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咪，考考你》 第1章 小猫咪一个猫来考试呀? “各位老师、同学、道友们，欢迎收看问道学宫第一届联合毕业赛直播，我是主持人诸葛娴。” “所谓新时代新气象，今年问道学宫毕业考在司昀校长的全力支持下迎来全新模式，由传统论文答辩改为沉浸式逃杀赛。本次毕业赛为积分制，共十场，由司昀校长、楚霄副校长、凯莉丝副校长、柳无尘主任等多位名师共同定制考题及打分规则，圣器人间镜提供考场及直播功能，让我们感谢诸君的倾力付出！” “本次毕业考联合福林加斯魔法学校，两校考生共计两千一百二十二人，同一考题划分十个考场，考生随机进入其中一个考场。更多细则已发在我校官网首页，这里不再赘述。” “本次毕业考面向整个玄门直播，观众们可扫这边的二维码下载直播app，任意选择直播间分线进行观看，欢迎各位pick您看好的考生哟~~” “毕业考排名前十的优秀考生，可获得超丰厚毕业礼一份！加油吧！同学们！” 在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中，广场上两千多名考生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入庞大的雕花铜镜内。 …… 葱葱郁郁的原始森林，茂盛枝叶遮天蔽日，哪怕在正午，森林内也略微昏暗。 一只长着银蓝色山猫纹的白猫蹲在树枝上，漂亮贵气的猫猫脸非常人性化地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 真麻烦啊。猫猫温绒叹了口气。 考试是什么模式他无所谓，但一想到考场实况直播，一大堆人盯着，他就浑身不舒服。 暴躁地挠了一会儿树皮，把树皮挠秃了一大块，温绒才稳住自己的情绪，看着眼前虚拟光屏，第一页是自己的各项数据，第二页是本场考题。 或许是考虑到这是第一次考试改革，这次的考题并不难，只有一条：三天内抵达谧湖。 看来是单纯的生存试题，没有解谜推理成分，完全送分。 温绒翻了一下自己的乾坤袋，因为考场限制，考生只能带5个以内的道具，他有不少东西都没法儿带，代步工具和罗盘刚好都不在包里。 他仰起头，粉色鼻头动了动，嗅着空气。 空气潮湿，全是草木的气味，靠气味判断方向很难。 这时，他透过狭窄的枝叶缝隙看到有个人影骑着扫把飞上天，然而下一秒，参天巨树骤然弹射出无数藤蔓，扑向那道人影。 哇哦，刺激。 温绒睁大蔚蓝的猫猫眼，看着那人在触手一般的藤蔓中惊险飞行闪避，最后寡不敌众被缠成碧绿的茧，拖了下去。 森林禁空。 温绒猜测不仅考生不能飞，连勘测道具也不行，不然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人放飞纸鹤。 找路捷径被pass，温绒沉思片刻，决定听从命运的指引。 他轻巧地从树枝上跳下去，在落满枯枝败叶的地上扒拉出一根枯树枝，用爪子把树枝立着，然后爪子一抬，让树枝自然落下。 啪嗒—— 温绒看向树枝倒下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往前走，猫爪踩在厚厚的落叶层上，几乎没有半点声响。 散落在各个地方的考生们也各自选了方向前进，甭管方向对不对，先走了再说，留在原地心里很有压力，总觉得自己要落后。 每一个考生都有专属直播间，人气各不相同，温绒目前没什么名声，直播间热度也不高，大部分人点进来瞅一眼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风格便立刻离开，留下来的几个观众基本是单纯来看自家漂亮猫猫的。 温绒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占卜专业的同学搞不好可以靠占卜算出方向，转念一想，占卜这个技能太容易抄捷径，老师们不可能不加以限制，直接算出答案多半不可能。 但也总比抓瞎好得多。 他决定想办法绑架个推衍系的同学当工具人。 忽然，温绒停下脚步，警惕地抬起头，一只耳朵撇了一下。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呀~猫医生，找到你了！” 随着一声天真清脆的童声，一只直立行走的垂耳兔拨开草丛走了过来，身高和三四岁的小孩差不多，身上的暗红色斗篷沾着细碎的草叶，暗红的眼珠在有些脏兮兮的兔毛里隐隐发光，兜帽下的兔脸可爱中带着一丝诡异。 温绒看了一眼兔子背上脏兮兮的大剪刀，嗅着从兔子身上散发出的古怪腥味，没有动作，静观其变。 “猫医生，猫医生~”兔子哒哒哒地小跑过来，声音欣喜，“我终于找到你啦！我外婆病了好几天，都下不了床了，你快去救救她吧！” 说着，兔子把背着的大剪刀拿下来抱在怀里，无比期待地问：“你一定会去救她的，对吧？” 温绒垂着的大尾巴轻轻左右扫扫，点头：“喵。” 带路吧。 兔子遗憾又兴奋地转身带路，与此同时，温绒面前弹出半透明光屏。 【考生温绒触发附加题：生病的狼外婆 森林里生活着狼外婆和小红兔，每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生活。但这一天，狼外婆生病了，没办法给小红兔准备食物，小红兔只好出门找医生给外婆治病。 1、狼外婆得了什么病？（1分）】 附加题还要靠考生自己触发？ 猫猫陷入沉思。 狼外婆的家离这边不远，很快一猫一兔便到了。 大约四米高的蘑菇样式的屋子建在森林深处，看上去很童话很可爱，蹦蹦跳跳的兔子蹿过去打开屋门。 屋门打开的一瞬间，压抑沉闷的闷哼声从里头传出，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道阴阳怪气的少女声音。 “你也不想自己被吊起来打的事情被其他狩猎者知道吧，狼外婆桑？” 一猫一兔愣在门口。 温绒看着屋里被无形丝线五花大绑钓在半空的狼人，和旁边穿着黑色lolita的少女，心里草了一声。 有人绑架了我的考题？！ 黑裙少女很警觉，发觉有人来了便第一时间转头看过去，锐利得犹如森白刀光的目光扫过兔子，滑到温绒身上时陡然一变，变得含情脉脉，之前威胁狼外婆时压得低沉的嗓音也夹得尖尖细细：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猫~咪~呀~~~” 原本打算直接刚上去抢了狼外婆的温绒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倒是没感觉到对方身上有敌意，但是……好像怪变态的。 温绒也礼貌性地夹了一下：“咪？” 黑裙少女朝猫猫小碎步凑近，同时抬手一指，绑住狼外婆的丝线分出一缕，嗖地把兔子也绑成茧。 “小咪你自己来考试呀？多危险啊，不如跟我组队吧。”黑裙少女蹲下来，温柔得能滴出水，“你跟我组队，我就把狼外婆给你哟~” “……” 小咪觉得不太行。 虽然温绒并不认识黑裙少女，但从她绑架狼外婆的行为上看，也不难判断出她的天马行空不按常理，温绒行事不求出彩只求稳妥，感觉和她处不来。 “咪……咳。”温绒咳嗽一下，语言模式切换成人话，“抱歉，我不是很喜欢和别人组队。如果你的考题不是干掉狼外婆，我可以等你做完题目之后再来。” 切换语言模式后，他的嗓音也不一样，是很清朗温顺、很少年感、听起来就很情绪稳定的声音。 黑裙少女夹里夹气地“哦呼~”一声，嗲嗲地说：“可是人家就是喜欢勉强小猫咪~~来嘛来嘛组队嘛，人家可是武学院数一数二的傀儡师哦，我还有一个超强的推衍系队友，和我们组队超省心der~。” 傀儡师？ 温绒好像知道对方是谁了。 问道学宫分文武两个学院，傀儡师属于武学院的稀有系，这一届的傀儡师尤其少，只有两个，刚好一男一女。这个少女应该就是那名女傀儡师，甄颜。 “如果可以，请叫我甄可爱。”少女笑得甜美，诱拐小猫咪的同时，也不忘操控一个少女模样的傀儡在室内翻箱倒柜找东西。 厉害的傀儡师一个人就能顶一支队伍。 温绒也不懂甄可爱这样明显很厉害的傀儡师为什么执着于和他一只平平无奇的文学院医修小猫咪组队。 “咪酱~考虑好了吗？”甄可爱朝他伸出手，“只要跟我组队，接下来的考试就不用干体力活了哦~” 温绒慢吞吞地问：“如果我说不……” “那我们就是竞争关系了，”甄可爱灿烂甜美地笑，手指一动，被傀儡丝吊在半空的两个npc立刻左右晃动起来，“我会直接宰掉狼外婆和兔子。” ……是个狠人。 温绒感觉有被威胁到。 他慢吞吞地思考着，甄可爱也不着急，继续蹲在他面前等回答，双手捧着脸，看着猫猫的眼神跟看自己十八代单传的乖孙似的，极为慈爱。 猫猫一动不动地定格在原地一分钟，才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我……” “嗖——” 一支带着火花的什么东西突然从大门飞射进来，撞在地板的瞬间火光乍起，刺眼的白光顷刻淹没周围一切！ “轰隆！！！” 蘑菇小屋被炸了个稀巴烂！ 滚滚硝烟里，黑裙少女闪身出现，脸色比裙子还黑，低沉的嗓音饱含怒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提刀宰人一族谱。 “我#@$**&%￥@！你个&*#￥%$@*的玩意儿给老娘滚出来！老娘$#%&^@￥！” 好脏，骂得好脏。 躲在暗处的黑斗篷少年看了一眼破口大骂的甄可爱，心里唏嘘。失策，在狼外婆这里的居然是这个悍妇，看样子考题完成不了了。 看了一眼虚拟光屏上仍是0分的试题，他打算偷溜，但刚一转身，一道剑气便横冲直撞地劈了过来！ “卧槽！” 黑斗篷少年就地一滚，同时扬手甩出三张符箓，撑起一片金光把劈来的剑气挡下。 金光挡下一击后便轰然溃散，符箓也化作灰烬。黑斗篷少年迅速撤退，看着从光点和灰烬后飞身而出的精致傀儡，啧了一声。 “奉剑女。” 傀儡奉剑女逮住了人，又是一剑劈过去，黑斗篷少年继续拉开距离，符箓跟不要钱似的一顿扔，轰隆隆的爆炸声和浓烟再次席卷四方。 “燃起来吧！哈哈哈！”黑斗篷少年神经病似的大笑着，一边搞爆炸，一边灵活地跑了。 一片混乱里，一个长着银白色猫耳的少年左手拖着狼外婆、右手拎着红兔子，溜到了角落。 因为甄可爱打架收回了傀儡丝，恢复行动能力的狼外婆立马扭头对着温绒的脑袋咬去。 温绒面不改色，猛地把狼外婆重重掼地上，一脚踩着它的肚子，抬手一秒就给了它七八个大嘴巴子，手速快得挥出了残影，抽得狼外婆脸歪舌斜，脑瓜子嗡嗡作响。 “安静点，”温绒轻声细语，十分温和，“我还要给你把脉诊病呢。” 第2章 司律 温绒轻松诊出狼外婆的病因是中毒，完成了考题，看着新触发的第二小题时，余光一瞥，突然噌地站起来。 卧槽？兔子呢？那么大一只兔子呢？？ 他东张西望，和四五百米开外的一个鬼祟少女对上视线。 少女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蛇皮袋，袋子里显然有什么活物在疯狂挣扎，她冲着温绒楚楚可怜、弱柳扶风地笑了笑，转身消失在树荫里。 温绒：“……” 好样的，他的同学们还真是好样的，不是光明正大搞爆炸，就是鬼鬼祟祟偷考题。 ——还好兔子不是他的考题。 温绒收回视线，踩着狼外婆专心做第二小题，给它拟药方。 几道题目内容呈递进式，第一题诊断、第二题拟方、第三题必定是制药。果不其然，温绒提交第二小题拿到分后，触发的第三小题就是让他按提交的药方给狼外婆煮药。 “真麻烦啊。”温绒自言自语，一边苦恼地叹气，一边从乾坤袋里摸出天工索，“虽然这样对患者不太好，但是，我是医修，不是正经医生，你也不是什么正经患者。” 说着，天工索嗖地一声把狼外婆五花大绑，顺带绑了嘴。 “我不是很喜欢节外生枝，”温绒抱歉地笑了笑，“见谅。” 狼外婆呜呜呜地闷吼，恨不得把温绒一口咬死。 温绒设了个阵法把狼外婆框住，后退两步，想了想决定再加一个隐匿阵。 “你好。” 斯文优雅的青年嗓音突然响起，专心设阵的温绒吓了一跳，尾巴毛顿时炸开，唰地转身。 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出现的长发青年站在五六米开外，明明很高挑、很俊美夺目，站在树下时却仿佛和树荫融为一体，让人下意识忽略他。 “我是司律，文学院推衍系。”长发青年斯斯文文地颔首，抬了抬手里用藤蔓树枝现编的一个篮子，“请问这些是你需要的吗？” 温绒瞥了一眼篮子，发现里头满满当当的草药还真是他要找的。 ……这就是推衍系的实力吗？ 温绒看回司律，慢吞吞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组队。”司律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是医药系的温绒，我的目标就是你。” 温绒垂着的尾巴小幅度地左右晃晃。 司律，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 校长司昀的第不知道几代侄孙，推衍系第一名，风评很好，人很低调但人气很高，每个月校园论坛里关于他的表白帖几乎比得上医药系的作业求助帖，再不闻窗外事的人都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温绒是很想绑架一个推衍系同学来当工具人。 但是完全不想绑风头最盛的第一名啊！！ “无论你答不答应组队，这篮草药我都会给你。”司律走到温绒面前，彬彬有礼地把篮子递到他面前，“不过，在我的卜算里，你最后还是会成为我的队友，无论拒绝我几次。” 温绒低头盯着司律勾着篮子的修长手指，头顶的耳朵轻轻抖两下，整个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走神发呆。 司律耐心地等他回应。 “你说，你的目标是我，”过了一分钟，温绒才慢慢开口说道，“那你肯定也调查过我，知道医药系里比我适合当队友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非要选我呢？” “因为你是温绒。” 温绒：？ 真是奇怪的回答。 让猫摸不着头脑。 温绒抬头看看司律那双看牛排都含蓄深情的桃花眼，最后还是接下了篮子，“那好吧。” 既然最后都要当队友，那就不折腾那么多了，直接一步到位。 司律轻轻笑了起来，补充道：“对了，我们还有一个队友，她有时候会比较……嗯，比较变态，不过还算靠谱，不会掉链子。” “啊，”温绒一边掏出丹炉忙着炼制丹药，一边抽空回应新队友，“变态？” “我怎么就变态了？司律？” 熟悉的少女声音传来，温绒回过头，看见黑裙少女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在司律身边。 “甄可爱？” 温绒心想，那确实有点变态。 “别听他诽谤，我可不是变态，人家只是比较喜欢小猫咪而已。”甄可爱小碎步凑到温绒身边，夹着嗓音道，“现在我们是队友了，礼貌问一下，我可以rua你的尾巴吗？” 温绒：“？” 温绒：“不可以。” “你收敛一点。”司律说着，随手把一样暗红色物体抛给甄可爱。 甄可爱头也没回便抬手接住，拿到眼前瞅瞅，嫌弃地啧了一声，“祖传红宝石手链就这？忒寒碜。你在哪儿找到的？我翻遍整个蘑菇小屋都没找着。” “红兔子的脖子上。” “哦。那红兔子呢？” “误食毒果，发狂了，和掳走它的人打了起来。现在应该死了吧。” 甄可爱短促地笑了一声，重复道：“误食。” 长期生活在森林的土着兔子还能误食？ 司律不置可否，发现温绒正望着自己，便对他优雅一笑。 温绒立刻收回视线，低头给丹炉收火。 看来大家说得没错，学推衍的心眼都很多。 不过仔细想想，和司律组队也不是坏事。 温绒之前不太想和人组队，除了因为自己有一点社恐，也因为无法保证队友是猪还是神，猪队友带来的麻烦远胜于神对手。 但司律不一样，他是无可辩驳的本届大佬，神队友。哪怕是看起来有点变态的甄可爱，也是这次联考里的香饽饽。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温绒心想。 他一边走神，一边熟练地掐诀熄火，把炼制好的丹药取出来，转身控制天工索松开狼外婆的嘴筒，趁它张嘴咬过来时把药丸弹进它嘴里。 “咳咳咳咳！……” 狼外婆顿时咳得撕心裂肺，钢针一样的狼毛一根根炸起。 温绒看着自己已完成的第三小题，等了一会儿确认接下来没有新题目了，收好丹炉准备离开时，面前突然弹出半透明的系统黄字提示。 【你治好了狼外婆的病，虚弱的狼外婆终于恢复了体力。】 【知道红兔子死去的狼外婆决定杀了你们。】 【考生司律、甄颜、温绒触发附加题：狂化的狼外婆。请在狼外婆的追杀下存活30分钟。（3分）】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中，天工索啪地被挣断，身形暴涨到四米多的狼外婆一爪挥了下来！ 第3章 丛林猎杀 轰！！！ 巨大的狼爪砸得地面一阵晃动，沙石飞溅，三道影子嗖地从滚滚尘土中飞出，各自窜上一棵大树。 甄可爱张开双臂，五指勾起，傀儡奉剑女从她身后飞出，一剑刺向狼外婆的眼睛！ 嗡—— 清越的剑鸣荡开，瞬间又戛然而止，划破烟尘的剑光被扼制在狼外婆巨大的狼爪中，奉剑女衣袂翻飞，剑却难以再进半分，僵持在半空中。 “我焯……”甄可爱喃喃道，“这速度和防御力……” 还是那个被她吊起来威胁还毫无还手之力的狼外婆吗？ 狼外婆一声怒吼，拽着奉剑女的剑用力往后一扯，奉剑女当即被拽飞过去，树上的甄可爱也差点栽下去，飞快反手操控奉剑女旋身卸力，急急退回。 “分开跑！”甄可爱纵身跃起，下一秒她原先蹲着的树枝便被狼外婆扑过来一爪子拍断，“我引走它！你们……人呢？？？” 温绒和司律早已跑得没影。 甄可爱骂了司律两声，把奉剑女收回到身边防卫，专心躲狼外婆。 狂化的狼外婆速度、力量和防御力都暴涨到顶峰，不知是不是记恨它虚弱时甄可爱把它吊起来，追杀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甄可爱，完全不搭理司律和温绒，任由他俩跑掉。 甄可爱在森林里狂奔，奉剑女挥着剑给她清路、挡下狼外婆的攻击，逐渐变得吃力。 唰——巨大的狼影骤然出现在前方，甄可爱大惊失色，拼尽全力扯过奉剑女往旁边翻身急转！ 阴影从天砸下，一根折断的粗树干被狼外婆狠狠抡下来，擦着奉剑女的肩膀重重砸在地上，轰然巨响！ 居然还能闪现？！ 甄可爱一阵心惊，突然感觉狼外婆的身影晃了一下，下一秒阴影和腥风便骤然当头笼罩下来！ 她意识里知道自己要躲、要逃，然而她动作刚起，便知道自己已经被刚才的全力逃跑消耗太多体力，这一次八成躲不掉了。 带着草木泥土腥味的厉风掀起甄可爱的刘海，巨木的影子已经清晰地倒映在她眼底。 傀儡丝一收，奉剑女呼地消失不见，甄可爱眉心浮现出一道细细的浅红印记。 就在这时，一片金光突然绽开，挥下的巨木砸在金光幻化的盾上，咚地反弹回去。 与此同时，一抹雪白流光从金光下闪过，甄可爱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甄可爱脑瓜子嗡嗡的，伏在一只超大的白猫猫背上，抱着猫脖子，把脸埋在雪白绒软的猫毛里狠狠吸一口。 “你！居！然！能！变！这！么！大！只！！” 激动得几乎破音的声音让温绒忍不住使劲抖抖耳朵，“临时状态，持续不了多久。” 甄可爱眉心的印记迅速消退，她在猫毛里来回蹭脸，吚吚呜呜地乱叫，一时间温绒都分不清她和狼外婆谁更不正常。 “好猫猫！好猫猫！我就知道你比司律那男的更靠谱贴心温柔！要是没有你捞我，我肯定就含恨退场了呜呜呜呜——” “……司律他也有正经事，现在我们就是要过去和他汇合。” 漂亮的大白猫灵活迅速地在森林里飞奔，身后的狼外婆穷追不舍，拉开的距离逐渐缩短。 温绒始终淡定，仿佛他只是在晨跑，而不是被追杀，语气也平稳得很：“狼外婆之前的病不是简单的病，而是中了某种毒。刚才我让司律算一下哪里有强大的蜘蛛类npc，他说，你们遇到的任务npc就是蜘蛛。” 奔跑的大猫咪突然原地蹦起，下一瞬，狼外婆便突然闪现飞扑，差一点便要将他们扑住。 温绒游刃有余地躲开障碍物，继续解释：“结合蜘蛛给你发布的题目，不难猜出狼外婆和蜘蛛有旧怨，所以我们决定把狼外婆引到蜘蛛那里。司律已经先一步过去布置了。” “抓紧，我要加速了。” 说完，大猫咪便一秒提速，化作雪白流光飞窜出去，再次闪现的狼外婆伸爪只抓到了一根猫尾巴毛。 狼外婆暴怒地嘶吼一声，红褐色的脏围裙顷刻被崩碎，彻底从狼人形态转化为巨狼，本来就恐怖的速度又上了个台阶。 好在温绒的速度也不慢，一路笔直飞奔，眼看巨狼又要追上、距离仅剩不到五米时，骤然原地急刹，柔软灵活的身躯猛地180度调转，径直蹦起，直接从巨狼头顶飞跨过去！ 巨狼猝不及防，四爪用力扣住地面急刹，哗啦啦掀翻茂盛的低矮灌木，突然哗啦一声，整只狼掉下前方被草木掩映的断崖。 甄可爱死死抱住温绒脖子，被颠得像一块甩饼。 而温绒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急促。 他的爆发力很强，但耐力不行，溜狼外婆十来分钟已经是极限。 但愿司律已经搞定蜘蛛。 身后轰隆隆的奔跑声再次逼近，猫猫用力吸了一口气，纵身跳上一棵参天巨木，爪子勾着树皮，蹭蹭蹭窜上树，踩着树枝拼尽全力往最远跳去。 坠空感一瞬间贯穿脊髓，甄可爱感觉心脏都被一只大手猛地紧攥，呼吸都随之一滞，眼前昏暗的光线突然明亮。 臂弯里突然一空，大猫消失不见，跟着她一同坠空的是一只身长不过半米的小猫咪。 甄可爱正要召出傀儡，一道黑影嗖地窜过，捞走温绒猫猫，顺手在她胳膊肘一托，帮她缓冲一把。 两人稳稳落地，猫猫趴在司律怀里呼哧呼哧地粗喘，累得尾巴都耷拉了。 司律摸了猫猫一把，抬头看着已经从丛林里一跃而出的巨狼，单手掐了个诀：“镇！” 当—— 金光大盛，幻化的金钟将巨狼整个扣下，浑厚的钟声震荡得灵魂都空白的一瞬。 巨狼僵住的瞬间，雪白蛛丝从四面八方喷射出来，金钟消散的瞬间，蛛丝缠上巨狼的身躯，嗖嗖嗖一簇接一簇，眨眼便将巨狼裹成雪白的茧。 “哎呀呀，我就说狼外婆中了我的毒怎么还有力气起来呢……” 坚硬节肢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嘶哑的女声带着点阴森黏腻的笑意，听得人耳朵发痒不适，像是有蛛丝糊在耳朵里。 “原来是因为找到猫医生了啊。” 还在司律臂弯里呼呼喘气的温绒猫猫有气没力地扭头看去，被半人半蛛、脸上长了八双眼睛的生物吓了一跳，一身猫毛悄悄炸了一下，两只猫爪抱紧司律的胳膊。 司律揉着他的后颈无声安抚，转头看了甄可爱一眼。 甄可爱会意，掏出红宝石项链递给蜘蛛，“您的项链，请验收。” 带着黑色刚毛的蜘蛛腿把项链勾走，蜘蛛确认那就是自己被偷走的项链，满意地戴在脖子上。 “您的项链已经成功找回来，偷走项链的红兔子也死了，狼外婆现在又成了您的猎物，”司律说道，“恭喜您。” 蜘蛛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们确实做得很好，是该给你们额外的奖励。” 说着，她走到裹着巨狼的茧边，揪下一块蛛丝，团成团扔给甄可爱。 蜘蛛的毒甄可爱是见识过的，谨慎地召唤出奉剑女用剑接住蛛丝团，收进乾坤袋里，美滋滋道谢：“多谢蜘蛛大人，赞美您的慷慨！” “我们先走一步，不打扰您用餐。”司律对着蜘蛛优雅欠身，抱着猫，领着甄可爱，顺着布满蛛丝的小路离开。 走出了一段路，蜘蛛洞穴再也看不清，周围也没有蜘蛛特有的腥味时，甄可爱才松了一口气。 “我焯……”她抹了把汗，“感觉蜘蛛的压迫感比狼外婆的还强。” “她的实力确实强于狼外婆，最近正处于产卵期，体力有所下降，才被红兔子偷走项链。”司律温柔地摸摸怀里的猫咪，低头轻声问道：“怎么了？累坏了？” “喵。”一直出奇安静的温绒应了一声，反应过来两个新队友听不懂猫语，又换成人话，“没有，我只是在想，我在这个考场，好像还有身份。” 红兔子和蜘蛛都喊他猫医生，语气也明显是认识他的样子。 那么他这个身份，会不会被老师们做点文章呢？ 第4章 非时之雨 两人一猫陷入沉默。 “来一卦？”甄可爱提议。 “唔……很大可能卜不出来。”温绒甩甩大尾巴，“现在线索还是太少，就算要卜，我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卜。总不可能直接问谧湖在哪个方向吧？” “那从其他角度卜呢？”甄可爱继续提议，“比如，哪里有大型水域？哪里有充沛水汽？” 话音刚落，一阵带着水汽的冷风席卷森林，吹得枝叶沙沙摇晃，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司律掐诀撑起灵气罩挡雨，又伸出手指接了点雨水，搓搓湿润的指腹，“不是寻常的雨，有人用了施雨术——是佛修。” “通过雨来判断水域么？”甄可爱若有所思，看向司律，“怎么说？我们也跟？” “不。非时之雨，未必能如人意。”司律掐指算了算，有了方向，“我们往山顶走。” 甄可爱和温绒都没意见。 就他们三人小组而言，司律是负责思考，甄可爱负责体力活，温绒负责情绪价值……不是，负责医疗后勤，司律说往哪儿走，他俩都会盲从。 雨势越来越大，两人一猫先找了个地方躲雨，等雨停了再去爬山。 森林其他地方，考生们都各有各的方向。 ——山洞里。 光头锃亮的青年望着逐渐磅礴的大雨，平静悲悯的双眼微微垂下，问道：“雨势够了吗？” 坐在山洞里的人应了一声，嗓音雌雄莫辨，像温柔又像冷漠，但相当好听，“差不多，再维持十五分钟。” 光头青年微微颔首，静立在山洞口继续拨念珠。 ——河流边。 一个穿着女巫袍的娇小女生一手叉腰一手撑伞，超大声哔哔：“呐呐呐呐！是不是有大雨！是不是会涨潮！我的占卜错了没？！” “没错没错，你最厉害！”比她高一大截的红发男生光着膀子把崭新的简易木船推进河里，抹了把满脸雨水，抬手一招，“上船！” “ok。”娇小的女巫美滋滋跳上木船，“嘻嘻~感谢召雨的同学。走喽！去找湖！” 木船载着两人在雨中顺流而下。 ——丛林某处。 剑鸣呼啸，雨水淋在剑刃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让冷厉剑光模糊不少，仿佛开了全屏柔光。 一个娇小清瘦的少女在两个剑修手底下疯狂逃窜躲避，身影看似狼狈、弱不禁风，但比泥鳅还滑溜，一时半会儿两人都逮不住她。 “别别别别动手呀！我又不是故意设阵针对你们，那是误伤！误伤！” 剑修少女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依然和队友步步杀招。 柔弱少女的身影在剑光中消失、出现、再消失，她布下阵一个接一个被剑修摧毁，但也给了她喘息之机。 “一个线索换一条命！”柔弱少女的身影幻化成水雾，在剑修男生一剑刺来时消失不见。 周围的雨忽然停在半空，地面变成水面，凝出八面水镜将他俩围住，每个模糊不清的镜面里都有人影。 “只要在你们刷到分之前把你们都送出考场，我们不需要线索，也能保住排名。”剑修少女冷淡道，反手一剑劈了一面水镜。 水镜里的人影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带着点撒娇抱怨的嗓音从每一面镜子里传出来。 “哎呀，别这么无情嘛，宝宝~” 剑修男生眉头一皱，一连劈了好几面水镜，然而阵法依旧没破。 那看似柔弱的少女，在阵术系里应当也是高手。 “就算把我送出考场，其他人你又有多少把握呢？且不说福林加斯，光说我们学宫，司律、甄颜、楚流汐、行诃……你们对上他们又有多少把握不被淘汰？” “这场考试不是淘汰赛。” “但你们现在干的就是淘汰别人的活儿，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不会也这样呢？而且，考试要学会揣摩出题人的心理，你就这么相信我们老师，不会给我们出有冲突的考题吗？顺便一说，刚才我的题目是红兔子，和符箓系的人有冲突哦。” 剑修少女应拥雪举着剑的手放了下来，剑尖轻轻压住同伴韩轶的剑，示意阵术系少女蓝樱继续说。 “言归正传，我说了要给你线索，就不会胡说八道。红兔子临死前和我说，这里没有湖泊。” 应拥雪微微皱眉：“没有湖？” “我用了一点特殊手段，所以红兔子不会说假话。至于谧湖到底是什么……那就不知道啦~” 娇俏的笑声随着模糊身影一起消散在水镜里，阵法自动解除，哗啦啦的大雨重新降临，蓝樱早已不知去向。 韩轶看着应拥雪，收起剑给她撑起伞、用灵力烘干衣服，等她做出决定。 “谧湖已经干涸？还是说，本就不是湖？”应拥雪沉思着，清冷双眸低垂，身体周围全是水汽被蒸干的白雾，整个人宛如神女，“韩轶？你不高兴？” 韩轶的表情比应拥雪的还少，难为应拥雪居然看得出来他不高兴。 韩轶眉头皱了一下，“那个人叫你宝宝。” 他都没这么喊过应拥雪呢。 应拥雪：“……应当是随口喊的，再说，她也是女生。” 韩轶还是不高兴：“万一她喜欢女生呢？很多人说你是姬圈天菜……” “……”应拥雪有一瞬间哽住，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抡起剑鞘砸在韩轶脑门上让他清醒一点，“少看学校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 被韩轶这么一打岔，应拥雪也没心思思考关于谧湖的事情，两人决定先找个地方躲雨歇息，捋一捋目前知道的信息。 大雨哗啦啦地下足了二十分钟，笼罩在森林的雨云才被无形的手拨去，迅速消散。 考场外，主持人诸葛娴对着悬浮在半空的铜镜模样摄像头笑眯眯道：“趁着考场暂时进入平静，我们来看看老师们在干什么。” 说完，她转身猛地推开身后会议室的大门：“surprise！” 会议室里十几双眼睛刷刷刷转过来，同时飘出麻辣鲜香的火锅味。 老师们正在一边吃火锅一边看考场直播。 诸葛娴的突然造访让沉迷直播和美食的老师们瞬间凝滞，三秒的死寂后又立马恢复刚才的热闹。 “刚才说到哪儿了？”教导主任柳无尘把烫好的毛肚捞进自己碗里，“哦想起来了。这几个刺头全凑到同一个考场，要说没有人做过手脚，我把头拧下来给人间镜当垫子。” 福林加斯副校长凯丽丝一边烫肥牛卷，一边热情招呼诸葛娴：“妹砸憋杵那儿了，坐下一块儿吃！” 无论听几次，凯丽丝那张金发碧眼西方美人脸和她的东北大碴子口音都让诸葛娴觉得很违和，凑上去熟练地找到空碗筷，加入吃火锅的同时也不忘自己的主持人任务。 诸葛娴：“刚才听到柳主任说有人对考场做了手脚？细说？大家流量都很多。” “唔，”柳无尘把毛肚嚼吧嚼吧咽下去，顺便把片好的脆肉皖给下了，才解释道：“规则里划分考场是完全随机的对吧？人间镜说随机那绝对是很随机，不可能徇私。但是，你看一眼6号考场的考生名单。” 诸葛娴腾出一只手摸手机，打开人间镜直播app，从管理员后台查看考场考生名单。 “司律，行诃，甄颜，楚流汐，应拥雪，阿尔娜，洛伊……哦豁 ，两校尖子生都在同一考场？” “不止他们，有些学生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名气，但在各个任教老师的评价里都是不容小觑。”柳无尘道，“比如符箓系的林翎，应拥雪的小男朋友韩轶，阵术系的蓝樱。刚才林翎和甄颜、蓝樱和应拥雪就对上了，你可以看回放。” 诸葛娴连连点头，又问：“那大家觉得会是谁对人间镜动手脚呢？” “不好说。”柳无尘摇摇头，把已经煮好的脆肉皖捞起来，吃得津津有味，“这一届学生有实力且有机会对圣器动手的还真有几个，但是我想不出作案动机。” 凯丽丝爽朗一笑，“嗐，管他啥原因，反正现在挺有看头的，司校长不追究那就随他们去呗。” “哦。那司校长呢？他不来一起吃啊？” “估计在自个儿开小灶吧。咱先吃着，啤酒要不？” “谢谢，但是我喝汽水。” 会议室热闹聚餐时，校长室安安静静。 校长司昀独自坐在休息室里，雪白长发披散，虽说已经活了不知道几个百年，人却依然年轻俊美。 他不紧不慢地拨着手里的珠串，看着直播画面，轻轻笑了一声。 “臭小子……” 第5章 谧湖不是湖 考场里的司律还不知道自己正被太叔祖重点盯着。 他正在起卦。 十分钟前，两人一猫现搭了一个树屋躲雨休息。 闲着没事干的甄可爱突然有了个馊主意：“考场规则给推衍系下的考题禁令是反噬而不是完全算不出是吧？如果有咪酱兜底，司律你能不能硬算呢？” 温绒觉得很他喵离谱，但司律还真就原地起卦了。 温绒有点慌，立起来把两只爪子搭在司律膝上，“不是……你们就这么相信我能兜底吗？” “当然，相信自己的队友不是应该的吗？”司律轻笑着摸了一把猫脑袋，从乾坤袋里取出黑色龟甲，不紧不慢地摇。 沙沙，沙沙。 玉石碰撞的声音清脆好听。 摇了三下，司律把龟甲斜倒，手腕刚动，便像是被什么死死摁住手。 温绒的漂亮小猫脸上满是担忧，爪爪拍拍：“喵？” “没事。”司律神情不变，单手掐诀，手背筋骨紧绷凸起，定住几秒后，龟甲上电光一闪，三枚雪白骨币被倒了出来。 温绒探头看了看，没看懂骨币上的符号代表什么，又把注意力放在司律脸上。 司律半垂眼帘，俊美斯文的脸严肃下来后显得有些冷漠，淡色的唇紧紧抿着，唇线逐渐浮出一线鲜红，唇角流下一行血迹。 温绒飞快幻化人形，从乾坤袋里掏出丹炉。 甄可爱倒是不急，坐在旁边掰树枝玩儿，屁股都不带动的，好奇地看着温绒，“咪咪你要现场炼药啊？” “不是。我的丹炉有存丹药的暗格，我进来前准备了不少伤药。” “哟呵，不算违规吗？” “反正人间镜没把我踢出去。” 温绒从丹炉里摸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丹药递给司律，见他好像没多余的精力接，便直接喂到他嘴边。 司律微微侧过头，张唇轻轻叼住丹药，舌尖一卷把药吃了，过了片刻才有力气说话：“这里没有湖泊。” 温绒伸手搭在他手腕上摸脉象，闻言一愣：“没湖泊？谧湖不是湖？” 甄可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老婆饼里没有老婆，煲仔饭里没有仔，所以谧湖里也没有湖水。fine，没毛病。” 司律收好散落的骨币，缓了一下，再次摇起龟甲。 这一次倒是没有任何无形力量摁住他不让算，他很顺利地把古币倒出，看清卦象的瞬间肩膀微微一颤，扭头咳出一口血。 温绒赶紧伸臂揽着他，一只手飞快在他胸口几个穴位连点，掌心覆盖在他胸口，传输灵力给他疗伤。 司律压抑地咳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嗓音比刚才轻了不少：“不在森林外围，离我们也有点远……也就是说，要往山上走。” “算到这里应该可以了吧？”温绒问道，“还要继续算么？” 司律点点头，竖起一根手指，表示再算最后一次。 温绒只好收回手，坐回旁边准备随时进行急救。 司律收好骨币，这次没再摇龟甲，反而收了起来，顺手从旁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个谧字。 最后一笔划完的瞬间，树枝凭空燃烧起来，司律猛地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流出大量鲜血，顺着手背手腕蜿蜒流下。 一直闲闲旁观的甄可爱无意识卧槽了一声，温绒立即上前扶住司律，继续用灵力给他疗伤。 “这么拼吗，司律？”甄可爱小声道。 司律被反噬得连坐都坐不直，靠在温绒怀里，有气无力地咳嗽，闭着眼把额头挨着温绒的颈窝，长发披散满肩背，莫名有种脆弱的美丽。 甄可爱看看他，又看看皱着眉专注给他疗伤的温绒，来回看了几遍，一条眉毛挑了起来，脑袋往后仰。 “月亮……”司律气息奄奄地说道，“月亮是找到谧湖的关键……” 甄可爱探头看了一眼树屋外，转回来道：“雨停了，看那天色离入夜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样子。” “那不急，”温绒揽着司律，给他当靠枕，从药瓶里又倒出几颗药给他喂下去，“正好让司律休养一下。” 司律吃了药后便没再说话，靠着温绒一动不动，仿佛昏睡过去，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医药系的学生都修习天养心诀，无论病人是什么物种、道修还是魔修妖修，都能一视同仁地输灵力治疗，不会和病人本身相冲。 显然温绒学得很好，给司律治疗了半个小时也没见疲态，确认司律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才收回手，闭目调息。 他俩都休息了，甄可爱也没再说话，把手里刚做好的一个迷你小傀儡放出去望风，也往后一躺，浅浅睡个觉。 下过雨的森林潮湿微冷。 虽然雨停了，但树枝上积留的雨水仍在滴滴答答，森林里也像还在下雨。 应拥雪和韩轶站在一处山洞里，山洞深处是被他俩打得不省人事的一头熊。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应拥雪抱着剑思忖，“或许我们可以试试找原住民问话。” 韩轶正在角落里煮热水泡茶——他进考场除了带随身佩剑，剩下四个道具位置都带的生活用品。 他一边泡茶一边问：“能找谁问？” “自己想，不要总是问我，下一个考场我未必能和你分在一起。” “……老人？”韩轶端着泡好的茶走到应拥雪身边，示意她先喝点热茶。 应拥雪接了水瓶，盯着韩轶半晌，确认他只得出这个答案，才道：“死人。” 知道得最多的，除了老人，就是死人。 他们这一路走过来都没见到上了年纪的原住民，接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不如直接问死人。 应拥雪虽然是剑修，但她除了练剑，她还辅修鬼道。 喝了两口热茶，应拥雪把水瓶和佩剑扔给韩轶，掏出了一面黑色小幡。 周围的气温陡然阴冷下来。 “游魂不疾去，速速从吾令——来！” 一阵阴风从应拥雪脚下盘旋卷起，呼地扩散开来，黑幡呼啦啦飘摇翻飞，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幡面飘出，往远方延伸。 很快，远方的阴影变得浓郁，空气里逐渐多了模糊不清的脸。 刚悠悠转醒的棕熊睁开眼看到这一幕，又呃的一下厥过去了。 与此同时，森林某处。 成功混进梅花鹿领地的蓝樱提着一篮新鲜漂亮的浆果，弯着腰诱哄：“刚刚你和小小莉唱的歌，再唱一次给我听好不好呀？” 年幼的小鹿崽看着蓝樱柔弱无辜的脸，又看看浆果，思考了不到两秒便点头：“好哦。” 蓝樱甜甜地笑了起来。 第6章 唤醒森林 【仁慈的女神赦免被众神遗弃的地方……】 【……她带来新生，她拥抱死亡……】 【……山脉是她的酒杯，月光是她的裙摆，在森林里流淌，静谧而永恒地流淌……】 夕阳缓慢坠落，森林逐渐变得昏暗起来。 蓝樱哼着从梅花鹿幼崽那里学来的歌谣，独自走在林间。 她的战斗力不强，但很会苟，擅长在苟活中整合信息。 虽然还不确定谧湖在哪里，但她现在知道这是老师们刻意误导他们的了，这里根本没有湖泊。 “静谧而永恒地流淌……”她重复着低声道，“静谧，月光……” 最后一寸余晖消散，蓝樱轻轻笑了一声，“月光是吗？” 既然她还没确定方向，那大家也一起抓瞎好了。 她停下脚步，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个卷轴，往天上一扬。 卷轴哗啦一声张开，悬在空中，卷面上黑色墨迹游动。 蓝樱在下方结阵。 厉风席卷，周围的树枝灌木被吹的哗哗作响。 蛰伏在阴影里的野兽被风声惊动，睁开冒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往这边靠近，判断了一会儿是否可以攻击，最后纷纷倒退着远离。 最后一个灵诀打出，卷轴呼啦一甩，甩出一捧墨色雾气，迅速升上天空。 厚重的乌云开始翻涌汇聚，眨眼间便堆积成厚厚的云层，遮天蔽月。 森林彻底陷入黑暗。 