” 二姨太太点点头,目光落在翠娟的脸上。 翠娟四下看了眼,低声道:“少夫人最近体虚身弱,不知怎地就特别想念红袖,正想让我去打点下。” 听了这话,二姨太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话不多说,从手腕上卸下一只镯子塞到了翠娟的手上。 翠娟见那镯子色泽圆润,在阳光下带着娇艳欲滴的翠,当真是玉中佳品。 她的眉间染上一丝惊喜与光芒,毫不客气的将镯子收进贴身的口袋。 “外面是谁在说话?”屋子里的人耳尖,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 翠娟做贼心虚,却也反应极快,立刻应道:“少夫人,是二姨太来了。” 沐晚放下手中的书,从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她正想着这位二姨太该登门造访了,她便就到了。 “原来是二姨太,请进。”沐晚迎到门口,笑盈盈的说道:“二姨太怎么有空来我这桂花苑?” 二姨太似乎恍忽了一下,面前这个不施粉黛,只穿了件素衣的女子,似乎与那个习惯了浓妆艳抹,骄纵跋扈的少夫人有些不同了。 她呵呵一笑:“听说少夫人最近身体不好,特地过来看看。” “空手来的吗?”沐晚往她的手里瞅了一眼。 二姨太先是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虚抚了一鬓角,哪有人这样直接开口就要东西的,这女人果然是刁钻的性子不改。 “少夫人喜欢的东西哪件不是信手拈来,我一个不受宠的姨太太那里能有什么好玩好吃的。” “二姨娘别当真,跟你开句玩笑罢了。”沐晚嘻嘻一笑,走上去挽了二姨太的手。 二姨太嘴角抽搐了两下,迈步进了屋,先是寒喧了几句。 第14章 口是心非 沐晚瞧她身段婀娜,媚眼如丝,走路都似劲风拂柳。 这二姨太比督军足足小了二十岁,才嫁过来的时候也是顶受宠的,只不过后来又有了三姨太,四姨太和五姨太,她的地位渐渐不保,年老色衰又无所出,在这府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年年独守空闺让她渐渐有了红杏之心,结果就勾搭上了督军的一个副官,两人暗度陈仓,瞒着督军行苟且之事。 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无意中让落井前的沐晚撞了个正着。 所以,二姨太这趟是来探虚实的。 沐晚放下手中的书本,笑盈盈的与她坐在圆桌前,一开口便直截了当,有些事有些人不必拐弯抹角。 “二姨娘,我只有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沐晚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二姨太没想到沐晚这么直白干脆,以前她可是仗着这个秘密很是嚣张,无奈有小辫子落在人家手中,二姨太太处处受制,不得不对她卑躬屈膝,活得很是窝囊。 “是是是,我们之间确实不该有什么过节,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应该互相照拂才是。”二姨太口是心非,伸手去拿沐晚递来的茶杯,却不成想,那杯子极是烫人,她没拿稳,整好的瓷杯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二姨太吓了一大跳,抬头看到沐晚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样子,重新又取了一个新的杯子:“二姨娘,茶水虽然好喝,也要拿得起才行。只要你不在背后搞小动作,我绝对不会为难你,有些秘密就应该烂在心里。在这凌家上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沐晚的一番话含沙射影,可又道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半讲和,一半警告。 二姨太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来,连连点头应是:“说得对,说得对。” 二姨太嘴上说的好,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着翠娟刚才的话,不管怎样,她绝不允许沐晚去见红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事情不能再有变故,回头,她便给刘副官去封信,让他想个法子把红袖给解决了,以绝后患。 