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浮云般飘散》 第一章 米格说,宇多,我们的生活,就像天上的浮云一般,在永不停息地飘散着。 ——引子 (一) 醒来时,阳光正透过窗子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脸上,我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米格正用我的电脑安静地写着文章,于是伸了一个懒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在床上扭来扭去特别惬意。 迷迷糊糊感觉现在好像八点了,嗯,是八点了。 哎呀八点了……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抄起床头的校服就往身上套,嘴里嘟囔着完了迟到了迟到了……脑袋从衣服里出来时,我看见米格还在悠哉悠哉地敲着键盘,一点没着急的意思。我说哎米格都迟到了,你想什么呢不叫我起来!米格转过头来看着我说,现在是放假。 我愣在那里,乐了,是啊,现在放假了,于是长叹了一声,倒床上继续睡。 米格看了一眼床上的我,笑,继续写他的文章。 手机响了,我翻了个身拿起手机刚接起来就听见那头传来包子的吼叫声:喂宇多你小子干什么呢? 我懒洋洋地说我睡觉呢,你干什么啊大清早就打电话过来,我还睡不睡了。 哥们,现在都九点了还大清早呢,你赶紧给我起来别睡了。 你什么事啊? 没事啊,在家呆着没意思。你和米格都没吃饭呢吧,赶紧出来,我请客。 一听请客我乐了,蹭地从床上坐起来说难得你请一次客啊,我俩说什么也得出来。吃什么啊? 包子。 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发展了,就请我们吃这个啊,我没胃口! 得了少跟我废话,爱来不来,一会我去你家找你们,在楼下等我啊! 撂下电话我就立马穿衣服洗脸刷牙,由于经常迟到已经把我的晨起速度训练得比那些当兵的还效率,不一会就收拾好了,对着镜子看了看,形象还好。 我走到米格的身边,看着满屏幕的文字说你又写什么呢?米格说,一个小说。我笑了,说你真有瘾。 我说,你别写了,包子请客,一会就来。米格没说话,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下楼时觉得阳光特别明媚,明媚得有些刺眼睛。 不一会包子就摇摇晃晃地来了,脸上笑眯眯的表情,俨然是个痞子。我说包子你怎么穿得跟氓流子似的呢,包子说是么我没感觉啊。我说还没感觉呢,然后指着包子脑袋上戴的头巾说你瞧瞧脑袋上还套个裤衩子,丢不丢人,以后出门别说你认识我!包子给了我一拳说你找死啊见我就骂。我说穿成这样还怕人说啊。包子不说话了,瞅着我骂了一句:贱人。 这时发现米格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我们前面,包子说米格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 米格回头,看着我俩说,俩氓流子,假装不认识你们。 包子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点点头,然后一起冲上去给米格按在那里揍了一顿。路过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眼光瞅着我们,我们笑,笑得很张扬。 放假的日子是轻松的,双喜说这是我们最后一个真正的假期了,再开学就初三了,真快。是啊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工夫,就混到初三了。 一路上我们三个肩并肩地走着,我在中间,米格在左边,包子在右边,想想小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一起走着回家的,我笑了。转头看身边的米格,他也在笑。 风迎着我们的脸吹来,扬起我们的衣角…… 包子铺里,我们三个要了三屉牛肉包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那架势,简直三条饿狼。老板在一旁暗暗地看着,生怕自己的盘子也被我们顺嘴吃了。 包子说,这家的包子做得特地道,说着又抓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含混不清地说老板再跟我拣两个牛肉陷的。 我问包子说子滕呢,怎么没叫他来啊。 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他有事。 这小子还能有什么事。 我哪知道啊,肯定没什么好事。 我看了看身边的米格,他正看着窗外发呆,一脸子迷惘的样子,眼神游离涣散没有定点,所以根本无法知道他在看什么,更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我捅了一下米格说你看什么呢,米格说看外面的树,挺好看的。 很无奈地瞅了一眼包子,包子说,疯了。 吃完饭我们三个就在街上闲逛,看着周围穿梭着的带着各种表情的人,看着繁华的街道,无所事事的样子。包子说放假真他妈没意思,米格瞄了包子一眼说不知道谁天天喊放假喊得最响。包子不说话了。 想想上学期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学校突然整个景说上面有新指示说是生物地理成绩要算中考分,于是整个初二陷入了一片混乱状态,纷纷从家里翻出书没日没夜地拼命看,书店堆积几年的生物地理练习册也一夜之间全部脱销。以前休养生息的生物地理课一下子繁荣了起来,学生们都拿生物地理当主科来学,弄得老师嘴都笑歪了。后来那帮子家伙简直是学疯了,在电视上看见一只考拉都得条件反射地背出这是澳大利亚特有的物种,然后又紧接着说是哺乳纲灵长目…… 后来有个初三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告诉包子说你们都别学了,学这些东西没用。包子信誓旦旦地说怎么没用中考要算分的,那个初三的说学校也跟你们这么说啊。原来他在初二的时候学校也是跟他们这么说的,有一个初三的告诉他不要学他不信,结果到结业考试的时候随便抄卷子都不收…… 从考场出来时,全楼到处都是骂声,还有几个小子当场在操场上焚书抗议,然后我们也纷纷把生物地理书往火堆里扔,越扔越多,弄得学校烟熏火燎的,差点把消防队弄来,然后带头闹事的几个小子就被弄到主席台上示众,以彰其咎,昭学校威严之礼。再看那几个小子,一脸子愤怒像是要把校长吃了。 穿过马路,到对面那条繁华一点的街上,找到一家超市,我和米格一人买了一厅可乐,包子挑了根冰棍。 出了超市包子突然怪叫了一声,然后指着前面一对男女说那不是双喜么!我顺着包子的胳膊看去见一个穿白t恤的人,梳个刺猬头手里拎着一大堆的东西正和他身边的女的聊得不亦乐乎特别殷勤。我说,肯定是他,得瑟得瑟地见了美女就不要命了。 双喜是我们语文老师,刚刚毕业不久就来到我们学校,那时突然赶上毕业班的一个老师跳槽了,学校一时缺人手就把他顶了上去。结果一年下来双喜的班考得空前的好,连蹦了五六个省重点的好苗子,再创学校历史新高,双喜立马就火了,什么市十佳优秀班主任省一级教师的头衔一股脑地全扣在了他的脑袋上,乐得他脸都抽了。他平时就只抽红双喜的烟,那帮老师就双喜双喜的那么叫,时间长了我们也跟着双喜双喜的,他不生气,再后来全校就都双喜双喜的了。 双喜这个人,哪都好,就是这形象,着实叫人头疼。个子还不到一米七,长着个抢银行的脸,大半夜出门谁见谁都得吓一激灵,所以至今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一直打光棍。双喜为这非常的郁闷。有一次他突然问我们家里有没有条件好一点的姐姐没有男朋友,介绍给他认识一下,当时全班都傻了,心想谁会把自己姐姐奉献出去呢,那不把小,,绵羊往老虎嘴里送么。后来真有一傻子跟双喜说他有一个姐姐,长得挺漂亮的也在找对象呢,双喜乐了立即把那小子猛夸了一顿然后当晚就约时间与女方见面,结果刚见面没多长时间就吹了。我们都笑话双喜,双喜就拿自己老师的身份去压我们,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说完又跟同学们说哎你们还有没有姐姐了?再看下面,全笑桌子底下去了…… 包子说,放假没几天就勾搭上一个,双喜挺效率啊。 米格笑了,站在一旁,望天。 于是我们三个就快走了几步,撵上双喜。我突然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双喜顺着声音的方向瞅了一眼,见是我们脸当时就绿了,说你们怎么在这呢! 我转过头,故作惊喜状说,呀,老师你也来逛街啊! 啊……对啊,没事逛街…… 这时双喜旁边的女的搭话说小张这是你学生啊? 包子立刻说是啊是啊,然后对双喜说,这是师母吧,师母好漂亮啊…… 随后我闪到那女的前面,深深鞠了一躬:师母好! 抬头的时候我看见那女的脸蹭一下就白了,然后很快又红了,变得那个快。那女的立刻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啊,我们是大学同学,随便出来……逛逛。 包子说,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们误会了。看看双喜,脸都紫了。 那个女的尴尬地笑笑,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包子说,现在不是师母,将来发展发展很可能就是了啊,还是现在就叫吧。然后又提着嗓喊了一嗓子说:师母! 那女的的脸拉得比什么都长。 双喜抬脚踢了包子一下说小屁孩你懂什么,一边玩去!说完一个劲地冲我们努嘴示意我们赶紧走。 想想双喜也不容易,就别在这搅和了,于是我拉住包子说老师我们先走了。 啊……走啊,那行,别在外面乱玩啊! 师母再见! 说完我们就嘻嘻哈哈地走了,双喜和那个女的继续走着。 隐隐约约地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呵呵,这些孩子,都太皮了,让我惯的……”“没什么没什么,我看挺可爱的。” 包子说,那个女的还挺好看的,米格,你看咋样? 米格笑了一下,不说话。 包子说米格你说话啊。米格缓过神来说,什么? 包子不说话了。 我们三个仍然在街上闲逛,左晃晃右晃晃,包子两只色眯眯的小眼睛不住地四处乱瞄,拉着我看来来回回的女生这个长的挺好看那个也不错。最后米格终于是受不了了说包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包子说你少在那装君子大街上那么多美女不看是傻子,米格看我,我耸耸肩。 不知不觉地混到了中午,气温蹭地升了上去,不一会我们三个的汗珠子就顺着脸往下淌,滴答滴答地就没停过。包子提意说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吧,要不一会就蒸发没了,我四处寻摸了一圈最后指着一家冷饮厅说,去那。 钻进冷饮厅,立刻感觉一股清凉的小风嗖嗖地吹来,特别惬意,包子大叫了一声:爽!然后就看着里边无数双小眼睛直盯着我们瞅,吓得我和米格立刻闪得远远的。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服务员立刻颠颠跑过来说三位要点什么。 包子拿着菜单从头瞅到尾,见上面写的东西没有一个不在两位数上的,暗叫进了黑店,使劲拿眼睛瞪我。 最后包子终于在上面看见了便宜的东西:冰糕。 包子说,我们要冰糕,一人两块。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我掏出一看是子滕打来的,这小子,才想起我。 喂,子滕啊,你今天死哪去了,怎么不跟我们出来呢? 我今天不是有事么。 你小子能有什么事。 得了你别问了,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呢,多过来,我在自由港呢,快点啊。 我们吃冰糕呢,没时间。 你痛快的,赶紧过来啊…… 我说,子滕在自由港呢,叫咱们过去。包子说那就去呗。于是我们又晃荡晃荡地往学校走,一路上米格的眼睛一直望着前面一句话不说,包子在旁边咋咋呼呼的,嘴巴一直没消停过,面对这两个家伙,很是郁闷。 包子说这天怎么这么热啊,米格说是你得瑟的,消停一会就凉快了。 进了自由港我们就看见了子滕,正和对面的一个女孩子聊得亲热。 包子蹭地蹿了过去给了子滕一拳,说哎呀我说你怎么忙呢,原来忙着泡美眉啊!子滕身边那个女孩子低下了头,脸唰地红了…… 子滕说去你的,宇多,给你们介绍一下,小米,我女朋友。 我吓了一跳,想着青天白日的一下子蹦出来一个弟妹确实让人心里没准备。子滕这王八蛋真不够意思,这样的大事也不同志兄弟几个一下……我瞪了子滕一眼。 那个女孩子抬起头看看我们,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米格也笑着点了一下头。 我站在一旁,打量起那个叫小米的女孩子来。她长得很标致,眼睛又大又水,脸蛋白嫩得就像是轻轻一吹就要破的样子,绝对标准的美人胚子。小米的身材很棒,让人见了流口水,举手投足里,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劲,看着就清爽。我用胳膊捅了一下子滕小声说,真是美女啊,跟了你小子,白瞎了。 子滕傻笑,抬手挠头。 子滕指着我们对小米介绍说,这些都是我兄弟,宇多,米格,还有那个不像好人的,是包子。 小米看着我们,浅浅地笑了一下。 包子说哎呀,这么漂亮呀,子滕,这可是你不对了啊,凭什么你小子就贪上这么好看的对象啊。 米格笑,说,傻人有傻福。 包子说,得,我可没这么好福气。子滕对包子说,对了,你前阵追那个,怎么样了? 我说,还用问么,准没戏。 包子狠狠地瞪我一眼,说你把嘴给我闭上! 我没理他,对子滕说说,人家小米跟了你可真是委屈人家了,你要好好对待人家知道不?然后转过头对小米说,以后子滕欺负你就跟我们说,我们帮你揍他! 小米笑了,说哪有啊,子滕他对我挺好的。 包子咂咂嘴说,子滕你瞧瞧,多好啊,还帮着你说话,这么好的姑娘到哪找去啊,走子滕咱俩赶紧出去干一仗去…… 米格看着我们,笑,拿起桌上的啤酒,咕嘟咕嘟地喝。 我们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胡侃,谁谁谁那天又跟谁谁谁怎么怎么样,谁谁谁又去哪哪晃荡晃荡了,那谁家的小谁又说什么什么特有意思……一副市井小民的样子,我们侃大山的时候我看见小米一直安静地坐在子滕旁边,乖乖的不插一句嘴。包子跟子滕说今天我们在大街上看见双喜了,带一女的,挺漂亮,被我们一顿讪,然后那女的脸拉的比什么都长了,还有双喜,你没看见啊,脸都绿了。说完哈哈地笑,拿起酒瓶子大口大口地喝,特别张扬。子滕说双喜好不容易跟个美女上街,真是的,估计这把又得吹。我说不能吧,他说怎么不能,学生都这样了,教学生的老师得什么样。米格笑了,说包子,有你好受的了。 喝完了酒我们就找了一家歌厅嚎歌,包子拿着麦克一首接一首的唱着beyond的歌,鬼哭狼嚎的没有一句在调上,我们说得了得了包子你轻点唱家驹死不瞑目啊。小米一直依偎在子滕的身边俩人说着悄悄话神神秘秘的,米格靠在沙发上,透过杯子里透明的液体看包间里暗红色的灯光,安静地笑。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夺过包子手里的麦克说你先歇会吧,再唱要出人命了。包子终于算是坐下了,拿起瓶啤酒喝了起来…… 音乐起,beyond的《冷雨夜》。 在雨中漫步,蓝色街灯渐露,相对望,无声紧拥抱着。为了找往日,寻温馨的往日,消失了。仍雨洒我面,难分水点泪痕,心更乱,愁丝绕千百段,骤变的态度,无心伤她说话,收不了…… 小米在旁边看着我,很认真地听我唱着。她问子滕说,这歌叫什么。子滕说,《冷雨夜》,家强的,喜欢么?小米点点头,说你也会唱么,子滕说当然了,想听么?小米说嗯。然后子滕从我手里接过麦克,音乐声重新起,破碎的吉他声让人有些难过…… 冷雨夜我在你身边,盼望你会知,可知道我的心,比当初已改变,只牵强地相处。冷雨夜我不想归家,怕望你背影,只苦笑望雨点,须知要说清楚,可惜我没胆试…… 子滕一边唱,一边看着小米。包子估计喝醉了,躺在沙发上很安静的样子,我们都闭上眼睛,想着各自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小米看看表说不行了太晚了我要回家了。子滕忙站起身说我送你吧,小米点点头。包子说才几点啊再呆一会吧,小米说不行我要早点回家。我说那行你们快点走吧,我俩陪你。子滕笑笑,匆匆地带着小米走了。 晚上,包子熏熏地说今天玩的真他妈过瘾,我说就你今天最痛快。米格伸手截了一辆出租把包子塞了进去,包子说不一起走啊,我说不了我俩一起走回家。 车开走了,我和米格看见包子探出脑袋跟我们招手,傻了吧叽的…… 我和米格一起回家,踩着路边昏黄的灯光。 米格走在我的身边,一句话不说,低头安静地看着脚下我们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而后又变短,然后又被拉的很长…… 我说,米格,你想什么呢。 他不回答,仍看着脚下的影子,走着路,根本不搭理我。我对他这个样子早已经容忍,他总是这样。我伸手捅了他一下,他抬头看我,说干什么?我说我跟你说话呢,他说哦有什么事么,我没听见。当时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有想揍他一顿的想法。 我说,我问你想什么呢。米格哦了一声,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想什么啊。 我说那你发个什么呆,米格说有么。 我再次无语,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看脚下的影子被拉长,变短。 到我家的时候,我走进楼洞,米格站在楼洞门口,目送我进去。 当我走到二楼的时候,我回头瞅了他一眼,见他还在望着楼洞里没有走开。心里立刻涌上一股热流,我对米格说,,不用等我,快点回去吧! 谁知他不理我,还在那里发呆…… 回到家里就收到双喜的短信:好小子,你们今天又坏我好事! 我笑了,没回。 在家找了几圈也没看见老妈的影子,于是我打电话给米格问他我妈是不是在他家,他说没,他妈也不在估计她俩搓麻去了。我问他说你干什么呢,他说写文章。我哦了一声就撂了。 走到日历旁边,突然发现还有几天就要上课了,初三为了抢进度提前上课,真是没人性。 打开电脑,放朴树的歌曲,顿时满屋子弥漫着他召唤般的声音。 (二) 很早就起来了,头很疼,估计昨晚喝得太多了。耳朵里还残留着昨天我们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声音,包子扯着嗓子唱歌的声音,我们嘻嘻哈哈张扬的笑声,《冷雨夜》破碎的吉他声…… 又想起了子滕,还有小米,笑。 跑到米格家,掏出钥匙捅开他家的门,我们俩都有对方家里的钥匙。 一进屋就听见清脆的键盘声,还有一股子淡淡的咖啡香味。 我说,米格你又失眠了。米格说,嗯,睡不着。 坐在地上,看着米格写文章安静的样子。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泛起了金黄色的光晕,他的眼神,安定而且温柔。 米格按下最后一个键子,保存,然后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看着我笑了,说宇多我写完了,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幸福的像个孩子。 然后米格就坐到我的身边,紧挨着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放着朴树的《来不及》,屋子里弥漫着口琴和吉他的声音,在明媚的阳光下,跳舞,旋转,升腾…… 脑子里,开始浮现出,过去的日子。 认识米格的时候,我们都还很小,五岁还是六岁来着,记不清了。那时米格家刚刚搬来,我去他家找他玩,他就一直躲在他妈妈的身后,偷偷地看着我。米格的妈妈就跟我妈说,你家儿子真闯实,不像我家儿子,然后她就蹲下来跟我讲,以后你就带着我家米格玩啊。我说好,看着躲在阿姨身后的米格。米格看着我,笑,露出一口不完整的牙齿。 从此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玩,我走到哪里,他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到哪里。后来我们一起上幼儿园,认识了包子和子滕,后来我们就一直这么傻傻地在一起,上小学,上初中,看着对方换牙,被老师训,被妈妈打…… 我们就这样,从不大点的小孩子,一点点,长大。 我看着身边这个水一样安静的孩子,这个叫米格的孩子,这个和我一起玩大的孩子。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温柔安静,没有一丝张扬的气息,一张迷惘的表情和安静的笑。他讲话的时候,从来没有起伏的语调,沉静而且悠长。 米格说,宇多,我想去那里呆一会。我说好啊,很久没去了吧。 米格说的那里,是我们家附近的一个小山坡,我俩从小就经常去那里玩,那里承载着我们所有的记忆,我的,米格的。 小山坡,依然安静,草嫩嫩青青,树郁郁葱葱,满眼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 我和米格坐在星星点点的树荫下,抬头,看着漫天飘散着的浮云。 不知不觉,过了一上午。 远远的,来了两个人,等他们走近一些时,我看出来,是子滕和小米。我喊他们的名字,向他们招手,他们看见我俩,颠颠地跑了过来。 子滕说,宇多,米格,你们俩怎么也在这。 我说,怎么了,不可以么?碍了你们的好事? 子滕说什么啊,我带小米来看看。随后他又转过头对小米说,宇多和米格就是在这里玩大的。小米环视着漫山耀眼的绿色,笑了说这里好漂亮啊。子滕笑了,很满足的样子。 子滕拉着小米说,走咱们去那边看看。然后跟我们说,没事我们先走了啊。 我说快赶紧走吧,我可不当电灯泡。 然后子滕和小米说笑着走了,米格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笑。 第二章 (三) 米格把我从床上弄醒时,我睡得正死。我说你要死啊这么早叫我起来,米格说今天上课。 匆匆洗脸刷牙穿衣服,拎起书包就和米格往学校跑。 踏进学校大门的一刻,上课零就响了。到了班级门口见双喜在里面讲着东西,看见迟到的我们,很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慢斯条理地说,出去站着。我当时傻那了,眼睁睁地看着双喜,见他一脸胜利的表情,我突然想起那天双喜给我发的短信。想这小子原来是这么阴险的人,公报私仇。 算了,认栽。我和米格出去了,心里一直想着等一会怎么骂双喜。 我对米格说,出去走走吧。米格说行。说完我们就拎着书包向操场走去。 我们坐在操场西侧的草坪上,背靠着大树,望天。 我伸手拽下几根草,放在手里,断成小块,抬手撒在米格的脸上。他用手将脸上的草拂去,不理我,风掠起他的头发,飘扬了起来。米格又在发呆了,突然有一种想骂他一句的想法,但想想算了,骂了他也听不见。 这时从校门口那里风风火火地过来一个女孩子,一边看着表一边往教学楼里跑。在我们印象里,让女生跑这么快基本上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经常能看见上体育课的老师看着成群结队手挽着手绕着操场走赶也赶不快的女生很无奈的样子。不过在我们印象里,女生也是跑的很快的,譬如追着男生满教学楼跑的时候,一个个俨然全成了短跑健将。 瞧这架势也肯定也是一迟到的主。 当那个女孩子跑到我们身边时,我对她说,哎,小姑娘,别跑了! 那个女孩子停住,看了我一眼,我抬起胳膊,笑着向她招手。我说都已经迟到了,要被赶出来的,不如过来一起坐一会等下课得了。 谁知她一扭头,走了,长长的马尾辫在空中一甩,划过好看的曲线。 碰了一鼻子灰,胳膊还悬在空气中,良久才放下。 米格看我,笑了一下,说怎么了,勾引小姑娘未遂?我白了他一眼,狠狠地说,望你的天得了,用你插嘴! 米格低下头,笑了,而后又抬起头,望着那个女孩子远去的背影,对我说,长得还不错。 我无语,简直要被他气炸了。 天渐渐地开始热了起来,想想双喜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八月份大热的天上课迟到了不说还要被赶出来,他倒在教室里一个人吹着冷气,怎么想怎么心里泛堵。 我说,米格你怎么不早点给我弄起来啊。米格说,你睡得跟死猪似的,弄不醒。 看看表,快下课了,拎起书包,和米格悠哉悠哉地往教学楼里走。 刚走上三楼,在转弯处的那个班级门口,低头满脸委屈地站着一个女生,我仔细一瞧乐了,就是刚才迟到那个。 我说,哎?那个迟到的小姑娘啊,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啊。 用你管! 是不是被老师赶出来罚站了? …… 罚站的滋味好不好受啊?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怎么的,我愿意! 看着她气鼓鼓的小样,我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最后差点趴在了地上。笑声荡漾在整个走廊里,到处弥漫着张扬的气息。再看那个女生,脸已经通红,眼睛也红红的像是要哭了。 身后的米格,不说话,看着那个女孩子,嘴角轻轻上扬。 下课了,我和米格走进班级,双喜正翘着二郎腿哼着小调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双喜说,小样,栽我手里了吧,早就想收拾你了,叫你跟我得瑟。 很好啊,还是你厉害。 那你看看,我怎么说也是老师,就管着你。 你就公报私仇啊,我记住你了。 哎,没有办法,谁叫你迟到的。对了,你刚才在外面鬼笑什么啊,瘮人。 这时包子过来了,说老师才想起来,你跟那个……我们师母,怎么样了? 双喜叹了一口气,忿忿地说,被你们搅和的,吹了。 再次笑倒…… 双喜一脸子郁闷地说看我打光棍,挺有意思呗。我们点头说太有意思了,双喜不说话了。 双喜说,开化学了,你们可都小心着点,这个化学老师不好惹。包子说是么,有那么厉害啊,双喜说等你挨揍了就知道了。包子吓了一跳说怎么还打人,双喜说那多好啊,省着我动手了。 包子说得了,不跟你扯了你们当老师的都是一伙的。 米格笑了,转过身,回到座位。 我也晃荡回座位,小沫看见我,坏笑着说在外面站得怎么样啊,我说好啊还有美女陪我站呢。小沫瞄了一眼米格,噘了一下嘴,继续做她的练习册。 上课铃一响,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夹着本书眼睛望着棚顶就进来了。 那个男子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突然笑了,特灿烂,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同学们,再有三个月,我就要当爹了!我们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哪见过这阵势啊,所以一个个全傻那了。不一会,那男子笑够了,又跟我们说,对了,还有你们老高,他也快当爹了。 班里终于是倒下了,一个个眼泪都笑出来了…… 等我们笑完了,他又不紧不慢地说,我姓赵,赵永刚,以后你们的化学课就是我来教了。他说话很慢,带着浓厚的类似广东那里的味道,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面一条七分裤,脚底下踩双大凉鞋,怎么看怎么像路边蹬三轮的实在难以和培养祖国花朵的园丁想到一起。 永刚说,化学这个东西,是半文半理的东西,非常有意思,你们就好好学吧,越学越有意思。我们集体长长地哦了一声。 然后他就开始讲课,一个人在上面比比划划的从化学的用途讲到化学史很开心的样子。 我回头看米格,他一直盯着前面,不知又在想什么了。 包子传来一个条:这怎么找一民工来啊?我在条上横着画了六个句号,传了回去。 下课了,永刚夹着书走了。 双喜进来问我们这化学老师怎么样,包子说什么玩意啊,跟一民工似的。我说,是啊,一点也不厉害啊,纸老虎。双喜笑了说他叫赵老虎,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我和米格走下楼,在操场上闲逛,看着周围的人嘻嘻哈哈地打闹。 突然,在前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对米格说这不是今天早上迟到的那个女生么,米格来了精神,看了看,点头说是,说着又多瞅了几眼。 她正和一帮子女生围在那侃大山,手舞足蹈的,时不时特放肆地大笑。她的个子比我稍矮些,脑袋很小脸蛋也很小,看起来很清秀,她的身材也不错,很匀称,笑起来也非常好看,长长的辫子甩来甩去更显得精神了。我在一旁感慨着这个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一点都没个淑女的样子呢。感慨着感慨着发现米格仍在看着她,肯定又在想什么事情了。 我说别看了,走啦。米格缓过神来,慢悠悠地跟我往回走。 脑子里突然又闪出了那个女孩子的笑,还有她扭头时甩起的长长的辫子,一遍遍,映现。 一头撞见包子,包子见我们很兴奋地说哎呀原来你们在这啊我正找你们呢。 我说找我们做什么?他说领你们看美女啊,说完拉着我们就往回走。我说你又看上谁了啊,包子说你们别管了就过来看吧,米格说包子能看上的,有什么好看的。我笑了说是啊,包子说这次真是美女,不是我死去。 米格说你都够剁好几回了。 包子把我们领到刚才我们走过的地方,指着一堆女生说在那呢。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突然看见了迟到的那个女生。米格指着她惊讶地说你看上她了啊?包子说不是不是,旁边那个,短头发的。我们又向她的旁边看去,见一个个子不是很高,满脸稚气的女生。 我笑了,说我说什么来着,包子也就这水准了。包子说不好看么?我说我可没看出来。 米格说,这水准的都不一定能追上呢。 包子鄙视地看着我们说,得了,跟你们这种智商的人不是一个档次的。这时子滕从厕所走出来,包子就把他叫住说子滕你过来!说着向他跑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再转过头看看米格,他又在望天了。 我说,走,回班。 往回走的时候,我和米格,同时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 中午安慰好肚子后,就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胡侃。侃着侃着侃到了子滕的身上,对小米和他的事情,我们至今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子滕跟小米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背着我们搞地下工作。我们问子滕是怎么弄到手的,子滕说就那么弄的呗,我也不清楚,稀里糊涂就追上的。包子说我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追不上呢。 子滕看着天美滋滋地说这就是命啊,包子鄙视地瞅着他说:王八命。 包子问子滕说,怎么样,亲过没有? 子滕瞪大了眼睛很无辜地说什么啊,没有! 包子说得了吧你,就你那色眯眯的样,骗谁呢! 子滕很认真地说真的,真的没有。 (四) 米格对我说,他写的那个小说在网上很火,好多人喜欢看呢。我看见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特别幸福的样子,我笑了。 米格是个那么的喜欢写作的一个孩子,他总是喜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张纸还有一支笔,写很久很久,要么就是在电脑旁整日整夜地敲打,不知不倦。米格写作的时候很安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时而微笑一下,嘴角轻轻上扬。 他喜欢写小说,编织一个个他所想要他所喜欢的故事,用淡淡的语调,轻轻地讲述给你。他的文字里从来不会出现华丽的辞藻,从头至尾水一样的平淡,梦呓一般,夹杂着轻柔的伤痛,让人难过。米格大都在晚上写,他说在夜里写东西有感觉。米格每写完一点东西,都会第一个给我看,然后在一旁安静地看我读他文章的样子,满足地笑着,对于米格来说,他最大的幸福就是自己的文字能给人读。 米格是个很消极的人,他失眠,很严重,家里备有很多安眠药。 回到家里就看见老妈在收拾我的屋子,见我回来了一边收拾一边数落我不利索,然后对我说看看人家米格,他的屋子从来都是自己收拾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我郁闷。 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立刻出现了那个女孩子的影子,挥之不去。 第二天上学,昏昏沉沉地上着课。 老高跟我们讲,现在上初三了,不能一天天迷迷糊糊的了。数学这个东西,不是你光看就能学会的,你得去做,学数学,就得踏踏实实的,尤其现在的中考题,特别的活,你看着它挺简单的,一做就完。你再看中考考完的学生,一个个出来都美滋滋的,都说哎呀数学题可简单了保证高分,成绩一下来,就拍大腿。中考就是这样,叫你高高兴兴答卷,快快乐乐丢分…… 说完老高拿出一沓卷子发给我们,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揪着包子的耳朵说包子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给我好好学呢,还天天混呢。包子呲牙咧嘴地说哎呀老师你轻点,我这不好好学数学了么。 我和米格很快就把卷子写完了,老高背个手晃晃悠悠地冲我们走来,拿起我的卷子看了看,拿起米格的卷子看了看,笑了。 下课时,包子蹭地跑到我们这给我展示被揪肿的耳朵,说老高真他妈狠。 子滕站起身,往外面走。 包子立刻叫住子滕,子滕过来说什么事。 包子说你小子有了对象就忘了兄弟啊。子滕傻了,说我什么时候忘了兄弟了。包子说怎么没有,我怎么看你这几天反常呢。 米格站起身对子滕说,别搭理他,他嫉妒。 包子急了,说我怎么能嫉妒他呢。我们看着他一脸酸性的样都笑了。 子滕说,包子,你不是看上一个么,就昨天拉我去看那个。 包子立刻来了精神,春光满面,我们在旁边吓了一跳。他眉飞色舞地说,我打算追她!我们哦了一声。包子说你们怎么回事,不支持我一下啊?我说这都第几个了啊,也没说成一个,都赶上双喜了。 包子被橛了,很是郁闷,看着我们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脸都青了。他说,你们看着,我一定要把她追到手,不追到手我就不姓包了。 子滕说,上次你好像就随我姓杨了…… 被我们损了一顿后,包子彻底受挫了,一整节语文课一直闷着个头,一言不发。 下课时我们都去看包子,包子见我们来了,一甩手,撇给我们一张纸,我拿起来看,只见上面用着工整的字体写着——美眉几时有,把酒问好友,不知邻班小佳,可有男朋友。我欲凿墙看去,又恐墙壁太厚,疼坏我的手。走到你班前,屋里人已走。想追你,单相思,苦命郎,蓦回首望,真爱到底在何方?爱有生死白头,情有终身厮守,此事古来有。愿你携我手,天长又地久! 读完之后,我们全傻了。我说包子,不简单啊,包子说,没有办法,爱情造就诗人。 米格笑了,说苏轼会伤心的。包子说,不比你成天写那破玩意强啊,米格笑了,没说话。 包子对子滕说,怎么样,经典不?子滕点头,说经典。包子把诗给子滕说,你把这个,给四班李佳送去。子滕说怎么又找我送啊,包子白了他一眼说,送一趟又不能累死你。 我说包子你怎么总欺负子滕呢,包子一本正经地说,谁叫这小子有对象的! 英语课。 课上,我发现包子异样的精神,眼睛盯着老师直放光……他还毅然举起手领读单词,一副天天向上的样子,尽管十个有六个是读错的。我回头看米格,米格笑了笑,摇摇头。 一下课我班门口就来一个四班的女生,说找你班包子。 包子一听是找他的,蹭地就冲了出来,笑眯眯地站在那个女生面前,嘴都合不上了。那个女生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他冷冷地说,这是我班李佳给你的,说完转身走了。包子拿着纸条,大笑了起来,疯了一样,我们赶紧冲了过去说包子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我一把夺过纸条,打开,看完后叹了一口气,把条还给包子说,包子,节哀吧。 纸条上写了算上标点符号八个字:死心吧,不可能! 包子看完纸条,立刻就不笑了,蔫了,站在门口不说话…… 小沫凑过来问我说包子怎么了,我说被人拒绝了。小沫说是么咋这么吓人呢,我说没事一会就好了。 双喜进来时看见门口的包子,摸着他的头发说包子这是咋了,失恋啦?说完就哈哈地笑。 我说也差不多吧。双喜拿过包子手里的条,说啊原来你小子也被拒绝了啊!笑得更没有人样了…… 双喜拍了拍包子,扔下了两个字:报应。 中午吃饭的时候,突然看见那天迟到的女生,跟着几个女生围一起吃饭,其中就有包子追的小佳,可惜包子不在,他说他没有胃口,吃不下。 她们正在议论包子的事,时不时笑出声来。 我说,都低头吃饭,别被认出来,包子这小子,把咱们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时我向她们那里瞅了一眼,突然发现那天迟到的女生正瞅着我,看见我时,她突然瞪了我一眼。 匆匆吃完饭,就回了班,子滕买了一个面包给包子带了回去。 包子边啃面包边说,我必须得把她追到手。 我们愕然,说,完了,疯了疯了…… 第三章 (五) 不容易,熬到放了两天假,学校的人性总算还尚未完全泯灭。 包子被拒绝后,一直萎靡着,满脸愤世嫉俗的样子,没平日里那么能白话了。米格说,真是难得的清静,不容易。 子滕和小米一大早就出去了,这小两口才几天没见就跟隔了半个世纪似的,见了面那个亲切啊,真是搞不明白他俩是怎么想的,我跟米格说咱俩要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至于这么想啊,米格说,要真这么想就坏了。 包子在家闷着,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他的qq一直离开状态,一给他留言就跳出跳自动回复:失恋中,勿扰…… 米格来到我家时,我正在冰箱里寻摸点吃的以果腹。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启开一厅可乐,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说,宇多你今天有事么?我说没什么事啊,你做什么? 米格说,那好,陪我去见一个网友。我一听吓了一跳,说米格你又抽哪阵子风啊,没事想起见网友来了。他瞪了我一眼说我没抽风,真的去见网友。我来了兴趣,说男的女的啊。米格说,女的。 漂亮不漂亮啊,不漂亮我可不去。 应该漂亮吧。 什么叫应该啊,你们视频了没有啊? 没有,她说她没有视频。 没视频你就说人家漂亮啊,米格啊,一看你就是没经验,一般这么说的百分之二百是恐龙!听我的,不去了,回头你把她删了就行了…… 米格有些不高兴,阴着脸说宇多你到底陪不陪我去。我看米格这架势,叹了口气说得喽,陪你去还不行么。米格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么容易被骗,也不是我说你,我今天陪你去长长见…… 行了你就别说了,米格没等我说完就把我打断了。 我说完了这孩子彻底没救了。 我和米格顶着八月最恶毒的太阳雄赳赳气昂昂地在路上走着,我一边大口大口喝着可乐一边抬胳膊抹着满脑袋的汗,这几天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满大道上几乎都没几个生物了,也不知道米格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鬼天气出来受这鬼罪。 走到西联时,我们俩已经快要蒸发掉了。 这么热的天,西联依然繁华如往,满大街的小情侣手挽手胳膊跨胳膊来来回回特别的多。我惊异这些人真是有瘾而且瘾头不是一般的大,不过想想也是,那些家伙的爱情也只有在这种火热的温度下才够能得以升华。 我们躲在树荫底下,四处搜寻着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望来望去,满大街晃悠着很多穿白衣服的女孩子,我问米格说就没有其他什么特征了么,米格说没有,就说穿白衣服。 我说,米格,你这是什么网友啊,不能放咱鸽子吧。 不能,再等等。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她加的我,说我文章写的好,她很喜欢,然后就这么认识了。 多长时间了? 有两周了吧。 才两周啊你就见面,你虎啊。 是她吵着要见的。 我真想骂米格一顿,这明摆着在耍他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傻了吧叽被人骗还要把我给搭上,这是什么事啊这是。 米格还站在我身边,很认真地观察着街上的每一个人…… 突然我在对面街发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白色的吊带背心,外面套着白色的短恤,下面是一条黑色的仔裤,对比格外的鲜明。她看上去干净得一尘不染,在满大街的五颜六色比起来,特别惹眼。她也在张望,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我说,米格,你看那有一个。米格看了看那个女孩子,说好像是。 我说,看背影长得真不赖,按理说不能是啊,这么好看的怎么能让你小子贪上呢。米格没理我,说过去看看。 我们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走向那个女孩子,每走一步,心里就越发地涌出一种很奇怪的情感,在炽热的阳光下,那种情感就愈加肆无忌惮起来了。走近她时,可以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女孩子特有的气息。 米格看着她,眼神温柔而且迷惘,嘴角有不经意的笑。 我说,哎,这位小…… 我的话还没等说完,她就转过身来,然后那“姑娘”两个字也终究是没说出来。我当时傻那了,估计那会的表情也应该很傻吧,米格笑了,很安静地。 她就是前几天迟到的那个被我一顿调戏的那个女生。 她转过身时,先是满脸灿烂的笑容,然后表情凝固瞪大了眼睛,最后惊讶得不得了。这几个表情就是在几秒钟内变化完的,跟拍电影似的,但电影演员跟她可差太远了。过了一会,她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怎么是你俩啊!可以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笑了,说怎么不能是我俩啊。 她不说话了,瞪大了眼睛一个劲地盯着我瞅,从头一直看到脚,再看到头。然后说,你是……米格? 我说,对啊,我是米格啊,怎么,意外吧。 她又看了我几眼,噘着嘴说我不信。我说你爱信不信。 米格笑,眯起眼睛,露出一口小白牙,站到我前面对她说,你就是九月吧。 她看见米格,高兴地笑了,使劲地点头,然后很鄙视地瞅我。九月,九月,嗯,很好听的名字。 背后的街道,汽车来来回回,伴着浓厚的尾气,周围的行人熙熙攘攘,很喧闹。而九月和米格两个人就站在那里,互相地看着对方,一句话不说。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瞧上他们两眼,我在旁边看着他俩,跟个电灯泡似的,特尴尬。 我说,这么大热的天,都别傻站着了,都快晒成干了,找个地方喝点什么呗。 九月瞪了我一眼说用你说嘛?我吓了一跳,心想什么人啊这是。 米格说,也是,走吧咱们喝点什么吧,我请客。 九月笑了,立刻换用一种很温和语调说好啊。于是我又吓了一跳,原来女人是可以这么善变的。九月四处瞧了瞧,指着一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说,去那。 我酸酸地说,真有情调啊。九月瞅了我一眼,说用你管呀,扭头,辫子一甩。 我忿忿地看着米格,米格看了我一眼,很无奈的表情。 进门的时候,我和米格同时看了一眼那家咖啡厅的牌子:一块很大很不规则的原木,表面粗糙不堪,涂上深褐色,上面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离殇。 我笑,这家咖啡厅也很有情调。 咖啡厅里,没有多少人,很安静,到处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四处的墙壁也是深褐色的,挂着一些风格很淡的油画。米格一直看着四周笑着,我找了一个位子做了下来,对面可以透过茶色的玻璃看见西联的繁华,川流不停的车辆和带各种表情的人们。九月坐在我的对面,米格坐在我的身边。 九月说我喝咖啡,米格想了想说我也来咖啡吧。然后他俩齐唰唰地看着我,问我要什么。我说我才没你们这么有病大热天喝这个,我要可乐!九月说你说谁呢,你才有病呢。米格说好了好了,歇一会,不要吵了。 东西上来了,米格和九月的咖啡,我的可乐。九月对服务员浅浅笑了一下,说谢谢。 我一边喝着加冰的可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九月用勺子在杯里一圈圈地搅着咖啡,她看见了,瞪我说你看我干嘛!我说不行么,她说不行,我说不行我也看。九月仍在搅着,我说别在那搅了,装什么淑女啊。她生气了,一拍桌子瞪着眼睛说怎么的装淑女不让啊!我看见,周围角落里的人都把目光向我们这里投来…… 米格在旁边,呷了一小口咖啡,满眼迷惘地望着玻璃外的街道轻轻地说,小点声。九月听了,闭上了嘴,忿忿地看着我,噘着嘴的样子特别有意思。我笑,向她挑了挑眉毛。 米格,你的文章怎么写得这么好啊,我很喜欢看的,真的!哦。 我最喜欢那篇《天亮,我们一起长大》了,写得太棒了,我看了两遍呢,特别有感觉,写得真好,你是怎么写的啊? 哦,就那么写的呗。 我怎么每次在网上见你你都在写文章啊,你天天在写么? 嗯。 你好厉害啊,那你说我为什么就写不了那么好呢。 不知道。 呵呵……对了,那你叫什么啊? 米格。 哎呀,不是这个,我是问你的真名叫什么。 米格。 原来你就叫米格啊,我还以为那是你的笔名呢。米格,米格……嗯,很好听啊…… …… 米格一直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叶子,随风沙沙作响,安静地笑。 米格你怎么不说话啦? 啊,是么,没有啊。 我在一旁一直盯着九月的那张好看的脸,从刚开始的精神饱满渐渐开始尴尬,消沉了,而我在一旁笑得都要倒下了。基本上每个和米格不熟的人和他聊天都会这样,因为与他聊天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一件事,跟他说十句,他回一句。对他这样我们几个弟兄早已经习惯了,可怜了九月。 米格现在在想什么呢,茶色玻璃遮盖的天,多了一丝忧郁。 米格又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九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阴森得吓人,米格的眼睛里依稀无尽的迷惘。 我看着她的小样,笑了,说完了吧,被晒了吧。 九月说你少在那幸灾乐祸的给我!我说,干嘛把气撒在我的身上啊…… 九月不说话了,低头,继续搅动着自己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其实她安静的样子很漂亮,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这么清晰地看着她。低头的样子,水水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还有她的脸蛋,都是那么好看。可惜了,脾气那么坏。 然而她对米格却是那么好,这小子还傻呵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九月觉得,和米格聊天很没有意思,然后就开始跟我拌嘴,她说一句我顶一句,吵得不亦乐乎。 出了离殇,站在街上,又重新回到了喧嚣和燥热。米格出来后就一直看着身后的牌子,那两个大大的“离殇”…… 九月回头看米格,没说什么。然后她说,我要回家了,米格哦了一声。 我对米格说,你小子也不送送她!米格说,她也没说要我送,我说你这孩子已经没发展了,人家没说你就不会主动送一送啊,亏你还跟我这么长时间。米格想了想,说,有道理。 一回身,九月已经走得很远了。 我带着米格追上她,说,我送你回去吧!九月看着我俩,说,行。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路旁郁郁葱葱青翠的树,竞相演绎着自己的繁华。我们走进树荫下,走出,又走进另一个树荫…… 九月对我说,你就是宇多吧。 我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九月说,米格在网上经常跟我说你的,他有一个朋友,叫宇多,成天跟他在一起。我笑笑说是么,算这小子有良心,米格白我。 九月说,他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扫了一眼米格,说我也不知道,打小就这样,智商有问题。 她笑了,也回过头,很奇怪地看着米格,像见了三条腿的蛤蟆。 米格好象发觉了我们在看他,瞪大了眼睛用很奇怪的目光地看着我们。 九月笑出了声来。 九月说,真佩服你,能忍他这么久,我得意地说,你才知道我厉害啊。 她说,呸,真不要脸!我笑,笑声震落了两片叶子落下来,落在了米格的身上…… 我说,那天你迟到,跑得是真快啊,飕飕的跟兔子似的。 九月说,你那天傻了吧叽地笑什么啊? 我说,看你有意思呗。 她瞄了我一眼说,有病。 一路上,我一直看着身边的九月,看她笑,看她骂我的样子,还有她的长长的辫子。 米格把手插在兜里,看看我们,看看天,笑。 到九月家时,才发现,原来她家离我和米格的家不远。我说,我们家也住在这附近,说完指了指我家的方向给她看。九月哦了一声,轻声对米格说我回去了,米格没有说话。她紧接着跟米格说再见,米格还没有说话。 我随即笑着应和道:再见。谁知九月对我凶巴巴地说,又没跟你再见,说完一扭头走了。 碰一鼻子灰,这人怎么这样啊。看看身边的米格,他正看着远处街的尽头出神,我给了他一拳说回家啦。米格摸着被我打的地方鄙视地瞅着我说,使那么大劲干什么。 我和米格踩着被阳光晒得炽热快要裂开的柏油路向家里走去,迎面吹来的风,也是热的。 我问米格说,你是怎么认识九月的。 不知道,她加的我。 你们怎么想着见面的呢? 不知道,她说的必须见面,要不我就死定了。 我又想问,但想想从这个傻子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真是愁人。 到我们家小区时,我和米格看见一群小孩子在一起嬉闹,笑啊叫啊很开心的样子,在火一样的阳光下幸福地流着汗,弄花了小脸蛋,他们却浑然不知。看着他们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小的时候,我们也是在一起这么玩的吧,我,米格,包子还有子滕,我们曾经也这么开心过吧。米格看着那些孩子,眯起眼睛,笑。 米格是那么的喜欢孩子,他说他很羡慕孩子,因为孩子很容易忘记,他们的世界里没有难过,所以他们的世界永远都是绿色的,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就像我们的小山坡。孩子的脑子里只有甜甜的糖果和美好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任性地坚持着自己小小的糖糖主义,固执而且天真,从来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感,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把心情挂在脸上,简单的很。 其实米格自己就是一个孩子,纯粹的。 突然一个小男孩摔倒了,哭了。米格立刻走上前去把他扶起来,蹲下身子一边揉着那个小男孩摔疼的柔软的身体一边为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然后用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摸摸他的脑袋说,没事没事。我看着他,笑了,米格转过头看我,露出明媚的笑,他干净的衣服被那个孩子弄脏了。 那个小男孩不哭了,跑了,继续跑去和那些孩子玩耍。 我走过去,对米格说,去我家呆着?米格说不了,还有篇文章没写完。 我说,那我回去了,米格说行。 打开门,就能感受到家里清凉的冷气。 qq里包子的头像疯狂地跳动着,我点开,是一长串的留言:“宇多你干什么呢?”“在不在?”“说话啊!”“你奶奶的,赶紧给我死出来。”“好,你就给我装狗啊!”…… 我吓了一跳,忙掏出手机给包子打电话。 刚刚接通就是包子的嚎叫,还好我早有准备把手机远离我的耳朵一段距离。呵呵,每每包子这样时,大都是从失恋的阴影中解脱了出来。 喂,宇多,你俩今天干什么去了? 陪米格见一网友啊。 那怎么不带我去呢。 靠,你不是失恋么,带你去怕你自卑。 哎呀我就在家郁闷了一小下,男人么,怎么能被这点小事吓倒呢,跟双喜同志比起来还差得很远…… 得了得了,你歇会吧你。包子,你猜猜米格的那个网友是谁? 我上哪猜去啊。 猜猜猜猜,跟你有关。 不能……不能是小佳吧? 哎呀,不是,是小佳一朋友,就是那个七班的那个,头发挺长的。 啊,我想起来了,挺好看的那个。对了,她说我什么没有啊? 说了,说你挺彪的。 不能吧,没说我和小佳的事么?没有。我说包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了,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呢。 你奶奶的,给我老实点。宇多,我这把一定得把小佳弄到手,要不我…… 兄弟,你有没有前途了啊,歇会行不,我们陪你丢不起那人啊。 好,宇多,我今天终于算是彻底认识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就这样啊,我记住你了。 算了,我不管了,爱怎么地怎么地吧。我不跟你侃了,挂了啊。 哎,别啊…… 挂下电话后我一直在笑,包子这小子,真是。站在窗前,眺望,可以看见米格的家,看见他坐在电脑旁,安静地写着文章,远远地,好像能闻到他屋里飘出的淡淡的咖啡的香味,还有朴树召唤般的声音,一遍遍。 在网上和那些人聊了一会,无非问问这个在哪呢,对方不是说在家就是在网吧,然后我再发去一个“呵呵”表示应和,再就不说话了。不久后,qq里就只剩下米格了。 我伸了一个懒腰,上网没意思,站起身,去床上躺着。 闭上眼睛,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影子——九月,忽隐忽现。 我立刻睁开眼睛,她的影子散去了,等再次闭上眼睛时,她又出现了,挥之不去。她笑,她瞪眼睛,她好看的脸蛋,长长的辫子,都完完整整地映现出来。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外面的天,昏暗了起来。 无聊的很,便掏出手机,拨通了米格的号码。 喂,米格啊,是我。 哦,什么事啊? 没什么,闲着没事。你干什么呢? 写文章呢,九月烦死了。 她也在啊,正好,你把她qq号给我,我帮你把她缠住。 行,你上吧,我把她号给你发去了。 我从床上跳下来,坐到电脑旁边,看见米格的头像在跳动。找到九月的号,头像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安然地闭着眼睛。她的网名,也叫九月。把她加为好友,不一会,她也发来加为好友的申请。 ——小mm,这么晚还一个人上网啊,小心大灰狼咬你pp哦! ——啊,是么?不过大灰狼没有,色狼倒是有一条。 ——哦?色狼?在哪里呀?不会是说我呢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 ——哎呀,也不是啦,刚才跟我聊的那几个mm都这么夸我! ——你脸皮真厚啊。 ——厚么,我怎么没觉得呢。 ——没觉得啊,你去拿一根针扎扎试试,看能不能扎出血。 ——扎完了,针弯了,没出血啊。 ——哇,这么厚啊…… ——嘿嘿,那当然了,五角大楼跟我的脸比起来可差远了。 ——郁闷,你加我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看你好玩不行么。 ——切。 ——切什么切,不许切! ——就切。 ——不许切! ——就切就切,我喜欢切,你管不着! ——怎么管不着,能管得着。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就管我,你又不是我妈。 ——我是你相公啊,怎么不能管了? ——谁说的,你不是。 ——哎呀,这简单啊,你做了我娘子不就是了么。 ——你……我不做! ——做了又不能亏待你,这事就这么定了,娘子乖,叫相公。 ——不叫。 ——不叫不乖,叫了好处大大地,叫了有糖吃! ——啊……救命啊…… ——喊吧喊吧,喊了也没有人来救你。 ——你好烦人哪! ——是么,你相公在你心目中就这形象啊。其实我这人挺好,你以后跟我时间长了就知道了,我可不是一般的烦人。 我坐在电脑旁,一直在傻笑,嘴没合拢过。就这样我和九月在网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整整一夜,这小丫头,真是有意思。 第四章 (六) 一大早就接到包子的电话,说是初一的小屁孩已经开始军训了,让我和米格来阅兵,子滕和小米都在。 和米格到学校时,看见他们都坐在草坪那里,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我们走过去,包子见了我们说怎么才来啊,子滕对我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他身边的小米,看着我们,笑了一下。小米今天穿得很漂亮,淡蓝色的长裙,很适合她。包子就不一样了,还是那么不伦不类,像个流氓。 操场上,一群初一新生都在毒辣的阳光底下晒着站队列,不许动一下,如果有动的,教官上去冲屁股就是一脚。突然想起我们上初一那会,也军训,我和米格聪明,到医院随便找了个医生塞了二十块钱就开了两张病毒性痢疾的病单,然后大摇大摆地跟双喜请假,双喜看了看病单看了看我们,说回家歇着吧,好好休息。于是军训那半个月,我和米格心安理得地躺在充满冷气的房间里,悠闲自在。军训了几天后,包子和子滕来我家探望我们的病情,见我们俩活蹦乱跳地当时就急了说你俩在家里舒舒服服猫着让我俩在学校受罪,有良心么你们。我们看了看包子,人真瘦了一大圈,也黑了不少,子滕也造得没精打采的,看来这军训还真不是人遭的罪。 包子说不行我也得去医院开个病危通知单了,问子滕去不去,子滕说我可不去。然而第二天双喜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叫我们赶紧去军训,原来包子的病单被双喜看穿了,那小子找个骨科大夫开了个脚脖子扭伤的证明,找双喜请假时装得挺像,一瘸一拐的,可双喜那边通过后他一时激动基本上是飞出学校的……于是在每天上午军训完后,我们仨单独在操场上站一下午,弄得后来我们几个体育测验把把达标。 包子指着那群初一的小孩说这站的是什么玩意,哪有咱们当年直溜啊。 米格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子滕在小米俩人眉目传着情,传来传去格外热乎。包子在旁边看着,心里不知道多酸了,说你俩轻点,都电到我了。子滕说包子不要嫉妒,找小佳去啊。我和米格都笑了。 包子很是郁闷,说子滕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小米笑出了声来,但立刻把嘴捂上了。 包子站起身,坐到小米的另一侧,坏笑了一下。包子说,小米啊,你不知道啊,子滕这小子,八岁还尿床呢!小米笑了说是么我怎么不知道啊。包子说,这事他还能跟你说?也就我吧。子滕说别老把你的光荣历史往我脑袋上扣,到底是谁在幼儿园尿床经常被罚站。米格接了一句:是包子。小米很奇怪地看着包子。 包子说这事咱先不说,子滕小时候的坏事多着呢,什么用剪刀剪女生辫子,掀女生裙子,没事到人家女生脸上亲一下,哎呀反正可多了。小米你不知道啊,子滕小时候啊,每次考试都鼻涕往袖子上一蹭伸出手跟我说借我抄抄呗,你说他也不嫌丢人。还有,他小时候不听话,一天被他妈揍八遍…… 包子滔滔不绝地讲着子滕的罪行,小米瞪大了眼睛认真地听着,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最后,包子跟小米说,小米啊,我看你还是另找个好人家得了,跟这小子真委屈你了。子滕在旁边,看着包子,脸都绿了。我笑,说行了子滕别生气了,包子受刺激了。 米格说,包子我给你留点面子,实话我们就不说了。 小米笑倒下了…… 包子不说话了,说行,你们就合伙攻击我吧,说完扭过头继续看着初一小孩军训。 他们开始绕着操场一遍遍训练行进走,教官一二一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包子说,学校真他妈没人性,迫害完咱们也就算了,现在还来残害祖国美好的下一代,丧尽天良啊。 我们各忙各的,米格抬头望天,我闭着眼睛把身子靠在树上休息,子滕和小米在一起讲着似乎永远也讲不完的情话,谁也不理包子。 阳光透过密密的叶子的空隙星星点点地洒在我们的身上,风掠起我们的衣襟,伴着草香,还有我们身上的味道。头上的天,好蓝好蓝,还有那阳光,也好晃眼睛。 回到家里,在网上跟九月吵架。 老妈站在我旁边,跟我说宇多啊,都上初三了,也该收收心了,别老整天想着玩,也学学习啊。你看看我们单位你赵姨家的孩子,就非常用功,天天学到十二点多。我说哎呀就他的分,我减去一百分都比他高呢。我妈说但是人家勤奋啊,你瞧瞧你,天天不学习,早晚有一天被人家撵过去。我说,妈,等他撵过去再说啊。 我妈没电了,直用手指头戳我的脑袋。 我妈和米格妈一直对我和米格成天不学习而且有那么漂亮的分数感到置疑,但我们的分数也是让她们自豪的,是她们炫耀的资本。我妈说这样挺不公平的,别的孩子拼吐血都打不上的分我俩轻松就打过了。这点也是老师们置疑的,可是分数摆在那呢,他们说不出什么来,所以我们俩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写作业只要过了他们给我们定下的分数线就行。 语文课上,双喜站在讲台前面讲着第六单元的古词,手舞足蹈的样子像只猴子。 讲到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时,双喜说,这是豪放派的代表作,你们慢慢品读,就会发现写的特别有味道,然后我们若有所思地一遍遍吟了起来。读了一会后,双喜把包子叫起来谈一谈对这首词的看法。 包子说这词读起来是感到很开阔,立意也很新,不过读诗词要从多方面去考虑,这才能看见里边实质的东西。双喜一听来了精神马上说那你说怎么个从多方面考虑法呢?包子说,你看这词的背景,当时苏轼是被贬做一个类似于县级市的市长那样的官,穷得叮当响,怎么能“锦帽貂裘”呢,很不现实嘛,其实也就是大棉袄二棉帽子。再看这句“千骑卷平冈”,一个小县级市能有多少人啊,其实也就去了五六个老干部骑匹老马凑凑热闹。还有“亲射虎,看孙郎”这句,人家苏轼当时都一老头了,老骨头一把的跟人家孙权比射老虎叫什么板啊,再说了,就我这体格射个老虎都困难呢,何况他了,其实就是射了一只小白兔,到底射没射中词里没提。最气人的是“西北望,射天狼”这句,教参里非说表达词人报国的雄心壮志,你说人家苏轼既然都贬官了说明跟领导的人际关系搞得不好,你连领导马屁都拍不好还谈什么报国啊,人家用不用你还是个问题呢…… 包子不做声了,良久,双喜说,完啦?包子说,完啦。 双喜撇出来一句话:思维畸形。我们都笑了。 双喜继续讲课,唰唰唰一会把十首词全讲完了,双喜讲课总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从不磨蹭。双喜说,好了这十首词讲完了,你们回去背一下,注意要会默写,字别写错了。看看表,还有十五分钟才下课,于是双喜就趴在讲台上跟我们胡侃。 