蓝樱啪地双手合十，甜甜地笑起来：“嗨呀，这样就没人能借月光找谧湖啦~” 卷轴落下来，她哼着歌把卷轴收好，步履轻快地往森林深处走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 树屋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司律抱着猫猫站在门后，一起仰着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有人用阵法遮住了天空。”司律道。 “喵。”温绒应了一声。 “看来是有阵术系的人收集到了线索，在设阵阻碍。” “喵？” “不好破解，阵眼不在附近。” “喵……” “没关系，我心里有数。” “喵。” 人和猫你一句我一句，旁边甄可爱瞅瞅他俩，问道：“司律，你真听得懂咪酱在喵些什么吗？” 人和猫齐齐转过头看向她。 “能猜个七七八八。”司律微笑，“怎么？你听不懂吗？” 甄可爱翻了个白眼，目光移到温绒身上，嗓音也夹了起来：“咪咪~都是队友，怎么你只让司律抱不让我抱呀？” 温绒：“……喵。”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队友，边界感也不能少。”司律翻译道，温绒连连点头。 “可是，”甄可爱眨眨眼，露出洁白兔牙，“司律是gay哦。” “？”温绒一愣，仰起脑袋看看司律，毛茸茸的脑壳抵在他胸口上，大耳朵也被压出一个折。 司律笑了一声，温和地点头：“嗯，对，我是gay。” 他这神态和语气反而让温绒觉得他挺直的，大尾巴甩甩，继续安逸地呆在司律怀里。 别看司律长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长发美人样，肌肉倒是实打实的矫健有力，抱着二十斤的猫猫半小时，手都不打晃，又暖又稳，让猫喜欢。 温绒无意识地呼噜呼噜起来。 “走吧。”司律走出树屋，把怀里的猫往上颠了颠，换了个抱姿，“可爱开路。” “诡计多端的gay……”甄可爱撇嘴，小声哔哔，“净会使唤人。” 哔哔归哔哔，她倒也没拖拖拉拉，立刻召唤出奉剑女，按司律指的方向，挥剑开路。 没有月光的森林格外黑，即使有萤火虫，也难以划破浓郁的黑暗。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原住民们全都安静下来，哪怕是夜行动物也暂时蛰伏，对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人类毫不理睬。 这时，一道锐利森寒的剑光无比张扬凶悍地直直劈出，把黑暗森林硬生生切出一道狭长而刻骨的剑痕！ 剑光和剑鸣传出老远，连隔了大半个山头、专心往山上走的司律一行都察觉到了。 “这是……”司律若有所思，“应拥雪的剑气。” 温绒：“喵？”这都看得出来？ “应拥雪是我太叔祖的弟子，五岁起就被我太叔祖收养了，我对她当然熟悉。”司律摸了摸猫脑袋，顺手算了算，“她打算强行破阵。看来她也知道月光的重要性了。” 司律停下来，又算了一遍，“有变数，路线变了，有人唤醒了森林。” “唤醒森林？” “喵？”什么意思？ 司律还没解释，大地便开始震动。 森林里，每一棵树龄超过百年的巨大老树浮出沧桑的五官，树枝疯狂向外长，树根在泥土里游动。 “安静——” 巨树们发出沉闷的、震耳欲聋的呵斥，声音仿佛从远古的荒原传来，威严而肃杀。 “安静——” “安静——” 甄可爱卧槽一声，捂着耳朵蹲下来，失去控制的奉剑女垂下双臂，化作流光回到她身上。 司律也皱起眉露出吃痛的神情，腾出一只手捂住耳朵。 温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担心又诧异地喵了一声。 怪了，为什么自己没事？ 巨树把自己当做原住民了？ 想不通，温绒索性不想，从司律怀里跳下来化作人形，翻找伤药给他俩吃。 被巨树呵斥震伤的学生们一时间都失去了行动能力，离得远的没什么大事，被重点针对的几个差点爬都爬不起来。 蓝樱先前没有做出任何大动静，哪怕是布阵遮蔽天空也是安静的，靠着阵法完美避开巨树的针对。 树影里，娇小文弱、像小白花一般毫不起眼的少女无声笑了起来。 被着重针对的应拥雪倒在韩轶怀里，几乎站不稳，脊背弓起来，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指缝手背全是咳出的鲜血。 韩轶伤得比她轻，一手抱紧她，一手挥剑布下防护剑阵，脸色很难看，“拥雪……” “咳咳咳咳……没、没事……咳咳咳……”应拥雪抓着韩轶的手臂，咳了好久才缓过来，抬起头看向远方，带着血丝的双眼依然冷静到锐利，即使重伤虚弱，气势也依然凛冽，“至少确认了幽魂说的没错……森林里有禁地，咳咳咳……强大的树人……守卫着……禁地……咳咳咳——” 她闭上眼努力平复自己混乱的气息，唇角溢出更多的鲜血，“我大概……知道方向了……” 韩轶紧紧抿着唇，显然不赞成她冒险的做法，但又无可奈何，憋了半晌，只得说：“我先帮你疗伤。” “嗯。” 韩轶扶着应拥雪盘腿坐下，双手贴在她后背，给她传输灵力疗伤。 他俩青梅竹马，虽然韩轶不算司昀校长的弟子，但修习的心法剑诀和应拥雪相辅相成，他给应拥雪疗伤事半功倍。 也正因有韩轶在，应拥雪才敢这样冒险试探。 此时，唤醒森林的始作俑者从巨大的西方龙翅膀下抬起头，脚下的魔法阵光芒一点一点熄灭，只剩权杖上的绿宝石还在发着微光。 “龟龟。”少女感慨，“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第7章 抄作业，但抄错 三个小时前。 大雨中，一艘简易木船顺着涨潮的河流往下游漂流，魔法罩子隔绝雨水，木船里两个福林加斯魔法学校的学生正悠哉地欣赏沿途风景。 女巫学院阿尔娜，和巨龙学院的红龙赛恩。 他俩之前就是好友，赛恩简单的大脑让阿尔娜很担忧他的考试成绩，于是在进考场前不抱希望地偷偷做了一点小手脚，没想到还真让她搞成功了，两人顺利分到同一考场，连落地都离得不远。 阿尔娜擅长占卜，因为考场限制占卜范围有些苦恼，只能另辟蹊径，占卜一下同考场的其他人的动向，打算抄作业。 占卜出有人召雨后，她脑子里小灯泡一亮，推理出对方的思路，并立马进行一个作业的抄。 他俩落地的地方刚好在河流上游，于是阿尔娜让赛恩伐木做船，准备等大雨让河流涨潮后往下游去——按地理常识，湖泊这种大型水域一般会在下游。 但他们漂流出的距离越远，阿尔娜心里的危机感越重。 “难道方向错了？”阿尔娜心里直打鼓，忍不住掏出水晶球，占卜一下吉凶。 但还没等阿尔娜确定占卜方向，他们的木船便咚地撞上了一块巨岩，水晶球差点脱手而出，木船都差点翻了。 “哎哟！！” 巨岩——不对，是巨龟痛呼一声。 一阵混乱之后，赛恩一手夹着阿尔娜一手抓着水晶球从河里爬上岸，旁边是一只巨大的老岩龟。 阿尔娜挂在赛恩臂弯里，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雨下得太大了我们没看到您！没把您撞伤吧？” “啊哈哈——”老岩龟慢吞吞地笑道，“没——有——” 阿尔娜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赛恩臂弯里跳下去，接过水晶球收好，忽然灵机一动，问道：“老先生，我打听一下哦，这附近有湖吗？大概是叫谧湖。” “没——有——”老岩龟缓慢摇头，“什么湖都没有——” 阿尔娜一愣，心说果然如此，看来作业也不能瞎抄。 这时，附加题也弹出来了，让他俩送老岩龟回家，分值只有0.5分。 赛恩其实不太看得上这0.5分，但阿尔娜认为这道题要做。 阿尔娜：“每道题都会有它的用意，老师们不可能出无意义的题。这道题或许会是我们的线索。” 赛恩问道：“你就不怕这是一道误导题？” “啧。”阿尔娜跳起来给了赛恩后脑勺一巴掌，“请停止你的思考，你这脑子里长八个胃的家伙。” 赛恩摸摸脑袋，不痛不痒地耸耸肩。 一直以来，阿尔娜都是他俩中负责思考和指挥的那个，赛恩只需要盲从。 于是两人护送老岩龟回家，并询问是否能在它家里歇一下，避避雨。 老岩龟慢慢爬进石屋里，发出慈祥又缓慢的笑声：“啊哈哈——当然可以。我这里好久好久没有客人来了，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们冒昧打扰您。”阿尔娜在石屋里巡视一圈，看见石柜上方的全家福画像，“您家人不在吗？” “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家啦。” 阿尔娜点点头，不经意发现石柜上还有一本落满灰尘的书，便问道：“请问那本书我可以看看吗？” “啊？”扒拉出一筐小鱼干的老岩龟转过头，眯起眼看了看，点头，“可以，可以。” “谢谢。”阿尔娜优雅甜美地笑了笑，跑过去踮脚摸柜顶，摸了几下没摸下来，一转头发现赛恩已经坐下来吃小鱼干，脸又拉了下来，“赛、恩！” “唔？”赛恩叼着小鱼干茫然抬头，一秒反应过来，窜上去帮娇小的阿尔娜拿下柜顶的书，拍干净上头的灰尘才递给她。 阿尔娜的脸色这才转晴，轻轻拍拍赛恩的胳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低头翻书。 这是一本童话书，上面只有一篇故事，和一首童谣。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被众神遗弃的荒芜之地——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遗弃，反正就是被遗弃了。 这里原本没有树林、没有河流、没有花和草，甚至没有新生，没有死亡。 有的只是一片荒芜，和被困在这里千万年不得解脱的行尸走肉。 后来有一位仁慈的女神降临到荒芜中，赦免了这片土地，于是草木长出，行尸归于尘土，森林有了新的生命。 消耗过度的女神陷入沉睡，最初长出的树木和荆棘成为她最忠诚的骑士，守护着沉眠的女神。 童话书最后一页的童谣，便是歌颂女神的赞歌。 看完童话，阿尔娜轻轻笑了一声。 “新手场，确实简单。谧湖这不就呼之欲出了？”她合上旧书，闭上眼思考。 按理来说，只要按部就班把触发的附加题做了，肯定能碰到线索——就像他们这样。 但以她对问道学宫的印象，那些人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做自己的题，他们会趁机把别人的题目给扬了，然后打成一团，谁都得不到线索。 所以现在搞不好他们的进度是最快的。 “但是……也还是有不明确的东西。”阿尔娜喃喃道，“比如，女神沉睡之处在哪里。” 森林这么大，慢慢找是最蠢的。 阿尔娜决定冒个险。 于是阿尔娜花了两个小时准备好魔法阵，用赛恩的炽热龙血作为媒介，震荡呼啸的魔力顺着植物之间的联系扩散开来，疯狂骚扰整个森林。 就好像一万只鹦鹉在摇头晃脑地叫： 哈喽~ 看我~ 你在~ 害怕~什么？？ 古老的树人因此惊醒，把吵闹的外来者们镇压下去。 而阿尔娜也由此确定了女神沉眠之地的方位。 赛恩受了点伤，但问题不大，他的本体是巨龙，皮糙肉厚很抗揍，阿尔娜也擅长制作魔药，给他灌一瓶药水就好。 “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阿尔娜握着权杖，一只手搭在巨龙翅膀上，望着依然黑暗的远方，“我们该怎么抵达谧湖呢？” 一来，现在月光被遮蔽，他们失去前往谧湖的指引。 其次，强大的树人守卫，可不是靠蛮力就能突破的。 阿尔娜漫不经心地摸着龙翅尖，抿唇一笑。 那就继续抄作业好了。 第8章 这里有一只猫咪，按f键捕捉 突然苏醒的树人无异于一个巨大的线索，但凡带了脑子进考场的，都猜到了有猫腻。 一时间，还在考场各处摸瞎的考生们都顶着压力往树人的方向赶。 最靠近树人禁地的司律反而不着急，带着温绒和甄可爱找了个干燥避风的地方搭了帐篷，开始煮蘑菇鸡汤。 锅和调味料是从狼外婆家里顺的，鸡是路上顺手打的，蘑菇是附近摘的。 简易灶台上的锅咕咚咕咚地翻滚，飘出蘑菇的香味，用来充当热源的灵石冒着橘红色的光，在浓郁夜色里很是显眼。 甄可爱换了一套粉白色的小裙子，蹲在锅旁，双手捧着脸，“好香啊，但是，这些蘑菇真的没问题吗？吃了之后我不会躺板板吧？” “你可以不吃。”司律用勺子一点一点撇掉汤面的浮沫，头也不抬。 半人半猫形态的温绒坐在旁边，看着锅里的鸡块，道：“蘑菇是没问题的。但我更在意的是，鸡真的能吃吗？这里不是考场吗？” 他们吃了考场的鸡，算不算破坏公物啊？ 万一被扣分怎么办？ “放心，如果真的不能吃，在我杀鸡的时候就会给我警告了。没给我警告也没扣我分，就说明可以吃。”司律对温绒说话时总会无意识变得温柔许多，“能吃盐吗？” 温绒点头：“可以。我是妖修，什么都能吃，不用把我当成普通的家猫。” 司律笑着应了，掐诀把灵石的温度降低，开始小火慢炖。 温绒仰头望着依然笼罩在森林上空的阵法，蔚蓝双眸倒映着灵石的光，被浸染出若有若无的紫色来。 他们先前的题目被扬了个彻彻底底，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找到，能走到这里全靠司律逆天推衍。 温绒有一种蒙着眼睛往前走的感觉。 “不用担心太多。” 一碗热气腾腾的蘑菇鸡汤送到面前，温绒回过神，看着司律温润含笑的桃花眼，慢半拍地抬手接过汤，道了谢。 司律顺手rua了一把温绒脑袋上的猫耳，继续温声道：“我跟你保证，我们会是第一个抵达谧湖的。” 温绒眨眨眼，点了点头。 司律温热的指尖在猫耳上流连片刻，克制地收了回来，转过头对甄可爱道：“还有一个小时可以放松，一个小时后做好战斗准备。” 甄可爱举着汤勺仔细地在汤锅里捞鸡翅，嗯嗯嗯地敷衍两声，捞了半天发现所有鸡翅都被司律捞走给温绒了，不由得啧了一声，随口问道：“谁会来？” “行诃。” “行……卧槽？”甄可爱刚捞上来的鸡腿咚地掉回锅里，错愕地抬起头，兔牙都露了出来，“他也在这个考场？” “嗯。”司律慢条斯理地喝汤，“楚流汐也在，白天那场雨就是他们的手笔。” 甄可爱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又是低声地卧槽一句。 温绒像个局外猫，对这两个名字耳熟但一无所知。 甄可爱看出他的茫然，便给他解释一番。 “行诃是无厄寺这一代弟子的翘楚，师从渡忧大师，推衍系第二名，和司律并称两大神棍。”甄可爱竖起两根手指，“司律是窥天机，他是勘因果。” 无厄寺温绒还是知道的，佛门第一寺，看来这位行诃是个棘手人物。 “楚流汐，东海楚家正枝嫡系小少爷，音律系第一，最擅长幻术，也挺难缠的。重要的是，他和司律有一点过节。” “过节？”温绒好奇起来，碗里被司律添了两块蘑菇都没发觉，“司律也会和人有过节啊？” 甄可爱撇了一下嘴角，“当然。司律有时候也挺狗的。” “楚流汐在家里被宠惯了，脾气不怎么好。”司律轻轻敲了一下温绒的碗边缘，示意他快点吃，“他家长辈和我太叔祖认识，所以年少时我和他见过几次。当时他刚开始练音律，技术比他的性格还糟糕，我只是说了一句难听得像在装修，他便记恨到现在。” “啊……这也能结仇？” 好脾气的猫猫表示不太能理解。 “快吃吧。”司律温和催促，“这个考场，说不定聚齐了各个系的刺头，等会儿可闲不下来了。” 温绒乖乖低头，专心咬鸡翅。 不得不说司律的厨艺是真的好，明明看起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大少爷，居然能在缺这少那的环境里煮出一锅鲜香浓郁的鸡汤。 牛啤。 厨艺-5的温绒吃得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后，温绒习惯性地恢复成猫咪形态，卧在干净的石头上，优哉游哉地晃尾巴尖。 他不爱舔毛，正懒洋洋地思考着要不要麻烦队友帮他梳梳，忽然感觉有点想炸毛。 好像黑暗中有一把锋芒毕露的剑悬在他头顶上，缓缓落下，看不见摸不着，但剑尖上锐利的寒气已经沁入猫毛末梢。 猫猫噌地蹦了起来，炸毛成一颗圆滚滚的猫球。 与此同时，他眼前的司律和甄可爱定格不动，风声停止，他脚下的石头陡然消失，砰的一声，周围一切宛如被石头打碎的玻璃，裂成无数碎片，悬浮在黑暗中。 温绒整只猫坠入虚空。 “咪啊——” 坠空感席卷的一瞬间，温绒猛地挥起爪子，玉色指甲泛着温润的微光，在漫天的碎片和黑暗里化出四道长长的爪痕。 一缕清冷湿润、带着草木气息的风从爪痕里吹拂进来。 猫猫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嗖地扑进爪痕里，快得藏身暗处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不是医修吗？怎么破阵破这么快？” 错愕的声音响起，嗓音雌雄莫辨，音色倒是挺好听。 “或许是你的阵法比较……” 另一道平和沉静的青年声还没说完，便被前边那位一声“闭嘴”给怼了回去，好脾气地没再说下去，只念了声佛号。 正是楚流汐和行诃。 行诃预判了司律的预判，提前了二十分钟赶到，趁着他们刚吃饱喝足，精神相对松懈时悄无声息布下幻阵。 楚流汐虽说不是阵术系的学生，但楚家以幻术闻名，幻阵包含在楚家幻术里，他这一手，两人一猫谁都没能及时察觉，毫无防备地陷进幻阵中。 但让楚流汐没想到的是，温绒猫猫明明是医修，破阵的速度居然不比任何阵术系学生慢。 看着从爪痕处逃跑的猫咪，楚流汐微微眯起灰蓝色凤眼，身影化作一段月白色雾气，风一吹便消失不见。 …… 破阵而出的猫猫向前飞奔。 森林实在太黑了，他分不清方向，只能靠着直觉往前冲，一身白毛毛在黑暗里格外显眼，犹如一颗坠入幽暗深渊的流星，嗖地划过去。 没多久，橘红色的灵石光芒出现在前面，一道熟悉的、颀长优雅的身影随之出现。 温绒双眼一亮，朝那道身影冲去。 “喵！——” 司律！ 侧脸映着暖光的长发青年望过来，斯文俊美的脸露出笑意，弯腰伸出手，准备接住猫猫。 第9章 动点真格 浅色的猫猫球宛如一团跳跃的雪光，灵活优雅的身影眨眼便窜到跟前来。 猫猫高高跃起，眼看要扑进长发青年怀里时，毛茸茸的爪子忽然闪出微弱的玉色光泽，朝着长发青年狠狠抓下！ 长发青年下意识后退，但速度到底是快不过猫猫，身影当即像一片被划过的墨迹，变得扭曲，并迅速消散开去，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精致脸蛋。 “这都能认出？”楚流汐错愕。 温绒窜上树枝，低头看去，高冷警惕地喵了一声。 他是猫，又不是人，比起眼睛更依赖气味来认人，当然认得出。 楚流汐的气味像海盐，带着很明显的海洋湿润感，司律的气味则像干燥干净的香木，区别很大。 楚流汐仰头望着树上的漂亮猫咪，也没急着动手，问道：“猫，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来我们队？” 温绒摇摇头，不带半点犹豫。 “为什么？我们队伍也不是很差啊，行诃也是推衍系的优等生。” “喵。” “听不懂，说人话。” “……”温绒沉默了一下，心说差别这不就出来了？反正司律每次都能理解他在喵什么。 但这个理由显然不太好明说，他只能找别的借口：“我先遇到的是司律他们，临时变卦反水不好。” 楚流汐轻轻嗤了一声，笑得有些讥诮，“又不是谈恋爱，还有先来后到之说？” “又不是只有谈恋爱会有先来后到，去食堂吃饭都要排队好不好？” “我有私厨，从不排队。” “……” 温绒心想，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吗？真让穷猫嫉妒。 或许是意识到话题有点歪，楚流汐忍不住皱眉啧了一声，抬手掐了个起手诀，“我最后问一次，你真的不打算跳槽吗？” 温绒直接调头跑了。 楚流汐的身影化作雾气消散，铺天盖地的黑暗再次袭来，像一个巨大且狰狞的深海妖兽，追着猫猫咆哮而去。 眼看漆黑的触手要卷到猫尾巴时，一道剑光破开浓黑从天而降，巨大的剑影嗖地刺下，擦着猫尾巴尖直直扎进地里，铮然作响的剑鸣中，剑气轰地朝四面八方扩散，以摧枯拉朽之势把整个幻境碾碎！ 被剑气震出身形的楚流汐一愣：“甄颜？” 一道人影从破碎的幻境天空轻盈降落。 原本温绒以为是甄可爱，但定睛一看却是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高挑身影，穿着精致的黑色男款洋装，中长发梳成低马尾，手上戴着白色提花手套，极为优雅洋气。 温绒：？ 不是说甄可爱来了吗？人呢？ 树枝上的猫猫有点迟疑，抬着一只前爪，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跑。 风声倏然凝滞。 楚流汐轻笑了一声，手臂一展，一把古琴凭空出现，落在他臂弯里，“本命傀儡都召唤出来了，甄可爱，要不要这么拼命？” “对上你们，不动点真格的怎么行？” 幻境破碎的缝隙中，又有一道人影出现，粉白色小裙子像半开的栀子花，优雅漂亮。 温绒探头：“喵——” 甄可爱侧过头看向猫猫，脸上的冷笑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伸手朝猫猫抱去，嗓音也夹了起来：“哎呀我的小宝贝儿~~呜呜呜吓坏了吧？” 温绒灵活地从她手臂中跳开，躲了之后又怕伤到她的心，扭头踩着她的手臂跳上肩膀蹲下，大尾巴在她后背拍拍。 这时温绒才发现，甄可爱眉心多了一道短短的血色印记，眼尾处也蔓延开很细很细的宛如蛛网的血丝。 “喵？” 甄可爱诚恳道：“听不懂思密达。” “……我是问，你还好吗？” “没事，喊甄颜出来有点费劲罢了。” 温绒这才明白过来，甄可爱把她自己的名字给了本命傀儡。 “别怕。”甄可爱笑着用脸颊蹭蹭猫脑壳，抬手摸了摸他，“等会儿我们就可以和司律汇合了。” 温绒点点头。 甄可爱的目光这才转向对面的楚流汐。 被打破的幻境此时已经恢复完整，楚流汐手里的古琴也从沉眠中醒来，散发出浅蓝的微光。 楚流汐轻轻按着琴弦，翻腕一扫！ 铮—— 琴音化浪迎头拍下！ 甄可爱张开双臂，十指的傀儡丝闪出细而亮的光芒，前方的傀儡甄颜抬起手，虚空中凝出一把剑。 甄颜握住剑，挥剑斩向琴音！ 哗啦—— 枝叶沙沙摇晃，寂静的黑暗中，两道人影正在争夺一个被柔和金光包裹的木鱼。 那木鱼是行诃的灵器，内有一个很是辽阔的空间，可以容纳生灵，楚流汐便是借助了木鱼，把温绒拉进空间里，再布下幻阵捕捉他，以免动静太大，又招来树人的巴掌。 司律发现温绒消失的一瞬间便封锁了周围的空间，逼出行诃，在抢夺木鱼时把甄可爱送进去，便专心对付行诃。 树人的镇压太恐怖，行诃也不敢完全放开手脚，于是只能囿于薄弱的空间封锁中，一边躲避司律的攻击，一边找机会在不惊动树人的情况下突破封锁。 灵活疯狂的藤蔓嗖嗖扑向年轻的白衣和尚。 行诃踩着树木旋身飞起，一只手握着不断震动的木鱼，一只手甩起佛珠手串，绽开的金光将朝他袭来的藤蔓尽数拍开。 但没等他的脚落到实地，地面便出现水墨一般的阵法纹路，张开的困阵迎他入瓮。 行诃只好立刻收回手，立掌在胸前，脖子上和手上的佛珠同时发出光芒，瞬间化作一口大钟将他罩住，落地的瞬间，金钟把阵法砸得七零八碎。 但破碎的阵法没有完全消失，重新拼凑成散发着阴冷鬼气的墨色锁链，缠住金钟。 行诃心里叹了口气。 和尚他真的很不想正面对上司律。 司律会的东西太多，玄门的术法他会，佛门的手段他也会，甚至连鬼道，他都略知一二。 难道佛鬼道三修是司家的血脉天赋吗？几百年前出了一个三修天才司昀，现在又来一个司律。 看着即将把金钟勒破的墨色锁链，行诃直想挠头，平静悲悯的脸上也露出几分苦恼之色。 “行诃，你们捉温绒，真的只是因为你们需要一个医修吗？” 第10章 破阵 几个小时前—— 察觉到森林里没有湖泊、谧湖的湖字是个误导项后，楚流汐和行诃只能另想办法。 大雨之后的森林没什么原住民出来活动，行诃顶着压力卜算好几次，才算出一个模糊不清的方向。 两人顺着指引走过去，遇到了一只被石头砸伤的穿山甲，触发了送它回家的附加题。 行诃会一点医疗常识，送穿山甲回到它的山洞里后又顺手给它处理好伤势，没想到意外在山洞石壁上看到残缺的石板画。 石板画被人不甚在意地丢在山洞深处的角落里，很多地方都已经模糊不清，看得出来年代久远，如果不是行诃给穿山甲处理伤势取得它的信任，得以进到山洞内部，恐怕都发现不了这条线索。 行诃拂去石板上的尘土，问道：“请问你知道这块石板画的来历吗？” “什么画？”穿山甲纳闷地伸长脖子看了看，也有些困惑，“咦，这个东西我怎么没印象……应该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吧。我不爱打理房间，很多老物件我也不晓得有什么用处。如果你喜欢，那块石板你可以带走，就当是我的谢礼。” “好的。” 行诃也没客套，点了点头，便把一米长、将近一百斤重的石板抱起来带走了。 两人带着石板回到之前他们落脚的山洞，花了一番功夫，才把模糊不清的画修补回来。 “看起来像什么哄小孩的连环画。”洁癖楚流汐蹲在一旁，仔细研究着被行诃擦干净并修补一番的石板，“这个看上去像是大地、丧尸……是丧尸吧？反正不是什么正常东西。这个是救世主，看起来是女性，还带着猫？然后救世主拯救了大地，大地长出树木，变成森林，新的生命出现，而救世主也陷入沉睡……啊——我懂了，所谓的谧湖应该是指救世主沉眠之地？画上看上去确实像一片湖。” “应该是。”行诃点点头，手指点了点画上目送救世主沉睡的猫猫背影，“我比较在意的是这只猫。我总觉得，猫会是关键。” 行诃本身有堪因果的能力，哪怕不在占卜，也会有一点因果预感。 楚流汐一只手撑着下巴，指尖在脸颊上点了点，“在这么大的森林里找一只猫？” 行诃沉吟片刻，忽然原地盘腿打坐，闭上眼，手掐莲花诀。 和尚圆润锃亮的后脑勺上，一行金色梵文开始发光，清脆的木鱼声和佛号从遥远的虚空传来，连楚流汐都感觉灵魂被木鱼声震了一下，脑子有点空白。 行诃的脑海里，荒芜大地和茂密森林交错出现，一根根无形的线浮现出来，穿越轮回，永无尽头。 与此同时，遮天蔽月的阵法笼罩住森林，森冷狠厉的剑光劈开黑暗，带着龙血赤焰的魔法阵唤醒森林。 古老的树人苏醒，呵斥声传遍整个森林。 “噗——” 行诃当即喷出一口血，后脑勺的梵文迅速暗淡下去。 楚流汐捂着耳朵，眉头紧紧皱起，忍过一阵头痛和晕眩后，烦躁地转头看向山洞外，咬牙切齿：“这群家伙……” “找到了……”行诃忽然说道，嗓音沙哑，显然伤得不轻，“在……在司律身边……是考生……” 他说得有点语不详焉，但楚流汐依然明白过来，“猫是考生？不是原住民？” 行诃摸出一瓶药吃了，青白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点点头道：“嗯。” “还得跟司律对上，真麻烦啊……”楚流汐感觉头更痛了，“让我想想怎么办……” 细心谋划之后，两人决定借助行诃的空间灵器木鱼布下幻阵，捕捉猫猫。 …… 时间回到现在。 长发青年站在树上，身周环绕着紫金色星图虚影，居高临下俯视和尚的姿态透出几分藏在骨子里的傲慢，却并不让人讨厌，只觉得他合该如此傲慢。 他平静优雅地问：“行诃，你们捉温绒，真的只是因为你们需要一个医修吗？” 行诃在岌岌可危的金钟里一言不发。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无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行诃的沉默对司律来说和直接回应也没什么两样。 “白天那场雨是你的灵山施雨，楚流汐有鲛人血脉，对水汽敏感，应该会察觉到这里没有湖泊。再加上你现在看起来有点虚——你也强行推衍，勘破因果了是吗？” 砰—— 一声清脆裂响，金钟被锁链勒破，碎片化作点点金光消散无踪。 在锁链捆上来的前一秒，行诃翻掌拍出一道佛印，将锁链碾成烟灰。 烟灰漂浮在半空中，没有散去，宛如无孔不入的蒲公英，轻飘飘地围着行诃悬浮，往他身上粘。 十八颗佛珠围着行诃转，佛光把烟灰阻挡在外。 但即便如此，行诃还是感觉到眼前一黑，开始天旋地转。 他反应很快，立即给自己来了个醍醐灌顶，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在他恢复清醒的瞬间，他猛然发现，手里的木鱼没了。 树上的司律抬手接住被水墨山雀带回来的木鱼，手指轻轻摸索。 “没有口诀，你打不开木鱼。”行诃掐诀召来一场细雨把烟灰压下去，“若是强行破开，里头的人也会受伤。” 司律掀起眼帘淡淡地瞥他一眼，低声念了句佛偈。 行诃震惊：“你怎么知道口诀？这也能推算出来？” 司律没有回答。 他俩是同系同学，五年来在教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无意间听到几句疑似口诀的佛偈并且记下来，这多正常。 木鱼像一个被炒熟的栗子，面上裂开一道金黄的口子，飘出淡淡的白雾。 司律把木鱼往外一抛，下一秒，一道剑光从木鱼内贯穿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海浪一般的琴音，三枚光点离开木鱼。 行诃飞快召回木鱼，同时疯狂给司律的空间封锁加固加固再加固，急忙喊道：“别打！别惊动了树人！” 但是已经晚了，剑光和琴音相撞，登时炸开！ 完蛋—— 行诃平静地双手合十准备给自己来段往生咒，炸开的灵力却并未如预想的那般爆得轰轰烈烈。 薄弱的结界被冲破的刹那，暴烈的灵力被大大削弱，海啸变成细浪，变成杨柳风，柔柔地卷着紫金色星光朝天上飘去。 笼罩在森林上方的浓浓乌云开始变薄。 蓝樱的阵法被破了。 月光洒落森林。 第11章 沉睡的女神 圆月像一口倾斜的银樽，酒液一般的月光沿着杯口缓缓倾泻，流入森林里。 银色的月光仿佛有了实质，流入森林后慢慢汇聚成溪流，汩汩流淌。 而在森林最深处的山顶方向，汇聚的月光尤为多，宛如淹没到大腿的清澈湖水，整个森林都被幽幽的月光笼罩、淹没，变得明亮且清冷，如梦似幻。 就好像这片森林本就在月亮上。 温绒整只猫都被惊艳到了，呆了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发现自己被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抱着，优雅好闻的香木气息沾染在他的毛毛上。 “喵！” 司律！ 眉眼含笑的长发青年在莹莹月光中好看得不像真人，亲昵地用下巴蹭了一下猫脑壳，抱着猫纵身跃起，“走！” 旁边的甄可爱已经收回傀儡甄颜，傀儡丝收拢牵扯，奉剑女现身，手臂托起甄可爱，跟着司律一起往山顶跑。 温绒猫猫趴在司律怀里，两只爪爪抱住他的脖子，从他肩膀上探出脑袋往后看，看见追着他们跑来的楚流汐和行诃和尚，更远处还有好几道人影，认不出是谁。 “喵——嗷嗷嗷嗷——”后面好多人。 猫叫声被颠得结结巴巴的，司律一边辨认方向飞奔，一边抽空回应： “阵术系蓝樱、符箓系林翎、福林加斯的洛伊……还有几个不太清楚。” 温绒叹为观止：“喵！” 这都认得出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了一下猫脑袋。 其实已经有人比他们更快找到方向、接近谧湖，比如福林加斯的精灵洛伊。 得益于精灵的种族天赋，洛伊早早便从森林原住民手里得到线索，但因为没有月光，始终找不到抵达谧湖的途径，一直在周围徘徊，后来发现问道学宫的人打成一团，便找了个地方藏身，暂且苟着。 除了苟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他也去打一架吧？身为精灵怎么能如此不优雅？ 月光出来后，洛伊绕开人群准备前往谧湖，又发现只有月光还是不够，树人守卫的外缘还有一层迷阵，即便是作为精灵的洛伊，也无法突破。 再次碰壁的洛伊确信自己还是漏了关键线索，只好接受现实放弃争第一，远远跟在司律身后，准备抄作业。 司律并不在意有人抄作业。 他在月光中奔跑，摇曳的长发也沾染上冷蓝色的月光，即将到达树人守卫前的迷阵时，忽然急停，呼出一口气，把怀里的猫猫放下来。 站在地上的温绒猫猫纳闷地仰起头，圆圆的双眼比月光还清透明亮，“喵？” “向前跑吧，猫医生。”司律半蹲在猫猫面前，笑吟吟地双手捧着猫脑袋搓两下，“去找女神。” 温绒嗯唔一声，扭头看着浸泡在月光的荆棘迷阵，纵身一跳，跑了进去。 雪白的猫猫在月光潮水中几乎隐形。 他一跑进去，开着粉色小花的荆棘便给他让开了路，露出一条草叶细嫩的小路，笔直通往山顶。 树人守卫察觉有人闯入，刚想呵斥，发现是跑进来的是猫猫后，又都沉默下来，沙沙摇晃着枝叶，仿佛在和他打招呼。 猫猫畅通无阻，哒哒哒奔跑，穿过荆棘和树人，带着草木清香的风从猫耳边掠过。 不知跑了多远，猫猫眼前豁然开朗。 他跑到了山顶悬崖。 到了这里，他才明白谧湖为什么叫谧湖。 圆月下，山峦环绕成酒杯的轮廓，月光流淌进山谷里，汇聚成一杯美酒，而对于猫猫来说，这里更像是一汪湖泊。 这里也很安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连风到了这里都会变得缓慢轻柔。 温绒猫猫站在悬崖边上，愣了一会儿，发现触发了附加题。 【考生温绒触发附加题：沉睡的女神 这里曾是神弃之地，仁慈的女神降临并拯救了这片土地，让这里成为生机盎然的森林。但女神消耗太大啦，只能陷入沉睡，等待某天恢复好了，苏醒过来，再见到自己的小猫。 1、请炼制适合的药，让女神恢复并苏醒。（20分）】 这分值还挺高？！ 温绒甩了甩尾巴，开始扒拉自己的丹炉。 他进考场之后，其实有在空余时间搜集草药，抽空炼药。 司律顶着反噬强行占卜让他吓了一跳，于是特意炼了伤药和快速补充灵力的补药，有多少炼多少，存在丹炉里有备无患。 现在司律没用上，倒是能让女神用。 但是该怎么让女神服用呢？他连女神都没见到。 温绒沉思起来，望着山谷里的月光湖泊，感觉有点解题思路了。 小猫咪趴在丹炉上，开始忙忙碌碌。 另一边，司律和甄可爱也顺利走了进来。 树人守卫原本打算把他们阻拦在外，但司律对他们说，他俩是猫医生的朋友，是来护送他到谧湖的。 树人守卫凝视他们许久，确认他们身上确实有猫医生的气味，才放他们通行。 两人走进荆棘迷阵后，精灵洛伊也来了。 洛伊优雅行礼，抱着竖琴说道：“女神的仁慈应当传颂，应当被人们敬仰，而不应该寂静无闻地沉眠在山峦里。我是吟游诗人，请允许我将女神的事迹传唱，为女神献上最诚挚的颂歌。” 树人守卫沉默下来，沙沙摇晃着枝叶，把洛伊放了进去。 而后蓝樱也到了，她带来了一束漂亮的花。 蓝樱：“美丽的女神醒来时，应当有鲜花献到她面前。请允许我为女神献上第一束花。” 于是蓝樱也被准许入内。 进入荆棘迷阵里的考生们不再剑拔弩张，不约而同地安静往前走，仿佛不愿惊扰到什么。 而山崖上，温绒已经将所有恢复灵力的丹药重新炼制成药液，用最基础的施雨术把药液引到山谷上空，浇了下去。 他花光了所有存货，又扒拉出草药继续炼，炼得倾家荡产了，月光湖泊才有了变化。 点点荧光聚拢起来，勾勒出一道人影，涌动的月光漫到她身上，为她披上长裙，湖泊也成了她的裙摆。 人影渐渐凝实起来，银发女神的面容也变得清晰。 沉睡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女神缓缓睁开眼。 第12章 晚安，小猫 女神睁开眼的刹那，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那份安静直直蔓延到人的心里，让人连灵魂都为之一静。 温绒猫猫端坐在悬崖边，望进女神双眼的瞬间，脑海里忽然多了一段画面。 那是真正的猫医生的记忆。 …… 猫医生从出生起就跟在女神身边了，女神降落时它也跟在旁边。 它亲眼看着女神创造奇迹，把一片只有死亡的大地变得生机盎然，也亲眼看着女神因为消耗太多神力而在山谷中陷入沉睡。 其实这不算什么大事，消耗太大而已，只要森林的住民们继续信奉女神，信仰之力总能让女神恢复过来。 但让它没想到的是，女神沉睡之后，森林里的住民们迅速遗忘了女神。 或许是因为诉求再也得不到女神的回应，又或许是因为觉得背负着恩情活着太累，总之，信仰之力越来越少，女神的存在被森林遗忘。 猫咪焦急地在山峦间转了好久，才想出办法，决定以医生的身份在森林里居住，然后传颂女神，为女神收集信仰。 它写了童话，编了歌谣，留下石板画，每一片它奔跑过的土地都被它留下关于女神的痕迹。 但是……还是没有用。 他们依然忘了女神，忘了这片森林是怎么来的。 猫医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最后，它疲惫地回到山崖上，望着女神沉睡的山谷，把自己身上最后的神力留给了女神。 真遗憾啊。猫医生心想，还是没能等到你醒过来的那天。希望未来会有人来让你苏醒，也希望你醒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像我一样可爱的小猫。 猫医生安静地蜷在山崖上，一如曾经蜷在女神腿上的样子，再无声息。 一束月光落在它身上。 那是猫医生的墓碑。 …… 温绒从猫医生的记忆回过神来。 他看着女神轻盈优雅地游过来，轻轻咪了一声，打个招呼。 “啊……小猫？你是我的小猫吗？”女神趴在悬崖边，像刚从海底浮到岸上看人间的美人鱼公主，目光好奇又澄澈，她伸出手温柔地把猫猫身上沾着的花瓣拍掉，给猫猫顺毛，“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漫长的沉睡让女神忘记了自己是谁、从何处来，但依然隐约记得，自己身边应该是有一只可爱小猫的。 温绒仰着头，看着女神温柔的双眼，歪着脑袋蹭蹭她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您是创造这片森林的神，您沉睡了很久很久，现在，您该回家了。” 女神凝视着温绒，慢慢的，美丽的双眼浮起水雾。 她把猫猫抱在怀里，泪流满面，压抑克制地低声抽泣，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小猫……我的小猫……” 温绒抱住她的脖子，轻声地喵喵叫，安慰着她。 女神哭了很久，才慢慢缓过来，放开了温绒。 “谢谢你，可爱的小猫。”女神捧着猫猫的脑袋，亲了亲他的额头，“我要回家了，你也要快点回家呀。” 温绒轻声应道：“嗯。” 女神又抱了抱他，身影开始变淡，湖水一般的月光开始倒流，森林里，猫医生留下的童话书和石板画，都被月光卷走。 “再见，小猫。” “喵。” 女神带着猫医生的东西离开了，而这片森林，再也不会有月光。 温绒目送着最后一缕月光消失，回过头看向安静不语的队友们，这才发现甄可爱已经哭成傻呗了。 甄可爱：“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如果我有罪，应该让戒律院制裁我，而不是让我被小猫刀……呜呜呜呜呜呜呜杀我别用小猫刀啊呜呜呜呜……” 温绒：“……喵。” 甄可爱扑过去一把抱住温绒，眼泪全往他身上蹭，“小猫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小猫呜呜呜呜——” 温绒竭力用爪爪抵着她的脸，扭头看向司律：“咪啊——” 能管管她吗？ 司律抱歉地笑了笑，摊开手，“等她缓过来就好。” 温绒：“……” 这看着也不像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过来的样子。 甄可爱还没缓过来，考场的结算先一步到了。 【检测到已有考生完成本场主考题：抵达谧湖。完成考题的考生将在十秒后离开考场，考生们可登陆人间镜app查看分数及打分规则。10、9、8……】 倒计时结束后，悬崖上的考生们化作一捧细碎金光，消散在天地间。 离开考场的学生们回到问道学宫的广场，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诸葛娴站在主席台上笑吟吟：“欢迎各位考生回来。顺便一说，你们是所有考场里最快回来的哦，分数肯定不会低的。