沐晚瞧着二姨太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对她的警告不以为意。 她轻轻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听说督军去了遥远的北地,战事一日比一日紧迫,全军上下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二姨太心头猛地一惊,对啊,她怎么忘了,她的相好刘副官可是随着督军一起去打仗的,这个时候给他写信或者打电话,必然是不妥,搞不好还会给刘副官落一个私通外敌的罪名。 二姨太这样想着,当即一身冷汗,再抬眼瞧着沐晚,她眉目含笑,仿佛刚才的话只是普通的闲聊,可二姨太却觉得心惊,她这是在警告她啊,难道她能看破她的心思。 第15章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这个女人,落了回井,真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以前面对的是一只张牙舞爪却没有杀伤力的兔子,现在变成了一只打着哈欠睡着懒觉,却让人不得不妨的老虎。 “二姨娘,我看你脸色不好,最近可有头痛头晕的症状?”沐晚刚才偷偷给二姨太号了脉,感觉到她气血不稳,阴气不足。 二姨太十分疲惫般的抚着额头:“最近确实有些乏力,已经让大夫开了进补的药了。” “那就好,一定要注意身体才是。”沐晚脸上笑着,心里却在琢磨着怎样拿到二姨太的药方。 “沐晚,你是怎么看出我头痛头晕的?”二姨太反应过来颇有些差异,紧接着又了然道:“我差点忘了,你是和锦柔一起学医的。” 和沐锦柔比起来,她这个‘一无是处’的人自然是会被人遗忘的,沐晚不以为意,轻笑了一下。 翠娟已经端了点心回来,见到地上摔碎的茶杯还以为是两人发生了争执,毕竟以前的沐晚三天两头跟人吵架,把这府上府下的人得罪了个干净。 她蹲下来收拾茶杯,又偷偷瞄了二姨太一眼,只见二姨太低眉顺眼的,不像是发过脾气的样子,两人之间也都是说些寻常的话,相处很融洽的模样。 不久,二姨太就起身告辞了,沐晚起身亲自相送,两人在门口又闲聊了几句。 翠娟心下虽有疑惑,可是看到桌子上已经空了的药碗,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刚收拾好那些茶杯碎片,外面便传来凌雪秋愉悦的声音,定是学唱歌来了。 ~~ 凌慎行正在书房处理军务,沐锦柔端来刚刚泡好的茶水,听说少帅喜欢素色,她今天特地换了件月白色的旗袍,沐家的女儿都生得花容月貎,细细一打扮都是人间绝色。 “少帅,您已经辛苦了一上午,喝口茶歇会吧。” 凌慎行正在翻阅手中的公文,眉眼不抬:“放那吧。” “这是顶好的黄山毛尖,又是今年的新茶,我特地用温泉水冲泡……” “放那吧。”凌慎行有些不悦的打断她的话,眉间已有不悦。 沐锦柔知道他的脾气,虽然有些磨不开面子但还是不太甘心的追问:“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不知少帅想吃桂花糕还是桂花薄饼?” 虽是初秋,书房里的窗户是开着的,隐约有桂花的香味儿飘进来,秋风吹起桌子上的书页传来哗哗的响声。 沐锦柔见了,急忙走过去道:“我把窗户关了……” 一双玉手刚伸出去,便隐约有婉转的歌声传来,似乎就在窗外,那唱歌的人仿佛是饱含了深情蜜意,句句扣人心扉。 正在看书的凌慎行本没有在意,可那歌声不远不近的徐徐传来,婉转动人,如山涧中的潺潺流水。 凌家老宅的后院是扬城的十里长桥,桥上有商人经营乌篷船,偶而有抱琵琶的歌女随着客人一同游玩,那歌声便是飘忽幽远,醉人心肠。 凌慎行不知不觉,竟被那歌声倏然吸引住了,这歌词也有意思,倒不像他们这里的曲子,也不似西洋的曲,那歌词唱的是: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 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啊…… 在梦里。 直到这人唱完,他似乎还沉醉其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指尖被茶杯烫了一下他才猛然惊觉。 