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双喜随便一扯就把话题扯到他的个人问题上来了。 双喜说,你们说老师我,不错吧? 我们说,还行吧。 双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刺猬头,叹了口气,说白瞎了咱,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没人要啊。 包子说,老师,吹牛要注意场合,我们这上课呢。 双喜说,你小子给我歇会。 双喜又换了个造型,背靠着黑板,看着外面的天感慨道:哎,命不犯桃花…… 下课铃响了,双喜拿着书出去了,一步三叹。不行了,双喜愁死我们了。 包子蹿到子滕面前,递给他一封信说给小佳送去。我说哥们你还追啊,包子信誓旦旦地说那怎么了,我可是认真的!我笑了说你哪次不是认真的啊。米格把信从子滕手里拿过来说我来看看包子又写什么歪诗了,打开后米格叫了一声,说包子你抄我的文章!包子鄙视地瞅着米格说,你急什么,我这不看你写得好么,就摘了几句,天下文章一大抄么。米格无语。 突然,子滕捂着肚子说哎呀不行,我得去厕所。然后把包子的信塞到我手里说宇多你送吧,说完就跑了出去。 我瞄了一眼包子,包子说宇多你讲究点,为了兄弟的终身大事,不能含糊啊。 我看米格,米格说,走吧。 到四班找小佳,她班同学说她出去了,于是我们去操场找。操场上,初一小孩还在军训,一帮初三的女生围着看,跟在动物园参观动物似的,想想我们初一时也是被这么参观的。 这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米格! 我们转身望去,见九月在那里又蹦又跳地向我们招手,很高兴的样子。我看着她,笑。 她颠颠地向我们跑来说你们干什么去啊,我说,给我班包子送情书。 啊,是给小佳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你班包子的事啊,我们都知道了。他写的诗小佳看完就撕了。 是嘛,这小子有没有戏啊? 有什么戏啊,根本不可能。 我看米格,米格笑了一下。我说得了,看这小子造化了,小佳在哪呢,我把包子的信给她。九月说你把信给我吧,一会我看见小佳再给她,我说行,把信给了九月。 九月看了看米格,抬脚狠狠地踩了米格一脚。米格说你干什么啊。 九月对米格说,你见我怎么不说话啊?米格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啊。九月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以后见到我必须问好知道不?看你要再见我不说话的,打死你!米格不说话。九月推了米格一下说你听见没有啊,米格说,哦。 我说,你别老欺负米格。九月说怎么的,我愿意!说着又踢了米格一脚。米格很无奈地看着九月。 我伸出手,冲着九月的脑袋上狠弹了一下,九月哎呀地叫了一声。揉着脑袋噘着嘴说宇多你干什么啊。我笑了说替米格打你。九月举手就要打我,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动弹不了了,我说你就这点小劲吧,我可不惯着你。 九月鬼叫着说哎呀你轻点,给我捏疼了!我忙松开手,她趁机在我脑袋上打了一下,然后跑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说,你别给我跑! 米格在我旁边,笑。我也笑了,眯起眼睛。 回到班里时,包子忙凑过来问怎么样了。我说小佳没见到,把信给她朋友了,人家说了,你没戏。 包子听了后,不说话了,低头装深沉,我和米格就站那看着他。这时子滕奋战回来了,见我们这阵势说包子这是怎么了。米格说,不知道,可能又受刺激了。 深沉了好半天,包子终于丢出来一句话:面对尖锐的社会舆论,只有勇敢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勇者,而我…… 没等他说完,我们一哄而散。 永刚进来时,依旧春风满面,估计还沉浸在快要当爹的喜悦中呢。站在讲台上笑了好一会,说,上课。 这节课学的是拉瓦锡的空气成分测定的实验,永刚站在前面吐沫星子横飞地讲着当时的拉瓦锡是如何把一大堆水银放在炉子上烤十二天直至变红的。然后从下面掏出一大堆东西来给我们再现一下这个实验,我们来了兴趣。 永刚拿着一个试管检一边查它的气密性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哎呀,化学这个东西,就是有意思。 我们听了,全用很奇怪的眼光瞅着永刚,跟看怪物似的。 永刚说,学化学比你们学的那个什么数学,有用的多。数学那个玩意翻过来调过去就是那十个阿拉伯数字,你加我我减你的,再就画个正方形,画个三角形叫你求这个多长那个多长,没意义,没有化学这样丰富。我就见到过一道数学题,说是一个水池子,这个管子放水,那个管子灌水,问多长时间灌满,你说出题这人脑袋是不是灌水了,没事闲的。由此可见,搞数学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这时有几个小气泡从导管口冒出,永刚看了看说还行,不漏气。然后点燃一块红磷扔进了试管里,塞上塞子,顿时试管里充满了白烟。他说,这个夹子得等到试管恢复到室温后再打开,不然红磷燃烧放热里边的空气膨胀,进来的水就不足五分之一了。我们低头,把他的话记在书上。 永刚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学数学的人,都是傻子,就说你们老高吧,从小就跟我是初中同学,一起上的高中,大学。他啊,就成天抠数学题,感觉自己挺高尚的,还瞧不起我们学化学的,到最后考试时,不还得照我抄么!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理数不分家,全靠化学拉。就是说你学好了化学,数学物理那玩意就全通了。 包子大声说,老师,以后我们就学化学了! 永刚看着包子笑了,说其实我也不是逼着你们学化学,在学习化学之余呢,也要抽空看看语文啊英语什么的,现在上面不是提倡那个全面发展么。你不能总把精力放在化学上,化学再有意思也不能天天学啊,每天抽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够了,至于数学,学不学,都没什么意义。 我就一直不明白,永刚怎么和我们老高有这么大的仇。 米格一直看着他的笔在指间飞快地转着,突然掉了,落在桌子上,啪的一声……米格笑。 放学铃响了,班里的人站起身,纷纷往出走。 金豆里,我和米格坐在角落的桌子边上,等着包子和子滕买饭回来。 这时,我看见九月和几个女生端着盘子进来了,其中有小佳。九月见到我,瞪了我一眼,然后仰着头坐到了我们身后的位子上,坐下时,她故意用肘子狠打了我一下。我回头忿忿地瞅她,她很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包子和子滕也端着盘子回来了,子滕把盛的满的一盘给了米格,另一盘多些的给了我,自己留少的一盘。包子见自己盘里的菜比米格的少,就把自己的和米格的调换了一下。米格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突然包子看见了对面的小佳,立刻来了精神,叫了一下小佳的名字,很大声地。 屋里的人都瞅包子,我们赶紧低头吃饭…… 包子大摇大摆地端着盘子坐到九月她们的那桌,小佳的旁边。包子见小佳嘿嘿一乐,说小佳,嘿嘿。 小佳没理包子,白了他一眼,身子向旁边移了移。 谁知包子又不知廉耻地也向小佳那里移了移,看着她嘿嘿地傻乐。小佳蹭地站起身,把勺子摔在桌子上,扭身走了。包子说,小佳你别走啊!这下刚才没瞅包子的人都扭头看包子了…… 九月站起身说,你能不能不老缠着小佳啊,人家不喜欢你你就死了心算了! 坏了坏了,这下可丢大人了,把头压得更低了,使劲往嘴里扒着饭。 包子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我们都回头看包子,见他的表情阴森的吓人。我说这下包子是真受打击了,说完我们三个站起身,把包子往门外拽…… 出了金豆时我们围着包子看,包子突然说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吓了一跳,见包子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说你小子刚才阴着个脸干什么啊,吓死我们了。 包子笑了,小声对我说,当时人那么多看着不好收场,所以装一下深沉。 我抬起拳头给了包子一下子。 子滕说我还以为你被刺激了呢,米格笑了,说他脸皮这么厚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刺激呢。 包子说,对了,刚才那个女的什么来头? 我说,她是九月。 包子说就是米格那个网友?那么厉害啊…… 回到学校时,看见一帮子人围着公告板议论纷纷,我们也凑上去看,见上面有人题了一首诗:安得放假千万天,大庇天下初三学子尽欢颜,小憩不起貌安然。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日,我一人上课受罪死亦足! 这明显是快被学校逼疯的一种体现,逼疯一般分为两个阶段,前一阶段是沉默,后一阶段是爆发,然而写诗的这位仁兄就是在初二下半学期沉默了半年后终于在初三爆发了出来。然而像杜甫这样忧国忧民的诗人是伟大的,同理,这位仁兄也是,大庇天下初三学子尽欢颜,呵呵。 包子大叫了一声说写的好啊,都快赶上我一半了!我和米格笑了笑,走了。上楼时心里一直在想着那首诗,心里突然感到很难受,说不出的。 米格说,写诗的那小子,更多的是悲哀。说完看了看我,笑了,低头走自己的路。 (七) 第二天就听说提反诗的那小子被逮到了,正在校长室训话。 包子听说了这件事后就对我说宇多咱们去见见他,我说行。米格见我去,也跟着一起来了。 在校长室门口等了好半天,才见一个男生正气凛然地出来了。那个男生个子很小,带个眼镜,怎么看怎么是个天天向上的学生,再怎么看也很难跟提反诗这样的英雄壮举想到一起。他出来时一脸不卑不亢的表情,目光凶巴巴地盯着前面,弄得跟电视里的江姐似的。包子见了他,一把上去抓住他的手说,兄弟,你是我的偶像啊,诗写得真不错,我喜欢…… 那个男生先是吓了一个激灵,换了谁见这阵势都会被吓到的。那个男生定了定神,把手从包子手里抽出,扶了扶眼镜,笑了,我又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说为了革命牺牲我一个人不算什么,同志们要和国民党反动派抗战到底啊!还好他只说了句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 然后包子就开始跟他亲切地攀谈了起来,先是问候了一下在校长室如何受的迫害又是如何以坚定的革命意志一咬牙挺过来的,又是探讨了这首诗是在怎样的社会背景和思想感情下创作出来的,还有对未来生活的展望……看着他俩在那吐沫星子横飞的样子突然觉得我和米格很多余,于是我给米格使了一个眼色,一起下去了。 我说,他俩在那跟烈士似的,你看那小子,怎么样? 米格说,不怎么样。 在操场上看见九月,跟一个女生跨着胳膊边散步边闲聊着,见到我们,忙拉着那个女生跑了过来。她笑着对米格说,这是她的朋友,李然,然后指着米格对那个女生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米格。她笑了一下,对米格说你好,米格也笑了一下,点头。我对九月说,你狐朋狗友不少啊,一个一个的,认识的过来么? 两个人同时白我。 九月指着我的鼻尖说宇多你见我怎么没点好话啊,什么叫狐朋狗友啊! 我说,连狐朋狗友都不知道,真没文化。 九月被我激得没话说了,狠掐了我一下,我说你掐我干什么啊? 九月说,谁叫你欺负我的。我说我哪欺负你了,九月说你就欺负我了。 李然一直和米格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李然低着头,等着米格先发话呢,可是米格一直在望着天,全然不理会她的存在。九月见了,跳起来打了一下米格的脑袋说你怎么不跟我朋友说话啊?米格说,啊,还要说话么,说什么啊? 除了米格外,我们三个全木那了。 李然拉了一下九月说,咱们走吧,然后她们就忿忿地走了,走时九月还回头瞪我一眼,又好像是瞪米格的。 往班里走时遇见了小沫,她见了我们酸酸地对米格说李然怎么样啊?米格说,还行啊,挺好的。小沫又说,是么,这要让她知道指不定得乐几天呢!说完就快步走了。 我看了米格一眼,米格没说话。过了一会,他对我说,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傻呵呵地说,不知道。 数学课,我们把昨天永刚所有的罪行向老高完完整整地汇报了一下,不仅一字不差,还添油加醋地编了不少。 老高听完笑了,说你们别听他瞎白话,赵永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他那点破事,我真都不好意思说。 我们在下面起哄说,给我们讲讲啊! 老高把手里的粉笔放下,拍了拍手,然后把胳膊拄在讲台上,摆好了校长开会再补充两点的阵势,说,那我跟你们,说说?我们说,嗯,说说!老高说,好。 老高说,赵永刚小时候才淘呢,上树掏鸟蛋,拿石头砸人家玻璃,往人家小姑娘铅笔盒里放毛毛虫……都淘出花来了,比你们现在都淘多了,为这他爸没少揍他,他就记吃不记打那伙的,没记性。到了初中,全班就我们物理老师能管住他,赵永刚就怕我们物理老师,就是现在教你们的王老师。她可不惯着他,啪啪轮嘴巴子,现在他见我们老师还腿肚子转筋呢。 我们哦了一声,原来永刚怕我们老王太太。 老高接着说,赵永刚小时候坏,谁都不愿意搭理他,也不好好学习,到考试的时候也就我借他抄抄。 包子说,老师不对啊,赵老师说是你照他抄啊! 老高说拉倒吧,他也就糊弄糊弄你们吧,他小时候,一加一等于二还要掰弄手指头呢,还我照他抄,就我把答案放他面前他都抄不明白呢。 我们在下面都笑了,想原来永刚是这种人。 老高见我们笑了,就更起劲了,说你们说化学那玩意有什么可学的,就那几个元素符号,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我都能倒着背,然后就那几个破药罐子,倒过来倒过去,点个这个,啪爆炸了,一会加热点那个,变绿了。你说去了这个,他化学还能剩点什么,哪有数学千变万化这么有意思啊。数学,是所有理科最核心的东西,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么,理化不分家,全靠数学拉…… 包子突然说,老师不对,昨天赵老师说是理数不分家,全靠化学拉。 老高一听火了,瞪大两个小眼睛一拍桌子说好个赵永刚啊,误人子弟,你们不用听他瞎编,是理化不分家,全靠数学拉。他化学是个什么啊,学不学,没什么太大用,我告诉你们,学好数学,那是最重要的…… 我在下面笑了,看来老高跟永刚真是老同学,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高点了根烟,放在嘴里啪嗒啪嗒抽了两口说,行了不说了,把前几天发的三张卷子拿出来,大家先来看第二张卷子的第十六题,我大致看了看,咱班里米格的方法挺好的,米格你能不能上来讲讲? 米格不说话。 老高说,米格? 我回头用书打了他一下,他突然明白过味来,一下子站起来。老高笑着说你又做什么春秋大梦呢?米格挠挠脑袋说没有啊,老高说没有你发什么呆,你看看第十六题你能不能讲!米格拿起卷子看了看,对老高说,怎么讲啊? 老高说,熊包,连个题都讲不明白,宇多你上来讲,我看你的方法也不错。 我哦了一声,站起身向讲台走去。米格坐下了,我回头看他,看见他在对着我,笑,眯起眼睛。 讲完题我就回去了,老高一直笑眯眯的,他继续给我把不足的地方补充一下,而此刻的米格,一直望着窗外,良久不动。 下课之后老高走到米格身边问他这几天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呢,米格说没有啊。老高说是不是初三太紧张了不适应啊,米格说还行,老高说不用太紧张,踏踏实实学就可以了。然后他对我说,宇多你看你,就少米格这份沉稳,学数学就忌讳你这样的,静不下心来,那可不行,以后得改。我笑了说老师我一定注意。然后老高点了点头,跟我们说,我最近发现一个练习册不错,叫什么什么,黄皮的,学校对面的书店有卖的,现在还打折呢,你们一人买一本回家做去。 我说行,米格没有说话。老高点点头就走了,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对我们说,有不会的就来问我啊! 小沫看着我们,感慨着说老高对你们真好啊,米格笑笑。小沫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说,拿起桌上的练习册指 第五章 (八) 这几天发现双喜消停了很多,包子说战争前的黎明是安静的,双喜这几天估计又要有行动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哎,作孽啊。米格鄙视地瞅了他一眼,说先把自己的事解决了再说。 包子没电了,我们笑。 这几天包子的事业很不顺利,小佳那里仍不见什么起色,写情书也不理会,去她班找她也不出来。包子起初高昂的士气也被打击得所剩无几,任凭包子怎么变着花样地讨好小佳,人家依然风雨不动安如山,宁死不从。我们都劝包子说算了吧,别追了,包子不干。对包子这事,双喜那边一直冷嘲热讽的,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子滕和小米,依然老样子,缠缠绵绵。我们都认为子滕是有福气的,贪上这么好的女孩子,为这我们没少揍他,隔三差五地要挟他请客,他不生气,都是笑着答应我们的。在我的眼里,他们应该是一直这么走下去的。 米格依然写着他的文章,要么整夜整夜地失眠。 九月每天都上网,我也每天都和她聊着。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我的轻浮,开始默许是我的娘子了,但死活也不叫我相公。在学校里,依然张扬的样子,和我吵架,米格就在一旁站着,笑。 转眼间,这个八月就要过去了,这个夏天最繁华的时刻。 又迎来了一个假期,市里有个什么会要在我们学校开,所以给我们放了一天。我们都感到异样的恩惠,记得以前初一初二的时候面对上五天放两天的日子感到不满想为什么不是上两天而放五天,人啊,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包子对我们说,他爸妈又去外地了,都搬过来陪我住吧。我们都说好。 回到家里我就和我妈说要去包子家住几天,我妈问我说他爸妈又走啦,都谁去啊,我说就我,米格还有子滕。我妈想了想说去吧,别给人家家里弄得太乱了。我笑了说知道了,我们又不是小孩。我妈说就因为不是小孩才更能淘出花呢。 包子的爸妈是生意人,阔绰得很,但几乎年年都奔波在外面,很少在家,也很劳累。他们没多少时间陪包子,包子从小就是在外公家长大的,长时间没人管教加上老人的娇惯,终于把包子培养成现在这个子弟的样子。每次包子爸妈走后我们都会屁颠屁颠地搬过去住,久而久之成了一种习惯。 于是我回到房间里开始整理我的衣服,洗漱用品,我妈在一旁比比划划地说这个别忘带了,哎呀还有那个也别忘了……我很不耐烦地回头瞅她一眼,谁知刚回过头她就立刻瞪起眼睛说怎么的又想说什么!我吓了一跳,笑着说,妈我就瞅你一眼。我妈笑了一下说,瞅一眼用那死德行啊,告诉你,我是你妈,管你应该的,不许不耐烦! 我无语,低头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有人敲门,我去开,是米格,手里拎着一个大书包。米格说你还没收拾好呢啊,我说急什么,子滕还没来呢,包子呢?米格说,他刚才说一会就到。 我妈出来,笑眯眯地说米格来了啊,米格点头,冲我妈笑笑。 我妈笑了,看着米格笑得特灿烂,我在旁边忿忿地说你怎么一看米格就笑得跟朵花似的啊,见我就板个脸。我妈照我脑袋上打了一下说你要有米格一半这么听话我不也天天笑得跟朵花似的啊。米格笑了说哪能啊,宇多挺好的。我妈听了,抬手捏了一下米格的脸说看咱们米格多会说话,又回过脸对我说不像你似的! 我再次无语,想我妈怎么这样啊,看来我真不是她亲生的。 然后我妈就开始站在那里跟米格胡侃,其实说是胡侃其实就是我妈站那一个紧地说,米格在旁边看她的吐沫星子从嘴里喷出落在地上眯起眼睛傻呵呵地笑。 子滕也来了,见到门口的我妈,笑着说阿姨好!我妈点头说好,子滕来啦,怎么挺长时间没来我家玩了呢?子滕说是么,比较忙吧。我妈说在家学习呢吧,子滕挠挠脑袋说也不全是。我妈说知道学习就好啊,到初三可得好好学了!子滕点头说是。我妈对我和米格说你俩咋不会跟人家子滕学学,看人家多用功,不像你俩,一点也不知道紧张。子滕笑说阿姨哪有啊,人家宇多和米格学习好啊。我妈说,学习好不勤奋怎么行。 我爸从屋里出来,看见米格和子滕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都来了,怎么不进屋坐呢。米格和子滕说不了,包子一会就到。 站了好半天后,包子还是没有来,我说咱们下去等吧,米格和子滕说好。 外面的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天上的云,很淡,风,很轻。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包子的电话。我说包子你磨蹭什么呢,快点来啊。包子说到了到了,看见你们了,宇多你回头! 我转过身子,看见包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进兜里晃悠晃悠地走过来,笑得很灿烂。他穿着一条松垮的掏了好多窟窿的牛仔裤,一件黑色的能当裙子穿的t恤,上面印着一个血淋淋的骷髅,脑瓜子上面又缠了一个红色的头巾,脚下踩着双绿色的拖鞋,让人看了就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我一直很奇怪他怎么如此热衷于这种朋克式的打扮呢。 子滕回头看,发出了哇地惊叹声。米格没说什么,笑。 我说包子你小子看看都几点了你才来啊!包子笑着说来晚了来晚了…… 我说你怎么又穿成这样啊,包子说怎么了,不好看么?米格说,彪死了。我说对啊,彪死了,然后拉着包子脖子上的大项链说还挂条狗链子,你不怕防疫站给你抓去啊。包子把我手里的项链抢了回来说你懂个屁,我花二百块钱买的呢! 我听了当时给了他一拳说,你小子这么败家平时抠得要死要你请吃顿饭都这么困难你买条狗链子花二百块! 包子鄙视地看着我说你激动什么,我说我能不激动么,这些钱可是我半个月的零花钱啊! 米格说别吵了快去包子家吧。 我忿忿地瞅了包子一眼,拎起地上的书包就走。 走了两步我突然说,不行,不能便宜了这小子,打车!他们三个被我突然的这句话整愣那了,我趁他们发愣的时间赶紧拜手截了辆出租。 他们三个很奇怪地看着我,我很潇洒地跟他们拜了拜手说,上车! 车子在路上飕飕地开着,路旁的树也跟着飕飕地往后退,司机看了我一眼笑了,说我这是新车,快吧?我笑了点点头说嗯,快。司机一听更来劲了,说还能再快呢,说完变了一个档,一踩油门,车速立马上来了,跟飞似的。司机一直在笑,开着开着,估计开出了情绪,指着前面的一辆奥迪说小破车他妈开那么快,咱干过去!说完又狠踩了一脚油门,向那辆奥迪飞去,司机的脸上还挂着笑…… 道旁的树后退得更加飞快了,唰唰的已然连成了一片,看着有些晕。包子在后面说叔叔你轻点开吧我们受不了了。司机听了好像缓过味来了,赔笑着说行,然后又把车速降了下来,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到包子家时我们一个个俨然已经晕了。 站在包子家楼下,抬头仰视这座富丽堂皇的二层小楼,想包子家太他奶奶的有钱了。 包子掏出钥匙,打开门,房子里的奢侈映入眼帘。 我走进屋里,大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没人响应。我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响应。我,包子还有子滕对视了一下,发疯似的叫出了声来,说走啦!然后很放肆地笑,全然没有刚才那份乖巧劲,然而乖巧是在大人面前装来用的。米格站在门外看着发疯似的我们,安静地笑,我们的笑声扩散到宽敞的房间里,荡漾了开来…… 我把鞋从脚上甩下,落在屋里,发出很大的声音。跑上楼,进了包子的房间,把书包往地毯上一扔,一头扎在包子的舒服的大床上,四仰八叉地姿势望着天花板,身下的床呼扇呼扇的。其实我是最喜欢包子这张床的,每次到他家来时都要使劲躺在上面舒服一下,左扭右扭地格外欢畅。包子这张床,听说是从法国带回来的,价钱高得吓人,后面好几个零,赶上我爸妈仨月薪水了。包子他们三个上来了,我见了包子立刻说包子你小子的床太舒服了。包子笑了一下说你每次来都说这句话,就不能换点别的说。我想了想说,有了这床,睡死在上面也值啊! 包子一屁股倒在沙发上说,我看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我又扭了扭身子,脖子枕着床沿,把头垂下来,看着包子半死不活的样子,笑了。我说包子你怎么想起买个双人床啊,包子鬼笑了一下说将来娶了老婆就不用换床了,方便。我说,谁愿意嫁你还两说呢。包子坐起来,急了,说喜欢我的女的不一堆一堆的,我随便一招手就百八十个,轰都轰不走! 米格笑了一下,转身出去,拿了两厅可乐回来,丢给我一厅自己启开一厅,仰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子滕盘腿坐在地上,翻看着一本体育杂志。 阳光直射进屋里,安静而且温柔地照在我们四个的身上,给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风掠起阳台上白色的门帘,飘扬了起来,影子在屋子里摇曳着…… 恍惚间,想起过去的日子,我们在一起玩耍,笑啊跳啊的。包子追着子滕疯跑,我在一旁叫好,米格坐在地上,摆弄着沙子堆成的小山,看着我们,安静地笑…… 我看着包子,看着他嘴角稀疏的有些发黑的绒毛似的胡须,笑了。 还记得包子小时候的样子,大脑袋,一双贼溜溜坏坏的小眼睛,鼻涕在鼻孔里一抽一抽的,跑到那里都弄得很脏。第一次认识包子时,米格正伸着小舌头舔着手里的冰淇淋,包子看了很馋,就走过去伸手对米格说给我,米格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继续舔着自己的冰淇淋。包子生气了,上去就给了米格一下子,米格手里的冰淇淋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米格没说什么,一直看着地上自己的冰淇淋。包子见冰淇淋掉了,很生气,上去还要打米格,我看见了,忙跑过来跟包子打了起来……最后伤势很是惨重,我们的身上处处可见抓伤擦伤的痕迹,到晚上家长来接时阿姨把我们的事告诉了我妈和包子妈。第二天,包子就一脸委屈地和我们道歉,并主动从兜里掏出糖来给我们吃,估计这是昨晚他妈的功劳。我们就这样就认识了,成了朋友,手拉着手上了小学,手拉着手上了初中,手拉着手走到现在。这么些年,包子的秉性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改观,爱欺负人而且蛮不讲理,只要不顺心就大打出手,为这他妈没少揍他。还有包子这形象,也是越长越走型,从一个小流氓长成了一个大流氓,一身痞子气怎么瞅怎么不像个好人。包子曾经喜欢过我们小学班里一个女生,但不曾想刚跟她说他有这种不良倾向时她就哇地一下哭了起来,包子很是郁闷,到了初中也追过几个,都是以失败告终,为此包子很郁闷。 包子就是这样一个放荡不羁,不安世事的男孩,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做事说话也从来不经过大脑,在他的脸上,永远挂着张扬的笑和愤世的表情,一成不变的样子。包子只有我们这三个朋友,他待我们,像亲兄弟一样,从不会让我们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比起来,其实包子更像是一个孩子,高兴的时候咧开嘴就笑,不高兴的时候就冲着我们大吼大叫,不会对我们隐瞒什么,米格说包子很简单,简单得透明,其实像他这样的人,活得最幸福。 包子换了一个姿势坐着,子滕把手里的杂志扔到一旁,躺在地毯上,笑着。 子滕这时候,又在想着小米呢吧,我想。 说起子滕,认识他时,也是在那次和包子打仗的时候,因为那时就是他屁颠屁颠地跑去告诉的阿姨。 子滕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家教,让他变得既乖巧,又会说话,大人们都喜欢他。他跟所有的孩子一样,小的时候天真活泼,大了认真懂事,在学校勤奋刻苦,在家体贴孝顺,十足的好孩子。子滕他有着和米格一样明媚温柔的微笑,可是没有米格眼里那份无尽的迷惘和忧伤;他也会像我一样和朋友插科打诨地开玩笑,可是没有我那份放肆和张扬;他有时也会弄出一些包子一样傻了吧叽不切实际的空想,可是没像包子那样讲出来,只是一个人默默地笑,笑完了,就过去了……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子滕很善良,他从不会去伤害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自己吃一点亏。遇见乞丐在我们熟视无睹的情况下他会从兜里掏出一些钱施舍给他尽管他知道乞丐大都是骗人的,坐车时看见老大妈会主动热情地把她搀到自己的座位上而自己站了一路尽管自己的腿前几天刚刚摔伤,看见路边的自行车倒了他会主动的扶起来尽管那不是他弄倒的……他总是让着我们,迁就着我们,从不与我们计较什么,在子滕的心里,一切都是美好的,从来不会有肮脏邪恶的事情,他的内心充满了阳光,无时无刻,照耀着我们每一个人。 子滕的心很细,像个女孩子一样,总是在无形中把我们的生活照顾得很好。子滕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想,最幸福的,应该是小米吧,他俩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 突然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九月。自己怎么搞的,没事想起她做什么。 包子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说没什么意思,于是叫子滕去租两张碟回来看看,他说他家刚换的家庭影院,让你们看看效果。子滕刚要出门时,包子说,弄个大片!子滕说知道了。 米格笑笑没说话,站起身把可乐罐子扔进垃圾桶,打开包子的电脑,从兜里掏出u盘,插进去,写自己的文章。包子见了,到米格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说我的大文豪,又在创作了?米格说,嗯。 清脆的键盘声…… 包子说真不明白你天天写着破玩意到底烦不烦,米格笑笑,说还可以。包子笑了一下,走到阳台,向下眺望。 我走到米格身边,问他说又在写小说了?米格点点头,我问他说关于什么的,米格说,轮回。我没说话,看着米格迷惘的表情,我看见他写道:我们的生活就是一场宿命,冥冥之中有着定数,然而这宿命是无休止地轮回的,五百年一次,上演着同样一件事情,永远也不会停止…… 轻轻转过身,心里突然涌出莫名的疼痛,清脆的键盘声还在敲着…… 子滕回来了,包子冲过去说租什么回来了,子滕把碟拿出来晃了晃说喏,《拯救大兵瑞恩》。然后子滕问包子说行么,包子说行,挺好。子滕笑了。 把碟片放进光驱,它轻轻滑进硬碟机,可以听见它在里面轻轻地转动。 我们三个斜躺在沙发上,看着电影,里面震天响的枪炮声从音响里传出,耳朵有些麻。包子说,怎么样,看着爽吧,子滕说挺爽挺爽。包子说我这家庭影院不失真,这要看起鬼片才带劲呢。子滕呵呵笑了一下。 米格从电脑旁站了起来,把屋里的门关上了。我说包子小点声小点声,米格写文章呢。子滕听了也跟包子说是啊,别打搅他了,小点声吧。包子把声音调小了一点。 看完片子,已经快到中午了。 包子揉了揉肚子说你们饿么,我说废话都中午了能不饿么。包子说那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去啊,我说你废什么话,都等你这句话呢。包子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说走,我请你们吃点好的!我瞄了他一眼说还吃包子啊,那算了吧。包子急了说宇多你小子别老跟我叫板行不,上把不是穷么。我说也没看你哪天穷过,那你今天有钱啊。包子说那当…… 然字还没说出口,包子大叫一声坏了,忘向我妈要钱啦! 我们全作惊恐状瞅着包子…… 包子可怜巴巴地瞅着我说宇多,是不是兄弟。我说是,包子说是兄弟就不能眼看兄弟饿死吧,如今兄弟落难,你得帮我啊,这样吧,我这段时间就你养活了。我吓了一跳,说包子,我家八辈贫农啊,哪养活得起你啊。包子看着我,忿忿地说,好,宇多我今天终于算是真正认识你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包子蹭地跑过去接,只听见包子拿着电话好像带着哭腔似的喊了一声:妈!我一看着阵势就明白了,包子妈给包子弄钱来了,因为我从没见过包子想他妈想得如此亲切过…… 然后包子在那头放声大笑,说知道了知道了……哎呀谢谢妈,妈你太好了,赶紧亲一下……啊,对……那个,米格,宇多,子滕,都在这呢……对……挺好的都……哎呀不能啊我们多乖呀……啊,知道了……行,不多说了,再见妈! 撂下电话看见包子笑得比鲜花都灿烂,包子看着我们,眼睛直放光,跟条狼似的。我说包子咋了,资金的问题解决啦?包子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说八千,不够折子里还有。子滕乐了,说这么多啊,够咱挥霍一阵的了。包子哈哈大笑,冲进房里直奔着床头的柜子去了,打开柜门,只见里面工工整整地躺着一沓子红色的钞票。 包子拿起钱,放在手里啪嗒啪嗒地数了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八十张。 拿着钱,包子笑得马上要撒手人寰了…… 我跟米格说,走,出去吃饭了,米格说,哦。 包子拿了五百块钱揣进了兜里,把剩下的钱重新放回柜子里。转过头对子滕说,把小米也叫来吧,子滕说好,然后掏出手机来给小米打电话。 我们打车来到西联,下了车就在对面街上看见小米,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背心,一条卡其色的裙子,两条胳膊自然地交叉在体前,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远远看去,很漂亮。 我们走过去时,她看见了我们,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她就一直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子滕,脚一踮一踮的,很乖巧的样子。子滕走到她身边,柔声说你来啦。小米点点头,说嗯。子滕看着小米手里的包说我帮你拎吧,小米笑了一下,把包给子滕,子滕也笑了一下。我和米格在旁边,看着他们甜蜜的样子,阳光下,他们笑得那么美。 包子说哎呀行了就别缠绵了,解决温饱要紧。子滕看着我们不好意思地笑了,小米低下头,红着脸。 包子说小米你说吧,你想吃什么。小米说我不好说的。包子说怎么不好说,女士优先么,这才能充分体现我们几个优雅的的绅士风度啊。小米噗嗤一下笑了。我说包子你别在那整景,直接说美女优先不就得了么,我可不想当什么绅士。包子瞪了我一眼,然后跟小米说,你快说啊,我们这都饿着肚子呢。 小米不说话,看着子滕。子滕说,小米喜欢吃麻辣烫,咱们就去吃麻辣烫吧。 包子说,这么热的天啊……他的脸上有些为难的神情。小米说那咱们别吃了,包子说不行,得吃,西联东边有一家麻辣烫,挺正宗的,里面还有冷气,就去那吃吧! 小米拽了拽子滕的衣角,低声说不太好吧。我听见了,对小米说,你还是跟我们不熟啊,跟包子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他请你吃你就使劲吃就行了,不吃他会不高兴的,狠狠地宰他,不用客气,这小子有的是钱。 进了那家麻辣烫,就能感受到清凉的冷风,和外面烤箱似的温度截然不同。 我们到楼上挑了一个单间进去了,我和包子拿着菜单张牙舞爪地一顿乱点,米格在一旁看着我们,笑。 包子问小米想要些什么,小米说随便的,不用管我。包子说都是一家人了干嘛这么见怪啊,子滕说去你的,谁跟你是一家人啊。包子把菜单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子滕说好啊你小子娶了老婆就忘了兄弟。小米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说哪有啊……包子听了,放声奸笑,我在一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子滕跟小米说你别理他,他神经病,然后从包子那里拿来菜单说想吃什么自己要,不用想着给那小子省钱。小米拿着菜单,看了好半天,指着上面说我想要这个,还有这个,然后看着子滕,子滕说好。小米又拉了拉子滕的衣角,子滕把脑袋凑过去说什么事,小米又指着上面的一道菜说我想吃这个,有点贵……包子听见了,说哎呀你跟他嘀咕有什么用啊,来跟我说!喜欢就要。子滕说,那就点吧,小米点点头,笑了。 米格一直看着他们,笑。 这时米格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跟我说,九月。我说,接吧。 刚刚接起来,就听见九月在那头说米格你干什么呢。 吃饭呢。 哦,都谁在啊? 我,宇多,包子,子滕,还有子滕他女朋友。 哎呀,不行,我也要来,你们在哪呢? 在西联东边,kfc对面,新开的家麻辣烫。 好,你们等着我啊,我一会就到。 我说,你怎么把她给引来了啊,米格说她要来的。我无语,想想跟这家伙是争辩不出什么的。包子说谁要来啊,我说七班的那个,我跟你说过的女生。包子说哦,然后包子又问我说她说没说小佳来不来啊? 我笑了,说人家没说。包子说你再跟她说说,叫她把小佳也带来。 米格说,你歇会吧。 菜端上来了,我们纷纷夹起菜往锅里扔,夹着夹着发现原来筷子这个东西不怎么好用,索性用手抓,乱七八糟抓到什么往里扔什么,包子差点把盘子扣锅里…… 然后我们就都饿狼似的盯着沸腾的汤翻滚的水花发呆。 还没等锅里的东西熟透,包子突然一筷子夹了进去,捞出一块肉放进作料里蘸蘸就塞进了嘴里。我们见状,也纷纷向锅里伸出黑手……子滕一直给小米的碟里夹着好吃的,一边夹一边叫她多吃,小米则一边说哎呀够了够了一边把自己碟里的东西夹到子滕的碟子里,这小两口,忙活得真紧。 九月赶来时,我们这一大桌子东西已经被消化光了。 九月倒是一点也不见外,直径拿了个椅子坐到了我和米格中间,看着狼籍的桌子,忿忿地说你们怎么等我来了再吃啊!我说本来就没想让你来你发什么火啊,九月瞪着我说我愿意来,我说你来就来吧,反正我们已经吃完了。九月不理我。 包子说,这是干什么,吵吵闹闹的,多不好。吃没了咱再要么,九月你吃什么? 我看着包子,无语,这小子就知道在漂亮小姑娘面前装好人。 九月很好奇地说,咦,你怎么能认识我呢? 包子笑了,七班的大美女怎么能有不认识的道理,再说我跟米格和宇多是兄弟,他俩经常跟我提你,耳朵都出茧子了。 九月听完笑了,说是么。然后转过头睁大眼睛对米格笑着说你经常跟他提我啊? 米格看着九月,很无辜的样子,说没有啊,是宇多吧。她又转过头看我,我说那我可真是没事闲的。 九月禁了一下鼻子,踩了我一脚,我笑。 包子把菜单递给了九月,九月拿着菜单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包子说行啊,九月笑了,说我还想要点,包子说那就点吧。我在一旁没好气地说吃那么多也不怕撑死,九月说撑死也不用你管!我说吃吧,我不管,反正都跟猪一样胖了。九月把菜单放在桌上说宇多你说谁是猪呢,我说谁是猪比较一下就知道了。九月被噎得没话说了,转过脸看米格,米格装没看见她。九月生气了,又狠踩了米格一脚,米格说你踩我干什么啊,九月说你们都是一伙的! 我看着米格,嘿嘿地笑…… 包子看着九月,咳嗽了一声,然后搓着手说,九月啊,那个什么,问你个事呗。九月说,说。包子说,那个谁,怎么没来呢?九月说谁啊?包子说,就那谁,小佳……九月突然啊了一下,说我就说你就不能对我这么好吧,原来是有企图的。我说你才知道啊。九月说,小佳叫了她也不会来的,包子你死了心得了,她不会喜欢你的。 包子没说什么 第六章 (九) 从歌厅出来时,我们一个个已经昏昏沉沉的了。天已经黑了,准备打道回府。 小米对子滕说我想回去了,子滕说急什么啊,到包子家呆会再走吧,小米点点头。 夜晚的西联,灯火通明,四处闪烁着霓虹灯的光辉,一片片,竞相闪耀着自己的光芒。路旁的行人似乎比白天多了许多,纳凉的,逛街的,吵吵嚷嚷,很热闹的样子。 包子跳到马路上,很张扬地拜着手,半天没截到一辆车,全飕飕从包子面前飞过去,估计是把他当疯子了。最后终于有一辆车停在了包子的面前,包子笑了,开前门门钻了进去,跟我们拜了一下手说上车!然后我们就都向那辆可怜的小车糊了过去,挤了半天也没挤下,司机在后车镜里看得这个心疼啊,说你们轻点挤…… 最后我终于是挤了进去,可又把米格挤了出来。司机说你们找一个到前面坐着啊,于是我下了车,打开前门坐在了包子的腿上,包子一口酒气地说哎呀宇多你真他妈的沉。 关上车门,车子终于是缓缓地开动了,跟喝醉的我们一样摇摇晃晃的。我一扭头突然吓了一跳,见这司机正是今天早上的那个,我说叔叔怎么是你啊!那个司机瞅了我一眼笑了,说是你们啊,真是缘分啊。 于是我暗叫完了完了,果然不出所料,我看见速度盘上指针所对的数字,直线飚升…… 到包子家时我们一个个俨然都已经晕了。 打开灯,金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包子家的华丽,那两个女孩子都惊讶地哇了一声。 九月拍着包子的肩膀说看不出啊你小子家里挺有钱啊,包子说一般一般,然后说你们坐,都想喝点什么。九月说我想喝咖啡,我说你事怎么那么多呢,包子,给她上凉白开,别惯着她臭毛病!九月说我就要喝咖啡!包子说行我去给你煮,俄罗斯的咖啡豆,绝对正宗。然后转过头问小米和子滕,小米说她随便的,子滕说煮咖啡顺便给我们带一杯。包子笑了说行,宇多和米格就不用说了,可乐。 米格笑了,我说知道了还废什么话。包子瞪了我一眼说别给鼻子就上脸啊,然后转身上楼…… 九月说,我的咖啡要加奶!我白了她一眼说,有咖啡就不错了还那么挑剔,九月说不加奶的不好喝嘛! 对面的小米笑了,抬手去遮挡。 我对九月说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做淑女的,笑的时候要把嘴挡上,再看看你,呲个小白牙,跟那个什么似的……真是差距啊。 九月瞪了我一眼,米格说,你们怎么见面就吵啊。九月说我怎么知道,他神经病呗。我说你骂谁神经病呢,九月说你真白痴,我骂你呢。 这时包子从楼上下来了,笑了,说怎么又在干仗啊,宇多你怎么总欺负九月啊。 这句话给我噎得够戗,九月忙说是啊,你怎么总欺负我啊!我指着包子说好小子,我算认识你了。 包子向后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重色轻友是我的一贯作风,宇多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了你不会才知道吧……没等他说完一只拖鞋就冲他飞了过去,包子连忙闪开,大吼一声跳到沙发上就跟我打了起来,从沙发滚到地毯上……他们四个坐在那都跟看耍猴似的看着我们,哈哈地笑。 我使劲一翻身,把包子按在身下,骑在他的身上笑着说小样,还跟我打呢。包子说你爷爷的今天喝多了没有劲,哪天咱俩好好干一仗。我说好啊。包子说你小子给我下来,我还要去看咖啡呢。 九月一直看着小米,笑了,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把子滕给挤走了,说你起开。子滕悻悻地坐到米格身边。 九月拉着小米的手说小米啊,你皮肤真好。 小米说,哪有啊,你的也不错啊。 九月笑了,摸着小米的脸说,真是的,我哪有你的皮肤白啊。 然后她俩都在那咯咯地乐,子滕表情很怪地瞅着她们俩,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这就是女人啊,忍着吧。然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从衣服谈到发型最后转到哪家的臭豆腐炸得好吃上了,呵呵,两个女人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这是句亘古不变的名言,想想也真是经典。 九月看见小米身边的包,大呼小叫地说呀,小米,这个包我也有一个,跟你一样的,不过是白色的。小米笑了一下,说了声哦,然后把包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九月没有在意小米的这个动作,伸手把包抢过来说这包很漂亮的,手感也好,我朋友还要拉我去买呢,可是现在都没有卖的了…… 小米生硬地笑笑,她的脸色和刚才比有些不一样了,她说是么,我也挺喜欢这包的,呵呵…… 九月拿着小米的包,翻来覆去地看,说这个怎么和我的那个不太一样啊。小米说怎么能呢,伸出手想把包拿回来,脸色有些变得尴尬。一旁的子滕看见小米这个样子,好像想说些什么,但也忍了回去,他说,包子这个咖啡怎么还没煮好啊……然后冲楼上大喊了一声说,包子你能不能快点了。不一会传来包子的回应:快了快了,你急个屁! 九月说,不对呀……这个包是假的! 小米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叫出来,说谁说的呀…… 九月又端详了一阵说这肯定是假的,这是仿版的吧,这仿得也太不好了,你看这商标,都做错了,还有这里,一看就看出来了,这破东西也就三十多块钱,太垃圾了……小米你……小米你怎么了? 小米使劲低着头,脸已经红得烂透,咬着嘴唇,一脸子委屈像是要哭了。米格把目光转到小米身上,看着她,一言不发。 子滕沉不住气了,低声对九月吼道,行了,你就先闭嘴吧。 九月听了有些不高兴,说你干什么啊,我不就说一说么,至于你这么喊么,本来么,这包就是仿的!然后瞄了一眼小米说,买了被人看出来还怕人说,什么人啊…… 小米哭了,两滴眼泪从眼睛里掉下,打在她那条卡其色的裙子上。她突然站起身,把包从九月手里抢来就向门口走去…… 这时包子端着煮好的咖啡下来了,笑眯眯地说咖啡好了!他看见小米从他身边走过,刚要问怎么了,子滕就追了过去。包子拽住子滕说这是怎么了?子滕突然甩开包子的手大声说你别管了! 包子端的咖啡,倾倒,掉在地上,伴着啪地清脆的响声,打开了花…… 沉重的关门声。 子滕打开门,追了出去,嘴里一直喊着小米的名字。 地上,洒落的咖啡仍在继续地蔓延着……屋里出奇的宁静。 包子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没有像以前那样发作,骂了句他妈的然后蹲下身子拾杯子的碎片。九月也有些害怕了,半天一动也没动,好一会过去了,她也站起身,走到包子身边帮他拾地上的碎片。 米格看着那扇门,不动。眼睛里,仍是无尽的深邃与迷惘…… 子滕回来时,脸上阴沉沉的,然而我们是从未见过他这样子的。我问说子滕,小米没事吧,子滕没有理我,径直走到沙发旁,在九月的身边,坐下。 九月吓了一跳,看着身边的子滕大气也没敢出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见子滕还是没什么动静,就伸手推了推子滕说,没什么事吧?子滕甩开她的手,说你闭了。九月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她又对子滕说,子滕,那个…… 我告诉你闭了你没听见啊!没等九月说完,子滕突然咆哮了起来,声音特别的大,我们周围的人都吓得一愣。九月立刻没了声音,我看见,她的身子在发颤。包子站起来,说子滕行了,你生什么气啊。 子滕把头扭向包子,又吼了一嗓子:滚! 又是一段时间的宁静,我听见外面有雨点划落的声音,唰……很寂寞的声音。渐渐地,九月的眼睛开始有些湿润,然后变红,再然后,就开始低声啜泣了起来,像极了一个受惊吓了的孩子。米格看着九月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嘴角抽搐了一小下,但又转过头看着窗外。九月还在哭着,没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一抽一抽的,可是她每抽一下我的心里都狠狠地疼一下,于是我站起身走到九月身边,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到米格的身边,而我坐在她的身边。 我递给九月一张纸巾,塞到她手里,低声对她说没事啦别哭了。当我的手碰到她手的一刻,我感觉到,她的手很凉。 这时,外面的雨,好像下大了许多。 九月对子滕说,子滕,对不起…… 子滕抬头看着我们,眼神又回到了往日的那份温柔。 子滕说,九月,刚才我有些太激动了。九月,小米和你不一样,你不应该那样对她的。 九月点点头,噘着嘴,还是啜泣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子滕在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九月说,别哭了。 包子笑了,说瞧你俩整的,为这屁大点的事,至于么!子滕你也真是的,刚才我好不容易煮的咖啡啊,就让你全给整洒了,你真他妈的……得了,我再去煮,九月的要加奶是不是?九月点点头。 包子拍拍九月的肩,说等着啊,然后蹬蹬蹬跑上了楼。 米格笑,转过头来看着我们,说你们看,外面的雨下大了。 子滕掏出手机,拨号。 喂,小米啊,是我……嗯,到家就好。外面下雨呢,浇到了没有啊……哦,自己在家呢啊,害怕么……小米,你别哭了,没事的没事的……小米,对不起……没,呵呵……九月是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这里都挺好的,你不要哭了,小米……好了,那我挂了啊,挂了可不许哭了……嗯,行,好好睡觉,别多想…… 子滕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叹了一口气。九月说小米她没事吧,子滕说没事,还好。 子滕低下头,抽了一下鼻子。 包子的咖啡煮好了,笑着从楼上跑下来,给九月一杯说这是你的加奶的,然后把另一杯递给子滕说这是给杨子滕同志的,给杨子滕同志压一压火!子滕说谢谢。 包子说,兄弟之间的谢什么谢,再跟我这么外道我揍你。 突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很亮,照亮了整个屋子,随后又是一声很响的闷雷。雨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外面的灯把划落的雨点照亮,那一条条银色的线…… 一晚上,我们都在沙发上坐着,一言不发,听着外面的雨声。 子滕终于是哭了,抱着脑袋呜呜地哭,发出很大的声音。 不知怎么,脑子里又闪过那个画面,暗蓝灯光下,小米和子滕,那首《冷雨夜》,我想此刻的小米也应该在哭吧,她哭的时候也会唱起这首《冷雨夜》么? 米格站起身,打开包子家的家庭影院,朴树的嗓音弥漫在屋子里,荡漾在每个人的耳边。 雨越下越大,子滕仍在哭着,我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脑袋,轻轻地。 (十) 就这么过了一夜,我们都忘记了是如何入睡的了。子滕蜷缩在沙发上,脸上仍留着昨晚的泪痕,包子睡到了地上,打着呼噜,震天响。我是靠在沙发上睡着的,旁边是九月和米格,九月轻轻靠在米格的肩上,睡得很安详。九月的脸上,也留着泪痕,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猫,让人心疼,我想摇醒他们,但看看时间还早。 打开门,站在台阶上,外面的天有些凉。 好久没下过像昨夜那么大的雨了,哗哗下了一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外面的空气清新而且潮湿,弥漫着泥土和湿木的香味。四周遍处是坑坑洼洼的小水泡,记得小的时候,很喜欢到小水泡里去啪啪地踩,溅起水花,溅到自己的身上,溅到别人的身上,很快乐。 路两旁的树,冲刷了一夜,更加葱郁了许多。我看着叶子上晶莹的水珠,滑落,一颗,两颗…… 不知什么时候,米格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跟我一样注视着那些滑落的水珠。 我说,醒了?米格说,嗯。 九月也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我们身边,米格看见她,对她笑笑。 米格说,昨晚的雨,好大。我说是啊。米格说,出去走走,我说行,米格转过头对九月说,去么?九月点点头。 雨后的清晨是宁静的,空气清新得一尘不染,到处都能听见欢快的鸟叫。 九月安静地走在我和米格的中间,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其实她安静的样子很好看的,乖乖的样子很招人疼。我发现原来九月是这么喜欢走在我们中间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我和米格似乎都没有察觉,我们的中间多了一个她,然而从前从来都是我们两个人走在一起的。 九月抬起头,看看我,看看米格,又低下了头。 九月说,昨天子滕他……好吓人。 一颗水珠掉下来,打在九月的头发上…… 我说,子滕以前从来不发火的,他的脾气很好。九月,要我说呢,昨天你做的……的确有些过了,不应该那么对小米。 九月说,我也知道昨天是我不对,可是子滕…… 我说,没事的,不用怕,他昨晚是太激动了,今天就好了,他从来不记仇的,不像你这么小肚鸡肠,呵呵。 九月抬头看米格,米格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看见,九月笑了。 回来时,子滕和包子都醒了,忙活着晨起的活动,洗脸,刷牙,上厕所。 九月走到子滕面前,对子滕说,子滕,那个……昨天呢,是我不对,对不起……然后就睁着两只大眼睛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等着子滕劈头盖脸的责骂,可是子滕只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昨天我太激动了。 九月高兴了,说你不生我气啦?子滕笑,摇摇头,过了一会,他说,其实,你应该向小米道歉。 子滕的眼里,有些黯淡。 九月说,嗯,我会的。 看着九月的样子,有些难受的感觉。不知为什么,认识她后总时常跳出些莫名的情感,萦绕在我心头。 包子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么!九月点点头。包子说,看看,这孩子多乖。为了弥补你对我兄弟造成的精神伤害,这样吧,你去跟小佳说一说,我俩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上去给了包子一拳说你真是不要你那张脸了。 我们都笑。 六点时,九月让我和米格陪她回家去取书包,包子说我们也去吧,然后一起上学,反正呆着没事干。 到九月家,九月蹬蹬蹬跑上了楼,不一会就拎着书包下来了。 我对九月说,夜不归宿,你老妈没把你屁股打开花了啊?九月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他们不,在,家!我说是么,那我可得向你妈反映反映了,九月说你敢,借你仨胆!我说本来是不敢,可被你这么一吓,倒吓出胆了,今天我就打电话。 九月说宇多我打死你,我一下子蹿到了前面,笑着说你打不着。九月气着追了上去,说你站住,看我不打死你的!我说打不着,就是打不着…… 米格看着疯跑着的我们,笑。 我对九月说,你怎么不哭鼻子了啊?九月说我才不哭呢,我说不知道谁,昨天晚上哭得那样,我们都差点被水冲走!九月忍着笑说谁啊这么能哭啊,我说我怎么知道是谁,小狗呗。 九月说好啊宇多你骂我是小狗,我说我可没说是你自己承认的! 到班里时,看见双喜看着我们很阴险地笑着。 我说你笑个甚啊,双喜说高兴呗,不能笑啊,我说当然能了,你是老师啊。双喜说,小兔崽子,跟我贫嘴。你们今天来得都挺齐啊,没迟到,我笑笑说那是! 上课时我发现双喜笑得比以往灿烂得多,情绪也异常的棒,对待我们这个温柔。双喜说,最近要来一批实习小老师,我带两个,都是我们学校的。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说,哎呀,你们不知道啊,全市的师范就属我们那的美女最多!我们在下面恍然大悟,原来双喜是另有企图,我说今早上怎么笑那么奸邪呢。 包子说老师啊,你也跟我混这么长时间了,就不能有点出息啊…… 包子的话没说完,一个黑板擦飞了过去,砸在他的脸上,弄得包子一头的粉笔灰。双喜说别跟我没大没小的,怎么说话呢你,包子我告诉你,今天咱也就这么着了,要实习老师来了你要再跟我皮实咱走着瞧! 包子笑了,站起来,挺胸抬头,说是,保证不辜负老师的厚望,让老师的终身大事,顺利进行! 双喜笑了,点点头说这才乖。 站在走廊的窗前眺望,操场上那些可怜的初一的孩子仍在加紧训练着,眯着眼睛站在毒辣的太阳下面,汗珠从脸上渗出,一滴滴掉下。有时候看见他们的样子,我也会很心疼,因为那种艰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的。米格说,站在这里看他们,总有一种沧桑感,我白了他一眼说你装什么老。 双喜说,明天不上课。班里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敲桌子的,叫嚷的,乱成了一锅粥。 双喜说,后天就开学了,大家都回去准备一下。 班里静了下来。 双喜把手插进兜里,笑了一下,说,后天,你们就真正的上初三了。 然后班里的那帮家伙就开始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特别壮烈。我看见,米格一直望着窗外的那棵树发呆,他说,八月结束了。我说,是啊,结束了。 结束了,这个夏天。 放学后,我们四个就背着大书包子在大街上游荡着,寻摸着弄点什么东西以果腹,包子说这么过下去八千块钱我想挺不了多长久,天天吃饭店太贵了。我问包子说还剩多少,包子说,七千。我吓了一跳说这两天咱们就消灭掉了一千?包子点头。我说咱们四个真是祸害啊,这不是吃钱呢么! 子滕说,那咱们就买菜做饭,包子说得了吧你真有那份闲心,咱们四个大老爷们哪会做饭啊。子滕说我会啊,包子说嗯,也就蛋炒饭,再就鸡蛋炒柿子,我可不吃。米格说,那咱们就吃方便面。 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论,最终我们几个全票通过了米格的建议。 于是我们四个轰轰烈烈地赶去超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着两箱康师傅出来了。 回到包子家,包子的手机就响了,包子接起手机哼哼哈哈一阵后,跟我们说,找我出去喝酒的,你们去不?我问包子说都有谁啊,包子说咱班的谁谁,还有谁谁,五班的小谁,还有三中的小谁四中的谁谁谁还有他弟弟……一大帮子人,多半都不认识。我说都不认识去了干嘛啊,包子说去了不就认识了么,米格说包子认识的都没什么好人。 包子瞄了我们一眼说你们不去拉倒,然后问子滕说你去么? 子滕说不去,在家学习。包子说那我自己去。 包子走后,我们就都上楼,子滕把书包扔在地上拿起一堆乱七八糟不知名的练习册做了起来,我和米格都笑了,子滕总是这么勤奋。米格从柜子里拿出笔记本,插上电源,打开,坐在床上安静地写着他的文章,笔记本键盘的声音很沉闷,不像台式机键盘那样清脆。 我打开包子床前的电脑,上网,九月在线,我笑了。 ——呦,娘子在啊。 ——在哪里,在哪里啊,你的娘子在哪里呀?我怎么没看见啊! ——少跟我得瑟,打死你。对了,昨天你怎么没有上线啊? ——昨天住一朋友家了。 ——哦,是男的朋友还是女的朋友啊? ——切,用你管。 ——怎么不用我管了,你是我娘子,当然要管了。 ——不是! ——就是,你甭想耍赖。 ——算了,跟你这种无赖说不明白。 ——怎么跟你相公说话呢,这么不乖呢。 ——无语…… ——呵呵。 ——昨天,我把子滕的女朋友说哭了,子滕发了很大的火,好吓人啊。 ——是么,你怎么惹到人家了? ——我就看出她的包是假的,说了一下嘛。 ——这就是你不对了么,女孩子家家的,最在乎面子了,你这么说她,她脸上当然挂不住了。 ——哦,你说,她会记仇么? ——不好说啊,瞧你净给你相公我惹祸,那么不乖。 ——去你的。你说我不淑女么? ——谁说的?不啊…… ——就是宇多他瞎说,还有米格,也帮着宇多说话,一点也不向着我,讨厌死了。 ——哎呀,你不是说他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么,帮他说话是应该的。 ——切,说我不淑女…… ——那俩小子在哪呢,跟相公说,敢说我娘子不淑女,太放肆了!我家娘子哪里是不淑女,明明是泼妇嘛! ——你个混蛋,连你都骂我!不理你了! ——啊呀,娘子我错了啊。 ——哼! 我笑出了声来,捂着嘴。米格抬头看我,说你没事成天跟她抬杠有意思么。我说挺有意思的,你也一起来啊?米格说我可没你那么有瘾。我说,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米格笑笑,没说什么,低头继续敲着自己的东西。 我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厅可乐回来,喝了几口,感觉有些冷,说米格你能不能把冷气关了,我这都冻死了。 米格头也不抬地说,冻死了还喝可乐。说完米格从床上站起来,抢过我手里的可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又把可乐放回我的手里。我晃了晃发现没多少了,说米格你怎么给我喝没了啊,米格说没啊,还留一口呢。我无语,一口把剩下那点底端了,把罐子冲米格的脑袋上扔去…… 米格哎呀叫了一声,说你拿罐子砸我干什么啊。我笑,坐回电脑旁。 子滕走进屋来,跟我说宇多你看这道题怎么做啊,我见他手里的是数学题,跟他说数学题问米格,那么恶心的玩意我懒得做。于是子滕拿着题去问米格…… qq上,九月的头像在闪动。 ——喂,你怎么不说话啦? ——你不是不理我了么,我怕你烦啊。 ——你好烦人啊! ——你看,我说么,你那么烦我。走了,伤自尊了! ——走吧,没人拦你! ——哎呀,娘子你就这么绝情啊,也不挽留一下…… ——我发现你怎么和宇多一样贫啊。 ——是么,就是那个成天和你吵架的那个家伙? ——嗯,我一直不明白,他和米格两个人,怎么可能是朋友。 ——呵呵,朋友没界限的么,什么人都可以。 ——不是,他们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 我低头,看着九月的话,发呆。这时米格合上笔记本,从床上走下,冲我过来了,我的手下意识地把对话框关掉了。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很难受,我对九月说我先下了,以后再聊,然后关掉qq.我对米格说,又没灵感了?米格点点头。我笑笑,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别急,没灵感就先歇歇。米格说好。 我看着米格那张好看的脸,心里一直想着九月。 嗯,九月。 包子回来时,醉熏熏的,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晚上,我和米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一言不发,屋子里还是弥漫着朴树的声音。 我知道,米格又在难过了,我从不问他为什么难过,因为那样会使他更加地难过。 九月一直问着米格他文字里那些悲伤是从哪里来的,他笑笑说不知道。其实米格的悲伤,就来源于他的文字,还有那来自心底的寂寞,可是我也始终读不懂米格的那份伤痛。米格很脆弱,脆弱得一片飘 第七章 (十一) 九月一日,开学了。 我们早早地起床,套上校服,戴上名签,出发。到班里时,发现那帮子家伙在屋里安静地上着自习,一副新学期新面貌的气息。双喜也套上了校服,就是学校发的比我们的衣服强不了多少的那种劣质布料做的黑色的西服,我们还看见他的小皮鞋也擦得锃亮,还扎了领带,尤其那个刺猬头,还喷了褚哩水,上面的毛全都立了起来,完全没有以前的邋遢样。见到我们,特意在门口摆了一个造型,冲我们撇了一个飞眼。 包子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要相亲是怎么的。