好了，回宿舍休息吧，下一轮考试在三天后，这三天内你们可得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哟。第二场考试，可就不是福利新手场了。” 考生们回过神来，应道：“是。” 甄可爱还在抽抽搭搭，温绒趁她找纸巾擤鼻涕时跳出她的臂弯，仰头喵了一声，便转头回宿舍。 没走两步，一双修长的手便伸过来，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司律：“我送你回去吧，在考场上辛苦你了。” 温绒：“唔？？” 虽然但是……他这次好像都没做什么，完全躺赢啊，辛苦的不应该是司律自己吗？ 但有人好心送自己回宿舍，温绒也没理由拒绝，便趴在他怀里，喵喵喵地指路。 甄可爱把鼻涕擤干净，扔了纸巾也凑上来：“我也、我也去，参观一下咪酱的猫窝。” 于是本来打算自己走的温绒带着两个新（tuo）队（you）友（ping）回到了宿舍。 问道学宫很大很大，住宿区和人间的富豪别墅区没有两样，成绩好的优等生甚至能自己选宿舍，独占一个小院。 温绒的成绩挺好，宿舍是自己选的小院子，庭院两块空地开垦出来种草药，紫藤树下放着一个很大的猫爬架，另一边还放了个蛋形秋千，秋千里垫着软乎乎的垫子，屋子是两层的小楼，第一层是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二楼是卧室和书房。 “哇——这里好让人放松啊。”甄可爱上下左右打量着温绒的小院子，说话时还带着点哭过后的鼻音，“感觉有被治愈到。” 温绒抬爪解开院子的结界，让他们进来。 回到自己地盘的小猫咪明显愉快很多，蓬松的大尾巴都竖起来，尾巴尖勾了一个小勾勾。 “喵——我平时不怎么做饭，所以没什么可招待的，只有一点小零食和饮料，你们可以随便拿。” 猫猫打开冰箱，发现自己囤的雪糕吃完了，好在饮料还有好几瓶，扭头正要招呼新队友自己动手时，才看到甄可爱已经跑到露台那边的榻榻米上，抱着猫爪抱枕，在一堆玩偶中睡着了。 温绒：“？” “哭过一场总会特别困。”司律轻声道，“要叫她起来吗？” 温绒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还是让她睡吧。 司律轻声笑了笑，伸手关上冰箱，把猫猫往怀里一捞，抱着他躺倒在超大号懒人沙发上，“我们也睡吧。” 温绒猫猫在司律臂弯里抬起头，想了想，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爪爪拍拍他的胸口。 “喵。”晚安。 “晚安，小猫。” 第13章 一起去吃饭吧 6号考场的考生提前两天完成第一场考试，陆续回自己宿舍，其他考场的考生们还在奋斗。 此时已经是深夜，除了主持人诸葛娴还在兢兢业业地主持，在各个考场直播里扒拉表现不错的考生。 校长办公室旁边的某个不起眼房间里，一个双马尾小女孩正抱着抽纸坐在一个巨大而精致的雕花铜镜面前，一边看镜子里六号考场的回放，一边呜呜呜地哭，噗噗噗擤鼻涕。 司昀握着一杯奶茶靠在门边看她哭，优雅而不失礼貌地嘲笑：“考场是你自己选定布置的，要用小猫刀人的是你，现在被刀得稀里哗啦的还是你，你这一手回旋重刀，仇家看了都要敲着木鱼扣个6。” 小女孩——也就是圣器人间镜的器灵，抹了把眼泪，拖着重重的鼻音哽咽道：“我、我就是因为受不了小猫刀，才用、用这个做考场的嘛，呜呜呜呜……小猫真好，呜呜呜……阿绒真可爱呜呜呜呜……” “……”司昀无语地喝了一口奶茶。 人间镜内有三千人间，每个人间都是一个将成未成的小世界，没有完整的体系和规则，也很难进化成一个完整的、拥有未来的世界。 这样的碎片人间，用来当考场再适合不过。 ……如果人间镜不出幺蛾子的话。 听到有吸溜饮料的声音，人间镜转头看了过来，恶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大半夜的你居然喝奶茶！过分！还不给我一杯！超过分！！” 司昀并不接这个话茬，直接问道：“这次有几个人对考场动了手脚？” 人间镜竖起四根手指：“司律，甄可爱，阿尔娜，楚流汐。” 司律和甄可爱想和温绒一个考场，阿尔娜想和红龙赛恩一个考场，楚流汐想和司律一个考场。 好极了她干脆全给他们塞同一个考场里，都他喵的打起来！ 谁都别想好过！ 一个个的，真把她当死物了？ 司昀叹了一口气，嚼了一会儿芋圆，才道：“就让他们几个固定在六号考场吧，放他们去鱼塘局炸鱼未免有些不公平，对手还是要旗鼓相当才有意思。” “哦。” 人间镜应了一声，在考试细则里加了一条： 【xxxx年x月x日更新：考虑到考生实力悬殊，个别考生将固定留在同一考场，其余考生不受影响，依然随机分配。】 想了想，人间镜问：“行诃和小雪也要固定放六号考场了吗？他们可没做小动作哦。” 司昀点头：“放。以他们的水平，在其他地方也是炸鱼。而且，小雪那小暴脾气，该让人磨一磨。” “那好吧。” 司昀看她触碰了一下人间镜，确认她操作好了，又道：“分数出来了吗？” “出啦，你家司律考第一，小雪第六，还可以噻。”人间镜晃晃小短腿，捧着小圆脸诶嘿嘿地笑起来，“小猫咪第二名，真是一只好棒好棒的小猫咪喏~” 司昀和猫奴没话讲，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便转身走了。 人间镜继续看六号考场的回放。 …… 温绒做了一晚上乱糟糟的梦。 一会儿梦到被巨狼追，一会儿梦到满山谷的月光湖泊，一会儿梦到在山崖上孤零零坐着的猫医生。 山崖上的风并不冷，但猫医生的身影让这里看起来很冷。 温绒趴在它旁边，和它一起望着月光湖泊，望着沉睡的女神。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感觉自己跟没睡过觉似的，累得慌，耷拉着脑袋坐了好久才缓过来。 他打了个哈欠，抬起头时发现宿舍里只剩他一只猫，司律和甄可爱都已经离开了。 宿舍里很安静。 仿佛考场的静谧延伸到现实里。 猫猫呆了一会儿，忽然手机振动起来，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温绒幻化人形，接了电话：“你好？” [我是司律。其他考场还没结束考试，这几天我们能好好休息。出来一起吃午饭吗？] “啊……好，但是我还没洗漱，等我一下。” [不急，可爱也才刚起来，她化妆也要好一会儿，你可以慢慢来。] “嗯，那我先挂了。” [好，等会儿在东门见。] 温绒挂了电话，飞快去洗澡刷牙，换了衣服，顶着半干的头发，带上手机便跑出门了。 半路上凑巧遇到行诃，和尚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阿弥陀佛，温同学要外出吗？” “大师早。我出去吃饭。” “玩得开心。” 温绒摆摆手，身姿轻巧灵活，很快便跑远了。 东门离学生住宿区不算远，很快温绒便到了。 司律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把长发束成高马尾，穿着一身黑白色系的休闲服，坐在路边李树下的长椅上，两条腿长得几乎无处安放，整个人好看得让人惊叹。 “司律——”温绒举着胳膊摇了摇，跑到他面前，“可爱还有多久到？” “五分钟。”司律仰头看他，优雅隽永的眉眼间笑意浅浅，“看过成绩了吗？” “出成绩了？这么快？”温绒有些讶异，摸出手机点开人间镜app查看自己的分数，“咦？我居然第二名？” “嗯。对了，还有一件事，考虑到考生之间的实力差距，人间镜安排一部分考生固定留在六号考场，我们都在名单里。” 温绒一愣，想了想，感觉好像也不太有所谓。 固定考场的话，他和司律、甄可爱基本就是固定队了，也挺好的。 就是对手也会变成固定的难缠分子，有点麻烦。 “怎么？”司律笑盈盈地往前倾身，仰脸抬眸望着温绒，“不想和我们同一个考场吗？” 被枝叶切割得细碎斑驳的阳光落在司律脸上和眼底，那份神态美好得让人呼吸都忍不住放缓，仿佛在他脸上看到漫天桃花，看到春日来信。 哪怕温绒本体是只猫，也很难否认司律的美。 “没有，只是觉得，后面的考试会变得很麻烦。”温绒慢半拍解释道，“行诃大师他们都很厉害。” “没关系呀，你的队友也很厉害。”司律笑道，身子坐直回来，“不用担心，我们会一起顺利毕业。” 温绒看着他，点了一下头。 “咪酱——司律——” 娇俏活泼的少女声音传来，两人齐齐转头望去，看见穿了一身粉白小裙子的甄可爱朝他俩跑来，双马尾一甩一甩，元气满满。 “我来啦我来啦！” 温绒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直到此时，他才完全从考场的月光里走出来，蔚蓝的杏仁眼里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尽。 第14章 百桑镇 问道学宫的入口在一个冷门的景区深山里，有九重大阵守护，寻常人别说进出，看都看不见。 从学宫出来后再走十分钟，便是一座民风淳朴的平静小镇，有些玄门修士会混在普通人里开店，学宫的学生们放假出来时都会光顾，生意还挺不错。 甄可爱显然对这边很熟，一进镇子立马直奔一家自助餐厅，和服务员报了号码，扭头一挥手，招呼司律和温绒跟上。 “喵桑应该不常来这边吧？”甄可爱一边跟着服务员，一边回头看向温绒，“我经常来这边吃饭，印象里都没见过你呢。” 温绒点点头。 他是个宅猫，基本都在食堂吃，极少外出。 “这一家的自助餐特别好吃，店长和掌勺都是咱校友，凭学生证可以打八五折，还会送饮料哦。司校长是这家店的大股东，司律有这里的贵宾卡，你随便吃，千万别客气。” 温绒一边跟着他们往单间走，一边好奇地看看大堂，发现还真有不少问道学宫的学生在这里聚餐，连福林加斯的也在。 三人走到单间门口正准备进去，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司律学长——” 司律回头循声望去，看见一桌少年少女正朝他举着杯。 “恭喜你考第一！” “下一场考试加油！继续占领榜首！” 司律轻轻笑了起来，优雅地颔首：“谢谢，我会的。” 温绒也跟着回头瞅瞅，忍不住感慨：“你的人气好高啊。” 司律抬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拍，推着他进了单间，甄可爱已经把包包放好，直奔取餐区。 温绒取餐时也遇到不少同校的学弟学妹，社恐i猫假装没看见，专心挑餐点，隐约听到什么“丝绒”什么“how pay”，没太理会。 一顿自助吃得猫猫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后，三人在单间里坐着消消食。 温绒一边喝酸梅汁一边玩手机，打开人间镜app时，猛然发现自己的直播间居然有打赏收入，而且还不少！ 猫猫震惊：“居、居然还有打赏？？” 甄可爱瘫在椅子上懒洋洋道：“嗯呐。直播打赏收入二八分，考生八，人间镜二，全部考试结束后会直接发到你的卡上。” 温绒看着自己的账户金额，忽然觉得这直播考试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多钱哦，够猫猫卖三个月的回灵丹了。 好好好，下一场考试也要打起精神来！打赏不能白收！ - 第一波出来的考生，休息时间足足有三天。 考试结束、全部考场关闭后，又给了晚出来的考生们一天的休息时间，第二场考试准时开始。 诸葛娴换了个主持风格，比起第一场的活泼跳脱，这一次要稳重干练许多，俨然是问道学宫的精英主持。 “各位老师、同学、道友们，欢迎回到毕业赛直播，我是主持人诸葛娴。” “经过第一场考试，相信大家都找到自己心仪的考生，接下来也请多多支持他们哦~” “之前考虑到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全新模式的毕业考，第一场考试算是送分福利场，但接下来的第二场，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哦，不够谨慎的话，可是会被提前送出考场，拿个大鸭蛋的。亲爱的考生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宣布，联合毕业考第二场考试，开始！” 广场上的人间镜发出光芒，考生们化作流光，进入考场。 ……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温绒进考场时调整状态要快很多。 小猫咪蹲在围墙上，左右张望，观察周围环境。 这里看起来是个处于近代的江南小镇。 穿着褂子的镇民在街上来来往往，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摇着拨浪鼓，从围墙下走过。 围墙里草木深深，雕栏画栋，隐约传出女子的哭声，和含糊不清的安慰声。 温绒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听不清，便放弃了，把虚拟光屏召出来，认真看考题。 但这次并没有直接给他们考题，而是先让他们选择阵营。 咦？居然是阵营赛？ 【百桑镇姜家大小姐即将和赵家大少爷喜结连理，请选择你要成为哪一方宾客。a.姜家。b.赵家。（倒计时3min，超时后系统将自动为你选择阵营。】 猫猫揣起爪爪，苦恼地卧成一只猫球。 糟糕啊。 考场实际上并没有组队功能，他和司律、甄可爱的组队说到底也只是口头盟约，一旦选择了不同阵营，搞不好就有任务冲突了。 而现在司律和甄可爱都不知道在哪里，三分钟内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俩。 “真麻烦啊……”温绒小声喵喵，发了几秒呆后，毫不犹豫地伸爪，在a选项上一按。 懒得纠结，大不了就是输嘛。 选了好了阵营后，考题也刷新出来。 【你选择以姜家宾客的身份出席婚礼，但实际上，你在姜家还查无此人哦！请尽快找到合适的身份，成为合理合法的宾客吧！两天后婚礼开始，若考生仍未完成本考题，则视为考试失败。 1、拿到姜家的婚礼请柬。（5分） 2、？？？？（？分）】 两天！ 温绒惊愕地咪了一声，心想这时间紧迫得有点为难猫。 要不先找司律他们？但是猫猫他也不太想过于依赖队友…… 猫猫严肃思考着，对围墙外叽叽喳喳逗他的几个小屁孩完全无视，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前前后后抻了一下懒腰。 事已至此，还是先逛两圈看看能不能搜集到什么信息吧。 上个考场他的考题被扬了，完全没搜集到线索和考试背景，这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猫咪小步颠颠儿地沿着围墙小跑，纵身一跳，咻地跑了。 从题干上来看，姜家和赵家应该是镇上的高门大户，两家结姻亲不可能没人讨论，他得去听听有没有八卦。 与此同时，镇子的另一边，一个高挑俊美的青年在姜家布庄的后院里和姜老爷喝茶。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在接收到考题的第一时间，司律便想好了要给自己一个什么身份。 他从题干上看出的信息比小猫咪看出的要多一点。 首先，“百桑”意味着这里主要种桑树，延伸一下可知这里应当以丝织业为主。 其次，结婚本应当结的是亲家，两家联系更加紧密，本该为同一立场，但题目却让他们选择阵营，换而言之，姜家和赵家会有矛盾冲突。 最后，按千百年来的社会习惯，结婚时新人名字的顺序都是先男后女，但题目上却把姜家大小姐放在赵家大少爷之前，也就是说，这场考题的核心在姜家大小姐身上。 于是司律选择了姜家阵营，并给自己营造了一个京城富家少爷下江南开拓业务的形象，进了姜家布庄后便和掌柜的谈生意，谈着谈着，便把姜老爷引了过来，一起喝起茶，开始忽悠套话。 第15章 姜家小姐 司律本身就是豪门少爷，不需要装，骨子里便带着让人不敢造次的贵气，言谈举止间，展露出来的优异眼界和气度都是只有世家大族才能培养出来的。 聊着聊着，姜老爷都不自觉地把姿态放低了一些，万千惋惜地苦笑道：“若是能早些遇到司少爷便好了，唉……” 司律端着茶，姿态闲散优雅，“嗯？我看布庄的亏损并没有很大，现在调整好经营方式、抓出蛀虫，也为时未晚，姜老爷怎这般愁苦？” 姜老爷皱着老脸，似乎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因为前头的交谈，心里那点防备都被司律卸得干干净净，又或是因为实在太想倒苦水，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声，打开话匣子。 “不瞒司少爷，比起布庄的亏损，更让我烦心的还是我的两个闺女……” 司律摆出了愿闻其详的姿态。 “或许是我命中注定没有儿子，自从我发妻给我生了双胞胎闺女后，无论我纳多少妾室，都没能再生下一儿半女。两个闺女倒也乖巧懂事，长女虽说生来体弱，但知书达理，温柔贤良。幼女则是活泼外向，天性要强，前些年还跑到海外留学，主意大得很。 “近两年布庄亏损，我为了解决资金问题，便与经营染坊的赵家联姻，把长女许配给赵家少爷，后日便是大喜之日。上个月幼女便已从海外赶回来准备参加婚礼，谁知回来没几天，便和家里吵了起来，跟我吵，跟她姐姐也吵，这几天家也不回，好像跑回学校去了。” 说着，姜老爷又是长叹一声，苦笑起来，“那孩子脾气是急了点，但模样好，又留过学，我敢说十里八乡都没有我二闺女这般优秀的姑娘，若是她还在家，我还想厚着脸皮，把她给司少爷介绍介绍……唉，可惜可惜，是这孩子没福分。” 司律笑了笑，举了一下茶杯，“是司某与二小姐无缘。” 姜老爷长吁短叹，翻来覆去地说着自己的二女儿，听得出来，他真的很想把二女儿介绍给司律。 司律礼貌地应付了一会儿，确认姜老爷这边已经套不出多少有用线索，又顺利拿到姜家的请柬后，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司律忽然想起什么，转回身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烦请姜老爷为我留心。” “司少爷请讲。” “我有一只猫跑出去玩了，我初来乍到，对镇上不熟，也不知道他会跑去哪里。若是姜老爷遇到我的猫，还请和他说一声，司律在春风酒楼左边的别院等他回家。”司律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崭新的宣纸，纸上画着栩栩如生的猫猫球，“他长这个样子，比寻常猫咪干净端庄，也更大只，很容易认。” “好，定当为司少爷尽力。”姜老爷把画接过去，笑道，“不过小猫真的听得懂吗？” “他很聪明，能听懂。”司律颔首，“有劳了，告辞。” “司少爷慢走。” 司律离开布庄，转身走入青石街，身影被人群淹没。 一条窄窄的河流贯穿百桑镇，将镇子分为东西两半。 下游处经常有妇女在洗洗刷刷，是探听八卦的最佳去处。 温绒猫猫趴在旁边的老桑树上，耐心地听着那些妇女闲聊。 东家长西家短地絮叨了一堆后，温绒听得都快睡着了，才等到自己想听的东西。 “大家闺秀还得是姜大小姐那样的，姑娘家就得在家里好好养着，放在外头野算哪门子富家小姐？得亏赵大少定的是大小姐，若是二小姐……嘿，这头顶指不定有多绿呢。” “不至于吧？前些天我远远看了一眼姜二小姐，也是个漂亮姑娘呢，比大小姐有精神气，在外头读过书的看上去就是不一样。” “谁知道她在外头是不是真读书呢……这刚回家就吵得天翻地覆，还和她姐姐吵，说不定是看上姐夫了……” “这几天倒是没见到二小姐。” “可能是被关家里了吧，离大小姐的婚期也没几天了，怎么可能还让她这样闹？” “哎——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给了姜老爷一个好闺女，也给了他一个不着调的野丫头；生意做得这么大，到头来连个继承家业的儿子都没有……” “不是说从同宗里过继了一个？” “过继的哪能比得上亲生的？” “好歹以后也有个人给摔盆……” 妇女们叽叽喳喳，话题逐渐从姜家转到自家男人和儿子身上。 温绒又耐心听了一会儿，感觉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决定走了。 猫猫跳下树，一边溜达，一边捋顺听来的消息。 姜家有两个姑娘，准备嫁人的是大小姐，二小姐之前在外头上学，因为姐姐要结婚所以回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和家里吵架了，疑似看上了姐夫。 想了想，温绒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 在外头读书的话，见过的男人可不少，没道理一回来就看上姐夫。如果说以前就和姐夫有私情，那怎么可能会自己跑去外头上学？ 那会因为什么吵起来？难不成大小姐其实不愿意嫁人？妹妹为了姐姐吵架？ 小猫咪猜不透，在镇子里溜达了一下午，才找到姜家。 沿着围墙兜了一圈，温绒猛然发现，他刚进考场时的落点就是姜家后院的围墙，里面是姜大小姐的院子。 所以上午那个在哭的女孩子是姜大小姐？她真的不想嫁人？ 温绒蹲坐在围墙上沉思，忽然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扭头瞅了瞅，视线落到墙脚。 那儿有一只大黄狗正对他虎视眈眈。 猫猫和狗子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开腔：“汪！” 大黄狗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冲着猫猫狂吠起来，还试图蹦起来逮猫。 温绒露出了不怀好意但可可爱爱的猫笑，换了个面向继续坐在围墙上，喵里喵气地挑衅：“汪！” “汪汪汪汪汪！呼——汪汪汪！！” “汪！” 一猫一狗乱叫起来，引起围墙里的人类注意。 “是小猫和小狗在吵架呢。”一个侍女打开窗探出半个身子，笑着对屋里说道，“大小姐您瞧，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呢，还会学狗叫！” 另一个侍女也说道：“大小姐您看看嘛，真的很可爱。您都在屋子里闷一天了，看看外头让眼睛缓缓也好啊。呀，小猫看过来了！” 温绒不再理会乱叫的狗子，转了个身望向院内卧房。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憔悴的年轻女子被侍女扶着走到窗边，泛红的双眼盈盈带泪，空洞哀伤的目光投到围墙上。 第16章 双生姐妹 这就是姜大小姐了。 温绒礼貌地咪了一声，扭头咬住围墙边上的一枝花，咔嚓折断，再叼着花跑到院子里，轻盈窜上窗台，把花放在窗台上。 侍女惊讶道：“好有灵性的小猫！大小姐，它喜欢您呢！” 姜大小姐垂眸怔怔地看着猫猫，过了好一会儿，苍白的唇才勉强地弯了弯，轻声道：“谢谢小猫。” 她把花拾起，放到梳妆台上。 温绒顺势往屋里张望观察。 姜大小姐的闺房是很传统的古式女子卧房，红木拔步床、衣柜、梳妆台、妆奁，还有一个很大的双面绣丝织屏风，一眼看上去并没有非常珠光宝气、金碧辉煌，只有懂行的才看得出低调之下的富贵。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个和房间画风格格不入的相框，相框很新，看得出来是最近才摆上去的，相片里两个女孩子肩并肩地坐着，五官轮廓至少有七分相似，一个穿着绣花斜襟衫和织金长裙，一个穿着浅蓝色洋装，前者温婉端庄，后者明媚艳丽。 姐妹俩的合照，就像新旧两个时代的碰撞，既割裂，又融洽。 温绒看着那张合照，心想，看来姜家姐妹俩的感情很好，照片里两个女孩子的眼神都很放松愉悦。 所以姐妹俩为什么会吵架呢？ 猫猫沉思着，忽然一仰头，打了个喷嚏。 姜大小姐的卧房中药味真的很重。 一只冰冷苍白的手轻轻放在猫猫脑袋上，慢慢摸了两下，像是在安抚，纤细的指尖也带着挥之不去的药味儿，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花香。 温绒望着姜大小姐憔悴却难掩美丽的脸，抬起爪爪，抱住她的手腕。 侍女有些担心：“大小姐……” “没事，它很乖，没挠人。”姜大小姐低声道，任由猫猫抱着自己的手腕，似乎很喜欢猫猫的温度。 温绒趁机给她把脉。 姜大小姐的脉象确实很虚，或许是在母体中时妹妹抢夺太多的养分，抢不过妹妹的姐姐便长成了先天不足的病弱模样。 脉象摸起来还有点极度悲恸和愤怒的样子。 愤怒？她在愤怒什么？ 温绒仔细观察姜大小姐的脸色，但长于深宅大院的大小姐表情管理得太好，除了控制不住的悲色，温绒并没能在她脸上看到什么愤怒的样子。 这时，院子外头传来了脚步声，猫猫扭头一看，发现是姜夫人在一群奴仆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瑾儿，后天可就要当新娘子了，怎么还不好好休息呢？”姜夫人一进门，便皱起了眉头，“嗯？哪儿来的猫？” “或许是哪位贵人的爱宠，跑出来玩吧。”大小姐姜瑾兰扯了扯唇角，没什么笑意地对着母亲笑了笑，“妹妹呢？找到了吗？” 温绒顿时竖起耳朵：嗯？姜二小姐居然不在家？ 姜夫人坐下来，叹了一声，摇摇头道：“没有，整个镇子都找遍了。说不定是你妹妹故意躲着我们，不让我们找到呢。安儿说，有人看到瑜儿出镇子了，说是去洋行买船票，也不知是不是跑回学校去了……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姜大小姐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地问道：“姜安说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绒觉得她的嗓音和眼神都瞬间冷了下来。 小猫咪感觉好像知道姜大小姐的愤怒来源了，认真记下了姜安这个名字，准备回头查一查。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后，姜夫人又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瑾儿，你妹妹在外头上学把脑子学坏了，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姜家的生意，哪是她一个姑娘家能担起的？这个家最后还是得靠安儿，你也多和安儿处好关系，日后嫁到赵家，也好有娘家人撑腰，不至于被婆家拿捏。” 姜夫人开始絮絮叨叨地教姜大小姐怎么在婆家立足，姜大小姐坐在一旁，垂着眼帘，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温绒捋了一下脑子里的线索，判断出她们说的姜安就是姜老爷从同宗旁支那里过继来的儿子，二小姐姜瑜兰下落不明，也是姜安负责去找。 至于是不是诚心找人，还得打个问号，毕竟从姜夫人的话里可以听出姜二小姐是有一点野心，想要继承家业的，哪怕姜家老两口都不支持，对姜安来说，姜二小姐也是个威胁。 姜夫人絮叨了好久，才停了下来，安抚了姜大小姐两句，便带着奴仆离开了。 温绒卧在窗台，看着姜大小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半张脸被窗外的暮光镀上暖光，半张脸沉在昏暗里，明明还有温度、有气息，但整个人都在缓慢地透出行尸走肉的气息。 猫猫轻轻叫了一声：“喵——” 细细软软的猫咪叫声让姜大小姐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复活的枯萎兰花，重新恢复了些许生机。 “你还没走啊？”姜大小姐望着猫猫，唇角微微弯起，眼泪却无声流了下来，“要留下来吗？” 温绒是想留下来多收集一些线索的。 但随着暮光逐渐消退，天色越来越暗，整个姜府给他的危机感也越重。 如果留下来，搞不好会被迫提前交卷。 深思熟虑之后，猫猫起身抖抖毛，对姜大小姐喵了一声，便跑了。 温绒跳过围墙，又跑出一段距离，那缕找不到来源但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才逐渐褪去。 他站在姜府大门对面，看着缓缓关闭的厚重大门，和檐上悬挂的两盏红灯笼，毛茸茸的小猫脸满是严肃。 漂亮可爱得让人想绑架。 小猫咪神情凝重地望了一会儿姜府大门，突然想起什么，失声啊了一下。 糟糕，他忘记现在首要目标是拿到姜府的婚宴请柬了！ 但是一只猫怎么跟人要请柬啊？！ “阿绒。” 温绒懊恼得爪爪拍地时，身后不远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猫猫立刻回头，竖起尾巴哒哒哒跑上前去：“喵——” 司律—— 你终于找到我啦—— 不知在树影里站了多久的高挑长发青年半蹲下来，伸手把朝自己小跑过来的漂亮小猫捞起来，抱进怀里。 第17章 听个墙角 温绒从不怀疑司律会来找自己。 小猫咪躺在司律怀里，非常信任地枕着他的胳膊，仰头一通喵喵喵。 “不用起卦也能猜到你会来姜府。”司律抱着猫，趁着天还没黑透，立刻打道回府，“晚上不宜在姜府和赵府久留，我还担心你出来晚了呢。” “喵？” “不确定，无法占卜，只知道很危险。” 司律脚程很快，没几分钟便到了一处小宅院。 对于司律来说，没有比赚钱更容易的事情了，他落地考场看过考题后，在镇子里兜了一圈便赚了一笔启动资金，买了一个院子作为落脚处。 院子里有一栋三层的小楼，在三楼上刚好可以远远看到姜府。 他俩进了院子关上门后，恰好甄可爱也顺着司律留下的暗号摸过来了，踩着最后一缕暮光翻过围墙。 “哎呀~~我的小宝贝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熟悉的夹子音和翻墙的少女一起落地，温绒淡定而熟练地从甄可爱伸过来要抱的双臂间跳出来躲开，跑到一旁问道：“你们选了什么阵营？我选的姜府。” 甄可爱道：“姜府。” “我也选的姜府。”司律关闭院子的阵法，“我做了晚饭，吃完再说。” 于是两人一猫坐在客厅里，先把晚饭吃了，吃完后便到三楼亭子喝茶，交流信息。 温绒先把自己在水渠边听到的八卦、在姜府的所见所闻说了，最后总结道：“我个人觉得姜二小姐不可能看上姐夫，和家里吵架多半是因为继承问题，姐妹俩都不喜欢那个过继来摘果子的姜安。” 司律：“姜家生意亏损有点严重，和赵家结亲是为了解决资金，姐妹俩应该都不喜欢赵大少。姜老爷已经把一小部分店铺交给姜安管理，姜安继承人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但姜安的能力明显不太行，管得很差，压不住店里老人。” 喝了一口酸梅汁，司律继续道：“姜二小姐应当很早就想继承家业，她留洋读书选的是商业专业。可惜比起把家业交给高学历的女儿，姜老爷更愿意把女儿当做联姻筹码。” 温绒点着头道：“那二小姐的失踪可能和姜安有关，大小姐也有这种猜测，所以才对姜安极度不满，暗自愤怒。” 他俩说完了，甄可爱才道：“我今天去了赵府打探消息。” 在选阵营的时候，甄可爱也担心了一下自己和猫猫选到不同阵营，担心了不到两秒便按直觉选了姜府，并且反其道而行，跑到赵府附近暗中观察。 甄可爱潜伏进赵府时，赵大少并不在家。 赵府的后院比甄可爱想象中还乱，赵老爷姨娘一大堆，儿子倒是只有赵大少一个，而赵大少虽然还没纳妾，但通房丫头也不少。 或许是因为赵大少婚期将近，一群女人在后院里居然还挺和谐，除了偶尔阴阳怪气地挤兑人，倒也没有太大火药味，甄可爱都忍不住感慨赵夫人可真会管家。 甄可爱还在赵府里看到几个同样在潜伏着打探消息的考生，判断不出哪边阵营的，她也没多搭理，摸到了主院，放了个小傀儡进去。 这时候的赵夫人正带着几个得力嬷嬷在核对婚宴细节，休息时闲聊两句，聊到未来儿媳时，脸上的喜色都淡了下来，显然对这个婚事不是很满意。 “走两步都要喘三喘，这样的身子怎么给锋儿生个嫡子？”赵夫人斜靠在靠枕上，冷冷地哼了一声，“二姑娘看着倒是个好生养的，可惜不安分，跑到外头这么些年，指不定有几个男人……” 伺候她的嬷嬷倒了杯茶送到她手里，宽慰道：“姜大小姐虽说体弱，但也未必不能生，就算真怀不上，大不了给大少爷多纳几个妾，生了孩子便养在嫡母膝下，横竖都是大少爷的血脉。” 赵夫人也知道这个理，但还免不了对姜家姐妹俩一通挑剔，最后问道：“锋儿呢？还有两天就要成婚了，他不在家里呆着又跑哪儿去了？” “许是在店里忙着吧，男儿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大少这是心里有大业呢。” 赵夫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嬷嬷道：“一会儿你去锋儿院里再检查检查，别让那几个小贱蹄子偷偷摸摸动手脚。若是新娘子嫁过来几天便出了事，那丢脸的可是我们赵家！” “是。” “还有，再去毛神婆那里求几张护身符……十张吧，求十张，再求两张多子符。” “是，老奴这便去。” 嬷嬷应完便带着赵夫人给的荷包离开了，先是去了大少爷赵长锋的院子，一丝不苟地检查了新房和吃穿用具之后，又对院子里十几个丫头敲打了一番，才从侧门离开赵府。 甄可爱又放了个小傀儡，跟在嬷嬷身后。 毛神婆住的地方有点远，还偏僻，小巷里就她一户人家，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嬷嬷和毛神婆嘴巴都严实得可怕，从嬷嬷离开赵府、走到毛神婆家里求符、再走回赵府，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甄可爱没能探听到任何消息。 西八。甄可爱心里叹道。 赵府依然平静，耐心等了一会儿，甄可爱依然没能听到有价值的东西，只好指挥小傀儡从赵大少的房间里偷了个玉佩出来，作法寻人。 ——其实甄可爱是想偷根头发的，奈何大户人家仆从多，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找不到一根头发。 搜寻到赵大少的下落后，甄可爱随手把玉佩扔草丛里，悄然离开蹲了一天的树梢。 她循着阵法指示，在一条偏僻巷子的独门小院里找到了赵大少。 她本以为赵大少真的在忙事业，没想到刚爬到院子的围墙上，她便听到少儿不宜的b动静。 甄可爱：焯，这么刺激？这是能直播的吗？？ 甄可爱突然兴奋起来，给自己打了个隐身诀，跑去扒房顶偷看。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团马赛克。 人间镜给她自动打码了，还给她消声了。 甄可爱顿时萎了，坐在房顶上，等下边俩人完事。 大约过了不到一炷香，屋里的动静便消停了，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男的说： “后天大少便要和我大姐成亲了，到时候不会把我甩了吧？” 咦 ？另一个居然是姜家少爷？？ 甄可爱又来精神了，竖起耳朵继续听。 赵大少好一顿软言安慰，把姜安哄得心花怒放。 姜安甚至答应了赵大少，等自己接手了姜家的产业，便送几个铺子给他。 甄可爱听得心里啧啧摇头。 恋爱脑，该杀。 两个人腻腻歪歪了一会儿，赵大少帮姜安穿上衣服，语气深情款款：“小安，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你对我有多重要，你心里应当也清楚的。” “当然清楚，若是没有我，赵大少爷想掌控姜家可还得费不少功夫呢。” “小安，我心里真的有你……” “好啦，我的大少爷，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那些事儿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我先回去了，赵大少婚期将近，姜府也有得忙呢。” 姜安穿好衣服便离开了。 蹲在房顶的甄可爱敏锐捕捉到关键词：那些事儿？那些什么事儿？ 她觉得应该不是赵大少和姜安苟合这件事，也不像是赵大少算计姜家产业这件事。 那会是什么事儿？ 第18章 三更 甄可爱放出一只蝴蝶傀儡，观察赵大少。 赵大少光着膀子站在门边看姜安离开的背影。 不得不说他确实有几分皮相，浓眉大眼，看起来很周正，身材也还行。 透过蝴蝶傀儡，甄可爱看到他冷漠的眼神，完全不像刚刚还在和人欢好的样子。 甄可爱若有所思。 很快，赵大少也穿好衣服走了，甄可爱跟着他回赵府。 她正准备继续在赵府里潜伏时，甄颜忽然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自行出现，以护卫的姿态悬浮在她身后。 甄可爱微微一愣。 甄颜是无心无情的傀儡，完全听命于主人甄可爱，但只在一种情况下会无视主人的命令，那就是感应到主人有致命危险时。 当时正是黄昏，残阳西沉，百桑镇半阴半阳，风慢慢变冷，卷过青石巷子，把落叶卷上半空，落到半开半合的赵府侧门前。 甄可爱伏在树上，看着赵大少回到后院的缠绵脂粉群里，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毅然放弃夜探赵府。 发现附近有考生也在潜伏时，秉着同校情谊，甄可爱打出一道传音提醒他们：“夜里不安全，建议不要留在赵府。” 几个伪装潜伏的考生齐刷刷看向甄可爱，对她礼貌颔首，但都没有回应。 究竟信没信，就不清楚了。 甄可爱也懒得多管，提醒一句已经是她好心了，于是她带着甄颜转身就跑，在街角树根找到司律留下的暗号，在彻底入夜前和他俩汇合。 进到小院、关闭阵法之后，她心里那股模模糊糊毛骨悚然的感觉才彻底消失，甄颜也回到她身体里。 听完甄可爱说的，在桌子上趴成板鸭的温绒连连点头：“嗯嗯，我在姜府也有这种感觉，很危险，大街上是普通危险，但姜府里是十分危险。” 司律摸着猫猫的脑袋，思索道：“这股危机感应当也是线索之一，但现在还不确定从何而来。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婚事不简单，赵家上下心怀鬼胎，姜家看起来是受害者，不过姜安未必不惦记赵家的产业。姜二小姐的失踪可能和姜安有关，姜家老两口还蒙在鼓里，姜大小姐或许知道姜安和赵大少有苟且，但没有告诉父母，也没有对婚事提出异议。” 甄可爱也伸手摸摸猫猫的脊背，忽然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司律看她一眼，“姜二小姐死了？” 甄可爱点头。 温绒想了想，感觉确实有很大可能。 姜二小姐想继承家业，这就和姜安、赵大少有了矛盾，据说姜二小姐前些天去洋行买船票，再大胆猜测一下她在买票的路上意外撞破姜安和赵大少的私情，新仇旧恨叠起来，姜安就下了杀手。 司律掏出龟甲，问道：“要问卜吗？” 温绒和甄可爱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立刻各自坐好。 猫猫摸出一瓶回灵丹，把装着瓜子的小碟子清出来，再把回灵丹当糖豆似的倒进小碟子里，垒成小山堆。 甄可爱正襟危坐，摆好架势后，张口准备提问。 司律忽然抬手，提醒道：“先说好，重要npc无法占卜，姜赵二府占卜有很大的反噬风险。如果你要问姜二小姐的事情，那可以免了。” 本来打算直接问姜二小姐是死是活的甄可爱闭上嘴，思考还能问什么。 温绒端坐在回灵丹旁边，像个长了尖耳朵的三角饭团，沉思片刻，喵道：“最近三天内，百桑镇有年轻女子远行不归吗？” 司律哗哗摇了摇龟甲，倒出骨币看了卦象，摇摇头道：“没有。” 温绒继续问：“最近三天内，百桑镇有年轻女子横死吗？” 