唱歌的断不是十里长桥的歌女,因为一字一句听得如此清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16章 歌者 唱歌的断不是十里长桥的歌女,因为一字一句听得如此清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而且这歌词很有意思,是那些封闭守旧的歌女学不来的。 沐锦柔也听到了这声音,心肝一颤,急忙就要关窗,结果窗户关了一半,肩膀一沉,人已经被推到了一边,这一下来得极为突然,沐锦柔脚下踉跄,差点就摔了个跟头。 凌慎行长身玉立的站在窗前,刚才还紧拧的眉头随着那歌声慢慢的舒展,锋利的嘴角不着痕迹的上扬。 那唱歌的人虽然离得远,字句不甚清晰,可这动人的曲调仿佛柔肠刻骨,入木三分。 “李副官。”凌慎行单手扣着窗棂,低沉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书房的门应声而开,李和北进来后打了个军礼:“少帅,有什么吩咐?” “外面唱歌的是谁?” 李副官竖起耳朵一听,确实有隐隐约约的歌声传来,好像是旁边那座别宛,因为离得太远,实在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属下这就去看看。” 凌慎行点头,也没去理会被当作空气的沐锦柔,负着双手仍然立于窗前望着歌声传来的方向,仿佛是听得痴了。 沐锦柔也听到那歌声了,似乎在哪里听过,心下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久,外面传来轻快而急促的脚步声,李和北带着人匆匆的进来了。 “大哥,你找我?”李和北办事效率极快,不一会儿就把人找来了,只是进来的是凌雪秋,这让凌慎行颇有些意外。 凌雪秋正是豆蔻年华,一张瓜子脸生得标致无比,身段又是窈窕可人,见了站在那里的沐锦柔,便打了声招呼:“二嫂子也在啊。” 沐锦柔看到凌雪秋,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知道凌慎行一向最疼他这个嫡亲的妹妹,沐锦柔立刻笑眯眯的上前握住了凌雪秋的手:“原来是雪秋啊,刚才那歌可是你唱的?” 凌雪秋点头,眉梢情不自禁的扬起来:“二嫂子也听见了,可觉得好听?” “好听,真是好听极了,瞧我跟你大哥都听得痴了。” 沐锦柔刚才听凌慎行要让李副官去找人,已经紧张的一身冷汗。 凌慎行没有听出来,她却听得一清二楚,这曲调这嗓音跟沐晚那晚唱的歌曲如出一辙。 她早就知道沐晚没那么容易死心,原来她蓄谋了这么久是要改变策略,装得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却在暗度陈仓。 不得不说,这次她倒是聪明多了。 凌慎行坐回那把红木太师椅,看了凌雪秋一眼便拿起桌子上的公文,漫不经心的问道:“你那歌是哪学来的?” “是在……”凌雪秋刚要说是在嫂嫂那里学的,忽然想到沐晚的叮嘱。 刚才唱歌的明明是沐晚,在李和北进来寻人的时候,她直接指向了凌雪秋。 凌雪秋虽然心下疑惑,为了以后多学几首歌,硬生生的将嘴里的话变成了:“是学校里一个留过洋的老师教的。” 凌慎行目光湛然的望了她一会儿,直看的凌雪秋一阵发毛,她这个大哥有时候不需要说话,一双眼睛就能变成火烙子。 第17章 麻雀不能变凤凰 凌雪秋急着要逃跑,生怕被他发现端倪:“大哥,你要没事我可走了啊,回头要去唱给奶奶听呢。” “去吧。”凌慎行翻了翻手中的公文,头也不抬。 凌雪秋如释重负,赶忙逃之夭夭。 凌雪秋一走,沐锦柔急忙说道:“晚上奶奶那里请了说书的,说的是《西厢记》里的段子,听说那说书先生远近闻名……” 沐锦柔想让凌慎行赶紧忘了这个插曲,却不想说到一半就被他的话打断了:“你出去吧。” 沐锦柔余下的话都被噎了回去,憋得一张俏脸雪白,可她哪敢忤逆凌慎行,只得懦懦的应了声便要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凌慎行漫不经心的声音:“等一下。” 沐锦柔面露喜色,以为是他改了主意,一回头,脸上的喜悦都来不及掩饰:“少帅……” “把这茶收走。”凌慎行头也不抬:“我不喜喝茶,以后也不必再送。” 沐锦柔关上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隐约还听到李和北在说:“三小姐唱的这歌真是好听,歌词也好,不知道那老师是什么模样?” 凌慎行眉目低垂,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有你才会信了她的话。” ~ 沐锦柔一回房,她的丫头豆蔻就迎了上来,着实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二夫人,你这是……” “为什么?”