双喜说不相亲啊,我说不相亲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啊? 双喜笑了,说你们也看着好看啊,嘿嘿。我白了他一眼。 双喜说你白什么白,怎么的,我打扮打扮不行么,校长说了,新学期要有新面貌。说完又摆了个造型。 包子说完了,这全都疯啦。 校长站在主席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些鸡肋般的话,我们在下面笔直地站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校长讲累了,就把麦克交给副校长让她接着讲,然后是教导主任……就这样几个人在上面打起了车轮战。我看见不远处的初一小孩,依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来这军训的效果还挺有成效。 又轮回了校长,只听他在上面说,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军训,让我看到初一新生们优良的素质,良好的精神面貌。我知道,军训很苦,很累,但是没有一个初一新生叫苦,叫累,这一点就是值得赞扬的,当我看到你们在军训中逐渐坚强了,勇敢了,有毅力了,我打心眼的为你们感到高兴。同时我又感到很自豪,因为你们这届初一,是我们学校历届当中,最棒的!然后下面哗哗的掌声雷动,尤其初一的小孩,鼓掌鼓得格外卖力气。 一边鼓,一边感觉不对劲。我嘟囔着说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与次同时,我听见身边二年二班一小子说,他妈的,咱初一时也这么说…… 掌声还没有停止,越鼓越热烈。 坐在班里,耳朵里仍嗡嗡地回荡着雷动的掌声。 双喜用漂亮的鸟虫书在黑板上写了六个大字:新学期,新面貌。写完了,双喜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说学校净整那些没有用的事,好了现在是班会。 班会的刚开始双喜还在前面人模狗样地讲着些跟校长讲的一样无关痛痒的废话,可讲了讲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实习老师身上。双喜笑着说,昨天那些实习老师就来了,那一个个,什么也不说了,太好看了,都挑不过来,最后我还是抢了两个最漂亮的,哎呀什么也不说了。我们在下面都弄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着这个伟大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想你整那么好看的有什么用,又不能看上你,要讲究门当户对不是。估计双喜看出了些什么,立马收起了那副色眯眯的表情,严肃地说,都看什么看,老师也是人啊!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说,你们都别给我捣乱,听见没有!小心我把你们脑瓜子拧下来…… 永刚今天也穿着一身黑西服,一进门我们就尖叫着说老师真帅!永刚笑了,说也不行,就比你们老高帅一点点。 也许是看永刚穿民工衣服看习惯了,今天他这么一打扮,真挺有男人味道的。包子说老师你今天怎么也想着打扮这么帅呢,永刚一边擦着黑板一边说,校长不是说了么,新学期,新气息。当永刚走到黑板右边时,我突然发现永刚脚底下竟然踩着双拖鞋,很是郁闷。 上老高的课时,见老高也一身黑西服,进来就向后拢了拢头发说,怎么样,是不是比赵永刚帅?我们在下面大声地应和说:是,高老师最帅!老高笑了,把手里的卷子分给第一桌的学生说把卷子发了。老高对米格说,怎么样啊那些题做的?米格说挺好啊,老高说有没有不会的题啊,米格说没有。我说有不会的就翻答案了,要么我俩研究,还行,都能做出来。老高笑眯眯地说能做出来不行啊,你们俩得练细心,做题别图快,步骤不全可不行,要丢分的。我和米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高走了。 老高给我们的练习册,早就不知道被我们扔到哪里去了。 一下课包子就满脸春风地出去给我们丢人,过不多久就扫兴而归。我们也不劝包子了,顺其自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学校办了个食堂,在学校对面买了个倒闭的大酒店改造的。校长在大喇叭里一个劲地喊着说学校食堂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卫生大家都去吃啊。我来了兴趣,对米格说咱们也去吃吃啊,米格说好。 于是中午时我们四个就屁颠屁颠地去食堂吃,到食堂门口发现里面人山人海的。 在人堆里我看见了九月,她见是我们就笑着跟我们招了招手。在她旁边我们看见了小佳,其实要说发现小佳也是因为包子,我们是因为见包子眼直了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的。 九月说这里人好多啊,我说嗯,要不怎么说学生的钱好赚呢,学校一忽悠,全来了。 九月对米格说,米格,这里人太多了,我挤不上,你帮我打饭,我占座,米格说行。我说你怎么老叫米格帮你干活啊,米格,咱不帮她打!米格说没事啊,反正都是打饭。我瞪了米格一眼,看旁边的九月,冲我使劲地得瑟……包子见状也上小佳旁边献殷勤地说,小佳我帮你打啊?小佳白了他一眼,仰着脖说用不着! 包子又碰了一鼻子灰,我们假装没看见。 九月对小佳说,你让米格帮你打呗,然后转过头对米格说,米格,你也帮小佳打了呗,求求你了。米格说好,于是九月和小佳笑着跑到里边占座。包子很生气,掏出十块钱给子滕说你帮我打,然后转身向九月她们那里走去。 米格看了我一眼,我生气地说你看什么看! 米格说,你帮我打一份呗,我一个人拿不了。我说那是你活该,我不帮你拿!米格没理我,继续排队。 饭打好时,米格把第三份饭放在两只胳膊的中间很困难地往回走着,我见了,没说什么,把他胳膊上的饭拿起,去九月那里,我回头看米格,看见他在对我笑,我也笑了一下。 饭端上来时,米格问九月说你要哪个?九月说我要肉多的那个,我白了她一眼说,猪。 九月没理我,拿起筷子吃得正香。 吃着吃着,九月把筷子伸向我的饭,准备夹我的肉段吃,我用筷子啪地打了一下九月的手,她立刻把手收了回去。米格笑了笑,把自己的肉段夹到九月的饭里…… 然后九月就以胜利者的姿态冲我美滋滋地乐。 回到包子家,子滕说今晚他不在这住了,包子也说他要去石头家住一宿。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我和米格两个人了。 打开电脑,上qq,看见九月的头像闪动着…… “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喂,你在不在了?”“真的走了么?”“你不知道的,他们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米格其实是个很内向的孩子,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是藏着很多事情,很深很深,他不愿意倾诉,也可能是不愿意向我倾诉吧。米格的脾气很好,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的宽容的笑,总是用心去对待每一个人。他长得很帅气,眼神永远飘忽不定像天上的浮云一样,有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呢。但米格又是个忧伤的孩子,他的文字里经常透出一种不可言喻的疼痛,让人心疼,好可怜的一个孩子。 ——而宇多也是个很好的孩子,尽管他总是喜欢跟我抬杠。别看他外表放荡不羁玩世不恭,内心却和米格一样的细腻。他也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身上透着浓浓的孩子的气息,他总是把笑挂在脸上,特别张扬,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他平时喜欢调戏小美眉,喜欢搞恶,喜欢和我吵架,没有闲着的时候,但他的内心里十分的寂寞,他不停地讲话不停地笑,是怕我们抛弃他,是那么让人放心不下。 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子,一种酸酸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心头。 九月,九月,九月…… 身后,米格仍在写着自己的文章,安静地。 我敲着键盘写下:原来我们都是这样的一群孩子。 很快,我的留言下面出现了一行字:哎呀,你又发什么疯啊? ——娘子你在啊! ——是啊,我一直在呢,隐身哦。 ——呵呵,我一直想你呢。 ——嘿嘿,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 (十二) 下了一夜的雨,淅淅沥沥的…… 突然梦见自己从高楼上摔下,掉到地上,啪的一下…… 啊……我睁开眼睛,看见米格站在我的面前,自己躺在地上,浑身疼得厉害。我说米格你干什么啊,睡得好好的给我从床上拽下来干什么,摔死我了! 米格说,不这样你起不来啊,现在都六点四十了。 我二话没说立马从地上跳起来收拾收拾就和米格拼了命地往学校跑,出门看看表,六点四十五。 刚进大门,天杀的上课铃就响了……后果可想而知,我和米格再次被赶出来,拎着书包,晃晃悠悠地往草坪那里走。一夜冲刷过的操场,干净得一尘不染,空气也还是潮湿的,坐在草坪上,可以闻到清新的泥土的香味。我和米格背靠着背,看着操场上的积水反射着阳光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辉。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蹬蹬地传来,我起身看,看完后就大声地笑,笑得肚子疼。 我挥挥手,对那个人喊,九月! 九月见是我们,颠颠跑到我们身边,喘着粗气,站都站不稳了。我说,已经迟到了,我们都被轰出来了。她问我说,那怎么办啊,我说,来一起呆会儿,等下课再回去呗。 九月想了想,说不行啊。我说有什么不行的,没事的。 她还是转身跑进教学楼…… 不一会,我们就看着九月,噘着嘴,从楼里出来,手里拎着书包。她来到我们身边,把书包丢到米格的身上,坐了下来。米格眯起眼睛瞅了她一眼,笑了一下。 我问九月说,你怎么又迟到了啊? 她伸手揪折一根草,狠狠地撇出去,说昨天跟一个白痴聊天聊了一宿,早上睡过头了。 米格咳嗽了一声,扭过头继续望天。而这时九月身边的我,已经笑得倒在了地上…… 九月很奇怪地看着我们说你们怎么了,我说没怎么没怎么。 我问九月说,哪个白痴啊?九月禁了一下鼻子,没好气地说宇多你不认识,跟神经病似的,成天叫我娘子。我说呦,原来是你家相公啊,这你可就不守妇道了,怎么能随便在背后说自家相公的坏话呢!九月打了我一下说什么啊,是他自己死皮赖脸叫我娘子的,那么烦人! 这时米格咳嗽了一下,重复了一遍九月的话说,那么烦人……哈哈。我用胳膊肘使劲捅了他一下,他回头说宇多你捅我干什么啊。 九月说,你们俩今天真的很不正常啊。 我对米格说,听见没有,人家说你呢,今天很不正常。米格说,你才不正常呢。 然后九月就开始跟我俩吐沫星子横飞地讲着他相公的种种滔天罪行,并一个劲地埋怨她是多么多么命苦,小嘴巴巴的一直没停过。米格就安静地笑着,我在旁边时不时地抬杠起哄助威,九月越说越气,开始跟我打了起来…… 阳光透过密密的叶子的空隙星星点点地洒在我们的身上,风掠起我们的衣襟,伴着草香,还有九月和米格还有我身上的味道。头上的天,真蓝,还有那阳光,也好晃眼睛。 九月抬头看着蓝蓝的天,说,我想出去玩。 我笑了,说那就逃一天课,玩呗。九月转过头来看着我,瞪着她大大水水的眼睛。我说怎么,不敢啊,不敢就算了。九月哼了一下,说那有什么不敢的,逃就逃!米格笑了。我说,就不怕老师收拾你,再告诉你妈,打你屁屁?九月犹豫了一下,说不怕!我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说不怕咱们现在就走,九月把手放进我的手里,我将她拉起。 我们来到大墙底下,把书包撇向外面,然后我示意给米格一个眼神,米格点了点头,抓住我的腰向上一提,我顺势跳了上去,抓住墙头,骑在了上面,我把手伸给米格,米格也跳了上来。我们在上面低头看着九月,九月有些害怕了,说这么高啊……我说没事的,一跳就上来了,来我们拽你,说完我和米米格把手伸给九月。 九月抓住我们的手,上蹿下跳怎么爬也爬不上来。后来她耍赖地坐在地上说我不爬了,我说不爬怎么行,书包在外面呢。九月有些带着哭腔地说我上不去怎么办啊?我从墙上跳了下来,蹲下身说你踩我肩膀上!九月笑了点点头然后踩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缓缓站起身,米格使劲地拽着九月,总算是把她弄上了墙。 跳墙又成了一件难事,九月坐在墙头上死活也不往下跳。这个简单,米格先跳下去,我在上面一推,九月就尖叫着跳了下来,扑到米格的身上。 九月吓得哭了,说宇多你怎么这么狠啊,我说那也没有什么办法啊。 米格对九月说,你怎么跟猪一样笨啊。九月说什么啊,我第一次翻墙么! 哄好了九月,我们三个背起书包,在街上疯跑着,一路上留下我们张扬的笑声,路上的行人都扭头看我们,笑,然后摇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们跑到小山坡,踩着没过脚脖子的草奔向山顶那棵最粗壮最高的树。 站在山顶,俯瞰眼下一片葱郁,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耳畔,林子里的鸟叽叽喳喳很欢快地叫着。九月说这里真美你们怎么找的这个地方啊,我说我们两个从小就在这玩,一直玩到大。 九月走在山坡上这片林子里,闭上眼睛,开心地笑着。是啊,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这么笑的,因为在每个人小的时候,都会梦想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茂密的树,青青的草,在林子的尽头,是一座高大的城堡,城堡里面住着王子与公主,他们永远地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九月这时是不是也在重温那样的梦呢,梦里的公主是她,而王子呢? 我和米格看着九月,笑。 米格说,宇多,你还记得么,我们小的时候,在那棵树底下。我笑,说记得。于是我们走到那棵最高大的树下,蹲下身子,用手挖啊挖,挖出来一个瓶子,里边装着一个泛黄的纸条,打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依然清晰:宇多,米格,子滕,包子,永远在一起,永远是好朋友。 我看见,米格的脸上的微笑凝固了,眼角有些湿润,微风轻轻吹起我们的头发。 我们坐到地上,背靠着那棵大树,九月坐到我们中间,拿起那张条来看。良久,她说,九月说,真羡慕我们,有这么好的朋友,一起长大。 米格说,你没有么?九月摇摇头。 起风了,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米格望着天,眼神依旧迷惘,没有交点。 我把身子向九月靠了靠,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女孩子的气味,九月突然把脑袋靠在了我的肩上,我吓了一跳。九月对我说,宇多,你看天上的浮云,前面那两朵粘连在一起的,是你和米格,而后面的那朵,就是我。风把九月的辫子吹起,扫到我的脸上,很香,很痒。 我说,九月,看啊,那三朵云融合到一起了。 突然想起前的这片小山坡。夏天的这个时候,这里到处长满了齐膝的草,还有野花。那里的树还没有现在高吧,但特别的绿,有些耀眼。我们就喜欢跑到那里,打闹,捉迷藏,捕蝴蝶,用石头把趴在树上肥大的毛毛虫打下来……想想那时的日子,真是无忧无虑,我和米格最喜欢的,也是躺在那里看天,那时的天,好像比现在的要蓝,草也要比现在的香。 有时候就有一种幻觉,我们四个就一直在那里那么躺着,然后世界开始旋转,就像电影里拍的一样,转瞬间,就长大了…… 九月突然指着前面说松鼠,松鼠啊! 我们顺着她的手望去,看见前面一条小松鼠正在草坪里找着东西吃。九月摇着我的胳膊说快啊宇多,你帮我把它抓住,我要玩。我悄悄地站起来,走近那只松鼠,向它扑去,我的手刚刚碰到它时,它就从我手里跑掉了。九月站起来踢了我一脚说哎呀你好笨啊,连只松鼠都抓不到! 我们在林子里相互追逐着,穿梭在林子里,九月绕着一棵又一棵地树跑着,笑着跟我说来啊来啊你抓不到我。我快跑两步,抓住了她的胳膊,但她又使劲甩掉我的手,又跑到了米格的身后,左闪右闪的,时不时尖叫一声。米格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笑……我们的笑声回荡在林子里,惊起林子里的鸟儿扑扇扑扇地乱飞,划破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天开始阴了起来,随后就下起了雨,哗哗地打在叶子上,沙沙的声音很好听。 我们跑到那棵大树底下,看着银丝一样的雨点簌簌地落下,一串串,织成了透明的水帘。雨点透过叶子的空隙,打在我们的身上,凉丝丝的。 九月说,这个天怎么能这样啊,说下雨就下雨! 我说,是啊,九月的天怎么能这样啊,跟九月似的,说变就变。 九月伸手打我,说宇多你又说我,我说我说的不对么。 米格脱下校服,盖在九月的头上,九月笑。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个完结的样子,淋湿了我们的衣服,我们的头发,我们的书包。 九月说,我们出去淋雨吧,然后就拉着我和米格跑进雨里,雨水顺着我们的脸颊淌下。九月在雨里高兴地笑啊跳啊的,像个孩子一样,九月张开手臂,仰头对着天,大声地叫嚷,声音回荡在雨里。 我和米格相互看了一下,笑了,也张开手臂,跟着九月,大声地叫嚷:啊…… 九月的天,阴得快,晴得也快,没过多久,天就放晴了。 我们笑着,拧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我说九月你浇得跟落水狗一样啊,九月叫着用拧成绳的衣服打我。 我和米格还有九月,在小山坡玩了整整一天,我们沿着夕阳的余辉奔跑,风轻轻抚摩过我们的脸庞,看我们的喘息,起伏不停。我闭上眼睛,笑声,在耳畔回荡…… 米格看着山下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远处的天已经被夕阳染得火红。 米格低头,轻轻地吟唱:风不停,绿树荫,阳光晃眼,天真蓝。我们在奔跑,沿着夕阳,是你喘息,起伏不停,我闭上眼睛……我们躺在青草上仰望,看日子在飘荡。我们像那朵云彩一样,来不及回头望…… 九月在网上,跟我讲着今天的事,在小山坡。我在电脑旁,看着她发过来的文字,安静地笑着。 她说她很开心,打心底的,自己从未这么开心过。她说她很羡慕宇多和米格,高兴时可以在一起笑,难过时可以在一起流泪。她说她今天似乎找到了丢失已久的东西…… 肩膀上,还残留着九月的味道,闭上眼,还可以感觉到她靠在我肩上时那份温存。 第八章 (十三) 第二天到学校,双喜见了我们就劈头盖脸地骂来说你俩小子昨天跑哪去了,我说出去玩了。双喜被噎得没话说,气乎乎地说你俩小子挺能耐啊,吓死我了你知道么!我和米格都笑了,从没见双喜这么关心过我们过。双喜急了,说还好意思笑,昨天七班的一小姑娘也逃学了,是不是你俩拐跑的?我们点头。 双喜大喘了两口气,说好小子……然后就没话了,双喜抬手摸了摸脑袋,说你俩真本事。 我笑了,说那是啊。双喜说行了今天这事就这么着了,要再有下次……我整死你们! 然后双喜晃荡晃荡地走了,我们走进班级,包子就凑上来说你俩怎么回来了啊?我瞪着眼睛说干嘛不回来了啊,包子说你们和九月不是私奔去了么。我上去就给包子一拳说你才私奔去了呢! 我径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转过头跟包子说,你们家私奔是俩男一女啊! 小沫对我说,昨天你们干什么去了啊?我说没什么啊,出去玩啊。小沫说哦,是不是还有七班的九月啊?我点了点头,说是啊。小沫没说什么,看了一眼米格,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练习册。 过了一会,小沫拿着一道题问米格,米格拿起笔低头唰唰地把解法写在纸上,递给小沫。小沫很高兴地接过纸,折好,夹在练习册里,说谢谢米格,米格笑笑。小沫又问米格说,米格,那个……你们昨天是不是玩的很好啊。 米格说是啊。 小沫又想说什么,可这时石头走了进来,说宇多,米格,老高叫你们去办公室一趟。 我和米格听了,对视了一下,站起身往办公室去。走出班级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小沫,见她一直盯着米格,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敲门,进去,再关上门,小心翼翼地。 老高在办公室扫着地,见我们来了,放下笤帚,走到我们身边上去就给我们一人一脚,说胆子不小啊,敢逃学了!我小声嘟囔着说就出去玩了玩……老高说,玩也不行!记住,你们是学生,都初三了,还能整天想着玩啊。这马上就要中考了,你们再这么下去怎么行,不要以为自己现在成绩不错就翘尾巴,看你们哪天要掉下来的我怎么擂你们,叫你们得瑟! 我瞅了米格一眼,他也瞄了我一下,我们笑了。 老高说,笑,你们还有脸笑! 我们不笑了。 这时永刚进来了,看见挨训的我们笑了。说哎呀小子么,逃个学没什么大不了的。老高说这怎么行,逃学还了得!永刚说你小子小时候也没少逃了,现在还有脸站在这训学生! 我们都看着永刚,永刚来劲了,跟我们说真的,你们老高小时候没少逃课,叫你们王老师拿着大笤帚,满屋子追着打!他是不是都没跟你们说?我们点点头。永刚说就是么,他还能跟你们说这些么! 老高的脸色很不好,说我训学生呢你少插嘴。永刚说老高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俩也是我学生,说完转身跟我们说,你们俩走吧,老高我帮你们摆平了。我连连点头说谢谢老师,然后拉着米格走了,屋里边老高和永刚继续抬杠…… 路过语文办公室,在里边看见了九月,也正被老师训呢,我们笑了。 上语文课时,我看见两个漂亮的女的拿着书款款地走了进来,满脸的笑容,比鲜花都灿烂。随后双喜也走了进来,满面红光,笑得比鲜花还鲜花,嘴角一直没有放下来。双喜拿了一个凳子,放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捅了捅身边的我,低声说你看怎么样?我说挺好啊。双喜笑了,说你老师我的眼光能不好么!我说,人家能不能看上你还是个问题呢。 双喜说,感情是慢慢培养的。 我斜了他一眼,他说你小子斜个屁,告诉你,一会给我积极举手回答问题,不许给小老师出难题。 其中一个穿长裙留披肩发的女老师走上了讲台,站在上面看着我们好半天,然后对下面的双喜说,那张老师我开始啦?双喜笑着点了点头,那个女老师笑笑说那同学们把书翻到《变色龙》这课,嗯,《变色龙》呢,是俄国著名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契诃夫早期的一篇非常有代表性的短篇小说…… 那个老师在前面很流利地讲着,我看见身边的双喜看她都看呆了。 无奈,写了张条给包子:双喜也没发展了。 一会,包子回了条: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愁死我了,你是没看见有多丢人。 我把头伸向双喜,小声对他说,口水流出来了。双喜听了,忙伸手摸了摸下巴,说哪有口水啊? 我彻底地无语。 那个小老师在前面很认真地讲着,从写作手法一直到思想内容,很全面。她说,其实呢,我们现实生活中也有许多像这样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人,请同学们站起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然后她就笑眯眯地等着我们举手,结果下面没一个举手的,她有些害怕了。 双喜突然狠拧了我一下,我哎呀叫出了声来,无奈举起了手。 小老师像看见了救星,连忙对我说,这位同学,你来说一下。 我站了起来,笑了,清了清嗓子,慢斯条理地说:老师说的很对,像奥楚蔑洛夫里这样的人呢,在我们生活中是很常见的。就拿我们生活中的某人来说吧,就有这么一个人,瞅着一本正经的还有点人样,但平时对我们呢,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哪不顺心就骂。二十多岁了,还没有一个对象,见到美女就跟不要命似的,笑眯眯的上去又是献殷勤又是卖乖的,怎么看怎么恶心。对于这种人呢,我们要大大的鄙视…… 全班笑倒了,五十多双小眼睛一齐盯着双喜瞅,再看身边的双喜,脸都绿了。 下课时,等小老师走了后,我又受了双喜的一顿思想教育,并严重向我提出警告,再有这类侮辱老师的行为,就把我送到校长那里去,给我一两个处分。我一脸愤然地看着他,双喜笑了笑,得意地扬长而去。 在食堂,我们几个围一桌,狼吞虎咽地抢着别人盘子里的东西吃,抢得不亦乐乎。 子滕对我们说,那个……跟你们说件事。 我们不抢了,等着子滕的后话。 子滕说,过几天呢,小米要转咱们学校来。我们哦了一声,继续抢着饭吃,只有九月呆呆的样子,没说什么。 米格跟九月说,没事的,来吃肉。然后把自己盘子里的肉夹给九月。 过两天小米转来了,分到了七班,和九月一个班。九月向小米道歉,说那天的事是她不对,小米笑笑说没关系的。九月把自己的包送给了小米,小米推脱了一会后还是在包子和我的怂恿下收下了。然后她们俩就手拉着手笑眯眯地在学校里走,一下子变得的跟认识好几年似的。 子滕和米格看着她俩远去的身影,笑了。 第九章 (十四) 转眼间,这个夏天,真的走到了尽头。 九月的天气,一直下着雨,似乎要把明年的雨一起下完一样,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躲在家里度过的,只有子滕和小米有情调,逮到时间就出去淋雨,而我们几个光棍则坐在房间里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发呆,耳旁是米格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的声音,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就像米格说的,这个夏天的繁华,似乎真的要演绎尽了。 九月和小米的感情,日益地增进着,黏得不得了,进进出出,吃饭上厕所,都是成双成对的,倒苦了子滕,整天在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也插不上一句嘴,很郁闷的样子。双喜的事,也没什么太大的进展,最可气的就是双喜现在连个目标都没有,看哪个都好,哪个都想要。突然想起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人养了头驴,有一天这个人要出远门,怕这驴饿死,就在驴的身边放上两捆上好的草,结果回来时驴还是饿死了,因为那个人走的那几天,驴一直在考虑先吃哪捆好。 包子仍然晕晕忽忽地过着日子,小佳见了她跟见了瘟神似的,跑得比兔子都快。包子不死心,我们从没见他这么有恒心过。 小米的到来,轰动了全校,因为我们学校在市里也算数一数二的,评价一个学校的好坏主要看的是学习实力,然而学校里的学生学习太好就不怎么盛产模样可观的学生,譬如我们学校。小米玲珑的身段和她甜美的笑容,很快就倾倒了学校所有的男生,这使子滕很有危机感,但小米对子滕依旧忠心不二,一点红杏出墙的心也没有,这使我们几个更加眼气了。 米格说,他在写一篇小说,关于我们之间的故事。 我挎住他的脖子,狠狠地说你小子敢把我给写坏了就弄死你! 米格说,不给你写坏了还留着你啊。 班里的人都在掰着手指头流着口水想着十一长假的事,然后和朋友们欢天喜地地畅想着十一这七天应该如何如何地度过。小沫问米格说十一都干些什么啊,米格说写文章啊。小沫有些失望,说不出来玩么,米格想了想,说再说吧。 小沫一直暗恋着米格,这是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的,可是米格眉毛下面那两个球状的东西却看不出来。 终于盼来了十一长假,双喜站在九月的最后一天,面对底下一双双饥渴的小眼睛,笑了。我们问双喜说到底放几天啊,双喜说,三天。然后下面一片哀怨,像泄了气的气球。双喜说别埋怨啊,还有更刺激的没跟你们讲呢!我们来了兴趣,又竖起了耳朵等着惊喜,双喜说,放假三天,后两天考试。 又来了,杀猪般的嚎叫…… 包子问双喜说是什么考试啊,双喜说到了初三就别问什么考试了,中考考什么咱就考什么,回去好好复习! 回到包子家里,我和米格摔下书包就拿起书来复习,子滕笑笑,也拿出政治书来背。班里许多人一直拿我和米格当非人来看,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不用复习就能打很漂亮的对他们来说却遥不可及的分数,呵呵,其实哪有不学习却能打高分这样的好事呢,我们只是把他们用来学习的时间全挤到考试之前来用而已。不过想想我和米格也是俩厉害的角色,三整宿时间可以背完整本英语书和政治笔记,考起试来格外顺畅,下笔如飞…… 其实我们更喜欢理科的东西,不用背,想一想就出来了。我对米格说再忍忍吧,到高中就分科了,到时候咱死也不学文。 熬过了一个整宿,英语已经溜得滚瓜烂熟,看看外面,天亮了。我们倒床上小睡了一会,然后起来洗脸刷牙,嘴里仍嘟囔着take after,be simr to……抬头照照镜子,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 包子和子滕已经起床,包子说你们俩这么突击,累不累啊?我说废话,你给我一宿背本英语书试试,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包子说,学习没有用,我和米格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刷牙…… 刷完牙我们泡了碗方便面吃,吃的时候我给九月打了个电话,她说她复习呢别来烦她,我笑了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学习了呢,九月说不学习行么都快考试了。她问我说你们都干什么呢,我说在家呆着啊,都快闷死了,想找你出来。九月说得了吧,你们真有瘾,我不出来。然后九月就把电话挂了,米格笑了,说这丫头还知道学习。 吃完面我们就接着暗无天日地背着政治,我一边背一边骂着为什么要学这些破玩意。子滕偶尔过来骚扰我们一小下问一些题,我讲一道米格讲一道,比较公平。 我妈打来电话时,我的脑袋马上就要炸了,我没好气地说你又打电话来干什么啊,这么烦呢!我妈不高兴了,说妈想儿子了给儿子打个电话,天经地义,怎么的,不让啊!我说让让让,我们这背书呢,没事我撂了啊。我妈笑了,说又要考试啦,一猜就是,你说你和米格也真是的,平时不学光靠考前突击,什么脑袋也经不起这么用啊。我说行了妈,给你好好学习就完了么,挑那么多理干什么。我妈说,这小子,妈这不是怕你们累着么,你说你们也真是的,平时多学一点不就结了么…… 我妈还在电话那头嘟囔着,没完没了。 挂下电话,耳根终于是清静了一会,米格看着我,笑了。我瞪了他一眼说你笑什么,真是的……哎呀,三个代表的意义是什么来着…… 等我背完最后一篇古文时,天已经黑了,时间过得真快。 米格也把他的政治溜熟了,他合上书,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笑了。米格说,为什么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力发展生产力?我说,只有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力发展生产力,才能从根本上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才能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才能推动社会主义进步。 米格说,背错了。我说放屁,不可能背错,你说哪错了!米格说,是全面推动社会进步。 我瞄了他一眼说不都一样么,米格说不一样,差两个字呢。 我把书冲他脑袋上撇去,米格说你打我干什么?我说你赶紧去弄点吃的,饿死我了。 打开电脑,上网,看见九月在线上。 ——娘子,我来了。 ——切。 ——娘子怎么现在还上网呢? ——在等某个白痴…… ——哈哈,娘子原来在等我啊,哎呀真是太感动了。 ——我可没这么说啊,少在那臭美! ——呵呵,娘子是不是快考试了呀?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那你看看,我是谁啊。 ——你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你相公啊。 ——郁闷。 ——快考试了怎么还上网呢,小心考不好妈妈打你pp哦! ——不理你了。 第二天早早地起来,风风火火地去考试,在学校看见了老高,他对我和米格说,你俩给我好好考啊,一定注意细节,我们说知道了。这时九月从后面跑来,拍我们的肩膀,叫我们的名字。我说在家复习怎么样啊,九月说肯定比你好就是了,我说是么小脸蛋不大脸皮倒挺厚,九月说不服咱俩比比,我说比就比。 米格看着我们,笑。 两天的考试。 从考场出来时,天昏地暗。真不明白那些老师是怎么想的,绞尽脑汁费劲心机地变着法地出花样来考我们,好让我们绞尽脑汁费劲心机地做不出来,何苦呢。 看看身边的米格,还是那么有精神,我问他,考得如何。 米格说,都考完了就不要问考试的事了,走我请你吃烧烤去,我看新华书店那新开一家新疆烧烤店,挺不错的。我说米格你小子又有钱啦,米格笑笑说稿费稿费。 我说是哪篇稿子啊,米格说,就是我前阵写的那个小说。 我说你真行啊米格,泄露我的隐私生活去卖钱,你小子挺损啊!米格说什么啊,你爱去不去,不去我省了。 我说能不去么,然后找到子滕和包子,跟他们说带你们去改善一下生活,米格请客。包子说他出去喝酒去,子滕说他跟小米出去。我说不去算了,没有你们我照样能给米格宰出血来。 烧烤店里,我和米格大口大口地嚼着牛排,狼吞虎咽。 米格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啊?我吃烧烤呢。 和宇多啊。 你来啊……也行,在新华书店旁边,对。 好了,拜拜。 我问米格说谁啊,米格说,九月。我吓了一跳说怎么每次咱们吃饭她都来凑合啊,米格说我怎么知道。说完米格做了个手势,叫来服务员说,再烤二十个生筋。我又补充道,要火大一点! 不一会九月就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个女孩,挺眼熟的,那天见过,好像叫什么李然吧。九月见了我们异样欣喜地跑来,格外兴高采烈,弄得我也欣喜了一下,刚准备打招呼,就见她坐下拿起一串牛排就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含混不清地埋怨米格说你请客也不叫我! 当时我尴尬得不得了,气不打一处来,说你来吃白饭也就算了,干嘛还带着一个来?九月忙把李然拉过来,说这是我朋友,怎么的,带来不行么,又不是你请客!然后对米格说,是不是呀米格,米格笑,说是。 那个女孩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把头低了下来。 米格说宇多你少说两句吧,来就来吧。服务员再烤二十个生筋五个牛排!九月说,生筋太硬了,我要吃羊肉串。我鄙视了她一下说,请你吃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事。九月说用你管啊!米格笑了一下,说行,然后问李然说,生筋能吃么?李然点点头,米格说服务员,换十个生筋吧,再来十个羊肉串! 九月说,哎,你们考得怎么样?我说,考完试后不要谈论考试的事情。 米格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放下。 我问九月说你怎么没跟小米在一起,九月说她跟子滕出去了,我这一个大电灯泡在旁边搅和多不好!我斜了她一眼说,好像你少搅和了似的。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发现,李然总是有事没事地盯着米格看,色眯眯的样子。其实仔细瞅瞅李然长得也还好,可惜米格没有发现。 结帐的时候,服务员说,一共一百五十五元谢谢。我心里暗暗惊叹,真是群饭桶,幸好不是我请客。 走的时候九月说,你们不派人来送送我们啊。我说白吃我们的饭还想叫我们送?自己回家!九月说我们是女生啊!我说你们俩人呢,放心吧,就你长的那么安全哪个歹徒敢图谋不轨?九月瞪了我一眼,不说话了。 米格小声对我说这样不太好吧,我说有什么不好的,我吃太多了不愿意动弹。 九月拉着李然忿忿地走了。 看着她俩远去的背影,我对米格说,你发没发现那个李然总是盯着你瞅?米格说没有啊。 一阵风吹过,我突然打了个寒噤,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气变得这么冷了,这个夏天,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么? 第十章 (十五) 包子回来时带了一束玫瑰花,我们见了吓了一跳,说包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包子说你们都瞅什么瞅,又不是给你们买的,然后神秘地笑笑,说这是送给亲爱的小佳的。我们立刻收回了刚才的兴奋,低头继续各忙各的事情…… 他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当我是空气啊!我说不是,明明是二氧化碳。包子急了,把玫瑰花放在桌子上,向我冲了过来说宇多我看你这两天又他妈跟我得瑟上了,咱俩今天必须得干一仗了。我说就你那两下子还跟我打呢,一边玩去,没人搭理你。说完把包子推向一边。 包子大叫了一声,举手向我打来,可是手刚轮到半空中,就停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跑到米格身边说米格,你给我写点东西。米格说写什么啊,包子说送玫瑰花时里边不得夹点什么信么,我不会写,你帮我。米格说我哪会写那东西啊,别找我,包子说好兄弟够意思,就写了吧。米格说我真不会写,都写什么啊。包子说随便,瞎拽两句就行。 米格低头想了想,找来一张纸,用干净的字体在上面写道:你的笑,点亮了我心底无尽的落寞。可却找不到,让我的心跳忘了节奏的凶手。 包子见了,拍拍米格的肩说还是你小子行啊,写出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米格没说什么,转头看着窗外,眼神突然黯淡了一下。 子滕回来了,很高兴的样子,一直在笑,笑得跟甜美,也是,有小米这么好的女朋友怎么能不幸福呢。子滕说现在天怎么这么冷了呢,你们几个明天都多穿点,冻死我了。话刚说完,子滕就看见桌上的玫瑰,说包子你这又给小佳买的啊?包子笑着点点头,子滕说不能又让我送吧,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包子摆了个造型,操着京剧里大花脸的腔调说贤弟你暂且歇息,戴俺亲自出马,杀个片甲不留,活捉李——佳! 结果第二天包子就抱着束玫瑰花出发了,一路上回头率百分之百,齐唰唰的都瞅包子,我们在他后面低头走着,生怕被人认出来,跟特务似的。 到学校包子就直奔四班去了,到四班门口,随便逮到一个人说把你班李佳找出来,然后把玫瑰花藏到身后很绅士地站在门口恭候。小佳从班里走出来,见是包子,立马扭头就往回走,包子见形势不妙,立刻上前挡住小佳。小佳站住了,瞪着眼睛很气愤地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包子把玫瑰花从身后拿出玫瑰花,说小佳,这是送给你的,答应我吧。 这时候他们俩的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我们在人堆外面站着,脸都绿了。包子用很深情的眼神望着小佳,谁知小佳抓过玫瑰一把摔在了地上,使劲在上面跺了几脚,一扭头很潇洒地走了。 大家见这事有了结果,没什么可观赏的价值了,于是纷纷作鸟兽状散开,只留下郁闷的包子和满地零落的玫瑰花瓣。我见状,不禁触景生情,感慨地吟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米格在一旁说,还没到生死相许呢。 九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丫头,热闹的地方总少不了她。 九月见着这场面,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上前拍拍包子的肩膀说,我真为你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所感动,但革命的路途中,多少总会有些坎坷的。然后九月低头,装了一下深沉,我估计是没什么词可拽了,看来这小丫头政治学得也不怎么样。九月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包子,请允许我由衷地送你一句话:我真是佩服死你了,别站这丢人现眼啦! 包子坐在班里,郁闷着。双喜进来了,径直走到包子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包子,笑了,说怎么的了小子,又失败了?包子没理他。双喜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没事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老师我不也一样么! 包子抬头,看着双喜。 双喜搂着包子,感慨地说这个世道啊,难道像咱们这样的绝世好男人真的没人要了么?再看包子,也不郁闷了,光顾着瞅双喜呢。双喜说,哎,你们是不知道啊,昨天考完试,我刚下决心请小宋老师去吃饭,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人家男朋友来接她了,这给我郁闷的!我们都乐了,说老师你怎么也不看好了再下手啊,人家都名花有主了。 双喜大叫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啊,郁闷死我啦! 看他这歇斯底里的样,哪像个老师啊。 上课铃响了,双喜走上讲台,有气无力地说今天的课我来讲,好了现在上课。 中午,我们几个晃晃悠悠地去食堂吃饭。 包子挤来挤去,终于挤进了人堆中,把盘子递给大饭的那个大妈。大妈问包子说,你吃什么? 包子看了看里面的菜,指着其中的一个说,给我来点鱼香辣椒丝。那个大妈白了包子一眼,说哪有鱼香辣椒丝啊。包子又伸手指了指,说不是在那呢么!大妈说那是鱼香肉丝。 包子说,不可能啊,我怎么光看见辣椒丝了么,哪有肉啊!大妈气得不行,没好气地舀了一勺鱼香肉丝,手抖了一抖,放进包子的盘子里。包子说你这是干什么,你的手干嘛抖啊,这一抖给我抖掉半勺。大妈说就这么多,爱吃不吃,还要什么? 包子又看了看底下的菜,说再来个这个,宫保胡萝卜丁…… 不容易,终于打饭回来,我们学校的食堂,小得可怜,无奈人又多得受不了,在这里抢饭跟上战场似的。子滕把饭递给小米,米格把饭递给九月,我看她俩接得心安理得的。包子把盘子往桌上一摔,大骂说咱学校这食堂,一点发展也没有了,他妈的你看这是什么啊,一勺子鱼香肉丝,就七根肉丝,还有一跟断的,这他妈让人怎么吃啊!我们都一直笑,说包子你情场失意也不至于拿粮食撒气啊。 九月看见包子的样子,笑了一下,对他说,其实今天是小佳失恋了,心情不好着呢。 包子一下子又来了精神,说你说什么,怎么个事情? 九月说,这可是我看你可怜跟你说的啊,小佳被她男朋友甩了,这事别告诉别人啊,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包子立刻容光焕发,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慷慨激昂地说兄弟们,叫你们看看你们包哥是如何拿下小佳的,等着叫包嫂吧,哈哈哈哈…… 米格吼了一嗓子:我的汤洒了! 子滕和小米俩人在旁边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的,倒过来倒过去倒得不亦乐乎,呵呵,这俩孩子啊。咦,今天小米的打扮,跟往常不一样了呢,漂亮了许多。 这时过来了几个女生,穿着和打扮得都十分精致,很轻浮的样子,我对这种女孩子一向是比较厌恶的,于是低头吃饭。我看了米格一眼,他似乎没有发现我在瞅他,继续低头扒着自己的饭。 那几个女生走到我们的桌旁,说呦小米,跟子滕吃饭呢。小米说是呀,你们都吃完啦?她们说对啊,我们吃饭注意力集中,不像你俩吃那么慢,得了,也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缠绵了,我们走了啊。小米笑笑,说好。突然,其中有一个女生又走了回来,说小米,听说邦威最近进了几款衣服,都挺不错的,哪天咱们去看看啊?小米说好。 我看见,子滕叹了一口气,但没说什么。 我对小米说,你怎么能跟那种人打咧咧呢。小米看着我说,什么啊,她们挺好的呀。 九月突然想说什么,但也没说,低头偷偷地从米格的盘子里夹走了一块红烧肉。 自习课,永刚夹着本书笑眯眯地进来了,我们暗骂永刚这个课霸。 永刚说,化学方程式计算这章呢,非常的重要,咱们课改的教材吧,改得太烂,要什么没什么,可是没有的呢,考试还考。所以呢,我今天利用这节自习课,给大家补充地讲一讲。说完就发下了两张化学卷子,我们大叫命苦,因为在这之前,已经发了物理卷子两张,数学卷子一张。永刚说你们不用叫,其实我也不想发这些题,但是没办法。这些题呢,都是我挑出来的比较典型的题型,非常有针对性,你们看看别的班的化学卷子,不都是五六张五六张地发,没有用,都没我的题好。 然后永刚就走上讲台,开始给我们讲如何设未知量,如何列化学方程式,有关的相对分子质量写在哪里,实际物质质量写在哪里……讲得不亦乐乎,我们则在下面无精打采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我回头看看身后的米格,刚才发的化学卷子他已经快做完了一半。我问米格说这些题你都会啊,米格说不是啊,老师刚才不是都讲了么,说完继续低头做着卷子。 米格这小子,真不是人。 这时从走廊传来一阵歌声,调子很跑,绝对和包子有一拼,仔细听听好像唱的什么洪湖水浪打浪的,不用猜了,肯定是我们老高。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冲我们这里来了…… 果然,老高拿着一沓卷子出现在我班门口,笑眯眯的样子和刚才永刚一个样。 老高见讲台上站着永刚,说这是你的课啊?永刚停止了讲课,看了老高一眼说对啊,我的课,你要没事的话你就出去,别打扰我讲课。老高一下子蒙了,转过身就要往外走,可刚迈出一只脚,又迈了回来,他看了看贴在墙上的课程表,急了,说赵永刚,这节明明是自习课,你凭什么说是你的课啊,你赶紧给我下来,我还有点东西要讲呢。 我们都不做卷子了,纷纷抬头看着永刚跟老高干仗,挺有意思。 永刚说不行,我讲的这东西挺重要的,你下节自习课再来吧。老高急了,说什么破玩意到你这都重要了,赵永刚你占的自习课还少啊,赶紧下来让我讲一会。永刚问老高说多少东西啊,老高说,没多少,一会就讲完了。永刚说,那行你先讲吧,等会我再讲,说完都到了靠窗户的一个凳子旁,坐了下来。 老高把卷子发了下来,走上讲台,看着我们笑了,说就他那点破化学有什么可学的,哪有数学这么有意思啊。然后转过头来跟永刚说,你也不知道同学们多烦你,还成天往这跑,你不知道同学们愿意学的是数学啊!话音刚落,老高又紧接着鼓动我们说是不是啊? 我们笑了,也紧接着在底下应和道:是!老高笑了,对永刚说,听见没有,这就是群众的呼声。 永刚很不屑地笑了一下,说呼声个屁。老高说,赵永刚同学,这里是课堂,注意你的言行!永刚把头转向我们,笑了一下,跟我们说这整地还跟真的似的。 老高拿起黑板擦,准备擦黑板,一转身见到永刚刚才在黑板上写的化学方程式计算的步骤,跟我们说,这些破玩意,有小学三年级的数学能力就能做,列比例式计算呗,还整那么多花样,有意思么? 我们说,没意思。老高说,就是么。 老高在黑板上画了一道几何题的图,并在上面引了三条辅助线,说昨天的卷子,我大致看了一下,咱班同学这道题普遍做得都不太好,下面我来讲一讲。说完老高就站在前面讲了起来,一边讲还一边损永刚。 讲完时,老高敲了敲黑板,对永刚说看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数学,真正理科的精华,永刚撇了他一下,说就这些玩意是个人就能讲,是个人就能讲明白。老高火了,说赵永刚不服你上来讲!永刚站起身,看了看题,拿起一根粉笔走上讲台在图上画了一条辅助线,然后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很潇洒地走了下去。 我们在下面看了看永刚的辅助线,一下子豁然开朗,呱唧呱唧地鼓掌。永刚说你们也不用鼓掌,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这种数学题,是个人就能讲,是个人就能讲明白。又是一阵掌声…… 老高看着永刚的辅助线,笑了,说你小子这方法是挺好的,然后转过头对我们说,同学们,其实这就是我想给你们讲的第二种方法。 看着永刚跟老高成天抬杠,也挺有意思。呵呵,这一对冤家。有时我在想,我们四个,将来也会像永刚和老高一样,在一起生活,工作,和现在一样的快乐么? 永刚说,双喜那小子,追人家小宋,又没戏了。老高说是么,太丢人了,真不给咱长脸。 老高问永刚说,你媳妇咋样了?永刚说快了,我也快当爹了,然后永刚就笑得跟朵花似的,他问我们说,你们说是男孩好还是女孩好?我们在下面炸开了锅,女生大叫说女孩好,男生大吼说男孩好。永刚说其实我还是喜欢小子,小子淘,淘气包子才有意思。老高说你还是生姑娘吧,永刚说为什么啊,老高说,生姑娘好给我当儿媳妇啊!永刚急了,说你怎么不生姑娘给我当儿媳妇呢! 走在操场上,听见有许多人都在私下议论着小米,说七班有个叫小米的如何如何漂亮,米格笑。一片叶子从树上落下,伴着风飘飘扬扬地,打在米格的肩上,轻轻地。 米格说,宇多,你看,掉叶子了。 九月不知从什么地方疯跑过来吵着嚷着跟米格和我讲着一些琐碎的事情,米格歪着脑袋很认真地听她讲着,并安静地笑。我则不耐烦地站在旁边望着天上的浮云飘散。过了一会,九月还在讲着,我用很不耐烦地眼光瞅着她,她看了我一眼后接着跟米格喋喋咻咻个不停,我很郁闷,继续用那样的眼光看着她。 九月好漂亮。 我笑了,突然轻声叫她:娘子。九月突然愣了,转过头对我说你刚才说什么?我吓了一跳,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九月也没说什么,继续舞动着胳膊天南地北地胡侃,于是我松了一口气。 (十六) 九月开始开导包子,女孩子呢,都比较害羞,不能用那么直接的方式去追,要学会温柔些,平时多体贴她一点,多留意她一点。女孩子在未跟你熟悉之前是不会收你的恩惠的,你也不必要去想方设法地买东西来取悦她,是没用的,有时对她笑一下,给她一个眼神,都会让她感动的。 听完九月的话,我们都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追女孩子有这么多的讲究。 于是我们便跑到双喜那里,开导他说,女孩子呢,都比较害羞,不能用那么直接的方式去追,要学会温柔些…… 双喜听了我们的话,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原来这玩意还有这么多讲究,真是的。双喜说完话,品了又品,觉得有些不对,说你们几个小子成天不好好学习想什么歪门邪道! 我说得了,好心教你,把我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小子真行。 双喜没搭理我们,沉思了一会,说你们刚才净说些没用的了,到底怎么追啊?我很是郁闷,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成绩下来了,红色的大榜帖在墙上,上面的字是金黄色的,看起来格外惹眼。我们惊叹这些老师真是强悍,这么多能砸死人的卷子,三两天就批完了。 大榜的周围围着很多人,唧唧喳喳地找着自己的成绩并议论着别人的成绩,大呼小叫的样子很闹人。我和米格不喜欢凑这个热闹,所以就站在人群外面看。 米格的名字,写在第一张榜上,字号比其他的名字大一些,第八名,后面是所在的班级,三年三班。再往下一点,我找到了我的名字,第十八名,三年三班。第一张榜的最后,我看见了九月的名字,三十名,三年七班。我说米格你挺强啊,还在前十晃荡呢,米格笑笑,说你也不赖,十八呢,才比我低十来分。我说,看见九月那丫头的名了么,米格说看见了,最下面。 这时九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中国人真是不禁念叨。九月兴冲冲地问我们考了多少名,米格笑,说你考多少啊。九月满面春光地说,三十!你们呢? 米格没说话,我说,你自己找去。 于是九月就跑到后面很认真地找了起来,找了半天,翘起脚尖对我们说,没有看到啊。 米格说,再找找看。 九月又很认真地找了一圈,瞪大了眼睛跟我们说还是没有看到啊。 我们笑了,说那就到前面看看。 九月冲我们禁了一下鼻子,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前面看,刚一抬头就尖叫了一声,那些看榜的人都回头瞅她。九月说,你们是不是人啊,这么强,比我都厉害!我说,那要不比你厉害我们不真就没有发展了么,你以为什么呢。九月说我以为就你们这智商的学习什么也不是呢。我笑了,说这就叫狗眼看人低,九月生气了说你骂我,我说我就骂你。 米格说行了你们别吵了,然后对九月说,在我们前面的还很多呢,我们也不行。 九月说什么啊,你没看前面的那帮家伙,全是傻子! 我看着大榜对九月说,我看你成天不知道学习还以为你挺厉害呢,原来这么烂。九月瞪了我一眼,说不就考十八么,装什么装!我说好我不装了你给我考一个看看。九月没话了,瞅着米格,米格假装没看见。 九月说,好,你们就合伙欺负我吧! 回到班里时,卷子已经发了下来,厚厚的,上面打满红色的印记和分数。 放在最上面的是数学卷子,我看了一眼后,真应了老高的话,大吼了一声,狠拍了一下大腿,满篇卷子,再难的题我都做得条理清晰,一分不丢,可偏偏就错了两道计算题,八分白白地扔掉了。理化一直是我的强项,分数都比较漂亮,语文也还算说得过去,英语很辉煌,满点了。可惟独政治一科,很是郁闷,七十二分。 我对米格说,政治又砸了,米格笑笑,说这是思想问题。 我问米格说你怎么样啊,米格说,语文砸了,我说多少分啊,米格说,九十三。我说不能啊,你语文不是答得很好么,米格说,又是作文。 我拿起米格的作文,见上面到处都是用红色波浪线画的句子。 我突然始觉得,原来作为初三的学生是多么痛苦而又悲哀的一件事;那些初三的学生总能营造出一种分外紧张的气氛,让身处在里边的人分外紧张;和这些人在一起,我知道,我迟早会疯掉的…… 看了这些文字,我的心突然尖锐地疼了一下,但很快就好了。下面是老师的评语:此文语言流畅,情感细腻,但思想极其消极,望改正。我说,米格你写这些东西干什么啊,米格说,不是让写初三生活么,我就写了。我说你这种文章不能当八股文来用的,米格说那怎么写啊,我说得写一些积极向上的啊,就算初三是一个炼狱你也得给它写成一个天堂,也得说哎呀初三真美好,初三生活真是我此生最难忘的时光之类的话。 米格说,那多恶心。我说,你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八股文就应该这么写! 这时,我又在米格的作文上发现一句挺经典的话:我有个优点,那就是爱学习。然而我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懒得去学。 包子的卷子,惨不忍睹,可单单政治的分打得很高也很吉利:八十八。我说包子你小子政治怎么答这么好呢,包子笑了,说你不懂了吧,答政治就得猛忽悠,多写点祖国好,祖国美,社会主义万岁,毛主席万岁之类的话来,实在不行就写政治老师好,政治老师美,政治老师最伟大,保证给你高分。我吓了一跳,头一次听说原来政治卷子是可以这么答的。 包子拿起计算器,把六科目的成绩全部加了起来,偷偷乘以了二,在看看米格计算器上的数,还是差了两分。 包子大叫了一嗓子,说你们都是不是人啊! 我笑了,说包子你又考砸了啊,哈哈,没前途了。包子说哎呀不就是一次小破考试么,我都不在乎,算个什么啊,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我说你放在心上也是那么几分啊。我一句话把包子噎得,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包子索性避开话题,说学习好怎么的,学习好将来不一定有出息! 米格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包子说你们都笑什么笑,打那么多分有什么的,那么多分能当饭吃么!我们笑,说不能啊。包子得意了,说那不就得了,学习顶个屁用! 包子的话音刚落,就发现门口站着老高,正冲他微笑呢…… 九月在网上跟我一个劲地骂着两个人,一个叫米格,一个叫宇多。 九月说今天他俩欺负她了,就因为他们的分比她高了,他俩真不是人。我笑,说我的娘子考得也很好啊,我很高兴啊。九月说,这还差不多。我说,娘子受委屈了,娘子真辛苦啊,我来慰劳慰劳我娘子,给娘子揉揉肩。九月发了个笑脸过来,说你少来…… 一周后,小佳终于在包子和九月精心策划的阴谋下,被成功地诱拐到了包子的家。 九月一再地叮嘱包子,千万要做到有绅士风度,一定不要着急,慢慢来,拒绝了你没关系,可以先成为朋友,慢慢发展。 包子很激动,当天早早地把我们从床上弄了起来,收拾屋子,打扫房间,把脏衣服臭袜子都藏起来并在屋子里喷上空气清新剂……当一切都准备好时,一看表,才七点半。我们说包子是彻底的疯了,包子说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半点。 剩下的时间,我们都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的,屋子里弥漫着朴树的声音,飘渺而且温存。 八点,八点半,九点……腰酸背疼,唯有包子一个人照样坐得溜直,精神依旧饱满。包子说再忍忍,一会就来了,辛苦兄弟们了,今天如果事成了我请客。 突然,电话铃响了,包子兴冲冲地去接。挂下电话后包子异样的兴奋,说来了来了。 不久后门铃响了,包子跑去开门,深深地聚了一躬,说欢迎小佳小姐大驾光临,鄙舍蓬荜生辉。我们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要不是小佳在我们准上去揍包子一顿。 九月和小米也来了,拉着小佳进去。 小佳环视了一下包子的家,露出很羡慕的神情,包子在一旁冲我们得意地眨了眨眼睛。小佳见了我们,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我们也冲她点了一下头。九月和小米拉着小佳坐下了,三个人依偎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下一曲,朴树的《我爱你,再见》。 小佳笑了,对包子说你家的音响,不错。包子挠了挠脑袋,说是么,嘿嘿。 九月对包子说,我们家小佳今天能来,是给你面子,你知道不?包子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地说知道知道……小佳看着包子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包子也跟着傻呵地笑,我们三个倒好,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跟电灯泡似的。 九月说,包子你傻站这干什么啊,不知道给我们小佳弄点喝的来啊,这么不懂规矩。 包子忙说对对,我给忘了。然后对小佳说,不知道小佳小姐要点什么,tea?coffee?包子停顿了一会,接着说,or me? 小佳的脸一下子红了,看着包子,脸上含笑。 同龄人毕竟是同龄人,坐在一起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我和九月吵着嘴,后来吵着吵着竟打了起来,我追着她绕着沙发满屋子乱跑,九月杀猪似的乱叫……小米依偎在子滕身边,和米格一起瞪大了眼睛挺包子吹牛。以包子的调侃能力再加上我和九月无敌的口才,很快就把小佳套牢了。 九月说在家呆着太闷了,咱们出去玩吧,小佳站起身拉着九月的手说好啊,我想去动物园! 包子立刻应和说好,就去动物园!我看这他那贱样起就不打一处来,于是我酸酸地说包子我要去泡网吧……包子打了我脑袋一下说吵什么吵,没听人家小佳小姐说了么,去动物园! 我郁闷。 上了六路汽车,我们都抢到了座位,我跟米格坐一起,小米,九月还有小佳坐一起,包子和子滕坐一起。然后汽车开始飞速地开着,我们这里的六路汽车是出了名的不要命。坐到半路时,人已经挤满了,这时上来了一位老大娘,费了好大的劲才挤了进来,很吃力地把着扶手,车上的人都看见了她,可是就没一个人讲究 第十一章 (十七) 小山坡上,我和米格还有九月,坐靠在那棵最高的大树上,安静地看着天,一句话也不说。我们不知在什么时候都开始喜欢躲在这里安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情了,看看天上的浮云,看看身边的朋友,脑子里浮现出一幕幕似乎曾经忘却了的碎片,然后放在心里,一块块地拼凑,幸福地微笑,微笑着心痛。 小山坡已经没有夏天时那样的生机勃勃了,它们的繁华演绎尽了。如今放眼望去,眼下那些曾经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都已经开始黯淡了,每当有风拂过时,有些枯萎了的叶子就会随着风一起飘落下来,落在草坪里,有时也会落在我们的肩上或者头发上,但都是安静地,不会吵到我们。 风有些瑟了,能打透我们的衣服,九月向米格的身边挤了又挤。米格笑,把他身上黑色的风衣脱下来披在九月的身上,九月笑了,但仍有些不满足,又把我身上的风衣拽了下来,盖在身前。九月躲在我们的衣服里,伴着残余的体温和我们身上的味道,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看我,看看米格,看看天…… 我们就在这里,看着我们的时间,我们的青春,轻轻流过。 我问九月说,包子和小佳怎么能进展得这么快呢。九月坏笑一下,说那当然是我小红娘的功劳了。 九月说,小佳以前的男朋友是个很不地道的人,仗着自己有一个漂亮的脸蛋骗了很多女孩子,他追小佳时,使尽了浑身解数花言巧语地把小佳骗到了手。我们都认为这人不好,劝小佳赶紧跟他分了,可是小佳就是不干,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这下可好了,那小子又看上别人了,所以就一脚给小佳踹了。我看包子这人呢,虽说看起来很轻浮,可绝不会是那种人,所以我就跟小佳提起了包子,我可是费了很多口舌呢,给他好顿夸,小佳才稍微对他有些好感。 我笑了一下。 米格一直没说话,估计又想什么事情呢,九月抬手在米格的脑袋上一顿乱抓,米格的头发就变得乱乱的了,九月总喜欢这样,我说她坏,她还不服气。米格抬手,把头发重新捋整齐,可是九月又把米格弄好的头发弄乱,向四周支着,像极了一头发了狂的小狮子,突然想起,米格失眠的时候,头发也是这么乱的。 米格把九月的手拨走,说九月你别闹。九月不听,继续玩弄着米格的头发,米格不说话了,任凭九月随便怎么弄。 我看着九月笑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自己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长了。我说,米格,你陪我去剪头,米格说好。九月听了,站了起来,吵着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知道一家发廊,有个大工剪得可好了,我带你去啊。 于是九月就拉着我们往她说的那家发廊走,走了很久,一路上路过我们这个城市里好多热闹的地方,宰了米格和我许多好吃的东西。等走到那个发廊时,我突然发现,其实沿着一条街直走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这可好,我们走了一个半小时,一路上还赔进去不少银子。