司律继续摇卦，这次倒出骨币时，胸口气血忽然翻涌起来，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拿了一颗药丸吃下，缓了口气点点头道：“有。” 温绒：“喵。” 现在差不多能确定姜二小姐已经死了。 温绒本来还想问一下赵大少和姜安手里有没有人命的，但他俩都是关键npc，司律不一定受得住强行占卜的反噬，便放弃了。 这里可不是新手场了，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甄可爱也没什么可问的，摸着猫脑袋思考半天，啧了一声：“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想不起来……不应该啊，我没那么健忘的。” 司律把猫猫抱过来，站起身道：“那你慢慢想，我去休息一会儿。别睡太晚，明天我带你和阿绒去姜府，把请柬拿到手。” 甄可爱敷衍地摆摆手，继续思考。 温绒趴在司律怀里和他一起下楼进房间，等司律躺下后便给他疗伤，听见他呼吸声逐渐绵长，人已经睡过去后，才垂着尾巴、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溜达到外头吹吹夜风。 百桑镇没有夜里活动的习惯，太阳落山后，所有人都回家，关紧门窗，商铺药店都不会开门——连客栈也不开。 夜里的镇子一片死气沉沉。 猫猫端端正正地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甄可爱哼歌的声音，仰头看去。 甄可爱还坐在三楼凉亭的栏杆上，晃着脚轻声唱：“*梆梆~别走进悄然开启的重门；梆梆~别坠入漫天缠绵的脂粉；梆梆~别相信眼前正燕尔新婚；梆、梆、梆~” 温绒竖着耳朵，蔚蓝的猫眼一眨不眨。 他感觉甄可爱话里有话，含沙射影。 看见小猫仰头的甄可爱笑了起来，嗓音忽然一变，变得尖尖细细、娇娆妖气，继续唱：“今夜我要长街乘轿~凤冠霞帔过小桥，四野~~漫起笙箫，良辰还未到~~” 温绒：“咪。” 怪吓猫的。 甄可爱张开双臂，微微仰起头，远远望着姜府在浓郁夜幕里的轮廓，唱得鬼气森森：“今夜我将不再寂寥~月色比生前妖娆，盛筵~~开始燃烧，吉时刚刚好~” 但今晚，并没有月色。 甄可爱唱完最后一个字时，院子外恰好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 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幕里，打更人提着马灯和铜锣，从小巷口走过。 灯火幽幽，照亮打更人冷淡锐利的清丽面庞。 竟是应拥雪。 第19章 入夜 应拥雪和韩轶选的是赵府阵营。 首先，她看得出来赵府多腌臜，但越多腌臜，就越多漏洞，找起相关信息也更容易。 其次，她不认为以赵府宾客的身份出席婚宴，就非得帮赵府干事，她准备拿赵府的请柬、掀赵府的桌。 最后，她觉得越是禁止的东西，就越要探索一番。 百桑镇禁止夜行，虽然不是明文规定，但入夜后镇子的空旷死寂和危机感无不说明了遵守这条铁律的必要性。 怎样才能安全地在夜里行走呢？ 应拥雪想到了一个职业——打更人。 于是她在镇子里打探了一圈后，和韩轶分头行动，韩轶去赵家某个铺子的掌柜家里“拿”请柬，她去找打更人，友好地和他沟通一番后，便拿上打更人的装备，代他上班。 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马灯的光芒笼罩住应拥雪，隔绝了森冷刺骨的幽暗阴森，铜锣轻轻一敲，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震退黑暗中看不见的恶意。 应拥雪走过空无一人的巷子，拐弯时半回头小心地用余光看一眼身后。 身后人影重重，摩肩接踵。 她飞快收回目光，以免惊动人影，继续往前走。 应拥雪脑子里回忆着整个镇子的布局，定好路线，准备把姜府、赵府附近都走一遍。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毛神婆的宅子。 她今天在赵府探查时，也听到了赵夫人让嬷嬷去毛神婆那里买护身符，并和甄可爱一样，跟着嬷嬷去了毛神婆那里。 不同的是，甄可爱只匆匆看了一眼毛神婆的宅子，一转眼便因为不可抗力把这里忘得七七八八。 而应拥雪因为辅修鬼道，对一些鬼魅手段有抵抗力，在发现自己的意识被动手脚后立刻做出反应，不让自己进一步遗忘。 饶是如此，她也记不清毛神婆家里有什么了。 不过也不着急，这才第一天。 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应拥雪没有半点语气起伏，从下往上照的灯光让她看上去也像个游魂，鬼气森森。 她第一个经过的地方是姜府，离得越近，那股刺骨的阴冷感便越重，走到姜府附近时，她甚至感觉毛骨悚然。 姜府里有东西。 对此应拥雪并不意外，她只意外于姜府里的东西居然这般强大。 一阵阴风吹来，本该不受半点风力影响的马灯摇晃起来，火光开始晃动，时明时暗。 暗下去的那一瞬间，冰冷柔软的手臂搭在应拥雪肩上，软软地勾住她的脖子。 白得泛青的手从影子里伸出，搭在她握着灯杆的手上。 “要歇一下吗？” 温柔清软的声音吹到耳边，撒娇似的蛊惑着打更人。 “歇一下吧，来这里歇一下吧。” 晃动闪烁的火光越来越弱，周围的黑暗把这片唯一的光明区域进一步压缩，姜府里的东西似乎也睁开眼，看向了这边。 阴气以近乎恐怖的速度变得浓郁起来，应拥雪的睫毛和发梢都凝出薄薄的冰。 她抬起沉重的手，掐了个诀，马灯里的火苗呼啦一下忽然窜起，骤然明亮起来的光芒把伏在她身上的阴影烧灼得尖叫一声，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应拥雪吐出一口浊气，提着火光重新恢复正常大小的马灯，踩过地面突兀出现的薄冰，继续打更。 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她带走了灯光后，身后恢复黑暗的地面上，薄冰慢慢化作血迹。 一只蝴蝶傀儡飞过来，停顿片刻，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咔嚓一声，碎成一把零件。 …… “嘶——” 某个独门院子的客厅里，甄可爱被针扎了似的一把捂住双眼。 趴在旁边的温绒担忧地站起来，一只爪爪搭在她膝盖上，“喵？” 没事吧？ “没事，傀儡被毁，有一点点反噬而已。”甄可爱忍耐眼睛的阵痛，不忘抓住机会摸两下送上门的猫猫，“不是应拥雪毁的傀儡，是……嗯，我也不知道是啥，看不见。” 用傀儡打探消息虽然方便安全，但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很多东西甄可爱都没法儿透过傀儡看清楚。 司律给她倒了杯热水，问道：“在哪里被毁的？” 甄可爱想了想，肯定道：“姜府附近。” “那就不意外了。” 甄可爱心想也是，他们都推测出姜二小姐已经没了，化身厉鬼好像也不是很意外，只是有点遗憾，“可恶啊，还想着跟在应拥雪身边全程打探的。啧，我们怎么就没想到打更人这个身份呢！” “每个人解题思路都不一样，不用懊恼，我们的进度也未必比别人慢。”司律伸手把猫猫抱过来，站起身，“好了，先睡吧，晚安。” 甄可爱：“晚安。” 温绒：“喵。”晚安。 小院熄了灯，被百桑镇的黑暗吞并。 打更人仍在工作。 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又一次屏退缠上来的阴影后，应拥雪走到了赵府附近。 很怪，姜府那边阴气张牙舞爪，浓郁得大夏天都像寒冬，而赵府却是干干净净，没有游魂的痕迹。 应拥雪心想，难不成赵家还真是混乱善良方？私德有亏但不沾血？ 她多看了两眼赵府的门楣，想不出答案，而且打更人规则不能轻易回头，只能继续往前走。 她按原定路线往毛神婆家的方向走时，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深巷。 深巷井边，一个少女被黑影缠住，正往井里拖。 应拥雪冷淡旁观：“又是你。” 死死抵着井口的少女蓝樱艰难地望过去，双眼一弯，笑道：“哎呀，又是我。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捞我一把呗？” 说话间，缠在蓝樱身上的黑影已经爬上了她的脖颈。 应拥雪不确定蓝樱的阵营，但到目前为止，两方阵营的考生还没有起过冲突，所以她也不在意对方的阵营。 她走过去，起了诀把马灯的火光一催，光芒把井边的蓝樱一起笼罩进来，黑影迅速退回井里。 脱离黑影的蓝樱往后踉跄几步，被应拥雪托了一把，便顺势弱柳扶风地往她怀里挨，笑盈盈地道：“谢谢亲爱的。给你个提示，夜晚不要去找毛神婆。” 第20章 请存活到婚宴后 困住蓝樱的井离毛神婆的家只有两条巷子的距离。 应拥雪了然，道：“你去查过毛神婆。” “唉，是去过，但没查出有用的东西。”蓝樱有气无力地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那里会影响认知，还有一个很凶戾的阵法。你辅修鬼道，八字也轻，更不能进去。对了，你巡夜如果遇到井边有人问你话，可千万别答应哟~” 说完，蓝樱便趁着马灯的光芒还没完全退回去时，借着光翻身跳进旁边的宅院。 那处宅院并不是赵府，应拥雪知道蓝樱比自己能苟得多，便没多看，倒退着离开巷子，继续巡夜。 侧身的瞬间，她的余光瞥见深巷井边影子闪烁，一个发髻散乱的粉衣女子突兀地出现在井边，满身泥土。 凌乱脏污的头发下，一张脸五官不全，残缺狰狞。 应拥雪抬手敲锣，震退井边蔓延过来的黑影。 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有了蓝樱的提醒，她打消了去毛神婆那里巡夜的念头，换了别的路线。 一夜无事。 次日，天亮之后，死寂的镇子重新恢复嘈杂，考生们也刷出了第二道考题： 【2、请带好自己的请柬，存活到婚宴结束。（50分）】 刷到新考题时，温绒刚从睡梦中醒来，趴在床上打着哈欠把虚拟光屏拖出来，朝当前考场人数扫了一眼，整只猫都精神了。 温绒：“喵——” 司律！昨晚有考生噶了！ 正在洗漱的司律没听懂，转头看见床上的小猫咪正举着爪爪对半空的银蓝微光指指点点，便也拖出光屏，一眼看到了新考题和考生人数。 少了八个考生。 温绒喵喵地感慨：八个诶，我去，怎么一下子噶了这么多个！ “估计是昨晚冒险夜行的考生。”司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猫咪专用的洁牙指套，一边套上一边走到床边，“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被提前抬走也正常。” “喵……嗯？？”看到司律手上的东西，趴在被子上的猫猫惊愕地噌噌起身，脑袋后仰，“你干嘛？” “洁牙指套，给你清理一下口腔。” 温绒猫脸呆滞，下一秒便幻化人形，双手一摊，无声看着司律。 司律：“……” “我都说过不要太把我当普通家猫了。”温绒没好气地爬下床洗漱，“我是妖修，虽然不是很喜欢用人形，但也不是一点都不会用啊。” 司律看着温绒去洗漱的背影，颇为可惜地在心里叹了一声。 他买了一堆猫咪用品，洁牙指套、磨牙棒、逗猫棒一应俱全，还特意带进考场。 居然用不上。 哦，也不是全都用不上，至少梳子还是很常用的。 洗漱完的温绒又恢复猫咪形态，让司律给自己把毛毛梳理好，便和他一起下楼等甄可爱。 甄可爱带了个衣饰.zip进考场，各种风格的衣服都有，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符合这个时代风格的浅绿色小洋装，画了复古又明媚的妆，带着珍珠纱的小礼帽一戴，活脱脱一个京城富家小姐。 “昨晚少了八个菜比，”她伸出手，比了个八，笑容甜美可人，“今天又会少几个呢？” 温绒：“喵。” 有点刻薄了呢，可爱。 两人一猫收拾妥当，出发前往姜家。 他们前往姜家时，身影被街边的考生们捕捉到。 馄饨摊子前，阿尔娜一边稀溜溜地吃着馄饨面，一边盯着司律和甄可爱的背影，想了想，抓起胡椒粉瓶子往碗里撒点粉。 “他们选姜家啊……”阿尔娜低声自言自语，把胡椒粉拌匀，“歹势，我们选的赵家诶，到时候不会打起来吧……” 她看了一眼身边正在吃第六碗馄饨面的赛恩，叹了口气。 这怎么打得过啊，她身边就这头只知道吃的笨龙…… “你担心什么？”赛恩从碗里抬起头看看阿尔娜，满头不解，“我们已经拿到了第一小题的分，只要活到婚宴结束，不起意外，不就稳及格了吗？明天就是婚宴了呢。” 想考高分的阿尔娜和这个及格万岁的家伙没话说，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气势汹汹地训道：“你就知道及格！你用脑子想一想，什么样的题目才能有这么高的分数？！” 50分啊！ 分值越高的题目就越难，可想而知活到婚宴的难度有多大！ 但问题是，他们现在连危险的来源都没完全找出来，只能确定一个是姜二小姐，一个是毛神婆。 阿尔娜卜算过，昨晚被抬出考场的人里，有三个是在赵家探查的，那赵家的危险是什么？ 赛恩摸摸脑袋，努力动脑子：“或许也是姜二小姐？因爱生恨的女鬼到赵家大开杀戒什么的。” 阿尔娜蹙眉不语。 虽然在镇子里听到的八卦里，都是姜二小姐看上姐夫，被拒后恼羞成怒回家和姐姐吵架，一个想不开就跑了。但阿尔娜依然觉得，不会这么狗血。 这不是人间镜和老师们喜欢的戏份。 比起男人，家产反而更像姜二小姐的死因，这样一来赵家的危险因素就不可能是姜二小姐。 阿尔娜一头乱麻，叹道：“怎么就一点线索都不透露啊，上个考场可不是这样的。” 赛恩：“那现在怎么办？” “就这么办呗，到处走走，反正我们现在是赵家大少聘请的照相师，到处走走拍点素材很正常吧？” 赛恩赶紧点头：“那可以去生煎铺子拍素材吗？我想拍五份。” 阿尔娜：“……” 阿尔娜臭着脸把汤喝完，结账后便带着赛恩去了生煎铺子。 姜家。 临近婚期，姜府上下都忙碌得很，一遍遍清点检查，唯恐婚宴当天出现意外。 司律到姜家时，时间卡得刚刚好，姜老爷没有出门。 “托姜老爷的福，我的猫找到了。听说昨天他在姜大小姐院子里休息，今日便特意带他来道声谢。”面对姜老爷的不解，司律老神在在地客套，“而且，明日便是大小姐的婚礼，我让妹妹来给大小姐添妆。” 旁边抱着猫的甄可爱礼貌点头。 姜老爷看到甄可爱时，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司少爷司小姐有心了。来人，给司小姐引路。” 在旁边候着的丫鬟立刻上前，带甄可爱往后院走，司律便在客厅和姜老爷喝茶。 第21章 镜中有双眼 甄可爱之前都在赵府探查，还没来得及看姜府。 跟着引路丫鬟往后院走时，她借着身份便利，大大方方地观察周围。 有点出人意料，白天里的姜府，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猫腻，甚至连横死之人的怨气都没有。 直到走到姜大小姐的院子，她才看到一点很轻的、在正常范围内的阴气。 “大小姐，司家小姐前来给您添妆。” “司家小姐？” 带着疑惑的轻柔嗓音从内室传出，甄可爱站在闺房门口，看着被丫鬟扶着从珠帘后走出来的姜大小姐，开朗明媚地打招呼：“你好，姜大姐姐，我的猫昨天在你这里歇息了一下，今天我带他来给你道谢顺便添妆。小咪，快说谢谢！” 温绒：“咪。” 姜大小姐怔怔地望着甄可爱，蓦然流泪，泪珠滴在衣襟上时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头擦去泪痕，苍白一笑：“见笑了。司小姐快请进，阿翠，奉茶。” “姜大姐姐喊我可爱就好。”甄可爱跨进闺房，坐了下来，状似无意地问：“二姐姐不在吗？” 刚落座的姜大小姐动作微微一顿，轻声问道：“你认识我妹妹？” “嗯呐，我和姜二姐姐在同一个学校留学哦，虽然不是同一届，也不是同一个学院，但算起来我也该喊她学姐哒。”甄可爱端起侍女奉上来的茶，抿了一口，“最近我们放假了，我听说姜学姐家正好在我哥哥要来的镇子，就也跟过来了。没想到还挺有缘分，我家猫猫来这里第一天就跑到姜姐姐这里了，比我还快一步呢。” 姜大小姐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妹妹不在。你……你能和我说说她在外头留学的事情吗？” “可以啊。”甄可爱点头，摸了摸猫思考起来，“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因为不同学院也不同届，所以我和姜学姐其实没怎么说过话。但是我们留学生是有自己的圈子的，姜学姐在我们留学生的圈子里风评很好的……” 甄可爱一边思考一边说，说得七零八碎的，听起来反而比娓娓道来更真实，更让人相信。 姜大小姐听得很认真，脸上的哀色都淡了许多，听到有意思的事情时还会忍不住轻轻笑出来。 温绒趴在甄可爱腿上，见姜大小姐沉浸在甄可爱的瞎掰中，便悄无声息地跳下地，喵里喵气地伸伸懒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便咻地溜达进内室。 人都在外头听甄可爱瞎侃，内室里没有人。 空气里弥漫着厚重沉郁的药味，天生体弱常年喝药的姜大小姐连闺房里的每一个用具都浸透了药味。 好在温绒是医修，对药味早已习惯。 他仰着头观察屋子里的摆设——没看出什么问题。 又溜达到柜子旁边嗅嗅——还是没什么问题。 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有瓷盒也有西洋风格的铁盒、玻璃瓶，显然有不少东西都是姜二小姐从海外带回来给姐姐的，温绒跳到凳子上，立起身躯把爪爪搭到梳妆台边缘，凑近嗅嗅。 正常的脂粉味儿。 温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扭头准备跳下凳子时，目光不经意瞥到床边的雕花脚踏上，动作停顿下来。 片刻后，猫猫突然跳过去，咻地伏低身躯，往床底一看—— 什么都没有。 温绒慢慢直起身躯，重新跳回凳子上坐着，大尾巴垂在凳子边缘，轻轻地左右晃晃，坐姿端庄美丽可爱毛茸茸。 他盯着柜子，心想要不要钻进柜子里瞅瞅？但是柜子关得很紧，连条缝都没有，他这么大一只猫，很难钻诶。 而且钻进去万一碰到什么贴身衣物，也怪冒犯的。 轻柔的风从窗外吹进屋里，吹得猫咪的雪白毛毛也摇摆起来。 温绒又打了个喷嚏，抬起爪子蹭蹭鼻子时，忽然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尾巴上的毛顿时一炸，他没有停下动作，爪爪蹭完鼻子又扒拉耳朵，借着打理自己的动作飞快扫视周围。 梳妆台的镜子里，有一双眼。 “咦？猫咪呢？”屏风外，姜大小姐忽然发现少了只猫。 甄可爱跟着惊呼起来：“啊呀？又乱跑！小咪——小咪——” 侍女们赶紧帮着找，快步走进内室。 有人进来的瞬间，温绒便感觉盯住自己的那双眼睛消失不见了。 侍女松了一口气，回头道：“猫咪没跑远，就在这里！” 温绒顺势跳下来，垂着尾巴走出去，乖巧无辜地仰头喵了一声。 “哎呀我的小宝贝，吓死我了你，”甄可爱弯腰把猫猫抱起来，趁机啪啪拍了两下毛茸茸的猫屁股，“整天乱跑，打你屁股！” 温绒：“……” 甄可爱拍完猫屁股又宝贝兮兮地抱着猫咪顺毛，转头对姜大小姐笑道：“见笑了，我家小咪好奇心重，总是喜欢乱跑。唉，你都不知道昨天发现他不见了我有多着急。得亏他在你这里玩，没跑去别的什么地方。” 姜大小姐浅浅笑着，神态气色明显比刚才好了不少，柔声道：“小猫活泼点是好事，说明身体健康呀。” “哎，也是，要是哪天他不乱跑了，我反而会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甄可爱把猫猫往腿上一放，伸手把旁边椅子上的手提包打开，“聊太开心了差点忘记正事。姜姐姐，这是我给你添的妆，出门在外没带什么好东西，可不要嫌弃我呀~” 说着，甄可爱便取出一个沉香木盒，放在桌子上推过去，哪怕还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光是盒子本身的材质和做工，便能看得出是极品了。 “费心了。”姜大小姐抿唇笑着，把盒子打开，看见盒子里两个剔透无瑕的金镶玉兰花坠子，微微愣了一下。 甄可爱解释道：“另一个坠子其实是想给姜学姐的，我在学校时看见过姜学姐去医学院那边旁听过，知道姜姐姐你身体不好后，才明白姜学姐是为了你，想多学点医学知识，好照顾你。所以我就想着，要是送礼物的话，肯定要两个人一起送才行。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呢。” 姜大小姐的眼眶又红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忍下来，含泪笑道：“好，我会把另一个坠子转交给她的。” 甄可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趁热打铁道：“那我能不能向姜姐姐讨一张请柬啊？我还没参加过别人的婚礼呢。我哥哥虽然有请柬，但是我不想跟他一起走，他总是管这管那的……” 一张请柬而已，不算什么事儿，姜大小姐自然不会不答应，点点头应下来，让侍女去拿请柬。 温绒踩了踩甄可爱的膝盖。 甄可爱握住猫爪，把他提溜起来，笑道：“小咪也可以有吗？小咪说他也很想当姜姐姐的宾客哦。” “好，也给小咪一张。” 很快，侍女便拿来了两张请柬，姜大小姐亲手递给甄可爱和温绒。 这时，一道人影行色匆匆地从外头跑来。 “出事了，出事了！大姐！赵家……啊？！” 甄可爱转过头，看着门口一个踉跄靠在门框上、神情错愕惊恐地瞪着自己的蓝衣青年，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梢。 姜安少爷，你在害怕什么呢？ 第22章 手动延长答题时间 气氛凝滞了好几秒，大口喘气的姜安才反应过来，僵硬地笑了笑，抱歉道：“失礼了，我原本以为大姐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冷不丁看到有别人在，吓了一跳，见谅，见谅……” 甄可爱笑了笑，没说话。 姜大小姐的表情冷淡下来，漠然看着姜安，把人看得冷汗涔涔了，才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姜安也冷静了下来，收拾好神情仪态，道：“赵家后院库房莫名爆炸起火，烧了半个后院，明日怕是……迎不了亲了。” 姜大小姐嗯了一声，没有太大反应，“可有伤亡？” “没有。” “没有便好。”姜大小姐轻轻点了一下头，“迎亲的事儿不着急，另择吉日也可以，还是先找出放火的歹人比较重要。” 姜安应了声是，见姜大小姐端起了茶杯，便知趣地退下了。 此时，所有考生都收到了一条考场通知。 【通知：因赵府后院被炸，姜赵婚礼延期，第一小题的答题时间相应延长至4天后。】 甄可爱和温绒面面相觑。 炸人屋子这操作……有点眼熟诶。 …… 如其他考生所猜，炸了赵府的人确实是符箓系那个热爱爆破的林翎。 林翎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平等地讨厌一切社交，进了考场半天，眼睁睁看着同学们接二连三地拿到请柬，只能哑巴着急。 司律和姜老爷谈笑风生，请柬get√ 应拥雪韩轶及个别考生靠武力威逼姜赵两家的掌柜，请柬get√ 楚流汐和精灵洛伊靠重金利诱，请柬get√ 蓝樱在赌坊里泡了半个小时后，请柬get√ 阿尔娜扛着复古摄像机、带着赛恩，舌灿莲花说服赵大少拍个婚礼照片后，请柬get√ 就连看起来很不适合参加婚礼的行诃和尚，也在登门拜访了赵府后，从赵夫人那里拿到了请柬。 姜赵两家发出去的请柬数量固定，那些请柬被抢完后，还想要请柬就得从主人家那里拿。 林翎本来想着，去赵家那里偷一张请柬的，结果偷出来后发现只有正式经过两家人派发出去的请柬才作数，库房里的空白请柬不算。 林翎拿着毫无卵用的空白请柬简直要气晕过去。 随着天色渐晚，赵府的危机感越来越重，他只能先离开赵府再想办法。 找地方睡了一觉后，林翎冷静了，但没完全冷静——他决定让婚礼延期。 题目不是说要在婚礼开始前拿到请柬吗？那他让婚礼延期，第一题的答题时间说不定也能延呢？ 于是林翎掏出符箓，反手炸了赵家后院。 看到考场通知的那瞬间，林翎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老子真是个天才！”林翎美滋滋地给自己续了张隐身符，继续蹲在赵府的树梢上，托着下巴想办法。 赵府后院里，火势已经在仆人们的忙碌救火中飞快灭了，没有人员伤亡，唯一的死者是养在水缸里被仆人不小心舀出去泼水灭火的金鱼。 赵府管家严查后院仆从时，赵夫人带着一个年轻的白衣和尚走了过来。 “走水的地方就是这儿，还请大师仔细看看。” “阿弥陀佛，小僧自当尽力。” 白衣和尚礼貌地颔首，感觉到上方有视线盯过来，动作自然地抬起头看去。 林翎：…… 行诃：…… 林翎的隐身符在“勘因果”行诃和尚面前，形同虚设。 “大师？”赵夫人小心地询问，“那边……可是有什么东西？” “……无妨。”行诃收回视线，“是这次走水的原因，不过对方并无太大恶意，府里无性命之虞。” 说着，行诃便朝林翎的方向走了两步，不紧不慢地甩了三下佛珠手串。 退、退、退。 林翎翻了个白眼，转身跑了。 虽说看不到林翎，但林翎跳下树时晃动的树枝，赵夫人等人还是能看到的，一时对行诃更为信服。 赵夫人请行诃继续在府里走走看看，排查府里的隐患。 行诃一边跟着赵夫人走，一边道：“府里很干净，并无太多戾气、怨气之类的，赵夫人请放心。” 说着，行诃不自觉地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他看得到从赵府里延伸到虚空的血色因果线，那是血孽，是业障，但进了赵府内部又出人意料的干净。 有人在帮赵府？ “那就好那就好。”赵夫人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看来毛神婆确实有两把刷子……” 行诃眉梢一动，问道：“毛神婆？” “是我们镇子里有名的一个神婆，给人驱邪很有一手。”赵夫人解释道，“我听大师说府里最近会不太平时，还怀疑毛神婆是不是骗子，现在看来她确实是能人，也不枉我这些年在她那儿买了这么多平安符。” 行诃问道：“小僧想看看毛神婆的平安符，不知是否方便？” 赵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身边的嬷嬷把一个平安符拿出来，递给行诃，“大师请。” 行诃接过折叠成三角形的平安符，拆开看看上头的朱砂符文。 他对符箓其实不太了解，推衍系不修符箓，除了能看出来确实是个驱邪保平安的符文外，看不出别的问题。 行诃把符纸叠回去，还给嬷嬷，心想或许还得再找个符箓系的同学帮忙看看……等等，刚才那个不就是符箓系的？ 此时，已经跑掉的符箓系同学被人堵在墙角。 林翎符画得好，但本身战斗力不怎么强，对方虽然也是个和他半斤八两的菜鸡，但环环相套的阵法太过难缠，在无法用符箓直接轰炸破阵的情况下，林翎索性举手投降。 “行了，我认输。”林翎摆烂地往后面墙上一靠，拉了拉斗篷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回避视线，“要我干什么赶紧说。” 娇小纤弱的少女从阵中现身，礼貌地和他保持社恐能接受的社交距离，道：“我需要一张替死符，一张连行诃都看不出来的隐身符，一张固魂符，和五张天雷符。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张赵家的请柬。” “？”林翎有点纳闷，这些符都是高阶符，他画完估计要虚上一整天，对方要这些符干什么？ 他没问，少女蓝樱也没说，只耐心地等他答应。 “可以。”林翎收敛好奇心，翻了翻自己的乾坤袋，“因为考场限制，我没有带符箓存货，得现画，等我半小时。” 蓝樱点头：“好。” 第23章 有猫腻 蓝樱带着林翎去了附近的客栈客房，腾出空间给他画符，自己在隔壁房间待着。 她要那些符，其实是想再探毛神婆院子。 她研究过考试的打分规则，除了解题速度、准确度之外，还看考场探索度。昨天差点在毛神婆那里栽跟头，但偏偏想不起关键点，让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于是她决定做好充足准备再去看看。 原本时间挺紧迫的，毕竟明天就是姜赵婚礼了，但没想到林翎一个爆炸把婚礼时间延长了，她的准备时间也变宽裕了。 蓝樱靠着窗口，琢磨着除了符咒，还得准备一些药。 她印象里这个考场里的医修不算多，医术最好的是小猫咪温绒，但已经和司律、甄可爱组队了，司律可不太好应付…… 正当她沉思时，窗外的大街上，走过两道眼熟的身影，和一团眼熟的毛茸茸。 好家伙，想到什么来什么。 蓝樱暂时不想和司律他们对上，便关上了窗。 楼下大街上，被司律抱着的猫猫温绒抬起头，看了看路边客栈二楼刚刚关上的窗。 “怎么了？”司律挠了挠猫下巴。 “唔……感觉有人看了我一眼。”温绒转头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小声喵喵，“不过和姜大小姐房间里那个不是同一个，没有那种阴气。” 司律侧过头，脸颊在猫咪耳朵上贴了一下。 温绒抖抖耳朵。 大街上不太适合讨论，两人一猫回到小院，在客厅里坐下来好好说。 司律和甄可爱一个倒牛奶，一个剥糖炒栗子，没事干的温绒趴在沙发上，晃着大尾巴思索道：“我个人认为姜大小姐房间里的阴魂是姜二小姐，姐妹俩感情好，而且出事前二小姐和父母吵了架，所以出事后二小姐会下意识去找自己最信任的姐姐。 “然后赵大少来姜家说明情况时，姜大小姐的态度，我倾向于她是知道二小姐已经死了的，她甚至知道是谁害的二小姐。” 他们收到考场通知没多久，赵大少便亲自到姜府来说明婚礼延期的情况了。 当时，和姜老爷解释并定好新婚期后，赵大少便到后院再给姜大小姐赔罪。 碍于礼节，赵大少只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和姜大小姐隔着一扇门。 姜大小姐没有对改婚期的事情有异议，只平静地问：“大少，三天前，我妹妹有去找过你吗？” 赵大少犹豫了一下，才道：“有，她当时找我说，你身体不太好，不适合嫁进赵家，若是要联姻，可以让她嫁……但是我没答应，已经和大小姐定下婚事，又怎么能言而无信改换他人？也请大小姐不要多心，二小姐也只是顾虑你的身体……” “好了，我知道了。”姜大小姐打断赵大少的话，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孱弱，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大少应当还有很多事要忙，瑾兰便不多留你了。” 赵大少知趣地告辞。 甄可爱和司律不方便继续在姜府喝茶，也打道回府了，回到小院再复盘。 吃着糖炒栗子，甄可爱回忆道：“姜大小姐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我感觉她是很愤怒的，因为赵大少说的那些话，完全是把二小姐打成看上姐夫还嫌弃姐姐的恶毒妹妹了，我甚至怀疑，镇子里说二小姐看上姐夫的流言就是赵大少传出来的。” 司律把猫猫抱到腿上喂牛肉干，道：“大小姐把赵大少当做杀妹凶手了，否则，她不会这么问。而且也能确定，二小姐是在三天前死的。” 三天前，刚好是他们进入考场的前一天。 甄可爱问道：“能算出二小姐的尸体在哪儿吗？” 司律：“朋友，你想杀了我吗？” 昨晚派傀儡蝴蝶跟着应拥雪夜出，就能看出来姜二小姐的阴魂有多强，真要是卜算她的尸体下落，司律就算不被当场抬出考场，也得半死不活。 甄可爱嘿嘿一笑，“你可是窥天机诶。” “窥天机不行，你可以去找勘因果。” 听到这里，吧唧吧唧吃牛肉干的小猫咪突然想起什么，喵了一下：“行诃可以勘因果的话，岂不是能轻易看到赵大少的因果线？这样是不是也能根据因果线看到姜二小姐的下落？” “不行。”司律解释道，“能轻易看到的因果，都是最简单、最无关紧要的因果，像赵大少、姜安、姜家两位小姐的因果，行诃不付出相应的代价是看不到的。” “搜嘎。” “那么话又说回来，”甄可爱喝了一口牛奶，舔舔嘴唇，“知道二小姐已死的大小姐，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呢？她按下消息，让婚事照常进行，该不会是想嫁进赵家后再伺机报复吧？” 温绒点点头，觉得很有可能。 姜大小姐虽说病弱，但也不是没手段复仇——比如下毒。 想象了一下姜大小姐目前的处境，温绒忍不住唏嘘了一下。 父母看不起女子，偌大家业不给留学归来的优秀闺女，反而过继了一个儿子来继承香火；未婚夫私生活不检点，还和自己过继来夺家产的弟弟有一腿；双胞胎妹妹横死，名声还被未婚夫恶意搞臭，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温绒回想起那天看到的死气沉沉的姜大小姐，都觉得她复仇之后估计就要自裁找妹妹去了。 而且新的婚期，刚好是姜二小姐的头七。 姜家两位小姐的信息捋得差不多，司律闲着没事，便拿出龟甲，随手卜卦，查漏补缺。 骨币掉落在温绒雪白厚实的毛毛上，压出小坑，温绒甩甩尾巴，并不理会。 “咦？”司律忽然诧异，“还真有遗漏？” “什么遗漏？”温绒继续啃牛肉干，“毛神婆吗？” 他刚说完，甄可爱便猛地啊了一声，“毛神婆！我焯！我就说怎么总感觉脑子里有团雾妨碍我！” 被遗忘的毛神婆终于回到两人一猫的注意里。 甄可爱斩钉截铁道：“毛神婆绝对有猫腻，不然我不可能忘得这么彻底！我平时不会这么健忘的！” 温绒猫脸无辜：“喵。” 他还以为甄可爱不提毛神婆是因为她不重要呢。 现在看来，反而是太重要，所以才会刻意对每个去过她那边的人的记忆动手脚。 “晚上不能外出，”甄可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第24章 平安符 司律没有异议，但在去探查前，还得做一下准备。 他抱着猫上了楼，把猫放在桌子上，便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沓空白符纸、一盒朱砂，开始画符。 温绒改趴为坐，给他腾出地方，看他行云流水地画符，喵喵感慨：“你连符箓都会啊？” “会但不精。”司律画了几张清心符，分给温绒几张。 温绒抬起爪爪把清心符收进乾坤袋里，面前的司律忽然俯身凑近，把一个什么东西给他戴脖子上。 猫猫低头：“咪？” “做了个小玉坠，给你戴着玩玩儿。” 温绒没戴过任何首饰，脖子上套着个东西感觉不是很习惯，好在这玩意儿没声音，存在感不强，戴久了也能习惯。 “咪。”谢谢。 司律摸着猫咪脊背，笑着和他碰了碰额头。 午后，百桑镇的喧闹声小了不少。 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午饭，商铺里吃完午饭的店小二百无聊赖地打瞌睡，路边摊贩也不叫卖了，坐在摊子后头低头吃东西。 路边阴凉处，大黄狗趴着睡觉，对从它面前走过的人毫不理睬。 一个白衣和尚从青石街走过，衣着气度和周围人格格不入，但存在感低得出奇，一路走来都没人多看他一眼。 行诃从大街拐进一条阴凉小巷，走进阴影里时，后脑勺金印的光芒变得明显起来。 但之前在赵家看到的因果线，他现在已经看不清楚了。 眼睛有点胀痛，行诃没太在意，按印象里因果线的延伸方向找到了毛神婆的家，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门环。 无人应答。 行诃又加重力道叩叩门，问道：“请问，毛神婆在家吗？” 等了一会儿，依然无人应答，周围一片静悄悄，鸟叫虫鸣都没有，死寂凝滞的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气味，像潮湿的腐木、阴湿的青苔。 行诃双手合十，对着木门低声颂句佛号。 好，他打过招呼了，这样就不算擅闯空门了。 下一秒，优雅清矜的白衣圣僧翻墙跳进了院子。 落地的瞬间，周围好几双眼睛唰唰唰看过来。 行诃：“……” “哟，大师。”戴着尖帽子的可爱女巫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你也来查毛神婆啦？” 站在她身边拽她袖角的红发青年一边吃豆干，一边跟着打招呼：“大师午好，要来点豆干吗？” 行诃：“……谢谢，不用。” 他扫视周围一圈，发现除了阿尔娜和赛恩，司律小组、楚流汐也都在。 合着刚才他敲门打招呼他们全都听到但就是不吭声给提示？ 这一个个的…… 行诃无语一秒，便抓紧时间探查周围。 毛神婆住的是一进一出的独门小院，大门进来便是院子，围墙下翻了两块地种菜，院子一角有一口井，看上去普普通通。 行诃走到井边，往里看看，井是活井，水质看起来还可以，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整个院子他都走走看看，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没看出来，风水是正常的，除了有点阴冷安静；菜地的小白菜长势不错，看得出来主人有在用心照料，杂草都没长几根。 平平无奇，但还是很不对。 ——太干净了。 “太干净啦。” 喵里喵气的声音和脑子里蹦出的想法同时出现，行诃低头看着溜达到自己脚边的漂亮猫猫，蹲了下来，声音也不自觉轻柔了一些，“你们也这么觉得？” 猫猫温绒点点头。 他们仨不是最早来的，来的时候阿尔娜他们已经在这儿了，没过多久楚流汐也过来了，三方人在这儿互不交流各自探查，都没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唯一的共识就是这里干净得不正常。 “毛神婆是独居，就算再怎么洁癖勤快，也不可能一点生活垃圾都没有。”行诃伸手摸摸猫脑袋，虽然不知道小猫咪为什么和自己搭话，但还是很友好地和他交流，“但是这里看起来也不像很久没人住的样子，赵夫人前不久还和毛神婆买了护身符……” 温绒抬爪把他的手按下来，问道：“请问可以把毛神婆的护身符给我看看吗？” 行诃：…… 难怪突然来和他搭话，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行诃问：“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毛神婆的东西？” “司律说的。” 行诃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正堂大门前优雅撬锁的司律，无可奈何地把一个护身符拿出来，“给。” “谢谢。”猫猫礼貌道谢，抬起爪爪把护身符收进乾坤袋，哒哒哒跑去找司律。 司律正好也撬开了锁，见温绒跑回来，便弯腰把他抱起来。 温绒伸爪把要到的护身符塞到司律手里，扭头冲已经踢开门进了大堂的甄可爱叫了一声：“喵——” 甄可爱飞快回头：“来了我的小宝贝儿~” 一人一猫盯着司律拆开护身符，行诃也走了过来，等着看他们能得出什么结论。 温绒和甄可爱对符箓都不太熟悉，看了一眼符文，便纷纷把目光转移到司律脸上。 “符文是正常的驱邪清秽的平安符。”司律单手夹着符纸，放到鼻子下嗅嗅，“但是这个材料……” 温绒也下意识仰起脑袋凑上去跟着嗅嗅，“有腥味，不是朱砂？” 甄可爱道：“那是狗血或者公鸡血？” “不是，”温绒伸爪扒拉着司律的手腕，把符纸扒拉到跟前来仔细嗅，“像潮湿泥土的气味，还有虫子，腐烂的植物，带着药味的血腥味……” 脑子里仿佛有电光一闪，温绒莫名其妙想到了一个人。 