沐锦柔一挥手将手中的茶盘狠狠的摔落在地,里面的茶具顿时摔得七零八碎。 “二夫人息怒。”豆蔻吓得急忙跪了下去。 “为什么?”沐锦柔扶着桌子,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眼睛迸射着丝丝寒芒,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质问上苍:“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难道要我把心挖了来给他看吗?我没有嫁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思慕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讨好他,可他呢,从始至终无动于衷。那个沐晚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蛊惑人心的歌,今天不过是他的妹子唱了一会儿就把他的魂给勾去了。” 豆蔻捡拾好了地上的残渣,起身劝道:“二夫人不要生气,就算她会妖术,少帅一样是讨厌她,少帅自从回来之后就从未踏足她的桂花苑,她的那些伎俩不过是和从前一样,只会弄得鸡飞狗跳,让少帅更加恶心她。” 豆蔻这样一说,沐锦柔倒也没刚才那般气了,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过就是只麻雀,不信还能翻了天。” “夫人说的是,麻雀就是麻雀,打扮的再美丽,再嚣张,也飞不上枝头做凤凰。” 沐锦柔理了理纷乱的心情,让豆蔻去拿几件衣服给她挑选,老太太爱听戏爱听评书,她纵然不太喜欢也每次必到场陪着。 “今天早点吃饭,晚上去陪老夫人听书。” 既然凌慎行那里走不通,她就只能从老太太这里下手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把老太太哄高兴了,其它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 沐晚新收拾好的那些杂物间已经改成了她的秘密实验室,就算是翠娟也没见过里面是个什么模样,平时都是一副铜锁锁着。 她本来差了翠娟去置办一些医药书籍和药材,结果翠娟那丫头在外面耽搁到了日头下山还没回来。 第18章 我晚饭在这里吃 凌宅虽然是老式家族,但是因为人丁众多,一日三餐都是个用个的,厨房在归定的时间做好饭菜,再由每个院子里的下人去把封好的餐盒端走,平时吃饭的时候,也只有老太太的文风苑里最热闹,不管早晚,总有人陪着。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沐晚的两个丫环,一个进了大牢,一个在放羊,她身边暂时没人可用,只好自己去厨房端饭。 厨房里花样繁多,沐晚挑了两样自己爱吃的饭菜装进餐盒,路上碰到几个别苑里的丫环,她们虽然规规矩矩的欠身问好,但是一转身便开始交头接耳,沐晚也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大概是在笑话她混得不好,老太太连个丫头都不肯给她了。 当初在医院里,也有一些护士喜欢嚼舌根,说她年纪轻轻就升主任是跟院长有一腿,果然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非就多,谁要是认真谁就输了。 沐晚提着饭菜刚到门口,不期然就看见漆红大门外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颀长,穿着黑色的长衫,更显得整个人玉树临风。 此时,他正微微抬首盯着那一树桂花,下巴仰起的角度似能工巧匠勾勒一般的流畅完美,正有几片花瓣落在他的长衫上,如同点缀在黑色墨卷上的神来一笔。 沐晚不由感叹,怪不得这身子的主人对他疯狂迷恋,凌慎行其人当真是潘安之风雅,高肃之英姿。 他就站在门口,沐晚也没办法无视,只好硬着头皮低唤了一声:“少帅。” 凌慎行本是无意中路过这里,根本没注意门旁石壁上写着的桂花苑几个字。 凌府里外种满了桂花树,唯有这里的两棵开得最为茂盛,他见惯了战场上的悲壮惨烈,不自觉就会被这些清幽自然的东西所吸引,所以沐晚一开口,他倒是愣了下才转过目光。 沐晚对于凌慎行为何站在这里发呆没兴趣,心里只惦记着食盒里的溜鱼片,说了句“少帅没什么事,我要回去吃饭了”便提着食盒去推门。 