九月似乎发现了我们的不满,舔着冰淇淋坏坏地笑了一下,然后把冰淇淋递过来问我说宇多你吃不吃啊? 我二话没说,上去就冲九月的冰淇淋上就咬了一口,九月大叫了一声说,呀,宇多你真吃啊!我笑了一下,说没事的,我不嫌你脏…… 进了那家发廊,就闻见了一股浓浓的说不出的味道。一个年轻的男人见到我们笑了一下,问我们说几位谁剪头,九月指着我说,他。然后那个男人就让我坐下,在我身上围了一圈红色的布,拿起剪子,开始唰唰地剪了起来。 那男人的手法很纯熟,下剪飞快,而且不用梳子比着,每剪子下去都很到位,我在镜子里看见我的头发漫天飞扬。 九月在一旁指挥着说这里应该怎么剪那里那么剪能好看一些,米格则坐在身后的沙发上,看着我安静地笑着。 头发剪好了,我照照镜子,还好。九月拍了拍我的头发说,我说的没错吧,在这里剪真的帅了不少呢。 那个年轻的男人笑了,说如果看着好就常来剪,这个小姑娘常来我这里的。我笑,说好,那个男人说,走好。 从发廊出来时,我看了看九月的辫子,长长的很有光泽,甩来甩去很飘逸的感觉。 九月对我说,如果我剪个刘海能不能好看呢,我说得了吧,弄个大门帘子在前头,丢不丢人。九月说,我是说真的,你说能不能好看嘛,我说不能。九月噘嘴,摇了摇米格,米格缓过神来说有事么。九月说我要留刘海,米格看了她一眼,说,不好看。我笑了起来,米格的话总是那么简短,但句句都很经典。 在街上晃荡,看见了小米,和那天看见的几个女生挎着胳膊游走于各个专卖店之间,嘻嘻哈哈的,似乎也沾染了一些她们轻浮的气息。我喊小米的名字,小米看见是我们,笑了,我问她说没跟子滕一起出来啊,小米说没啊。我哦了一下,没说什么,寒暄了几句后就走了,因为她身边的几个女生实在有些厌人。 九月看着小米的背影,呆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我问九月说你怎么了,九月说没什么。 突然觉得,自从小米转来,就总有些不对劲。 小米,子滕。 回到包子家时,见到了包子的爸妈,我和米格有礼貌地说叔叔阿姨好。 包子妈见是我们很高兴,过来摸摸我的脑袋说又长高了,然后看看米格,说还是那么乖。我们笑,很乖巧地。包子爸问我们说在家住得习惯么,我说挺好的都。然后包子妈从行李里翻出两个snoy的mp3放进我和米格手里,说阿姨出去,也不知道买什么你们能喜欢,就带回来两个这玩意给你们,我看现在的孩子们都有。我们说,谢谢阿姨,包子妈说谢什么。 包子妈看了看房间,说你看看你们几个小子,我们才不在几天啊,就把屋子弄得这么乱,还是养姑娘省心。包子说那你当初怎么不生个姑娘呢,包子妈看了包子一眼说还不是你爸,吵着要小子。 我和米格对视了一下,笑。 我们走上楼,见子滕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们也开始满屋子找自己的东西,大包小裹地装好,下楼来向包子爸妈辞行。 包子爸说不多住两天了,子滕说不了,住这么长时间都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包子妈说没什么的,你们能来照顾包子我们都很高兴呢。 从包子家出来时,突然吹起了一阵大风,摇曳着周围的树沙沙做响,叶子纷纷落下。 打开家门,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还是自己家好。 在家里收拾屋子的我妈见我回来了,突然愣在那里看着我,一动不动的,想必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瞅了一会后,我妈把拖布立在墙上,我本以为她会冲过来抱着我的脑袋狠啃两口说儿子妈想死你了,可谁知道她丢出来一句话,叫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我刚擦的地,别给我踩脏了! 我说,你儿子搬回来住了,你也没什么表示啊。我妈低头,继续拖着自己的地,说这是你家,你回来住我还能有什么表示,又不能收你房租。我郁闷至极,想我妈怎么这样啊。 脱鞋,走进自己的房间,已经被我妈收得干干净净。我放下包,一下子跳到床上,使劲地在上面扭,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自己的床躺得最好受,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过了一会,我妈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说我一会和米格妈去打会麻将,晚上就不一定几点回来了,你和米格自己弄点东西吃就行了。我说行,我妈带上门走了,临走前跟我说了句话:头发在哪剪的,这么难看。 屋子里,就留下我一个人,空荡荡的。 从床上坐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厅可乐出来,打开电脑,上网,九月在线上。 她见我来了,很高兴,一个劲地跟我讲她这几天的事情,小佳是如何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下乖乖地和包子开始相处的,米格这两天没怎么说话跟傻子似的,还有宇多,又如何如何欺负她跟她抬杠。我在电脑旁,笑着听她讲着,时不时地发一些鸡肋的话来应和她一下。我问她说子滕和小米呢,你不是最喜欢讲他俩的么。 九月沉默了一会,说他俩还是老样子,挺好的。 ——娘子你是不是跟小米闹别扭了,怎么这段时间总不提她了呢? ——也没什么,不想提了呗。 ——呵呵,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生。 九月又开始半天不说话,又过了好一会,她突然发过来一条信息:相公。信息发来时我正在喝可乐,看到信息后我差点被呛死,我说你是怎么的,想谋杀亲夫啊。九月问我说怎么了啊,我说我喝可乐呢,被你一吓差点呛死,九月发来一个很无奈的表情…… ——今天怎么这么乖呢,想着叫相公了,嘴巴变甜了。 ——我就是难过。 ——愁死我了,瞧你们这些小屁孩,成天愁啊愁的,有什么可愁的。 ——我没愁,我就是难过。 ——哎呀,又跟我犟嘴不是,来跟相公说说,哪难过了。 ——我跟你讲了,你可不许跟别人讲。 ——好好好,不跟别人讲,听娘子的。 ——嘿嘿,乖哦。 ——郁闷。 ——你不知道呢,原来小米家,那么穷的。她的妈妈是给人家当保姆的,天天看人的脸色行事窝窝囊囊的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除了她上学的费用家里没剩几个子儿了,而且全家只有她妈妈一个人维持,好辛苦的。 ——那她爸爸呢? ——不知道,她没有爸爸。 ——哦,这样子啊,那可真是好可怜啊。 ——但她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不是一般的爱,死要面子,从那次包的事我就看出来了。尤其转到我们学校后,在这方面就更讲究了,她很怕别人看出她家穷,怕别人笑话她,所以就死撑,我看她这样子,很难受。 ——哦,这样啊。 ——现在她花钱花得越来越过了,大把大把的,还成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生混在一起。她妈跟本支付不起她这么大的花销了,其实她能来我们学校上学的钱也是她妈求爷爷告奶奶地低三下四地向别人借的。其实我知道,小米也很难过,但是她实在放不下面子,其实她只需要跟我们说明白她很穷,我们都不会瞧不起她的,可她就偏不,什么都要跟我们比着来。 ——这种人,好像很多。 ——可是像她这样的没有几个,她太虚荣了,其实她很悲哀。小米有什么事都跟我讲的,那次她带我去她家,我看见她家的房子像是住过几十年的样子,很破旧。还有她的妈妈,也很苍老了,见我来了很高兴,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过。 ——嗯。 ——可小米又是个很好的孩子,她很乖,也很体贴,对我们大家,对子滕,都是的。她长得很漂亮,学校很多人都在追她,可是她只喜欢子滕一个人,从来没变过心。有时我很羡慕他们两个,小米永远都是那么乖巧,在子滕面前,不会耍赖不会撒娇,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是啊,那么让人羡慕。 ——我们也在羡慕呢,在我们眼中,他俩似乎是永远在一起的一对。有时我也想有一个像子滕那样温柔的男孩子,像对待小米一样对待我,那样我会好幸福的。 ——嘎嘎,娘子,你不是有我呢么! ——少来,我是说真的。今天的事我跟你讲了不许说出去哦,要让我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知道了,娘子的话就是命令。 ——哎呀,我相公真乖,要奖励哦,亲一下…… 我笑,很幸福地,但随后又开始了难过,隐隐地难过,很疼。说不出原因,也似乎有很多原因。抬头看看外面,叶子纷纷下落,纷纷…… 九月,娘子,娘子,九月。 米格一直呆在我的qq里,头像安静地看着我,一动也不动,就像平日里的米格。 我把和九月的聊天记录给他发了过去,过好半天,他发来条信息:宇多,其实我们都是群可怜的孩子。看到他的的留言,突然感到更难过了。我说你能不能整些让人高兴的话,难受。 又过了好半天,米格回复了:不能。 拿起剩下那点可乐,一仰头,全喝光了,对面的米格家里,灯依稀亮着。 我掏出手机,拨通米格的号码,半天,才传来米格懒洋洋地声音。我说,你出来,我们去吃饭。 我和米格,坐在温暖的烧烤店里,啃着牛排。透过身边的玻璃,看着夜晚霓虹灯下的街道,汽车的灯光忽明忽暗,照亮了这座城市的夜。 米格要了两瓶啤酒,我们一人一瓶,酒划过食道,很温暖。 吃完烧烤,我们站在风中,看着夜的倾颓。风掠起我们的头发,飘扬了起来…… 秋的夜,好凉啊。 躺在床上,望着棚顶发呆,周围是朴树纯粹的声音。 没有了我们四个住在一起时的吵吵闹闹了,自己一个人在时,总是空落落的,于是就开始想着一些事情,朴树的声音总是可以让人更容易地回忆。脑子里,小山坡,我,还有一个人……米格么,不。 是九月,大片大片,她的身影,她的话音,她的笑,她长长的辫子……挥之不去。 自己从未如此地想过一个人,今天是怎么了。她是什么时候占据我的脑子的,也应是好久了吧。 记得包子追小佳时,跟我说过,当你想一个女孩子想得睡不着觉的时候,那就是喜欢上她了。还记得那时我笑,说包子疯了,疯得无可救药。 莫非,我是喜欢上她了?应该不能吧。 于是那夜,我在床上烙了一宿的煎饼,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九月的影子愈加清晰了。 像命中注定一般,如火一样的那个夏天,撩人的夏日舞会,你跳向我的身边dy shall we dance,在你说爱我的夜晚,真甜蜜呀,我爱你到永远。可哪有什么永远…… 第十二章 (十八) 忘记了何时睡着的了,醒来时,头疼得厉害,身上也很酸。外面的天还没有全亮,和我一样昏沉沉的。套好校服,找到那件米色的风衣,穿上,照照镜子,还好。 米格来时,见他套着那件几天前买的白色的风衣,质地很滑,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似乎米格只喜欢穿黑白两种颜色的衣服。我看见,米格的眼圈很黑,眼睛肿肿的,说,米格,你又失眠了? 米格轻声说,嗯,然后笑笑,他抬头看我,说宇多你也失眠了。我说,昨晚没睡好。 好像就是一夜之间,大片大片的绿色都变成了黄色,随着风纷纷落下,叶子漫天飞舞,有点像拍电影。 满目萧条,心情也随着空了起来。 我们学校有一个合作学校,在佳木斯,那个靠近松花江的地方,叫电机中学。前一阵,校长带着几个主任千里迢迢去慰问了一下电机中学,两校领导做了亲切的交谈,互相交流了教学经验,为两校美好的未来展开美好的想像,并多次声称有这样一个好的合作学校都感到非常荣幸,多次提出要长期建立这种友好的往来关系,就差结百年之好,到白首之老了。 电机中学的校领导带我们学校的校领导参观了许多电机中学引以为傲的东西,尤其是大课间操。 校长对我们说,看了电机中学的大课间操,我的感触非常深,特别是他们自编的健美操,真是太好了。我觉得,电机中学如此过硬的管理,跟他们的大课间操是分不开的,所以我们就要学习人家的长处,于是呢,我就把电机中学的大课间操带了回来,也让我们学校的学生去做! 下面骂声一片,但大都是小声嘀咕,再就在心里骂。 校长见下面的我们有些乱,笑笑说看来同学们还是很高兴的,我也很高兴啊。 下面骂得更欢了。 但骂终究是无谓的,领导已经做出了决定。对电机中学的大课间操我们也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是因为这,是电机的学生没有不骂他们校长的;提及大课间操,电机的学生没有一个不咬牙切齿地狠不得把校长的骨头放嘴里嚼碎了的,骨头渣都不留。 剩下的时间,回到班级里开班会。 双喜在前面也骂着大课间操的事,因为这绝对是对我们初三,没有任何好处的。于是初三的班任都纷纷去找校长反映,学校开了会研究了一下,初三学年特殊照顾,取消初三下午第一节的自习课,放学后再延一个小时,练操。 我说完了完了,这把咱们是在劫难逃了。 老高上课时,也不住地骂两句,说这都初三了还整那些没用的。永刚对这个是采取不理睬战术,因为他说他对学校这早已经习惯,学校不整点没用的东西心里就难受。我们在下面笑,笑得很勉强。 下午看见那些初一初二的小孩站在操场上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学着电机中学的健美操,一脸子愤怒的样子俨然是一个个愤青。外面纷纷地落着叶子,洋洋洒洒地。 米格说,那些小孩,真可怜。 有人在后面突然拍了一下我们的肩膀,我们回头,是九月。她笑,问我们说你俩在这干什么呢,我说,看这帮小孩练操。九月往下看了看,说哎呀,这也叫健美操啊…… 食堂的饭,越来越不是人吃的了,地三鲜全用茄子根做的,而且不熟,跟本咬不动。前几天有个小子在宫保胡萝卜丁里发现了一只小强,恶心得不得了。九月每次吃饭都要先扫荡一圈米格盘里的肉,然后就扫荡我的,我不肯,拿筷子打她的脑袋,扫荡完了肉九月就把她盘里的酸菜夹给米格说米格吃菜,酸菜大补呢。 对面,小米和子滕,小佳和包子,面对这些猪饲料,照样吃得很香很香。 自从小佳跟了包子之后,包子立刻变了一个人似的,正经了不少,当然,这是跟以前相比。小佳待包子,吆五喝六的跟使唤奴才似的,我们都笑,说包子终于是有人能震住了。于是包子一有罪行我们便屁颠屁颠地找小佳来解决,效果出奇地好,包子有一次质问我们说你们到底跟谁是兄弟啊,我说,我可不认识你,我们是娘家人。 回到学校时,我们看见好多人在背后看着米格指指点点的,样子有些奇怪。 见到小沫,小沫酸酸地说米格,你这可火了啊。我问小沫说什么啊,小沫说你还不知道呢啊,米格的文章在校刊上发表了,轰动全校了。然后对米格说,米格你写的真好。米格笑笑,说还行吧。小沫说,有好多女生跟我打听你呢,你想不想认识一下啊?米格摇头。 我说,你少在那酸。小沫说我才没酸呢。米格笑。 校刊上,米格那篇文章占了一个整版,叫《云淡风轻》,一个韶华的名字。里边到处都是淡淡辛酸的文字,用一种平淡的语调叙述出来,又似乎在吟唱,轻轻地,让人难过。这篇文章我很久就见过了,米格说那是一种彻底的绝望。 叶子纷纷扬扬地掉落…… 放学后,初三集体出来,站在操场上,练操。 电机的大课间操果真是不同凡响,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可想而知能设计出这种操的人得有多么的变态。 体育老师在下面巡视着,见到不好好学的学生上去就是一脚,跟踢牲口似的,不对,牲口也不能这么踢啊。米格站在我的前面,漫不经心地做着,一直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叶子发呆……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很好,同学们继续,再来一次,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后来领操的老师到下面巡视了一圈,选中了九月和小米上去领操。 她们两个站在主席抬上,背对着我们,按着拍节,慢慢地做着。我听见,周围的人们都在议论她们两个,是啊,她俩好美。 我抬头,叶子漫天飞舞。 九月在网上跟我抱屈,说是她们学校有多么多么的变态,我说娘子乖。 (十九) 朴树,那个忧伤的孩子,也许我只能这么评价他。米格是那么近似疯狂地爱着朴树,这么些年,朴树的声音伴着他成长,伴着他的文字,有时我面对着这两个男孩子,心里,隐隐作痛。米格说,朴树是一棵树,迎着风,舞动自己落寞的繁华。 (米格) 寂寞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男孩子,在我心里,轻轻地吟唱,一遍遍,一遍遍……他看着我,笑,安静地,眼睛里带着无尽地迷惘与深邃,我过去,摸他的脸,泪流满面…… 我是如此地爱着那个孤独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吟唱者,近似疯狂地。 第一次听他的歌,就被那种破碎的声音感动了,于是我开始哭,委屈地,没有原因。 他的声音是纯粹的,干净,明朗,让我心碎。 在他的歌里,我听见支离破碎的声音,听见宿命轮回的声音,听见喑哑憔悴的声音……尘世间的一切,都被他纯粹的声音诠释得干干净净,不加任何修饰地,唱尽青春的繁华。 总喜欢和宇多坐在小山坡,靠在他的肩上,那种感觉是那么的幸福。朴树的声音里,也会有和夏天的小山坡一样的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伴着轻轻的风声,我们在那里笑啊,跳啊,然后就那样地匆忙长大。 朴树就是那样的一个孩子,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流着泪吟唱,唤起所有人埋藏在心底的寂寞。然后那些寂寞游离地闪烁,是怀旧的伤感,是淡淡的疲倦。他就那么一直吟唱着,用力地,口齿清晰地唱着每一个音符,然后笑,如夏花绽放的瞬间。 宇多说,我和朴树是那么一样的两个孩子,用尽自己的繁华去诠释着那些无用的东西。 是啊,那些逝去的,都是无用的了。 我坐在小溪边,听它流动的声音,听花开的声音。朴树忧伤的让人落泪的声线,潺潺地流过我的血液,流过我所有的神经,带着我的一切,流向远方,流过树林,流过麦田,流过山坡,流过表情麻木的人群……我们的青春,就像天上的浮云一般,永不停息地飘散着。 宇多说朴树他太极端了,太倾颓了,让我不要再听了。 但是朴树就这样在我心里扎了根,是那么的深。 朴树唱着,唱着,一直唱着,唱到我们老了,白发苍苍。 《生如夏花》里,那种拼命追逐和不顾一切的感觉;《那些花儿》里,大片大片荒芜的野草,那个男孩子沙哑地喊着她的名字,那隐约地女孩子的笑声,都是被我们遗忘了的,寻找的;《在希望的田野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孩子,金黄色的麦田;《来不及》里,那些耀眼的我们逝去的青春;《白桦林》里寂寞的落雪,鸽子划破天空的安详,白桦林里生死白头的誓言……都在朴树的声音中,演绎得淋漓尽致。 朴树日日夜夜在吟唱呀,吟唱,吟唱。 这就是我的朴树,我的树。而我,就是那个坐在他脚下听他吟唱的孩子,一切的幸福和心痛,荡漾在心底的最深处…… 那个男孩子,我的朴树。 在电脑旁看着米格的文字,好心疼,朴树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畔。 米格的文章轰动了全校,不少人下课就堵在我班门口,都想亲眼见见这个我们学校百年难得的一个大才子。我说米格这下你可火了,米格笑笑,不说话。 上课欺负小沫已经成为了我课上娱乐活动之一,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你欺负她的时候只会装出一副可怜的又很抗拒的表情,从来不会还手,所以欺负起来特别的发泄。小沫总是说我坏,我笑,说就是坏了你能怎么着吧。 米格说,宇多,你欺负小姑娘的习惯总是改不了。 下课时九月给米格送来了一封情书,用香香的信纸写的,信送来时我们都很鄙视地看着米格。九月酸酸地对米格说有个小姑娘看上你了,你一定要看,米格说哦。打开信,见上面写着:米格,其实,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可是你却不知道我的存在。今天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来给你写这封信,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今天中午我在草坪那里等你,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署名是一个倾慕你很久的女生。 包子给了米格一拳说你小子真他妈有艳福,还有美眉给你写情书,不简单啊。子滕说,你今天中午去不去见见她啊?米格说,不知道啊。我说去就是去不去就是不去,什么叫不知道啊。米格说我不想去。包子说米格你这就没老哥我强了吧,要我说你去看看,万一是个美女呢! 米格说,美女就美女呗。包子被噎得没话了,好半天才丢出来一句话:真不是男人。 我说不去不好吧,人家小姑娘等你呢。米格说,我要去说什么啊。我说我哪知道。米格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替我去。我说这事哪有替的啊,米格说行了就你去了。 我把这事告诉了九月,九月很不高兴说哪有这么办事的。我说人家的事你在那酸什么酸啊,九月说我哪有酸啊,我说怎么没有。九月拽住我的脖领子说你小子又没事找事,我说行了别拽了我还要去见那个女的呢。 来到草坪那时,果然在那里看见一个女孩,把手背在身后,脚一掂一掂的。 我走到她身边,轻拍了一下她的肩。那个女孩一下子就转过身来,满脸笑容,但很快笑容就散了。我一看,竟然是李然,她很失望地说宇多怎么是你啊,我笑了,说我还纳闷呢,原来是你在追他。 李然低头,脸有些微微泛红,说其实我注意米格很长时间了,可是他就是不知道。我说米格那个木头,他能知道什么啊。李然说,是他叫你来的么?我说是啊,米格今天中午有点事,怕让你等急了就派我来了。李然笑,说他真是这么说的么?我信誓旦旦地说那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么! 我说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我俩铁着呢。李然说,那个信……我给他写的,他看了么?我说废话,不看我还能来了么!李然说,那他说什么了没有,我说没有啊。李然听了,表情突然变得特委屈,像是要哭的样子,她问我说米格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我见她这样子,也不能交代实底啊,于是我忙说你别这样啊,这样吧我帮你跟他说说,反正这小子光棍一个,就算绑也给他绑来送给你,你看成不?李然又笑了,说那倒不至于。 我暗暗惊叹原来女人这么善变。 这时远远地看见包子过来了,我见他说你小子来凑什么热闹啊,包子说有人追米格,我帮着来把把关不行啊。包子看了一眼李然,笑了,说你就是那个……五班的李然吧。李然点头,说你怎么认识我的啊。我说,包子这小子,全校长的漂亮的女生他都能叫上名来。 李然笑笑,其实我也不怎么好看的…… 包子对我说宇多你吃饭了么,我说没呢,包子说正好,我今天我饭卡里没钱了,你请我吃吧!包子说完冲我眨了眨眼睛,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我说哎呀,我今天也没带卡。包子说那咱们出去吃吧,我摸了摸兜,说坏了,钱包落在风衣兜里忘家里了。包子说完了完了,估计咱俩今天得饿肚子了……包子边说,边看着李然。 李然说,那我请你们啊,我说这怎么行呢,这样吧,我们还是去找米格借点钱吧。李然说没事的,走吧。 包子看了我一眼,说那宇多咱们走?我很为难地说也行啊,太不好意思了。 于是李然就带我们去学校附近的kfc吃了一顿,女生总是喜欢吃这些东西,倒苦了我和包子,吃了两个汉堡都没怎么饱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要,于是只好拼命地喝可乐。 走的时候,我和包子又拿了五杯可乐,回来分给九月,米格,小佳,子滕和小米,他们拿着可乐兴冲冲地喝了起来。米格说今天宇多怎么回事,想起请我们喝可乐了呢。我说,这些是在那个小姑娘那里弄到的战利品,包子点头,嘿嘿傻笑。 米格笑,不说话,低头咕嘟咕嘟地喝着可乐。 九月说宇多你怎么这么过分,蹭人家的饭吃。我看着九月,长长地打了一口嗝,说你吼什么,派自己的朋友来追米格就没说你什么了,还有,自己不也喝人家的可乐么! 九月没什么话说,说是李然自己喜欢米格的,我做姐妹的,当然要帮喽…… 放学后留下来学健美操,看着九月和小米站在台上做着,心里感到很安慰。 健美操是电机中学自己编的,所以背景音乐也是截取曾经所谓的流行歌曲的片段拼凑在一起,大多是上个世纪的港台或者是欧美三流歌手唱的,范晓萱的《健康歌》,外国的《兔子舞》,再就是些不知明的破歌,接得驴唇不对马嘴,反正几乎恶心的东西都弄上来了,而且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到最后一个舒展动作时,是电机的某个学生录的音:清晨,我们迎着阳光,步入可爱的校园,每天在充实中度过,在快乐中成长。优美的旋律,伴我锻炼,课间操,体现运动的理念——我运动,我快乐;我快乐,我健康!我们积极拼搏,用运动换取健康,我们昂扬向上,用行动去诠释,为生命奠基!我们在下面当时就蒙了,想这电机中学果然名不虚传,恶心得够可以。 在这里忘提一下了,“为生命奠基”传说是电机中学的办学理念。 听完这个之后,双喜在旁边也开始骂上了,说他妈的,这整的是什么玩意啊!包子说对啊,比双喜都恶心。 双喜二话没说上去就给包子一脚…… 旁边是二班,我看见里边有个小子,一直在盯着台上的小米看,眼神色眯眯的。他叫于雷,似乎有着一些社会背景。 起风了,吹得叶子沙沙作响,纷纷落下。 放学后,我问包子说二班那个叫于雷的,什么来头。包子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啊,我说你小子认识的人不是多么,跟你打听打听,包子说,他就是一个小混子,他哥叫于东胜吧,在西菜市那边挺扛的,仗着他哥成天装狗,早想揍他了。包子说着说着,问我说你没事打听他干嘛啊,我说刚才看见他老盯着小米瞅,色眯眯的。 包子笑了,说那小子就这样,色得不得了,小米漂亮,谁见了不多瞅几眼啊。 我说不是,他那眼神绝对不是那种正常的色眯眯的。 包子说,我操,这小子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第十三章 (二十) 秋天似乎过得很快,起初是风开始变得萧条,然后就开始掉叶子,气温从夏天的浮躁转到凉爽,到现在,已经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了:瑟。天一天比一天短,短得早上起来时外面仍跟晚上五六点钟一样,我们上学是顶着风的,秋天的风,卷带着叶子,可以把我们的风衣打透。 这些树啊,两个月前还在演绎着自己的繁华,现在怎么就变得如此萧条了呢? 我妈说天冷了,多穿点衣服,我说知道了。 九月三天两头打来的电话已经引起我妈的怀疑,最近不住地问我是谁家的姑娘,我闭口不答。我妈就戳着我的脑袋说这孩子,有事还不跟自己妈说。 但我和米格的生活,正悄无声息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被那个叫九月的女孩子。 九月是那么明媚的一个女孩,用她的笑,照耀着每个人心底的那份寂寞,我的,还有米格的。她很调皮,总是变着法地玩弄米格,然而米格很傻,多数情况自己被愚弄也不知道。她还很蛮横,成天指着米格吆五喝六地像是使唤奴才,据说还趁我不在的时候也欺负米格,这都是令人发指的。我们总是吵架,吵得昏天暗地,谁也不让着谁,总是叫在一旁的米格哭笑不得最后还得他出面来调解。 但是一个女孩的蛮横,完全可以通过她漂亮的脸蛋转变成“可爱”。 九月很漂亮,这一点我要承认,而且漂亮得一塌糊涂。在她的身上,总是透着浓浓的女孩子的气息,举手投足,一点都不做作。她从不打扮,却很干净,不说话时站在那里真会让人误认为是淑女。 还有九月的辫子,那么长,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特别好看。 我一直在qq上和九月交流着,她并不知道我是宇多。 她说,她与我很投缘。她说,我很会体贴人。她说,她很喜欢和我聊天。我在电脑旁,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 九月对我倾诉,许多她在学校不愉快的事情,想不开的事情,难过的事情。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依偎在我的身旁,而我则对她说,乖,没事,娘子,乖。 然而九月说,她最幸福的,就是在她难过的时候,对她说乖。 在网上,我一直叫她娘子,而她叫我相公。她说,我们俩特别像两个过家家的孩子,然而九月你知道么,我是多么想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娘子呢。 九月说,有这么一个相公陪着她,她觉得好幸福。我笑。 九月说,我多想见见你,靠在你的肩上,看匆匆流逝的时间。我笑。 九月说,做你的娘子,我真的好幸福。我笑。 九月在网上跟我提及最多的,是那两个叫米格和宇多的男孩子。她说米格和宇多,是那么好的一对朋友,好得让人羡慕。平时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仔细看来都是那么默契。米格永远站在宇多的身后,默默支持着他,而宇多站在米格的前面,张开手保护着他,他们互相依偎,互相安慰。 朴树的声音,飘荡在每个我和九月的夜晚。 晚上,躺在床上,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被那个叫九月的女孩子占满。自从发现我的思想有这种倾向时,那种倾向便开始疯长起来,野草一样肆无忌惮地蔓延,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的,成了一种思念,不见九月,就有说不出来的难受,涩涩的。我想对米格讲,却又不知道从何讲起。 我越来越深地喜欢上她,越来越深,不可自拔。 又考试了,我和米格都异样地惨烈,我六十五,而米格是六十三。双喜很震撼,忙找我俩进行了长达近一节课的思想工作,问我们最近的状态啊,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啊,最近的身体状况啊……然后就是老高的勃然大怒,把我们叫到办公室好顿踢,戳着我俩的脑袋说平时叫你们好好学数学你们不听,这下可好了吧,得瑟下来了,我看你俩还得瑟不得瑟了。然后又是一顿踢,说你们俩怎么就不长个记性……最后走时他给我们俩一人一本练习册,说你俩必须给我做,我两天一检查!永刚那里,他没太说我们,因为只有我们俩的化学考得还算是比较理想,他说你俩这智商够用,我就不深说你们了,有些事情自己回去想,到底是该学了还是不该学了。 于是我们作痛改前非状表态说,老师,我学! 自此后,我和米格回到家里就多了一件事做:写作业。我妈见我俩这样,眉开眼笑的,说这俩孩子终于是大了,终于是知道学习了,真不容易。 双喜和那两个实习老师,至今也没擦出什么火花,一个小老师有男朋友了,而当双喜费尽心机又和米格商讨了酝酿了很久的一封情书交到另一个小老师手里时,那个小老师很潇洒地回了一张条: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和比自己矮的男生在一起。双喜看了条后彻底崩溃,终于在消沉了两天后终于开始在我们的身上歇斯底里地报复,这可苦了我们这群无辜的学生。 每当双喜看见子滕和小米,包子和小佳亲密地进进出出时,心里就特不是滋味,包子说,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然找到我,问我说怎么样。我打着哈哈说kfc很好吃啊,李然说不是,我是说我和米格的事怎么样了。我说哦,然后面露难色地说,哎呀,这个事情啊,难办啊…… 李然听了,啊了一下,说不能吧。我说李然同学,其实我也尽力了,米格说他不喜欢你。 于是她哭着跑开了。我感慨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第二节课时,九月就找到米格,质问他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李然呢!米格蒙了,问九月说什么啊。九月生气了,说什么什么啊,人家是女生,你也不能那么直白的拒绝人家啊,你还是不是男的了!米格更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九月,良久,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转过头来看我…… 我说你瞅我干什么啊。 九月上来就是给我一顿香拳,尽管不疼,但我还是很敬业地嚎了好半天,直到九月消气了为止。 我说九月你别打我啊,我只是替米格表达了一下他的意思,他本来就不会喜欢李然的么!九月看了米格一眼问他说真的么,米格想了想,点头。然后九月突然就笑了,笑得不明不白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真是搞不懂她。 永刚从十月初就答应我们去实验室,如今眼瞅着到十一月了,可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我们见到永刚就吵着去实验室,永刚说去个实验室那么着急干什么,又不能少了你们的。我们继续耍赖,说人家好多班都已经去过了,永刚说哎呀,咱们就发扬一下风格,让他们去完了咱们再去呗。我们不干,接着闹永刚。 永刚说,让他们先做,对咱们有好处,你看看,别的班总结下来失败的经验,轮到咱们的时候不是可以借鉴么! 包子说,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继续闹,永刚拿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永刚终于说出了实话:其实吧,大家也知道,咱们学校化学组,都是女老师,一个个的都可霸道了,我一个男老师的也抢不过她们,其实也不想跟她们抢……我们在下面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个样子。 永刚笑笑,说其实你们应该学会理解老师,尤其是理解男老师。 我在下面大吼了一声说,老师,我理解你! 永刚说,理解万岁。 包子问永刚说老师你是不是怕老婆啊。这个问题引起了班级的骚动,下面纷纷议论了起来,都眼巴巴地看着永刚,等着问题的答案。永刚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说这个事吧,不太好说。我们在下面哦了一声,说原来不太好说啊。 永刚说,其实也算不上是怕,大男人么,让着老婆是应该的。下面一阵哄笑。 永刚说,你们都别笑,其实你们也知道,你们老师是多么绅士的一个人,有些事情吧,不愿意跟她一般见识。下面又是一阵哄笑,似乎比刚才的热烈了许多。 永刚说,大家都别笑了,这都有什么可笑的,本来么。再说我老婆怀着孩子,人家大夫说了,要保证孕妇的心情舒畅,这样生出来的孩子,都聪明…… 终于在我们非人的折磨下,把永刚拿下了,进了梦寐以求的实验室。 第一次进实验室,感到前所未有的新鲜,我们一下子冲了进去,拿起酒精灯看看,抽出一个试管摆弄一番,格外有兴致。永刚说,实验规则我就不多讲了,大家要注意爱护实验器具,不要损坏,大家先做一下拉瓦锡的测量空气成分的实验。 由于前面的班级,把库存的红磷用光了,无奈永刚只好把白磷拿了出来。永刚说同学们一定要注意,白磷的燃点很低,在常温下很容易自燃。 永刚讲的时候包子一直在望天。白磷分发下去的时候,包子一把抢来就用镊子把一块白磷从水里夹了出来,放在试管口比了比,太大,于是就放在桌面上准备用刀切下一片来。包子拿着小刀在白磷上划呀划,一边划还一边嘟囔着这白磷怎么这么硬。永刚刚才说过,白磷的燃点很低,再加上包子在上面一顿划做功增加了内能,不一会那块白磷就冒了烟…… 包子大叫,说着了着了,我们望包子那看,见包子手里的白磷燃烧了起来。 包子很沉着地拿起身边的镊子把燃烧的白磷拨到地上,然后抬脚就是一顿乱踩…… 不一会,白磷被踩碎了,粘在包子一千多块钱的耐克上,继续燃烧着,而且越烧越旺。永刚见状,立马把身边的水桶提了过去,包子一下子就把冒着火苗的脚伸了进去…… 可怜了包子的鞋,耐克啊,没穿几天,烧坏了。 九月跟子滕说,二班的于雷来她班找小米了,说想跟小米处,小米没同意。子滕听了,没说什么,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别人追求他的小米,然而他对小米很放心,因为他知道小米是不会背叛他的。我和包子在旁边也没说什么,尽管我们有些不祥的感觉。 包子和小佳进展的很快,现在已经到达水深火热的地步,两个人甜甜蜜蜜的卿卿我我的走在校园里,伴着漫天飞舞的叶子特别浪漫。看着他们两个,我和米格笑,看着他们,我在幻想着,幻想着和九月牵手走在落叶下的感觉。而米格呢,他这时在想什么呢,他的文章么? 操场上,一群初三的在打篮球,周围围了一群女生,尖叫的,呐喊的。 我们走过去也凑凑热闹,见是十班几个大块头,围在篮筐下跳来跳去的,半天也抢不到球,抢到球了也半天扔不进去。 包子和小佳也凑了过来,包子篮球打得很棒,有这样的场面他是绝对不会落下的,然而包子也很能显摆,有这样的机会是绝对不会放弃在小佳面前炫耀一下的。 包子看了会他们打篮球,嗤笑了一下说,老年队对老干部队,有意思…… 那些人不打了,停下来看包子,包子也看着他们,小佳拽了拽包子,包子甩开他的手。围观的人们突然静了下来,都看着他们,等待着后面将要发生的好看的东西。 你刚才说什么? 老年队对老干部队,有意思。 你觉得很有意思么? 嗯,有意思。 你会打篮球么? 篮球啊,长手的都会打啊。 那好,咱们比比,敢么? 也行。 包子指着其中三个大个的家伙,说你们一起来吧。他们说行,把篮球丢给包子,说你攻我们守。包子笑笑,脱下校服,丢给小佳,然后对她抛了一个飞眼。周围的人大声地叫好,鼓掌的,叫嚷的。 包子带着球走了过去,那三个人张开手防守,那三人很高,相比之下包子很不占优势。其中一个人到包子面前准备抢包子的球,包子回身,闪了过去,周围的人大叫。包子把头举过头顶,剩下的两个人都跳起来阻挡,可包子又很快退了下来,漂亮的假动作。 那两个人落了地,包子起身,跳投,刷篮。 叫好声大了起来。 包子带球,再次进攻。那三个人这次都很保守地防守,包子没攻进去,无奈,踩三分线,跳投。 球打在了篮筐上,滚了几圈,进了。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呼声越来越响。包子揉了揉手腕,说今天怎么整的,发挥这么差。 第三次进攻,那三个人有些慌了,包子很容易地进了球。 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包子把球丢给了他们,拉着小佳的手潇洒地走了。小佳说包子原来你篮球打的这么好啊,怎么不告诉我呢。包子说,哎呀这都不算什么的,只是那帮人太垃圾了,其实我也不行。 其中一个人站了出来,指着包子说,你小子给我站住。 包子停住。 那个人说,有种的报个名。 包子说,三班包威。然后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我听见底下开始议论了:“原来他就是包威啊”,“是么,听说挺厉害的”,“六中大龙还有火车站那的李国富都是他兄弟呢”……那几个十班的站在那里,不说话。 米格笑笑,说宇多咱们走吧,我说好。 起风了,身后漫天飞扬着落叶…… 第十四章 (二十一) 我和米格在操场上闲逛着,踩着地上的叶子,发出清脆的声响。米格一直安静地笑着,我看着天,竟随口嘟囔出了一句:九月。声音很小,小到刚从嘴里发出,就立刻被风吹碎了。我吓了一跳,然而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不在想她,或者,这已经不受我的大脑而控制了,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我看米格,米格似乎没听见我的话,或许听见了,装傻呢。 但秋天的风,依然萧索。 九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站在我们面前,瞪着圆溜溜地大眼睛看着我们俩,很调皮的表情。 我说九月你吓死我了,怎么跟鬼似的呢。 九月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宇多…… 嗯? 宇多…… 干什么啊? 宇多我跟你讲一个事呗…… 什么事啊,说啊。 那……我可说了啊,你可听好了。 行,我这不听着呢么。 我可真说了啊,你听好了! 我听呢! 我看见,九月的脸有些红。这还是头一次见她脸红,呵呵,挺有意思的,红红的脸像个大苹果,显得她脸蛋中间那两颗大眼睛更加好看了。九月低头,背着手用脚踢了几脚地,尘土飞扬。 九月今天有些反常啊,这是怎么回事呢?我向她身后看了看,见她几个朋友在不远处偷偷看着我们很喜庆地笑,她们见我看她们,笑得更欢快了。咦,我的心跳怎么突然加快了呢,脸也有些红呢,莫非……嘿嘿。 不会的,怎么可能。我看了一眼米格,米格一直抬头看天,眼神依旧迷茫而且深邃,似乎又有些不安。 完了,我发现我今天算是彻底疯了。 我说,怎么不说话了,你要说什么啊。九月说,你着什么急啊。我说我能不急么,你半天也没放出一个屁来。 九月有些不高兴,我可说了啊……宇多我喜欢你! 宇多我喜欢你,宇多我喜欢你,宇多我喜欢你…… 我看着九月,不说话,此时她的脸已经红得透透的了。宇多我喜欢你,九月说的,嗯,是她说的,这句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话呀。这是做梦么,不应该是啊,如果是在梦中,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九月我也喜欢你的。这时米格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九月,很惊奇的样子。 我该说些什么呢,哎呀,平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我吞吞吐吐地说,九……九月……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九月已经捂着脸跑到那群女生那里了。我看见她们很张扬地笑着,然后抬起手,笑着一起说:诚实勇——敢,诚实勇——敢…… 诚实,勇敢。 米格笑,看了我一眼,说宇多你脸红。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原来,这只是场游戏。 我们继续走着我们的路,不一会,九月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个……宇多啊……这把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我亲一下啊? (二十二) 当叶子全都掉光了的时候,也就是秋天开始急剧降温的时候了。再也看不到漫天飞舞着黄叶的景色了,道旁的树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但偶尔还可以在上面看见几片顽强的叶子仍坚挺地呆在树上,尽管已经被秋风吹得百孔千疮。我和米格同时穿上了高领的绒衣,柔软而且温暖,我买的是咖啡色的,而米格选了一件黑色的,九月说米格是属熊猫的,米格笑笑。 我对米格说,米格,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眼睛有什么问题,看什么东西都是黑白的,米格说不是啊。于是我拿了一件绿色的风衣问他说你看这是什么颜色,米格大吼说绿色,我不是色盲! 九月翻开米格的眼皮,看了看说,还行,这孩子眼睛挺正常。 秋天风很大,每天回家时头发都涩涩的难受,然而我是个爱干净的人,但我又不喜欢洗头,因为我是个很懒的人。米格说,宇多你这么懒可不好,以后谁要是嫁给你可真得累死。我说米格你废什么话,将来洗衣服做饭又用不着你老婆!说着我就趴在床底下开始掏袜子,边掏还边嘟囔,都那么勤快还娶老婆干嘛! 我一般一次性都买许多样式和颜色都一样的袜子,够穿一个月的,一天换一双,等全穿完了一起放洗衣机里洗。 撕开日历,面对着我的是个鲜红的阿拉伯数字1,它的左上角写着:十一月。 十一月来了,这个秋天也快结束了。 十一月,可忙坏了永刚和老高,因为他们的宝宝快出世了,他们快当爹了,真快。看着他们幸福而且忙碌的样子我就想笑,我妈怀我时,我爸妈也如此的幸福而且忙碌么? 小家伙们,你们好幸福,可是小家伙们,十六年后你们也会像我们一样生不如死么?小家伙们,初三好痛苦,你们不要长大,快别长大,慢点长大。 老高最近讲课总是分神,没事就偷着乐,跟恋爱了似的。说起恋爱就又要说双喜了,双喜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了,最近又看上了我们学校英语组一个新来的老师,并兴冲冲地跟我们提,我们对这早已麻木,一副顺其自然是死是活不管我事的态度。双喜说我们忘恩负义有了老婆就忘了老师,包子说哪有啊,只是你太不争气我们几个对你绝望了。 双喜听了,哀伤地叹了口气,细声细气地,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李清照。 果然,双喜当即吟了一首诗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情感,虽说不是李清照的,但是人物形象也差不离了: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他吟的时候故意把声音压的很细,一脸贱相媚态让人看了就有想上去揍一顿的想法。 我说老师你先歇会,我们受不了。双喜一脸忧郁地看着我们,说小子们,你们老师这次是认真的。 听了这话我突然噎住了,想在哪听过似的,然后我们就发现子滕和米格纷纷把头转向包子,包子的表情很不正常,我笑了一下,包子当年追小佳时也是这么说的。 双喜说,这次我追不到她,我就不姓张了。 我和米格还有子滕都笑倒了,再看包子,脸都绿了。 考过试,一夜之间出了成绩,想这些老师真不是一般的强悍。这次我和米格发挥得比较正常,米格回到了前十,我继续在十几名晃荡着。但老师们还是一一找我们谈了话,说成绩不能停止不前,要进步,你们是很聪明的学生,很有能力,相信你们可以更进一步,成为学校顶尖的人才。我们笑,说老师我们一定尽力。 老高仍不放松对我们的管理,说我和米格属于努力型学生,老师一鞭子没抽到位成绩就掉下来,于是又给了我和米格一人一本练习册。 每每到十一月的时候,学校都会有艺术节,今年也不例外。考完试后学校那帮子艺术生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画画的写书法的搞摄影的,一下子全浮出了水面,我们惊叹原来我们学校这种培养纯应试性人才的地方还能有这样的人才存在。一时间许多艺术作品帖满了整个学校,到处都能看见驻足观看的人群。 这几天九月一直拉着我和米格东走西走的四处参观,指手画脚地说着这幅画如何如何漂亮,那幅如何如何垃圾还赶不上她画的一半好呢,这个是哪班谁谁谁画的是她的朋友,那个是谁谁谁写的没想到这家伙平时看着挺彪写的字还挺好看……我偶尔插几句嘴和九月争执一番,米格则在一旁看着我们安静地笑着。 有时为一幅字争论不休时我们就找米格评理,米格说你们这两个外行不懂就不要乱掺和,丢人。 然后米格就被我和九月狂打。 我们突然发现二楼有一个地方总是糊着很多人,于是我们便过去凑凑热闹。那里贴的是一幅周杰伦的素描像,都是用一个方向的线条勾画出来的,很逼真。九月尖叫说画得好帅啊! 我和米格立刻转过身,装作刚刚路过的样子,因为周围的人都在瞅着九月,表情非常怪异。 看过那幅周杰伦的素描像后九月就一直跟我们讲着那画画得是如何如何好,我们点头说是。然后九月就开始问我们说那个男生画那幅画时会是什么样子呢,我说我哪知道。九月又接着问说那他能长什么样子呢,我说我哪知道。 九月生气了,说宇多你到底知道个什么! 我说,我就知道你这样挺傻的。九月打我。 九月说不行,我必须得去,我抬手摸了摸九月的额头说这孩子也不发烧啊,九月说你才发烧了呢,我真想去看看他。我说要去你自己去,我们不陪你。九月不干,说我一个女生怎么好意思呢,我说你知道不好意思还去。 九月不理我了,可怜巴巴地着看着米格说米格你陪我去,米格说我不去。 九月噘嘴,对我们拳脚相加,我们不予理睬。九月说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们了,我笑,说不理更好,清静了。后来九月不说话了,气乎乎地看着我们,再后来就有液体在她的眼睛里打转了。 我有些害怕了说九月你别哭啊,我们去还不行么,九月笑,说早就该这样了。 我无语。 九月兴冲冲地拉着我们去看那幅画的落款,三年二班的,叫什么孙志强,这破名起的。我们走到三年二门口,九月给我使了个眼色,于是我便硬着头皮进去了说我找一下你班孙志强。 不一会出来了一个带眼镜的男生,我和米格立刻傻了眼,他就是夏天那会“安得放假千万天”的那小子。 我笑,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九月,一副原来你的偶像就这熊样的表情。 九月白了我一眼,问孙志强个人说那个……画是你画的?孙志强点头说是。 九月无语,过了一会,说行了没事了。孙志强回身进了屋去。 我笑,九月看了我一眼,噘嘴,说你笑什么啊! 我笑得更欢了,米格也笑了起来。 这时,我们看见了于雷,那天练操时盯着小米看的那个家伙。于雷见了九月,笑了,立刻迎上去问九月说你是小米的朋友吧,九月说是啊,你干什么。于雷搓了搓手,说那个什么……我是二班的,叫于雷,看小米挺好的,想跟她……嘿嘿。 九月撇了他一眼,说人家小米有男朋友了。 于雷说我知道,你可不可以把她的电话给我。九月挺了挺身子,说不可以。然后带着我们很潇洒地走了,把于雷撇在了那里。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见于雷正瞅着我们,脸色不是很好。 讨厌那个于雷,因为他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回去我把这事告诉了包子和子滕,子滕没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包子很气愤,狠拍了一下桌子说他妈的他要敢动小米一下叫他试试,我他妈弄不死他的! 艺术节闭幕式要有歌舞演出,九月筹划并编排了一个舞蹈,找小米和小佳一起跳。 周六,三个女孩子就跨着胳膊去西联挑选演出的服装,倒苦了我们四个,要做跟班兼保镖。于是大清早就被叫了起来,集合,一起吃了点早饭,然后出发。 陪女孩子逛街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这是我和米格自从认识九月以后总结出来的,这次更何况是三个女孩子。 人太多,一辆车根本挤不下,无奈只好截了两辆车,女生一辆男生一辆。 车子在宽敞的柏油路上飞奔着,路旁光秃秃的树也同样飞快地倒退着,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夏天,我们也是坐着车在这条路上飞奔,那时的树还郁郁葱葱地繁华。透过前玻璃,可以看见前面车里的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偶尔打闹一会,很开心的样子。 我拍了拍前座包子的肩膀,问他说你带多少钱,包子翻了翻钱包,说五百。然后又问米格和子滕,子滕没带钱,米格兜里有一百五十,我摸了摸兜有一百,还有些零碎的币子。我说,七百五,应该够了。 包子问我说你干什么啊,我说这几个女生买完衣服肯定又得花消一阵,咱们在身边,不宰咱们宰谁啊。 子滕吓了一跳,说真的啊。我说我骗你干什么,包子,你给子滕点钱,好装装身,别让小米买东西时他掏不出钱来,丢人。包子说行,从钱包里抽出二百块钱给了子滕。 这时我听见司机笑了一下,说你们这帮孩子啊,包子问他说怎么了啊。司机说没什么,我儿子也有一个小对象,整天也挺能花钱的,天天吵着我儿子给她买这个买那个的。 我们相互看了看,闭口不言。 付了钱,下车,西联依旧繁华如故,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 几个女孩子潇洒地走在前面,我们几个就在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路上,米格一直抬头看着天,包子和子滕则互相交流着恋爱经验,单单冷落了我一个人。九月回过头,对我们大吼了一声说你们快点跟上啊,走那么慢!我们哦了一声,立刻加快了脚步……不一会九月又喊了一嗓子,说你们走那么快干什么,我们都跟不上了! 我回头,见三个女孩子已经被我们甩在了身后。 小佳戳了一下包子的脑袋,说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九月说就是么,怎么的,跟我们逛街委屈你们了,委屈了你们别跟着呀。就我们这样的窈窕淑女,想陪我们逛街的都得排队!包子连连点头说是是是,我又错了,那德行跟孙子似的。 我白了九月一眼说别得了便宜就卖乖,陪你出来就不错了,矫情什么。 子滕看看小米,他们俩相顾一笑,很默契的样子。米格笑,风扬起他的衣角。 我们一家专卖店一家专卖店地逛着,九月挑了一件不是很满意,又挑了一件还是不怎么满意。我问她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啊,九月说我想要裙子,长一点的。我随手拿了一条裙子说这样的不行么,九月摇摇头说这里都是秋装了,我想要夏天穿的那种,长长的。我说这天你买那种裙子你想冻死啊,九月说我就想要那种裙子嘛! 我们继续在街上逛着,小米说西联开了家淑女屋,都说挺好的,咱们去看看呀。小佳说好,于是就由小米带路,领我们转到了那个叫淑女屋的地方。 那是个不大的小店铺,橱窗里的模特穿着一些很素雅的女孩子穿的衣服,很好看。 我们走了进去,营业员对我们微笑说欢迎光临本店,几位买衣服么?九月点头说是的,我想要一条裙子,长的那种,白色的,这里有么?营业员很职业地一笑,说有的有的,说完转身到里边拿了条白色的长裙出来,柔软的纱质,很干净,没有皱褶,左肩上有一朵白色的花,嗯,很好看。 小米暗暗惊叹了一下,说好漂亮。 九月笑了,我就想要找这样子的裙子!营业员笑了,你眼光真好,这条裙子很漂亮呢,说要试一试么?九月点头。营业员问她说你身高多少,九月说一米六五,营业员说稍等我去取。 我酸酸地说这么大冷的天也不怕冻死,九月说冻死我也愿意。 当九月穿着裙子走出来时,我惊呆了,当时也不算太丢人吧,因为米格的眼睛也直了。 九月好美,穿这条裙子,她把头发散开,长长的披在肩上,盖住了她雪白的肩膀。她的身材很好,所以穿上这条裙子更显得玲珑了不少,想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我们学校的校服,实在太令人发指了,女孩子们穿这种衣服肥大的一点都显不出身材来。 九月轻轻提起裙摆,旋转,裙摆飞扬,长发飞扬…… 那刻,她真的好美,好美好美。 九月笑,说好看么。小佳跑过去抱住九月说真的好漂亮啊,九月抱着小佳,晃啊晃的。九月抬头,对米格说,好看么?米格说,还凑合。九月生气了,说米格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啊,重新说!米格笑了一下,说好看好看。九月开心地笑了,说这还差不多,然后转过头问我怎么样,我点头,说挺好。 九月有些发抖,说好冷啊。我笑笑,说不听我的话,冻着了吧。米格说,快去换回来吧。 九月换回原来的衣服,拿着裙子,站在我们面前。 小米和小佳也去换衣间换上那条裙子,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然后很高兴地笑着,她们也很美。我看见,包子和子滕在旁边嘴都乐歪了。 营业员说,这条裙子都很适合你们的,买下吧。九月问她说多少钱,她说,不贵的,才二百块。 九月笑笑,说还行,于是拉着小佳和小米去交款。小米交款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钱递了过去。 于是三个女孩子跨着胳膊走了出去,后面跟着四个男生,除了我以外他们三个手里一人提着一个袋子。 买完衣服后,她们又去舞蹈用品商店去买舞蹈鞋,也是白色的,一人一双。 我说几位小姐们,东西都买全了,咱们该回去了吧。小佳回头瞄了我一眼,说时间还早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逛一会。九月说就是嘛,宇多你怎么那么多事呢,你看看人家米格,一句怨言都没有。 我白了米格一眼,米格见我瞅他,得意地一笑,我说好你个米格,以后我不认识你。 应了我的话,几个女孩子以九月为首开始带着我们几个可怜的男性疯狂地扫荡着西联每一个卖东西的地方,恨不得寿衣店也要进去光顾一下。刚开始还好,很守规矩,自己消费,可后来小米的钱钱花光了,就商量着跟包子借,到最后,干脆就是一声吼,指着包子说包子你过来,给我付钱! 九月在邦威看好了一件衣服,茸茸的手感很好,她先是一直看着那件衣服,然后一直装作留连忘返的样子,我和米格见了,立刻作若无其事状假借看别的衣服溜走,可还是被九月叫住了。九月说,米格,你说我穿那件衣服能不能挺好看呀,米格摇了摇头,说不好看,九月又转过头问我,我也摇了摇头,说不适合你啊。 九月噘嘴,说穿上试试看嘛,试一试才知道好不好看啊。我说算了吧,我的眼光还能出错么,不能好看的。 最后我们还是没有拦住九月,让她拿着衣服跑进了试衣间。九月穿那件衣服出来时,捂着脸对我们笑了一下,很可爱的样子,九月说我看着还好啊。小米和小佳凑过来,说九月你穿这个真好看,九月笑说是么…… 我和米格暗暗看了价码,好家伙,三百多块。 九月说我想买了,我们点头说好。于是九月开始掏钱,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我怎么只剩下一百块钱啦!其实刚才在几何买完那条黑色的裤子时就已经剩一百了。九月看我和米格,我们望天。 九月凑到我的身旁,说宇多,我的钱不够了……我说是么,哪天再来买吧。九月又靠近了我一点,说这样吧,你给我垫上一点,我一定还的!我说算了吧,我也穷啊。九月生气了,一把推开我,又笑着凑到米格身边说我就知道米格对我最好了,你能不能帮我添点啊。米格说,不行…… …… 从邦威出来时,米格的手里又多了一个兜子。 小佳挑了一顶帽子,红色的,上面带了两个小辫子似的东西,很张扬。小佳戴了戴觉得不怎么好玩,就把帽子戴在了包子的脑袋上,包子不干,于是小佳就竖起了眼睛,包子就把帽子戴在了头上,跟小丑似的。 我们一直在笑着包子,走一路下来回头率也是极高的,包子戴着这个帽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可又不好发作。 我捏了捏包子的耳朵,果然很软,说包子原来你小子怕老婆! 大家哄笑,包子无语。 突然发现,子滕手里的东西明显比我们手里的东西少,原来小米一直没买什么东西。我看了一眼米格,见米格也在瞅我,原来他也看了出来。我们俩都没多说什么,我对子滕说,子滕你帮我拎几个,太沉了,子滕说行,从我手里挑了两个重一些的兜子拎在自己手里。 小米回头看了看子滕,嘴角上扬了一下,我看见她的眼神有些黯淡。我很快避开她的目光而扭过头看着街上穿梭着的车辆,以免叫她看见,这个可怜的孩子。 起风了,瑟瑟的,让人感到冷。 路边蹲着一些买小猫小狗的贩子,几个女孩子屁颠屁颠地去看,九月和小佳去小狗贩子那里,摸着里边茸球似的小东西尖叫着说好可爱啊。只有小米一个人在小猫贩子的摊前,轻轻抱起一只带黄花的小白猫,放在怀里。小猫还很小,咪咪地叫着,小米笑,伸手安静地抚摩着小猫的脑袋,小猫很舒服,闭上眼睛,仍咪咪地叫着。小米笑出了声来,低下头,闭上眼用脸蛋轻轻地蹭着小猫的脑袋,蹭来蹭去…… 我拉了拉身边的米格,米格转过头来看小米,笑,很安静地。米格说,原来她这么喜欢小猫。 记得九月对我说过,小米是最喜欢小猫的,可能小猫和她一样乖巧吧。小米家也曾经养过一只带黄花的小白猫,可后来因为她家穷就跑了,为此小米哭了好一阵呢。 小米轻声地对小猫说,猫猫乖,猫猫听话,猫猫,猫猫,猫猫…… 子滕走到小米的身边,对她说,喜欢么?小米看着子滕,点点头。子滕笑了,说喜欢就买下来吧,不贵的。小米突然笑了,可随后目光又黯淡了下来,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把它放了回去,说还是算了吧。 子滕说,也好,拉着小米走了。 路过一家玩具店,子滕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对我们说等我一下,然后就跑了进去。 出来时,子滕的手里抱着一只毛绒的小猫,白底黄花,很大,很可爱。我看小米,见她的眼睛里闪出了惊喜的光芒。子滕走到小米面前,说给你买的,小米腼腆地笑了一下,说谢谢,然后抱过那只毛绒小猫,把脸贴在小猫的脸上,亲了又亲。 子滕笑,很温柔地。 突然间,感到心里很难受,特别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气温也渐渐升了上去。秋天就是这样,早晚凉,中午热,温差变化很大。 女孩子们已经鬼哭狼嚎地叫饿了,被她们这么一叫,我们的肚子也有些打鼓了。于是我们走到小吃街找了一家面馆钻了进去,一人要了碗牛肉面,女生小碗,男生大碗,包子又去要了几个小菜,大家便开始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继续逛街,两条腿已然已经酸了,可再看看几个女孩子,依然精神十足。 转到一个咖啡馆旁,我看见深褐色的原木做的牌子,上面写着:离殇。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离殇,那个我和九月第一次认识的地方,嗯,也有米格。 九月停了下来,看着上面的牌子。九月说,我想进去喝点东西,米格说好。 推门,进去。离殇几乎和夏天时一样,没什么变化,依然没有几位顾客,依然那么安静,到处依然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四处深褐色的墙壁上面,挂着一些风格很淡的油画。米格找到了上次和九月认识时坐的位子,透过茶色的玻璃望着外面西联的繁华。我和米格还有九月要的咖啡,小米和子滕要的绿茶,包子要的奶茶,小佳要的果汁。 九月喝咖啡的时候一直看着米格。 九月突然揉了揉太阳穴,摇了摇脑袋。米格见了,问她说你不舒服么,九月说,有些难受。 第十五章 (二十三) 回到家时,浑身要散了架子,我妈问我说干什么去了一天也不回家。我说逛街啊,我妈笑了笑,说是跟女生去逛街吧。我愣了,问她说你怎么知道的,我妈神秘地一笑,说没两下子能做你妈么!你们男的才懒得逛街呢。 我发现我妈说最后一句话时,一直回头瞅着我爸。我爸发觉了我妈在瞅他,说你瞅我干什么。我妈说怎么的,瞅瞅还不让了啊。我爸说,让让让,家里你最大,你是户主。我妈笑,然后对我说,你跟你爸一样懒,才不会逛街逛一天呢。 我爸说你教育儿子别老把我带进去行不行,你要嫌我懒就去再找一个。我妈说你以为我不想啊,跟你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 看着他俩打仗,挺有意思,想插两句嘴,可又插不上。哎,这对老冤家啊。 我妈问我说,是不是成天给你打电话那个小姑娘啊,我说哎呀你就别管了行不行。我妈急了,说怎么的,我这个当妈的问一问儿子的情况都不行啊,你妈又不是什么老封建……她长的怎么样啊? 我无语,起身拿了厅可乐就进了屋去,关上房门。 打开电脑,上qq,九月在线。 ——哎呀相公你怎么才上呢,我一直等你呢。 ——是么,娘子今天真乖,等我很长时间了么? ——也不是,我也刚回家不长时间。 ——呵呵,我也是啊。 ——相公你不知道呢,我们今天去逛街了,买了好多好多东西! ——哦,都谁去了啊? ——米格,宇多,子滕,小米,包子还有小佳。 ——人去的都挺全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你还不知道啊,我们艺术节要闭幕了,我们三个女生弄了一个舞蹈,选上了,今天去买演出服。 ——是么,原来我家娘子还会跳舞啊! ——哼,你才知道啊,你娘子我跳舞很棒的。 ——切,你也没跟我说过啊。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你吼什么吼。 ——郁闷…… ——对了相公哦,我今天宰了宇多和米格好多好东西呢。 ——哎呀,你宰他们干什么啊。 ——人家今天钱带得不够嘛。 ——不够就宰他们啊,这么不乖呢,相公我白教育你了。 ——你到底是帮他们还是帮我呀! ——呵呵,帮你帮你,帮我家娘子啊。 ——这还像句人话。 ——嘿嘿…… ——你笑什么笑啊。——笑我娘子可爱。 ——哎呀,讨厌! ——嘿嘿…… ——相公你知道么,子滕今天给小米买了一个毛绒的小猫,很大,很可爱。 ——是么,子滕对小米真好。 ——嗯,今天小米看见了一只小猫,喜欢的不得了,但是她不能养,我知道她一定很难过。 ——娘子,没事的,其实她也很幸福啊,有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子在她身边。 我喝了几口可乐,笑了一下,这时九月发信息过来了,说相公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羡慕小米。我说羡慕什么啊,你不是有我这么好的相公陪着你呢么,九月说,那不一样的。 我放下可乐,说那娘子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啊?九月说,是。 心跳突然间放快了,特别的,我拿起可乐,又喝了一口,安定了一下情绪,说呵呵,那相公我退位让贤。九月说,不用的,我还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我说,是宇多和米格两个人其中一个么?九月说,是。 我笑,我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热了。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哦,我知道是谁了。 九月说,可是他对我忽冷忽热的,我真的很难感受到他到底对我是怎样的态度。 其实九月,你应该知道的啊,我是喜欢你的,你看不出来么? 我说,娘子,他一定喜欢你的,九月说,相公,你又在哄我。我说不会的,他一定很喜欢你。九月说,我何尝不也是这么想的呢……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摸摸自己的脸,更热了,原来我的嘴一直咧着,没合上过。我走到窗边,看着对面窗户里的灯光,轻轻地说,米格,你说九月她会知道么? 我笑,回到座位,安静地等着她的信息,可是半天也没有收到。 ——娘子,你还在了么? ——在呢。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呢,我还以为你下了呢。 ——相公,我难受。 ——怎么了啊娘子,哎呀这点小事不至于的。 ——我真的难受啊。 ——病了么? ——可能吧,今天试衣服的时候可能冻到了。 ——哎呀,我的娘子好可怜啊,成病病熊了。 ——相公我想下了。 ——那好吧,可要好好注意身体呀。 ——嗯,我知道了。 然后九月就下了,我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总觉得有些担心九月。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九月的号码。不一会,就听见她懒洋洋的声音。 九月啊,我是宇多啊。 哎呀,什么事啊。 没什么,想你了呗。 你就别贫了,我难受着呢。 怎么啦? 病了,可难受了。 哈哈,叫你今天得瑟,大冷天穿那么少,冻到了吧,该! 宇多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啊,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骂我。 行了行了,你病了,你有功。 本来就是么,没事我挂了啊,没心情跟你贫。 那好吧,看你病在这样的份上放你一马。 什么啊,对了,你明天和米格要来看我。 为什么要看你啊。 人家病了嘛,你到底来不来! 好好好,我来我来。 这就对了么,行了我挂了啊…… 第二天早早起来,跑到米格家,见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桌子上有一杯凉了的咖啡和放倒的安眠药的瓶子,白色的药片凌乱地洒了出来,看来米格又失眠了。 米格的电脑还开着,我摇了摇鼠标,立刻从屏保状态切了出来,是米格昨晚写的文章,我笑笑,替他按了保存,然后关掉word.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叫他的名字,轻声地叫着米格,米格…… 米格皱紧了眉头,噘嘴,哼哼了几声。我说米格别睡啦,醒一醒啊。米格缓缓地睁开眼,见是我,含混不清地说着干什么啊,说完他突然看见自己的word被关掉了,立刻对我大吼道说你怎么把它关了呢,保存了么!我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说给你保存了,你吼什么。米格说,这还差不多,对了,干什么啊。 我说,九月病了,叫咱们今天去慰问一下,米格说为什么病了,我说还不是昨天冻感冒了。米格低头想了想,说去吧。 我们穿好衣服,动身往九月家走。 路上,米格问我说,宇多你说用不用买些水果去啊,我想了想,说有道理。于是我们便拐到旁边的水果摊上买了些橘子和苹果,进了九月家的楼洞。 轻轻敲了三下门,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们一圈,然后靠在门框上没好气地说你们找谁。我笑笑,说阿姨好,我们来找九月。她说你们是谁啊,我说,我们是她的同学,来看看她。 那女人又上下打量了我们几圈,让开路,说进来吧。我点头,说谢谢阿姨。 九月的家并不是很大,但很整洁,很干净,记得听她讲过,她的妈妈是个有洁癖的人。我和米格脱下鞋子,穿上拖鞋,向那个门上挂着一只小熊的屋子走去。打开门,见九月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小脸蛋红扑扑的很可爱,闭着眼睛,很乖的样子。我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叫她,九月…… 她嗯了一声,睁开眼,见到我们,很兴奋地说你们真来呀。我笑,说不是你让我们来的么,九月说我还以为你们不能来看我了呢,我说怎么能呢。 这时九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用半个眼睛瞄着我和米格,给我们瞅得很不舒服。 九月说妈,我朋友来了,你能不能不老站在这。九月妈说,怎么的,看看都不行啊。 九月说哎呀,你真烦啊,他俩又不是什么坏孩子。说完她指着米格对她妈说,这是米格,然后又指着我说,这是宇多。 她妈突然笑了,说原来是你们啊,我经常听九月跟我提你们的,尤其米格,文章写得真不错。米格笑笑,说也不行。九月说妈你就别站着了啊,我们这说话呢!她妈笑笑,没说什么,走开了。 我笑,对九月说你妈原来把我俩当坏人了,九月说就你长这样,谁不把你当坏人啊。我说小样的,你还跟我贫呢,九月说怎么的,跟你贫不让啊,跟你说我现在是病号,你可不许欺负我! 米格伸手,摸了摸九月的额头,说是有些热。 九月看见米格手里拎的水果,说呀这是你们给我买的吧,米格说是啊。九月指着苹果说,米格我要吃苹果。于是米格拿出了一个苹果给她,九月说不行,你给我削皮。我说给你买苹果就不错了,你还要削皮,行了你就凑合吃吧。九月说不行,我要吃削皮的,米格,给我削皮! 米格笑笑,从桌上拿起水果刀,给苹果削皮,然后递给九月吃。九月张开嘴,米格把苹果放进她的嘴里,九月吃得格外开心。我酸酸地对米格说你也是真贱,干嘛她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米格说人家病了,照顾一下都不行啊,你要心疼我的话就你来。我白了他一眼,九月的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 九月妈从门口路过,向里望了一眼,正赶上我也向外看,我们的眼睛对上了,但她很快就走开了…… 九月对我说,我妈这人就是封建,封建死了,你别介意。我笑,说怎么能呢。九月张嘴,又一块苹果送进了她的嘴里,九月吃着苹果,指着袋子里的橘子嘴里哼哼着示意我喂她吃橘子,于是我低头拿起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九月张嘴,橘子送进了她的嘴里。 我说看你有病了多有功,两个这么好的男人来伺候你,九月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了,让你们伺候是给你们面子,想伺候我的有的是我还不叫他们来呢……没等她说完,我就把一瓣橘子塞进了她的嘴里,九月说你谋杀啊你,我笑,说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米格问九月说,怎么病了呢,这么不小心,九月立刻很委屈地说冻着了。我说,活该。 不一会,小佳和小米也来了,一进屋看见了我和米格,惊讶地说你们怎么也在。我说,九月生病了可是大事啊,全校没全出动来探望她规模还算小的呢。 九月妈又进来探视一圈,我们无语。 小米坐在九月的床头,和九月聊着天,米格就静静地削着苹果,然后切成小块,喂到九月的嘴里。小佳问九月说你病了那咱们的舞蹈怎么办啊,九月说没事的,小病养两天就好了。 这时,客厅的电话铃响了,九月妈忙跑过去接。哼哈了一阵后,她走进屋来对我们说,同事找我有事,我出去一下。 九月说行。九月妈说有病了就乖乖在床上躺着,别到处乱走,知道不?九月说知道了。 然后九月妈就走了,临走时又用眼睛瞄了我和米格几眼。 第十六章 (二十四) 第二天九月没来上学,小米和小佳中午的时候演练了一下舞蹈,还好。 永刚的老婆快生了,就在这几天,可把他给兴奋坏了,走到哪都咧个大嘴嘿嘿地乐,走路都直发飘,见谁跟谁说嘿嘿我要当爹了,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永刚这几天给我们上完课没事就往医院跑,这下我们想自习课终于算是还给了我们,可没想到老高又天天来霸课…… 一到下午,整个学校就吵吵嚷嚷的,满楼嘻嘻哈哈回荡着女孩子的声音。每节下课,男生们都纷纷撇下书本撇下对象凑到排练室一饱眼福,把排练室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但包子和子滕是从来不去的,包子不去是因为小佳不让,而子滕对这些事情一概是不感太大兴趣的。 九月病好得差不多了,来上学,申请了一个小一点的排练室,和小米,小佳三个人下午在这里练习。 于是我也便每节下课来凑凑热闹,因为九月,其实米格是不喜欢来的,只是为了陪我。每节下课徘徊在九月她们排练室门口的不止我和米格,还有于雷,他总是买一些吃的在门口色眯眯地瞅着小米,等她们休息的时候冲进去献殷勤,可小米从来没有理过他。 九月打了个响指,大喊了一声米格,米格就乖乖地进去了。九月说我们渴了,去给我们买水喝,米格哦了一下,拉着我走了。类似这种事情,我已经司空见惯了,然而每次陪米格跑腿,我也习惯了。以前我还会对九月如此像奴才一样的使唤米格感到不满而去和她理论一下,但是没有什么用,时间长了,我也就懒得去提了。 米格打小就是这个样子的,老实得让人发指,别人要他做什么他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喜欢欺负米格,米格不生气,也不怪他们。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非常喜欢米格,叫他当班长。从此我班就陷入了长期的幕府统治时期,米格是傀儡班长,而专权的是我和包子。我们组织了大型的地下抄作业组织,还帮助犯事的学打掩护,模仿家长的字体给同学的卷子签字……小学这六年,米格深得民心,幕府统治根基异样的牢固,领导班子不停地轮换,可米格这个班长跟铁打的似的,从来没动摇过。 但米格向来都是听我的话的,做什么事情都要跟我商量一下,并带上我一起去,包括上厕所。我曾经说过米格这人太没主见,米格笑笑,不说话。然而没主见的人是总被人家欺负的,譬如我和九月。 九月和小米比较喜欢喝绿茶,而小佳喝的是雪碧。 米格笑着把喝的东西递给三个女孩子,她们理所当然地抢了过去,除了小米冲米格笑笑轻声说了声谢谢外,其他两个不但没有一点谢意反倒训起米格来,说怎么这么慢啊,我们都快渴死了。 从于雷身边走过,总是感觉他在盯着我,恶狠狠的。包子告诉我说不要惹他,所以我一直没有发作。 李然仍对米格不死心,写过几次信给他,写得声泪俱下的,我都快感动了,可是米格对人家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有感觉也就算了,但每次都是找我去唱白脸,弄得李然恨我入骨,郁闷死了。 那天和米格上厕所回来时,终于是碰见了李然,她见了我们,一下子冲了上来,直勾勾地看着米格。我见状,连忙闪到一旁。李然说,米格走,咱俩找个地方谈一谈。说完拉着米格就走,米格一直看着我,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米格被拖走后,我又见到了九月,她问我说米格呢,我说被李然拖走了。九月着急了,说她怎么说的,我说就说找米格谈谈,怎么的你还着急啊。九月说我才没有呢,然后转身走了。 不一会,米格就回来了。我说,解决了?米格点点头。我说你挺厉害啊,这么快就解决了,米格笑。 中午时,九月就找来了,质问米格说他到底跟李然说什么了叫她哭的那么伤心,米格说我没说什么啊。九月说没说什么怎么李然哭得那么厉害啊,我说那你问她去啊,九月说,她不说。 九月继续纠缠米格,米格最后还是招了。 米格其实就对李然说了一句话,我教他的,但也实在出与迫不得已。米格说,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想告诉你的,我喜欢男的。 临近闭幕式的最后几天,三个女孩子换上了裙子,把头发披在肩上,伴着悠扬的小提琴的声音,跳舞。 外面,四个男孩子,笑得格外好看。 跳完了,子滕忙走进排练室,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小米的肩上温柔地说小心点,不要冻着。小米笑,乖乖点点头说我没事的。身后,于雷刀子一样的目光…… 九月在网上,跟我讲着每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琐碎的事情,很凌乱,我坐在电脑旁,看着她的信息安静地笑着。耳旁,是《我爱你,再见》的淡雅舞曲的旋律,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首歌如此的好听呢。 “相公,那天我一定会舞得很美,他一定会喜欢的。” 艺术节闭幕式,学校租用了一个很大的剧场。周六,所有人都聚在门口按班级顺序站成了一片,然后各班有组织地座满了剧场的每一处,坐在我班旁边的是二班。这样的场合那些剧院啊电影院的,很愿意收学生,一是不吵不闹,再就是不愁钱,学生的钱最好赚。坐在座位上,切切嚓嚓地议论着…… 台上的闪光灯骤亮,两男两女四个主持人上了台,对我们深深鞠了一躬,我们鼓掌。然后他们就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话,陈词滥调,毫无新意。于是不久下面便出现了打哈欠的声音,人们都说打哈欠传染,这话一点不假,自从第一个哈欠后,周围纷纷都打起了哈欠,更有甚者伸了一个懒腰,被班主任打了一小下。 看了看表,那帮家伙足足说了快十分钟了,仍没有什么停的意思,我们快无聊疯了,唯一一件不无聊的事情,就是中间那个穿黄衣服的小姑娘把圆满结束读成了圆满开始,惹得下面小笑了一阵。 我看了看米格,他坐在我的旁边,正看着一个很大的台灯发呆,表情木木的像个傻子。 过了好久,那几个主持人总算是下去了,可热烈的掌声又迎来了校长,站在台上又是一顿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讲话。双喜也坐不住了,说他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啊!包子说,双喜同志,在公共场合别他妈的说脏话,“他妈的”三个字咬得格外狠。 再然后就是艺术节期间的颁奖,硬笔书法,软笔书法,素描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玩意,弄的台上站了一排又一排,傻了吧唧的站在那里,拿到证书鞠个躬就走了。可没想到教导主任又上来讲了一通,下面开始有了骂声…… 四个主持人上来,宣布艺术节闭幕式正式开始,下面昏昏欲睡的家伙立刻来了精神,掌声雷动。 我从双喜手里抢过节目单,找到了九月她们的舞蹈,在第七个。 前面几个歌舞,都没什么太大的新意,几个初一小屁孩弄个农村傻妞的造型拿俩手绢一个劲地扭啊扭的,这身材都没怎么发育好,实在没什么欣赏价值。值得一提的是她们的配乐,简直跟我们的课间操有的一拼:《北京小妞》。下一个是独舞,跳舞那个女的穿得跟日本慰安妇似的,让人见了就烦,然而我们都是热血的爱国青年,于是就开始破口大骂。不过说回来那女的身材还算不错,长得也可以。 然后报幕说下一个节目是我校什么灵感乐队,演唱《长城》,下面听了,都立马把耳朵竖了起来,想看看这个灵感乐队会把家驹的歌糟蹋到什么程度。舞台灯灭,上来了四个人,一个吉他,一个电吉他,一个键盘,一个鼓手,穿得很帅,周围有了尖叫声。突然米格拉了拉我,指着那个戴墨镜的吉他手让我看,我仔细一看吓了一跳,正是孙志强。 我说,这小子挺有才啊。 乐起,低沉悲凉的前奏,然后是急速拨动吉他的声音,再然后清脆昂扬的鼓声……下面再次高呼。 遥远的东方,辽阔的边疆,还有远古的破墙……刚刚唱起,就跑了味,可那个孙志强仍不觉得,越唱越有感觉,唱着唱着竟闭起了眼睛。因为刚开始调子起得太高,所以到高潮时,他费了好大的劲,终于也是没吼上去,憋得脸通红,下面一阵哄笑。 家驹真的死不瞑目啊。 包子说,这他妈的是什么啊,唱的还没我好听呢,没发展了。双喜说你就老实呆着得了。 终于到了那个叫《九月》的节目,我们奋力鼓着掌。 九月,小米和小佳一身白裙翩然上了台,撩起裙摆,轻轻地对我们行了一个礼,掌声更热烈了,不少人吹起了口哨。就像九月说的,她今天真的好美,灯光下她的皮肤更加的雪白了,还有她的脸,也是那么精致,她们三个人在头上各顶了个花环,灵气了不少。 乐起,悠扬而且悲伤的小提琴的声音,三个女孩子,翩翩起舞。 三条裙子,在舞台上,舞动着…… 小米在中间,转啊,转啊,裙摆飞扬,长发飞扬。九月和小佳坐在小米的身后,做浣纱的动作。 掌声再次响起。 小米笑,在月光一样乳白的灯光下,她的脸好美,我看见,子滕在笑,安静地笑着。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句:美女啊! 声音是从二班那头传来的,我知道,是于雷。 从剧场迷迷糊糊地出来,站在门口,看其他的人作鸟兽散。我们四个人,站成一排,子滕和包子等着小米和小佳,我和米格望着前面,漫无目的…… 三个女孩子说笑着出来了,刚才她们的舞蹈很成功,所有人都喜欢,所以这时,她们的周围全是火热的目光。九月向我扑来,抓住我的衣服说宇多我跳得好不好啊。我说一小般,我就看人家小米跳得不错。九月对子滕说,子滕,你看宇多对你家小米图谋不轨!我说冤枉啊,难道说实话也有罪么。子滕笑,没说什么。 小米轻轻地问子滕,说看见我们的节目了么。子滕说看到了,你跳得真好看。 米格说,下雪了。 我抬头,见一片片轻柔的雪花从天上飘舞落下。我笑,说下雪了。 雪花落在地上,落在我的肩上,落在九月好看的脸蛋上……立刻消融了。 下雪了,是呀,下雪了。 九月说,咱们去吃点什么庆祝一下吧,我们说好。九月坏笑了一下,说谁请客啊?我们纷纷瞅包子,包子抬头望天,说这雪下得,挺好看……我说行了,不能总宰包子啊,这次我和米格请了吧。包子笑了,拍着我的肩膀说,真是兄弟啊,咱吃什么? 我说,包子。 包子没话说了,直拿眼睛横我。我说就去你带我们去那家包子铺,挺长时间没去了,我有点馋了。 路上,我们嬉笑着,米格笑,看着飘扬的雪花,轻轻吐出一口白气,很快就散了。 不知不觉的,路上已经铺上一层薄薄的雪。 (二十五) 一夜的雪,纷纷扬扬,我和米格坐在暖洋洋的屋子里,喝着可乐,听着朴树,看着雪。 米格穿上衣服,对我说,宇多,咱们出去走走。 昏黄的路灯把地上的雪也映得同样的昏黄,此时的雪已经差不多五六厘米厚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身后,是两排歪歪扭扭的脚印。我说,以前下雪时,咱们玩的,还记得么。米格点点头。于是我们笑着拉起手,脚尖叉开,卓别林似的一扭一扭的往前走着,看身后,一排车轮似的印记。 昏黄的灯光下,我和米格坐在路边,看汽车驶过,看雪飘过。 小山坡,我和米格,还有九月。 雪还在下着,鹅毛似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我们的头发上,眉毛上,肩膀上,挂着雪花,像是突然老了。想起小时侯演课本剧的时候,我们贴上白胡子白眉毛装成老爷爷老奶奶的样子,弓着腰蹒跚地走着,时不时咳嗽一两声,很有意思。我对九月说,你看你,脑袋上全是雪,跟老太太似的,九月说你也像老头啊。 雪没过我们的小腿,放眼望去漫山茫茫的白色,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眼。 九月抓起一把雪,握在手里,团成雪团,趁我不注意向我扔来,在我的脑袋上开了花。我回头,九月尖叫着跑开,我大叫你跑不了,两步跑上前去抓住了她。九月大声地叫,我说你叫吧叫吧,没人管,九月说宇多你又欺负我,我说这次是你挑衅的。九月大叫米格的名字,米格看了看我们,笑,望天。 我说,看,米格不管吧,九月今天你完了。于是九月咧开嘴就是一顿大嚎,我说,你嚎吧,什么时候嚎出眼泪我什么时候放了你。九月不嚎了,看着我,说宇多你真不是男人。 我怎么不是男人了? 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哈哈哈哈……就你这样的还是玉呢,破铜烂铁吧。 哎呀,宇多我不跟你好啦! 哦,不跟我好了啊,那我跟你好啊。 九月一个劲地想挣脱我,我反手给她抱住,将她撂倒,一下子九月就倒在了雪里,九月大叫。我捧起一捧雪就往她脸上扬去,她想起来,但被我压住了。我把她身边的雪全堆在了她的身上,只露一个小脑袋。 我说,小样的,跟我得瑟了不?九月噘嘴,委屈地说不得瑟了……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拉九月站起来。可不曾想她起来,一下子把我扑倒,我没防备,也倒进了雪里,九月一下子骑到了我的身上。雪贴近我的脸,很凉,透过我吐出的白气,我看见九月那张被冻得红扑扑的精致的小脸蛋。我安静地笑着,看着她,于是自己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我抬起手,想摸她的脸。 九月一下子打开我的手,把雪往我脸上糊。 缓了过神来,我说好啊九月,你恩将仇报!九月说,谁叫你刚才那么欺负我的,嘿嘿……说完,又把雪扬在了我的脸上。 我抓起她的腰,将她从我身上抱起,将她扔到一边,然后压在她的身上。 我和九月的脸,贴得很近,近得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 我说,就你这点小劲,还跟我闹呢。九月说宇多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我笑,说这次可不相信你了。九月说好宇多,我真错了啊,不跟你闹了,我说,真错了?九月点点头。 我放她起来,她气乎乎地跑到米格那里说米格你看着我被欺负你也不管啊!米格说是么,我怎么没看见啊。九月生气了,说你们就合伙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吧。 米格团了一个雪团,向九月撇去,九月不躲,雪块就打在了她的脑袋上。九月站在那里,噘着嘴看着我们,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九月说,以后你们别叫我九月了,就叫我受气包吧。 我笑,说我也没看你哪受气啊,九月说还说没呢,天天被你们欺负。 我们在一起,堆雪人,团一个雪团,在雪地上滚啊滚,越滚越大,大到高过我们的肩膀。我们把大雪球靠在那棵最高的树的旁边,又开始做脑袋,放在大雪球上。然后找两快石头作眼睛,一块作鼻子,掰折两根树枝作胳膊。 就这样,我们堆了三个雪人,用树枝在雪人的肚皮上写上我们的名字:宇多,米格,九月。 我们对着雪人,笑,咧开了嘴。 有麻雀从树上飞起,划破祥和的天空,雪依然在安静地下着,簌簌…… 网上,九月跟我说,她今天和宇多和米格在小山坡玩,很开心。小山坡已经变成银白色的了,和夏末一样的好看,还有他的笑脸,依然那么明朗。我笑,叫她娘子,娘子。 我是那么的喜欢叫她娘子,然后静静地等着她叫我相公,在网上,我们是那么幸福的一对孩子。有时,我就一直叫她娘子,她一直叫我相公,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从不会觉得累,觉得烦。九月说,她嫁了一个好的相公,我说我也娶了一个乖乖的娘子。她发来了一个害羞的表情,我笑。 九月,你一直在喜欢宇多吧,可是九月,你知道最疼你的相公就是宇多么? 呵呵,九月,我爱的娘子。 ——相公,我真的想见见你。 ——这样不是很好么。 ——可是,我真的想见你啊! ——娘子,我很忙的。 ——切,总是说忙,不理你了!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怕见九月,其实我何尝不想告诉她我就是你的相公,告诉她九月我喜欢你呢。可是,每次想到这些,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 我也有过几次想把这些想法告诉米格,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我该怎么办呢? 在听朴树的《她在睡梦中》,耳畔飘荡着咿咿呀呀召唤般的声音和破碎的吉他声,让我难过。 好静呀我们的夜,看着你睡在我身旁,像孩子一样。我多想摇醒你,告诉你我有多么的爱你耶。情人啊……醒来嘛,快看着我说你也爱我…… 第十七章 (二十六) 早上醒来时,见外面的雪还在下着,米格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背着书包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我洗脸刷牙,然后和我一起上学去。现在天亮的越来越晚了,六点钟的时候,天还没亮透,昏昏沉沉的。 路上的积雪已经没到了小腿,我和米格手拉着手,咯吱咯吱地踩着松软的积雪,很费力。路上的车开得也很慢,走一路发出同样咯吱咯吱的声音。整个世界,真的都变得安静了。 永刚上课时,看着窗外的雪,感慨地说,瑞雪是吉兆,我儿子可能今晚就要出生了。 老高上课时,看着窗外的雪,感慨地说,瑞雪是吉兆,听说永刚她媳妇要生了,我儿媳妇今晚可能就要出世了。 老高给永刚提来了两袋奶粉,笑呵呵地说这是从俄罗斯带回来的奶粉,给你拿来了。永刚笑,说你没事献什么殷勤啊。老高说,赵永刚,你能不能没事别总以你那小人之心度我这大度君子之腹啊,给你拿两袋奶粉就是献殷勤了,告诉你,这又不是给你买的,这是给我儿媳妇买的,哎呀以后就是亲家了,就别见面就打了啊,和平相处么!永刚急了,说我生的是儿子,怎么又成你儿媳妇了。老高说,我说亲家啊,这话可就不对了,你要生了儿子咋给我当儿媳妇了,生姑娘挺好啊。永刚说,你要这么喜欢姑娘,自己怎么不生呢,给我当儿媳妇。老高说,啊,我生了姑娘给你当儿媳妇,好事怎么全让你捞去了呢,再说了,你不是能生姑娘么!永刚说,好你个老高啊,你就这么咒我吧你,告诉你,我就算生了姑娘也不给你当儿媳妇! 老高笑了,说给不给我当儿媳妇你可说了不算,我儿媳妇说的算。说完笑着就走了。永刚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说老高你给我站住!老高回头,笑着说亲家,还有什么事啊? 永刚冷冷地说:把奶粉留下。 双喜失恋后,发奋要化悲痛为力量,在事业上干出点水平,我们都笑话他。今天他终于扬眉吐气地拿着一张报纸来给我们显示他的成绩,我们拿来看,见上面一篇论文上赫亮地写着双喜的大名。包子说你小子不简单啊,双喜说那当然了,没两下子能给你们当老师么。 我们白他一眼。 正当双喜处在得意的兴头上时,学校广播传来了校长的声音:现在宣布特大喜讯,在省育人杯教育教学大赛中,我校三年三班张老师的公开课《故乡》,受到评委的一致好评,荣获一等奖,为我校再创佳绩! 播放这段广播时,双喜正在上语文课。听到了这个喜讯,我们倒没什么表示,可双喜大嚎了一声,一蹦三丈高,高兴得不得了。弄得后十五分钟的语文课,我们光在下面听双喜吹牛来着。要说双喜吹牛的技术,那可真是技术,能把方的给吹圆了,能把甜得给说咸了,弄得我们这边的牛肉的价钱直线攀升。 双喜说,其实吹牛是一门语言的艺术,最要紧的就是胆子得大。人有多大胆,牛有多大产,要吹万斤牛,先有万斤胆! 精辟,真是太精辟了,才发现原来双喜是个人才。 自习课,永刚赶走了老高,悠哉悠哉地给我们讲着课,讲着讲着就把话题扯到小孩叫什么的问题上来了。我说叫赵飞不错,永刚说太女性化了。包子说赵云,赵云好听,永刚说还赵子龙呢,不好。永刚最后让米格来起一个,米格想了想,摇摇头。永刚说,给小孩起名真是费劲。 永刚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走到门外去接。 回来时,我们看见永刚满面春光,激动地跟我们说,我媳妇马上要生啦,我去医院一趟啊,你们先上自习。说完颠颠地跑了,连外衣都没穿。 我们兴奋得大叫…… 可不一会,老高就夹一沓卷子进来了,见没人上课,便问我们说赵永刚呢?我们说去医院了。老高说,快生啦?我们说是,老高笑了,说我儿媳妇马上就要出生了。我们无语,老高说,那这节课上数学,二十分钟,把这张卷子的前三道题做完。 老高坐在前面,得意地看着我们在下面安静地做着数学题,嘴里嘟囔着说,自习课是好啊。 刚刚做了两道题,就看见老王太太夹着书进来了,看见上课的老高,说你的课啊?老高见是老王太太,笑呵呵地说是啊。老王太太说,这就好办了,你给我下去,我有点东西还要讲。老高说,王老师,我这卷子还没做完呢。 老王太太说,哎呀,一张数学卷子,回家做也行啊,这节课得上物理。 老高说,哎呀,王老师……老王太太打断他的话说,是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啊,这节课上物理! 老高灰溜溜地走了。 老王太太站在前面,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说敢跟我抢课,真是分不清眉眼高低的了。 下课时,那天和包子打篮球的几个十班的小子来找包子,说中午放学有种就别走,包子笑了笑。子滕问包子说他们要干什么啊,包子说,一帮小垃圾,找人揍我。 中午一出校门,就看见那几个小子站在门口等包子。小佳下意识地拉了拉包子,包子拨开她的手,一个人走了过去。一个小子走上前来,说你小子挺有种啊,包子说少废话,都叫谁了。 那小子笑,跟不远处几个说着话的像是社会青年的人喊了一声:黑哥,来了! 那几个社会青年听了,走了过来,说我看看是谁……可刚见到包子,就站住了,说他妈的,原来是你小子!包子也笑了,说大黑怎么把你给弄来了呢。那个叫大黑的说,我朋友的一个弟弟,想跟人干一下,这不叫我来了么,这事弄的,原来来干你啊。包子说,我还以为能叫来几个人呢,还真拿这小子当人物看了。 大黑捶了包子一拳,说怎么的,找我来不好使啊。包子说好使好使,你多强啊。 他俩跨着肩膀哈哈地笑着,很放肆地。 大黑指着包子跟那几个十班的说,包子是我兄弟,我看今天这事,给我个面子,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以后都好好的,听见了没?只见那几个小子点头哈腰地说行,行…… 大黑说,包子,他们几个不懂事,多让一让。包子说我能是这种人么,跟他们计较,我还混不混了!大黑你吃饭了么?大黑说没有呢。包子说,走,喝点去啊,大黑说算了吧,我还有点事,改天吧。 包子说也好,说完把小佳拉了过来,介绍给大黑说看这是我对象,漂亮不?大黑上下打量了一圈小佳,说包子你小子挺有才啊,弄这么漂亮一对象,包子说也不行,一小般。 又寒暄了几句后,大黑就带着人走了,再看那几个十班的,没了影。 包子说,这几个小子,真他妈的垃圾。我们笑,没说什么。 食堂的饭,质量越来越次了,三年自然灾害时吃得也比这强。我们几个围了一桌,一边艰难地咽着这些东西,骂着食堂。于雷和几个朋友坐在我们对桌,一直盯着小米,时不时地大声叫嚷着,让人厌恶。 小米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雪很大,还没停,好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学校里的人对这场雪都有种说不出的热爱,冒着学校三令五申强调的禁令跑到操场上打雪仗,满操场上可以看见拿着雪球相互追逐的孩子,在雪里摔跤的孩子,还有满操场追着制止他们的校领导,学校总是这样,同学们喜欢的他们偏偏禁止。 然而雪是晶莹的,小米把手抬起,安静地看着雪花落在她的手上,融化成一滩水,她笑。子滕蹲下身子,做了一个雪球给小米,小米捧着雪球,很高兴的样子。 艺术节后,小米成了学校的热门话题,四处都可以见到议论小米的男生。 小米收到了两封情书,来自两个不同的男生。我看见当她拿着情书的时候,子滕的脸拉得比什么都长,包子拍拍子滕的肩膀,说子滕认命吧,谁让你的小米这么漂亮的呢。子滕苦笑了一下,看着小米,小米也看着他,看着子滕的眼睛,把情书撕成两半。九月照着子滕的脑袋打了一下,说子滕你看看你家小米多好,好好珍惜啊! 子滕笑,抬手挠着脑袋,然后一下子拉起小米的手,小米红了脸,腼腆地笑,但没拒绝。 他们在走廊里手拉着手走着,路过的人都向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是啊,他们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对啊。 他们这是第一次牵手吧,我所见到的。此刻小米的脸,应该比苹果还要红吧,子滕的表情也应该很傻吧,可惜我看不到。 米格笑了一下,转过了身,我说,怎么的,羡慕了?米格没说话。我说没事,羡慕了咱也牵,说完我也抓起米格的手,米格挣脱了我的手,白了我一眼。我笑,说怎么的啊,还不好意思啊。 然后我开始笑,在走廊里,笑得很张扬,笑声回荡在走廊里,传得很远。 我又拉起了米格的手,对他说,米格,我们多久没有这么手牵手地走了?米格说,很久了吧。 我把手里米格的手,攥得更紧了。 包子有一天突然问小米,说于雷那小子是不是追你追得特别紧。小米吓了一跳,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呀,包子说我就是问问,你跟我说实话,小米说也不是呀。包子说,那他有没有为难你?小米摇了摇头。 包子没说什么,看着外面的雪,骂了一句:他妈的。 第二天来上学时,我们看见永刚的脸拉得老长。我们见了,连忙凑上去问永刚说,老师怎么样啊?永刚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说你们老师啊,昨晚一宿都没合眼。包子说哦,我知道了,兴奋的。永刚说不是,事与愿违啊…… 我们一下子都明白了,永刚生了个姑娘。 整节化学课,永刚都阴着个脸,我们比较识相,也都乖乖地捧着书,一课静悄悄的。 老高来了,一见到永刚就笑着说哎呀赵永刚啊,就知道你够意思,给我生了个儿媳妇。以后就是亲家了,我真高兴啊。永刚说亲家个屁啊,本来我生的是儿子,让你这么一咒成姑娘了,老高你办的这哪是人事啊! 老高笑了,拍拍永刚的肩膀,说哎呀,你看你心眼小的,生儿子和生姑娘不都是一样!姑娘好啊,姑娘贴心。 永刚说,姑娘好,你要是说姑娘好的话你生了儿子给我,我把我姑娘给你。老高说,你看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么,生出来怎么能有跟人家换的道理呢,赵永刚你就认命了吧。 然后数学课上,老高兴高采烈地跟我们讨论着给他儿媳妇起个什么名字好。在我们一致推举审核研究下,考虑到出生时正赶上下第一场雪,终于通过了一个比较诗意又温柔的名字:赵雪。 当老高把这个众人推选出来的他的儿媳妇的名字给永刚时,永刚的鼻子都气歪了。 不久,老高的宝宝也快出世了,永刚一下子从消沉中提起了精神,密切关注着老高的情况。上化学课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地咒过也让老高生个姑娘,可老高仍旧这么笑眯眯的就是不生气。于是永刚也仿效老高的样子提了两袋奶粉给老高送去,说是给他干姑娘买的,老高欣然接受。 老高的宝宝出世了,很争气,哭声嘹亮,是个儿子。 这下可牛坏了老高,笑眯眯地以胜利者的姿态去慰问受了挫的永刚,说其实生姑娘也挺好要是实在喜欢儿子可以再生一个么。老高走在学校里,扬眉吐气的,腰板也直了,逢人就说我生了个大胖儿子,惶恐天下不知。 抑郁的永刚很快从生姑娘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向双喜学习,化悲痛为事业,但他不是像双喜把精力用在理论上,而是变成实际的东西,譬如卷子。于是永刚在家里拼命地出着卷子,然后拼命地印,拼命地发给我们让我们拼命地做,可苦坏了我们,连连叫冤。永刚说初中化学初期,化合价这里是一个坎,必须要强化训练。 不久,我们在公告上又发现了一首反诗:老化聊发印卷狂,左秘题,右考王,万沓考卷,做完换下张。为报父母的期望,拼了命,做题狂。 眼前一片白茫茫,度数涨,又何妨。拿着眼镜,医院去验光,做卷已然夜半后,再一数,剩三张。 米格笑,说孙志强这小子真是个歪才。中午吃完饭路过校长室,见孙志强从里面慷慨地走了出来,见了我们,笑了一下。包子说,向伟大的民族英雄致敬! 第十八章 (二十七) 不知什么时候,十一月就这么从手里溜走了,等发现时,十二月已经快过了大半,记得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时光如水,生命如歌…… 喜欢和米格还有九月站在雪里看天上的雪纷纷扬扬地下着,然后笑,很幸福的感觉。米格站在我的身边,九月插在我们中间,小脑袋轻轻地靠在我的肩上,哈着气,我可以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橘子洗发水的味道,很香。 九月这个丫头,平日里似乎有着无尽的活力,可以顶着九月的烈日一边大口大口喝着百事一边和我吵架,可以在雪地里骑在我的身上跟我掐架……反正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安静过。她经常从发型到衣服鞋子甚至袜子,对我大肆评论一番,把我贬得一无是处,很是没有面子。而这时的米格,则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微笑,一言不发。 米格说,我和九月上辈子就是冤家,这辈子跑来再续前缘了。 在网上,九月一个劲地和我诉着苦,说宇多那个人多么多么的不是东西,一天到晚总是和她吵架,跟神经病似的。 我愕然,明明每次都是她无故挑起事端,怎么无缘无故就把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了呢。我说,娘子,是你哪里惹到他了吧,一个大男生不应该会这样的。她说哪有啊,就是他讨厌,还是我相公好。 我无语。 于是我问米格说,每次我和九月吵架,都是谁挑起来的?米格说,都有吧。我说不可能啊,我怎么会没事闲得惹她呢!米格说,你以为什么呢,你就是没事闲的。我给了他一拳说好小子你吃里扒外帮外人说话,还是不是兄弟了。米格用手揉着被我打的地方一脸无辜地说,本来就是么。 小米的人缘很好,在学校和任何人相处得都十分融洽。她有几个很轻浮的朋友,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一天到晚除了疯狂地消费再就是打扮得像个小姐似的去勾引男生,然后很放荡地笑着。我们都很讨厌这些人,劝小米说少和她们来往,这样不好,可小米嘴上虽然答应,但还是和那些人交往着。渐渐的,她也爱上了这样浮华的生活,习惯了和姐妹们周末大手大脚地花钱,我们都了解她家的生活状况的,也都替她的妈妈感到惋惜,想制止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像九月说的,她很虚荣,虚荣得要死,面子在她眼里就是她的一切。 唯一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她依然那么深深地依赖着子滕,尽管有那么多好的男孩子追她。小米只喜欢子滕一个人,似乎要有着海枯石烂的架势,她喜欢偎依在子滕的身旁听他唱《冷雨夜》,每次子滕唱歌时她就在一旁抱膝乖乖地听,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米格在一篇文章中,写到了小米和子滕:我有一对朋友,两个人就这么傻傻地相恋着,他们的感情单纯得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瑕疵。我很羡慕他们,并祝福他们…… 自习课,班里的学生大都在捧着练习册做题,一片繁荣的景象。只有我在和周围的人聊天逗趣,而米格坐在我的后面,傻傻地望天。 右边的小沫叫我的名字,我转过头问她有事么。她拿来本练习册,指着一个电路图问我那个电压表测的是哪个灯的电压。我拿过练习册,看了一眼,对她说,这么简单的东西啊,咱们不是学过了么。小沫靠过来,说我学得不怎么明白,你教教我。我笑了,说行,不过得求求我。 小沫看着我,小嘴一噘,说不行,我说,不求就不讲。她生气了,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练习册,对我说不告诉我拉倒,我问米格去,我说好啊。她哼了一下,转过头对米格说,米格,这道题怎么回事啊。说完后便美滋滋地瞧着我,向我示威。 米格接过练习册,哦了一声,但看见我在给他使眼色,笑了笑,对她说我不会呀,问宇多吧。于是我得意地看着小沫,小沫看我,禁了一下鼻子,说那我不做了! 不一会,小沫一脸委屈地看着我,说宇多你就告诉我吧,我说行啊,求求我就行。 米格笑了一下,继续抬头望天。 小沫噘了一下嘴,很不情愿地说,求求你了,我说这么不情愿啊,不行,得重来。小沫说,求求你了,我看见,她的样子更委屈了,像只小猫,特好玩。我笑出了声来,说,真乖,过来看把这根接线柱移到这里行不行,小沫点头。我又说,放在这里行不行,她想了想,点头。我说,你看放在这里不也可以么,再看看和哪个灯并联? 她一下子笑了,说我会了,笑眯眯地转了过去。我说,那么笨,小沫看我,说,切。 身后的米格看着我,挑了挑眉毛。 我感慨地说,你看看,小沫这么犟的一个丫头,也被我调教出来了,咱太强了。前桌的石头听了,转过来对我说,教教我怎么整的,我也调教调教我同桌。我看了一眼他同桌,摇了摇头,说朽木不可雕也! 飞过来一个笔袋,我头一偏,那个笔袋不偏不斜地打在米格的脸上…… 下课时我对米格说,没事吧。米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怎么没事,宇多你调戏小姑娘,怎么老让我跟着遭罪呢。我说那得怪你自己太笨。 米格跟校刊申请弄一个他的专栏,校刊考虑了一下,很快批了下来。于是在每期的校刊都会看见米格的名字,用香香的油墨印着长长短短的米格日日夜夜写出的淡然而且伤痛的文字。米格的名号,就这样在学校上下传得火热,米格就这样一下子成了学校的热点人物,无数学弟学妹们心中的偶像。 在操场上遇见了九月,在和一帮女生站在雪里嘻嘻哈哈地闹着。 我悄悄走上前去,趁九月不注意冲着她的脑瓜使劲弹了一下,她立马发出杀猪似的嚎叫。九月回头见是我,揉着脑袋呲着牙说你要死呀!我笑了,说我又没使多大劲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九月揉着脑袋,忿忿地看着我。 我说,你这几天是不是在背地里说我坏话了?九月张开小嘴,瞪眼看着我说,什么呀,我才没有呢,谁愿意说你啊,好像你挺香似的!我说是么,不对呀,我这几天右眼皮怎么老是跳啊。 九月说我上哪知道去。 我说肯定是你在背后说我,除了你没别人了。九月急了,手掐在小腰上说宇多你别没事找事!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小嘴也噘了起来,那小样谁见了都想笑的。 米格过来了,看着我俩这架势,说行了行了别打了。然后拉着我说走啦走啦。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哼了一下。 这时,我听见一些女生切切嚓嚓的议论声:“九月你怎么认识他们的啊,好厉害呀”“那个就是米格呀,长得真帅!”……我对米格说,听见没有,后面有不少小美眉议论你呢。米格笑了一下,不说话。不一会,米格说,哎宇多啊,这次可是你先找事惹九月的! 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满大街都喧嚣了起来,到处闪烁着红色的小彩灯,到处是漂亮的圣诞树,到处是白胡子红衣服的圣诞老人……人们笑着,热闹着,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子滕和小米刚走上楼,就被潜伏在拐角处的我和包子一下子按在了地上,用喷雪和彩带一个劲地狂喷。然后撒鸭子似的跑掉了,米格笑着走过去,扶起他们俩,拍去他们身上的彩带和喷雪。我和包子跑了回来,笑着说感觉怎么样啊,爽不爽,子滕二话没说,抢过包子手里的彩带就冲我的身上喷来…… 喷完子滕就笑着跑到了外面,我追,把他按在了雪里,又是一顿乱喷。子滕大叫,捂着脸,然后一使劲把我推开,骑在我的身上,跟我掐起了架,在雪里滚啊滚的。这时九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了,见到子滕跨下狼狈不堪的我,脸上掠过一丝狡猾的笑,然后拿起一瓶彩带就冲我跑了过来。 我说九月别闹,九月,九……啊……九月你完了……救命啊…… 他们笑,笑得多开心。 米格收到了很多女孩子送来的平安果,用漂亮的塑料纸包着,有的里边还夹了点不可告人的小字条。我们都很嫉妒,于是便都抢来吃,尤其九月,吃得最欢。吃完了米格的果子,我们就围着他开涮,但米格的智商有限,看着我们涮他大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着我们坏笑他也跟着嘿嘿地笑着。 小沫也给米格送了一个平安果,似乎是自己做的,很漂亮。一个苹果,下面是四小块dove,周围包了一圈颜色鲜艳的小水果糖,还放了一个小天使在上面。小沫把平安果送给米格的时候,脸红得像里边的苹果一样,米格很有礼貌地双手接过,轻轻说了声谢谢。小沫笑。 站在一旁的我实在看不惯这俩人的酸劲,于是一把抢过平安果说别扯没用的,赶紧吃了。说完就拆开外面的塑料包装纸,我发现,dove和苹果之间,又夹了一个小荷包,红色的,边缘一圈是绿色的,很好看。我故意抬高了嗓门对米格说小沫还给你塞了个荷包呢,然后放声大笑。 米格看了看荷包,小沫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我问小沫说在里边装了什么好东西啊,说完准备打开,小沫突然抢过荷包说这个不能打开的!我笑,说我明白了,是不是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里边了?小沫白了我一眼,然后把脑袋转向米格,说这个你要带在身上,千万不要打开的! 米格接过荷包,认真地点点头。 小沫低着头走了,还没等走远,就突然转过头大声说,千万不要打开呀!米格说我知道了。小沫笑笑,跑开了。 我在一旁感慨到:多好的鲜花啊,为什么非要死活往牛粪上插呢?哎…… 米格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宇多你嘟囔什么呢,我说算了,以你这种智商我已经毫无办法与你沟通了。米格没说什么,我指着米格手里的荷包对他说,快拆开看看,里边装了什么。 米格郑重其事地对我讲,不行,小沫不让拆开。 哎呀,小沫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木头呢。 我们开始盯上了子滕跟小米,围在子滕的身边问他说圣诞节想给小米买点什么。子滕很干脆地告诉我们说不知道啊,我们怎能放过他,说不知道怎么行,现在就想,不想好不许走。子滕想了想,说我真的不知道啊,这样吧,小米想要什么我就送她什么呗!九月问子滕说那小米想要什么啊,子滕说不知道啊,问问她不就行了么。 于是子滕便被我们几个威胁着来到小米身边,小米看见我们这个阵势笑了一下,说你们干什么呀。 包子拍了一下子滕的脑袋,喝令道:问!子滕挠挠脑袋,说那个……小米啊…… 小米笑了一下,侧着脑袋乖乖地看着子滕说,嗯,有事么?子滕说,那个什么……这不,圣诞节了么,他们非得让我问问你想要些什么……我立马狠敲了他脑袋一下,说是我们非得让你问的么?包子赶紧接上,说是啊,我们可没逼你。 小佳在子滕的后背上拧了一下,疼得子滕叫唤了一声,连忙说对,是我自己……想问的! 我们坏笑,子滕回头忿忿地看着我们,我们立刻拿眼睛横他,一副如果你早说我们不就不这样了的表情。 小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扭着身子说不用的,买什么买呀,不用的!小佳冲了过来,挎着小米的胳膊说这可不行,必须要买,包子都给我买了条裤子呢,过节了,不宰白不宰! 小米说这不好吧……九月说有什么不好的,子滕巴不得你宰他呢,是不是呀子滕? 子滕立刻点头哈腰地说是,是…… 小米抬头看着子滕,脸上是羞涩的笑。 第二天,小米的身上,多了件漂亮的羽绒服,白色和淡橘色相间,穿在她的身上很好看,其实小米穿什么都好看的。这是小佳和包子拉着子滕逛了一个晚上才买下的,很贵,包子帮着掏了二百,这小子就是有钱。 小米的几个朋友围着小米一个劲地赞叹,并感慨着小米有子滕这么好的男朋友。小米站在她们中间,漂亮得像只孔雀,幸福得像个孩子。是啊,有子滕这样的男孩子疼着,谁不会羡慕呢。 平安夜那天,九月突然对我说,宇多,你看包子和子滕都给小佳还有小米买了圣诞礼物,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买啊? 我看着九月看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心中突然漾起那层把持不住的情感了,九月这是什么意思呢,包子送小佳东西,子滕送小米东西,让我给她买东西,是不是一种暗示呢?于是我笑了,说行,你想要什么呢? 九月高兴地叫了一下,说宇多你真的给我买啊!我点点头。九月说太好了,我看好了一副手套,白色的,毛茸茸的戴起来可舒服了…… 下午那副手套就戴在了九月的手上,她逢人就显摆,让我想起了那会的永刚。米格给她买了双袜子,卡通的,淡粉色的,九月穿在了脚上,很合适。 十二月二十五号,耶稣的生日。 学校有事情,提前放学了一个小时,我们很高兴,大叫耶稣万岁。我飞速跑回家里,上网,我妈不忘凑我身边说我这个网可比她这个妈亲多了,我没理她,走到冰箱旁边,打开发现可乐没有了,回头对我妈说,可乐没有了,再去买一箱回来。 九月在线上,见我上了,很高兴,然后滔滔不绝地讲着最近发生的事,尤其重点提了提我和米格送的手套和袜子,她都很喜欢,我笑。可以看出,她很高兴。 聊了一会,她突然对我说,相公,你是不是最疼我的?我愣了一下,说那当然了,娘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那相公,今天是圣诞节,你可不可以实现我的一个愿望啊? ——呵呵,娘子你说吧,只要你相公能办的到的,把脑袋割下来给你都成。 ——那倒不至于,但是相公你可不许反悔呦! ——真是的,你看看你相公什么时候对你食言过? ——那好,你答应我,只要我说出来,你能办到一定就办到。 ——行行行,我答应你,答应我的娘子,娘子说出来,我一定办到。 ——你出来,我要见你。 我突然怔住了,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跳又加快了,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 ——娘子,你怎么突然就想起这个了啊,呵呵。 ——这次你别想敷衍我,反正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你。 ——娘子,咱们还是改天再见吧。 ——不行,我就要今天见,如果我今天见不到你,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哎呀娘子,别闹了啊…… ——为什么你总是不让我见你呢,难道我想见见最疼我的相公都不可以么?我只想见见他的样子,看他对我温柔地笑,甜甜地亲口叫我一声娘子。而我走上前去,摸摸他有棱角的脸,靠在他的肩上叫他声相公啊,难道这都不行么! ——娘子…… 突然有种很难受的感觉,酸酸的,心里,想哭,却哭不出来,好难受。发现自己放在键盘上的手在颤动,控制不住。宇多,你怎么可以这样懦弱,难道连见她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么,宇多,你不是想亲口告诉她你才是最疼他的相公么! 宇多,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宇多,宇多,宇多…… 我站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站在窗口,看着对面亮着灯的那扇窗户。米格,你说我今天该不该去呢? 回到座位,鼓起勇气,在键盘上敲上:好,娘子,我们见面。然后按住ctrl,顿了顿,敲下了回车键。 ——乖,我就知道我的相公不会让我失望的,二十分钟后,西联路口这里。我穿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你可一定要来知道么,好了我下了,一会见哦! 九月下了,头像变成了灰色。 我站起了身,吐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我的两只手已经变得冰凉,我在紧张么?可能有一点吧。九月如果知道是我的话,会怎么样么,生气,还是难过呢?或者,扑进我的怀里?呵呵,应该不太可能吧。 哎,听天由命了吧。 我穿好衣服,关掉qq,走出了房间。我爸见了,问我说出去啊?我点点头,说对啊。我妈闻声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拿着锅铲指着我说你干什么去,吃不吃饭了!我说有个同学找我出去,就不吃了啊。我妈说又是什么同学啊,我说你就别管了,我在外面吃。说完我就带上门走了。 出了门,发现又下雪了,今年的雪好像特别的多。 坐在车里,看着这座城市夜景的繁华。 到了西联,付钱,离开,关上车门时司机突然对我说了一句:圣诞快乐。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冲他点了点头。 站在雪里,吐出一口白气。低头,走向吵杂的人群,每走一步,感觉心似乎也就跳得更快了。我站在穿梭的人群中,四处张望着九月的身影,过了一会,我看见对面街的路灯下,一个穿白羽绒服肩上斜挎了一个米色的包的女孩子,九月。 我整了整衣服,鼓起勇气抬头向她走去。大大小小的汽车不断从我眼前驶过,不停地挡住我的视线,就这样,九月的身影忽隐忽现……我在心里告诉着自己,那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在眼前,去啊,去啊。于是我的视线就开始模糊,其他的景象也跟着开始模糊了起来,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霓虹灯,汽车,人群,都模糊成一团,除了画面里的我和九月。 我走到九月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九月的肩膀。 九月回头,见是我,很高兴地说,宇多怎么是你呀,米格呢? 我自己出来溜达溜达,没叫米格。 哦,我在这等一个网友呢,我家相公! 呵呵,是么。 那当然了,我相公对我可好了,最疼我,比你强一百倍! 我没说话,顿了顿,看着九月那双眼睛。良久,我轻声对她说:娘子,是我。 娘子,是我…… 第十九章 (二十八) 九月的笑容僵硬了,冷冷的,凝固在寒风里,她就站在那里,那么看着我,不动,周围的人面无表情地从我们身边走过。起风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到我们身上…… 她的嘴角落了下来,合拢,抽噎了一下。 然后,她的脸色渐渐地变得有些委屈,眼睛变红。我看见,她的眼睛里,渗出了晶莹的液体,映着对面霓虹灯的繁华。 九月哭了。 我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她会高兴,可她却哭了。我想去安慰她,可又不知该怎么办,我最怕女孩子哭了,尽管小时侯经常把女孩子弄哭。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九月你别哭啊…… 九月使劲将我的手拨开,我忘记了,她是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脑袋的。 宇多,咱们走。 走?去……去哪啊? 离殇。 离殇咖啡厅,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我和九月。 九月一直看着冒着白气的咖啡发呆,看着白气升起,摇曳,飘散……她的眼睛依然红红的,挂着泪珠。我拿起九月的包,从里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她把纸巾一把夺来,拭了两下眼角,继续哭。我说,九月乖哦,不要哭,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你看那边有个小弟弟在旁边瞅你呢,他心里肯定在想啊,这个姐姐怎么这么不坚强啊,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我三岁就不哭了……九月突然笑出了声来,瞄了我一眼,我笑了一下。 “宇多,你为什么要骗我。”“其实我也不想,可是……”“这样很有意思,是么?” 我们都不说话,很久的沉默…… 九月又开始哭,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掉进咖啡杯里,溅起咖啡。我是第一次见到九月哭得这么伤心,难受得要死,是那么的心疼,我一直在心里骂着自己为什么不坚持不和她见面,那样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可是如果那样她会知道是我么?然而我很无措,我想如果包子在的话肯定很快就会把她哄好,我只能着急地说着九月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啊。 九月,九月,你不要哭了啊,不要哭了啊…… 她哭得更厉害了,趴在了桌子上。 我抓起了她的手,低下头,叫她:娘子。九月突然不哭了,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我,这时她的脸上已经流满了泪花。 九月说,宇多,你真的是那个最疼我最爱我的那个我的相公么?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对不起。九月说,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你不该骗我的,我最讨厌人家骗我。 其实我……我本想告诉她,其实我喜欢你,可是刚说到我字,就没有了勇气再讲下去。 九月看着我,轻声地说,宇多,我真想咬你一口。我沉默。九月伸出手,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于是我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谁知她一下子就钻进了我的怀里,差点把我撞个趔趄,她把脑袋埋在我的怀里,啜泣。我没说什么,搂住她的肩膀,轻轻地。九月拿起我的手,撸起袖子,咬,狠狠地。 很疼,很疼很疼,眼泪就顺着九月的脸颊,流到我的胳膊上,很热。 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摩着九月光滑的头发,说,乖,九月,乖…… 乖,九月,乖。九月,对不起,对不起。 从离殇出来时,九月安静了许多,但是两只眼睛红得厉害,像只兔子。 我陪她走着,不说话,头顶,漫天飘飘扬扬的雪花……九月挎着我的胳膊,把脑袋安静地放在我的肩上,她的头发拨弄着我的脖子,很痒。九月说,我们生活的圈子,太小了,无论怎么样,身边总还是那几个人。 我不说话。 路过一个卖平安果的摊子,一个年轻的女人。她见了我们,很高兴地凑了上来,对我说给你女朋友买一个平安果吧!我笑了一下,刚想上前去解释,九月就对我说,宇多,我想要一个。我说,那就买一个吧。 九月拿着平安果,放在手里摆弄着,并不吃。 她就这么贴近着我一直走着,我可以感受到她,她的一切。九月抬头,看着我,眼光温柔了许多,笑。她说,宇多,你送我回家吧,我点头说好。 一路上,九月走在我身边,乖巧的像一只小猫。她说,宇多,你知道么,我一直在想着我的相公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应该很高大,很瘦,脸上棱角分明,笑起来很温柔。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时时刻刻搂着我,保护着我,而我就躲在他的怀里,一辈子也不出来。我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强。 九月说,宇多,原来你和我想像中的一样,可是你在网上和平时却根本不一样呢? 我说,我不知道。 九月也开始不说话,挎着我的胳膊,沿着路,一直走,踩着地上的雪,咯吱咯吱作响。起风了,她瑟缩了一下。于是我脱下羽绒服,披在她的肩上……九月看着在寒风中蹦蹦跳跳来取暖的我,笑了一下。 走出西联,路灯下,我和九月,踩着满地松软的雪,沿着路,一直走。 多么希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到九月家的时候,她脱下肩上的羽绒服,说我到了,然后转过身走了。走到楼洞口时,她突然转了过身来,叫了我一声相公。我一愣,然后笑,叫她,娘子,乖。 突然想上前拉住她向她表白的念头,可是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自己真是个懦夫。 在家里,看着电脑出神,一直在想,到底是上还是不上。过了一会,电脑蹦出了屏保,又过了一会,就彻底黑屏了。 我打电话给米格,说米格,我失眠了。米格在电话那头笑了,说你也失眠啊,来我家啊,我这还有两瓶安眠药没吃完呢。我说真的,我真失眠了。电话那头沉静了一会,米格说,宇多你怎么了?我说,我今天和九月见面了,她哭了。电话那头开始沉默,我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 我撂下电话,看着窗外的雪,还在下着。闭起眼睛,满脑子里,全是九月。 第二十章 (二十九) 周日,狂欢夜。很多人给我打电话,叫我出来好好疯一疯,可是我都一一回绝了,后来索性就把手机关了,电话线拔了。心里很难受,可又不知道为什么难受,这种感觉很不是滋味。我想我不敢去想九月,可越不敢想,脑子里偏偏又全是九月,她的笑脸,她的声音,都那么清晰,跟放电影似的。 我也不敢上网了,坐在地上对着电脑发呆,屏幕一直黑着屏,昨天就没关。我问自己为什么不上网,然后我自己回答说不知道,其实我知道,因为怕见九月。自己干嘛骗自己呢,真是的。 于是我骂了一句:他妈的。因为无聊。 我妈一大早就兴高采烈地出去跟那些麻友搓麻去了,我爸有些应酬,也出去了,家里就我一人。 米格来的时候,好像已经十一点了吧。他打开门,见我坐在地上,笑了一下,说打你手机没人接,家里电话也打不进来,还以为你死了呢。我笑,说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米格没说什么,转身出去搬了箱可乐进来,说昨天你说家里可乐喝没了,今天我就买了一箱。我爬过去,开箱,拿出来一厅给米格,自己启开一厅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我和米格打小就爱喝可乐,这么些年了,也不腻。 我问米格说,包子和子滕呢?米格说,都出去了,陪小佳和小米,就咱俩在家猫着呢。我哦了一声,没说话。米格说,宇多,你怎么这么消沉呢。我说是么,没觉得啊。 米格说,昨天九月和我在网上都说了。我一愣,没说什么。 米格站起身,在我的电脑里找出朴树的歌来放,咿咿呀呀的声音让我更加难过了。 我和米格,坐在地上,一天,一言不发。 