司律吹了一下怔愣的猫猫头，把毛茸茸的脑壳顶吹出一个小坑，笑着问道：“想到了什么？” “喵……姜大小姐。” 温绒的嗅觉很灵，对他而言，气味是有具体形象的。 这个平安符的气味给他的感觉很像姜大小姐，特别是那个带着药味的血腥味，他在姜大小姐的闺房里有闻到过。 为什么毛神婆给赵府的平安符会让他联想到姜大小姐？ 猫猫想不通。 在正堂里转悠一圈没找到什么线索的阿尔娜也凑了过来，举手道：“我有一个想法，你们华夏的古代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什么密信之类的，要用水浸泡或者火燎一下才能显示出真正的内容吗？要不我们也试试？” “但是这样会损坏符纸，”一直不想搭理这边的楚流汐也忍不住凑过来讨论，“行诃，你还有多余的平安符吗？” 行诃摇头：“没有了，只拿到这一个。” 司律没说话，低头看着还在抱着他手腕嗅符纸的猫猫温绒，眼里满是笑意，“阿绒觉得呢？应该用火还是用水？” “……水。”温绒觉得司律好像早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但就是不和他们说，“符纸的材质气味属阴，水也为阴。应该是要用那口井的水。” 阿尔娜抬手便给旁边的赛恩胳膊一巴掌：“去，打点水过来！” “哦。” “不用，”司律抬手把符纸递给赛恩，“把它扔进井里就好。” 赛恩看了阿尔娜一眼，见她点头，才接过符纸，跑到井边扔进去。 楚流汐抬手在虚空中画了个水镜，镜中显出井内的画面。 符纸轻飘飘落到井水里，被水浸透的瞬间，暗红的符文仿佛醒来的虫子，缓缓扭动起来。 符纸迅速从土黄色变成红色，扭曲符文从红色变成黑色。 司律眉眼间的笑意淡了下来，“缚魂咒。” 符纸融化在井水里，下一秒，楚流汐的水镜砰一下炸开，强烈浓郁的阴气从水井翻涌喷出。 赛恩嗖地退回来，守卫在阿尔娜身边。 天色骤暗。 周围的一草一木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明明看上去什么都没变，但一种强烈的虚假感扑面而来。 像一幅以假乱真的画。 司律、楚流汐、行诃同时抬手掐诀，朝不同的方向拍出灵印。 “破——” 第25章 逃出生天(1) 平静的假象顿时被撕裂。 水井像喷泉一样噗噗地往外喷阴气，周围草木和建筑都从立体变成平面，彻底显露出精心伪装过的虚假。 蔓延的阴气把整个宅院都浸透，房屋和围墙无声无息地变得高耸，像是即将咬合的獠牙。 “风水完全变了……这是阴宅？”温绒望着拉长拉远、被浓雾笼罩住的围墙和大门，转头正要看看司律什么反应，猝不及防对上一张惨白僵硬、咧着血盆大口的纸扎脸！ “哇啊！！！——” 猫猫瞬间炸毛，嗖地蹦起来一爪子挠在纸扎人脸上，闪电般跑了。 被挠烂了半个脑袋的纸扎人啪嗒一声轻响倒在地上，被平地卷起的阴风一吹，咕噜噜地滚到空荡荡的正堂里，又直挺挺地立起来，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老化。 没过几秒，一个清瘦娇小的女生凭空出现在大门处，跨过门槛走进正堂，扫了一眼角落里破败褪色的纸扎人，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一只手托着小巧精致的八卦盘，仔细感受周围的变化。 “我去……九幻九变锁魂大阵。”蓝樱喃喃道，“老师，给我们设这种考题真的不是在故意为难我们吗？” 蓝樱其实来得比阿尔娜他们还早，只是习惯性苟在暗处，没有出来和他们交流。 她还没踏进小院便感觉这里有很精妙的阵法痕迹，摸索了半天，刚确定那口井就是阵眼所在，阿尔娜他们便来了，她只好先躲一躲。 万万没想到司律直接激活阵眼，藏在伪装阵法下的锁魂大阵完全启动，强行把所有人分开，丢进不同的时空。 九幻九变锁魂大阵，被他们阵术系的学生戏称为“九蒸九晒美味鲜”，听起来很下饭，但真正下饭的是被困在阵中的人，当初学这个阵法时，阵术系全员沦陷，无一幸免，死磕了一整个学年，这一项的及格率才达到5%。 蓝樱当初是及格了的，但想起那种眼看要找到生门，下一秒阵法变换，生门再次藏匿，自己前功尽弃的感觉，血压还是噌噌噌往上飚。 这时，附加题也刷出来了。 【考生司律\/温绒\/甄颜\/……触发附加题：逃出生天。（20分） 你们激活了毛神婆宅子里的阵法，请在规定时间内逃离，倒计时：59′59″】 蓝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一下情绪，举步走向通往内院的小门，身影消失在虚空。 这个阵法像一个魔方，内部空间八十一个，环环相扣藏住生门，又各自独立，有不同的时间空间。 温绒猫猫逃窜出一段距离，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变了，本该是普通且简陋的走廊，变成了大户人家的抄手游廊，外头花草茂盛，仆从往来，天色阴沉沉的。 温绒慢慢停了下来，感觉这里有点眼熟，好像是姜大小姐的院子，但花草什么的和他先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这时，他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风风火火地跑进院子，冲进卧房。 “阿姐我来啦——” 姜二小姐？ 温绒眨眨眼，跟着女孩跑进去，猫猫祟祟地藏在角落里。 姜家姐妹从出生起便是两个极端，姐姐姜瑾兰孱弱、斯文、温吞安静，妹妹姜瑜兰健康、活泼、风风火火。 但感情是实打实的好。 姜二小姐一跑进去便直接扑在姐姐床上，坐在窗边绣花的大小姐不紧不慢地收紧绣线，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阿翠留下就好。” “是。”伺候在旁边的侍女都离开卧室，只留下大侍女阿翠。 姜大小姐把针别在缎子上，放下绣棚，坐在凳子上转身看向妹妹，“一身臭汗就往我床上趴。” 姜二小姐嘿嘿地笑，窸窸窣窣爬起来，把藏在怀里的两本书掏出来递给姐姐，“我又带了两本书来，阿姐你看感不感兴趣。” 姜大小姐接过书，翻开书看了看，秀丽的柳叶眉微微挑起，“嗯？这种书……你从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我从毛神婆那里拿~的。”姜二小姐抬手做了个抓拿的动作，眉飞色舞，明媚得意。 “……不问自取是为偷。” “拿毛神婆的东西能叫偷吗？”姜二小姐理直气壮道，“她就一骗子，要是她真有那么厉害，早就飞黄腾达家财万贯了，怎么会还住在那个又小又破的院子里？娘也是，脑子都不转一下，那骗子说什么就信什么，不让你上学不让你外出，就让你学个破女诫……大清都亡啦！” 姜大小姐没忍住笑出声来，“所以你就把她的藏书偷了？” “嗯呐，这些书都在旮旯里落灰，她几百年都不看一次，肯定不会发现的。”姜二小姐坐在床边晃脚，“我想着，阿姐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把毛神婆那些东西学过来，到时候拆穿她，把她赶出百桑镇，让爹娘知错，放你出去玩，再给你请个老师。” “好吧，那我看看能不能学会。” 躲在落地花瓶后的猫猫探头看了看，刚看清书皮上的“缚魂”两个字，眼前便突然一花，自己又回到游廊下。 “阿姐我来啦——” 画面开始循环。 如果找不到生门，温绒会陷在这段轮回里，被一点点消磨致死。 医药系不学阵术，但温绒天生会破阵。 他跟着再次出现的姜二小姐跑进卧室，在姜大小姐放下绣棚时窜了过去，一脚踩在绣棚上，下一秒，整只猫便掉进一团昏暗里。 猫猫在坠空过程灵活翻身，稳稳地四爪落地，抬起头时周围的景象又变了。 他蹲在姜大小姐的闺房房梁上，看着下边只有七八岁的姜家姐妹趴在床上，妹妹偷偷摸摸教姐姐认字、学九章算术，床边还放着几个布娃娃装样子，阿翠就站在外头守着。 温绒收拢尾巴盖住爪爪，蹲成一颗蓬松的猫猫球，心想，看来姜大小姐被毛神婆断定命格有问题，迷信的姜家两口子便不让姜大小姐有接触外界、学习成长的机会。 可惜两口子都没想到，二女儿会偷偷把自己学到的东西教给姐姐，还把自己的见闻都分享给姐姐。 被困在深墙里的姐姐，借着妹妹的眼睛窥得外界一角。 第26章 逃出生天(2) 阵法之中，有真实，也有虚假。 司律和行诃就在真实空间里。 真实的正堂里，灰尘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空气里是刺鼻的血肉腐烂味儿，一具尸体倒在地上，身上趴着一层苍蝇、两三只老鼠。 行诃低头合掌，念了句佛号，司律走上前去，查看尸体情况。 “是毛神婆。”司律站在尸体旁边，看着尸体狰狞惊恐的脸，“死于惊吓过度，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天。” “三天……”行诃沉思，“我们来的时候，她死了吗？” 这个不好说，司律对验尸不熟，无法精准判断毛神婆的死亡时间，但他个人倾向于毛神婆死在他们来百桑镇之前。 两人不约而同出手算了一下毛神婆的死，得出同样的结论： 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行诃蹙眉，仔细回忆自己听过的关于毛神婆的事情，“她做了什么？又是谁杀的她？” 司律没说话，比起探索毛神婆这条线的剧情，他更关心自己的猫现在怎样了。 可惜他也无法确定猫猫现在在哪个空间格子里。 行诃也没指望司律会搭理自己，在正堂里走了几圈后，确定了方向，往后院走去。 司律站在正堂大门边，抱着胳膊看向外头的浓雾，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才迈过门槛，离开正堂，走进浓雾里，消失不见。 …… 阿尔娜头昏脑涨，眼前一阵阵发黑，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困在别人的身躯里，正在跌跌撞撞地跑。 很重，从身躯到脑子都很重，像是被困在泥淖里，顶着几百斤的湿泥，在浑浊脏水中前行。 咚—— 一声沉闷巨响，沉重的身躯倒在地上，被困在里头的阿尔娜魔力爆发，猛地挣脱出来，半透明的灵魂飘到半空。 阿尔娜长舒一口气，低头看去，才发现这里好像是毛神婆家的后院，倒在走廊上的是一个年轻女孩，身上只裹着一张脏兮兮的麻布。 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干瘦矮小、看上去五十来岁的老太婆提着扫把快步走来，抡起扫把便把女孩一顿暴揍。 女孩紧紧抓着身上的破麻布，蜷缩在地上，连哀嚎都有气无力。 阿尔娜下意识想上前阻止，刚动了一下便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阵中，眼前看到的都是幻象。 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幻象。 那干瘦婆子正是毛神婆，她怒气冲冲地把女孩打了一顿，才将扫把一扔，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骂道：“死丫头还想跑！你爹都把你卖给我了，你还想往哪儿跑？！” 女孩泪流满面，不断哀求：“求求你……放过我……我能出去赚钱，赚好多好多钱给你……求你放了我……” 毛神婆冷笑一声，“想得还挺美。” 说完，毛神婆便直接扯掉女孩身上的破麻布，直接抓着她的头发往回拖。 女孩惨叫一声，拼命遮掩身躯，头皮的剧痛都顾不得，被毛神婆硬生生从走廊一路拖回柴房。 阿尔娜攥紧拳头，跟着飘了过去，飘进柴房的暗门，来到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应当和整个宅院的面积差不多，放着几十口大酒缸，角落里还有好几个女孩挤在一起，同样没有半块布蔽体。 毛神婆把逃跑的女孩逮回地下室，扔在地上，用力踹了一脚，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不是想早点离开这里吗？好，我答应你。正巧今天有户人家来给早死的儿子相看媳妇，你嫁过去，皆大欢喜！” 女孩蜷缩着，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你这性子可不适合直接结阴婚，若是到时候出了岔子，我还得被别人找麻烦……” 毛神婆嘀咕了两句，把女孩拽起来，拖到角落里，塞进一口装满黑水的大酒缸。 女孩已经完全放弃挣扎，双眼空洞麻木，死死盯着毛神婆，像是要把她的脸刻进灵魂里。 “你……不得……好死……” 毛神婆对女孩的诅咒嗤之以鼻，把她的头摁下去，抓起红布包裹的木塞，把酒缸紧紧塞住，再贴上几张符。 阿尔娜对华夏玄门的符箓不了解，但在符纸贴出来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魂体仿佛被细细的钢丝勒住，动一下都疼。 她皱起眉头，身上魔力流动，把那股禁锢不适感驱散。 酒缸里，挣扎的水声很快便从微弱到消失，毛神婆拍了拍酒缸，哼了一声，离开地下室。 阿尔娜跟着飘过去，即将穿过狭窄的门时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巨力砰地拍回地下室内！ 虚空中紫色魔法阵一闪而过，挡下那道巨力，阿尔娜倒退好一段距离，稳住魂体抬起头时，地下室的门已经轰然合拢。 她被困在了地下室。 随着窄门的关闭，地下室也完全黑了下来，哭声幽幽回荡在这不见天日的小小空间里，从小声抽泣，到大声恸哭，绝望的哭声里夹杂着怨气冲天的诅咒。 [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尖叫宛如一把把刮骨刀，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一切。 阿尔娜的魂体都被震得扭曲了一瞬，紫色魔法纹迅速蔓延全身，爬上半张脸。 银白长发被狂风吹得飞舞起来，阿尔娜碧绿的左眼变成赤红，魂体上的紫色魔法纹渐变出火色。 “赛恩——” 她高喊一声，炽热的龙焰立即从脚下卷起，把她整个人卷住，强横地把空间烧出一条裂缝。 阿尔娜携着满身龙焰飞进裂缝中，消失不见。 …… 另一个昏暗的空间里，赛恩抱着沉睡不醒的阿尔娜，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原本健气英朗的嗓音抖得几乎要破音了。 “阿尔娜，阿尔娜你快醒醒啊！有鬼啊！！啊啊啊她又要开始跳了！！” 在他对面，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满脸失魂落魄，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大少，你说过要娶我的……” 她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井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咚—— 沉闷的声音从井里传出，赛恩打了个哆嗦，闭上嘴没敢吭声，继续摇着怀里的阿尔娜，试图把她摇醒。 井边，一道半透明的、满身血迹和污泥的身影慢慢浮现，在院子里游荡着，喃喃念着“为什么不要我”，一次一次跳进井里。 赛恩感觉越来越想吐，越来越冷，仿佛女子跳下去后摔到的是他的脑袋。 不知跳了几次，半个头颅都已经稀烂的女子忽然转头，用仅剩的眼睛盯住赛恩。 “你能带我去找赵大少吗？” 第27章 逃出生天(3) 赛恩差点呃的一下过去了。 他不怕别的，就怕这种中式恐怖，从走进毛神婆家的那一刻起整头龙都是紧绷的，现在灵魂都要从天灵盖飞出来了。 “阿尔娜！救命啊阿尔娜！！” 赛恩惊恐到破音，脸色煞白，抱着阿尔娜像是抱着救命稻草，“阿尔娜！阿尔娜！” 女子又朝他靠近了几步，幽幽逼问：“你能带我去找赵大少吗？” 赛恩想后退，但丝丝阴气缠住他的四肢，堵住他的喉咙，他控制不住地张开口，回应对方：“可……” [赛恩——] 从灵魂契约传来的喊声让赛恩一个激灵，赤红左眼变成绿色，周身猛地窜起龙焰，呼地把缠上来的阴气燃烧殆尽。 沉睡的阿尔娜蓦然睁眼，抬手召出魔杖，紫红双色的魔法阵瞬间在脚下亮起，把她和赛恩护在阵中。 赛恩松了一口气，把阿尔娜放下来，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你终于醒了阿尔娜！” 阿尔娜的灵魂刚刚归位，眼前还有点发黑，靠着赛恩缓口气，看见对面飘回到井边的女子，侧过头问赛恩：“你没答应什么吧？” 赛恩飞快摇头：“没有！” “那就好。”阿尔娜把身体重量都压在赛恩臂弯里，琢磨接下来怎么办。 她不会破这类阵法，如果想逃出去，最好的办法还是抄作业——找会破阵的人一起走。 “唉，我这抄作业的一生……”阿尔娜叹气，“什么时候能开我们那边的考场啊老师？” 算了，先找大腿再说。 阿尔娜掏出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揪的雪白猫毛，轻轻晃了晃，淡紫色光芒笼罩住猫毛，幻化成一只拇指头大小的白色猫咪虚影，在空中竖着尾巴哒哒哒跑了，留下一串不消散的小猫脚印。 阿尔娜借助赛恩的龙焰，勉强把空间烧出一个裂缝，跟着小猫脚印在幻阵中艰难穿行。 …… 甄可爱刚逃离一个幻阵空间的循环，又被另一个空间吞噬。 她靠在傀儡甄颜身上，有点头重脚轻。 阵法像一个胃袋，缓缓消化着困在里头的灵魂，即使没有被幻境里的厉鬼攻击，阵法那润物细无声的污染也会蚕食阵中人的魂魄。 好在来之前司律做好准备，甄可爱身上的清心符和镇魂符散发着暖意，为她抵抗阵法的侵蚀。 绝望哀恸的哭声在幻境中盘桓。 甄可爱抬起头，看得出现在自己正站在毛神婆家的后院，对面的偏房里，阿翠抓着毛神婆摁在地上，旁边的姜大小姐抱着一具尸体，一边痛哭一边吐血。 那具尸体是姜二小姐。 在上一个幻境里，甄可爱看到的恰好就是姜二小姐临死前的画面。 姜二小姐确实是出镇子买船票了，她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为了快点回家便抄近路，没想到会在无人巷子里撞见赵大少和姜安偷情。 姜二小姐当时便想偷偷跑掉，但还是被发现了，还没跑出多远便被赵大少抓住。 赵大少原本也没打算杀了姜二小姐，只是当时他酒意上头，起了娥皇女英的念头，便想着先强了二小姐，等她变成他的女人，自然不会再对他不利。 但姜二小姐疯狂反抗，厌恶愤恨的眼神激怒了赵大少，等赵大少回过神来时，姜二小姐已经死在他染血的砖头上。 幻境的循环以姜二小姐的死为终点，砖头砸在姜二小姐头上时，陷在循环里的甄可爱也仿佛遭到同样的重击，直接敲在灵魂上，无处可躲。 甄可爱只能召唤出甄颜，强行闯出循环。 没想到的是，新的幻境是上一个幻境的后续。 姜大小姐伏在妹妹的尸体上哭得几乎要断气，不断呕出的鲜血和尸体上的血块混在一起，整个偏房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小瑜……小瑜……阿姐听你的，不嫁了，阿姐不嫁了……阿姐跟你一起去西洋读书，你起来啊……” “小瑜……你起来看看阿姐啊……” 旁边押着毛神婆的阿翠着急起来，索性抓着毛神婆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地面狠砸两下，把人砸晕过去，再飞快跑到姜大小姐身边，从随身腰包里掏出药丸，塞进姜大小姐嘴里。 “大小姐撑住！我们还要给二小姐报仇，不能便宜了那群该死的牲口，大小姐……” 姜大小姐一只手捂着胸口，濒死一般用力喘息，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哮喘声，含糊地喃喃念叨：“对……我不能死……我要让他们死……给我的小瑜陪葬……” 姜大小姐努力吃下药丸，在死亡线上稳住自己。 但甄可爱却觉得，姜大小姐已经死了。 死在看到妹妹尸体的那一刻。 哭声和哮喘声逐渐停止，满脸泪痕和血迹的姜大小姐慢慢直起腰坐着，颤抖的呼吸也慢慢平缓，空洞麻木的双眼慢慢转到旁边昏迷不醒的毛神婆身上。 她的目光平静又阴森，那股戾气有如实质，让昏迷中的毛神婆抽搐了一下，悠悠转醒。 “赵长锋这些年玩死了那么多女人，都是你帮他处理尸体的吧？”姜大小姐轻声细语，“你把那些尸体卖给别人结阴婚，又用邪术困住那些女人的魂魄，煎熬她们，滋养你自己……” 毛神婆浑身剧痛，想爬起来又被阿翠一脚踹翻，哀叫着跪在姜大小姐面前，痛哭流涕：“我知错了大小姐！我没有对二小姐贵体不敬！也、也没有……” “闭嘴。” 轻柔平缓的一声轻叱后，毛神婆的哭嚎戛然而止，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喉咙，双眼突得几乎要爆出眼眶。 连远处的甄可爱也觉得喉咙像是被捅了一刀，忍不住捂着脖子。 姜大小姐周身开始冒出丝丝阴气，毛神婆嘴唇蠕动，惊恐地瞪着她。 “阴女煞？对，你当年说的没错，我确实命格凶戾，是阴女煞。”姜大小姐轻轻笑了一声，越来越浓郁的阴气凝成十多条触手，在空中张牙舞爪，“你说，要是我把地下室的缚魂咒打开，会怎样呢？” 毛神婆无声地尖叫了一下，疯狂给姜大小姐磕头，磕出咚咚咚一连串闷响。 姜大小姐抬起手，啪地拍了一下手掌。 阴气触手应声溃散，散逸在整个后院，地下室的缚魂符纸像是被黑水侵蚀，迅速化成一坨烂泥。 凄厉尖锐的哭声瞬间爆发。 第28章 逃出生天(4) 普通的青瓦小院在这一刻仿佛成了无间地狱。 甄颜给甄可爱捂住耳朵，周身散发微光，把狂潮一般拍来的厉鬼嚎哭阻挡在外。 甄可爱手里的镇魂符烧了一个，于是又掏出一个新的。 “抱司律的大腿果然还是有用的。”她感慨了一声。 柴房的暗门轰隆一声被撞开，一大团黑雾从地下室里冲出来，数不清的脸在黑雾里挤挤挨挨，有的脸痛苦，有的脸哀伤，有的脸愤怒，有的脸癫笑。 院子里的灯噗噗噗全灭，整个小院都陷入彻底的黑暗里。 凄厉的嚎叫声盘桓不绝，毛神婆整个人抖得像犯了羊癫疯，惊恐慌乱地往姜大小姐的方向爬， 阿翠抱起姜二小姐的尸体，一脚把毛神婆从偏房踹到外面。 毛神婆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看见院子上空的黑雾和一张张狰狞的脸，差点又厥了过去，被黑雾中伸出的半个脑袋咬住脖子，剧烈的疼痛让她连昏厥都是奢望。 被折磨多年的怨魂们终于等来了复仇的一天。 姜大小姐对此并不理会，扶着阿翠的胳膊慢慢站起来，按着胸口虚弱地喘了口气，伸手从旁边的香案上取了一把符纸，轻声道：“走吧，去地下室。” 阿翠应了一声，把姜二小姐抱进了地下室，再出来把姜大小姐也扶进去。 姜家双胞胎从身体到灵魂都是两个极端。 姐姐身体很弱，但灵魂意外的强悍，煞气极重，妹妹身体健康，灵魂却远远不如姐姐，甚至有些虚弱，连厉鬼都化不成。 姜大小姐见毛神婆这儿阴气充沛，又没什么人烟，便决定把妹妹的尸体留在这里，设阵养魂。 安置好妹妹后，她又继续设阵，将仿佛被毛贼洗劫过的院子套上层层伪装，设下缚魂阵和幻阵。 “赵家……”姜大小姐站在院子里，双手捧着妹妹虚弱的魂魄，慢慢放进自己胸口里，“谁都别想好过。” 阿翠扶着她，两人跨出大门，消失在夜幕里。 嘎吱—— 木门无风自动，轰隆关上。 正堂里，被怨魂折磨的毛神婆瞪着血红色双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怨魂们扯出毛神婆的魂魄，继续大笑大哭着拖行撕扯，延续对她的折磨。 角落里，甄可爱正在沉思。 按照这个时间线，他们进考场前，毛神婆就已经死了。 所以那天她跟着赵家嬷嬷来到这里，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想到嬷嬷被鬼遮眼，对着满屋怨魂伸手买平安符，而真正的毛神婆的尸体就倒在她跟前，甄可爱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我焯。 她觉得姜大小姐接下来会搞个大的。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她得先从姜大小姐的阵法里逃出去。 眼看这段幻境又要重新循环，甄可爱深吸一口气，指尖挑起傀儡丝。 甄颜立刻嗖地从她身后飞出，一剑劈向毛神婆的尸体。 剑气没入尸体的瞬间，一圈无色涟漪荡了开来，整个小院都在涟漪中湮灭。 甄可爱和甄颜随之坠入黑暗中。 …… 温绒穿过好几个幻境后，终于走到了真实空间。 他站在平静无人的后院里，看着半开半合的柴房门，垂着尾巴，一动不动。 在他旁边的楚流汐有点虚弱，轻轻喘着，瞥了一眼地面，嫌脏没坐下来，目光转到雪白干净的小猫咪身上。 “哎，猫。” 温绒仰头看看他，礼貌回应：“喵？” “有回灵丹吗？” “嗯。” 猫猫抬起一只爪爪，半空中出现了一个细颈瓷瓶，飞到楚流汐手里。 楚流汐倒出一颗药丸吃下，发现居然还是蓝莓味，精致眉梢微微一挑，顺手把药瓶塞自己的乾坤袋里，对猫猫道：“药钱我出去再付。” 温绒不是很在意，晃了晃尾巴：“喵。” 一人一猫的目光重新回到柴房门。 他俩都看得出来，整个阵法的生门就在柴房门后，但是死门也在那里。 姜大小姐给幻阵定下规则，走进柴房者，杀无赦。 温绒有点纳闷，这样子设阵不算逻辑错误吗？ “当然不算。”听了他疑问的楚流汐勉为其难给他解释，毕竟刚吃了小猫咪的回灵丹，也不好不理猫，“这种设阵方法很常见，但设阵难度更大，更考验设阵者的布阵能力。再说，不是有一句话叫‘向死而生’吗？闯过死亡迎来新生，有什么不对？” 温绒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喵。” 那问题来了，已经被阵法蚕食削弱过的他们，该怎么闯过姜大小姐设下的必死规则？ 靠猛嗑回灵丹硬闯吗？ 温绒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药丸存货量，担忧地叹了口气。 “不用太担心。” 斯文沉静的嗓音传来，温绒飞快转身，尾巴竖了起来，“咪~~” 司律—— 一串人从走廊尽头的黑暗中走来，走在最前头的长发青年弯下腰，把朝自己哒哒哒跑来的猫咪抱起来，眼神都温柔了。 司律为了找猫，在幻阵里兜兜转转，把其他人都捡齐了，就是没找到猫。 幻阵之中行踪难测，有时候感觉到对方已经在自己面前了，实际上可能隔了好几个幻境空间。好在司律早已做好丢猫的准备，留了后手。 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猫猫蓬松颈毛里的玉铃铛，司律心情好转，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我进来前给拥雪传了信，再过一会儿，她就会来捞我们了。” 温绒点点头，发现其他人看上去有些虚弱疲惫，身为医修的职业病顿时犯了，立刻从司律怀里窜下去，给他们发回灵丹。 阵法对他们的蚕食无孔不入，哪怕有镇魂符，低血糖一般的虚弱感还是慢慢袭来。 行诃吃了回灵丹，给猫猫在脑门上点了一个小小的护身佛莲作为感谢。 阿尔娜自己有带魔药，但也没拒绝小猫咪的馈赠，就着魔药吃回灵丹，主打一个中西结合。 温绒看着脸色惨白浑身紧绷的赛恩，喵了一声，目光询问。 阿尔娜粗暴地给赛恩灌魔药，扭头对猫猫温柔解释：“赛恩没有受伤，他只是比较怕鬼，没关系的。” 没受伤就行。 心理问题不在温绒的治疗范围内，分完了回灵丹，便扭头回司律身边，走到一半突然被甄可爱伸手一把捉住。 甄可爱夹里夹气：“怎么不给我发药呀，猫医生？” 温绒：“……喵。” 你又不是没有。 甄可爱嘻嘻嘻地笑着把猫猫揉了一通，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靠着甄颜歇息。 吃了药后，大家都安静休息，保存体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温绒在司律怀里昏昏欲睡，眼看就要睡着时，忽然感觉一道气浪迎面扫来。 司律睁开眼，“来了。” 第29章 逃出生天(5) 灰蒙蒙的天空变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铅灰色的云浪不断翻涌着，仿佛云层后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时不时传出沉闷的、隐隐约约的轰隆声。 幻阵里的空间也变得不稳定，朱阁游廊、葳蕤草木、各种幻象一个接一个闪现，这边刚消失，那边又出现。 唯一不变的，只有对面那扇半开半合的柴房门。 行诃抬手召出降魔杵，咚地在地面一砸，一朵巨大的金色佛莲从降魔杵下盛开，把周围的人都笼罩在莲花里。 原本还算平静的阴气也在这一刻沸腾起来，来自幻阵的污染陡然加剧，愤怒、悲恸、恐慌、怨毒，各种情绪铺天盖地涌过来，金莲都被冲击得暗淡了两分。 温绒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只觉得有点烦，总想发发火，骂点什么，但还忍得住。 猫猫趴在司律怀里烦躁地用力甩尾巴，忽然听到一阵哽咽，扒着司律肩膀探头一看，发现是甄可爱。 甄可爱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甄颜，两眼空茫地哭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就是很难过很难过，一看到甄颜就很想哭。 这时，旁边的赛恩突然飚了一声惊恐的脏话，周身燃起炽热的龙焰，右手变成龙爪，猛地抓向前方的楚流汐！ 正在喝魔药冷静一下的阿尔娜差点呛到，大喊：“赛恩停下！！” 赛恩置若罔闻，眼看龙爪就要抓到楚流汐的后心时，一根金光灿灿的降魔杵忽然砸在赛恩脑袋上，咚的一声，赛恩整个人定格住，片刻后扑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阿尔娜含着吸管用力嘬了一大口魔药，伸手摸了摸赛恩的鼻息，确认他只是晕过去，才放下心来。 行诃收回手，半垂下眼帘，平静悲悯地念着《心经》。 楚流汐虽然擅长幻术，但也受到了一点污染，注意力难以集中，直到赛恩晕了都没发现自己差点被背刺。 温绒啃了啃爪爪，忽然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像还可以。 那司律呢？ 猫猫仰起脑袋瞅瞅司律，恰好和他对上视线。 司律看猫的目光依然温和，笑意浅浅，见猫猫望着自己，便笑着低头亲一口猫猫。 温绒赶紧伸爪爪抵着他的嘴巴，努力后仰，诧异地看着司律半晌，才隐约看出他的目光也有点涣散。 姜大小姐的实力居然这么强吗？ 司律腾出一只手握住两只猫爪爪，低头继续亲猫，把猫猫亲得嗷嗷叫。 一群人里只有行诃是真正意义上不被幻阵影响，念完一轮《心经》后，和尚叹了口气，继续念。 天空越来越暗，翻涌的阴云越来越厚重，云团缝隙间偶尔能看到一束白光一闪而逝，轰隆隆的声音也比之前清晰了几分。 金莲里，金色梵文虚影衔接串联成一条锁链，环绕着金莲缓缓游动。 整个空间好像都已经崩塌，四周黑风呼啸、阴云翻涌，房屋、围墙、地面全都沦没在阴云里，连巍然不动的柴房门也开始模糊起来。 天空开始下血雨，地面变成漆黑的海，金莲此时成了暴风雨中的海上孤舟，载着一群人漂泊颠簸。 “救救我……” 虚弱恐慌的声音忽然响起，一只手从黑色海浪里伸出来，竭力抓住一片金莲花瓣，满是鲜血的脸依稀能看出是蓝樱的模样。 阿尔娜下意识朝她伸出手。 “喵！！” 被司律强行贴贴的温绒大叫一声，奋力从司律怀里挣脱，跳过去扑在阿尔娜手臂上，靠体重硬是把她的手压下来。 阿尔娜如梦初醒，打了个寒颤，再看向黑浪里的“蓝樱”时，对方已经化作黏稠的血水，流入黑浪。 四面八方的哭声和求救声越来越多，得不到回应后，也变得越来越怨毒，凄厉地尖叫起来。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 阿尔娜难受地捂住嘴，yue yue欲吐。 温绒迅速给她塞了一瓶安神静心丸，扭头发现楚流汐突然蹲下来，双手捂着耳朵，鲜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又赶紧跑过去，伸出爪爪按在他额头上，给他疗伤，余光看见赛恩动了动。 小猫咪忙得炸毛，转头冲行诃大叫：“喵嗷嗷嗷！” ——赛恩要醒了！ 行诃眉眼毫无波澜，顺手抡起降魔杵往赛恩脑袋上一砸，咚的一下又把人砸回昏睡中。 “阿弥陀佛。”和尚平静地念了一声，吃下一颗回灵丹，继续稳住金莲，念诵《金刚经》。 甄可爱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甄颜语无伦次地念叨：“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呜呜呜呜……” 温绒寻思甄颜好像也从来没活过吧？ 鉴于甄可爱除了哭个不停，基本没有其他不良反应，温绒便没太在意，见楚流汐脸色好转，才收回爪爪，哒哒哒跑回司律身边，咻地蹦回他怀里。 司律摸着猫，在猫猫脑门上又亲了一口。 温绒都快麻木了，伸着爪爪在司律脸上拍拍拍，很是担忧：“咪——” “这个阵法很难破，如果找不到正确的破阵规则，想要暴力推平，很看实力和运气。”司律坐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不过我更关心的一点是，阵法内外的时间流速，是一致的吗？” 温绒一愣。 “时间是很容易被忽略的一点，”司律的语速有点慢，听得出来他也有点疲倦，“你说，要是我们还在阵法里出不去，外面婚宴却已经开始了，该怎么办呢？” 卧槽，那肯定直接判定考试失败零分退场了啊！ 小猫咪顿时毛都炸起来了。 司律反而笑了，又亲了亲猫猫脑袋，安慰道：“没关系，我不会让你不及格的。” “喵……” 与此同时，幻阵外，整个百桑镇都已经天翻地覆。 天色和幻境里一样都是灰蒙蒙，大街小巷的叫卖声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行人还在，但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样子。 双眼空洞无神、皮肤干瘪粗糙、每张脸上都带着僵硬的笑容。 一眼看去，便让人感觉这不是活人，而是纸扎人。 姜府张灯结彩，纸扎人一般的仆从僵硬机械地忙碌，姜老爷、姜夫人依然正常，但他们完全不觉得周围人有什么不对，满脸都是喜色。 只有姜安，形容枯槁地缩在自己房里，手里抓着一张护身符，满脸惊恐。 自从发现周围人恐怖的变化，姜安便没敢再跨出过房门，今天已经是第三天。 房里的糕点和水都已经吃完了，继续关在房里也撑不了几天。 姜安喃喃地自我安慰：“没关系……明天就能跑了……没关系……” 明天就是姜瑾兰出嫁的日子，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关注新人，他就可以趁机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再等一天…… 写着囍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在阴风中摇晃。 姜大小姐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镜子，温柔地笑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碰着镜面。 镜子里没有姜大小姐的身影，只有一个穿着白色洋装、和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 姜大小姐难得没有虚弱的样子，整个人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 她轻声道：“还有一天。” 第30章 p2阶段 幽深小巷里，韩轶、应拥雪、林翎、精灵洛伊四人正在站在毛神婆的院子外。 “已经三天了，”洛伊看着紧闭的院子门，充满神性的俊美脸蛋上带着些许疲惫，奶金色的长卷发都有些黯淡无光了，“这阵法真的能破吗？” “司律说能，那就一定能。”应拥雪握着剑，语气平淡而坚定。 韩轶也握着剑，站在她身后，时刻关注着她。 整个百桑镇被煞气污染后，天生魂轻的应拥雪在这里比其他人更容易出事，一个不留神可能都会走魂。 于是韩轶到处找符箓系的同学，最后抓到了林翎，让他给应拥雪画了一叠镇魂符，全给应拥雪戴上，这才让她来毛神婆院子。 洛伊是自己好奇过来凑热闹的，同时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触发点附加题，刷刷分，发现自己也破不开这阵法后，狗脾气上来了，便跟着一起死磕到底。 但这里的阵法实在太难破了，他们几个又都不是阵术系的学生，晚上应拥雪还得打更，努力了三天，才摸清一点规律。 此时已经是日暮，百桑镇沉没在昏黄余晖里，再过半个小时，夜色便会袭来。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考场外，老师们也都在关注六号考场。 “果然还是这个考场最有看头，”主持人诸葛娴感慨道，“唯一一个让九幻九变锁魂大阵完全开启的考场，也是唯一一个即将进入p2的考场。” 顿了顿，诸葛娴想起观看直播的还有隔壁友校福林加斯的人，估计不了解玄门阵法，便解释道：“九幻九变锁魂大阵是我们玄门阵法中非常难破的幻阵，九是虚词，幻阵里分割出的小幻象不止九个，甚至不止八十一个，被困在阵中的人，会被大阵掠夺灵力，反哺阵主。所以六号考场的姜大小姐才会变得这么强。如果有道友对这个大阵感兴趣，可以登陆问道学宫官网，搜索阵术系公开课了解一下。 “好，话不多说，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司律他们会如何破阵。” 考场里，阵外的应拥雪和韩轶已经起了剑阵。 三把剑的虚影从天落下，锁链将三把剑连接起来，连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应拥雪和韩轶各起了一个三才剑阵，错位交叠，构成一个六角星模样的剑阵。 院子被框在剑阵里。 应拥雪和韩轶的动作整齐得像共用大脑，起剑诀、召剑影，凛冽锐利的剑气在剑阵中呼啸飞旋，万千剑影齐刷刷刺向小院！ 几乎是同时，一直和他们保持距离的林翎抬手甩出一张符咒，“天雷召来——” 轰隆！！ 天空陡然闪过电光，五道惊雷从天而降。 剑影刺下来的一瞬间，五道惊雷也落了下来，顺着剑影噼里啪啦流窜到整个剑阵，笼罩住小院的无形外壳也被电光爬满，剑尖下出现一丝波动。 洛伊手中出现一把金光灿灿的弓，弓弦拉满时，金光幻化成箭，流星一般嗖地飞向小院。 轰—— 小院里也传出一声很遥远的雷鸣，院内虚空闪出一串电光，小院的外壳咔嚓一声，应声碎出一个裂缝。 光箭扎进裂缝里，穿越无数幻境空间，准确无误地穿过生门、炸开死门，直直扎进黑色狂潮里的那朵金莲里。 金莲上的梵文锁链迅速游动，缠上光箭，金莲载着一群人顺着光箭逆流而上。 [救救我——救救我——] [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 黑雾和海浪里，无数惨白的手和脸起起伏伏，怨恨不甘地往金莲上缠，尖叫声凄厉刺耳，震得人眼前发黑。 行诃全力稳住金莲，司律召来天雷，把试图扒上金莲的手臂一个个劈下去。 怨念黑浪咆哮着，恨不得把金莲和光箭全都吞没，金莲在黑浪下渺小得像被座头鲸追捕的沙丁鱼，每一次躲避吞没都让人心惊胆战。 