凌慎行微一皱眉,她以前见到他可不是这样的反应,定会像苍蝇一样的粘上来,赶都赶不走,对于这桂花苑,他也是避而远之,鄙夷不屑。 凌慎行平时看见她本应转身就走,可那脚步却没有丝毫的挪动,沐晚一身淡雅的旗袍,内敛却掩不住风华,竟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沐晚心想着终于可以吃上晚饭了,她这肚子早就抗议了半天,刚要随手关门,忽地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掌按住了门扉,紧接着便听到他略带磁性的干净嗓音:“晚饭吃什么?” 沐晚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笋和肉段还有鱼。” 说话间,他的一条长腿已经迈了进来,无比自然的说道:“我晚饭在这里吃。” 丈夫要到妻子的房间用膳,这话没毛病。 直到坐在饭桌前,沐晚还在掐自己的大腿,这凌慎行不是对自己避如蚊蝇吗,这是哪根神经错乱,想到要跟自己共进晚餐了? 坏了,坏了,难道他是来找自己履行夫妻义务的?虽然在她的记忆里,这具身子还从来没跟他有过什么亲密的接触,就算是小手都没有拉一回,可是男人都有那个方面的需要,难道他在沐锦柔那里得不到满足,所以就退而求其次了? 第19章 他要留宿 想到凌慎行很可能在这里留宿,而且还要跟她做那事,沐晚情忍不住心事重重。 凌慎行拿起筷子刚要夹菜,这才看到坐在对面的女人一直在发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饭碗,这是他第一次跟她单独吃饭,更是第一次来桂花苑,如果换作平时,她早应该笑得合不拢嘴,可这一脸的愁苦是什么情况。 “怎么,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 他的一句质问让沐晚原神归位,意识到失态的沐晚颇有几分尴尬的扯了下嘴角:“没有。” “那你在叹息什么?”面对他逼人深邃的目光,沐晚的眼睛眨了眨,她刚才已经忍不住叹息了吗? “我,我只是……”沐晚扫了一眼桌面,突然灵机一动:“这本来只是我一个人的饭菜,突然要分你一半,我就不够吃了。” 凌慎行心中嗤笑,她摆出这副苦瓜脸,原来只是担心自己抢了她的晚饭。 “你要是没吃饱,晚上再让人送宵夜就是了。”他说着已经不再管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沐晚只好拿起筷子,却是吃得心不在焉,一向最喜欢的鱼片放进嘴里也是索然无味,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才能避免跟他那个那个。 她是医生,本来就有洁癖,更是无法接受跟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发生关系,而且这个男人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虽然在这个年代,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她适应了这具身体,却适应不了这么开放的婚姻。 她想要的男人必须身心干净,从一而终。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沐晚始终是心事重重的,本指望着收拾了碗筷他就会离开,没想到凌慎行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在一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开始翻阅。 那个书柜里的书等了一个年头,终于是派上了用场,只可惜原来的主人已经看不到了。 凌慎行翻了一会书,一杯清茶被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丝丝缕缕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在国外念书长大,受了西洋文化的熏陶,回国后竟不太习惯喝茶了,每日李和北都会给他冲几杯咖啡,也只有家宴的时候才端一端茶盏,不过是放在嘴边抿一抿罢了。 沐晚见他不动,还以为他没看到,于是提醒道:“少帅,这桂花茶是安气宁神的。”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本,伸出长臂将茶杯端了起来,茶香沁人,如同捧着大束的桂花,同那些龙井毛尖之类的大不一样。 