在学校看见九月,她冲我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我也回了一个微笑。我指着她脑袋上的一个发饰说,这个发卡,挺好看的,九月笑,说是啊,我也挺喜欢的。我问她说,狂欢夜,怎么玩的?九月说没怎么玩,在家呆着来的,你呢?我笑笑,说我也是,出去没什么意思。然后我俩突然就没什么话可说了,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挺尴尬的。突然九月说,宇多,那个……我先回班了。我立刻回应说行,我和米格也回班。 上完操,我们纷纷瑟缩着往教学楼里走,我班和七班是一起的,子滕借机凑到小米身边问她冷不冷,小米摇摇头,说子滕你冷么?子滕说我不冷。小米说什么呀,你看你的耳朵都冻红了。包子凑到九月的身边,故意挤了她一下,九月白他,包子也看见了九月的新发卡,说这发卡怎么这么难看呢!九月说什么啊,多好看啊。包子说得了吧,还好看呢,跟农村人似的,是不是啊宇多?包子捅了捅我,示意我也跟着损两句。我笑笑,说我看还行,挺好看的。 九月以胜利者的姿态冲着包子美滋滋地笑着,包子瞅了我一眼,意思是说你小子胳膊肘向外拐。我避开包子的目光,又和九月的目光打了个照面,我俩一下子都很尴尬了,于是轻咳了一声,低头走自己的路。 中午在食堂,我和九月面对面坐着,都低头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抬头,发现他们几个都在用很怪异的眼光瞅着我们,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九月,跟看怪物似的。我说你们看什么啊,包子说没什么,就是看你俩今天有点反常。子滕说是啊,看你俩成天干仗看惯了,冷丁一停战,别扭。 九月抬起头,笑了一下,说以前不也是这样么。小佳说,才不是呢,以前你俩见面就打。 和米格还有九月,在操场上溜达。操场上的雪已经清理干净了,肯定是那些初一初二的小屁孩干的,因为我们初一初二的时候,一下雪就扛着锹出来清理。我们都不说话,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突然发现,今天是米格走在中间,九月跑到了米格的另一头了。我看了九月一眼,发现她也在瞅我,我们立刻把眼光收了回去。 我们俩这都是怎么了啊。 米格笑了一下,说看你们吵习惯了突然安静下来我都有点不适应了。我瞪了他一眼,可是他没有看见,望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我和九月见了面,都很尴尬。在心里憋了很多话,见到她时,又说不出来了。 那天在网上看见九月的留言:宇多,那天的事,太突然了,对不起。但我还是你乖乖的娘子啊。 第二天在学校看见九月时,她跑到我身边故意踩了一下我的脚就笑着跑开了…… 米格笑。 日子又恢复从前,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我和九月也终究没磨开以前相公娘子的称谓去称呼对方。我在网上也很少见到她了,可能在隐身吧,而我们,也失去了以前的兴致。生活,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九月越来越安静得像一只猫了。 我们三个,坐在一起,看下雪。九月看着漫天飘扬的雪花,感慨着说,我们几个,就是一场劫难,谁都在劫难逃。我和米格立刻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看着我们说,你们看我干什么啊。米格说,九月怎么一下子成了哲人了。我说,是啊,还神经兮兮的,是不是失恋了,哪个小子这么大胆连我们九月都敢甩!九月伸手拧了我的腰一下,我说哎呀你轻点呀。 初三的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班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又要考试了,期末,真快,总感觉上次考试就在几天前似的,一晃又要考试了。短短一个学期,我们把初三的所有东西都快学完了,马上进入总复习。双喜讲课的时候感慨着说这时间太紧了啊,这一天为什么不是四十八个小时呢…… 看着小沫听课认真的小样就想笑,于是团个纸团向她扔去。她呀了一下,噘着嘴看我。 我对小沫说,你怎么那么笨呢。小沫说你才笨呢,我说你笨就你笨,小沫说我不笨。我说,笨!小沫生气了,说哎呀!米格在后面看着我,哭笑不得。 大家的日子,都这样过着,挺没意思的。 我和九月不怎么吵了,感觉我们之间多了种温存,有时想想就想咧开嘴笑,样子傻傻的。对九月的思念,依然日益加深,我在无时不刻地想她。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很快乐。 米格仍在写他的东西,编织着一个个漂亮而干净的故事,安静的在我身边,陪着我。 恍惚中,有些幻觉,如果我们这三条平行线,要这么一直走下去,该有多么好。 低头,耳边又响起了朴树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 (三十) 和九月聊了一宿,我妈说我是疯了,我笑笑,不理她。九月说,以前从没感觉到,你会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我笑,说原来以前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就那么不高大啊。九月说何止啊,跟米格比可差远了,我无语。 第二天我们又迟到了,在校门口相遇,很开心地笑了一下,没有进教室就径直拎着书包去操场了。昨晚刚下的小雪,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我们把书包丢在雪里,在附近的坐椅坐了下来,然而夏天时,我们是坐在对面的草坪里的。 九月对我说就怪你,跟你聊了一宿,迟到了。我说你还少迟到了啊,九月说切,那也是被你带坏的。我一愣,说你怎么可以随便诬陷好人,九月说我才没诬陷你呢。 米格看了看我们,笑了。 过了一会,九月说她有些冷,于是便伸出两只手挎着我和米格的胳膊,左一个右一个,她就靠在我们中间,一会在我脸上哈气,一会又在米格的脸上哈气,像个调皮的孩子。 下课时,包子他们颠颠跑来看我们,说你们真是有才,大冷天在外面冻着。看看我们的手指,已经冻得俨然一个个小萝卜。 老高又找我和米格谈了,说马上期末了,不能再这么混了。我们依然笑,点头。 到食堂时,发现门口立了个牌子:今日新菜——麻辣雪鱼,包子乐了,一下子冲了进去,他最爱吃雪鱼了。挤到人群里,包子大吼道说给我来雪鱼!打饭的大妈就给他舀了几块雪鱼放进盘子里,还挺多。端饭回来时,包子笑得很开心,然而以前在食堂吃饭包子没有一次不骂几句的。 包子夹了一块雪鱼,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说咦,这怎么都是粉面子啊。然后又咬了一口,还是粉面子,包子一下子把整块雪鱼全放进了嘴里,咽了下去。大骂说这他妈是人吃的饭么,一大块雪鱼,还没我手指头的肉多!我说你歇会吧,在食堂你还想吃肉呐! 九月把自己盘子里的红烧肉夹给米格,说米格吃肉,然后又给我的盘子里夹了几块。 包子立刻酸酸地说,哎呀,真幸福,我怎么没这么好的福气呢。小佳夹了一块辣椒放进包子的盘子里,说包子,吃菜。包子弄了个无奈的表情,说看见了吧,这就是我老婆。小佳用筷子敲了一下包子的脑袋,说怎么的,你有意见啊,有意见你提啊!包子说没意见没意见,我意思是说看见没有,我老婆多体贴,你们羡慕不来。小佳说,这还差不多。 子滕笑了一下,说是啊,我们当然羡慕不来。说完也夹了一根辣椒放进包子的盘子里,说来包子吃菜,吃菜……我嘴里的饭一下子喷了出来,溅到了九月的脸上,九月大叫了一声说哎呀你好恶心啊。 小米笑出了声来。 小米的几个朋友来了,挎着胳膊,张扬地笑着。她们走到小米的身边,其中的一个叫小米的名字,小米回头问她什么事。她说她最近资金有些紧张,零花钱花光了,又看好了一条裤子,想找小米借些钱。小米问她说多少啊,她说不多,四百吧。 我看见,小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手伸进兜里去掏钱包。我们都看着小米,不说话。 小米把钱包掏出来时,子滕突然把四百块钱塞到了那个女生手里,另一只手按住了小米放在兜里的手。那个女生说小米你看你家子滕多体贴啊,小米笑笑。 子滕的脸色很难看,说拿了钱赶紧走人,那个女生白了他一眼,走了。 我很讨厌她们,我想子滕应该比我更讨厌吧。 在走廊里看见双喜,从历史办公室出来,满面春光。包子说,准是又有艳遇了,于是上前去挡住双喜,说这笑眯眯的是要干什么去啊,双喜一把把包子推开,说你老师今天心情好,没时间搭理你们几个小屁孩啊。 包子坏笑了一下,说又发现哪个美女老师啦?双喜停了下来,回头,嘿嘿一笑,说我才发现,历史组的小周老师,长得挺有气质,有感觉。包子听了,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双喜给了包子一拳说你笑个屁啊笑,怎么的,就兴你们隔三差五一个对象,就不兴我一个事业型男人弄一个啦。我们点头,说当然可以了。双喜说这还差不多,告诉你们,给我惹急了我挨个找你们家长,把你们在学校的表现好好汇报一下。说完,小头一甩,走了。 子滕凑到了包子身边,说咱们一会去历史办公室看看啊。包子说,不用看了,肯定不怎么样。我们都奇怪了,问包子说为什么啊。 包子神秘地一笑,说你们不知道么,夸女孩子好看有三种方式,如果长得好看,就夸她漂亮;如果她长得一般,就夸她可爱;如果她长得实在不能再看了,就夸她有气质。你们用脚指头思考一下,那个老师能长什么样? 米格笑了一下,包子说你笑什么啊?米格说,你就整这些没用的有一套。 这时小佳拉着她的一个朋友走了过来,对包子说,包子你看,这是我朋友,大美女!包子瞧了一眼,立刻笑眯眯地说,哎呀,是啊,多有气质! 我们在旁边笑倒了,小佳很奇怪地看着我们说你们笑什么啊? 回到教室,看见小沫和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切切嚓嚓个不停。当我和米格从她们身边走过时,小沫突然叫住了米格,说米格,你看是用红色的皱纹纸包灯管好,还是用黄色的好? 米格对着灯管沉思了一阵,小沫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等他说话。米格刚一张嘴,小沫就迫不及待地问他说怎么样,什么颜色的好看?米格说,你们要干什么啊。小沫说你不知道么,元旦联欢会啊。 元旦联欢会……米格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元旦联欢晚会啊,元旦了么? 小沫看着米格,说是啊,后天就元旦了,你不知道呀,这么笨!说完,伸手敲了一下米格的脑袋。 一节课,我看见米格一直在发呆。 米格问九月说,后天就是元旦了么?九月说是啊,你不知道么,你元旦怎么过啊?米格不说话。九月说你又发什么呆啊,怎么不说话呢。我摇了摇九月,示意她不要说话。 米格抬头,看着雪花飘扬。 晚上,有人敲门,我去开门,是米格。他说他今天想在我家住。 我妈见了米格,高兴得不得了,笑得跟朵花一样,忙说是米格呀,快进屋,等着阿姨去给你做好吃的啊,说完颠颠地跑去了厨房。米格点点头,笑,进了我的房间。 拿了两厅可乐,我和米格坐在地上,仰脖咕嘟咕嘟地喝着。 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比平时多了两道菜,而且都是荤的。我妈一个劲地往米格碗里夹肉,只随随便便夹了一大口菜给我,然后又给米格的碗里放肉……我当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想我妈原来就这么对待她的亲生儿子啊,于是瞅了我妈一眼,把米格碗里的肉夹进自己的碗里。 我妈急了,说这孩子怎么这样呢!说完又笑着对米格说,来,多吃多吃…… 我说,妈,看来我真不是你亲生的了。我妈笑了,说你小的时侯我不是告诉了么,你是从垃圾箱里捡的。 我无语,米格看我,笑了一下,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我的碗里。 夜深了,月光洒在屋子里。我和米格并排坐在地上,米格抱膝,把头深深埋在两只胳膊中间,而我则靠着墙,抬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今晚没有多少云,所以月光映得我和米格的皮肤特别的亮,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延伸到了对面的墙上。 以前我一直对沉默的米格感到很不解,可直到我学会了和米格一样不说话,目光呆滞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沉默的时候,脑子里并不是一片空白,总是在不停地放映着发生过的事情,以前的,小的时候和米格在一起玩,或者最近的,和九月在一起的每一秒…… 突然,米格说,宇多,我们是不是老了呢? 听了他的话,我愣了一下,米格这时正侧着脑袋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米格总是这样,不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问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吓你一跳。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米格,所以索性不说。过了一会,米格说,宇多,我们真的老了。 虽说他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我的心刚才的确是猛烈地疼了一下,这我知道。 又响起了朴树的声音,《召唤》里他的音线在这个宁静的夜里显得异样的憔悴。 米格说,早点睡吧。我哦了一声,爬上床,说你怎么不上来啊?他说,你先睡吧,我睡不着。 这夜,米格就静静地坐在床头,一夜。 第二十二章 (三十一) 零五年的最后一天,我和米格到学校,元旦联欢会。满楼到处都能看到人,一个个很张扬地笑着,追逐着,我和米格就在从一楼走到四楼的一会,就被喷雪袭击了三次,其中三次的凶手为女性。一推开班里的门,就有一个盆掉了下来,里边装满了亮闪闪的玻璃纸片,下雪一样的全洒在了我和米格的身上,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喷雪和彩带已经向我们喷了过来…… 狼狈不堪的我们把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拨掉,笑着,班里的人也在笑着,很张扬的。 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上初三以来。 我冲到人群中,抓住了刚才的一个主犯,小沫。我拉住了她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她挣脱了几次也没挣脱得了我的魔爪,我笑,说小样的,跟我得瑟,给我拿彩带来!小沫一个劲地叫唤,但无论她怎么叫唤都是无用的,就像九月说的,我一点都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彩带递了过来,我将它举起。小沫害怕了,低声叫了一下,告饶地说宇多我错了啊!我笑了,腾出抓她帽子的一只手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说错了是不是啊,小沫点头,我说还敢不敢了,小沫摇头。我说,来求求我。 宇多我求求你……哎呀,宇多!啊…… 还没等她说完,彩带已经喷到了她的脑袋上,伴着我奸邪的笑声。 宇多,我不用猜就知道是你,又欺负小姑娘。我一回头,见是九月。我放开小沫,走上前去,说我就欺负小姑娘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九月说欺负小姑娘就不行。我笑,说那好我欺负你吧,九月说你敢……啊,宇多你不是人……啊! 米格站在一旁,笑。 九月跑了,说宇多你等着。不一会,九月站到我班的门口,掐着腰说宇多你给我出来!我说出来就出来,怕你不成,于是提了一瓶喷雪走了出去,可刚跨出班级一步,就被埋伏在左右的一群女生围攻了,下场很惨烈。然后九月和那帮子女生笑着叫着跑开了。 双喜到了,少不了被我们喷一顿,尤其包子,还趁乱踢了两脚。 联欢会正式开始,几个班干部上去,一顿拽词,但这可比艺术节强多了,再怎么恶心也是自己家的人,看着舒心。班里被那些女生们布置得很漂亮,很有气氛,黑板周围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很好看。米格就坐在我的身边,在暧昧的灯光下,安静地笑着。黑板上,是双喜漂亮的鸟虫书,红色的底,黄色的框,尤其那个欢字,写得格外大。 然后就是节目,吹萨克斯的,跳舞的,上去耍活宝的,都有。这种场合少不了包子,跳到前面扯着嗓子使劲地嚎,调跑到了西伯利亚,可没人哄他下台,因为在这种场合里,唱得好的,倒没什么意思了了。 老高和永刚也进来凑了凑热闹,我们纷纷把水果瓜子什么的塞给他们,由于老高站得离我们近,所以收到的东西多一些。老高说你们都别老把东西给我,也给你们赵老师一点,虽说我比较招人喜欢,咱也不能拿老丈人不当亲爹啊!永刚听了,锤了老高一拳说你说什么呢,要不要你的老脸了,同学们喜欢的是我! 这俩人,又干起来了。 后面的几个节目都是请大家来玩的,不过大都是整人的,大家玩得不亦乐乎,最惨的是子滕和米格,他俩的智商比较低,所以净被别人玩来着。 过了很久吧,大家都玩累了,坐在座位上,脸上仍挂着笑,于是就这样,联欢会散了。 米格和我站在台阶上,望着整个白色的操场发呆。 小山坡,我,米格,还有九月。 山上的雪很厚了,厚得可以没过膝盖,由于没有多少人来,所以山上的雪还很松软。我们靠在树上,望着漫山皑皑的白色,北风刮过,脸针扎一样的疼。 九月有些冷了,于是我便抓起她的手来,搓啊搓。米格抬手把九月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说这么冷天怎么不戴个帽子呢。九月笑,看着我们两个。九月说,你们知道么,跟你俩在一起,我是最幸福的,我没说什么,米格也没说什么。 零五年的最后一天,我们三个孩子,在白雪覆盖的小山坡上,玩耍,北风淹没了我们的笑声。 九月来到了我家,家里没人。我们瑟缩着跑进我的屋里,靠着热乎乎的暖气,取暖。九月说宇多,你的屋子好乱啊,跟猪窝似的,我说那你就收拾一下啊,九月说找你老婆给你收拾去。我坏笑了一下,说你不就是我的娘子么,九月不理我。 九月看了看我的电脑,说宇多你的电脑不错啊,我说一小般。九月说,你就是用这玩意在网上骗我的吧。我抬头看她,心里突然狠狠地疼着,九月似乎明白了,立刻闭上了嘴。九月低头,打开了我的电脑,顿时,屋子里又弥漫了朴树的声音,《生如夏花》。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我在这里呀,就在这里呀,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 米格笑,低下了头。 我妈回来了,见门口多了一双女鞋,就匆匆跑进来看,和正要探脑袋探望的九月打了个照面。九月吓了一跳,连忙鞠躬,说阿姨好,我妈当时也傻那了,半天才挤出点笑,说好好,你们继续玩吧,我就回来……啊,找点东西,你们玩,你们玩……说完,就出去了。 九月回头看我们,我耸耸肩,说,我妈。九月笑了,说你妈真有意思。 然后九月就冲了出去,给我妈倒水,递过去献殷勤地说阿姨喝水,我妈接过水,激动得又没说出话来,一个劲地感慨着说好姑娘啊,好姑娘啊……然后说了句:还是养姑娘好啊!说这句话时特意提高了好几分贝,估计是说给我听的。我白了她俩一眼,对米格说,这丫头,平时跟咱吆五喝六的,现在装得那么乖! 我妈回到自己屋里,随便拿了点东西就要往出走,九月立刻迎了上去,笑着说阿姨走啊,阿姨慢走。我妈摸着九月的脸,说这孩子真乖,快回去玩吧。九月回到了屋子里。 走时,我妈突然喊了一嗓子:宇多! 我出来,说干什么啊,我妈神秘地笑笑,说你过来。于是我走上前去。我妈一把把我拉过来,问我说宇多呀,这姑娘是你俩谁的小对象啊,我看挺好的……嗯,妈挺喜欢。 我吓了一跳,当时就傻那了。 回到屋里,看见九月躺在我的床上看着我嘿嘿地傻乐,我对她说我妈对你印象不错。九月笑了,说我这么乖,谁见了都喜欢。米格咳嗽了一下,九月拿起我的枕头向他扔了过去,说你咳嗽什么你!米格笑,说感冒了。九月说,感冒就吃药! 很快,天黑了下来。手机响了,是包子,他问我说都谁在啊,我说我,米格还有九月。包子说哦,那就都出来吧,自由港,我们都在呢。我说干什么啊,包子说吃饭,你快点的,大过年别扫人兴! 关了手机,站起身,对九月和米格说,穿衣服,自由港。 打车到自由港,见包子小佳子滕都在,包子见了我,在地上抄起一个雪块就向我撇了过来,说你们怎么才来啊,冻死我们了都。我白了他一眼说你急什么急啊。 九月见没有了小米,问子滕说小米怎么没出来啊,子滕说小米说她有点不舒服,就不来了。九月哦了一声,然后转过头问包子说,咱们干什么去啊?包子说,吃饭。九月说谁请客啊,反正我就带张嘴来的,包子白了她一眼,说我请。 于是我们一号人就大摇大摆地跟在包子屁股后面走着,子滕走在中间,我和米格还有九月走在后面。隔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我看见包子和小佳的背影,小佳挎着包子的胳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很温馨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包子追小佳那会,整个夏天,也是挺壮烈的,想想包子倒也挺有才。我笑出了声来,九月问我说你笑什么啊,我说没什么,想起以前的事了。 昏黄的路灯亮着,安静地映亮了雪花,耳边,汽车的声音驶过。 那是一个很小的店铺,牌子也已经很旧了:胖子牛肉面。包子说,这家的牛肉面,特别好吃,肉多还实惠,子滕说这里离小米家很近啊。九月立刻接话说那咱们去看看她吧,话刚说完,我拽了九月一下,九月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向我吐了吐舌头。子滕说,还是别了吧。 店铺真的很小,只有八张桌子,已经很破了,但擦得很干净。这时一个胖子从里边走了出来,我想这就应该是老板了,那胖子笑着说几位要些什么,包子说一人一碗牛肉面,肉要多。胖子说行,然后冲厨房喊了一嗓子说,牛肉面六碗!然后对我们说,你们坐,面得现拉,很快就好。 包子和小佳坐在那里眉来眼去的,弄得我们几个在旁边特别的尴尬。九月坐在我的身边,看着蒙着层水雾的玻璃发呆,筷子在她手里不停地转着,我也呆呆地看着她,九月真美,真的。米格要了瓶可乐,喝着,子滕少了小米,也没了精神。 电视里正播着同一首歌,一个歌手轮着一个歌手地唱,很热闹。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看见了朴树,一身干净地站在台中央。音乐起,那首《colorfuldays》,朴树自从出了《生如夏花》专楫后,每有什么演出都要来唱这首歌的。朴树的声音,依然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天籁的感觉,他就傻傻地立在那里,安静而且用力地咬准每一个音符认真地唱着,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 过了很久,面还没有上来。包子有些不耐烦了,喊了一嗓子说面好了没有呢?胖子说,马上就好了,先看会电视。 又是一会,包子受不了了,对子滕说,子滕,看一看去,太慢了这也。 于是子滕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过了一会,厨房传来了瓷器摔碎的声音,啪……胖子闻声追了进去,一会厨房里边传来了胖子的训斥声。 子滕没回来,我们便也走到厨房去看看,但我们呆住了。 里边被训斥的洗碗小工,是小米。 胖子还在训斥着,中心意思是摔坏的碗钱要在工资里扣。可是小米毫未把这些话听进耳朵里,她的眼睛一直盯在我们的身上,死死的。过了一会,她的眼圈红了,又过了一会,她的眼圈噙满了泪水,打着转,顺着她滑嫩的皮肤掉落下来。 小米抬起胳膊拭去眼泪,跑了出去,子滕叫了一声小米,也追了出去。 胖子急了,说你给我回来!包子立刻掏出十块钱塞给胖子说不就一个破碗么,这些钱赔给你,够不够啊。胖子拿了钱,说够了够了。九月问胖子说,那个小姑娘,在你这打工啊?胖子说是啊,家就住附近,在我这干挺长时间了,刷碗。干活总心不在焉的,要不是看她可怜早就不让她干了。 心里突然感到很难过,我想他们几个也应该很难过吧。 我们回到座位上,坐好,不说话。不一会,面上来了,我们都看着热腾腾的面上面漂浮着的白气发呆,谁也不动筷子。不一会,九月哭了,哭得很伤心,眼泪掉进面里…… 子滕回来了,面已经凉了,我看见子滕的眼睛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 (小米) 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被他们看到,那些我的朋友们。老板在不停地骂着我,我没有去理会,早就习惯了,可我受不了的是子滕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让我无法喘息。他的眼神,异样的深邃,可却仍然以前那样温柔,水一样的,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目光透过我的眼睛,直射入我的内心。于是我开始难过,特别的,然后就是很委屈的感觉,我知道我想哭了,我一直告诉着自己,小米,不可以哭,你不能哭。 我们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我看见,子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我就哭了。 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涌出,流下,流经的地方灼烧一般的疼痛,原来人的眼泪是可以这么烫的。 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我抬起胳膊,拭去眼泪,冲了出去……眼泪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出涌,我不断地用胳膊拭着眼泪,可怎么也拭不净。身后是子滕的声音,他在叫我的名字,他叫我小米,小米。他的声音很焦急,我听了心里更加委屈了,我想回过头去一把扑到他的怀里,使劲地哭着,但我又不想让子滕看见我的脸。 跑到了马路前,一辆辆的汽车从我面前驶过,明亮的车灯使我睁不开眼睛。 子滕的声音近了,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果然赶了过来。于是我便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耀眼的车灯,震耳的鸣笛,我看见一辆车飞快地向我驶来,很快。突然一只大手把我抓住,一把把我揽进了怀里,我知道,是子滕,他身上的味道我好熟悉的。 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大声地哭着,子滕就那么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轻轻地。 我看见,子滕也哭了,他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溅在我的脸上,也是那么烫。过了一会,他放开我,我原以为他会对我表白一次,说他是喜欢我的,说她是爱我的,可他没有。 子滕脱下他身上的羽绒服,披在我的身上,温柔地对我说天冷,别冻着。 于是我又开始哭,这就是我的子滕,我的,嗯。 我叫小米,嗯,小米。子滕说,我的名字很好听,我喜欢听他叫我的名字,叫我小米,小米。 我没有爸爸,小时候,我就一直问着妈妈,爸爸在哪,可是每次问起时,妈妈都在哭,后来我就不问了。可大一大的时候,我开始从胡同里那些长舌妇的口中听出了点什么,对我指指点点的。她们说,我是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于是从小我就知道了,我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孩子。 我家住在一条小胡同里,里边住了好几家人,也有好多小孩子,可是他们都不跟我玩。他们说,他们的爸爸妈妈不让他们和我玩,说我脏。我回去把这些话告诉妈妈,并对她说我一点也不脏啊,妈妈不说话,抱着我,哭,簌簌地。 妈妈在我的记忆里,似乎都是在哭的,很少见她笑过。 家里很穷,穷得一塌糊涂,别的小孩子都有很多很多的好看的衣服,可是我没有,因为穷;别的小孩子都有很多很多好玩的玩具,可是我没有,因为穷;别的小孩子都可以吃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可是我吃不到,也是因为穷……我好羡慕他们,好羡慕好羡慕,我也想拥有他们拥有的,哪怕是一点点。于是我想向我妈妈要,可是当我看到她的眼睛时,嘴巴就闭上了。 整个童年,我几乎都是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度过的,看着别的小孩子们幸福地玩耍。有时他们也会到我身边,围着我叫我小野种,有些男孩子还会用石子打我,我哭。 后来我长大了,那些孩子也长大了,不欺负我了,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但仍躲着我。每次迎着他们的目光,我心里都有一种特别难受的感觉,仿佛他们的目光是些刀子,一刀刀的扎在我的心里。 长大了,一些事情我开始明白,一点点的。我从不向我妈要任何东西,尽管我是那么的渴望。 上了小学后,我开始发现,我和那些孩子的差距是那么的大。有时看见他们在一起炫耀家底时,我都躲得远远的看着他们,我并不讨厌他们,反而很羡慕他们。久而久之,那种羡慕多了一种酸痛,开始让我心烦意乱,那时我学到了一个词:嫉妒。我想,我嫉妒他们,凭什么他们有的而我就没有,这不公平,那时,我三年级。 以后的日子里,那种嫉妒便溶入了我所有的血液,愈演愈烈。 我妈妈是给人当保姆的,每月挣不了多少钱,我继承了她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学会了谨慎地花手里的每一分钱,学会了为了一个毛绒玩具和小贩侃上半个小时的价格,学会了到哪里买衣服便宜哪里的馒头个大。 我就这样地长大,生活在别人的冷眼与嘲笑中。 我妈妈很爱我,很爱很爱,她说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受到最好的教育,不能让我像她一样。于是她拿出了家里的所有的积蓄供我上一所市里很好的初中,她甚至去找了那个男人,我的爸爸,我看见她回来的时候,脸上有着血红的巴掌印。 当我来到那所学校时,很惊讶,然而我连做梦都不敢想我会来到这样华丽的学校学习的。那里的学生都踩着她只在橱窗里见到过的同样华丽的鞋子推着铮亮的五光十色的公赛进进出出,我看到这些心里突然震撼了一下,有一种怅然若失酸溜溜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卑,然而在那些人当中,我穿得土的像个村姑。 一个打扮很精致的女孩子鄙视了我一眼,不屑地笑笑,她在嘲笑我。 于是我哭了,第一次为我的身世而哭,我飞快地回到了家,趴在床上使劲地哭着,我开始有些恨我妈妈,她不应该把我送到那里,这简直是逼我自杀。我觉得这绝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我要和她们一样。 我第一次找我妈妈哭了一顿,她也在哭,后来她借了很多钱给我,我购置了一身漂亮的行头。我从未如此地漂亮过,我笑了,然而我笑得很心疼。 我就开始和她们一样了,我有了前所未有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么。 后来,我认识了子滕,第一个让我心跳忘了节奏的男孩子。我们在公共汽车上见的面,我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上了他,我想他也喜欢上了我,因为他一路上一直盯着我看,下车时我感觉到脸上烧烧的。后来我就经常在这个时候坐这趟车,经常看见他,就这样我们熟了,他说他叫杨子滕,杨子滕,好好听的名字。 当他向我表白的那刻,下着雨,我的心紧张的都要跳出来了。 我答应了他,在那个雨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子滕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很温柔的,他总是无微不至地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着我,陪在我的身边,一步不离。这是第一个除了我妈妈以外对我这么好的人,他总是迁就着我,很迁就很迁就,跟他在一起,我很快乐,然而以前我从没这么快乐过。于是我把我的一切告诉了他,他笑,摸着我的脑袋,我问他会嫌弃我么,他摇头。 那晚他送我回家,穿过窄小的胡同,那条胡同很长很黑,拐来拐去的似乎没有尽头。我说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很害怕,然后子滕便鼓足勇气抓起我的手说不怕有我呢,我低下头脸一下子就红了,但没拒绝。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手牵手一前一后地走下去,我当时真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拉着他的手,不放开。 还是那个下雨的夜,我第一次与那个我喜欢的男孩子牵手。 初三的时候,我转到了子滕的学校。我认识了子滕的朋友们,几个很奇怪的男孩子,但他们都很善良,还有九月,他们都对我很好。然而我也认识了另几个女孩子,我们也很快成了朋友,她们家里很富裕,经常拉我去上街买一些东西,我没有拒绝,因为我从未把我的身世告诉任何人。 渐渐的,我爱上了这样浮华的生活,真的好爱。 可是家里没有钱,于是我便找了份兼职工作,尽管挣得很少,但也可以为我的生活添一些福利。 子滕依旧那么迁就我,他很讨厌我的朋友,并对我说了很多次要远离她们。可是她们总是缠着我,我不想和她们有什么不一样,我不想放弃这样的生活,我不想再回到从前,我不想。 难道,这也是种奢望么? 和米格回到家里,我们一人拿着一厅可乐,坐在地上,安静的夜笼罩着我们。 米格看看墙上的表,二十三点五十九分,笑笑。米格说,宇多,还有不到一分钟,就是零六年了,我们又老了一岁。我没说什么,和米格一直盯着墙上的表发呆,看着最后的数字跳动着,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突然,时间蹦到了零点,上面的日期也变动了一下,一月一日。 心沉闷了一下,就像高空坠落下来的物体砸到地面上撞击的感觉,砰…… 突然想起米格的话,老了,我们都老了,一秒钟前,我们十六岁,一秒钟后,我们十七岁了。 窗外突然划过焰火的美丽,擦亮了整个夜空。 第二十三章 (三十二) 在家闷了一天,坐在地上和九月发短信玩,你一条我一条的不亦乐乎,突然觉得发短信比聊qq有意思,至少可以随便摆个什么你喜欢的姿势,怎么舒服怎么来,只要喜欢,大头朝下也无所谓。我妈告诉我不要总坐在地上,凉坏了不好,可我不听,依旧在地上不亦乐乎地和九月发着短信。 九月说,明天就考试了,你准备的怎么样啊?我吓了一跳,说谁说明天考试啊。九月说公告板上写的啊,我说坏了坏了,我还没复习呢。九月说,哈哈,你这把完了。 我没理她,调出了米格的号码。 米格啊,是我。 说。 明天考试,你知道么? 不知道啊,谁说的。 九月说的啊,那咱俩废了,你复习了么? 没啊。 得了,咱俩是彻底的废了。 我跑到米格家,拿出英语政治彻夜狂背,于是第二天起来,我俩都顶着两个黑眼圈。考试昏天暗地,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脑子一片空白,白茫茫一片像外面满地的雪。 考场出来,米格看我笑笑,我知道,他考得也很烂。 校门口,九月面对着潮水般涌出的人群站着,见到我们很高兴地叫我们的名字,空中使劲地摆动着她的小手示意我们两个过去,于是我们过去了。 九月问我们说,考得怎么样啊? 米格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考完试别问考试的事! 九月吓了一跳,嘟囔着说你干嘛这么凶啊……真是的。我笑,凑过去对她说,别搭理他,这小子考砸了,正郁闷呢。九月坏笑一下,然后斜了一眼米格说,我说的么,切!说完又转过头问我说宇多你考得怎么样啊? 我笑,说我跟米格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他考砸了,做兄弟的岂有不陪的道理! 九月狠打了我一下,说你少来,考砸了还跟我装大瓣蒜。 阴笑,指着九月的身后说九月你快看谁来了。九月回头,于是我突然伸手冲她脑袋使劲弹了一下,她尖叫,脱下肩上的书包冲我轮了过来说你敢打我!我闪开,说小屁孩打的就是你,然后转身飞快地消失在人流之中,九月也跟了过来。 这时看见从学校走出来的包子,我一下子躲到了他的身后,包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大书包就劈头打过来…… 于是包子的惨叫声在人群中炸开了花,人们纷纷毫不吝惜地将目光投来。包子大叫:九月你要死啊你! 九月吐吐舌头,包子身后的我快要笑倒了。 米格笑,隔着冰冷的空气,看着我们。 九月问包子,说你考得怎么样啊?包子说,睡了一节课,挺爽,交的白卷,多潇洒!九月白了他一眼,说你小子真有刚,包子说,那必须的。 走到米格身边,九月对我和米格说,下午我想去买书,你俩跟着,米格说哦。我说就你这小样的还买书呢,别装文化人了,九月瞪我:怎么的,有意见啊!我说对啊,意见大了,九月说,有意见一边呆着去! 小佳也出来了,她一见到包子就立马颠颠地跑过来对他说下午陪我去买衣服呗。包子说不行啊,几个兄弟找我出去呢,咱们改天的吧。小佳不高兴了,脸拉得老长,质问包子说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你兄弟重要啊,包子笑,说哎呀当然是你重要啦,可我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不去吧,你找别人陪你去啊。 九月拉了拉小佳,说没事小佳,我把宇多给你!说这话时我一直看着她,见她一脸坦然,没半点害臊的意思,好像我是她家买来的黑奴似的。小佳笑,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说就是你了!我真的吓了一跳,这明明就是在挑黑奴。 子滕和小米也出来了,和我们在一起打了会哈哈也走了,又过了一会,我们也散了。 陪女孩子逛街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就不用说在这么死冷寒天的日子陪女孩子逛街了。包子临走前特意塞给我三百块钱,他说小佳身上的钱肯定不够她造的,实在不行拿这些钱应急,说这话时包子面无表情,连语调也很平淡。当时我就感慨,想包子这小子真是良苦用心啊。 打车到西联,一路上小佳的嘴就没停过,一个劲地跟我扯着闲话,大都是些无聊的摸不到影的事,我哼哼哈哈地应答,扭头看着窗外的雪景。 下车,见大雪覆盖下的西联依然展现着它原有的繁华。 小佳拉着我乐此不疲地穿梭于一个个漂亮精致的店铺,每每出来时,我手里的包袱就更重了一些。这些女孩子平时一个个都弱不禁风的样子,扫一会地都哭爹喊娘的,可逛起街来又一个个俨然换了副模样,当年长征的红军也望尘莫及啊。算计着日子,也该是三九了,冬天里最冷的时候,然而我暴露在空气里的手已经冻得像小佳的脸蛋一样通红,此刻九月和米格也应该在街上吧,他们能在干些什么呢,说些什么呢,九月定是又扒下米格的羽绒服套在身上了,她最怕冷的。 我笑了,嘴里吐出一口白气,眼前的景色忽地模糊起来,但很快就又变得清晰了。 他们一定玩得很开心吧,想到这里心里又突然涌起一股子酸劲。自己在吃他俩的醋么,不该吧,又在乱想了……这时小佳走远了,我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行人很多,依然形形色色表情各异,好像任何行人都是这样的吧。小佳逛商场时遇到很多熟人,有时要站下聊好久,她们见到身后拎包的我都要大肆地称赞一下说小佳这是你男朋友啊,真听话!小佳说哪啊,他是我一朋友。站在一旁的我无语。 小佳是个很任性的女孩子,绝对任性的可以,一身大小姐脾气闹起来可以让随便一个什么人疯掉,一直不明白和她一样脾气的包子是怎么和她在一起这么恩爱的如胶似漆的,就像别人不明白我和米格这样性格差异这么大的两个孩子关系怎么能这么好的一样。小佳很奢侈,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我想也只有包子这样家底的人才能养得起她了。说实话不怎么喜欢像小佳这样的女孩子,没办法,朋友妻…… 当小佳把第七个包塞到我手里时,深深叹了口气:哎呀不行了,累死我了!我愕然,她手里面一个东西都没有的。 我说,那咱们找个地方歇歇,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指着不远处的离殇说,喝咖啡? 小佳摇头,说我不喜欢喝那东西,我要吃kfc! kfc,里边火得要死,我和小佳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四周看看,清一色的小屁孩和家长,突然觉得很尴尬,于是便低下头,拉下脸。 小佳说,宇多你坐着干什么啊,去要东西啊,嗯……我要吃草莓圣代,还有土耳其烤翅,上校鸡块,还有…… 起身,挤进人群,买东西,小佳笑着看着我。买好了,端着一大盘子东西走回来,坐下。小佳说,我没要可乐的,我说,我要的。 拿起吸管,对准可乐插进去,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拿起两根薯条,塞进嘴里,望窗外,想九月。 宇多,你怎么不吃啊? 嗯?我不喜欢吃这些。 你刚才发什么呆呢,整的跟米格似的,一对傻子。 靠,什么啊,我就随便看看。 刚才想九月呢吧,嘿嘿。 心里突然一怔,见她正看着我奸笑,我们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我说,放屁!小佳说,你看看,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激动什么啊,还不是心里有鬼,看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吧,明眼人都知道的……小佳轻咳了几声,把脑袋凑过来对我说,宇多,你喜欢九月吧。 刚刚咽下去的可乐呛了出来,我趴在桌上猛烈地咳嗽…… 小佳笑出了声来,递过来张餐纸,说快点擦擦,你不至于吧。我说你别在那瞎说,没有的事。 小佳说,没有的事你这么激动,宇多,你少蒙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交代,组织上会考虑给你宽大处理的……哎呀你别杵着啊,快点说! 我不说话,心里砰砰地跳得厉害。 于是小佳也同样摆了一个守望的姿势,看着窗外…… 既然喜欢,就该勇敢地说出来,大胆地追求,像你这样,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 那……你说她会喜欢我么? 哎呀,这谁晓得啊。 那你废什么话。 反正我知道,当一个女孩子有心仪的男孩子时呢,就都会装作非常讨厌他的样子,天天和那个男孩子吵架,怄气。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吸引他的注意,真的,大多女孩子都这样。 你是说,我们俩有戏? 我没那么说,这可是你自己想的。 我突然笑了,嘴都没合上,连忙递了个烤翅过去,说小佳吃啊,多吃点……小佳得意地笑了,说怎么的,想拿这点东西贿赂我啊,跟你说啊,少来这套! 小佳啊,突然觉得你这人不错啊。 你才发现啊…… 哎,今天这事你可别跟别人说…… 知道啊,你看我是那种人么! 就知道你够意思,你看咱俩谁跟谁啊。哎呀,你看你家包子,多好的人啊。 别跟我说他,一说他就来气,他那家伙…… …… 送小佳回家,自己一个人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家走,一直在笑。宇多,九月很有可能喜欢你呢,嗯,她真的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啊。宇多,你应该很高兴吧,嗯,一定高兴的,不然干什么笑呢。 抬头望天,很蓝,我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叫:啊…… 低头,轻声吟唱,朴树,《今夜的滋味》。 当微风轻划过了林梢,这夜色正好,你就静静靠在我身旁,看灯火亮起。为什么会伤心,又为什么叹息,今夜一去不回,时间尚早,快和我拥抱…… (三十三) 跑到米格家,发现我妈也在,正要和米格的妈妈出去,我打了声招呼,就走进屋里。米格依然敲打着键盘,但不是在写文章,他在聊天。我笑,说你挺有闲心啊,走近了一些,聊天窗口上正是那个熟悉的头像,九月。 米格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说宇多满面春光,玩得不错吧。我抬手摸了摸脸,说有么。米格不回答,继续聊着天。 坐下,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带着笑,那个我最喜欢的女孩子和那个我最好的兄弟的。于是脑子里便又浮现出那些在我脑子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记忆,与九月和米格在一起的每一秒,原来我都记得,她的笑,他的笑,我的笑…… 米格没看我,低声说,宇多,你很高兴。又过了一会,米格又说,宇多,你很长时间没这么高兴了吧。 米格的脸依然安静得像水,突然心里有一种极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问米格,你和九月,今天都干些什么了,米格说买书啊,然后送她回的家。 宇多,明天上课。 谁说的啊? 九月。 完了完了,学校疯了。 在米格家呆了一宿,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的,动不了身,挺难受的,但很温暖。突然发现米格的这张床小了,然而我们小的时候是可以一起躺在这张床上还可以打滚的。 迷迷糊糊地到学校,见到双喜那张万恶不赦的脸,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我们,我说,大白天见鬼了。双喜一愣,照我脑袋就是一下子,说怎么跟你老师说话呢,我白他,晃晃悠悠地进教室。双喜问米格,说考得怎么样啊,米格笑笑,不理他。 老高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同样也是考得怎么样啊,但前面多了“给我”两个字。我说,砸了,可“砸”字刚说出口,耳朵就被老高提了起来。他笑,说砸到什么程度,我说哎呀哎呀老师我错了,要多砸有多砸……老高说,平时就不给我好好学数学,成天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咱等卷子下来的。 然后老高转过头问米格考得如何,我说老师他也不怎么样,老高瞪我一眼,说人家米格考得不怎么样也比你好,人家比你塌实,塌实就能打高分。我没说话,翻了米格一眼。 这属于假期补课,为了初三总复习阶段赶进度,双喜说要上二十天课,每天六节课,数语外理化政,全上一遍,每节课一个小时,放学后按照名次还要编排百名班,加强。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们在下面一顿鬼哭狼嚎,大叫上天不公,双喜说行了你们就歇会吧,好像我愿意给你们上课似的。 初三最艰苦的日子到了,双喜说的,这二十天里要把所有的课程赶完,并且提前进入总复习适应期,学校已经印了足以压死人的卷子等着我们,谁也跑不掉。看着双喜丑恶的嘴脸,就不禁想起往届初三学生那一张张被迫害得不成人样的脸,想到我们也要变成那样子时,打寒颤…… 算计着日子,我们上完课时,正好还有两天,过年。 走廊里碰见九月,她拿了本崭新的《左手倒影,右手年华》来跟我炫耀,我白了她一眼说这都多少年前的书了,怎么才看呢。九月说什么啊,我家以前那本被我翻烂了,小四写的文章真好。我笑,问她说你到底是喜欢他的东西,还是喜欢米格的东西呢,九月想了想,说都喜欢。我说不行,选一个,九月说,米格。 米格在身边暗暗地笑,我说为什么呢,九月说不为什么,就是喜欢。 我们又站在那里聊了几句就准备走了,九月突然叫住我,把她手里的书塞给我,说好好看看,挺好的。 然后九月就款款地走了,款款地,不知怎么用上了这个词,总之她的背影很美。 一只脚刚刚踏进班级的门槛,就看见小米从我班门前走过,似乎看见了我们,于是把头压得很低。她从我们身边过去时,我一直看着那双手,那双刷过无数只油腻盘子和擦过无数次眼泪的手,心很尖锐的疼了一下。 子滕坐在班级的角落,很沉闷的样子,那天晚上回来就是这样了,其实大家都很难过。 老王太太拿着物理书兴致勃勃地讲着,初三的物理到后面就是些让人学不懂的而且很没用的东西了,什么通讯卫星还有什么电话线之类的东西,老王太太说这些东西中考不怎么考,但也占着三到六分的分值,不容忽视。 从桌堂里掏出九月给我的《左手倒影,右手年华》,那本我也看过无数次的书。黑色的封面,干净利落,记得米格说过,黑色代表着绝望。随便翻翻,突然看见了一句话:频繁的月考像翻来覆去的死。正想感慨,前桌就传过来一沓物理卷子,叹了口气,抽了两张,自己留一张,给同桌一张。 头昏脑涨,我回头看了米格一眼,他笑,点头。 于是我便抽出第二张卷子做,等做好的时候回头看米格,米格也在最后一道选择题上写好答案。于是我们交换卷子,一阵狂抄,然后潇洒地交卷,出去。 操场上,一大片迷惘的白色。米格张开双手,轻声地看着天空说,宇多,初三最绝望的日子就要伴着春天到来了。 我看着米格,突然感到很难过。 第二十四章 (三十四) 我们都发现,小米在下意识地躲着我们,大家却谁也不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紧张了许多。 我们学校老师的批卷速度快得令人抓狂,不出几天,各科的成绩便一科接着一科的出来。然后就有好热闹的女生装做热爱学习的样子糊到办公室去问成绩,这种人大都算不上是学习好的学生,因为学习好的大都忙着学习,没功夫理会这个,但也不算是学习不好的,因为学习不好的从来不在乎这个。出来时,她们互相交流着对方的成绩:哎你考得怎么样,哎呀我物理考得不错这次终于干到80了,我化学72,比你高一分…… 我和米格对视了一下,苦笑。 白花花的卷子雪片一样落下,上面印着鲜红的数字。 翻了翻,理科分数还算漂亮,可是政治和英语空前的垃圾,69和96,历史最低点。米格的化学有些烂,但是语文发挥的不错,110分,作文差些满点,米格的作文从来都是这样子,要么老高,高得叫人望尘莫及,要么老低,低得叫语文不及格的学生都有资格嘲笑。再看米格的政治,没我高,65,米格摇摇头。 后面发生的事情不用多说,我和米格频繁地出入各科老师的办公室。他们亲切地问我们最近的生活,思想状态,有什么困难,对于哪里比较吃力,问了个遍……然后就是长长的思想工作,一做就做很长时间。 老高把我和米格又狠揍了一顿,说他一再告诉我们学习要稳,我们就是不听,现在好受了是不是,我们不说话。老高说,这政治马上都要不及格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学的,这么下去还怎么考重点啊你们两个!我小声嘟囔说就是忘背了……老高说,忘背了,考试你们还能忘了,整天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成天跟包子那种学生混在一起,有好没有,告诉你们两个,离那种学生远一点,人家将来都不想上高中的,咱们跟他们混不起啊…… 大榜下来,我和米格的名字都被甩没了,九月的名字高高在上。 小米又换了一件羊毛衫,高领,白色的,很漂亮。九月说,那件羊毛衫二百,新款式。 小米的身边是她那群精致的朋友,小米站在她们中间,就更显得精致了。她们在一起吃着东西,大声地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当小米的眼神落到我们的身上时,她的笑立刻就硬了,然后避开我们的目光,怕被看穿一样。 九月说,小米在躲我,从那天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说过话。我点头,说这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九月说,不能这样下去,我说那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小米真的陷入自尊和浮华两难的境地里,不可自拔了么? 中午,我和米格还有九月,看见从厕所出来的小米。我叫小米的名字,她看我,我示意她过来。 我们把小米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小米面对着我们,头一直低着,很低很低。九月说,小米,我想找你谈一谈,小米没说话,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我说,小米,那天的事……当我提及“那天”的时候,小米突然失声叫了出来,然后身体颤抖了一会,原来她是这么的敏感。我说,小米,你不要这样,其实大家都很担心你。 九月说,小米,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不可以跟我们说的呢?小米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那天我们也都不是故意的,既然这样了,我们还不如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呢,小米你跟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米不说话,头一直低着,咬着嘴唇。 我说,小米,你是怎么了啊,你不相信我们么? 身后的米格走到我的身前,他看着小米,眼神异样的深邃。米格把手轻轻放在小米的肩上,轻声对小米说,小米你看着我,他的语调舒缓,水一样的温柔。小米缓缓地抬起头,我们看见,那是双噙着眼泪的眼,晶莹的眼泪在她的眼睛里打转,显得她的眼睛更水了。 米格轻轻对小米说,此刻的子滕,应该也在心里像你一样的哭泣,他从来都把眼泪憋在心里。 小米的眼泪终于是落了下来,这时,天上开始下雪,漫天的雪花纷纷落下,落在小米柔顺的头发上,落在我们的肩上,静静的,没有声音。 我说,小米,你好好想想,不要再这样了,行么? 不行呀,后天我要去买衣服的,没时间! 我们几个一愣,看小米,发现她脸上的泪水没有了,她难过的表情没有了。这时,我听见后面有人走过来:小米啊,你在这干什么呢?我们回头,是小米的那群朋友。 小米笑笑,说没什么,朋友后天找我出去玩,我说没时间。说完,小米向她们走去,聊了一会之后,她们手挽着手走远了,留下我们。米格一直盯着小米的背影,面无表情。 小米回头看我们,表情依然像刚才一样,让人心疼。 雪下得更大了,纷纷落下。 我们把这些讲给包子听,包子立马就火了,从班里拽着子滕的衣领就把他拉了出来。子滕很奇怪,说包子你干什么啊,包子没说话,一把子给子滕推到墙上。 杨子滕,你他妈的跟我们说,你和小米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挺好的。 你他妈放屁,你俩都有事瞒着我们,你说咱们到底是不是兄弟了。 当然是啊。 是兄弟你就给我说出来,到底怎么了。 子滕不说话了,看着我们,不一会,眼睛就有些红了。于是子滕把脸仰了起来,我知道,他是要哭了,我拉了拉包子,可包子没有理会。终于子滕是受不了了,他一把推开包子,大吼说她怎么了你们问我,你们自己心里都他妈的明白!然后子滕就走了。 一下午,子滕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头,一言不发。 老妈问我说是不是有心事,我说没啊,老妈说肯定有,吃饭都走神。我笑,说考砸了上火呢,我妈也笑,说我才不信呢,我儿子什么时候为学习的事上过火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妈说说,我说真的没有事呀。 吃过饭就钻进了自己的屋里,锁上门,于是我便融入黑夜之中。黑夜里我习惯地走到窗前,看外面的夜,看对面的米格,插上耳机,听朴树,可是当我按下y时,萦绕在耳朵里的,是beyond的歌,家强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沧桑而且迷惘。我笑,坐下来静静地听着。 一曲《冷雨夜》,安静的流水声,破碎的吉他声,还有说不尽的伤痛。 于是思绪便开始回到夏天,躁热的八月,多雨的九月,然后十月的秋天漫天飞舞的叶子,再到暖意的冬天然后到现在冷到彻骨。所有的思绪,都在这种情调中浮起,小米和子滕,他们笑,他们举手投足一瞬间不经意的温柔与默契,还有他们连在一起的伤痛……于是我看见角落里的他们,小米依偎在子滕身边听他唱《冷雨夜》的样子,子滕的声音,和家强一样温柔。那份温存,依稀。 拿起手机,屏幕的背景光亮得有些刺眼,我的手机背景是小山坡,九月的时候我在那里拍的,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开始翻看通讯录,看每个熟悉的名字旁边熟悉的头像,子滕,安静而温柔的笑脸。 我笑了,却不小心拨通了他的号码。 宇多啊,这么晚了干什么啊? 啊……啊,没什么,突然想你了,随便打的,你睡了么? 没睡呢。 哦,我刚才还害怕吵你睡觉呢,这么晚了怎么不睡呢。 睡不着啊。 呵呵,也失眠啊,找米格啊,他那安眠药一大把一大把的,什么牌子的都有。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的。 子滕,我在听beyond,《冷雨夜》。 …… 子滕,你应该去劝劝小米,不要再这样子了,你们两个都这样子,大家都很难受。 宇多,其实你不知道。 小米只有你啊,你们不应该这样子,有什么事说不清的呢? 宇多…… 子滕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宇多,让我静一静行么? 好了,那你慢慢想一想吧,子滕,小米需要你。 (子滕) 放下电话,宇多的话仍在耳边回响着,久久不能散去:小米需要你。 我和小米在飘雪的街上相拥时,她把脑袋在我怀里埋得很深,很深很深。我看见她的眼泪在流,一滴滴流到我的身上,浸湿了我的衣服。于是我的心也开始随着她的眼泪的节奏流血,一滴滴,在我胸膛里回荡着…… 以前一直在想,只要我留在小米的身边,她就永远躲在我给她的天堂里不会寂寞,可是小米还是哭了,是那么伤心。原来我没有照顾好她,我给她的天堂,漏雨了。 小米需要你。这句话并不是宇多第一个对我讲的,而是米格。那一夜,当焰火的美丽擦亮夜空时,我的电话就响了,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米格说,小米需要你。然后我哭了,很不争气地,像个孩子一样,我听到电话那头米格的叹息,再然后就是长长的一段迷惘的忙音。 当我见到小米第一眼时,那双招人怜爱的眼睛便在我心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她像水一样单纯,透明得没有一丝杂质,呆在我的身边不吵不闹,安静地看着我,当别的情侣躲在角落里讲着动人的情话时,她只是小声地告诉我喜欢和我在一起,然后她的脸上就泛起绯红。朋友们都很羡慕我,有小米这样的女孩子在我身边,那么乖,我听了他们的话在笑,可是心里却难过得要死。我真的宁愿小米像别的女孩子一样任性,耍赖耍脾气,对我一个人,也不愿意她这样子的。 她仅仅是个受伤的孩子,生活给她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创伤,而且永远无法弥补。长时间的被人遗忘使她失去了表达内心情感的功能,长时间的被人嘲笑使她不得不让她伪装上一层虚伪而繁华的面具度日。米格说,这是另一种方式的逃避。 小米向我坦白了一切,哭了,当时我好高兴,因为我对她来说是重要的。 她问我是不是嫌弃她,我笑,摇头,我看见,她开心地笑了,笑得那么甜美。 于是每个想她的夜晚,我便会拿出小米给我买的那条围巾,那条她刷过无数盘子换来的围巾。然后把它贴在脸上,轻声唤她的名字,叫她小米,小米,我的小米…… 我把小米约了出来,我们并排走在飘雪的街上,她的鼻头冻得通红。温暖的室内,我们面对面,吃着冰点,看外面的雪,她的眼神很疲倦,让我难过。 我突然抓住小米的手,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但没拒绝。 小米,对我讲讲,好么? 小米看着我,不说话。 小米,其实我明白你,可是你不可以这样啊,这样会伤了很多人的。他们,是你的朋友,还有我呢……小米大家都理解你,这没有什么丢人的,在我们眼里,你依然是我们的小米啊。小米,有我呢…… 小米低声叫我的名字,啜泣。 小米,以后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生呆在一起了,这对你没好处的,讲出来,也没什么难为情的,你何必现在这样子呢。小米你听我的好么,我不会害你的,你听话啊…… 她点头,说嗯。 在学校,小米塞给了我一张条子,打开,上面写着:对不起。 米格笑,一个人走远。 初三的日子这么过着,似乎就要这么安静地度过这平淡的流年。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过年了,真快,过年了,真好…… (三十五) 双喜穿件黑色的皮夹克来给我们上课,小刺猬头也弄得根根立,满面春光。包子说老师穿这么帅又要去相亲啊,双喜笑笑,说是啊人家约我出来见面。包子说哎呀这得几千度近视啊约你出来见面,双喜急了,说你小子怎么回事,咒我娶不着老婆是不是啊你。包子笑,说老师你这话就不对了,做学生的怎么能咒老师娶不到老婆呢,双喜说这还像句人话。包子叹了口气,说就是娶不到,还用咒么! 于是语文课包子在前面站了一节课,包子说这是体罚学生,双喜照他屁股就是一脚说体罚的就是你,小王八蛋。 每天足以压死人的卷子已经让我们窒息,每科都买了一本零五年的各地中考题,更有甚者譬如永刚,又给我们加了一下餐,买了一本什么秘题,还外带了本考王。老师下旨,每周至少要做四套中考题,按理说的确不多,可是我们六科加起来就是每周二十四套,于是我便充分领略到了温家保总理最恳切地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在中国,再小的事情乘以十三亿也变得很大,再大的国民生产总值除以十三亿也变得很小…… 我和米格的成绩一落千丈,老师们很担心,于是便一致把矛头对准了我和米格的学习态度和不勤奋,这个亘古不变的学习不好最充分的理由。老高给我们加了纲,说数学一定要抓紧练,说完塞给了我一本叫什么一课八百六十练,其实我们数学考得挺好,老王太太也说物理不能落下,说完塞给我们一本新课标对战。最关心我们的还是政治老师,直接把我妈和米格妈叫来了,说家长要配合学校的工作,在家要督促学生学习,于是每晚考政治题的负担便压在了我妈和米格妈的肩上。但她俩又实在放心不下她们每晚的事业,一面是麻友,一面是儿子,难以取舍,最终决定,每人每晚监督学习一夜,轮换。 米格妈说,你们这些孩子真可怜。我妈说,没办法,好好学吧,不学将来怎么办呢。 白炽灯顶在脑袋上,与我们一起发挥着光和热,一道道题让我们背的头疼。每每累了,抬头看看灯,便想起了九月,她的笑脸,让我痴醉。九月每晚都打电话给我和米格,告诉我们好好学,也时不时地往我们的家里跑,我妈跟米格妈都非常喜欢她。 米格的耳朵里塞着耳机,我问他在听什么,米格说,朴树,《九月》。 《九月》,那首充满着浓浓离愁的歌。 米格说,宇多,我好累,我想写文章,我笑,说写文章更累。米格说,那总比背题强。 我问米格,你以后想当一个作家么?米格说不,我只想做个写手,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文字。 