幻阵的空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行诃唇角淌下一行鲜血，金莲的颜色也多了一丝血色。 温绒有点紧张，扭头望向司律：“喵喵！” “不急。”司律依然沉稳，不慌不忙地用小天雷劈追上来的怨魂，“肯定能出去。” 话音刚落，整个环境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整个黑浪都暂停了一瞬。 行诃抓住机会，一鼓作气往生门方向冲。 看起来又窄又小的柴房门此时变得巨大无比，行诃他们小得像门上的一只蚂蚁。 金莲穿过半开半合的门缝，行诃顺着光箭看到了无尽黑暗中一口突兀的井，毫不犹豫地跳入井中。 黑暗和坠空感一同袭来。 温绒感觉有一双手抱住了自己，温暖的怀抱带着让猫安心的醇厚木香，紧绷的精神也不由得放松了一点。 一切不过眨眼间。 对于阵外的人来说，洛伊的箭刚扎进去，下一秒便有一朵金莲从箭下飞出来，强大的怨念像火山喷发一样，也从裂缝里喷了出来。 金莲消失，哗啦啦掉下一群人和一只猫。 “天要黑了，”韩轶肃然道，“先离开这里再说。拥雪我们……拥雪？！” 冷硬的嗓音突然变得慌乱起来，韩轶一把抱住应拥雪，错愕地看着她半垂眼帘、木然安静的样子。 这时他才发现，应拥雪身上的镇魂符，居然烧得干干净净。 司律一个箭步上前，双指点在应拥雪眉心，“应该是刚才怨念冲击把她冲撞到走魂了。我先带她走，韩轶你去把打更的东西带上，然后来找我们。走！” 所有人一句废话都没说，迅速行动起来。 韩轶回去拿打更的道具，甄可爱指挥甄颜抱起应拥雪，披着越来越微弱的暮光往他们的小院跑。 洛伊扛起还昏迷着的赛恩，和阿尔娜一起走了，林翎和楚流汐也各自离开。 小巷瞬间空无一人。 片刻的死寂后，毛神婆的院子忽然又闪烁了一下，一片樱花花瓣飘了出来，在巷子里落地化成人形。 蓝樱扶着墙吐了一口血，把变成灰烬的替死符扔了，又摸出一张染血的船票，不太满意地啧了一声，看了看院子大门，最后转身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考场刷出新的通知。 【通知：考场正式进入p2阶段，各位考生请努力生存。】 【通知：婚礼在即，姜大小姐即将实施报复，请成为姜府宾客的考生协助姜大小姐，完成婚前预热。】 【通知：婚礼在即，姜大小姐即将实施报复，请成为赵府宾客的考生保护赵大少的安全，保证婚礼如期举行。】 第31章 猫猫尴尬 考场弹出的通知，正在狂奔的考生们暂时还无心研究。 进入p2阶段后，百桑镇天黑得格外的快，前一秒天上还有暮光，后一秒夜色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涌了过来。 刺骨的寒意迅速袭来，所有还在街上的考生都感觉到双腿仿佛陷进泥沼里，寸步难行。 潮水般涌上来的黑暗里传出絮絮呢喃，笑声和哭声混杂，听不清楚，但让人一阵阵头晕。 大家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温绒有点急，一蹬腿从司律怀里跳下来，身形呼地变大，催促道：“喵呜！” 司律第一时间跳到大猫咪背上，甄可爱紧随其后，行诃犹豫半秒，也跳了上去。 “喵！”坐稳了！ 猫猫一甩尾巴，咻地窜了出去，没有经验的行诃猛地往后一仰，差点被甩出去。 猫猫显然也有经验，大尾巴竖起来在行诃后背托了一把，帮他稳住身体。 同样被减速，猫猫被减速后的跑速也比他们之前快得多。 在夜幕里游荡的黑影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行诃努力腾出手，念诵佛号，金光猛地爆发，把黑影逼退。 然而他在幻阵中消耗太多体力，很快便后继无力了。 司律默契地接手了开路工作，雷符一张接一张甩出去，噼里啪啦的雷蛇精准地劈散每一只伸过来的黑影手臂。 温绒只需要专心认路奔跑，黑影的攻击没有一道落在他身上。 天色彻底黑了，四面八方都是游荡黑影。 人影稀疏的街道上眨眼间变得摩肩接踵。 甄可爱感觉有点不对，忍不住问道：“我们的院子有这么远吗？” “鬼打墙。”司律冷静地扔雷符，“不用在意，相信阿绒。” 甄可爱便没再说话，专心操控傀儡丝，让抱着应拥雪的甄颜把人保护好。 看着落后半个身位跟着飞的傀儡，甄可爱苦中作乐地心想：真像在放风筝。 夜幕滋生出的游荡黑影越来越多。 温绒猛地跳起来，踩着不知道哪户人家的房顶，借力再次跳得更高更远，一阵坠空感后，温暖的灯光忽然笼罩下来，一直缠绕住四肢骨骼的寒意陡然消失不见。 大猫猫呼地卧下来，呼哧呼哧地喘。 甄可爱晕头转向地滑下猫背，“到、到了？” “喵……” 行诃也迅速下来，看着身形恢复正常大小、累得打蔫儿的温绒，双手合十，先是道了谢，又试探着问道：“破虚妄？” 猫猫突然抬起头，爪爪抠地，语气不善地喵嗷一声，像在骂人。 司律弯腰抱起猫猫，给他顺顺毛，温声道：“阿绒好像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抱歉抱歉，是我冒犯了，”行诃赶紧道歉，“阿弥陀佛。” 温绒甩甩尾巴，蔫蔫儿地咪了一声。 问道学宫这一届有个学生拥有勘破一切虚妄的天赋，这并不是秘密，只不过这一届优秀的学生太多，便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罢了。 温绒并不觉得自己这个能力有多值得吹嘘，毕竟他只是一只学医的小猫咪。 而且“破虚妄”听起来真的很中二…… 每次小猫咪听到别人这样喊他，尴尬得爪爪要抠出一座魔仙堡了。 “进去休息吧，养好精神，琢磨一下接下来怎么应对。”司律说着，抱着猫走进了屋子。 温绒在他臂弯里扭来扭去，扒着他的肩膀往后方的黑暗望去，有些担忧地轻声喵喵叫。 司律抬手按住猫猫后背，偏过头用脸颊蹭蹭猫脑袋，安慰道：“没事，韩轶虽然名声不显，但实力并不比拥雪弱，而且他命很硬，为了拥雪，还能更硬。” 温绒唔了一声，脑袋搁在司律肩上，一边歇口气，一边琢磨所谓的p2模式。 p2模式，按他打游戏的经验，就是boss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结合考场通知里让他们协助姜大小姐复仇，可知姜大小姐已经准备开大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温绒喵里喵气地啊了一声，问道：“新的婚期是不是姜二小姐的头七？” 司律：“对。” 猫猫唏嘘，头七啊，感觉赵大少也活不过这天的样子。 司律在沙发上坐下来，把猫放在腿上，抱着喂牛肉干。 温绒心不在焉地吃着，爪爪搭在司律的小臂上，一会儿看看被安置在旁边沙发的应拥雪，一会儿看看黑漆漆的门外。 一条牛肉干还没吃完，门外便有了动静。 一道剑光从黑暗深处劈出，如摩西分海般，把浓郁夜色劈出一道银光大道，精准地在院子门前戛然而止。 清越剑鸣随之传来，震得人下意识警觉起来，不过几秒，一道携着满身剑气和血腥气的人影便从剑光那端飞奔出来，直直撞入院门。 扑通—— 人影冲进来后便一头栽倒，身上看起来没什么伤口，但血腥味非常浓。 他撑着剑支起身体，抬起头在客厅里扫视半圈，目光落在应拥雪身上，锐利冷硬的眼神陡然软化下来。 温绒嗖地窜下来，幻化人形把韩轶从地上拉起来，旁边的行诃也搭把手，帮忙把人扶到沙发上。 韩轶身上缠绕着蛛丝一般的黑气，皮肤肉眼可见的出现变化，看上去粗糙、僵硬。 像个纸扎人。 温绒飞快摸出针包，啪嗒甩开，拿起针往他身上扎。 四五针落下，已经蔓延绕韩轶下巴的纸化便打住了，慢慢退到脖子以下，韩轶这才说得出话。 “拥……拥雪……” “拥雪没事，比你好得多。”司律站起身来，走到应拥雪沙发后，一只手散漫地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掐了个诀，“礼貌问一下，你们俩结契了没？” “……没有。”韩轶的嗓音粗糙干涩得像锯木头，好像多说两个字，嗓子眼都能渗出血，“结契是大事，毕业之后再……再仔细规划，不能太随意太敷衍……” “……”司律沉默了片刻，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委婉了，韩轶那小子完全没意会，“我的意思是，你和拥雪有夫妻之实了吗？” 韩轶：“！！！” 惨白的脸色瞬间红了起来，韩轶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没、没有！” “没有的话，有点难办，”司律无视韩轶的硬汉害羞，垂眸看了看应拥雪，指尖轻轻敲着沙发背，“韩轶你八字重，如果和拥雪没有足够深的联系，你找不到她的魂魄。” 韩轶涨红的脸又白了下来。 第32章 婚前预热 不算应拥雪，一屋子四个人，没有一个适合去找应拥雪魂魄。 鬼界道路千万，一个不小心就会迷失，甄可爱虽然傀儡术出神入化，但对精神类污染的抵抗不算强，甚至不如应拥雪。 韩轶和行诃神魂虽强，但正因为太强了，反而很难走上鬼路。 司律也一样，而且他还得坐镇小院，统筹大局。 “那就我去呗。” 温绒说着，把最后一针扎在韩轶后颈上，指尖凝出柔和的金光，屈指弹了一下针尾，把金光弹入银针。 金光瞬间通过银针流入韩轶的身体，流遍整个脉络，韩轶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纸人化的身躯终于恢复正常。 温绒直起腰，侧头看向司律：“我去没问题吧？” 理论上来说，温绒确实是目前最适合去找应拥雪魂魄的。 猫本身就通灵，能找到很多人类都找不到的东西。 司律静静看了温绒片刻，轻轻笑了笑，“没问题。” 于是便决定由猫猫去给应拥雪找魂魄。 温绒给韩轶拔针时，司律便在桌子上摆出了香炉，拿出一支香。 “这是引魂香，到时候会给你开路，让你走上鬼道。”司律道，“在香烧完之前，你要把拥雪带回来。能做到吗？” 温绒点头：“可以。” 司律屈指一弹，把引魂香点燃，温绒恢复猫形，跳到应拥雪沙发扶手上，凑过去嗅嗅她的气味。 猫猫记住了应拥雪的气味，转身跳到旁边的空沙发上，闭眼卧了下来，蜷成一团。 引魂香的青烟像一条不断延长的细飘带，往黑暗延伸。 一团小小的猫形光球从猫猫身上飘出，踩着那缕青烟，优雅迅捷地跑了。 用灵魂形态出来，确实不太一样。 来自夜幕的危机感轻了许多，危险虽然还没完全消除，但也没有那么致命了。 猫猫看见街道上人影幢幢，摩肩接踵。 引魂香飘在半空，让浑浑噩噩的阴魂们不受控制地跟着烟，往司律他们的院子飘去。 温绒跳到房顶上，俯视贯穿每一条路的青烟，然后仰头在空气中嗅了嗅，仔细判断了一会儿，选定方向飞快跑去。 小院里，无数干瘪、细长的鬼影趴在结界上，像被灯光吸引的蛾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把整个院子都包围起来。 司律并不在意，捞起仅剩躯壳的猫咪，坐下来把猫放在腿上慢慢rua，问道：“离我们入阵过去多久了？” 韩轶恢复体力后便坐在应拥雪身边的沙发扶手上，轻手轻脚地给她整理头发，答道：“三天。” “我焯！”甄可爱吓了一跳，手里的绿豆糕都不香了，“那明天就是姜大小姐结婚的日子？” 要是再晚出来一会儿，他们岂不是就被淘汰出局了？ 司律倒是不意外，握着软乎乎的猫爪捏来捏去，随手弹出一道赤红火光，小院结界立马窜起熊熊烈火，把趴在上面越积越多的阴魂烧掉。 虚空里传来尖锐凄厉的短促尖叫，甄可爱忍不住用力揉揉耳朵，露出恶心想吐的表情。 司律静静垂眸。 他在思考刚逃离幻阵时考场给的通知——姜大小姐即将实施报复。 现在考场的局势已经完全明朗，姜大小姐就是核心，选了姜家阵营的考生会比赵家阵营的要轻松一些。 协助姜大小姐实施报复，他们搞不好都不需要怎么出手，只要干扰一下对立阵营的考生就ok。 而选了赵府阵营的考生，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姜大小姐的各种手段，还得应付对立考生的骚扰。 司律轻轻笑了一声。瞧瞧这就是好好审题的重要性，选对了阵营，考题都变简单了。 “百桑镇的习俗里，女子出阁一般在什么时辰来着？”司律抬起眼帘，望向门外的一片黑暗，低声自语，“好像是下午。也就是说，婚前的预热，会一直持续到下午。” 甄可爱有点唏嘘：“明天一天都要大混战吗？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闹婚？” 司律侧头看看她，好整以暇道：“谁和你说明天开始预热？” 在考场通知出来、天色变黑时，姜大小姐的报复就开始了。 选了赵府阵营的行诃突然起身走到门口，仰头看了天空片刻，下一秒便化作一道金光，飞入黑暗，转瞬消失不见。 韩轶和应拥雪也是赵府阵营，但现在的韩轶无心理会考题，专心守着应拥雪。 引魂香已经烧了一半。 赵府后院围墙上，一只猫猫灵魂小跑着路过，留下一串发着微弱暖光的小猫爪印，慢慢消散。 后院里，潜伏蹲守着的林翎似有所觉，转头看去时，只看见围墙上空荡荡的，便不甚在意地把头转回去，继续盯梢。 后院角落里，有一口枯井。 按理来说，废弃的枯井都要选个良辰吉日动土填了，但赵家把这口枯井留了下来。 此时这口枯井正散发着浓郁的阴气，稍微一错眼，便有厉鬼从井里爬出来。 林翎转个头的功夫，再把注意力转回来时，井边已经多了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生前像是被虐待过，四肢关节完全扭曲，头颅凹了大半边，颈骨也是折断的，只能从下巴和嘴唇判断出，它本该是个清丽貌美的女子。 林翎指间夹着的符忽然扔不下去。 他不知道从井里出来的怨魂们是不是都因赵大少而死。 如果是，那它们来复仇天经地义。 可他选了赵府阵营，必须保证赵大少的安全。 林翎犹豫的一会儿功夫，那道四肢扭曲的影子便迅速爬远，消失在黑暗里。 唉，算了。林翎叹了口气，换了封印符，趁着下一条怨魂还没爬出来，跳下去把符纸织成网，扣在井口。 不多时，那道四肢扭曲的影子便出现在赵大少的院子里。 原本贴在赵府各个角落的平安符已经完全没用，所有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都有数不清的鬼魅在蛰伏窥伺。 选了赵府阵营的考生们蹲守在赵府不同地方，焦头烂额地把爬进来的怨魂一个个驱散。 一团小小的火焰砸在赵大少院子里，即将爬上主卧阶梯的影子被火焰砸了个正着，发出一声哀泣，消失不见。 隐身站在院子里的阿尔娜听着主卧里少儿不宜的动静，再看看身边如临大敌精神紧绷、怕鬼怕得要死的赛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33章 天降光头 结婚前夕，赵大少还在通房丫头厮混。 不方便直播的动静被人间镜自动打码消音，等到潜伏在周围的考生能正常听到屋内的声音时，也才过去十来分钟。 屋里，赵大少惬意地躺在床上，手臂揽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婢女，闭着眼平复呼吸。 卧房里充斥着胭脂甜香、檀香和潮湿的腥味，混在一起的气味不太好闻。 婢女娇娇软软地问道：“明天可就是大少奶奶进门的日子了，到时候少爷不会为了她把奴家都赶走吧？” 赵大少笑了一声，眼睛也没睁开，揉着婢女的腰笑道：“怎么会？那病秧子又木又娇弱，半点折腾都经不起，到时候还不是得你们伺候爷？” 婢女发出一串娇笑声，伸出双臂勾住赵大少的脖子，凑上去亲吻他。 赵大少懒洋洋地抚着婢女柔软的身躯，忽然觉得手掌下的触感变得格外黏腻，有一种很奇怪的软烂手感，忍不住睁开眼。 一张腐烂了大半、猩红腐肉蠕动的脸赫然跳入眼帘。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大少吓得魂飞魄散，惨叫着一把推开身上的腐尸，屁滚尿流地翻下床，尖叫声都破了音。 “来人啊！！！来人啊！！！救命！！！” 一只手从床上伸出来，抓住赵大少的脚腕。 湿润软烂的黏腻感紧紧缠在脚腕上，赵大少几乎要疯了，惊恐凄厉地尖叫着疯狂蹬腿往前爬，一头撞在屏风上，把屏风一起撞翻，乒里乓啷一阵混乱。 “少爷，你要去哪儿？” 一双血肉模糊的手臂从背后勾住赵大少的脖子，柔软身躯贴在他后背，黏而烂的腐肉随着动作流滴下来，糊在赵大少身上，腥臭的腐肉气味混杂着胭脂香，格外令人作呕。 妩媚的女子声音像是好几个人同时发出，嘈切错杂，娇软阴森，像撒娇又像在讥嘲。 “少爷，你不要奴家了吗？” “大少，我好痛啊……为什么要杀我？” “井里好黑啊，少爷……” “你不是说会娶我吗？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赵大少还在疯狂尖叫，拼命扒开勾住脖子的手臂，在地上翻滚着，想要甩掉背上的腐尸。 但无论他怎么鬼哭狼嚎，关着的卧室门始终纹丝不动，没有人来。 门外。 两方阵营的考生已经在隐身道具、隐身术法的加持下打起来了。 姜府阵营的考生偷偷摸摸开了一条路，把前来复仇的怨魂偷渡进去，赵府阵营的考生发现不对劲时，整个赵府都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怨魂就像蟑螂，看到一只，等于看不到的地方有上百只。 赵府阵营的考生没空管其他地方，第一时间冲上去准备保护赵大少，然而还没踏上主卧的阶梯，便被一层结界弹飞，差点连隐身都没维持住。 “我去，”摔了一屁股墩的男生忍不住龇牙咧嘴，“蓝樱？不是吧怎么她在姜家阵营？” 旁边另一个男生幽幽道：“搞不好大佬们都选了姜家哦，比如司律甄颜应拥雪行诃……” “别吧……” 被随机分进诸神混战的六号考场已经很痛苦了，要是还和所有大佬是对立阵营，那还不如直接找口井跳下去提前交卷。 这时，一朵巨大的金莲从天而降，落在赵大少的院子，一声佛号如夜风拂过，金光把缠绕住整个院子的黑气一扫而空。 两个在角落里偷偷赌钱的家丁瞠目结舌地看着金莲从落下到消失，呆滞地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金莲消散，行诃握着降魔杵的身影在最后一束金光消失时出现。 在夜色中赶路显然对他造成不小的伤害，他的脸色比平常苍白很多，光头都没有以前那么亮了。 行诃没有隐身，光明正大地快步走到卧房前，一掌拍在结界上，暴力破开，连房门也被无形气浪砰地震开。 一股混杂着汗味、熏香、胭脂香和某种腥味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 行诃屏住呼吸，手指引来一阵风吹进室内，把那股气味冲淡了，才跨进门槛。 卧房里一片狼藉，屏风、花瓶、椅子全都翻倒在地，赵大少光条条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保持隐身状态的赵府阵营考生们趁机凑到门两边探头探脑，女生们下意识草了一声。 “噫——” “辣眼睛。” 行诃没有管他们，单手立掌念了句佛号，然后抬起降魔杵，抡在赵大少脑袋上。 砰—— 醍醐灌顶！ 赵大少当场被砸醒，眼睛一睁便开始惊恐尖叫，连滚带爬。 行诃把降魔杵往地上重重一杵，浑厚的青铜钟声当地传出，赵大少被震得脑子一空，整个人都不动不叫了。 连门外的考生们也被钟声影响，有一瞬间看破红尘的空白心态。 无厄寺的佛修，恐怖如斯。 赵大少直愣愣地呆坐片刻，目光才重新聚焦，看到面前一身佛光的行诃，连找件衣服蔽体都顾不上，立即慌张惊恐地往他跟前爬去。 “大师救我！救我！有鬼啊！！有、有鬼！！” 行诃垂眸看着赵大少，安静不语，片刻后才问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赵大少，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赵大少害怕得浑身瘫软爬不起来，哆哆嗦嗦地伸手抓住行诃的袈裟下摆。 “你害怕的是什么？”行诃继续问，“是被你害死的姑娘们吗？” “不！不是我！！”赵大少疯狂摇头，“不是我害的！是、是我娘！不不不，是她们太贪心！我娘才帮我……帮我解决麻烦！对对对，是她们太贪心！她们被自己的贪心害死的，不是我！” 行诃抿着淡色的唇，从来平静悲悯的双眼里也浮起一丝怒色。 但他什么也没说，握着降魔杵转过身去，透过门看向漆黑的夜空。 “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能不管我……而且、而且明天我便要娶亲了，我若是出了事，姜大小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大师，你若是不管我，到时候” 行诃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才道：“小僧会保证大少平安迎娶姜大小姐，但也请大少穿好衣服，配合小僧超度冤魂。” 赵大少有点犹豫，行诃低头看了他一眼，他便感觉脊背一寒，赶紧答应下来。 第34章 你好，小猫来查房 在等赵大少穿好衣服时，行诃走到院子里，掐了个诀隔绝声音，才道：“一会儿我会在这里超度冤魂，姜府阵营的可以帮前来复仇的冤魂顺利进入赵府，找到赵大少；赵府阵营的可以协助我维持秩序、保护赵府上下的安全。” 周围安静了一下，随后便是窃窃私语。 “我焯，这算在卡bug刷分吗？” “想不到大师长得浓眉大眼的居然还会卡考场bug！” “这真的不算违规刷分吗？但是逻辑上好像真的没毛病啊……” 行诃：“……” 嘀咕惊叹不到一分钟，两方阵营的考生们迅速达成交易，一方放开手脚帮复仇的冤魂进入赵府，一方压制入府的冤魂，不让它们伤人。 考生们默契刷分，所有行动都在隐身状态下进行，赵府的侍女和家丁什么也看不到，只感慨今晚格外阴冷，风也大，花草树木都哗哗地晃，怪让人心慌的。 赵大少如今便像一个靶子，他所在的地方，必定有冤魂前赴后继扑上来。 行诃便以赵大少当饵，在院子里开始超度冤魂。 赵府这边轰轰烈烈又偷偷摸摸地刷分时，温绒已经在街上溜达半天了。 赵府冒出的佛光让小猫咪警觉地回头瞅了瞅，感觉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便继续小跑，跑得大尾巴颠颠儿的。 幽暗的大街上，浅色的、浑身泛着淡淡柔光的小猫咪其实很显眼。 但飘荡的游魂仿佛都没看到他，只浑浑噩噩地往前飘，除了吸飘在半空的引魂香，什么都不顾。 温绒得以顺利地跑到毛神婆的院子外，无视层层套叠的幻阵，蹦上台阶，抬起爪爪拍门。 “喵——” 你好，猫猫来查房了哦。 礼貌地打过招呼，猫猫扑上去撞开木门，直接闯进院子。 院子里乱糟糟、空荡荡，毛神婆的尸体还倒在大堂里。 温绒没从大堂里过，在前院转悠一圈，没看到应拥雪的影子，便三两下窜上房顶，踩着屋脊瓦片往后院跑。 他感觉得到，应拥雪丢失的一魂就在这里。 但方位很模糊，不够具体，他只能摸黑搜遍各个角落。 小猫咪熟练地踩着幻阵边缘在院子里到处溜达，从天井找到柴房再找到地下室，都没找着。 怪了，会藏在哪儿？ 温绒蹲坐在地下室的酒缸盖子上，沉思片刻，目光看向墙边歪倒的大铜镜。 地下室是毛神婆囚禁女孩子们的地方，这里怎么会放一个铜镜？ 而且……之前这里有铜镜吗？ 猫猫缓缓站起身，蔚蓝的双眼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盯着铜镜许久，忽然扑上去。 猫爪触碰到镜面的一瞬间，铜镜微微发光，镜面泛起一阵波纹，猫猫像是跳进了水里，丝滑、毫无阻碍地进入了镜子。 镜子里有另一个世界。 温绒在坠落中保持住平衡，爪爪张开成花，很快便咚的一下踩到实地。 他仰起头，打量周围，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好像是姜府内宅。 之前他在幻阵里看过，这个小院子是姜二小姐的住处。 只不过左右和现实是相反的。 镜子里的世界也是灰蒙蒙的，像阴天，但没有完全黑下来，空气也比外头好，意外的没多少煞气。 平静得像一个供人休养生息的郊外别院。 温绒在院子里小心地钻来钻去，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应拥雪的魂魄，最后转头看向半开半合的卧房门，忍不住叹了口气。 该不会真的在姜二小姐房间里吧…… 猫猫慢慢地走过去，走上台阶，正要抬爪拍拍门时，忽然又收回爪爪，扭头往旁边跑，跑到窗户底下，蹦起来挠窗。 “喵——”有人吗？ “喵——”麻烦给猫开一下窗。 “咪啊——”谢谢。 温绒坚持不懈地蹦了一会儿，窗门终于被轻轻打开，一个穿着白色小洋装的年轻女子探出头来。 “哪儿来的小猫？”一看到猫咪，她便忍不住弯起双眼笑了起来，“要进来吗？” “咪。” 温绒礼貌道谢，噌地窜上去。 姜二小姐看上去状态很不错，眉眼明媚开朗，和生前在家里娇养着的模样别无二致，仿佛那天在昏暗小巷里的奔逃、挣扎、死亡都只是一场噩梦，只要睁开眼，便能从噩梦中脱身。 她坐在窗边，闲适地把胳膊肘搭在窗台上，一只手摸着猫，笑盈盈地问：“你是谁家的小猫咪呀？好漂亮啊，是阿姐的吗？” 温绒坐在窗台任她rua，目光往室内一望，赫然看见应拥雪丢失的那一魂正坐在姜二小姐闺房里，半垂眼帘，神情木然。 猫猫哦呼一声，起身窜过去，蹦到桌子上，扭头看看姜二小姐，又转回来看看应拥雪，伸爪拍拍应拥雪的额头。 “你是来找她的？”姜二小姐懒散地歪靠着窗台，撑着脸看他们，“外面很危险哦，她这个样子，搞不好一出去就要被撕碎。” 猫猫小声哼唧。 姜二小姐刚说完，又自己感觉到哪里不对，诧异地自言自语：“外面很危险的话，小猫咪又是怎么过来的？” 其实姜二小姐还不是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买好船票回来的那天，断了一段，再有记忆时，自己便已经在家里，只是家里人都不在。 而她也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老老实实地听阿姐的话，自己呆在这里，没跨出过院子，偶尔无聊地望着外面时，总会觉得很不舒服，似乎外面有什么危险在虎视眈眈。 她不认识应拥雪，不知道应拥雪是怎么来到自己院子的，只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对方好像是打更人，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的样子。 于是姜二小姐把应拥雪的魂魄带进房里安置，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后，又迎来了一只漂亮猫猫。 姜二小姐怔怔地望着猫和应拥雪，睫毛微微颤动，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把记忆好好捋一下。 在她开始探究自己的记忆时，她额头上开始出现隐隐约约的猩红伤口，脸上也浮起丝丝死气。 第35章 同学，一起刷分吗? 温绒敏锐地发现姜二小姐的不对劲，一扭头蹦到她面前，抬爪把肉垫按在她额头上。 姜二小姐恍惚了一下，感觉有久违的暖意顺着猫爪流遍全身，身上的死气慢慢消散，恢复成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模样。 她下意识忽略掉自己记忆的问题，闭着眼把脸往小猫咪身上凑，蹭了他一下，含糊道：“我有点困了，猫咪你自己玩哦……” 说完，姜二小姐便飘到床上，陷入沉睡。 她的魂魄依旧有些虚弱，清醒的时间并不多。 温绒看着姜二小姐沉睡的魂魄，忍不住唏嘘。 但他也没时间唏嘘太久，他还得带应拥雪的魂魄回去。 随着姜二小姐的沉睡，镜中的世界也变成了夜里。温绒蹦回到应拥雪面前的桌子上，想着该怎么把应拥雪带回去。 应拥雪的魂魄对外界基本没回应，温绒想驮着她走都没办法，一个不小心把魂甩下去又得重新找。 “喵……” 真麻烦啊。 要不叼着走？ 猫猫凑过去正想找找看哪里方便下嘴，脖子上的玉铃铛忽然晃出一串细碎光点，接触到光点的应拥雪魂魄化作一缕轻烟，飘进玉铃铛里。 温绒：0.0 果然是算无遗策窥天机啊…… 猫猫等魂魄完全进入玉铃铛里，抬起头在室内张望一圈，溜达到外面看了一眼完全紧闭的大门，又回头轻手轻脚地窜到梳妆台上，伸爪试探地在镜面按了按。 镜面泛起红色微光，猫爪像探进冰凉的水面，被镜面吞没半只爪爪。 温绒不再犹豫，一头扎进了镜子里。 一阵短暂的落水感后，充满煞气的浑浊空气回归，猫猫回到熟悉的百桑镇。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猫咪？” 轻柔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温绒顿时一僵。 这里好像是……姜大小姐的卧房。 姜大小姐正坐在床沿，在黑暗中幽幽注视着猫猫，床尾处站着一个侍女，面容木然、身躯僵硬，已经完全成了纸扎人的模样。 猫猫撇着飞机耳，毛茸茸圆滚滚的身躯压低，尾巴低垂，摆出警惕的姿态。 卧房里安静得仿佛夜色凝固。 姜大小姐身上没什么杀气，但她的情绪从来都控制得很好，彻底成为鬼煞后，情绪也越来越难看清。 温绒不清楚姜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盯着自己的，也不确定她有没有要杀了自己的意思。 作为考场核心的姜大小姐对他们考生有天然的压制力，温绒可不认为自己能从姜大小姐手底下逃脱。 他只是一只学医的小猫咪。 寂静里，温绒的心跳逐渐加快。 不知过了多久，姜大小姐缓缓起身，丝绸衣摆摩挲过床沿，在黑暗中发出极为细微的簌簌声。 温绒顿时感觉自己像被灌了水泥，被压得动弹不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阿姐……” 镜子里，虚弱的梦呓飘了出来。 姜大小姐动作一顿，轻轻叹了一声，转身走进镜子里。 温绒身上的压力一松，立刻转头跑掉，窜上窗台把窗户扒拉出一条缝，像一团奶油从窗缝里哧溜挤出去。 小猫咪被踩了尾巴似的逃窜出姜府，踩着另一户人家的墙头，心有余悸地嘘了一口气时，炸得蓬蓬松松的毛还没顺下去，冷不丁发现飘荡在半空的引魂香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温绒：“！！！” 糟糕！差点忘了姜大小姐的幻阵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快跑快跑！ 猫猫从墙头跳下去，顺着越来越稀薄纤细的引魂香，在夜幕里狂奔。 鬼路和人路是不一样的。 温绒和应拥雪目前都属于生魂，如果在纵横交错的鬼路上迷了路，很有可能回不到自己躯壳里。 ——放在往常这不算什么大事，玄门中人会招魂镇魂的人可不少，问题是这里是考场，魂魄迷路那和直接考砸出局没什么两样。 小猫咪在鬼影熙攘的街道上全速狂奔，另一边的赵府，充当诱饵的赵大少也恨不得拔腿就跑。 整个赵府阴风阵阵，哭声四起，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又给人一种很拥挤的错觉。 家丁婢女们全都挤在赵大少院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赵老爷和赵夫人在厢房里躲着，赵大少在院子中，被强行摁在椅子上。 家丁们看不到，但赵大少什么都看得到。 狰狞的、面容腐烂残缺的鬼影遍布整个赵府，空气里充满浓郁的血腥味，脚底下也好像湿漉漉的，本该是青石板铺的路面，脚感却像浸泡大量血液的泥地，黏腻软烂。 赵大少简直要疯了。 “别怕，别怕，我们都是来帮行诃大师的，必定保赵家上下无虞。”一个圆脸少女笑吟吟地凑过来，手里端着一碗安神药，一把掐住赵大少的下颌，给他灌下去，“来，大郎……不是，大少，喝药了。” 赵府阵营的考生一部分直接解除隐身，以“行诃大师的朋友”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赵府，有的各施手段镇压怨魂、净化戾气，有的帮怨气入体的家丁婢女拔除怨气，有的现场架起炉子煮安神升阳药，给周围饱受惊吓和阴气折磨的人送上一碗，热情得像村口卖凉茶的。 惊恐慌张的赵府上下，和热情高涨的考生们，形成一种十分割裂的荒谬局面。 赵大少又害怕又迷惑，忍不住频频转头看向旁边念经超度怨魂的行诃，被灌了药也不敢发怒，一只手死死攥着行诃的袈裟一角。 行诃对周围一切都无动于衷，站在赵大少旁边专心念经，后脑勺的金印微光流转，超度每一个被考生送过来的怨魂厉鬼。 小半个时辰后，考场通知姗姗来迟。 【通知：6号考场行诃、蓝樱、林翎、洛伊、阿尔娜、赛恩……等52人有违规刷分嫌疑，人间镜已着重监察，重新打分，望各位考生谨慎解题。】 收到警告的考生们动作一顿，下意识看了一眼行诃。 行诃仍在超度，念经的语速毫无变化，连个磕巴都没打。 其他考生也便继续他们的刷分行为。 连浓眉大眼、端方规矩的行诃和尚都继续刷分，那他们还怕啥？ 反正也没说直接禁止，那就是默许呗。 刷！能刷几分刷几分！ 第36章 魂归 考场外，站在广场直播玄光镜下的诸葛娴陷入沉默。 她看着屏幕里刷分刷得热火朝天、和阴森考场格格不入的考生们，无语片刻，决定去采访一下其他老师。 考场里虽然是夜晚，但考场外是白天，老师们都在广场两侧的观看席上看直播。 诸葛娴首先飞到无厄寺的席位，问道：“渡忧大师，请问您对行诃带领同学们一起刷分有什么看法？” 长着雪白长眉、一脸慈祥的渡忧大师乐呵呵地笑道：“好好好，有余力时不忘帮同学一把，是个好孩子！” 诸葛娴：“……嗯，但是他的操作疑似违规哦。” 渡忧大师哈哈一笑：“人间镜也说了是疑似违规，疑罪从无嘛！好好好，灵活机变，不因规矩束手束脚无作为，不愧是咱无厄寺的弟子！好孩子！” 诸葛娴：“……” 虽然一直以来都知道无厄寺很护短，但这滤镜也未免太厚了吧渡忧大师！ 诸葛娴礼貌一笑，飞到另一边席位上继续采访：“您好，凯莉丝副校长，请问您觉得福林加斯的考生们这次表现如何？” 凯莉丝毫不在意形象地嗑瓜子，喝了口菠萝啤润润嗓子，道：“中式考场不是我们擅长的环境，所以表现得差一点也情有可原。但是！！赛恩！！这场考试结束给我加训！！！实在是太差劲了！！！” 说着，凯莉丝切回母语进行暴怒狂喷，让直播间里一串哔声，诸葛娴听得一愣一愣的。 片刻后诸葛娴默默去采访下一个大佬。 诸葛娴：“您好，司校长，司律作为目前人气极高的考生，本场考试表现目前并没有非常出彩，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这是考试，又不是选秀，要那么出彩做什么？只要最后得分够好看就行。”司昀笑眯眯，优雅地喝奶茶，“不过，我能容忍司律最低的名次是第三名，分数不许被断层。” “司校长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呢。” 诸葛娴挨个采访下来，最后回到主持台上，“好，让我们的目光再回到考场。目前为止行诃他们仍在进行流水线作业，不过可以看到他们能获取的分数已经降为0。看样子他们今晚会一直持续这样的机械刷分。再看看司律他们。” 分屏上的画面被拖到中央主屏上，司律抱着猫猫低眉静坐的画面美得让人惊叹。 “应拥雪被幻阵冲撞走魂，温绒冒险出窍去找。让我们看看，他能在引魂香燃尽前顺利带着应拥雪回到院子吗？” …… 考场里，盯着引魂香的甄可爱和韩轶逐渐焦急起来，频频看向门口夜幕。 “怎么还没回来？”甄可爱急得想跳脚，“引魂香就剩一点点了啊！司律你都不急吗？” “不急。”司律抬起眼帘，看着引魂香掉下一截烟灰，燃得仅剩两三厘米，手一抬，将一把引魂香放在桌子上，“烧完了就续。” 甄可爱一愣，“我焯……你哪儿来这么多引魂香？考场让带这么多吗？” “没带，我进来后买材料现搓的。”司律往沙发里靠去，把臂弯里的猫换了个姿势抱，仿佛担心猫猫落枕，“不过，阿绒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细微的风从外头卷进来，吹得引魂香火光一旺，烧完最后一节，同时微弱的流光一闪而过，先是飞到应拥雪额头上，又呼地落进司律怀里。 “哇呜！” 司律怀里的猫猫猛地蹬了蹬腿，睁开眼蹦了起来。 司律立刻抱住猫猫，亲了一口毛茸茸的脑壳，安抚道：“没事没事，你回来了，安全了。” 一路狂奔还好几次差点迷路的温绒还没缓过神来，爪爪抱着司律的手臂呆了一会儿，才细细地咪了一声，左右张望。 “拥雪也回魂了。”司律揉揉猫爪，扭头对韩轶吩咐一句：“给拥雪打个定魂诀。” 正紧张盯着应拥雪的韩轶反应过来，飞快掐诀，一连给应拥雪打了四五个定魂诀。 应拥雪被他怼得脑袋往后一仰，半垂的眼睫轻轻颤动两下，睁开了眼，剑锋一般清寒锐利的神采重新回到她眼里。 “拥雪！”韩轶一把抱住她。 应拥雪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忽然一把推开韩轶，噌地站起来：“什么时辰了？我该去打更了！” 甄可爱伸长手去摸摸猫的动作都停顿了，“姐姐，你刚刚才走魂归体诶，要不要这么拼？” 韩轶赶紧把她按回沙发里，安抚她：“还没到打更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你先休息休息……要不今晚我去打更吧？” 应拥雪微微皱眉，“但现在考场认定的打更人是我。” “可你刚刚走魂……” “又不是第一次。” 指尖敲桌面的清脆笃笃声把小情侣的拉扯打断，沙发里的司律坐姿优雅，一双大长腿交叠起来，rua着腿上的猫猫。 “不用这么担心，拥雪又不是纸糊的，不至于这么脆弱。”司律说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扔给应拥雪，“一会儿打更你带着这个。” 应拥雪抬手接住一看，发现是个用料做工都很普通的玉牌，上面雕了个姜字，同时自己身上也多了个buff：姜老爷的赞赏（可免疫30%来自于姜氏姐妹的伤害）。 这可是个好东西。 应拥雪没问司律怎么有这个，也没废话推辞，直接收了玉佩道谢：“多谢师兄。” 司律点点头，把猫往肩上一放，站起身来，“那边有客房，你们自己去休息，我也带阿绒去歇一会儿。” “师兄晚安。” 甄可爱的房间也在二楼，跟着一起上楼了，在司律身后追问：“咪酱困了吗？要不再吃点宵夜压压惊？睡这么早干什么呀？我还没摸够呢！” 温绒趴在司律肩膀上往后瞧，抬起爪爪摇了摇：“喵~” 晚安哟。 甄可爱也抬起手，嗓音也夹起来：“晚安呀，咪酱~” 司律走进房间，房门哐当关上。 四人一猫都没有急着刷分，各自休息去了。 小猫咪还是有点担心分数的，被放到床上后坐了起来，仰头细细地喵喵叫。 “没关系，会有其他地方额外记分的。”司律侧卧在床上，一只手支着脑袋，长发泼墨一般散了满枕头，“过来一点。” 温绒乖乖靠近他，也卧了下来，一双圆圆的蓝宝石猫猫眼望着司律，漂亮可爱得让人想抱进怀里使劲亲。 司律伸出手指轻轻勾了一下猫猫脖子上的玉铃铛，指腹一捻，从玉铃铛里抽出一缕阴气，在指尖凝结成一张染血的船票。 “咪？” “是姜二小姐买的船票。”司律把船票放回铃铛的储物空间里，继续摸猫，“但少了一张……或许是被别人拿走了。” “唔……” “没关系，”司律把猫往怀里一拖，卷过被子准备睡觉，“睡吧，明天可就是婚宴了。” 温绒在他臂弯里扭来扭去，换了个姿势躺好，喵了一声。 “好梦。” 第37章 做个交易 这一晚上，有人忙忙碌碌，有人安心睡觉，有人无情打更。 天蒙蒙亮时，赵府里最后一个怨魂被超度，一夜未眠的考生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赵大少一边饱受惊吓，一边被灌安神汤，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他瘫在椅子里抖着手擦汗，看见原本躲在角落里惊惧发抖的仆人们纷纷起来，忙忙碌碌热火朝天，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恍惚间升起一股诡异感。 