沐慎行品了一口,本来轻蹙的眉头不自觉的向外舒展,这茶甘中带香,香中带醇,还有一股幽远的中药香,没有丝毫的苦涩,又喝了几口,从喉咙到胃肠仿佛有一种暖流淌过,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他一口气喝了几大杯,直到小砂壶见了底才缓缓放下杯子问道:“这是什么茶,以前怎么没喝过?” 沐晚的回答带着点小骄傲:“这茶是我自己调配的,外面当然买不到了。” 凌慎行听了,心下不免疑惑,这沐晚虽然出身名门,自幼习学琴棋书画,可是因为贪玩懒惰,一事无成,她什么时候学会调配花茶这项技能了? 第20章 是何居心 还好他没有继续深究,拿起放下的书又看了起来,他不走,沐晚也不敢去做自己的事,只好也拿了本书在一边陪读,他看的是本国外的名著,而她看的是中医杂谈。 客厅里还残存着桂花的茶香,古香古色的建筑透着一种雅致安静,只隔着中间小小几案的男女各执一本书籍,相安无事,却又同样的闲情懒散。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沐晚抬起头揉了揉脖子,往旁边一看,凌慎行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修长的身躯斜倚在矮榻上,拿着书的手垂落一侧,本来凌厉的五官此时倒显得如山水泼墨,安静幽远。 沐晚瞧着他睡得这样安稳,恐怕天亮前也不会起来,一直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也悄然落地。 这茶不是普通的安神茶,是她故意加大了其中某个配方的剂量,这才让人产生了昏昏欲睡的感觉而不至于马上睡着。 沐晚找了一件薄毯替他盖好,又将他手中的书抽出来放到一边,想了想还是俯身脱掉了他脚上的鞋子。 不久,外面传来翠娟的声音,已经是渐渐走近了。 “少夫人,书买回来了,其中一本缺货,店家去别的店铺调货,耽误了好长时间。”翠娟自言自语般的解释着,手里抱着许多书也没敲门。 调货只是她想出来的借口,她是趁着这段时间去见了相好。 沐晚脾气暴躁,对她们这些下人非打即骂,她自然是被她打骂怕了,但同时又摸透了她的性子,知道她头脑简单,容易受骗,用一个字形容就是蠢,所以,她经常借着这样的机会去干私事,回来只要随便编个理由,她就深信不疑。 这次也一样,翠娟正要推门,忽然听见沐晚的声音,颇有些急促:“别进来。” 说完,门就被迅速的拉开,紧接着翠娟怀中的书便被拿走了,大门在她的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 翠娟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刚才她明明就看到软榻上斜卧着一个男人,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她不会认错,那男人正是少帅啊。 少帅竟然来了桂花苑,而且还留宿了! ~ ~ 沐晚第二天醒来,凌慎行已经不在客厅了,倒是一个丫环送来了早餐,见她迟迟未醒便一直等在外面。 “少夫人,这是少帅让我送来的。”丫环见她边挽着头发边出了房门,立刻笑盈盈的迎上去。 “放那吧。”沐晚也是饿了,昨天晚上只吃了一个半饱,那可恶的男人突然冒出来分了她一杯羹,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丫环送完早餐便走了,她自己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西式的早餐,煎面包和鸡蛋,还有两片火腿,一杯牛乳。 凌府一向不吃西式菜肴,这恐怕是凌慎行的私人厨房做的。 沐晚咬着面包,正琢磨着凌慎行为什么要突然给她送餐,李和北就在外面敲了敲门,高声道:“少夫人。” 把人请进来,李和北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少夫人,少帅让我跟您讨那茶的配方。” 沐晚释然,原来这早餐是要换配方的。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4017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4017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