走廊里,我们看见小米,她对我们笑,我们也回她一个笑。 目送小米走,在视野的尽头看到于雷,他有意挡住了小米的去处。小米没说什么,低头绕道走,可于雷又挡住了她,于是小米便回身,于雷伸手拦住了她的路,身子一顶,小米便靠在了墙上。 小米有些害怕,带着发颤的声音说你要干什么。于雷说,小米,你就答应我吧,杨子滕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我会对你很好的,真的。小米摇头,说不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不行。于雷仍不死心,说求求你了小米,你再想想……他一边说,一边抬高自己的手,当那只手碰到小米的脸时,小米失声叫出了声来。 “操你妈的于雷,你他妈放开她!”包子终于按奈不住了。于雷循声望去,见是包子,轻蔑地笑了一下,嘴角上扬。包子走近他,用手点着于雷的胸口说你小子听见没有,放开她! 于雷的手松开了,小米喘着粗气,站在那里,定了定神,向我们这里跑来。 此刻包子和于雷的目光仍在对视,于雷一脸痞子一样的笑,晃着身子很让人恶心。 包子抬起手,照于雷的脸上就是一耳光,伴着很响亮的声音,在走廊里传得很远,于是周围的人都不说话,看着他俩。于雷捂着脸,上面,红红的一个掌印。 包子说,滚。 于雷转过身走了,边走还边往回看,等走远了,于雷喊道:包威你给我等着,还有莫小米,给我记住了…… 包子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吼道:都他妈围这干什么,没见过啊! 人散开了,作鸟兽状。我们走上前去,包子抬起胳膊,狠狠地一拳砸在玻璃上…… 很清脆的响声,玻璃碎了,包子的手上渗出血,红色的,一滴滴溅到碎玻璃上,开了花。 教导处门口,我们几个把耳朵贴在门上使劲地听,只听见里边传来教导主任歇斯底里的声音。“胆子不小啊,在学校打人,校规都到哪里去了!”“你拳头硬是不是啊,拳头硬你别砸玻璃你砸石头去啊。”“瞧你那样子,哪像个学生,简直就是一个地痞,流氓……”但我们没有听到包子的声音。 包子出来时,表情很僵硬,吓人,他的手上缠着纱布,但已经泛起殷红…… 小米,于雷要是再敢动你一下你就告诉我,听见没有,看我他妈的不整死他的! 小米只是轻轻点点头,没说什么,我看见她的眼神有些黯淡。 一整天,包子的脸都是阴着的,很吓人,小佳乖乖地呆在他身边,一句话不说。今天的事,我们没有告诉子滕,包子的坏脾气我们都了解,所以子滕仍笑着逗包子笑,包子倒没笑,子滕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小米安静地坐着,低头吃自己的饭。我们都很难过,可又不知道究竟难过在哪里,因为小米,还是于雷,还是子滕呢。 永刚仍笑眯眯地讲着课,正在黑板上给我们演示“赵永刚溶液大公式”是如何推导出来的,永刚说这个大公式也叫“赵氏定理”,是他苦心钻研教学多年总结出来的成果,将会成为化学史上的一个奇迹,下面笑。 永刚说其实当老师挺累的,得讲许多规矩,你看在外面吧,一有人指着我说这人是老师,都一个个的对我肃然起敬的。你们看我在外面喝酒都不敢多喝,因为什么呢,我是老师啊,得有老师的样子,所以呢,你们以后在大街上见到我千万别叫我老师,不好。还有什么呢,我这人吧,喜欢上网,总就在网吧碰见咱班同学,见到我叫我老师,你们说你这么一叫,大家都听见了,我作为老师的,学生上网吧我不能不管吧,然后别人再看了,说这老师也上网吧,有损形象不是,弄得咱俩人上网都挺不愉快的。以后你们在哪的别老叫我老师,就叫我老舅就行了,没准我一高兴,把网费都付了! 下面又哄笑一阵,没了动静。永刚说今天怎么没有小得瑟接话把了呢,这一不接吧,我心里还怪难受的,没人捧我场了…… 包子拉我和米格站在雪里,看大雪漫漫。 包子说,小米这事,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似的,心里闹得慌。我说是啊,小米这性格,什么都不说,我也怕她被人欺负啊。包子说,他妈的,早晚得揍于雷一顿,这王八犊子…… 这件事情,算是平息了,几天没有什么动静。 可当我们都认为这事平息了后,子滕就挂着花来了,脸上青了一大块,是于雷干的。于是包子火了,立马打电话叫人,中午在校门口把于雷堵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 晚上,灯光下,我和米格正背着一道足有五行的政治题。 我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手机习惯性地叫九月的名字,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粗重的喘息声,是包子。包子说,宇多,你们快点来,自由港,快点,我他妈的叫于雷那兔崽子给揍了…… 我站起身,说米格,穿衣服走人! 打车到自由港,见到包子,满脸是血,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踱着步。我快步跑上前去,包子被打得很狼狈,血和灰尘溶在一起滴下,他的手在抖。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子,突然难受得要死,我伸出手抓包子的胳膊,但他狠狠地颤动了一下,包子说,疼。米格叹气,望天。 小佳下车见到包子后就哭了,哭得很伤心,九月说都别傻站在这了,上医院啊! 从路上到医院里,小佳一直在哭,哭得很厉害,死死地抓着九月的衣服,包子笑,说没事啊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想当年我……我说你就别想当年了,歇一会吧。米格看着窗外后退着的昏黄的路灯,不说话。 医院四处弥漫着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感到厌烦,小佳还没有停止哭泣,哭声在夜晚安静的医院里回荡着…… 处置室传来包子的尖叫,小佳颤动了一下。包子说怎么打了麻药还这么疼啊,护士说疼你挺着,疼你别打架啊!九月抱着小佳,说没事的一会就好了…… 包子出来时,头上缠着纱布,见到我们说你们看这不没事了么,看我像不像木乃伊?说完包子就笑了,但很快就哎呦地叫了一声,他的脸肿着呢。我们都没有笑,看着他,挺难过的。 子滕和小米到了,看到包子,站在那里,没说什么。 小米一直盯着包子在看,牙齿咬着下嘴唇,过了好一会,走上前去,小声说包子你没事吧……包子叹了口气,看着小米,说,子滕是我兄弟,弟妹被人欺负了,我不能不管。 子滕轻声叫了一下包子的名字,包子说,没事,应该的,小时侯别人欺负你和米格我和宇多也没少给你们出气。 米格站起身,走了出去。 子滕走上前去,对包子说,包子,都怨我啊,我连小米都保护不好!小米回头,抓住子滕的手。 九月把脑袋贴近我,小声对我说,宇多你看,米格哭了。 远处,医院落地式的玻璃门旁边,米格对着繁华的街道,不动。我看见,他抬起胳膊,放在面前,然后平移胳膊,再放下,医院白色的灯光,把他的背影照得很干净。外面,迷惘的雪花…… 第二十五章 (三十六) 抬起手,犹豫了一下,但开始轻轻地敲了几下,没有人,于是便按了按门铃。开门的是小佳,眼睛很红,看来哭过,她最爱哭的。九月问小佳说包子怎么样了,小佳说没事,在床上躺着呢。 走进屋,暖气扑面,屋子里没平日里那么凌乱了,呵呵,看来小佳这个大小姐对包子还挺上心。突然就想起了我那个凌乱不堪的小窝,什么时候九月也如此上心地对我呢,安静地把屋子收拾好,乖乖地等我表扬…… 还没走上楼就听见包子的叫声:怎么才来看我啊!九月说你喊什么喊,这不都来了么。走进包子的房间,见他脑袋上的纱布还缠着,背靠着枕头坐在窗上,他的脸不怎么肿了,至少看起来像包子了。他见到米格手里的东西笑了,忙说快点进来你们给我买什么好吃的了,米格说,苹果。包子皱了一下眉头,说哎呀宇多你怎么回事,明知道我最爱吃橘子怎么买苹果了呢!我听了拿了一个苹果就照他脑袋上扔去,说能给你买就不错了,还跟我挑肥拣瘦的,告诉你,给你买的苹果不能浪费了,全给我吃你狗肚子里。 包子说,宇多,你真行,看我伤成这样就欺负我,你等我好了的,咱俩好好干一仗。小佳,给我削个苹果。 小佳摇摇头,坐下来拿起水果刀给包子削苹果,我们在一旁看了直笑,这哪是削苹果呢,削下来的苹果皮快赶上九月的手指粗了。九月笑,说小佳你还是歇会吧,我帮你削,于是九月拿过苹果削了起来。 我在一旁酸酸地说,娘子,我也要吃削皮的苹果,九月白了我一眼,说要吃自己削!我说你就这么对待你相公,等我休了你的。九月说,这话你都说几百遍了,快点休啊! 米格笑了,拿起个苹果,说宇多还是我来吧。我对九月说,你跟人家米格学学,是怎么做贤妻的。 大家都笑,只有米格傻呵呵地看着我们说,你们笑什么呢?于是我们笑得更起劲了…… 后来米格大叫:宇多你又骂我! 走到包子身边,坐下。问他说伤怎么样了,包子说没事,你看这不挺好的么。我问他说你爸你妈呢,包子说还没回来,这有小佳呢挺好的。我看着包子,很近的,他身上的伤,他头上的纱布,纱布里渗出来凝固的红色……我很难想象他一个人在这么空荡的房子里住会是种什么感觉,很寂寞吧,包子应该比我们寂寞,可他却不说。 伤了,也不会有人来看,突然心里感到特别的难受,很尖锐的疼。这么多年,包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小佳坐在凳子上,不一会,就又哭了。她拉拉我的衣服,对我说,宇多你们劝劝他,别找于雷算帐了,这事算了吧。包子说不行,这口气必须得出! 一时间,我没了话说,我又能说出什么话呢。站起身,拍拍包子的肩膀,说,养好伤再说。 小佳仍在哭着,安静地抹着眼泪,九月坐在她的身边,同样的安静。 门铃声响,我下楼开门,是子滕和小米。一进门,子滕就问我说包子怎么样了,我说还好,没事。 子滕一进门,包子就叫嚷了起来,说你小两口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子滕提起一袋水果晃了晃,说橘子。包子乐了,说你看看,还是咱子滕好,买的橘子。子滕笑笑,说是小米让买的,她说你最爱吃橘子,我都不知道。 于是我们都把惊异目光投向小米,她低头笑笑,说我看每次包子橘子吃的最多,宇多就喜欢吃苹果。包子说,子滕你看看你老婆,哎呀,贤惠啊,太让人嫉妒了!我伸手捅了捅包子,又看看小佳,包子明白了,连忙说,就是跟我家小佳比,还差一个档次……小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小米凑到包子身边,小声对他说,包子,对不起,都怨我……我看这事,算了吧。 包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小米,说你们怎么都一号人呢,小米,你被于雷那王八蛋欺负你就这么忍着?你不要以为那种人会有什么怜悯之心,那种无赖只知道得寸进尺,你要不跟他碰硬的他就一直欺负你。可能今天是碰你脸一下,明天他就敢摸你胸,他妈的后天他就敢强…… 我狠打了包子一下,包子停了下来。 子滕在一旁叹气,小米低着头,一语不发。小米总是这个样子,她的沉默让人心疼,可是却怎么也无法猜透她的内心,她究竟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一无所知。 总是感觉,我们这些朋友,在慢慢的疏远,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相互击掌告别,然后扬长而去…… 从包子家出来,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感觉舒畅了许多。子滕和小米还没走,小佳一直照顾着包子。九月站在我和米格中间,迷着眼看着满眼的白色,她笑,说也难为小佳了,干这些她从没干过的活。我说,是啊,真羡慕包子,哎,我娘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呢,九月说你少来。对了我快过生日了,你两个现在就给我想送我什么。 我惊异,说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九月说,这你都忘了啊,过完年就我生日了!我说对啊,过年不还早着呢么,九月说你上学上蒙了啊,还有五天就过年了! 天啊,时间这么疯狂…… 小山坡,我们坐在雪里,靠在那棵树下。 九月说,好久没在这里坐了,好怀念这里。我笑,九月轻轻把脑袋放在我的肩上,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的心跳快了许多。我说,春天以后,这里就又重新开始绿了,到了夏天,大片大片的绿色,很耀眼。 九月说,每次来这里,就感觉特别的安静,可以什么都不想。我说是啊,这里真好。 宇多,我不想学习了,太累了,我快挺不住了。 忍一忍吧,熬过初三就好了。 我快疯了啊! 谁不快疯了啊,你以为谁愿意学习啊,不学习有什么办法啊。 宇多,你说,我们会考上一中么? 不知道,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个样子。 宇多,我害怕。 不怕,乖…… 宇多,我难受。 那我们站起来喊一下。 喊? 嗯。 我拉着九月站起,对着山下的雪白,大声地叫,声音拉得很长,很开阔,在林间回荡。我示意九月一个眼神,她笑笑,也张开嘴大叫着,我也叫……我们的声音交织穿梭在林间,惊起不迁徙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划破天空惨淡的蔚蓝。 米格看着我们,笑。 考场出来,米格笑了,老高问我们考的如何,我说老师这次不能砸了。老高点点头,说放假了可别放松,我看这阶段你俩做题做的挺好,要坚持住,这个状态就对了。 校门口,包子一身新皮站在我们面前,我上去就是一脚说你小子好的挺快啊,包子呲牙咧嘴地说你小子轻点。 我问包子说,找于雷算帐来了?包子说,不是啊,就来看看你们考得怎么样。我说你小子别岔开话题,就你有那么大胸襟被人揍了不找人家报仇,我怎么不信呢,包子白了我一眼说你爱信不信。 包子看天,说小米那天下班找我了,她哭着求我……算了不说了,你看,子滕和小米出来了。 子滕见到包子很高兴,扑了过去,小米笑着点头与我们打招呼,当她的眼睛看到包子时,有一丝不自在。 米格拍拍子滕的肩膀,说这次考得怎么样啊,子滕说不错,上次你给我讲的那几种方法,这次考试全能用上!米格笑,说英语呢,子滕说英语也不错,多亏你了。米格说好,就这么学,有希望的。 子滕笑,问米格说我这水平的也能上一中么?我说当然能了,你保持这个水平往前进,到时候那帮子傻子就学不动了,你不就上来了么。子滕说真的么,米格点头。 子滕是我们几个里,最用功的一个,可他的成绩却怎么也上不来,看他拼命的样子,我和米格都觉得挺内疚。 九月和小佳也出来了,见到我们,颠颠跑了过来。 包子说好了,人都全了,咱们出去嚎歌。九月说又去嚎歌啊,你个大麦霸我才不跟你去呢,包子说别不给我面子,大过年的,一起热闹一下。 大过年的?我拉了拉九月,说哪天过年啊。九月说明天啊,今年没三十。 市政府附近新开家ktv,挺豪华的,包子带我们去,开了个房。 进门,按开了灯,暗红的灯光把屋子里映得很漂亮。 把书包甩在地上,我们就尖叫着冲了进去,一头扎向沙发,摆出一副副活不起的姿势,左扭右扭格外惬意。九月跳起来点歌,包子拉着小佳跑出去买东西,我倒在米格怀里,看着子滕跟小米。 手风琴声响,还有隐约破碎的吉他声,干净的女声哼唱……朴树,《白桦林》。九月坐在圆的可以旋转的小凳上,两只手捧着麦克,轻轻地唱着。她把辫子放了下来,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斜的刘海遮住眼睛,好漂亮。 包子要了很多东西,乱七八糟的摆了一桌子,然后跑过去跟九月抢麦,九月不给,两个人打得鬼哭狼嚎…… 我和米格就负责吃,假装不认识他们两个。 在包子的手里,不知道家驹死而复生,然后又撒手人寰往复了多少次,后来我也受不了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我们越唱越起劲,最后包子竟站到了前面跳舞,腰肢乱颤,伴着声声尖叫。我们使劲摇动着啤酒,然后启开,溅的满屋都是,咕嘟咕嘟喝几口,然后倒在头上,淡黄色的液体从头上流下,顺着脸,流到脖子里,散发着啤酒的香味…… “难道世间真的没有公道,纵没有别人可,高声呼叫我不甘,让我放声疯狂叫嚷……”“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 哈哈哈哈……今天真他妈的高兴!啊……啊!高兴啊……小佳,我,爱,你! 瞧你那德行,跟傻子似的呢,哈哈哈哈……哦哦哦嘿…… 呀,谁点的黄梅戏啊,《天仙配》! 哈哈,包子咱俩合一个啊? 来就来,谁他妈怕你啊。 树上……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啊…… 绿水青山啊,带笑颜啊! 宇多,你小子都跑调了! 放屁,我才没跑呢。 那个谁,别咱俩在前面得瑟了,让子滕跟小米也来一个,痛快的。 小米吓了一跳,忙摆手说我不会唱啊,包子说少废话,给我唱。我把麦克给子滕,说你俩给我们合一个,九月点歌,就《月亮代表我的心》了!九月笑,不一会,音乐声起。 我们硬是把小米拉了起来,小米拗不过,小声唱了起来,我们看见,她的脸通红。 歌唱好,小米低着头想回去,不成想被包子拦住了,说不能回去,跟我们子滕亲一个,亲一个再回去。小米说你说什么哪,包子笑了,说还害羞了,不行,亲一个才可以走,子滕你快上啊! 子滕拉拉包子说不要闹了啊…… 包子说不行,今天必须亲,那个……你们几个,谁有意见没有?我,九月,还有小佳齐声喊道:没意见!包子说,看见没有,大家没意见,我看你俩这小两口是跑不掉了,痛快的,亲! 于是我们几个在下面鼓掌,小米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子滕的脸也红了,然后九月开始起哄。 包子得意地笑了,拿起麦克风,清咳了几下。 在座的各位,明天就过年了。所以趁着这个喜庆劲,亲朋好友,凑在这里,见证个仪式,也就是我们的杨子滕先生和莫小米小姐的初吻交接仪式……啊,是初吻吧?对,初吻交接仪式,大家鼓掌欢迎! 我们使劲地鼓着,笑,尖叫。 子滕和小米就那么傻傻地站在前面,一动不动。 好,现在有请宇多和九月站到前面来,做见证人。说完包子给我俩使个颜色,我和九月点点头,奸笑…… 包子问子滕和小米说,你俩准备好了没有?子滕说什么啊,咱别闹了啊。 包子笑,说哎呀,就亲一下,一下就行,大家都等着看呢。你说你俩还不好意思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这时包子突然咳嗽了一下,在一旁埋伏好的我和九月同时抓着子滕和小米的脑袋就往一起对…… 于是他们便贴到了一起,子滕突然抱住小米,对准她小而单薄的嘴唇,亲下去…… 我们尖叫。 小米低头,忍着笑的样子看着我们,然后跑了出去…… 我们大叫,子滕还不快去追! 于是子滕也追了出去。 我们笑,很开心的,为他们,多么幸福的一对。我看着九月,笑,什么时候,站在前面的,是我们两个呢? 剩下的人们仍在唱着,我们一个个,玩脱了型。 九月倒在我的怀里,我轻抚她的脸蛋…… (小米) 他亲我了,他真的亲我了,当着所有的朋友的面,那个我最爱的那个男孩子,那个叫子滕的我最爱的那个男孩子。 人们都说,两个人接吻时,男孩子一般都是睁着眼睛,女孩子是闭着眼睛的。可是我的子滕不一样,他的眼睛安静的闭着,其实我也想闭的,可是我却舍不得去闭,尽管心在胸口里马上就要跳了出来,因为闭了,我就看不到他那张温柔的脸了。于是我便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看着他因害羞红透了的脸,看着他带着体温的鼻息喷到我的脸上,看着他浓重的眉毛,深深的双眼皮…… 于是那刻,我想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耳旁是他们尖叫还有奸笑的声音,子滕放开了我,站在那里傻乎乎地看着我,我笑着跑开了。 繁华的马路上,子滕拉住了我,将我再次拥入怀里。 我依旧等着他表白,可是他却没,嗯,没我也依然很幸福…… 第二十六章 (三十七) 大清早,电话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刚刚接起,就听见那头传来九月的声音:宇多过年好!她的声音很大,给我吓了一个激灵,我说你干什么啊,吼什么吼,吓死我了。九月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给你拜年你还骂我,我说不骂你骂谁啊,吵我睡觉了!九月说你个大懒包,都几点了还睡觉,我说你少废话。说完我把手机关了,继续睡觉。 可没过多久,我就又被老妈拽了起来,去奶奶家过年。 于是很愤怒地大嚎了几嗓子,蹭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洗脸,刷牙,穿上前几天买好的新衣服。我看见,老妈弄了一身红,特别喜庆。在别人送给我家拜年的礼物中,挑几样好的,搬起,走人。 街上的人明显少了,稀稀疏疏的似乎没街上的车多,他们的脚步很匆忙,神色很兴奋。 到了奶奶家,给每一位人拜年,所以得到了不少的压岁钱。收完了钱,去厕所点了一下,九百,比去年少了二百,哎,这压岁钱一年比一年少喽,搞不好过几年,就是我给别人塞钱了。 奶奶见了孙子,很兴奋,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的,她问我说怎么老久不来了呢,我说学习忙,她说学校真缺德,这不是学疯了么,我说可不是么。爷爷说奶奶没文化,说我们将来不学习就得饿死,说完他又问了问我的学习情况,我如实回答,他没说什么。奶奶说她的大孙子这么聪明,考一中肯定是没问题,我笑。 我蜷缩在沙发上尽情地折磨着遥控器,大过年的没有什么好台。看了一会,三叔一家来了,小弟冲我就飞奔了过来,一把夺过我的遥控器摇到了有动画片播放的台。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小子都多大了还看动画片,他不理我,我笑,站起身,照他屁股踢了一脚然后一个人钻进了小屋。 倒在床上,掏出了手机,刚开机,就蹦出来十多条短信,同学们给我拜年的,我笑。 拨通九月的电话。 喂,干什么呢? 你还有良心给我打电话啊,不是嫌我吵么! 刚才不是睡觉呢么,最讨厌别人睡觉吵我了。 好,宇多这是你说的,以后我天天五点钟骚扰你,你敢关机就整死你。 嘿嘿,娘子我错了。 …… 怎么不说话了? 你很长时间没这么叫我了。 你喜欢我这么叫你? 嗯……哎,你给子滕拜年了么,我打他手机关机啊。 可能跟小米在一起呢吧。 宇多,你知道么,我一想到他俩,心里就总有种不好的感觉,特别难受。 呵呵,不要瞎想了…… 我们聊了很久,我在床上频繁地变换着姿势,跟练愈加似的,就差大头朝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弟进来了,在我面前站了一会,然后尖叫着跑出去说大姑不好啦,哥哥跟一女生打电话打那么长时间!与此同时,一双正在沿抛物线飞行的拖鞋正以比他飞奔更快的速度冲他飞去,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大姑,哥哥想杀我灭口! 我这个弟弟,早就说他是个干特务的好材料。 刚刚挂掉九月的电话,包子的电话响起,接起来,就是包子的嚎叫:喂,宇多你跟子滕怎么回事,一个关机,一个打不通。我说你以后给我打电话能不能小点声啊,吓死我了! 刚才你小子给谁打电话呢? 九月啊。 哎,我说你小子怎么成天给九月打电话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什么啊,是她打给我。 哦,那就她看上你呗。 得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宇多啊,你说这年怎么越过越没意思啊。 我怎么知道。包子今年你爸妈回来不啊? 他俩还回来啊?我在我姥姥家过年,行了,没事我就挂了啊。 挂下电话我一看表,已经十一点了,想九月跟包子这俩人真是能侃。去厨房走了一圈,我妈跟三婶在厨房在做着饭,小姑打下手。我趁他们不注意,拿了一个酱猪蹄到屋里啃了起来。 一半酱猪蹄进肚,我的手机又响了,我这都赶上热线了。 是米格,他问我干什么呢,我说啃猪蹄呢。米格说他在外面,我说大过年的不在家猫着跑出去得瑟什么啊,米格说无聊。我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文人,成天无聊些什么,米格笑笑,说你有事么,没事陪我出来。我说行啊,我这也没事闲的呢,米格说好,你现在下楼,我在你奶家楼下。 穿好衣服,下楼,看见雪里的米格,看见我,笑。 我们沿着路一直走着,没方向地乱转,米格说今年的三十比往年宁静了许多。是啊,国家令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于是街上便不见放爆竹的小孩子,市里的新年便少了以往的热闹。 米格抬头,望着这个没有爆竹声的天空,聆听这个新年不该有的宁静。 宇多,你看,这年越过越没意思了。 我不说话,跟他继续在这个城市的街角安静地走着。 手机的响声,我郁闷了一下,习惯地掏出手机,可却不是我的。米格笑笑,接起手机,傻呵呵地站在那里哼哈了一阵后就挂了。我问是谁,米格说九月,现在去她家接她。 到九月家,见她正站在家门口,看到我们,很高兴地跑了过来。 她看了我一眼说,宇多你怎么也在啊,谁让你跟来的!我说怎么的,我来不行么,偷偷摸摸的把我们米格约出来准没什么好事,我是来保护米格的。九月白了我一眼,然后对米格说,米格,新年快乐。说完,她从背后拿出了一条围巾递给米格,她说,给你买的,戴上试试…… 心里一下子感到特别难受,我酸酸地咳嗽了一声。 九月白了我一眼,说你咳嗽什么啊,说完又撇来一条围巾给我,说少不了你的啊。我嘿嘿一个劲地傻笑,然后戴在了脖子上,挺舒服的。米格那条是米色的,而我的是蓝色的,我对九月说凭什么米格的比我的好看啊,我也要米色的。 米格笑了笑,摘下他的递给我,说那么咱俩换。 九月制止了他,说你别理他,宇多你那条围巾戴反啦,你俩的是一样的! 我们在街上转着,不知不觉,到了天黑。戴着九月买的围巾,我的心里异样的兴奋,米格也似乎十分喜欢这条围巾,一路笑着,时不时地伸手摸摸,拽拽,很爱惜的样子。 包子打来电话,他说他弄了一大堆炮仗,和小佳在自由港呢,让我们来一起放。 自由港,看见小佳正一手拿着一个安全烟花在雪里高兴地笑着跳着,九月见了,也尖叫着跑过去抱着小佳,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我喊包子的名字,然后和米格跑了过去,包子见我们跑来了,冲我们撇来两个摔炮。然后两响清脆的响声在我们的脚边开了花,我二话没说就给他按倒在了雪里。 包子和我在雪里撕打着,九月和小佳在一旁笑着助威,时不时踹上几脚。 打累了,站起来,然后大叫着踢了包子一脚:包子你把我的围巾弄脏啦! 包子的兜子里装了很多烟花,各式各样的,还有很多小时候没玩过的东西。我说包子你小子挺能耐啊,在哪搞的,包子说这你就别问了,什么东西我搞不到啊。说完,掏出一个粗大的炮仗,说这二踢脚可不好弄,我找人订做的,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快放啊。 于是我们几个男生放炮仗,女生放烟花。每每炮仗爆炸时,她们两个女孩子都要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尖叫,然后拿着燃烧着的烟花四处乱跑,像夜晚的天空里闪烁着的星星。 米格拿着魔术弹,看着一个个点燃的火星在天空中爆炸,然后安静地笑着。 窜天猴的声音,划破年三十安静的夜空…… 晚上,我们一家人一边看着晚会,一边守岁,大人们在包饺子,我和小弟拿着可乐喝着。爷爷说这晚会以前还能留下几首歌来,现在连着几年都没有好听的歌,相声小品也不怎么样,真是是一年不如一年。 低头,想着九月,躲在角落里傻傻地笑着当零点的钟声敲响时,我拨通了九月的电话。 九月,新年快乐…… 大人们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不亦乐乎,孩子们很吵,而我却很烦躁。年初一我在家里和米格闷了一天,面对面坐着,这么漫长的一天竟然让我们捱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年初二了,正琢磨着如何打发,就接到包子的电话,原来人都在他家呢。 于是我和米格直接从地上蹦起来,抄家伙就走,到马路上又蹦又跳地截了辆车,直奔包子家。 敲开门,就见一伙人四仰八叉地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使劲往嘴里塞着东西,见我们来了,理都没理。我没说什么,坐到子滕的旁边,拿起厅可乐,喝了起来。然后从九月手里抢过遥控器,摇了一圈台,看她一脸酸相,又还给了她。 米格问子滕,小米呢?这才发现,小米不在。 子滕说她没来,在家。然后继续看着电视。 米格说,我想去看她,她家。 然后所有人都怔了一小下,齐唰唰地看向子滕,子滕没说什么。 我们徒步来到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子滕带着我们在一条窄小的巷子里穿梭着,我四处打量着这里,阴暗,潮湿,还有发霉的墙,阴冷的小风……两个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呲牙咧嘴的,生怕踩到什么脏的东西。 大家都在惊异,我们所居住的这个繁华的城市里,竟然还存在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巷子很长,长长的似乎没有个尽头。 子滕停在了一扇掉了漆的防盗门前,上面的春联,是崭新的,写着一些很吉利的话。米格走上前去,轻敲了几下门,然后我们就听到屋子里的脚步声。门开了,小米的脸僵在那里,一时间,大家都很尴尬,小米看子滕,子滕下意识地把头转到了别处。米格说,我让子滕带我们来的,我想来你家看看。 屋子里很阴暗,像住过了几十年一样,屋子里弥漫着的潮湿的空气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角落里我看见了一个火炉,里面正跳动着火苗,它所在的墙,已经被熏得漆黑。屋子中间是张饭桌,旁边只有四个凳子,子滕和米格站着…… 小米低着头,不说话,炉子里一直传出燃烧的声音,并伴随着几声爆破。 米格把买来的水果放在桌上,说我们给你买的。 小米说,谢谢。 只知道小米家很困难,可我没想到,竟然困难到这种程度。破旧的平房,烧煤取暖,只有四个凳子而且有一个脚蹬已经裂开,阴冷的墙泛着潮气已经布满了青灰色的霉菌……这是我们想都想不到的。我突然感到很难过,我想大家都应该很难过吧,小米的那些朋友,死也应该不会想到小米家是这样子的。 九月小心地站起身,走到小米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小米倒在九月的怀里,哭了,九月抚摩她光滑的头发,一遍遍地。九月说,小米,大家都是你的朋友…… 子滕打开门出去了,米格也跟了出去。 小米妈妈回来时,已经下午了,她见到我们,愣了一下。我们忙站起身,齐唰唰地喊阿姨过年好,小米妈妈笑了,点头说好好,都是小米的同学吧,你们坐,坐啊,晚上都别走了,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说完她就脱了衣服,摘下手套,匆匆地进了厨房。她摘手套的时候,我看见,她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已经有些皲裂了。小米和她妈妈长得很像,而小米多了份清秀她妈妈却多了份沧桑,小米妈妈年轻时一定很漂亮,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可是生活已经使这个曾经的貌美的女人疲惫不堪,她衰老了。 子滕说,她给人当保姆维持这个家。子滕说,小米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谁。子滕说,阿姨有一张照片,她真的好美。 小米妈妈做了许多菜,摆了一桌子,小米到邻居家借了几个凳子,我们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小米妈妈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很开心,两只手在围裙上蹭来蹭去,又时不时地搓着,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好。 子滕说,阿姨,来,坐,一起吃啊。小米妈妈点点头,坐了下来,她的脸上仍挂着笑,久久不退去。 吃饭时,小米妈妈一直嘱咐我们多吃,并不时地给子滕碗里夹肉,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子滕。小米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年初二,我们几个,在小米家度过的。 年初二,下雪了,落雪缤纷…… 第二十七章 (三十八) 年初二后,大家突然消沉了,应该都在难过吧。剩下的几天里,米格和我一直在我家呆着,一遍遍地反复听着朴树的歌,听到最后进入了一种幻觉中,身处的空间,不停地转换着,一会是金色的麦田,一会是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一会是阴暗的森林,听到小溪流过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快成仙了,嗯。 九月来时快中午了吧,我忙把刚才的幻觉告诉她,然后看着她惊讶的表情。过了一会,九月问我们,你们多长时间没吃饭了?然后我就开始回忆最后一顿饭是在哪吃的,隐约地好像想不起来了,我问米格说有一天没吃了吧,米格说,一天半。 九月说,这就对了,我看你是饿昏了。 说完,九月跑到厨房翻出来两盒康师傅泡好给我和米格,我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九月看着我们,笑。 朴树的声音,咿咿呀呀地放着,九月说真没见过你们这样听音乐的,什么歌天天听不也得听恶心了啊。米格说,他的歌永远也听不够……再给我泡一盒…… 九月笑,说你俩真够可以的,没人照顾,我看你俩能饿死在这!说完起身往厨房去。 我的面也吃完了,大喊了一嗓子说,我也再泡一盒! 撕开包装,撒上料,然后倒进热水,找了本书扣好。不一会,香喷喷的味道就从缝隙里飘了出来,我忙上前去拿,可手被九月狠狠地打了一下,说还没好呢你急什么。 米格看我,笑了一下。 我掏出手机摆弄着,突然发现了双喜的名字,于是便弄了条短信发了过去:小样的,干什么呢。年过得怎么样? 不一会,收到回复:你小子吵什么吵,你老师我这相亲呢! 我妈回来时看见九月眉开眼笑的,她特别喜欢九月,总幻想着是她的儿媳妇,所以一见到她来我家就特别奸邪地笑着。想想我妈也挺有意思,也不知道我妈她知道不知道,我也多想九月是她儿媳妇。 米格很久没有写东西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灵感。 每每提及小米,米格都深深地叹息,子滕和小米已经在他的心里划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久久不能愈合的。 不愿再去想小米,她是我们每个人心上的一道伤痕。然而我比他们多一道,因为九月。对九月的思念,已经无可救药,怕是一刻见不到她,都要窒息,于是我开始变得烦躁。米格依然静得像水一样。 不知不觉地,又要上学了,我们就这样,浪费掉了我们初中的最后一个长假。 进校门就会看到红色的大榜,每个人都榜上有名,我和米格的名字都又重回到第一张大榜上了,在九月的前面,这小丫头是考不过我们俩的。 见到双喜,问他说相亲相得如何,双喜说有门。我直拿眼睛撇他。 初三的课程,除了永刚的化学还有英语的几个单元,所有的科都结束了,匆匆进入了总复习阶段,数学是没完没了的综合练习,语文是初一初二的古文古诗词背默,弄得我们一个个恨不得长出四个脑袋八只爪来。 永刚仍不紧不慢地讲着课,在他眼里似乎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永刚说,其实当化学老师是最惨的,年年教初三,恶心死人了。酸碱盐已经有很多人听不明白了,于是他们开始以一种消极的态度抵抗着化学课,永刚不予理睬,继续按进度完成他的课时。有一次永刚发火了,而且很大,铁的讲桌,被他生生地用拳头砸出了一个坑来,后来校长给他批了,我们也真正见识到了永刚的威力。但永刚平时还是和蔼的,他上课时对我们谈及最多的,还是他的姑娘,如何如何好看如何如何听话比老高家的儿子强多了,老高不生气,让永刚随便说,说再好将来也是他家的媳妇。 小沫仍天天神情恍惚地盯着米格看,很让人受不了。 于雷见到我们,总是绕道走,脸色很难看。 包子嘱咐子滕要天天送小米回家,要经常在她身边,子滕点头。 然后日子一天天地飞快地过着,想起了初一的时候学的一个英语短语:time flies.经过几场寒流,这个新的春天,终于提起裙摆轻盈地向我们走来了。我和米格也终于脱掉笨重的羽绒服换上春装,小山坡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顺着山势,流成一条小溪,映着未化开的雪,晶莹,剔透。薄薄的雪层下,有着娇嫩的绿色,米格说,我们的夏天,在复苏。 那天在小山坡,我们亲眼看到子滕和小米在那棵最大的树下相拥,很亲昵的样子。然后我们在一旁放声地笑,大声叫他们的名字,子滕和小米见了,脸红得像个西红柿,我和九月叫着跑过去起哄,跳啊跳啊,踩得地上的雪水飞溅。 当九月站在我和米格的面前提醒我们她的生日礼物时,我和米格都吓了一跳。 九月大叫:你们两个到底把没把我放在心里呀! 于是周日一上午我和米格在西联跑断了腿,终于买到了心仪的东西给九月,我买了一个很大的抱抱熊,在它的脚上我签上了我的名字。而米格买了一幅油画,上面大片大片的绿色,里面有三个孩子,手拉着手,奔跑着…… 我说,这女生过生日就是麻烦,还要送东西。 米格不说话。 我说米格啊,你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过生日时你咋没想着给我买过礼物呢?米格瞪我说好像你给我买过似的。 我和米格走着,风把我们的头发吹乱。 (三十九) 九月的生日说到就到了,她站在走廊里,堵每一个熟人,大肆地敛财,行为十分恶劣,气焰十分嚣张,造成的后果十分严重。整整一天,我们看见九月捧着一大堆的东西往班里运,还找我和米格当搬运工。 为此我批评过九月,九月说我没她人缘好,所以嫉妒。于是我无语。 整整一上午,我们看见小米的脸色难看得吓人我们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有些不舒服。 下午放假,九月找了一大帮子人去她家疯。 我和米格在家准备了一下,我特意穿了那件蓝色的风衣,戴上九月送给我的围巾。米格找出他那件白色的外套,脖子上也套着和我一样的围巾,我们相互看了一眼,笑了。 到九月家时,我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很热闹。 我看见九月,打扮的很漂亮,一身紫色的夹克特别惹眼。她见了我们很高兴,蹭蹭跑过来,说你们带什么礼物啦?我鄙视了她一眼说就知道礼物,说完把抱抱熊给她说这是给你买的。 九月见了,高兴的不得了,抱着抱抱熊左亲一下右亲一下的,说哎呀真可爱呀。我笑着说你看看我挑的能不好么,喜欢么?九月点头说,喜欢。我说,不谢谢我?九月说谢什么呀,咱俩谁跟谁呀,应该的。 我愣了,好像现在送礼物的人是她似的。 九月对米格说,米格,你买什么了? 米格这才从背后拿出那幅画,九月拿在手里,看着那幅画,笑了。九月说,米格,谢谢你,我很喜欢。米格笑了,说你喜欢就好。 九月笑着跑到自己的房间取下挂在她床头的画,换上米格送的。 我说凭什么你小子的东西她就那么喜欢啊,米格说品位的差异,你那东西不好。我说哪不好啊,我可花了一百多块买的呢,你那破玩意才四十。米格说嫉妒就直说,少酸。 我白了米格一眼,看那幅画,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那三个孩子,似乎就是我们…… 包子在人群里边大喊大叫,搂着小佳,跟里边的一群人混得铁熟。子滕站起身,叫我和米格的名字,我俩走过去,不见小米,于是问子滕说小米怎么没来。子滕说她不舒服,回家了,我说哦,好好关心关心人家,子滕点头。 九月穿梭在我们中间,笑得特别好看,她把头发放了下来,长长的披在肩上,好美。 九月时不时地要走进自己的屋里,站在米格买的那幅画前注视一会,她把我叫到身边,对我说,宇多,你看这画上的三个人,真的好像我们。望不尽,那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 米格怕生,何况今天有这么多生人在场他就更有些不知所措了,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看着我们不说话。九月见了,忙坐到米格的身边,陪他聊天。 吃东西的时候,我拼命地往嘴里塞着吃的,往嘴里灌着喝的,活像一个饿死鬼。 九月说宇多你吃那么急干什么,谁也没跟你抢,我说不多吃点行么,看我一定要把买礼物的钱吃出来!说完又抓起一个鸡腿汉堡嚼了起来。九月狠捶我的脑袋一下。 九月对米格说你也吃啊,米格哦了一声随便抓了点薯片塞进了嘴里。九月笑了,拿起一个汉堡走到他身边说你不吃我喂你,来张嘴……啊……这才乖么…… 我不吃了,坐在那里看着九月,张开嘴,说我也要娘子喂。九月白了我一眼,拿起几张餐纸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说这不公平,九月笑。 包子大声地笑着,很放肆地,大声地张罗大家伙要去嚎歌,我们忙把他按了下去说你还是歇一会去吧。子滕一个人喝着罐啤酒,然后把啤酒放在桌上,准备拿只鸡腿吃,可胳膊碰倒了啤酒罐子,啤酒洒了一桌。子滕忙去扶罐子,可是又把碗碰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大家都吓了一跳。 包子问子滕说你小子怎么回事,子滕说没什么没什么。 小佳看着子滕,说是不是小米出什么事了啊,包子打了她一下,说你瞎说什么啊。小佳生气了,抬手扇包子的脸,说就你不瞎说,包子大叫我错啦! 天色暗了下来,不久就到了晚上。那帮子人陆续地离开了,很快九月家里只剩下我,米格还有九月三个人了。屋子里被那些人弄得乱七八糟,米格帮着九月打扫着战场,我则躺在九月的床上揉着快要撑炸的肚子,说哎呀不行了撑死我了。 屋子收拾干净了,我就和九月坐在地上看窗外的星星,米格躺在沙发上安静地听着朴树…… 打开冰箱,没有发现可乐,于是便拿了几听啤酒,启开,咕嘟咕嘟喝到肚子里,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嗝,特别清凉。 月亮又圆了,今晚没有云,所以显得月光异样的清澈,牛奶一样。我的脑子开始过电影般地闪现着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片段里,九月的影子特别清晰……不知不觉,三厅啤酒已经下肚,胃里火燎一样的舒服,九月也启开一厅,陪我一起喝。 九月说,宇多,你在想什么呢?我说,我们的事情。九月笑了,说我也是。 面前,已经摆了六个空罐子。 有些头疼,迷迷糊糊的,可能有些醉了吧。站起身,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捂着嘴连忙跑向卫生间,趴在坐便的边上,哇哇吐了起来……抬起水龙头,清澈的水从里面哗哗地流了出来,碰到池壁,溅在脸上,很凉。我随便捧了两捧水扬到脸上,清醒了许多,但头还是疼。 脑子里,九月,九月,九月,还是九月…… 从卫生间出来就一头撞见九月,她着急地说宇多你要死啊喝那么多!说着抬起手扶我进屋去。我们坐在地上,我的身子斜瘫在九月的身上,九月身上的味道,从鼻子,一直传遍全身……迷醉的眼里,模模糊糊映着九月的影子,突然一种冲动涌上心头,突然得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 我想我应该告诉她,应该让她知道。 于是我抓住九月的手,看着她,对她说,九月你看着我。 我们的目光对视。 九月,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嗯,你说吧。 你……喜欢我么? 你疯啦,抽什么风啊。 你别……我这是认真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哎呀,不跟你闹了。 我一把抱住九月,紧紧的,九月被我突然的行为吓坏了,想把我推开,可是没有成功,于是我便把她抱得更紧了。九月一直反抗着,可是很徒劳。 宇多你干什么呀你! 九月,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 什么呀,宇多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答应我吧,现在。 你疯啦!九月挣脱我,扭开门,跑了。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叫她的名字,也跟着跑了出来。追上九月,拉住她。 外面的空气仍很冷,被冷空气这么一激,脑子也清醒了大半。于是我开始有些后怕,我使劲拍了拍昏沉的头,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喝多了,可是……可是我喜欢你是真的啊,很久了,我真的一直想让你真正的做我娘子,九月你知道么! 九月看着我,不久就有晶莹的东西从她眼睛里流出,她哭了。 九月你别哭啊,是我不好,刚才太激动了。 宇多,对不起。对不起,宇多,我们不可以的…… 为什么啊,九月我真的是认真的。你还想什么呢,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答应我,好么? 我们真的不可以。 我愣了,双手把住她的肩膀,然后捧起她的脸,拭去上面的液体,说看我的娘子,哭得跟小花猫似的,多难看。 九月笑了出来,但很快恢复了刚才的表情。她说,我以后不是你的娘子了。 又一阵的难过,我突然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你……是不是喜欢……别人? 嗯…… 是谁,告诉我。 ……米格…… 当我听到那两个字时,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一刻我的心脏停止了一阵的跳动。我的表情,凝固在风中,就像高空坠物的感觉,从很高很高的地方,一下子,冲向地面,砰……米格,我最好的兄弟。 九月说,宇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低头,我轻轻地笑了。 起风了,风把我和九月的头发吹起。 回到九月家,朴树咿咿呀呀的声音仍在继续,可是躺在沙发上听朴树的人已经不在。打米格的手机,传来的是叫魂一般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怎么会这个样子,怎么会呢?是在做梦么,那么,这个梦我不想做了,快让我醒来,睁开眼,在那个夏末。 空荡荡的屋子里,我,九月,还有夜。 我靠着墙,看着眼前那个黑色的保持着寂寞坐姿的影子发呆,但那个影子的眼睛,依然明亮,像窗外的月光一样皎洁。我心里绞一样的疼痛,没有节奏地跳着,让我有些喘不上气来。 九月,那个…… 她不理我,转身,双手抱膝,把头深深地埋在里面。我真想一下子冲到她的身前,抱着她把一切说清楚,从那个夏末以来对她所有的爱恋,对她的思念。可是我没有,我想她此刻就像个受了惊并且伤痕累累的动物吧,她需要安静。 我轻轻动了动身子,却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应该让她静一静,我想。于是我拿起我的衣服,打开门,出去。脚刚刚迈出去,又迈了回来,但我却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我回头对九月说,我先回去了,嗯,自己在家要乖,我走了…… 门轻轻地合上,我听到弹簧锁清脆扣合的声音,凉风吹面,弄乱我的头发。 (九月) 当宇多紧紧抱住我说喜欢我时,我心里特别的疼,疼得厉害。 宇多,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真的是喜欢米格,在那个夏末,整个夏天最繁华的尽头。他是那么的让我痴迷,让我疯狂地为他不顾一切…… 我仍记得第一次在网上认识米格时,他个人资料里的话:风轻月晓,花香鸟笑,此夜正好,尚缺烦恼。 嗯,“此夜正好,尚缺烦恼”,多么有趣的一句话,多么有意思的一个男孩子,于是从那刻我就开始喜欢上了他。他是一个写手,在很多地方我都可以找到署名为米格的文章,长长短短灵动飘逸伴着独特忧伤的句子,娓娓为每一个人讲述着一个个故事,人情冷暖,聚散离合。他的才华,在他的文字里被展现的淋漓尽致,于是每夜看他的文章成了我那时上网唯一做的事情,流泪,轻叹,微笑…… 后来我加了他的qq,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不怎么说话,应该在写文章吧。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有时蹦出些让人难懂的句子,有时又说出很多白痴的话出来,但无论什么,我都坐在电脑前安静地等着他的话。 米格是个内向的男孩子,我想。在他的内心里一定藏着很多我并不理解的伤痛,他对我来说是神秘的,然而女孩子是喜欢神秘的男孩子的,我喜欢他,喜欢得理所当然。 当我知道我们在一个城市时,我激动得快要死掉了,于是他在我的死磨烂缠下,答应出来与我见面,于是我又死了一次。那天我一夜没合眼,想着如何打扮自己才能让他喜欢…… 见米格第一眼时,我笑了,他与我想像中的一样,干净帅气,但是那双眼睛透出的迷惘让我有些心疼。那天我们聊得并不是很愉快,他似乎很讨厌我的样子,不跟我说话,倒是宇多很健谈。 再后来,我融入了那两个男孩子之间。 我才发现,原来米格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孩子,他呆在与我们不同的一个世界,承受着难以言表的寂寞和痛苦。他喜欢朴树,他说在朴树的身上他看到了很多他的影子,他们都是心灵寂寞的人,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自己的繁华。 小山坡,那个承载米格和宇多所有快乐的地方。米格是个沉静的孩子,可是在小山坡,他却一直在笑,看见他笑,我真的好开心。每晚我都念着米格的名字睡觉,脑子里想着米格的样子才肯合眼。我喜欢他的一切,我想融入他的内心深处,融入他的忧伤,可是他总好像有意地避开我的样子,对我漠不关心,可是有时他分明在对我笑,时时刻刻在我的身边啊,是我不知足么? 记得在哪里看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我记得看到那句话时,我就哭了,米格,我一直在你的身边,可是你怎么连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呢? 米格,我是那么喜欢你呀,你知道么,知道么知道么知道么? 我不求你喜欢我,只求你多注意我,哪怕给我一点暗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对你表白。可是你却什么都没有给我,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也好呀。 然而我连这一点点都不配得到么? 宇多,你对我好,我知道的。我还是很怀念在网上那段日子,我从那时起,就把你当作哥哥一样看待的,有什么难过的事情,都会对你讲,真的宇多。谢谢你对我的安慰,有你在我真的感到好幸福,可是我的心里早就有了米格,再不能装下任何人了。宇多,我多么希望我们俩之间永远存在着友谊,宇多,真的对不起。 宇多,你知道么,其实我好嫉妒你的,你和米格,那么好。 你们能有对方这样一个好的朋友,你们是幸福的,是那么让人羡慕,我也想有像你们这样的一个贴心的朋友,可是好难。我特别想融入你们的生活,和你们手拉着手漫天飞扬着,可当我和你们接触的越多就越发现你们之间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你们之间的那种默契,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 呵呵,你们这两个孩子。 我和你们在一起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和你们在小山坡玩的日子,那里真的好美,我从没见你们这么开心过的。 米格,你知道么,我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在生日那天收到你的礼物的时候,我当时兴奋的都要哭出来了,可我还是抑制住了心里的激动。可是也是在那晚,我抱着你的画,哭了整整一夜。 为什么,老天总是捉弄人呢? 你们谁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呀? 米格,宇多,我突然有些后怕,怕这件事情,使我们三个,行同陌路,我真的好怕。 是在做梦么,那么,这个梦我不想做了,快让我醒来,睁开眼,你们还在我的身边,于是我笑,轻声叫你们的名字,叫你们宇多,米格…… 到米格家,屋子里的灯都关着,米格就静静地坐在月光里。月光把他的脸映的很亮,泛着温柔的光。此刻他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东西,并非以前的深邃与迷惘。 在那里,我看到了委屈,像一个丢失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 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米格,我向九月表白了,对她说了很多,她也…… 好了我知道了。 米格,其实我知道,你也喜欢九月,是么? 米格点头。 我也是,我对她的感情并不比你少。可是,她喜欢的是你。 我看见,米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窗外的月亮…… (米格) 零五年的九月,来得未免也太迟了。 从一打眼,就深深喜欢上了那个叫九月的女孩子,就在那个繁华的九月。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知道,就是她了,嗯,没有错,她就是那个我每每在梦中见到的却看不清容颜的女孩子。 她的影象,自此就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 于是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我都会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九月,九月……一遍遍,荡漾在我的心里,周而复始。 从那时起,便开始一种思念,和耳朵里朴树召唤般的声音产生共鸣,幸福地疼痛。 也是从那时起,我的文字,多了一种静谧的温柔。 我对宇多说,这是一场劫难,我们谁也在劫难逃。宇多说我疯了,可能是吧。 后来,那个女孩子阴差阳错地融入了我的生活。 九月和宇多,很投缘,两个张扬而又寂寞的孩子,他们俩在一起永远都是有说不完的话,吵不完的架,总是孩子气地在我身边笑呀闹呀的,好像总也长不大的样子。有时看着他们心里很羡慕,也想加入他们,然而不行。 我从小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有很多时候,都想过暗示九月我心里的想法,但是我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看着她,温柔地笑,希望她有一天会明白我的想法,明白在她身边有一个男孩子,正深深地喜欢着她,嗯,深深地…… 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回忆了,很小吧,总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拿出藏在记忆里的许多的碎片拿出来把它们拼凑起来,幸福地回忆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点点滴滴。 朴树的歌,总会给人带入幻觉,脑海里会出现一幅幅让人心疼的画面。 《来不及》里,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里面,九月穿着白色的裙子在那片绿色里舞着,是那么美。她对我说,米格,你过来呀,米格,我喜欢你呀,过来呀……我便不顾一切地向她跑去,一直这么跑着…… 宇多,我的好兄弟。 有时候,就会常常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我们还不高,天天在一起跑呀跳呀,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宇多,你的性子永远是那么风风火火的,什么事情都冲在我的前面,有什么危险你也是会无意识地站在我的前面保护着我。你永远都是在我前面的,而我在你身后,感到异样的安全,在我心里,你其实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样。 记得小时侯,你总是对我说,米格,有我呢。而我则看着你,对你点头。 我总是认真地完成你叫我做的每一件事,因为我知道,你永远是对的,永远是为我好的。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了你的一切,习惯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那么理 第二十八章 (四十一) 我和米格,正自觉不自觉地躲着九月。 日子,依然一天天飘荡着。 那夜的伤疤,依然在隐隐作痛,在我的心里,米格的心里,九月的心里……我想,如果我那天没有喝多,如果我抑制住自己的情感,那么,我们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呢? 米格说,这不怪你,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的。 真的么,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么?那么为什么不让它晚一点呢,我宁可偷偷地喜欢九月一辈子。 我们在小山坡坐着,背靠背,依然像以前一样,我们望天,依然像以前一样,可是我们彼此的心里呢?九月的影子梦靥一样地萦绕在我和米格之间,一点点,吞噬着我们……我和米格之间,几乎没有了对白,似乎是更疏远了,也似乎是更默契了,总之我们之间的沉静全部融在了这片小山坡,这里,是我们的。 小山坡终于又绿了,绿得娇嫩。 学校的日子,无聊得快要逼疯所有的人。整天昏天暗地的卷子,弄得全初三上下苦不堪言,我和米格发现原来学习真的可以麻痹一个人的神经,于是我们便打心眼里的开始喜欢上了学习,那样可以让我们暂时忘记那段梦靥。 永刚的化学课,几乎剩不下几个听的了,因为听不懂。双喜也放弃了他没有希望的所谓的终身大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伟大的教育事业中,所有的人都忙碌开了。老师不离嘴的话:离中考就一百多天了,大家要挺住! 我,米格,还有九月,就这么各自沉溺在彼此的沉默中,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我们几个围着烂醉的子滕,看子滕手里的液体咕嘟咕嘟地流进他的身体,他的喉结有节奏地动着……子滕扒在桌子上笑,应该是笑吧,可是声音却比哭还要让人难受,他没有流眼泪,想必早已经流干。子滕突然开始吐了起来,手伏着桌子,粘稠东西从他嘴里涌出,带着腐味。吐过了,子滕又拿起一瓶酒,九月一把把酒瓶夺了过来说子滕你不能再喝了!子滕看着九月,含混不清地大叫说你他妈的给我拿来,说完上前去抢,却扑了个空。 包子怒了,揪起子滕的衣领,说杨子滕我他妈的瞧不起你,然后抬手照着子滕的脸就是一拳。子滕沉重地倒在了地上,小佳蹲下身去伏子滕,对包子说你干什么下那么狠的手啊!包子说你瞅瞅他成什么样了,还是个男人不是了! 然后我们就听见子滕哭了,野兽一样嘶哑地嚎着,说我真他妈不是男人啊,我真他妈不是…… 米格呆呆地看着子滕,不说话。 子滕和小米分手了,很突然,没有任何原因也没有任何矛盾,在那个下着小雨的夜。我们都很奇怪,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至少分手也要有个前奏。突然,都太突然了,最近总发生些突然的事情。 子滕这样子,是没法回家的,包子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来给子滕家打电话,告诉阿姨子滕今晚在他家住就不回去了。子滕妈没反对,嘱咐了一下不要睡得太晚就挂了。 包子看我们,说都站着干什么呢,抬走啊。 于是九月跑出去拦车,我和米格还有包子把子滕抬进了车里。 包子家,子滕烂醉地躺在床上吐着胡话,但仍叫着小米的名字,有时又哇哇地大哭,像个孩子一样。 九月说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我说我怎么知道,要不给小米打个电话问问。九月说行,掏出手机拨小米的号码,可是不久就传出了电话已关机的提示。 九月问我说这怎么办啊。米格说,出事了。 早上,子滕的酒劲还没有醒过来,于是我们到学校跟双喜请了一个假说子滕病了,双喜没说什么。 中午,我们把小米堵在了操场的一角。小米的眼睛仍红肿着,和前几天我和米格见到的一样,她的面色很憔悴,见到我们,就越发地苍白了。小米紧紧地靠着墙,抬起眼睛看着我们,很害怕的样子。 小米瑟缩着,像是风中的一株破败的小花。 我说小米,你告诉我们,你跟子滕到底怎么了,小米说,我们分手了。我说你们两个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呢?小米不说话,过了一会,她说,我对他没感觉了。 米格笑,走到小米面前,说小米你看着我。小米抬头看他。米格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小米和米格对视。良久,米格说,你在撒谎,你还喜欢着子滕…… 不,不是,我不喜欢他了!小米突然叫了出来,她从我们中间冲了出来,哭着跑掉了…… 米格望着小米的背影,不动。良久,他静静地说,小米在逃避。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 (小米) 当我看到眼前的于雷时,我手里的碗啪地掉在了地上,打了一地,碎片飞落到各个角落。 我听见他放荡地笑着,说呦,这么一个大美女在这么个小地方刷盘子,真可怜啊。说完,他继续放荡地笑,他的笑声让我发毛,于是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说,哪里碍着你了……你管不着!于雷笑了,说能不能管得着我还真不知道,这样吧,我回去问问我那些朋友看看我到底能管得着还是管不着。 我吓了一跳,如果他回到学校乱讲,那就全完了。 你……能不能不跟别人说…… 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啊,是不是在求我啊,你再说一遍呗。 求求你……求求你别跟别人讲行么? 哟,大美女也会求人啊,跟你说吧,其实你那点事我都打听明白了,就连你家那些情况…… 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叫我不说,其实也行啊,那可得看我心情了。说完于雷走上前来,抓住我的手,我很害怕,想把手缩回去,可是他攥得实在太紧。他说这么嫩的一双手,刷盘子真是太可惜了,哎…… 我怕极了,心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我使劲把手挣脱了出来,说,你放尊重点! 哈哈,大美女还挺正经的……少给我来这套,小心我把你的事全抖出来!说完于雷又抬手来摸我的脸,可是这次我没有躲闪,任凭他那双手在我脸上游动,很痒,弄得我很难受。他说,这才乖。 于雷说,明天下午放学后,在学校东墙角等我。然后就走了。 我呆呆地立在那里,眼泪涌了出来。我很生气,因为他威胁我,然而我更多的是害怕,因为他在拿我的自尊心来威胁我。小米,你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啊!