这股诡异感在看到父母笑容满面出来催他赶紧去洗漱准备成亲时，达到顶峰。 但是他又死活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我是被吓过头了吗？赵大少浑浑噩噩地想。 他被小厮搀着进了房间洗漱倒腾，头昏脑涨的，逐渐想不起来有哪里不对劲。 只是偶尔会觉得，身边的人笑脸怎么这么僵硬，看久了跟纸扎人似的…… 真正忙碌一晚上的考生们功成身退，行诃还得应付赵夫人的殷切道谢。 赵夫人：“多谢大师费心，不然我家锋儿怕是要遭了难了。一会儿我儿大喜，还请大师务必赏脸出席婚宴，我吩咐厨房为大师专门做一桌斋菜！” 行诃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好。小僧先去休息，稍后会准时参加大少婚宴。” “好好好。老黄！带大师去客房休息！” “是，夫人。” 行诃跟着黄管家往客房去了，赵府上下继续忙碌，每个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腮红越来越浓。 逐渐成为纸扎人的模样。 一个赵府阵营的考生摇头唏嘘地收回目光，冷不丁看见身边的同学，吓了一跳：“卧槽，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纸了？” “啥玩意儿？” 刚退到赵府外无人巷子里的考生们飞快查看自己和同伴的状态，发现多多少少都有点纸人化。 实力差一点的考生纸人化更明显，脸上控制不住地挂着夸张又僵硬的笑容，皮肤也逐渐变得粗糙惨白。 实力强的，诸如洛伊、阿尔娜、楚流汐等尖子生，除了腮红变重，便没太大变化。 “歹势……”一个考生扶着同伴，喃喃说道，“这样下去我们可活不到婚宴结束啊。” “去找医修啊，”楚流汐抱着胳膊淡淡说道，“这种特殊煞气入体的情况，我记得医修可以解决。不过容我提醒，和我们同一考场的医修不多，目前离第一小题结算还有两个小时，如果他们在结算时没能完成考题，会提前出局。” 旁边的阿尔娜举起手：“嘿，我也会做魔药，按你们的说法也算医修吧？真的没有人打算试试我的魔药吗？赛恩喝了都说好！” 考生们齐刷刷看向抱着阿尔娜胳膊、脸色惨白的赛恩，再看向阿尔娜手里绿不绿紫不紫还在咕咚咕咚冒泡的魔药，立刻转头走人。 “医修呢？这里有人是医修吗？” “陶夭夭我看到你了！别跑！” “喂喂喂！我自己也自顾不暇了好吗！找温绒去啊！他在我们医药系是前三！” “但是他跟司律在一起诶……” “什么？温绒和司律在一起了？” “啥玩意儿？司律和温绒谈恋爱了？？” 一群人带着越来越歪的话题飞快走远，阿尔娜一手握着魔药一手叉腰，哼了一声：“都是没品的东西。赛恩！你喝！” 看着一群纸人离开，赛恩的脸色才好看许多，乖乖地接过魔药，一口闷了。 楚流汐目前状态还好，纸人化不明显，举着小镜子仔细观察自己，发现这腮红居然红得恰到好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真好看。楚流汐摸着下巴美滋滋地想，欣赏够了才收回小镜子，离开小巷。 …… 天色越来越亮，纸人化的镇民在街道上沉默游荡，整个镇子只有姜、赵两家热热闹闹。 某个院子门口，蓝樱和林翎不期而遇，面面相觑。 他俩在自己专业上挺优秀，但身体修为都普普通通，对煞气的抵抗力不强，纸人化一个比一个明显。 林翎在发现自己纸人化有点严重后，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温绒。虽然说考场里也有其他医修吧……但是他还是更想找温绒。 他不爱和人打交道，但如果是猫猫，那就没事了。 结果在门口遇到了蓝樱。 兜帽下的脸微微抬起，林翎看着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的蓝樱，又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突然慌了一下。 蓝樱眨了一下眼，脸上的僵硬笑容稍微自然了点，转头敲敲门。 刚敲了两下，大门便自动打开了。 蓝樱走了进去，正在纠结要不要回去买点水果再过来的林翎一看，也同手同脚地进去了。 大厅里，司律正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翻看闲书，桌子上摆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 显然早已预料到有两个人会来。 蓝樱走进客厅，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轻声道：“早上好，这是给你们带的早餐。我找温绒。” 林翎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不自在地小声道：“我也找温绒……” “阿绒还没睡醒。”司律合上书，斯文礼貌地抬抬手，“请坐，先喝点茶。” “喝不下呢。”蓝樱坐下来，柔柔弱弱地叹息，“我都快变成纸扎人了，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呢？要是一口茶把我自己泡烂了怎么办？唉……” 司律轻轻一笑，“不至于。废话不多说，阿绒可以帮你们治疗，不过，要拿东西交换。” 林翎下意识查看自己还有多少符箓存货，耳朵里听到蓝樱的质疑。 “这是温绒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呢？”蓝樱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弱娇怯，“如果是温绒的意思，我完全没意见，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是你的意思，那温绒知道吗？你能代表温绒向我们提要求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翎听蓝樱问“你能代表温绒吗”这句质疑时，总觉得她潜台词像是在问“你配代表温绒吗”…… “是我的意思。”司律面对蓝樱绵里藏针的质疑并不生气，依然彬彬有礼，“不过我和阿绒是队友，我的建议他都会考虑，区别不大。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也可以，门在那边，请。” 蓝樱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片刻，才笑道：“哎呀，我还不至于连一点代价都不想付出就要求别人捞我，只是随口问问啦……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姜二小姐的船票。” 第38章 出嫁，出殡(1) 蓝樱沉默许久，才幽幽地叹息，“你怎么知道船票在我这里呢？” 刚说完，她又自己给自己解释：“是了，你是窥天机，知道也不足为奇。” 司律微笑，朝她举了举茶杯。 蓝樱很纠结。 那张船票是她拼了命才从幻阵里拿到的，替死符都用上了。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船票有什么用，但明显是个重要道具。 就这么给出去，真的很肉痛。 但不给的话自己确实活不到婚宴结束…… 纠结好久，蓝樱又幽幽地长叹一声，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染血的船票，递给司律。 司律接过船票收好，目光转向旁边坐立不安的林翎，“至于你……” 林翎不自在地把兜帽往下扯了扯，小声道：“我的五雷符还剩十张，其他符箓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现画，但是替死符一场考试只能用一次，这次的已经用掉了……” “符箓我也略知一二，目前还不需要你的符。”司律道，“先欠着吧，下一场考试再还。” 林翎不是很想欠着，但现在是他有求于人，也没办法提出意见。 “我去喊阿绒，两位稍等。” 说着，司律把手里的闲书随手放在一边，起身上了二楼。 二楼卧室里，小猫咪还在呼呼大睡。 司律走到床边蹲下，伸手按在猫咪毛茸茸的肚子上，晃了晃他，“阿绒，醒醒，该起床了。” “咪呜……” 温绒含糊不清地哼唧一声，两只爪爪推了推肚子上的手掌，困倦地爬起来，坐在被子上困恹恹地垂着脑袋。 “阵术系蓝樱和符箓系林翎过来找你帮忙，”司律揉揉猫脑袋，“他俩纸人化挺严重的，你治得了吗？” “咪……” 温绒歪着脑袋在司律掌心里蹭了一下耳朵，才幻化人形，打着哈欠下床，“应该可以吧，一般来说只要没百分百纸人化，还是有救的。我先洗个脸。” “我看着大概有百分之六十纸人化。” “六十？！”温绒吓了一跳，立马加快洗漱速度，乒里乓啷一顿倒腾后，冲出卧室。 司律跟在后头悠悠闲闲地走出来。 温绒刚到楼梯口便看见楼下客厅里坐着两个肢体僵硬、笑脸也僵硬的人影，直接翻身从二楼走道跳下去，目光锁定纸人化更严重的蓝樱，把针包往桌子上啪嗒甩开，取针直接扎。 这一连串雷厉风行的动作让两人一愣一愣的，但多少也松了口气。 问都不问直接上手治说明温绒是有经验有把握的，这一趟没白来。 “治疗需要一点时间，”温绒抽空道，“林翎你先把斗篷脱了。” “哦。” 林翎慢吞吞地把斗篷脱掉，露出一张过于白皙的娃娃脸，好奇地看着温绒扎针。 温绒扎针也扎得又快又准，眨眼的功夫，蓝樱从头顶到脊背扎了十来根针，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好看了一些。 林翎不由得小小声感叹：“哇哦，金针渡脉。” 温绒掐了个诀，指尖浮起一团柔和的金光，手在所有银针尾上一拂而过，金光落在针尾，流入蓝樱筋脉里，再屈指一弹，每根银针都像被风吹过的猫毛，轻轻晃动。 蓝樱顿时嘶了一声，感知麻木的身躯被一股酸胀温热感冲刷，像皮肤过敏时淋了热水，又舒服又难受，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她没察觉到，刚刚还只能保持僵硬笑容的脸，现在已经能自由活动了。 “针要留半个小时，坐着别动啊。”温绒说着，转向另一边沙发的林翎，“该你了。” 看得入神的林翎回过神来，立马正襟危坐，“麻烦你了，阿里嘎多！” “you are……wele？”温绒眨眨眼，走到他身后站着，开始下针。 温绒的水平有目共睹，当他扎完林翎，和司律一起坐在餐桌边吃蓝樱带来的小馄饨时，最先接受治疗的蓝樱已经恢复了正常外表。 “早上好喵桑……咦？怎么个事儿？” 刚起床的甄可爱站在楼梯上，看看客厅里的两个人，又看看司律和温绒。 “受姜大小姐的煞气影响，纸人化严重了，所以来找阿绒治疗。”司律拧开一瓶辣椒酱递给温绒，“先吃早餐，一会儿收拾好准备去参加婚宴。” “哦。”甄可爱下楼跑到餐桌旁，一起吃早餐，纳闷地小声嘀咕：“那我们怎么没有纸人化……” 还在留针不能乱动的蓝樱和林翎看着他们仨，莫名有一种他们是来旅游的错觉。 半个小时后，结束治疗的蓝樱和林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离开小院。 “虽然要付出点代价，但有一说一，温绒的医术确实值得这个价。”蓝樱揉着脸颊说道，“哎，不能想，一想到船票没了还是好心痛。” 林翎把斗篷裹紧，戴好兜帽，自己默默走了。 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但太阳并没有出来。 天色依然很暗，天空看不到什么乌云，只有一片灰蒙蒙。 今日宜嫁娶。 今日宜出殡。 上午十点，两家门口巷子开始摆流水席，负责收礼金的副管家也已经在门口旁站好，脸上打着厚重的腮红，咧开嘴，笑容喜庆。 “真的喜庆吗？” 来到姜家赴宴的甄可爱穿着一身鹅黄色洋装，妆容清新甜美，看着姜府上下和周围宾客，忍不住感慨。 姜府仆人和来赴宴的宾客都完全纸人化，在挂着大红灯笼、大红绸带的姜府映衬下，看起来又喜庆又晦气。 司律抱着猫猫，把三张请柬、和一个小木盒放在副管家面前的桌子上，回过头道：“注意一点。” “昂，我知道啦。” 副管家打开盒子例行检查和唱礼：“京城司家少爷赠新人极品东海彩珠一盒——司少爷，司小姐，这边请——” 司律优雅颔首，跟着上来引路的小厮往姜府里面走。 门口巷子的流水席是招待乡亲的，拿了请柬、送了礼金的宾客都在府里。 府里的宴席规格也有区分，普通宾客在庭院里，贵客在正厅和花厅。 司律、温绒和甄可爱在庭院席位上其他考生的目光中，穿过前院，走进了正厅。 没多久，洛伊和楚流汐也到了，一个往花厅，一个往正厅。 “乖乖，”坐在庭院席位的考生感慨，“尖子生就是不一样嘿，吃席都能搞到上等座。” 第39章 出嫁，出殡(2) 猫猫趴在司律怀里，搭着他的肩膀观察周围的宾客。 除了姜大小姐特意放过的几个人，百桑镇已经完全纸人化了。 这个时间还没正式开席，本该是宾客们的喝茶交际时间，但纸人宾客们全都直挺挺地坐在席位上，没有任何反应。 确实又喜庆又晦气。 和正常人无异的考生们在一群纸扎人中间便显得格外扎眼。 “十一点开席，十二点赵家过来迎亲，”甄可爱看了看怀表，啪嗒扣上，“现在才十点，早得很，我去看看新娘子。” “喵？”温绒扭过头看她。 “现在我是姜二小姐的学妹，于情于理都应该在大小姐出阁前去看看她呀。”甄可爱伸手捏了捏猫耳朵，声音夹得娇娇细细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咪酱？” 温绒用力撇撇耳朵，摇头。 “那好吧，我自己去。” 司律叮嘱道：“开席前回来，还有，不要吃这里任何东西。” 甄可爱比了个ok，拎起珍珠手提包，转身往内院走。 温绒见司律没阻止，猜想甄可爱多半不会有危险，便也没太关注，仗着自己现在是猫形，直接摸鱼看虚拟光屏。 九点钟结算第一小题时，刷掉了将近八十人。 再加上纸人化严重被淘汰的、探索考场结果大意出局的，现在整个考场只剩下49人。 温绒忍不住感慨：“喵喵！”我焯！ 这才第二场考试诶，这么多人提前出局吗？ 后面还有八场考试等着，该不会一次比一次难吧？ “咪啊……”真麻烦啊。 他小声地咪咪喵喵几声，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一转头发现另一张桌子上的楚流汐正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他。 猫猫愣了一下，默默收回脑袋往下缩了缩，整只猫团在司律怀里。 “怎么了？”司律温声问道，摸了摸猫脑袋。 温绒摇摇头，还没吭声，司律便拿出一根牛肉干喂到他嘴边。 “姜大小姐出嫁前这一个小时会比较无聊，”司律捏了捏猫爪，声音轻柔温润，耐心哄猫，“你可以先睡一觉。” 这个时间点睡觉好像不太好吧……温绒咬着牛肉干嚼嚼嚼，又摇了摇头。 “那我带你出去走走，这样一直坐着也确实很枯燥。” 说着，司律便站起身走出正厅，抱着猫猫在前院随便逛逛。 知道温绒不喜欢人多，司律便没往人多的地方走，沿着游廊往旁边的花园走。 正厅里，楚流汐托着下巴看着一人一猫离席，轻轻嗤了一声，撇撇嘴，“捡个队友跟捡了儿子似的，一天天的，当奶爸还当得乐此不疲……” 刚说完，他面前的茶杯突然砰一声炸开，如果不是反应快及时躲了，茶水和碎瓷片都得拍他脸上。 楚流汐：“……” 小猫咪没有听到楚流汐的吐槽，乖乖窝在司律怀里看风景。 “姜家的建筑风格是比较典型的江南园林，重水景，多花卉和低矮灌木。”司律一边散步一边说道，“姜家的风水明显也请人指点过，是流水生财局，只要不出意外，生意就不会亏。” 但温绒记得进考场时司律就说过，姜家生意亏损严重。 “咪？” “对，出了意外。”司律把怀里的温绒换到另一边臂弯里，让他能看到人工湖的风景，“主要是姜大小姐的院子，一般来说，院子的修建布置都是以养人为主，尤其是姜大小姐身体还不好。但姜老爷听信毛神婆的话，修改了姜大小姐的院子，改为镇压局，这一改，整个府邸的风水也变了。” 医药系虽然也会学一点基础风水，但不会深入研究，温绒就没看出来姜大小姐的院子有什么问题。 “姜大小姐的命格确实是阴女煞，但不是完全没办法破解，完全可以单独造一个开阔的、有清朗阳气温养的别苑养着她。但姜老爷选择了镇压。”司律说着，轻轻笑了一声，“这一镇压，可就镇压出一个鬼王了。” 毛神婆害人不浅啊。温绒喵喵地感慨。 “水为阴，整个姜家的水景都在滋养姜大小姐身为煞的阴气。而姜老爷的镇压，却只镇压到了姜大小姐身为人的阳气。妹妹死后，姜大小姐身为人的最后一丝念想也没了，煞气从此失控。” 司律抱着猫走到一处亭子里，刚好可以看到姜大小姐院子的大树树冠，“姜大小姐，真的很爱她的妹妹。” “咪……” 温绒没有兄弟姐妹，是个孤儿猫猫，小时候在猫族里集体生活，后来才被师父带走养大，不太清楚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 但他想，如果有一只小猫猫在自己困于一隅的时候，天天叼着漂亮的花、好吃的肉干来送给他，和他说外头一切美好的东西，和他畅想未来一起出去玩，那他也会很爱这只小猫猫的。 “所以有些时候，预知到结局未必是件好事，为了避免结局所做的一切努力反而是在把事态往最坏的方向推，很讽刺。”司律说着，把怀里的猫猫托举起来，直视着蔚蓝剔透的猫猫眼，“每次我卜算出东西，却不告诉你们，也是因为这个道理，不是我真的想当谜语人。阿绒，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吗？” “？？”温绒不太理解司律兜这么大一圈就为了解释这个，但还是伸爪用肉垫轻轻拍拍他的额头，“喵——” 放心啦放心啦，虽然说好奇害死猫，但猫猫我真的没什么好奇心的，没在意过你当谜语人。 跟在司律身边温绒甚至连脑子都不想动，司律带飞队友的能力真的强得一批。 司律笑着亲了一口猫脑门，带他往回走。 转身的一瞬间，一个惨白的、带着血色腮红的纸人脸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咪嗷！！！” 温绒吓了一跳，差点从司律怀里蹦出去。 司律眼疾手快抱紧他。 “这位贵客，”纸扎人僵硬地问道，“宴席即将开始，还请速速回去。” “好，”司律淡定礼貌地颔首，“多谢告知。” “这位贵客，宴席即将开始，还请速速回去。” 纸扎人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跟在司律身后寸步不离，一直跟到司律走回前院，进了正厅，才转身离开。 温绒炸起的毛也才慢慢顺了下来。 这时候，甄可爱也从姜大小姐的院子回来了。 坐下来后，甄可爱先是掐诀布了个隔音罩，才道：“姜大小姐一切正常，没有纸人化，也没有任何非人类的变化，非要说有哪里不对劲的话，大概是她太平静了，嘶……我甚至觉得她有一点点诡异的兴奋。” 顿了顿，她瞅了一眼司律，眯起眼狐疑道：“你是不是知道姜大小姐要做什么？” “知道。”司律也不否认，“但还不能说，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会拿到高分就好。” 甄可爱挑起一边眉毛，眯眼盯着司律一会儿，什么也不问，哦了一声便撤去隔音罩了。 穿着仆人衣服、端着酒菜的纸扎人鱼贯而入。 婚宴开始了。 第40章 出嫁，出殡(3) 姜家的厨子好像确实有两把刷子，仆人们端着菜过来的一瞬间，考生们都被香迷糊了。 “好香啊……”一个考生不自觉地咽口水，呆呆地盯着被端上来的菜肴，“可以开动了吧？……” 甄可爱也不由自主拿起筷子，盯住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盘八宝鸡，眼神有点挣扎。 蹲在司律腿上的温绒愣了一下，立刻立起身来，一只爪扶着桌沿，一只爪用力按住甄可爱的手腕，“喵——” 这好像不能吃吧？ “啊，咪酱你也想吃吗？”甄可爱目光涣散地看看猫，又转回去看八宝鸡，“我先……我先尝尝，要是好吃再给你也夹两块……” “喵嗷——” 温绒直接蹦过去整只猫压在她手臂上，谁知甄可爱的臂力真他喵惊人啊，顶着二十多斤的猫猫硬是举起筷子朝盘子伸去。 温绒抬起爪，一爪拍在甄可爱脑门上，爪垫上金光一闪，甄可爱的眼神陡然清明了一些。 猫猫还在一下一下拍她，啪啪的，眨眼间便把甄可爱的脑门拍出一片猫爪形状的红痕。 “好了好了好了，我清醒了！”甄可爱连忙握住猫爪，顺势把猫猫捞进怀里抱着，往桌子上一看，刚刚散发着热气腾腾香味的八宝鸡此时已经是一只纸扎鸡了，其他盘子里的菜也都是纸扎的，“嘶……” 温绒飞快从她怀里挣出去，改为蹲她肩膀上，喵了一声：是吧？这可不兴吃。 “其实也还好，”甄可爱摸着猫猫，舒了口气，“至少是纸做的，不是石头烂泥甚至尸块。” 温绒的猫形挺大只，又是长毛猫，蹲在甄可爱肩上不是很得劲儿，便又跳回司律怀里，扒着桌沿看其他考生。 有些考生控制不住吃了菜，人已经迅速纸人化，也有考生捂着头竭力从幻觉吸引中挣脱，疯狂给自己拍清心咒。 考场人数不停往下掉，掉到了33才停下来。 淘汰了16个人。 和司律他们同样在正厅席位的只有楚流汐，温绒看了他一眼，见他对桌子上的酒菜无动于衷，便没再多关注，脑袋后仰看着司律，小声喵了一下。 司律低头，修长手指摸了摸猫下巴，“放心，我没事。” “咪。” 温绒晃晃大尾巴，听到有脚步声逼近，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宝蓝色褂子的纸扎人端着酒杯过来，热情道：“我敬司少爷一杯！” 同时，旁边的仆人给司律面前的杯子倒满酒。 司律抬起眼帘看他一眼，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举，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没喝。 “司少爷为什么不喝？”纸扎人往前一步，语气逐渐咄咄逼人，“是看不起我余某人，还是看不起姜府？！” 周围的纸扎人齐刷刷看过来，僵硬笑脸上一双眼睛瞪得仿佛要从迸出来。 “为什么不喝？” “为什么不喝？” “为什么不喝？” 纸人们机械地齐声逼问。 扒着桌沿站的猫猫下意识往后一仰。 司律抬手揽着猫猫，把他捞回臂弯里，手里的酒杯砰地往桌面上重重一放，语气冷淡，“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敬酒？” 没被纸人吓到的猫猫反而被司律吓了一跳。 纸人们的逼问也戛然而止，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刺头。 “我受姜老爷之邀前来赴宴，给姜大小姐添喜，若不是看在姜老爷的面子上，你们以为你们有资格和我同坐一席？”司律的语调依然斯文，不急不缓，但那股矜贵傲慢的劲儿比刚才的纸扎人还要咄咄逼人，“怎么？还不退下？还想逼我喝酒？你们想坏了姜大小姐的喜宴？” 纸人们一动不动，依然阴恻恻地瞪着司律。 司律轻轻笑了一声，语气越发温润从容，“我敢敬，你们敢喝么？” 说着，他便把桌子上的酒杯拿起来，动作优雅地一扬手，缓缓把酒浇在地上。 被酒溅到的宝蓝长褂纸扎人突然双腿一软，嘎吱跪倒，膝盖以下都变成被水泡过的纸筒。 司律漫不经心地把酒杯扔回桌子，友好一笑：“喝呀。” 正厅外，一群考生一边奄奄一息地给自己拍符咒、灌药，一边努力伸长脖子看热闹。 “乖乖，”一个医修女生惊叹道，“难怪楚流汐说司律很狗，这么一看确实非常狗……” “我甚至想喊他一声狗纨绔。” “主要人家也有实力这么狂，要是被敬酒的是我们……” 几个考生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根本遭不住旁边纸扎人热情劝菜、迷迷瞪瞪吃了纸扎菜的经历，又唏嘘起来。 正厅里，一群纸扎人被司律震慑住，缓缓坐直回去。 恰在这时，姜老爷过来了，他纸人化并不严重，只有脸颊有比较明显的腮红，表情略微僵硬。 看到这一幕，姜老爷愣了一下：“这是……？” “没什么，来给我敬酒的罢了。”司律站起身来礼貌微笑，垂眸看纸扎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团被水泡烂的纸，“还不起来？” 话音刚落，地上的湿漉漉的酒渍消失无踪，纸扎人的双腿也瞬间恢复干燥有硬度的状态。 纸扎人慢吞吞地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直挺挺地坐下来。 “姜老爷，您确实该清理清理门户了，”司律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姜老爷，“一个个的，还想对主家邀请的客人下马威，这到底是想针对谁呢？” 姜老爷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也更僵硬了，沉默一瞬后才和和气气地笑道：“大喜的日子，不聊生意场的事儿。来来来，喝酒，这酒菜可还合司少爷口味？” “和京城大不相同，但也色香味俱全。”在姜老爷敬酒前，司律似不经意般往周围扫了一眼，“说起来，这般重要的日子怎么不见姜少爷？” “姜安？”姜老爷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几乎被自己完全遗忘的姜安，“或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我派人去喊喊他。” “按我们那边的习俗，新娘子出阁前脚不可沾地，得由家中兄弟背着进喜轿，新娘要经过的路都得铺上红毯，”司律抬手提醒姜老爷在主位坐下，继续聊，“这边的习俗似乎没有这样的？” “是，我们这边都是由喜婆背着新娘子上轿的，也没有红毯这个说法……” 趴在司律怀里的猫猫对司律的社交水平叹为观止。 既不尬聊又不冷场，还能精准转移姜老爷的注意力，避开劝酒和劝菜…… 这技术真让猫望尘莫及！ 温绒感慨地晃晃尾巴，听他们聊了一会儿，耳朵忽然撇了撇，警觉地往外头看去。 一阵调子喜庆的唢呐声传来。 姜大小姐上喜轿了。 而此时，离迎亲吉时还有十五分钟。 第41章 出嫁，出殡(4) 唢呐响起时，本就昏暗的天色又暗了许多，仿佛在一瞬间进入夜里。 原本没有点燃的灯笼噗噗噗自动亮起，阴风卷起，吹得整个姜府的红绸呼呼翻飞。 姜老爷愣住，立刻起身快步走出正厅，问道：“怎么回事儿？吉时还没到，姑爷还没来迎亲，怎么就要送亲了？！” 无人应答。 没有人看见喜轿是什么时候停在姜府门口的，也没有人看到姜大小姐什么时候上的喜轿，所有纸扎人宾客都直挺挺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沉默地面向喜轿的方向。 喜庆的唢呐声里忽然又多了另一个调子，哀婉悲恸，两种调子重叠、融合，让人一时分不住这究竟是喜乐还是丧乐。 狂风中，翻飞的大红绸带有一半变成了白色，部分囍字剪纸也变成了奠字。 整个姜府一半红，一半白。 门口喜轿的对面，也突兀地多了一口棺材。 姜夫人匆忙从内宅女眷席位上跑来，紧挨着姜老爷，夫妻俩震惊错愕的脸也在唢呐声中发生变化，越来越像纸人，双眼里的神采也在迅速丧失。 除了纸扎人宾客，黑暗里又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细长黑影。 “大小姐大喜——” “二小姐安息——”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似哭似笑的幽幽女声。 被纸扎人和黑影裹挟的考生们艰难抵挡越来越浓烈的煞气，实力差的考生甚至被当场送走。 在风声、似哭似笑声、唢呐声中，又一声嘹亮的嗓音传遍姜府里外。 “时辰已到，起轿（棺）——” 八个早已就位的纸扎人各自抬起喜轿和棺材，在唢呐声中同时出发，一队往左，一队往右。 大红花瓣和纸钱纷纷扬扬，一红一白两支队伍各自远去。 “我焯……”甄可爱抓着司律的胳膊，躲在温润金光的庇护下，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唢呐声贯穿，控制不住地想掉泪，“姜大小姐这是要搞红白撞煞？” “嗯，”司律抱着猫猫，轻轻点头，“严格来说算不上真正的红白撞煞，大小姐不是死于新婚，二小姐也不是溺亡。但是，不重要，有大小姐的煞气加持，效果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我记得这个世界没有红白撞煞的术法。”甄可爱仰头看向司律，“姜大小姐是怎么学来的？” 司律垂眸看看她，唇角弯起，笑容清贵优雅，并且无辜。 甄可爱：“……” 旁边，抱着一把琴、被浅蓝色琴弦虚影环绕保护的楚流汐剜了司律一眼。 “走吧，”司律轻声道，“送二小姐一程。” “怎么不送大小姐？” “你抵挡得住大小姐的煞气？” “……哦，懂了。” 司律和甄可爱踏出姜府，跟在送葬队伍后边。 楚流汐想了想，也离开了姜府，但哪边队伍都没跟，直接飞去赵府。 不用想也知道大小姐撞煞的目标是赵大少，与其跟着送葬或者送嫁的队伍，不如直接到目的地等着。 其余考生看着他们的动向，思考了一会儿，一部分跟上楚流汐，一部分选择留下来休息。 唢呐声远去，姜府安静下来。 后宅某个院子里，一道瘦削佝偻的身影像只惊惧不安的老鼠，小心地窗口探出头来。 “她走了？”姜安喃喃自语，浑浊的双眼透出喜色，“她走了！她走了！我、我也能走了！” 说着，姜安便从窗口爬出去，准备逃离姜府。 双脚落地的一瞬间，两个纸扎人忽然从游廊拐角处出现，径直走了过来。 姜安吓了一跳，僵硬地呆立片刻，刚想转身假装没事人，那两个纸扎人便直接走来，穿过了他的身体。 穿过了……他的身体。 姜安怔住，像是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从头顶冷到脚底板。 他踉跄着倒退两步，转过头从半合半开的窗口看向屋里。 一具面容熟悉的尸体倒在床边的脚踏上。 原来我已经死这么久了……姜安恍惚地想。 一阵阴风吹来，檐角挂着的大红灯笼摇晃起来，突然坠下，砸在姜安的魂魄上，火焰将整个魂魄吞没，燃烧殆尽。 …… 考场外，唢呐声响起、红白队伍出现的那一刻，本来干干净净的直播间瞬间多了一大片弹幕，全是“卧槽”“牛啤”。 诸葛娴也愣了一下，看着直播里两支队伍出发，才道：“每个考场都有自己的文化发展，按理来说，这次作为考场的碎片人间，是没有红白撞煞这条诡术的。所以姜大小姐是怎么学会的呢？让我们看看回放——” 诸葛娴划了个分屏，在人间镜的高速回放筛查中，找到了关键的那一段，点击播放。 ——毛神婆院子里，一群前来探查的考生陷进姜大小姐的锁魂大阵中，被各自分隔开。 司律和行诃身处幻阵中的真实世界内，看到了毛神婆的尸体后，又分别走进幻阵中。 就是在这个时候，司律趁机联系上了姜大小姐。 “姜大小姐，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们。” 俊美挺拔的青年站在幻境荒芜破败的院子里，长发被阴风吹拂飘起，一身清贵，盘旋的枯叶仿佛都在避着他。 “我也知道，你准备报复赵长锋。”司律的声音优雅好听，仿佛永远都这么气定神闲，大局在握，“你准备怎么报复呢？收拢毛神婆炼制的怨魂伥鬼，让它们去折磨赵长锋？还是在你嫁进赵家时，拖整个赵家陷进幻阵轮回？” 空气里一片死寂，无人应答，只有角落的井口缓慢爬出触手一般的黑影。 “那你有没有想过，姜二小姐怎么办？” 盘桓的风声先是一滞，紧接着便是越发猛烈，风啸声宛如鬼哭。 “你能风风光光出嫁，二小姐的身死却无人知晓，连身后事都无人操持。” 司律轻声叹惋，抬手并拢双指，随意地在风中一划，虚空中一道纤细剑光骤然劈下，把朝他袭来的黑影劈成烟灰。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一把，让你既能报复整个赵府，又能让二小姐风光出殡，整个百桑镇都不会再非议二小姐，”司律斯文一笑，“大小姐，你待如何？” 风声由凄厉逐渐变小，幻境画面不断闪烁，让人看出姜大小姐的犹疑。 最后，破败的小院消失，司律站着的地方变成了姜大小姐的卧房。 在司律面前，姜大小姐坐在贵妃榻上，影子已经不是人类，更像是长满瘤子的触手，仔细看去时，每一个瘤子都长着神态不尽相同的脸，多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晕眩头痛。 “那你……”姜大小姐如往常一般轻声细语，文弱端庄，“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大小姐按我给的方法往下做，以满足我的好奇心，仅此而已。大小姐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 说着，司律手里多了三片玉简，递给姜大小姐，“如何？” 那三片玉简，一片记录了如何炼化、操控自身煞气，一片记录了红白撞煞之术，一片记录了养魂之法。 姜大小姐垂眸看了玉简许久，最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玉简。 司律笑道：“合作愉快。” 姜大小姐抬眸，也轻声道：“合作愉快。” 于是从这一刻起，整个百桑镇被大幅度增强的煞气笼罩，镇民和考生都开始朝纸扎人转变。 第42章 出殡，出嫁(5) 看完回放，诸葛娴诚恳道：“司校长，我错了，刚才我不该说司律本场表现不亮眼的。” 忽悠考场boss，还忽悠成功让考场进入p2模式，难度翻倍，谁能亮眼得过他啊！ “考场难度增加，获得的分数也会比其他考场要高，”诸葛娴若有所思，“再加上探索分，司律这一次又稳拿第一了。” “不止如此哦。” 可爱的萝莉音突然出现，一个扎着双马尾、穿着猫爪印花白色长裙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悬空坐在了诸葛娴身边。 诸葛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召来镜头，问道：“人间镜大人？细说，我们流量够。” “喊我童镜或者小镜就好。”人间镜捧着一杯奶茶，看着主屏幕上的送葬画面，“司律在看到本场考试分阵营时，应该就猜到后面会有题目让双方阵营起冲突，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打算把另一个阵营的考生全部淘汰掉。他比任何人都早一步知道姜大小姐才是本场考试的核心boss，他让甄可爱送给姜大小姐的玉佩，其实就是他的第一步棋——玉佩里有吸收他人灵力供养自己的阵法。” “姜大小姐很聪明，当天便学会了阵法，并且嵌套进幻阵中，让幻阵进化成真正的九蒸……呃九幻九变锁魂大阵。”童镜吸了一口奶茶，嚼嚼椰果，“从那个时候起，考场就开始升级了。姜大小姐变强之后，选赵家阵营的考生，考题难度也大幅度增加。” “和姜大小姐合作是司律的第二步棋，他给姜大小姐的撞煞时间，比迎亲时间要早，也就是说，只要撞煞成功，整个赵府乃至百桑镇都会被煞气吞没，没了新郎和宾客，赵府阵营的考题，自然就会失败。” 顿了顿，童镜白皙圆润的小脸皱了一下，“其实他应该还有第三步棋，但是我一时半会儿猜不出来。” 诸葛娴温柔地笑了起来，“那我们就继续往下看吧。” 考场内—— 送嫁和送葬的队伍背道而行，一东一西。 完全变成纸扎人的镇民、从黑暗中走出的细长黑影在队伍从面前行过时，纷纷缀在队伍后头，跟着一起送行。 送行的规模越来越大，唢呐声也越来越高亢，花瓣和纸钱纷纷扬扬犹如暴雪，分别蚕食覆盖半个百桑镇，那凄诡、压抑、又宏大的画面，让每个看到的人都深深体会到什么叫中式恐怖。 司律、温绒和甄可爱混迹在送葬队伍中，周围挤挤挨挨、摩肩接踵的都是惨白的纸扎人和细长的黑影，两人一猫犹如异类，显得尤为扎眼。 虽然混在怪物队伍中，但他们承受的煞气侵蚀却很低，甄可爱甚至有心情小声哼歌。 “梆梆~别撞碎半醒半寐的幽魂；梆梆~别走出乍阴乍阳的晨昏；梆梆~别蛊惑无悲无喜晚行人；梆、梆、梆~” 温绒觉得这个调子有点耳熟，想了想，想起来在第一天进考场的晚上，甄可爱唱的好像就是这首歌。 “今夜遍地悲喜飘摇~旁若无人哭又笑~无非~~贪恋怀抱骨肉与皮毛~~” 司律抬手在甄可爱脑袋上一按，轻声道：“安分点。” “哦。”甄可爱闭上嘴。 队伍在大街上穿行，离赵府越来越近。 在赵府参加喜宴的人都听到了唢呐声，一悲一喜，一东一西，声音逐渐从模糊到清晰。 纸扎人宾客们没有反应，考生们下意识和同伴对视，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怪了，”阿尔娜端着酒杯，杯子里是她自己做的魔药，“赵大少都还没去迎亲，新娘子怎么自己过来了……赛恩你别老扒拉我！” 被纸扎人包围的赛恩一脸要昏厥的样子，恨不得变回龙蛋藏进阿尔娜怀里。 另一张桌子上的应拥雪眉头紧皱，抬眸看着昏黑的天空，“煞气越来越重了。” 密切关注她的韩轶问道：“我们先回避一下？” 应拥雪感觉自己还撑得住，先前司律给她的那块玉佩真的很有用，但看到韩轶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是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那走吧。” 两人一站起身准备离席，站在旁边的纸扎人小厮便立刻扭头看过来。 “酒还没喝完，两位要去哪儿？”纸扎人阴恻恻地问道。 应拥雪冷淡地瞥它一眼，“出恭。” “我给两位带路。” 应拥雪微微眯了一下眼，握着剑的手指尖轻轻点了点剑鞘，“行，走吧。” 让你有去无回。 两人离开庭院席位，跟着纸扎人小厮往院子另一边走去。 其他考生看了他俩一眼，有几个人也跟着一起走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留下。 毕竟行诃还在呢。 行诃作为贵客，坐正厅席位，又因为身份比较特殊，不沾酒肉，他的席位是单独在正厅一侧的。 周围的宾客乃至赵老爷和赵夫人都已经彻底变成纸扎人，哪怕是考生们都有一点纸化的痕迹，行诃也不例外，脸上的腮红比昨天明显几分。 唯独赵大少，依然保持着正常人的模样，只是看上去像是被遮住眼，身处纸扎人之中，却察觉不到异样。 行诃也没打算帮赵大少解除蒙蔽，若是赵大少反应过来，又该慌得屁滚尿流了，反而给人增加工作量。 先前天色转黑的时候，行诃便感觉不对劲，此时听到唢呐声后，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明显。 唢呐声变得清晰的一刹那，整个赵府的纸扎人都不动了。 正在和宾客敬酒的赵大少爷转过头，呆滞无神的双眼望着外头半晌，忽然一个激灵，眼前薄纱一样的黑雾散去，让他彻底看清周围。 “啊啊啊啊啊啊！！！” 惊惧万分的惨叫陡然爆发，一屁股跌坐的赵大少吓的肝胆俱裂，凄厉的尖叫声都破音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大师！大师救我！！” 行诃有点烦，刚从席位上站起来，正厅里的纸扎人便忽然动了。 “吉时已到——” 纸扎人们齐声喊道，朝赵大少伸出手，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强行架起来，簇拥着往外涌去。 “大师——！！大师救我啊啊啊啊啊！！！” 行诃倒也不是很想救，但在听清唢呐声一悲一喜两个调子后，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把手里的菩提子手串朝赵大少扔去，大喝一声： “保护好赵大少！