如果他讲出去,我就完了,真的全完了,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的那些眼神,我不愿意再回到那个火坑里去,绝不能…… 整整一下午我都是在惶恐中度过的。 我下班时看到子滕在门口等我,他看着我,眯起眼睛,露出好看的笑,我问他来干什么,子滕说,今天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快乐。 子滕拉着我的手,穿梭在这个城市的角落,路上有很多卖玫瑰花的人,向我们祝福,并让我们买花,子滕笑着买了一朵,放在我的手里。我看着手里的玫瑰,幸福地笑着,然而内心里又剧烈地疼痛着,这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不停地折磨着我,撕咬着我…… 不久,手里的玫瑰在冷风中有些打蔫了。 冷饮厅里,子滕刮了一勺冰点喂我,我张开嘴轻轻地抿进嘴里,然后笑。别人看见我们们也在笑,他们在为我们祝福。子滕抬起头,注视着我的眼睛。忽然我脑子里又闪过了于雷放荡的笑,我慌忙避过他的目光,装着张望的样子瞧向窗外…… 怎么了,不舒服么? 我忙说没什么,挺好的呀。然而我那刻是那么的难过,我不能告诉子滕,这样他会为我担心的,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情人节的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去上学时,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子滕见到我,上前来关心地问我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我骗他说作业太多写到很晚。子滕说哦,以后别熬夜写作业了,身体要紧。 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丝难过,这是我第一次欺骗子滕。 放学时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对子滕说还有些事要办,不用他送了,于是子滕走了,走时嘱咐我注意安全。 看着子滕的背影,我苦笑一下,一个人踩着夕阳往东墙那里去,见于雷站在那里等着我。他见到我很高兴,走上前来捏我的脸说大美女好守约啊,真给我面子……嘿嘿。我说,你让我来干什么? 于雷说不干什么啊,想跟你聊聊啊,以前呢,你总躲着我,没机会,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啊……说完他上前来搂我,我一惊,拨开他的手说你干什么。于雷笑,很轻浮的,说莫小米你挺正经的啊,跟杨子滕做过没有啊? 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下流的问题,我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于雷笑,这次是很放荡的,笑声在空阔的操场上传开,不久有了回声。他说后天下午放学你还在这等我,咱们俩好好出去谈一谈。说完他就转身走了,继续他那放荡的笑,荡漾在夕阳的晚风中…… 突然觉得,我开始陷入了一个巨大而且黑暗的旋涡,不可自拔了。 惶恐游走于我的全身,于雷那放荡的笑阴魂不散地萦绕着我,折磨着我。我应该把这些告诉他们,让他们帮我想我该怎么做,不可以的,万一于雷把我的家境告诉所有人……不行…… 子滕,我应该告诉他,嗯,我的子滕,他会救我的。于是我拨子滕的手机,可是他却没有开机。 和于雷约定的那天,是九月的生日,子滕找我去,可是我却推脱以身子难受。子滕说那他也不去了留下来陪我,我没答应,子滕再没多说什么,仍是嘱咐我说身体要紧。 见到于雷,看见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快意的笑,他说,跟我走。 那是一条不归路,每走一步,身后的路就会迅速地消失…… 于雷把我带到宾馆,走进电梯,按下按扭,电梯门关上了。这一段时间他的的胳膊一直搭在我的肩膀上。电梯上升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眩晕感,就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随着电梯一声清脆的响声,电梯门开了。 我尾随着于雷来到一间房前,我看见他掏出卡划开门让我进去。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去。 随着那声沉闷的关门声,我知道,我将彻底毁掉,嗯,彻底。 于雷放荡地笑着,他一把把我推到墙上,说莫小米我喜欢了你那么长时间,你他妈的却连瞅都不瞅我一眼,今天怎么会栽到我的手里呢,哈哈哈哈……当时我那么追你,你都不干,现在就这么一吓就给你弄到手了,那几个面子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啊,死要什么脸啊你,你说你是不是犯贱吧。 他把我揽在怀里,吻我,我反抗。 杨子滕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的,以后跟我就行了,我会好好待你的……小米,小米…… 听到子滕的名字时,我一下子警醒了。天啊,我在做什么,我在背叛子滕么?我尖叫,用尽全力把于雷推开,冲向门口…… 于雷把我抓住,说莫小米你给我想好了,我随便你出不出去。我警告你,你要是现在踏出这个门…… 于是那刻,我真的绝望了,眼泪。于雷笑了,说不要哭么,一边说他一边脱我的衣服,我没有反抗,他说,这就对了。 于是那晚,于雷强奸了我,很疯狂地在我的身上发泄着,放荡地笑着。我用力闭上眼,哭。 我的脑子里,是我的子滕,还有那繁华的夏天,在我脑子里,旋转,旋转……越来越快,于是子滕就迷失了,然后是那些耀眼的绿色,也消失了,一片黑白的世界,再后来,就一片空白…… 我眼睁睁地看着于雷,那个在我身上撒野的人,他看我笑。 我咬了他一口,狠狠地,在他的脖子上。 他抬手给了我一巴掌,于是脸上火辣辣的疼着,透过满眼的泪水,我看见他那张厌人的脸。他骂我,小贱人。 是啊,贱人,我真贱…… 完事后我哭着穿好衣服走了,到家时已经十二点了。那晚我蜷缩在被窝里抱着膝盖啜泣了一夜……脑子里尽是于雷的笑,还有我的子滕,不,他已经不是我的子滕了,我不配属于他了,我背叛了他。 子滕,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子滕见到我问我说怎么了哭得眼睛跟桃子似的,我说没什么。子滕说小米你有事瞒我,你说,出什么事了?我说真的没什么,你烦不烦啊! 我看见子滕的表情凝固了,然后他就走掉了,没说一句话。这是我第一次与子滕翻脸。 整整一上午,我都在班级的角落里哭泣,其实我这时已经没有了眼泪。 整整一上午,我一直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我还爱子滕么?答案是肯定的,非常爱。 我是爱子滕的,然而我已经不干净了,我不配和他在一起了,也许他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嗯,一定会的。想到这里,我又哭了,子滕,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晚上子滕送我回家,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不说话,应该还是因为今天上午的事吧,他怕我生气。天下着小雨,春雨阴冷阴冷的,冷到了骨头里。 我想,该结束了,其实很快的,很快就会过去的。于是我股起勇气转过头对子滕说,子滕,咱们分手吧。 为什么啊,咱们不是好好的么。 对不起,请你成全。 小米,咱别开玩笑了啊。 子滕,我是认真的。请你成全。 我们两个人沉默,我低着头,不敢注视他的眼睛,我怕我看了,就会立刻反悔。 子滕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成全你。 我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快,突然有些失望。原来我是一直期盼着子滕会走上前来抱着我说不要离开我的,那样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哭着把自己的委屈告诉子滕然后他会摸着我的头发说没关系,无论怎样我都会跟你在一起。然而我猜错了,子滕温柔地答应了分手。成全,子滕成全了我,没有任何怨言,尽管我非常希望他有一点点的挽留,哪怕是一点点的。 这就是曾经的我的子滕,那个对我无限温柔的子滕。 我轻声抽了一下鼻子低声说,谢谢,谢谢你的成全。 于是我们两个人便都走了,背靠着背,我没有勇气回头去看一眼,因为我怕看见子滕在身后望着我。不可以的,子滕不可以跟不干净的莫小米在一起,分手是对的。可是当我转过身时,我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时雨下大了,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雨水…… 这时我听见身后,有人唱起我最爱听的《冷雨夜》。 “任雨洒我面,难分水点泪痕,相对望,无声紧拥抱着……” 我大声地哭,叫出了声音,我说,子滕——对不起。 失去初夜的第二个雨夜,我和我爱的人分手了。算算,我们整整相处了一年。 我哭着跑回了家,趴在床上呜呜地哭着,哭过后我在家里,我所有可以回忆的东西全部扔到了火炉里。 火烧得更旺了,我看着舞蹈的火苗,又开始了啜泣…… 子滕醒了,醒来时仍喊着小米的名字。我摇着子滕的肩,说子滕,是我们啊! 宇多是你啊,宇多,我和小米分手了。 我知道…… 九月轻轻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出去。包子家客厅里,九月对我说,子滕这样子,会不会出什么乱子啊?我说不知道啊,他受的刺激太大了。 我和九月沉默了一会,九月说,宇多,你和米格两个,为什么有意躲我? 我说你多心了,哪有啊。九月说有,难道我们三个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么? 九月,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三个真的不能…… 九月,其实米格挺适合你的,我看。 …… 第二十九章 (四十二) 我独自来到小山坡,见山顶米格和九月面对面站着,我悄悄地走开了。到下山时,我突然感到很难过。 一个人在西联转悠,心里空落落的,是啊,已经习惯了有九月的日子。我看着带着各种表情的人从我身边走过,突然想起一句在什么书里看见的话,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我吓了一跳,原来我上辈子跟这么多人回头对视五百次。继续往前走着,每路过一个店铺,就想起与九月在一起的一件事情,每走一步,就想起一句九月说过的话。 那个路灯下,九月与我和米格见面;那个电话亭,我给九月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淑女屋,九月穿着那条白色的长裙舞动着……我笑,此刻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人挡了我的去路,我向旁边迈了一步,谁知那人又挡了我的路,我抬头,是双喜。 他说,臭小子,一个人在这晃悠什么呢?我说怎么的,我在哪晃悠你还管啊。双喜说我当然得管了,我是你老师啊,我说你这是侵犯公民的人身自由权的行为,我有权起诉你。双喜说你少给我整这套,你老师我最烦的就是政治。 双喜说,怎么的,郁闷呢?我笑,说你怎么知道。 双喜说没点本事配给你当老师么,平时跟米格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恨不得裤衩子都穿一条,现在拆开了,不是郁闷呢还是什呢。我笑了一下。双喜说你别笑,我说的对不对吧。我点头。 双喜搂着我的肩膀,说走,咱哥俩喝点去。 我白了他一眼说,就你那点小酒量还跟我照量呢! 我,双喜,面前一桌的啤酒瓶子。高估了双喜的酒量,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喝酒跟娘们似的,几下子舌头就长了。 以后有什么事吧,跟老哥我说,说……出什么事了? 哎呀,感情问题,你个老外,跟你说也白说。 呀,你小瞧我……虽说咱,一个对象都没有,但咱怎么说也是情场老……老手啊……跟哥说! 你说说,啊,七班的,九月你知道吧……我,喜欢她那么长时间,有一天……喝多了,没控制住,就跟人家说了……可是她,喜欢的是米格!你说米格又喜欢人家,有碍于我,现在弄的,挺僵的…… 小子,一看你就不行,还嫩。这点小事就郁闷,跟你讲啊,感情这个问题,它就得顺其自然,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不是你的咋整都不是你的。听老哥的,该怎么办怎么办,爱怎么办怎么办,慢慢发展呗……现在吧,没多长时间就中考了,你和米格那小子都是上一中的好材料,都给我好好学,别因为这点屁大的小事吧,耽误了前程……你看考上一中了吧,你们光荣,老哥我也有奖金呢…… 少跟我扯那套! 那天我和双喜谈了很多,也喝了很多,他说的对,不应该被这些琐事而困扰。 很快,开学了,学校里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到处疯跑着初一初二的满脸稚嫩的小孩子。 初三加了课,每天要上到八点,每天踩着昏黄的路灯回家。我和米格两个人,一前一后,谁也不说一句话,繁重的学业已经把我们压得麻木。 学校在晚课之前加了餐,于是那帮子快餐店纷纷来我们学校这里抢生意,终于一个叫什么幸福之家的地方,给校长塞了近八千块的回扣,垄断了我们学校的盒饭。终于到了后来,初三半数的人,都被撂倒了,厕所爆满…… 有人开始造反了,但因没有群众基础而被压制了回去,没人愿意搀和这些事情了。 一张张麻木而且疲劳的脸,我们的初三。 九月就像乒乓球一样,被我和米格推来推去。再不见我们三人横行于学校的时候了,一个人同九月说话,另一个人定会识趣地避开。我感觉,我和米格之间,似乎疏远了许多,被隔了一层无形的墙壁,慢慢地,把我们撕扯开,骨肉分离。 双喜说,你们两个人表面上是互相退让给对方机会,其实是在争夺。 考了几次试,成绩又被甩得很远,于是那帮子老师又急了,忙教育我们说都什么时候了不能再掉链子了…… 我们沉浸在一张又一张的卷子一次又一次的测试中,活得充实。米格放弃了他的文字,放弃了朴树,放弃了他的理想,他说,我想做个庸人了,做庸人好。 日子一天天过着,飞快。天一天比一天亮得早了,也一天比一天温暖了,不久,我们脱掉了风衣。 子滕日渐消沉了,远离了我们,突然感到很悲哀。双喜说没有一辈子的朋友,一切都会改变的。突然发现,我们的双喜像个圣人,怎么看怎么像,而且越看越像,譬如说历史上的圣人都比较丑…… 包子和小佳不是学习的料,天天混日子过,而小米彻底地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踪迹,她整天和一群打扮得妖艳的女孩子在一起,也开始变得妖艳了起来。但小米天生丽质,怎么打扮都比其他人漂亮。米格说,她就这么的堕落了。 卷子,卷子,卷子;中考,中考,中考;前途,前途,前途…… 天啊,我们的日子如此扭曲。 就这样,我们混混沌沌地将要送走春天,以扭曲的姿态张开手臂迎接这个春末夏初。小山坡已经变得郁郁葱葱,重新演绎出它曾经落寞的繁华,但那繁华还很年轻,不是那么成熟。我和米格还有九月,各坐在一棵树下,彼此互不相见,抬头望着云淡风轻的天空…… 树上,我们刻下的字,已经越过我们的头顶,那是树的伤疤。九月说,难道我们三个,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了么? 米格,我的好兄弟,难道我们十多年的感情,就要断送在这一年么? 食堂里,我们围一桌子安静地吃着饭。这时我们身后小米的那些朋友走过,端着菜嘻嘻哈哈地议论着:“昨天小米怎么样啊?”“哎呀,被于雷弄了好几次,都起不来床了!”“是么,这么厉害啊。”…… 我们几个人都愣住了。包子放下筷子,站起来,向那几个女的走去,小佳拦他,但没拦住。 这时子滕打完饭回来,坐到了我的身边,低头吃起饭来。我们看着他,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子滕抬头,说你们看我干什么啊,我说没什么,吃饭,吃饭……于是大家又重新吃了起来。 米饭好像沙子,为什么这么难咽呢。 包子回来了,铁青着脸,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子滕,没说什么。 中午回到班级,包子把我和米格叫了出来。 我们站在墙角,包子给我们讲了小米的事情,一边讲还一边骂着……最后他背过身,用拳头使劲砸着墙壁,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仍一边骂着……米格望天,叹了一口气,我看见,他的眼角划过一滴眼泪。 米格对我说,宇多,走。 他拉着我来到七班,把头探进去,说我找你班莫小米。 小米站在米格的面前。他看着小米,死死地盯着,他说,小米,我送你点东西。说完,啪的一巴掌,打在小米的脸上,清脆的一声响,米格说,这是代子滕给你的。 啪!这是代你妈给你的。 啪!这是代你给你的。 小米没有哭,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米格,她那双水一样的眼睛里充满着冷漠与麻木,还有仇恨。小米说,打得好,我就是这样不要脸的贱货,就这么不要脸! (小米) 于雷在我的身上沾了荤腥就开始变得更加大胆,更加得寸进尺,经常带我去开房。 我依旧那么虚荣,尽管受了如此多的委屈,但依然咬牙挺了过来,没有把这些告诉任何人。我已经把家里所有的钱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妈妈经常在角落里叹气,但从来没埋怨过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败家,也特别对不起我的妈妈。 有一次办完事后我对于雷说,我最近缺钱。于雷笑了,从钱包里夹出一沓钱说连以前的也一起算上。说完笑着走了,笑得依然那么放荡。我从容地穿好衣服,拿起桌上的钱凝视了一会塞进了兜里。 那刻,我知道,我开始真正的而且彻底的堕落。 我去商店挑了些好看的衣服走了,回到家把剩下的钱给我妈。我妈问我说这些钱是哪来的,我说这你别问了,给你你就拿着,先把债还清。 后来我缺钱了就去找于雷做,当然也会去找别的男人,只要他有钱…… 再后来我妈知道了这件事,一下子昏了过去。醒来时,我对我妈说,开通点吧,都什么年代了,这很正常。我妈就哭,一天到晚地哭,最后她的眼睛就瞎了。 有时我会想到以前,呵呵,以前的我,多么的傻,然而现在的我,万人骑,多么的不要脸。 有时我还会想到子滕,他现在还好吧,找没找到新的归宿呢。 这是条不归路,走过的路已经消失,而我无法回头,只有一往直前地走向迷惘的远方,尽管那是万丈深渊…… 米格说,子滕失眠,我把所有的安眠药都给了他。我笑,说真没想到,小米会变成这样。是啊,时光真疯狂,也正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小米还清纯得像一杯水,轻轻一挑逗就会脸红,然而现在竟然变成了这副摸样。米格说,宇多,将来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说,不知道。 米格说,我们的未来,真渺茫。 九月坐在我们的不远处,看着山下的远景。我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 在想什么? 想我们以前的事情。 说说看。 以前这个小山坡,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以前的天,云淡风轻。以前的我们,就在这云淡风轻的季节里,在这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里奔跑,打闹,多么有意思。宇多,以前的日子,怎么一去不复返了呢? 都在变。 宇多,你现在还喜欢我呢么? 嗯,像以前一样的喜欢。 你还想让我答应你了么? 不想了。 为什么呢? 不知道。 其实你知道的,是因为米格。宇多,其实我现在仍喜欢着米格,而我也不想让他答应我,因为你。宇多,其实我一直是把你当哥哥看的。有时我真的想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子,该多好。 …… 宇多,你跟米格两个人,似乎陌生了许多。如果因为我,让你们变得这样,我宁愿离开。 我不说话,看着漫山的绿色,轻轻哼唱着,朴树。我们躺在青草上仰望,看日子在飘荡。我们像那朵云彩一样,来不及回头望…… 第三十章 (四十三) 于雷从二班出来时,就被包子拽住衣领甩了出来。刚刚反应过来味,顺手打了包子一拳,可是包子另一只手早就抓住了他的头发,使劲把他的头向后按…… 于雷的头撞在玻璃上,很响,他想反抗,可脑袋又被撞了第二次。 玻璃碎了,顿时于雷的脑袋上全是血,开始有女声的尖叫。 包子一记勾拳,击中了于雷的肚子,然后顺势用膝盖顶向于雷的要害部位…… 于雷的惨叫声传遍整个楼层。 包子不死心,冲着躺在地上的于雷的要害又补上了几脚。 事情极其严重,学校找来了家长,于是包子被学校成功地开除了。还记得包子走时,反手把书包拎在身后,向我们招手,说同志们,不要想我!然后扭头就走。 校门口,我问包子,后悔么。包子说当然后悔了,要早知道一样是开除,我就应该揍死他,后悔给他留了口气。 包子走那天,小佳哭了,包子对我们说,我老婆就交给你们了,要是受了半点委屈我就整死你们! 包子走后,夏天就把它所有的激情全部地迸发出来,初三的总复习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我们扔下了我们的所有,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中考备战状态,迎接六月一搏。 不少人已经力不从心,可是我和米格,依然平静如初。老高说我们这种状态很好,以这种方式进行下去,肯定会弄出好成绩的。我和米格还有九月也搁浅了一切,包括这段复杂的感情。 可怜了子滕,自从和小米分手后一直这么消沉着,没有一点精神。每每想到子滕,我的心里就刀割一样的疼痛。 那天子滕跑到七班,摇着小米的肩膀说小米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小米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们看见子滕的眼泪顺着脸往下流,可是小米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大家都在传说子滕疯了,好好的孩子就这么被弄疯了。 学校里,那些不学习的人,兴趣依旧不减。关于小米的流言四处飞溅,有些是事实,有些是捏造。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几个女孩子大声议论着小米,大概意思是小米在某个宾馆长期包了一个房间,接客用的。子滕听了,没说什么,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周末,我们聚在包子家,跟他侃着学校的情况,不亦乐乎。 子滕在房间里转悠着,包子家墙上挂着的一把金色的藏刀引起了他的注意。包子笑了,说还是子滕的眼力好,识货,这可是把真藏刀,我爸从西藏带回来的,弄一把挺不容易呢!说完他走上前去把刀取下,拔出刀鞘,说,你看这刀,多好的钢口,而且还开了刃了,割起肉来,相当的了…… 子滕接过那把月牙似的弯刀,在空中舞了几下,笑了。 包子拿过刀,挂在墙上,跑回来继续跟我们侃着。 不一会,子滕对我们说,我有事,先走了啊。我们侃得正欢,没在意什么,摆摆手让他去了。 聊着聊着,我们的话题又转回了那把藏刀的身上,包子回头看挂着藏刀的那个墙壁,空空如也。包子说你们几个谁看见那把刀了,刚才还挂墙上来着呢。九月说不能放哪了吧,包子说不能啊,我亲自挂墙上的。 我们几个又低头找了一会,还是没有找到。然后同时沉静了一会,喊出了子滕的名字。 包子说,这小子拿我的刀能去干什么呢。 米格突然站起身,说快点……那个小米呆的宾馆!然后首先跑出去,截了辆出租车,我们也跑过来钻进去,直奔小米住的那个宾馆。 车子停下,我们纷纷跑了进去。 坐电梯到五楼,我们就听见了女人尖叫的声音,于是我们迅速向发出声音那个地方跑去…… 屋子里,衣衫不整的小米,地上一滩血水。 子滕正拿着包子的藏刀,往一个男人的身上刺,一刀,又一刀,每一刀的进出都发出沉闷的响声,并伴有鲜血迸溅而出……两个女孩子吓得叫出了声来。 我们立刻冲上前夺过子滕的刀,说子滕你疯啦! 子滕看看我们,看看手上殷红的鲜血,突然狂叫了起来,刺得我的心,很疼。 (子滕) 小米不要我了,不要她以前的子滕了,那个雨夜我真想冲上前去抱住她,可是我没有,我怕她伤心。 于是我开始喝酒,苦涩而冰凉的啤酒穿过我的身体,麻木着我的全身,直到包子的一拳打在我的脸上,我才哭了出来,疯狂的,像一只野兽。后来的日日夜夜,我倍受煎熬,失恋是那么痛苦。 然后世界就一下子黯淡了起来,我整日沉浸于和小米在一起的那一段回忆,有时我依稀感觉是真的,可又可触而不可及。他们都来安慰我,这让我很欣慰,可是安慰又能怎样呢,能还给我一个小米么? 那天我把她按在墙上,不停地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小米说是。 那天下雨,包子又给我打了,每一拳下手都很重,我倒下,再起来,然后再被他打倒。包子拽着我的衣领,说她不要你了你他妈的还想她干什么!我笑,说她不是真心的,她还喜欢我。 包子走了,狂叫着,那雨下了一夜。 真的,小米真的还喜欢着我,她的眼睛骗不了我,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都说小米学坏了,都在说。我问宇多,宇多笑着说怎么能呢,别听那帮家伙瞎说。我问九月,九月说没有的事的。我问小佳,小佳说她不知道。我问米格,米格不说话…… 他们都骗我,合起伙来,一起骗我。 那天吃饭时,我隐约地听到了小米那些所谓的朋友在谈论她,我冲上去,问她们说怎么回事,她们说看不出你还挺忠心的么,她心里早就没你了! 小米被于雷强奸了,她是被逼的,其实她也不愿意。 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真的不会在乎那些,我只要小米,我的小米在我的身边,我会尽我的全力保护她。 包子的藏刀,寒光凛冽。我偷偷把它插进腰间,用衣服盖上。 当我站在小米的面前时,她惊呆了,她问我说你怎么来了。 我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死死的,说小米我想你了,小米我全都知道了,跟我回去好么,我们重新开始,我什么都不在乎。好么小米,跟我回去吧……没等说完,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小米说,晚了,都晚了。我说不晚的,跟我回去,好么? 小米用力把我推开,打了我一耳光,说杨子滕我不喜欢你了,不要再纠缠我……突然,她把身子转了过去。她伸出胳膊指着门外,说你给我走,走啊! 这时,一个男的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了我,推桑着说你干什么的! 我看着小米的背影,她一定在啜泣,一定。突然,我觉得好难过,心里好疼。 我的身体在颤抖…… 突然,我拔出了别在腰间的藏刀,疯狂地向那个男的冲了过去…… 一刀,两刀,三刀……每一刀的进出都发出沉闷的响声,并伴有鲜血迸溅而出,溅到我的脸上,我的脑子里是小米流泪的脸,是她那双不情愿的眼睛。 后来他们都来了,再后来,冰冷的手铐铐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不后悔,为了小米,我的小米。 银白色的手铐,搭在子滕的手腕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们也被警察带走,了解情况。尖锐的警笛的声音划破了这个喧嚣的城市的空气。 警车里,子滕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双戴着手铐而且沾满血液的双手。 我说子滕你糊涂了啊,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么,你现在杀了人了,犯法了! 子滕说,我就要杀了他,他死了活该。 小米坐在我的旁边,身子颤抖着,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子滕,盯着他那双血淋淋的手。子滕看着小米,一脸子颓废的表情,但他的眼睛突然变得有了内容,是曾经对小米那无限的温柔。 小米,听话,咱不要干这个了,好么?小米,看你这样,我真的要崩溃了。 小米的身子依然颤抖着,显然她已经被恐惧包围了全身,但她丝毫没有半点被打动的意思。我怕子滕难过,对他说,子滕,小米受惊吓了…… 小米,对不起,让你吓到了,小米…… 车里的人,都看着子滕发呆,包括警察,大家都心照不喧地明白里边的故事。子滕在哭,两只手抱着脑袋哭,像个孩子一样。于是我看着他,恍惚又回到了小的时候,子滕那张永远带着微笑的脸,是他将我们四个孩子紧紧地拢在一起,以无限的宽容与博爱来面对我们,十几年都没有变更。 于是那刻我才真正明白了子滕对小米的爱,才明白什么叫刻骨铭心,相比之下,我太幼稚了。 米格用他没有内容的眼睛,盯着警车外的景色发呆,九月把脑袋轻轻靠在我的肩上,闭着眼睛。 包子终于是控制不住了,他站起来,照子滕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他大喊说杨子滕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抽什么风啊,你杀人啦!他妈的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懂不懂啊……杨子滕,你真他妈的虎…… 包子哭了,咧开嘴,歇斯底里地嚎着。警车里的人们,都很安静。 带铁栏杆的车窗外,这个蓬勃的夏天,正开始演绎着它休眠了一冬天的繁华…… 下了车,子滕被押到了拘留所,给他推了一个卡尺,塞进了一个单间里。子滕进去了,就面靠墙蹲着,一句话不说。包子说,子滕,在里边给我好好的…… 警察还要我们几个目击者录口一下口供,挺费劲的。 子滕的事情,惊动着整个学校,紧接着,全市也沸腾了起来。子滕的家里,子滕妈哭得死去活来,哭着哭着最后晕了过去,子滕爸坐在床上,一口口地抽着闷烟。双喜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双喜说子滕这孩子虽说学习不是很优秀,但也是块上区重点的好材料,现在一片大好的前程啊,全毁了…… 法庭里,子滕一身囚服,站在被告席的位置上,等待着法律,给他的判决。 最后法庭宣判,杨子滕犯故意杀人罪,而且性质极其恶劣,鉴其未满十八周岁,判有期徒刑二十年。 子滕被押下去的时候,一直努力地回头向我们这里看,使劲地张望着。米格说,他是在寻找小米,想再见她一眼。我问包子,没有叫小米来么,包子说叫了,小米不来。 子滕的所有前程,就断送在了这里,这个夏天,脑子里,尽是他温柔的笑脸。 子滕在法庭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服从判决。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子滕进了监狱,他的这一生也就就此断送在铁窗里了。 可日子仍在继续,老高仍不忘在数学课的闲暇时间骂骂永刚,说一些他小时侯的光荣事迹给我们听,我们就这么一边做着卷子一边听老高在那胡侃,默默把每一句话记在心里,然后上化学课时把他的话统统说给永刚听。 永刚说,不用听他瞎说,这是意图破坏我在同学们心目中高大的形象,然后趁乱夺取我周四周五的自习课,同学们你们不用听他瞎说,就他小时侯的缺德事太多了,他中学时候吧,就嫉妒我的同桌,长得好看…… 老高把永刚从化学办公室里揪了出来,说你小子给我说清楚,中学那阵是谁看上谁同桌了,我说赵永刚你怎么瞪眼睛说瞎话呢。赵永刚说也不知道谁,上课色眯眯地盯我同桌瞅,老高急了,说看两眼就色眯眯的了,啊,那时候你跟我同桌上课传条被老王抓住了,你还想抵赖! 两个人越打越热闹,我们在周围看着。 这时老王太太来了,这俩人干什么呢。老高说,王老师啊,你看赵永刚这小子,上课时编瞎话说我!永刚说,同学们可都在场呢,好像你在背后说我我不知道似的…… 老王太太说你俩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呢,跟你们说,你俩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来了兴趣,赶紧凑过去问老王太太永刚和老高的罪行,老王太太挺了挺腰板,说那可多了去了,首先一条,不给我好好学物理…… 子滕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我身边的人,都在一个个地离开我,纷纷……惟有这天上的太阳,一天比一天明朗。 中考的脚步渐渐地逼近了,每时每刻都有被淘汰出去的弱者,中国的教育制度一直维持着这个自然界伟大的亘古不变理论:弱肉强食,而且强食者优之则仕。 很多写手把中考和高考,写得异样的惨烈,用着无比沧桑的语调娓娓道来千百年来中国学子的艰辛。他们的文字中,大都有着绝望,轰轰烈烈地绝望。而我和米格不是,我们是用学习来逃避,轰轰烈烈地逃避。 如果说四月是子滕的悲哀,那么五月就是包子的了。 于是子滕的悲剧开始在包子的身上重演:小佳跟包子提出了分手,特别果断。包子吓了一大跳,把着小佳的肩膀说不要闹了,小佳说我是认真的。于是就轮到了包子抓狂,大吵大闹。 以后的日子里,包子变得异样的暴躁,动不动就发起火来。九月说,小佳以前的男朋友回来找她,其实她还是喜欢她以前的男朋友的。其实那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小佳就对人家那么死心塌地。 包子整日与他那些社会的朋友为伍,吃喝玩乐,残虐自己的身体。 刺耳的金属乐,纷乱的闪光灯,包子一身另类的打扮在舞池中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摇着脑袋。一张张麻木的脸中,只有包子的脸上,有着泪水。 大家都是怎么了,为什么,都要这个样子呢? (包子) 那晚我一直摇着小佳的肩膀,让她给我个说法,可她全然不理会我。突然感到心里很空虚,就是那种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我发狂了,歇斯底里地喊着我他妈的哪不如他! 然后我开始摔东西,向着墙,见到什么摔什么,每摔一下,小佳的身子就多颤动一下。 后来她哭了,后来我也摔累了。 我问她,你到底喜没喜欢过我,说实话。 小佳点了点头,却很快地摇了摇头。 我说你一直想着他。小佳点头。 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我看着小佳那张孩子一样的脸,突然觉得很难受,我说你给我滚,我他妈不想再见到你,滚啊!然后小佳就走了,狠狠地摔门。 我躺在凌乱的屋子里,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我追小佳那会的日子,那个烦乱的夏天。 舞池里我疯狂地甩着我的头,大龙给我的药真的能让我忘记一切痛苦。 大龙说不就是个女人么,那么在意干什么,哥们给你介绍一个。我说你他妈懂个屁!大龙笑了,说行,我不懂,你懂。就不明白了,一个小贱人给你迷成这样,你还有没有出息了。 我说大龙你要没事就把那个屁眼子闭上,我他妈闹心! 大龙说,我你小子就是属狗的,见谁要谁。这么着吧,你跟我说那小子是谁,哪天我叫几个人帮你卸他两跟手指头给你消消气。我想想,说算了吧。 大龙嘴里吐出的烟圈,让我沉迷。 这几天我一直闷在家里,他们谁也没说来看我,都忙。米格和宇多还有九月在忙着中考,他们是好学生,子滕在忙着……子滕不忙,他在蹲号子。 那天我坐火车去看他,他似乎苍老了不少。 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坐着…… 我说,子滕,小佳把我甩了。 子滕笑笑。 我说,子滕,我现在他妈的郁闷。 子滕笑笑。 我说,子滕,你说她到底喜没喜欢过我? 子滕说,喜欢一个人,心里有她就够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我笑,说子滕你小子在号子里蹲得成个哲人了。 子滕说,我们都太傻。 我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夜笼罩着我。我看着满地的东西,看着这个被称做家的处所……于是我开始想以前的事情,我从小就对家这个概念很陌生,也对父母这个概念很陌生,我想我只有他们三个朋友,然而我们现在的关系,也已经支离破碎。 我觉得,我们之间,在渐渐地远离,我被彻底的抛弃了。 但那些青翠的记忆我还记得,我们飞扬的青春。 突然觉得,我这人活得挺没意思的,无聊到了极点,我这些所谓的生活。 我的小佳,我是真的喜欢你。 疯狂地和那些所谓的朋友混在一起,打仗,玩女人,嗑药,感觉自己现在特别的堕落。 过去的日子,已不在,已不再。 第三十一章 (四十四) 传说中的那个绝望的六月,终于是如期地到来了。我们就好像那传说中的鸟儿,衔树枝堆放在一起点燃,然后纵身飞入火海,涅槃而亡。但不久后,我们将扇动金色的翅膀,在灰烬中重生,成为真正的不死鸟。或者是被烧死的耶酥……最近我的脑子里总是闪现着关于死而复生的传说,想必自己真的是疯了。 当在练习册最后一页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练习册放到一摞练习册的上面,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写了这么多了,有音箱那么高了。墙上电子表的日期,突然变动了数字,一天就又这么过去了。 白炽灯照耀的房间里,有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习惯性地走到窗边,看着对面的窗户,那里边有我最好的兄弟,米格。 突然觉得,我们似乎好久没有联系过一样了,放学就各回各的家里,也不打电话了。我们就这样的,被活生生地拆开。这时,我看见那个窗户有人影出现,呆呆地不动。 过了一会,我的手机响了。 宇多,是我,我想你了。 我也是。 复习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你呢? 也不错。 米格…… 嗯? 你说,我们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不知道。 米格,你恨我么? 不恨。 米格,我难受…… 那一夜,在电话里,米格哭了,我也哭了。我的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飞快地倒映着…… 初三所有的老家伙似乎都迷上了同学录,男生女生们结伴扫荡所有的商店挑选着心仪的五颜六色的本子,捧在手里,放在胸口,脸上挂着笑,似乎那就是希望。 我和米格桌前都堆了一摞花花绿绿的纸,于是我们便开始在上面的横线里写上些很没用的东西,跟做填空题似的。我们总是喜欢在后面的空白上写满天花乱坠的语言,插科打诨,天南地北地胡扯,再就用很漂亮的签名的笔法写些诸如一帆风顺,勿忘我,友谊长存的鸡肋的话。有时我看着那些人看着那些没用的东西很开心地笑感到很悲哀,写同学录有什么用呢,不写又能怎样呢,到最后不联系的还不照样不联系么,是用这些话在无数个沧海桑田的流年后安慰自己曾经拥有的罪证? 我笑,在最后一张同学录上签我的名字,多字的一撇写得格外长…… 和米格从厕所回来,就看见了我们的桌上都多了一张纸,同样是同学录,风格很淡,背景是大片大片的草,云淡风轻。小沫说,九月送来的,心里突然一紧。 整节课我都在看着那页纸发呆,貌似在想事情,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发呆。我们复习到最后,老师只有一句话了,别做题了,把教材看透! 感到很难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为什么就不敢去面对她呢?自己最好的兄弟,为什么也不敢去面对他呢?我们这都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感情这个东西,真的那么自私么? 翻教材,看到孟子的《鱼我所欲也》,我笑了笑,开始同情那个大思想家了。我现在是鱼和熊掌都想要,然而是不可能了,那么,我还是什么都不要好了。也就是说我不要生,不要死,那么我现在应该是生不如死。 终于我还是下决心为九月写同学录了,前面的东西我空着,因为她比我更了解我所有的情况。 翻到后面,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 我用蓝黑色的带着香味的钢笔,在上面写道:九月,过去的已不在,过去的已不再……有时觉得,我们一直在梦中,那么现在梦该醒了,米格更适合你,嗯。一切安好,祝中考凯旋…… 在右下角我写上我的名字,心很疼。 回头看了眼米格,他的文字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九月的同学录,当我看到“其实宇多更适合你”时,我一下子把头转了回来,下意识地,怕被米格看见一样。 我告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看到,然而我早就知道米格会写这些,也希望他写。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六月毒辣的阳光底下,我们眯着眼睛,看着那个黑漆漆的镜头,生硬地笑着,其实我们都笑不出来了。然后伴着喀嚓一声,我们所有的初中生活就此就被缩小,倒立,永远定在那个黑色的匣子里了。快门响的那刻,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然后心又开始疼,那两个人呀,子滕和包子…… 你们也都在想我们么,为什么那张底片那么小,偏偏装不下你们两个人的影子? 一哄而散,接下来是四班。 大家都不想回班,于是纷纷掏出相机开始照相,我和米格从小就厌恶镜头,所以没有跟着搀和。 远远地,我们看见九月向我们走来,于是我们同时看看对方,识趣地躲开,似乎成了习惯。 九月大喊,你们要去哪!说完她飞快地跑过来,抓住我们的衣服。 我笑笑,说我们去上厕所…… 不要敷衍我,看着我!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见我总是躲! 那个……啊,对了,九月,你的同学录我们都给你签好啦…… 我知道,我看见了,你俩的东西一样的。不要扯开话题,说你们为什么要躲着我,说话啊! 九月…… …… 九月说,米格,宇多,我想和你们一起照张相,行么? 我刚想说什么,可九月打断了我,说宇多你们这次躲不掉,今天你们必须和我照。 米格看着九月,不说话。他的眼睛眯着,在阳光下,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九月拉着我们来到草坪,让我们坐下,靠着树,抱膝,她在中间,我在左边,米格在右边。拿相机的女孩让我们再靠靠,然后按下了快门…… 中考的前一天,九月找到我们:走,我们逃课。 小山坡,我们三个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九月在中间,我在左边,米格在右边。暖风从我们的脸上拂过,草香,土气。九月说,我们的生活,就像这天上的浮云一般,永不停息地飘散着。 我的心,轻微地疼了一下。 九月穿着那条白色的长裙,把头发披在肩上,遮住了雪白的肩膀,阳光下特别的好看。 九月站起身,说我给你们跳舞看吧。 她舞了起来,摆动着玲珑的身体,轻轻提起裙摆,旋转,裙摆飞扬,长发飞扬……她笑着,笑着,笑得满眼都是泪水,她好美,真的好美。 黄昏,金黄色夕阳的余辉洒在我们身上。 九月从包里拿出一个瓶子,还有三张纸,分给我们。九月说现在我们每个人写一句话,给我们的未来。我笑,说你搞什么呢,你以为在拍韩剧啊。九月说宇多你严肃点,我们现在就写,谁也不许偷看别人的东西,放在瓶子里,埋在那棵树底下。 我又想说,可是被九月的眼神压了回去。 于是我们分散到树下,互不相见。 我思考了一会,用漂亮的字体在上面写道:我最爱的女孩子,我最好的兄弟,不要离开,我爱你们。写完后我笑了,但过了一会我就又开始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探出头去,见他们还没写完,就又在纸上写了点东西。 宇多,米格,包子,子滕,小米,小佳,九月。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些,算是封存吧。明天我将奔赴战场,我爱的朋友们,我把与你们的记忆埋在这里,在这里安静地等着我,我会来接你们的,会的。祝福我,好么…… 对折,再对折,然后在角落签上我的名字。 我们把各自的纸条放进瓶子里,塞紧瓶塞。然后动手开始挖坑,把瓶子放进去,然后埋好。 再见,我的记忆。等着我回来…… 三天的中考。从考场出来,我听见周围的人在疯狂地叫嚷着,庆祝我们终于安度此劫。 突然感到有些空虚,是啊,当然会空虚。我们放下一切去为了中考,现在中考结束了,我们一下子变成了穷人,穷得一无所有,身无分文。空虚过后,就怅然若失。回首那三天在考场中度过的时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任何情节,一片空白,有时会有幻觉,似乎我错过了中考…… 其实我错过了好多。 双喜在门口等着我,见到我和米格,说俩小子考得怎么样啊。我笑,说考试后别问考试的事。双喜说,小子们,其实你们也挺不容易的……我打断他的话说没什么,都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中考过后,班里的同学组织去喝酒,老高,永刚还有双喜都去了,我们在ktv找了一个大包间,玩了整整一夜。我们喝酒,讲笑话,大喊大叫,也有哭的,抱怨的,破口大骂的……众生百态,在这里被我们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大帮子人中,少了两个人,包子,还有子滕。他们还好么,现在。 包子在社会上混,整天无所事事地呆在街上,他已经变成彻底的一个混子了。 那天我和米格坐火车去很远的监狱看里边的子滕,长期的劳动改造已经让他变得很苍老了。他不敢看我们的眼,一直低着头……子滕说,你们……中考完了吧。我说是。子滕说,考得怎么样啊,我说还可以吧。子滕笑了,说你们学习好,上一中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了。子滕的眼神,有些黯淡。 小米她……还好么? ……她很好,很好啊…… 呵呵……不提她了,不提了。米格,宇多,你们俩可要好好学习啊,咱们几个……里边,就你俩最出息了。 嗯,子滕,我们会的。你在这好好改造,争取减刑,等你出来了,我们来接你! 算了吧,到那时候,咱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了…… 子滕,你别这么说,咱们都是好兄弟…… 宇多,我可是蹲过号子的人…… 从监狱里出来,发现阳光特别的刺眼,往年夏季的阳光没有这么刺眼呀。 第三十二章 (四十五) 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发呆,看着我的电脑。我站起身,走过去,打开它。 上网,我看见了九月的头像,我吓了一跳,忙隐身。可还是让她看到了,她说,你给我出来,不要隐身。 ——你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啊。 ——还在撒谎,你们为什么都要这个样子。 ——娘子…… ——呵呵,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娘子…… ——娘子…… ——相公,你知道么,我好难过的,可是你们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你和米格都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懦弱呢,你们不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兄弟么?你知不知道,我看你们这样子,有多难受。 ——九月,其实,我觉得米格更适合你。 ——呵呵,米格也是这么说的,说你更适合我。 ——不,九月…… ——难道大家像以前一样不好么,非要这个样子才高兴么?宇多你不觉得我们很悲哀么? 九月说,宇多,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着我们以前的日子,和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那么快乐。我最羡慕的,是你们的友谊,能有从小到大在一起玩耍的朋友,你们是那么默契。有时我在想,也许没有了我,你们还会像以前一样的生活,那将多么好……谢谢你们,给了我那么多,我真的好幸福,我是多么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躺在小山坡上,看天上的浮云飘散,我的左边躺着我最喜欢的男孩子,而我的右边,是我的哥哥…… ——宇多,答应我,忘掉一切吧,我们回到以前,好么? ——九月…… ——我真的不想见你们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么还不如我离开。 (四十六) 在网上,突然发现米格的一篇新文章,是写我和九月的,我读的时候,很难受。从冰箱里拿出可乐,启开,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 我又何尝不是每天想着九月呢,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这么下去了么? 听说成绩下来了,班里的人都天天泡在学校查成绩,我和米格没有去,因为觉得没用。 双喜打来电话时我正在吃饭,他说宇多你小子跟米格都挺给他长脸,考得特别好啊,这下你老师我可发啦,哪天出来请你们吃饭!我笑了,说怎么样啊。双喜说,米格这小子,咱们市的状元啊,你是第十。 我一高跳了起来,说有这么好么,你小子可别涮我。双喜说涮你干什么啊……来叫你妈接电话,我跟她唠一唠。于是我把手机给我妈,说我们老师要找你唠。 只见我妈接过手机,兴高采烈地跟双喜聊了起来,眉开眼笑的,嘴里说着是么是么,哎呀我家宇多给老师们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过意不去……什么,女孩啊……张老师你多大……哦,哦……我们单位有一个新来的大学生……对,特别好看,哪天约出来见见啊……哎呀太好了太好了,张老师我跟你说啊…… 我郁闷,双喜这王八蛋招亲招到我妈这来了,改不了吃那什么的东西。 在米格家,他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清脆地敲着键盘,我的耳朵里塞着朴树。 接到九月的电话,她说叫我出来,我说不了,我还有些事。九月说不行,你们一定要来,我就在小山坡,你们快来。我挂下电话,看米格。米格看着我,说,去吧。 小山坡上,九月一袭白裙,站在风中。她看着我们,笑…… 站在九月的面前,我的心跳得很快,心里有无数想对她讲的话,可是我却什么也说不出。 九月说,你看咱们这样子,有意思么?我摇头,她笑。九月顿了顿,米格,宇多,我要走了…… 走?去哪啊? 九月说,山东。我查了成绩,考得也很好,上了一中,山东的学校很喜欢要我,所以我爸妈很快给我办了转学手续。我说为什么要去那里呢,在一中不是也很好么。九月说,山东那里应该更适合我一些吧,最主要的,这里太让我伤心了。 沉静…… 九月说,宇多,米格,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想了很多,我很难过。我不想你们因为我这么难过,因为我使你们两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要答应我,我走了以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像以前一样,好么? 说完,九月就低下头,哭了,嘤嘤地,像个孩子。 米格说,不走不行么? 九月抬头看着米格,笑了,她说米格你看着我,米格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我么? 米格点头。九月笑,但随即又哭了起来……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好难受。为了避免尴尬,我转过身,走下山去,让他们单独在一起好好聊聊。 九月和米格走下山,我看着他们,嘴角动了动,算是笑吧。九月说,还有两个小时我就要走了,你们送我去机场吧。我一愣,说怎么这么快就走啊,九月说,太突然了是么?我说是。 一路上我们三个人并排走在一起,九月在中间,左边是我,右边是米格。一路上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我的脑子里忆着我们以前的时光,想到现在就要分离,我的心里撕心裂肺地疼痛着……机场。 我看见九月的父母,站在远处等着九月,向她招手。九月转过身子,对我们说,米格,宇多,我走了,你们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突然,米格抓住九月的手…… 九月回头看他,笑。我看见,有泪水从她眼里涌出。九月想把手从米格的手里抽出,可是米格却顺势把她拉到身边,紧紧地抱在怀里,特别紧。 米格说,九月,留下来,不要走了。九月说,不可以了,我要走的……说完,她指着天上三朵粘连在一起的浮云笑着说,你看,那朵云和那两朵分开了。米格抱着九月的手,终于是放开了。 九月说,再见了,米格,宇多。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么多,谢谢…… 飞机起飞,发出很刺耳的声音,带着我们的所有,冲向云霄…… 奇怪,我的眼睛怎么这么湿呀。 (九月) 小山坡上,我和米格面对面地站着,我注视着他的眼,风吹起我们的头发。 我对他说,米格,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三个之间,到底是怎么了。米格说,不知道。我笑,说你总是这么说,米格你知道么,我好恨你。 米格轻轻低下了头。 我说,米格,你是真的喜欢我么?米格点头。我说,你喜欢我就来抱我,然后闭上眼睛,等着他来抱。可是良久,他仍站在那里,看着我,无动于衷。我说,你为什么不来抱我?米格不说话。 我走到他的身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懦夫。 米格一把把我揽进怀里,紧紧的,我闻到他的味道,那样的熟悉,我听到他的喘息,也是那样的熟悉。于是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委屈地说米格你早就该抱我了,你早就该抱我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抱我……米格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我做梦都在想你,想你抱我,可是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抱我? 我听见了,米格在啜泣。 我侧过脑袋,使劲地咬米格的脖子,眼泪簌簌地落在他的衣服上…… 我闭着眼睛,可是脑子里却是宇多的影子。 我对米格说,我要走了,你们太让我伤心了,我不想见你们这样。米格看着我,不说话,但我知道,他难过。我说我走了以后你们要学会照顾自己,尤其是你,不要整天写文章了,要好好睡觉,你身体不好,要懂得爱惜。还有宇多,你应该帮他找个好的女孩子照顾他…… 米格点头,我笑。 他们送我去机场,一路上鸟语花香,可是我却没有心情去欣赏。 让我在多看几眼吧,这两个让我牵肠挂肚的男孩子。 飞机将我带到几千米高的空中,我把记忆留在了那里,可是却不小心,将伤心带了来…… 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我和两个男孩子邂逅,在那片小山坡,然而现在,我的梦醒了。 再见了,宇多,再见了,米格,再见了,那片耀眼的绿色,再见了…… 后记:浮云般飘散的我的生活 坐在电脑前,敲下最后一个键子,然后我笑了,安静地。剩下的时间,在电脑前发呆,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我的文字,感到特别的幸福。 这个故事,从十一月开始动笔,到现在,四个多月的时间,从零五年的夏末,一直到零六年的初春。这段时间里,我恍惚地荡漾在现实和幻觉之间,不可自拔。有时觉得,那些我笔下的孩子们,就在我的身边,围着我,笑啊叫啊的,他们有时叫我的名字,有时在我的身后拍我的肩膀…… 谢谢你们,在我身边,陪我走过这一百多个日日夜夜。 像浮云般飘散这个名字,来源于朴树,那个用音乐诠释自己的孩子。我爱朴树,所以整个故事我都是用着朴树的音符做背景,像一幅幅精美的布景一样,然后那些孩子就站在布景前,纷纷演绎着自己的繁华。 这个故事洋洋洒洒十八万字,故事情节简单而且散乱,很多人说好,也有很多人骂。吻血对我说,文字是自己的,不用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喜欢就好。 志刚有一句话说得挺经典的,说看了你的小说呀,那感觉,像浮云般飘散啊…… 我笑。 《像浮云般飘散》以另一种方式记叙了我初中所有的生活,所有的心情,就算是为我的初中做一个了结吧。我的生活状态依然混沌,混沌得一塌糊涂。我们学校分了尖班,我被分了进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但有一点我真的实现了,我成了一个十足的差生,在这个学年高手云集的地方,我的成绩,在后面打狼。 我想以我的生活姿态来生活,用文字来填补我生活里的一片空白,然而就连这也成了奢望,在这个班里,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东西,都是被禁止的。 王琨联合了我的家长废掉了我笔,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逼迫着我学习。 于是我顶着来自各个方向的不同的对我的压力,苟且地写完了这个故事,并且演绎尽了我的繁华。 我是打不死的,请你们记住,我不会放弃我的理想,任凭你们如何挖苦和谩骂。 我依旧像小丑一样地活着,被人鄙视和厌恶,丝毫未改变……回首初中三年来我走过的路,仍茫茫一片没有任何色彩,毫未活出任何意义。荣誉不属于我,尊重不属于我,他们给我的,除了鄙视还是鄙视。 只有文字是我的,我就是那个写文字的小丑。 看着那些我的读者们在我的帖子下给我的留言,我幸福得要死。于是我便更加地不想被他们见到真正的我,我受不了他们惊异的目光,真的受不了。 于是我决定取一个笔名,以免让更多的人把我的文字和我联系起来。经过几天的思索,我选定了一唏这个名字,嗯,一声叹息。我想,这是另一种方式的逃避。 米格,宇多,子滕,包子,九月,小米,小佳…… 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我自己躲在角落里轻轻地笑,特别地满足。很多时候,我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看着一个个形形色色的面孔,然后联想着我笔下的这些孩子们,想像着他们看上去该是什么样子,认真得像是在挑媳妇。 很多人问过我关于这里的人物的问题。 那四个男孩子,是我在不同生活里的不同姿态。而九月和小米,是我按照自己对女孩子的喜好塑造的两个我喜欢的女孩子。老高的原形,以前教我们数学的老陆,而永刚的原形,是化学佳年。 老陆和佳年是我初中最喜欢的老师,老陆这人很风趣,随便说出句什么理论就可以堪称经典。佳年是个没规矩的人,他从不会循规蹈矩地做事,在他眼里也没有什么师生之分,待人接物都很坦率。他们都很敬业,这点是现在很多老师缺乏的,我想他们才是真正的老师。 双喜是个喜剧人物,增添搞笑色彩的,其中有一些性格,来自教我语文的老景,她对待我们,都像对待兄弟一样。 在这些人中,我最喜欢的是小米,那个安静得像水一样的女孩子。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喜欢她,只是喜欢。 整个一个故事,我都在用一种很平淡的语调娓娓道来,不加任何修饰。有人说这个结局太悲了,没有一个人有好的结局,说我太变态了。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变态,写到最后,我有一丝痛苦的快意。 每每写下九月这个名字时,心里都会很尖锐的疼痛。 她是第一个为我不顾一切的女孩子,伴我走过了夏天最繁华的尽头,走过了秋天漫天飞舞的黄叶。她是我第一个女友,她陪伴着我完成了这个故事的所有构思和前期的创作,她给我带来了很多我以前从未有过的,我永不会忘记,我们曾经的那份感动。 喜欢把娘子揽在怀里的感觉,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她很安静,我在她耳边轻声叫她娘子,看她幸福地笑。我很依赖与她在一起的那份最简单的温存,与她在一起,我可以忘记所有的疼痛。 我的娘子,并不是很漂亮,但特别的温柔。 她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清澈得像一潭清水,没有任何杂质。我的娘子,简单得什么都不知道,她并不理解我的文字,她能做的,只有依偎在我的旁边,时刻安慰着我,督促着我学习,考个好成绩。 然而我很知足,娘子能给我带来最简单的快乐。 收到老吴的书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我也很嫉妒他。我们两个是如此要好的一对兄弟,有着对文字同样的狂热,我们互相鼓励互相竞争,他是我《像浮云般飘散》的原动力。 老侯仍陪伴在我的身边,是我最幸福的。 这一年来我们一直是手拉着手走过来的,一起难过,一起微笑,互相安慰着对方,想念着对方。也是她,风风雨雨陪我走到现在。她是我的一片天,是我唯一的依靠。 唐铭晗那小丫头是看着《像浮云般飘散》一点点,一页页,成长了起来的。在网上我们吵架,我们一起谈论文字,一起感慨着些无用的东西。 还要谢谢吻血,在我的小说写到最绝望的时刻,是她点醒了我。 还有那些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们,一唏在这里,谢谢你们了,谢谢。 我的生活,一天天地过着,其实我早已经厌倦,可是无处逃离。我小说里的环境,正是我想像的,尽管那些孩子同样厌倦,但是他们有着群那么默契的朋友,还有那片属于宇多和米格还有九月的小山坡,在那里他们可以忘掉一切,那里是他们的天堂。 中考的脚步,正一步步地向我逼近。我知道,我将会在那个绝望的夏天彻底地绝望掉。 我的成绩,很让人担心,依旧荡漾在优生和尖子生的边缘,我的未来在我眼前,可是却一片渺茫…… 我是个失败的人,我仍这么认为。 他们全都瞧不起我,我一无是处,我就是这么失败的人,可就连失败,也没失败出什么水平来。 我爱着我的文字,爱朴树,还有家驹。 老侯,我现在很难过,给你打电话,却没有人接。老侯我想你了,你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写信给我呢?每天那么多的卷子已经压得我快窒息了,老侯,老侯,你在么? 那个绝望的夏季,还有一百多天了。 过了那一劫,请让我疯掉吧,彻底的…… 好了,这些就是《像浮云般飘散》背后的所有故事了,浮云般飘散的我的生活。 引用米格的话来做结尾吧,我的生活,就像天上的浮云一般,永不停息地飘散着…… 一唏 06年2月19日22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