别让他出去！” 第43章 冥婚也是婚 席位上的考生们齐刷刷回头看去。 菩提子手串像个暗器，飞过去把赵大少身边的纸扎人全部砸倒，接着飞到赵大少头顶悬空，投下一束金光将赵大少笼罩。 其他纸扎人也都暴动起来，一窝蜂朝赵大少涌去。 考生们来不及多想，立马蹦起来，掐诀的掐诀，掏武器的掏武器。 “护驾——”一个考生举着千机伞大喊，“快去护驾——” “别用火！当心把我们自己也烧了！” “嘶——为何我一杆子下去无事发生？！” 整个赵府乱作一团，吵吵闹闹，暗处爬出了细长黑影，而纸扎人仿佛也得到加强，考生们一时间居然拦不下纸扎人。 “剑修呢？来几个剑修清场啊！剑修！” “你特么喊保安呢？！” “应拥雪！应姐姐你在哪儿啊快来一剑啊！！” 战斗力被煞气压制的考生拼了命把纸扎人踹开，被菩提子手串保护起来赵大少虽然一时半会儿没落到纸扎人手里，但也被困在人堆里寸步难行，被挤得东倒西歪。 赵大少脸都木了，又惊慌恐惧，又觉得荒谬可笑。 这时，到外头查看情况的考生挤回来了，卧槽卧槽地喊：“新娘子撞煞来了！” “啥玩意儿？红白那个撞煞？？” “boss亲自撞煞，排面！” “哈哈，死咯！” 当—— 浑厚悠长的钟声忽然响起，乱得像个菜市场群架现场的庭院顿时一静。 一道掌风扫来，把扒拉着赵大少的纸扎人和黑影尽数扫开。 行诃提着降魔杵走来，扫视庭院一眼，问道：“应拥雪呢？” “报——”先前和应拥雪坐一桌的男生举起手，“韩轶担心应拥雪受不住煞气又走魂，所以先带她走了。” 行诃微微蹙眉，抬手掐算了一下，发现应拥雪和韩轶的行踪被藏匿了。 “……” 和尚闭了闭眼，抬起头看着天空，轻声道：“死局。” 虽然之前在幻阵里知道姜大小姐是考场boss，但他惯性思维，认为姜大小姐会在婚宴结束后再对赵大少下手，而他们的考题会随着婚宴结束而结束，姜大小姐的报复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万万没想到，姜大小姐学会了撞煞，打算在拜堂之前就搞死整个赵家。 如果他们想翻盘，就要强行打断撞煞、完全压制住姜大小姐、稳住慌成烂泥的赵大少，然后给他们走完成亲流程。 但是，可能吗？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打断撞煞，光是压制姜大小姐，他们就做不到。 再加上他们阵营最强战力之一应拥雪不知去向，疑似被司律困在某地…… 行诃又想给自己来一段往生咒了。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举起降魔杵，给整个赵府加了一层结界。 金色梵文虚影从降魔杵上飞出，如同一束束细流，倒流到天空，又相互交织成一张疏而不漏的网。 “我去大门守着，你们在这里清理黑影，保护赵大少。”行诃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边说道，素净袈裟在阴风里翻飞，从来都平静祥和的身影难得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其他考生也纷纷行动起来，有的守在赵大少身边，有的帮忙加固结界，有的清理不断滋生的黑影，医修则帮每一个受伤、纸人化加重的同伴治疗。 阿尔娜双手捧着水晶球，盯着球看了一会儿，突然踢了旁边的赛恩一脚。 本来就如同惊弓之鸟的赛恩吓得差点蹦起来。 “啧，我们走，”阿尔娜收好水晶球，手一抬，召出魔杖，“去找应拥雪！” “哦！” 阿尔娜抬起魔杖，无需咒语，一阵炽热的风便平地卷起，掀翻一群纸扎人。 因为纸人化的考生太多，阿尔娜没办法用龙焰，赛恩也被大幅度限制了能力，两人有点束手束脚。 好在赛恩皮糙肉厚，纸扎人对他的攻击不痛不痒，缠上来的黑影则被阿尔娜一魔杖打散，两人很快便跑出庭院，穿过侧边月亮门，消失在花木掩映中。 两支队伍离赵家还有两条街。 煞气已经浓郁得几乎实体化，翻涌的黑雾包裹住整个百桑镇，到处都是凄厉、疯癫的哭声和笑声。 金光梵文结界在黑雾中显得更加圣洁庄严，站在大门前的行诃长身玉立，后脑勺的梵文金印也开始发光。 铮—— 一声琴声传来，梵文结界猛地闪烁了一下，像是挡下了什么。 饶是如此，赵府里的考生们还是被晕了两三秒。 “楚流汐？”行诃抬起头，“司律没来？” “……你一张嘴就问他，怎么？姜府阵营只有他一个人吗？”黑雾中的楚流汐抱着一把琴，精致白皙的脸拉了下来，“我不配当对手是吧？” 行诃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左右看看没发现司律的踪影，不由得皱起眉，下意识想掐算司律的动向。 然而他的手指刚动了一下，对面的楚流汐忽然旋身飞上半空，七弦虚影乍现，铮然琴鸣横扫而去！ 行诃掐算的动作立刻改为拈花指，翻手向前推去，巨大的手印金影撞向琴音，轰隆一声把周围十多米的黑雾都震荡一清！ 楚流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翻飞，急促的琴声几乎化作利刃，嗖嗖砍在梵文结界上。 行诃当即飞身上前，降魔杵一抡，朝楚流汐的琴砸去。 楚流汐旋身滑开，灵活优雅得像水里的鱼，也不回击，手指一扫，又是一串琴音往梵文结界上急促连砍。 他的目的本也不是找行诃打架，破坏结界才是他的目的。 两人在赵府前缠斗起来，赵府里的其他考生连观战的心情都没有，忙着守结界、挡纸扎人和黑影，还得留意赵大少别出意外，简直焦头烂额。 另一边，去找应拥雪的阿尔娜和赛恩来到了后花园。 阿尔娜感觉得到应拥雪就在这里，但找不到准确位置。 但也没关系，她有办法把人捞出来。 魔杖猛地向下一砸，砰的一声重响，紫光从魔杖底下迅速往四周延伸，眨眼间勾勒成巨大的魔法阵。 阿尔娜银白发丝飞扬起来，张开手掌覆在魔杖宝石上，双眼倒映出魔法阵的光芒。 咔嚓——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从魔法阵中传来，下一秒，半空裂开一个冒着淡紫色光芒的裂缝，两道人影从裂缝中掉下来，落在魔法阵上。 正是应拥雪和韩轶。 应拥雪之前原本打算到赵府旁边避一避，但没想到她刚干掉纸扎人小厮，先前司律给她的那块姜府信物玉佩突然启动了阵法，把她和韩轶困在阵中。 在阵中他俩受到的煞气影响很低，但同样的也失去了对外界的联系。 被阿尔娜从困阵中捞出来的应拥雪脸都黑了。 阿尔娜也不废话，直接把当前情况说明：“新娘子准备撞煞，好像是什么……红白撞煞？我不太懂你们这里的术法。现在庭院里的纸扎人和黑影都想抓住赵大少，行诃下了结界，但楚流汐打上门来了。” “红白撞煞？”应拥雪脑子不笨，略一思考便明白过来，“走，我们回去。” 四人刚走两步，一片樱花瓣突兀地从半空中飘落，一晃眼便从一片花瓣幻化成纷纷扬扬的花雨。 阿尔娜和赛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花雨中。 “蓝樱？”应拥雪眯起眼，拔剑出鞘，一剑劈向花雨！ 锵—— 清越剑鸣震荡开来，花雨漫天乱飞，一个穿着复古风男款洋装的身影出现在花雨后，却不见蓝樱的踪迹。 “好凶哦~” 娇俏带笑的声音从傀儡甄颜身后传出，甄可爱坐在假山顶上，笑得露出一对兔牙，明媚可爱，指尖隐约可见泛着银光的傀儡丝。 韩轶抬手按住应拥雪的肩膀，道：“我拖住她，你先回去找赵大少。” “好。” 应拥雪二话不说扭头便走。 甄可爱手指一动，悬浮在半空的甄颜立刻朝应拥雪飞去，半路上一道剑光从斜刺里劈来，硬是把甄颜逼得原路退回。 韩轶握着剑挡在应拥雪身后，冰冷的目光直直看向甄可爱，沉默又坚定。 甄可爱歪着脑袋，指尖一挑，甄颜手里的锏咔嚓一声松脱，切换成长链形态。 三千傀儡丝绷紧，甄颜扬起手臂，长链呼啸着破空挥下！ 嘭！！！ 罡气激荡。 一阵地动山摇。 金光梵文结界猛地爆发出一阵强光，紧接着光芒便衰弱下去，比之前暗淡了不少。 忙着给同伴塞回灵丹的医修陶夭夭差点被一条细长黑影锁喉，旁边的林翎扔出一张符箓帮她打散黑影，才没当场出局。 陶夭夭捂着脖子用力喘了两口气，嗓音沙哑地道了谢，冷不丁发现，一道气势逼人的身影穿过庭院里的一片混乱，朝这边走来。 陶夭夭顿时两眼放光：“应——拥——雪！” 应拥雪的回归宛如给赵府阵营的考生们打了强心针，原本有些后继无力的考生一个激灵，感觉自己还能再撑一会儿。 应拥雪在庭院中飞快扫了一眼，准确锁定了人群中的赵大少，一声不吭直接一剑刺过去！ “卧槽？！” “应姐冷静！！你是赵府阵营的啊！！” “应拥雪你干嘛啊！！” 周围考生迅速拦下应拥雪，应拥雪一剑被挡，不得不停下，冷冷道：“红白撞煞冲人不冲地，赵大少此番必死无疑。既然如此，不如先一步杀了他，再用他的牌位和姜大小姐进行婚礼。” 顿了顿，应拥雪目光冷冷地扫过目瞪口呆的考生们，道：“冥婚也是婚。” 第44章 去看人间 鸦雀无声。 所有考生都呆滞地看着应拥雪，表情空白。 应拥雪勉强挤出一点耐心，道：“撞煞目标是赵大少，只要他死，撞煞哪怕不中断，威力也会减少一大半，对不对？” 考生们齐刷刷点头。 “赵大少手里人命少说十条，他本就该死，对不对？” 考生们继续齐刷刷点头。 “题目没说要赵大少活着完成婚礼，冥婚也算婚礼的一种，对不对？” 考生们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不太整齐地点点头。 “那你们还拦我做什么？”应拥雪冷喝一声，举起剑，“滚开！” 考生们迅速往两旁让开，哈腰抬手——您请！ 赵大少依然恐惧又茫然。 他听不清楚考生们说什么，也不认识他们，只知道他们好像是行诃大师认识的人，来帮忙保护他的，但不知道那个突然冒出的凶女人说了些什么，那些本该保护他的人全都撒手不管他的死活了！ 森冷剑光迎面刺来，赵大少呆呆地跌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叮——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一根藤蔓突如其来地拔地而起，撞在应拥雪的剑锋上，硬生生把剑撞偏，寒刃擦着赵大少耳侧划过，削去一撮头发。 [他们都想杀你。] 恍惚间，赵大少听到一道斯文矜贵的青年音。 [还不去门口找行诃大师吗？出家人慈悲为怀，只有他不会想杀你。] 赵大少像是从混沌中被人点醒，猛地跳起来，撞开周围的纸扎人，朝大门外疯跑。 “大师！大师救我！有人要杀我！” “拦住他！”应拥雪厉声喝道，刚要提剑，便感觉到一阵阻力，低头一看，发现是刚才藤蔓缠住了她的剑，还顺着剑身飞快向上攀爬。 周围考生早已纷纷出手，他们不打算拦下赵大少，而是打算直接宰了他。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赵大少是此方小世界的重要人物之一，即使身处绝境，依然有几分气运护体，考生们的攻击莫名其妙打歪了，全都落在赵大少身旁的纸扎人和黑影身上，反倒给赵大少清理出一条逃命的路来。 阴风呼啸，考生们和纸扎人打成一团，应拥雪震碎缠住剑身的藤蔓，一剑清出笔直道路，剑光直劈赵大少！ 地面轰隆作响，又一根藤蔓破土而出，瞬间长成粗壮坚硬的巨藤，挡下剑光！ 应拥雪的血压噌的上来了。 行诃到底能不能行！一个结界只管地上不管地下？！ 赵大少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儿往前冲。 “大师救命啊！！” 大门外，和楚流汐缠斗脱不开身的行诃发现了赵大少，震声喝道：“别出来！” 但太迟了。 赵大少身后的藤蔓被剑光劈碎，炸出的气流瞬间朝周围横扫而去。 被那强劲的气流一掀，赵大少整个人直接向前飞了起来，穿过大门门槛，扑通摔在门前阶梯下。 此时，红白两支队伍已经到了。 两支队伍一囍一奠、一东一西，一队抬着喜轿，一队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走到了赵府大门前，开始交叉融合。 红与白像两股交汇的暗流，卷出吞人的旋涡。 赵大少就在旋涡中。 唢呐声和纷乱的人影让他眼前一阵模糊，不管转到哪边，都能看到一张熟悉的、狰狞的女子脸孔。 一条条惨白婀娜的手臂攀上赵大少的四肢和脖颈，涂着猩红丹蔻的手指犹如蜘蛛腿，爬上赵大少的脸。 “时辰已到。” 柔软的女子轻呵声吹过赵大少耳畔，砰的一声，赵大少眼前一黑，空气陡然憋闷起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瞬间拽进一个狭窄的轿子里——又或者是棺材里。 空气极度憋闷，充斥着血腥、土腥、水腥，让他难以呼吸。 他张嘴想要呼救，下一秒整个人又好像被摁进水里，浑浊肮脏的水灌进眼耳口鼻，让他彻底窒息。 几乎是同时，他感到全身皮肤开始烧灼剧痛，溺水和焚烧的痛苦同时折磨着他。 砰—— 无穷无尽的痛苦煎熬间，赵大少仿佛听到一声闷响。 像是棺材和喜轿落地的声音。 也像是头颅被坚硬的石头砸碎的声音。 …… 赵府大门外，红白撞煞已经完成，赵大少的身影消失在红白队伍中。 穿着大红喜服的姜大小姐从轿子里飘出，亲手把妹妹从棺材里接出来。 一直不见踪影的司律抱着猫从黑雾里走出来，在姜家姐妹俩面前站定。 “接下来有何打算？”司律问道。 姜二小姐下意识看向姐姐。 姜大小姐沉默了片刻，道：“没有打算。” 司律并不意外这个回答，抬手将两张染血的船票递给她，“如果没有打算，那不如到外头走走。这是二小姐当初买的船票，她想给你她享受过的自由。” 顿了顿，司律的嗓音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去吧，去看人间。” 姜大小姐垂着眼帘，缓缓伸手接过船票。 “多谢。” 姜大小姐轻声道谢，随后便和妹妹手牵手走进黑雾里，消失在出镇的街道上。 【通知：本场考试已结束，姜府阵营获胜，赵府阵营失败。由于核心人物出现意外，百桑镇将永久关闭。考生将在十秒后离开考场，考生们可登陆人间镜app查看分数及得分细则。10、9、8……】 倒计时结束后，所有考生都化作金光消失不见，百桑镇也在一瞬间静默下来，一切都陷入停滞中。 …… 回到问道学宫的广场，哪怕是先前已经有过一场考试的经验，考生们还是有点恍惚。 “恭喜各位考生完成第二场考试。”诸葛娴笑吟吟地拉了个礼花，“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六号考场是最后一个结束考试的。” 还没回过神来的考生们呆滞无神地望着诸葛娴。 “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是所有考场里得分最高的，哪怕是失败了的赵府阵营考生，综合得分也比其他考场的考生要多好几分哦。” 呆滞的考生们眨眨眼，疲惫得快要停摆的脑子醒过神来，顿时兴奋了。 “我焯，”柔弱医修陶夭夭简直忍不住要抹泪了，“我差点以为我真的要留级了呜呜呜呜……” “别说了，我们福林加斯差点全军覆没……” “呜呜呜我也好想抱司律的大腿啊！” 考生们乱叫乱嚎，诸葛娴笑眯眯地把他们的样子拍下来，拍得差不多了才笑道：“好了好了，各位考生辛苦了，回宿舍好好休息吧，多吃点好吃的压压惊。这次休息时间有五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去吧去吧。” 考生们这才陆续散去。 温绒其实没觉得多累，心想：我好像又躺赢了。 有点开心，但又有点心里不安，感觉这分拿着不踏实。 “有什么不踏实的呢？”一出考场便第一时间找到猫猫捞进怀里的司律笑道，“我们可是队友，那些分本就是你应得的。” 旁边的甄可爱缓缓鼓掌，“说得好，奖励你下一场考试帮我刷三百分。” 温绒：“喵。” 司律没搭理甄可爱，摸着猫咪厚实绒软的毛毛，道：“觉得不安肯定是你还没习惯我这个队友，多磨合磨合就好。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吃完再看看分数。想吃什么？” 甄可爱举手：“我想吃火锅。” “没问你。” “喵。” 两人一猫逐渐远去。 第45章 休息日 扯皮了一路，最后两人一猫还是去吃了火锅。 不过不是去店里吃，而是点外卖火锅送到司律宿舍里。 司律独占一处很大的宿舍，修建成非常古色古香的风格。 走进青瓦白墙垂栱门，便看到院子中央挖了一片人工湖，湖边花树繁茂，湖上烟波渺渺，正中央摆着一个精致而巨大的浑天仪。 从湖边的游廊往里走，便能走到一个很大的八角垂花亭，有餐桌、茶桌、躺椅、懒人沙发、冰箱、点歌机，一看就很适合和朋友们在这里聚餐。 两人一猫便是在垂花亭里吃了火锅。 吃饱喝足、撤去残羹剩饭后，两人一猫各自找了个角落瘫着歇息。 甄可爱躺在躺椅上，一条腿往柱子上一架，舒舒服服地吸溜柠檬水，刷刷手机。 温猫猫爬到亭子边缘，趴在护栏上，吹着凉风欣赏湖景。 司律坐在他旁边，胳膊也搭在护栏上，问道：“你在看什么？” 温绒：“喵。”有鱼。 “嗯，我养了月光鱼，不过还没长大，长大了可以捞了吃。有吃过月光鱼吗？” 猫猫摇头。 “蛮好吃的，没什么鱼刺，只有一副主骨，不管是烤是煎还是炖汤，味道都很不错。等养肥了我喊你过来吃。” “咪呜~” 猫猫看鱼，司律看猫猫。 摇椅嘎吱嘎吱地晃，吸溜柠檬水的甄可爱忽然感慨道：“乖乖，司律你这场分数断层第一啊我焯，243分。” 司律并不意外自己第一，比起自己的分数，他还是更关心温绒的，“阿绒多少分？” “151，第三名。” 考场的得分项其实还挺多，除了考场给的题目，还会有表现分、探索分、贡献分，重要道具也能加分，比如第一个考场里甄可爱从蜘蛛手里得到的蛛丝、第二个考场里司律得到的船票，归类在探索分里。 百桑镇里，司律的表现分不如行诃，但探索分、贡献分拿满，加上最后阵营战获胜的得分，总分断层第一。 第二名是甄可爱，159分，表现分和贡献分不是很高，主要靠探索分拉分。 温绒也差不多，贡献分比甄可爱高一点点，但表现分比她低。 而选了赵府阵营的考生，虽说因为题目失败丢了分，但因为考场被司律一手升级难度，但凡留到最后的人，都有不少探索分和贡献分，最后得分也没有很低，甚至比其他考场的考生分数都高。 表现分最高的是行诃，探索分和贡献分同样不低，所以哪怕阵营失败，他的得分也依然排到了第五。 第四名是蓝樱。如果不是因为船票被司律算计走了，她的分数还能更高点。 第六名楚流汐，第七名应拥雪，第八名阿尔娜，第九名洛伊，第十名韩轶。 温绒也很感慨，瞧瞧，这就是选对队友的重要性，成功都不需要自己努力。 “你哪有不努力？”司律伸手摸了摸猫脑袋，轻笑道，“刚进百桑镇的时候，你打探到了消息；在幻阵里，你用回灵丹让我们撑到拥雪和洛伊来破阵；拥雪走魂，是你把她的魂魄带回来；破阵出来我们差点被困在夜幕，是你驮着我们及时回到院子；韩轶、蓝樱、林翎纸人化，是你给他们做了治疗，让他们恢复。” 司律细数着温绒在考场里的表现，温绒自己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看，你的贡献分也不是最少的，说明你确实也有在努力啊，不然你的贡献分就是0了，对不对？” 温绒觉得好像挺有道理的，点了点头，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一放松他便觉得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着司律叫了一声：“喵——” ——我先回去睡觉了。 “好。” 猫猫小步颠颠儿地跑出亭子，顺着游廊往大门小跑，仿佛能听到猫爪踩在地上哒哒哒的声音。 可爱！ 司律慵懒地趴在栏杆上，看着那一团雪白毛茸茸离开，眼里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你居然没留喵桑在这里睡觉？”甄可爱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瞅瞅司律，“你被夺舍了？” “没，刚才校长发消息让我过去一趟，估计是考场的事儿。”司律把身体转回来，看向甄可爱，“你居然没跟着去阿绒宿舍，在看什么东西这么入神？” “美女的事情你少管，还不快去校长办公室？” 司律淡淡地瞥她一眼，也没追问，站起身来便离开宿舍。 看他走了，甄可爱便继续津津有味地看手机，刷学校论坛八卦交流区，帖子标题赫然是：司律和温绒真谈上了？？？ 甄可爱：嘻嘻。 虽然不知道这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是看大家胡说八道、还有嗑cp的同人女下场到处捡糖吃，她就觉得很有意思。 “乖乖，还有太太产粮！”甄可爱惊叹，手指一动飞快把图保存下来，并点进同人太太头像，翻翻还有没有别的。 …… 准备回宿舍睡觉的温绒并不知道自己的谣言满天飞，他一般不看八卦交流区。 他和司律的宿舍隔了好几个单人宿舍区，有一点远。问道学宫禁止学生校内飞行，不过有炼器系专门为校内交通研制的代步平衡车，只要在路边找到一辆平衡车，刷一下校园卡，选择目的地，就可以坐平衡车赶路了。 小猫咪蹲坐在平衡车上，穿过林间小道，只花了十分钟便回到了自己宿舍。 一跳下平衡车，他便发现有个身影躲在自己院子的围墙边，试图藏在老紫藤树后。 “……赛恩？”猫猫小跑过去，仰起脑袋，“你在这儿干嘛？” “温绒？这里是你的宿舍吗？”赛恩趴在弯曲的树干上，探出脑袋，“你回来的时候没看到阿尔娜吧？” 猫猫摇头。 赛恩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见猫猫还仰着头好奇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阿尔娜找了一大堆中式恐怖的单机解谜游戏，逼我玩，说是凯莉丝副校长的意思……我才刚从考场出来啊，就不能先让我休息两天么！” 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赛恩摸出一包牛肉干，撕开包装袋，递到猫猫面前，“温绒，我可以去你的宿舍里躲躲吗？” 温绒想了想，叼过牛肉干吃了，带赛恩进了院子。 赛恩高高兴兴地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蹲着，恢复成两米多高的龙形，收拢翅膀，舒舒服服地在草地上睡觉。 猫猫瞅了他两眼，感觉对方不需要自己招待什么，便不再多管，跑进房子里洗洗睡。 第46章 第三场考试 校长办公室。 司律敲了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了办公室，在办公区没看到人，便又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司昀正坐在休息室沙发里吃小蛋糕，对面一个小女孩抱着猫咪玩偶喝奶茶。 司律礼貌打招呼：“校长，主考官。” 正要冲司律发火的童镜火气一滞，眨眨眼，“主考官……？哇哦，这个称呼好帅，我喜欢~” 司昀笑了一声。 童镜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来骂人的，立刻把脸一拉，蹦起来跳到司律旁边给他后背一巴掌。 “混蛋！你为什么把船票给姜瑾兰！你为什么要忽悠她离开！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加了多少工作量？！”童镜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拍，边拍边骂，“混蛋！混蛋！混蛋！！” 司律低头看着刚到自己腰那么高的主考官，问道：“我违规了吗？” 说到这个童镜就更来气，“没有！” 司律无辜微笑。 在考场里，司律的一切行动都没有违反考场规则，除了教姜大小姐养魂阵法和红白撞煞这条操作算卡bug，其他都没太大问题。 但司律把船票送给姜大小姐，给人间镜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每个考场都是人间镜从主碎片世界复制而成的，考生们在考场的操作都会反馈到主碎片世界里。 司律的操作让姜大小姐自身进化，百桑镇从此崩塌，陷入停滞，但姜家姐妹俩又离开了镇子，相当于跑到碎片边缘，甚至是别的碎片世界去。 如果姜大小姐是人，那没太大关系，但问题是她是煞，甚至才刚学会操控自己的煞气。 童镜收拾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出来一看，司昀在休息室吃甜品，司律在宿舍里吃火锅。 气得童镜直接抢了司昀的奶茶，逼他把司律喊过来挨骂。 “姜二小姐能到外头上学，说明那个世界并不是只有百桑镇，不是吗？”司律认真问道，“姜大小姐一生都被困在高墙内，我想让她和妹妹一起得到自由，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是我做错了吗？” 童镜拍他巴掌的动作停了片刻，随后缓缓鼓掌，“说得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收拾烂摊子的不是我，我他喵真的会被感动到。” 说着她扭头看向旁边置身事外喝果茶的司昀，“这小子真不是你亲生的吗？怎么和你年轻时候一个鬼德行？” “我不孕不育。”司昀笑眯眯，“既然确定司律没有违规，那还有什么可骂的？退一万步说，他卡了bug，那你身为主考官没发现bug难道就没有责任了吗？” “？！”童镜瞪大眼睛一脸惊愕，“你是畜生吗，说这种话？” 火力被成功转移，童镜蹦过去开始殴打司昀。 司昀抬手摁住她的脑袋，对司律道：“放心，她也就撒撒泼，不会对你做什么手脚，你们偷偷摸摸干涉考场的随机分配，不也没问责么。” 司律乖巧点头。 “回去休息吧。不过人间镜已经补充了考场规则，禁止把不属于考场位面的术法教给考场原住民，以后的考试你利用不了这个bug了，自己多注意点。” “好，多谢太叔祖。” 司律全身而退。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这次卡bug不会被问责警告，所以来办公室也没有什么压力。 他比较关注的是人间镜怀里的猫猫玩偶，看起来有点像温绒的周边。 司律准备回宿舍后刷一下学校论坛和人间镜app的聊天区，看看有没有人在做温绒的周边。 有的话，他就想办法搞两套。 …… 一转眼，休息时间便过了，又到了该入场考试的时候。 诸葛娴每次开考时主持风格都略微不同，这次她穿上一身洛可可风格的雾霾蓝裙子，连话筒都特意套了三层蕾丝圈。 “各位老师、同学、道友们，欢迎回到毕业赛直播，我是主持人诸葛娴。” “第三场考试即将开始，考生已经入场，但本场考试略有不同，在正式进入考场前，还需抽取身份卡。” “此次抽卡绝对公平，若有道友对抽卡结果存在疑问，可向主考官人间镜提出质疑并申请查看主考官监控录屏。” “好的，现在考生已抽好自己的身份卡，我宣布，联合毕业考第三场考试正式开始——” 广场上，巨大的铜镜发出光芒，随后光芒消失，主屏幕上出现一座古欧风尖顶城堡。 第三场考试的考场是西方背景。 福林加斯魔法学校的老师们纷纷眉眼舒展，露出微笑。 凯莉丝副校长感慨道：“终于轮到我们的主场了。阿尔娜，洛伊，你们可要争点气啊！” 考场内，考生们还在查看自己的身份卡和考场背景。 【赫莉公爵是黑玫瑰城堡的主人，她将在一个月后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广邀各界知名人士共饮美酒。请各位考生努力提高自己的地位值、名气值，吸引公爵发出请帖。 1、收到赫莉公爵的请帖。（50分） 2、？？？？】 怎么又是拿请帖？ 考生们第一眼感觉这题目和上一个考场雷同，但仔细一琢磨，发现难度大不一样。 上一个考场里，不少请帖已经发出去，考生们在姜赵两家主人手里拿不到请帖的话，还可以从其他有请帖的npc手里搞到。 但这一次，请帖都还没发出，而且是由赫莉公爵亲手发，获取请帖的途径只有这一条，难度直接翻倍。 吸引公爵发出请帖还有门槛，名气值和地位值都要提高到一定水平才可以。 正式入场前抽取的身份卡，让每个考生的初始地位值都不一样，在0~10之间，但名气值都为0，满值为100。 也就是说，光有地位是不够的，还得有名气——考场贴心地设置了获取请帖的及格线，地位值只需要40，名气值却要75。 温绒看了看自己的身份卡——某偏僻小领地的少年伯爵，地位值9，名气值0。 这个起步其实还不错，至少比起其他双零蛋的平民卡考生要好得多。 但社恐医修小猫咪很苦恼，这他喵的该怎么提升名气值啊？总不能让他开个伯爵医馆到处给人看病吧？ 第47章 猫咪伯爵 温绒觉得自己抽的这张伯爵卡还不如平民卡。 至少他当平民时可以开诊所，通过医术引起赫莉公爵的注意。但是当伯爵的话，他就不能做出不符合尊贵身份的举动，否则一个搞不好反倒让地位值和名气值倒退。 小猫咪趴在华丽的宝蓝色大床上，把脸埋在爪爪里，唉声叹气。 一个月。 他只有一个月时间提升名气值和地位值。 他都已经是贵族阶级了，提升地位值还要怎么提升？谋朝篡位吗？ “咪？” 猫猫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 谋朝篡位啊……好像也不是不行？ 温绒认真思考起如果真的要篡位，要准备些什么。 兵马、军饷、医药后勤……重要的是还得师出有名，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就去攻打王庭，国王可是有权利召集其他领主打回来的。 头脑风暴了一会儿，猫猫又萎靡下来，把脑袋埋回爪爪里。 真麻烦啊…… 也不知道司律和甄可爱现在在哪儿…… “笃笃笃——” 卧房门忽然被敲响，猫猫警觉地抬起头来，看向房门的方向。 门外传来恭敬沧桑的嗓音：“少爷，午餐时间到了。” “……”温绒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这就出来。” 说完，猫猫便起身跳下床，雪白蓬松的猫形在落地瞬间变成人形。 他身上还穿着自己的常服，灰衬衫牛仔裤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好在主考官贴心地给他们安排了一套这个时代的衣服。 毫无直播意识的温绒走到衣帽间，双手交错抓住衬衫衣领，胳膊一抬直接把衬衫脱了。 好在人间镜重视考生隐私，在温绒的衬衫掀起来露出半截腰时，直播间便立刻自动黑屏。 一时间只听得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直播间的画面恢复时，温绒已经换好衣服了。 他换上了一身更为奢华的贵族常服，上衣是宝蓝色羊腿袖衬衫搭黑色收腰中长款马甲，层层叠叠的梯形领巾上缀着一颗黑色宝石，下装是绣着金边的黑色短裤和黑色短靴，黑色长袜裹着小腿，膝盖下套了蓝宝石腿环袜夹，固定住袜口。 他出现在直播间画面的一瞬间，弹幕上刷过去一大片卧槽。 经过前两场考试，目前考生们的直播间人气已经差不多固定下来，观众最多的是司律的直播间，其次是行诃、应拥雪、甄可爱、阿尔娜，温绒的直播间不温不火，绝大部分是来云吸猫的。 大家都知道温绒的人形长得也挺好看，只不过他平时出现更多是猫形，而且身边有一个美貌更加夺目的司律，以至于很多人都对他的人形印象不深。 直到刚才换好装重新出现在画面里的那一刻，蹲在直播间等吸猫的观众才猛然发现，被他们忽略已久的人形温绒居然比印象里好看这么多！ 不同于司律的矜贵优雅、斯文腹黑，也不像精致得雌雄莫辨的楚流汐、悲悯佛性的行诃，温绒的长相更偏向于少年，眉眼清秀干净到极致，蔚蓝双眼澄澈剔透，带着一种很乖、脾气很好、糯米糍一样软乎乎很好揉的猫咪感。 直播间里的观众一阵吱哇乱叫。 但这些都是考场里看不到的。 什么也不知道的温绒皱着眉整理袖口，觉得西方人类贵族的衣服真他喵勒得慌，这短裤也穿得不习惯，怪怪的。 但门外还有人在等着，他也不好磨蹭太久，随便整理两下，便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鬓斑白、慈眉善目的管家。 “少爷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老管家关切地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还在努力适应这套衣服的温绒勉强把肩膀放松，控制自己不要扯领口，“我很好。” 老管家点点头，没有追问，但依然密切关注着温绒小少爷。 下楼到了大厅，在餐桌边坐下来后，温绒就觉得自己不是很好了。 长餐桌上，主位摆着一人份的午餐：一块白面包，一小盆黏稠的蘑菇汤，一小碟散发着古怪羊膻味的肉肠。 温绒：“…………” 贵族就吃这玩意儿？！ “少爷？”老管家再次发出关切的询问，“您似乎没有胃口，是不是对今天的午餐不满意？需要我把厨娘叫过来吗？” “……不用。” “那我去找医生过来？” “也不用。”温绒面无表情，“我只是没什么胃口，没有生病。把这些东西端走吧。” “但是……” “端走。” 老管家还想继续劝，忽然一个女仆匆忙跑进来，提着裙摆行了个礼，道：“主人，西边领地出现一伙盗匪，骑士长大人已经带领队伍去驱赶了。” “盗匪？”温绒瞬间站起来，“我去看看！把我的马牵出来！” “等等！少爷！”老管家赶紧跟上前去，“您还没吃午饭！” 温绒脚步不仅没停，还加快了许多，长腿一迈，三两步便窜出大厅。 温绒小伯爵的领土是真的又小又荒芜。 整个领土的面积和上个考场的百桑镇差不多，人口还没百桑镇人口多，超过一半的领土是荒地，还有一部分是山地，土壤倒是不算贫瘠，但农作物的产量是真的低。 这么贫瘠的领土，居然还有盗匪来抢劫？ 温绒骑着马，飞奔过城区，朝着西边赶去，没多久，便远远看到了尘土连天的混战。 十多人的盗匪和骑士队伍打得有来有回，不相上下。 温绒策马飞奔，速度半点不减，探手从马鞍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箭弯弓，嗖地射出一箭。 混战堆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和骑士长僵持的盗匪头子被一箭扎在眼睛上，摔下马来，又被受惊的马当场踩断肋骨。 骑士长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箭的来向。 精致贵气、娇生惯养的少年伯爵正骑着马在远处卡着距离兜圈子，手里拿着一张弓，仿佛不需要瞄准，拉满弦直接就是一箭。 次次都精准命中盗匪。 骑士长愕然，呆了好一会儿，直到一支箭擦着他的侧脸飞过去，扎进一名盗匪咽喉，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继续战斗。 脸颊泛起细微的疼痛，似乎刚才那支带着警告意味的箭给他留下了伤口。骑士长不敢松懈，打得比刚才更拼命。 很快，盗匪便在一支支精准的箭矢下陆续倒下，剩下的人见没了胜算，打算逃的也被箭射倒，只好扔下武器投降。 一场混战终于结束。 及时投降保住一条命的盗匪低着头跪在地上，骑士们一部分看押盗匪，一部分清理残局。 骑士长下了马，快步走到打马踱步过来的少年伯爵面前，单膝跪下行礼。 “日安，伯爵阁下，有赖您的协助，盗匪已全部落网。” “巴里恩骑士长，这就是你们骑士队的水平么？” 冷淡的少年嗓音从头顶传来，巴里恩一怔，错愕地抬起头来。 马背上的少年伯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蔚蓝双眼在逆光中依然剔透明亮，像宝石，也像冰封的大海，让被注视的人如坠冰窖。 第48章 你好，需要一个全能执事吗? 温绒的长相其实没什么威严可言。 但他顶着那张秀气乖巧的少年脸、用毫无情绪波动的平静嗓音提出疑问时，巴里恩骑士长还是有点提心吊胆起来。 那可是伯爵，是这块领地的主人，拥有驱逐领地内任何一个人的权力，也能罢免任何一个骑士。 哪怕是骑士长。 巴里恩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想要解释什么，但少年伯爵已经把视线漠然转开，扯动缰绳打马从他面前走开。 马蹄声缓慢而沉厚，马鞭轻轻敲在靴子侧边的声音仿佛敲在人心头上。 “用真金白银供养出来的骑士，如果和一伙不入流的盗匪打得有来有回、不相上下。”温绒平静地嘲讽，“呵。” “……非常抱歉，伯爵阁下！” 温绒骑着马慢慢踱步，在血迹斑驳的荒芜中走了两圈，道：“死了的盗匪挖个坑烧了，还活着的充为奴隶。” 巴里恩愕然：“烧、烧了？” 在这个时代，一般来说是不会特意处理敌人的尸体的，焚烧尸体是相当狠毒的做法，意味着从躯体到灵魂都化作灰烬。 巴里恩完全没想到，看起来温和矜持脾气好的少年伯爵，手段居然如此毒辣。 温绒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尸体丢在这里，要是被野兽叼走吃了还好说，万一一直曝尸荒野，引起瘟疫怎么办？ 这里离外城区可不算远，而且他骑马跑过来时看到整个城区的卫生都不怎么样，到处都是垃圾和老鼠，一看就很容易爆发传染病的样子。 “如果你不想烧，那就把你的骑士徽章卸了，”温绒淡淡道，“有的是人愿意焚烧尸体，争夺这枚徽章。” “……是！” 巴里恩一咬牙，站起身来喊了几个人去挖坑，又安排几个人去找干柴，准备焚烧盗匪的尸体。 温绒没再管这边，骑着马在荒地里慢跑，巡视自己的领地。 这片领地上，荒地和山地占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里，城区又占了一半，耕地面积少之又少。 土壤不肥沃，气候不算好，但也都不是最糟糕的。 如果能把荒地开垦出来，种上适合这里气候的农作物…… 温绒一边巡视领地，一边在脑子里构思怎么开垦荒地、要种些什么。 没逛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快靠近，巴里恩骑士长赶了过来，在温绒身后勒停马匹，道：“盗匪尸体已经在焚烧，俘虏也已经派人带回城，伯爵阁下，属下护送您回城堡吧？” “不急。”温绒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回城堡面对那桌泔水，“我再散散步。” 巴里恩不太赞同，“但周围可能会有危险，我们还无法确定那伙盗匪还有没有同伴。” “怎么？骑士长大人无法保证我的安危？” 巴里恩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好不再吭声，默默跟在温绒身边。 除了荒地，温绒对城池的建设也非常不满意。 城池没有城墙，最外缘是贫民区，如果有外敌入侵，首当其冲的便是这群贫民——换句话说，贫民区便是城墙，用破败的草屋和生命来拖延外敌的脚步。 再里一圈是有自己耕地的平民，住的房子是木屋，相对富足一点。 越往中心，住的人便越是富裕，领主的城堡在最中央，被一圈一圈拱卫着。 但即便是富人区，卫生状况也很差。 洁癖猫猫恨不得召来一场暴雨把整个城池都冲刷一遍——最好再倒两吨强力洗洁精和杀菌剂。 好在城堡里的卫生状况还凑合。 洁癖发作的温绒浑身不自在，皱着眉沉着脸打道回府。 巴里恩骑士长略微松了口气。 马蹄哒哒哒踏过街道，回到伯爵的城堡。 温绒刚下马，便有女仆匆匆跑来。 “主人，有客人来访，管家已经将客人请到会客厅招待。” “客人？”温绒随手把缰绳扔给巴里恩，问道，“谁？” 女仆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真麻烦啊。温绒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不是很想和别人打交道，但还是去了会客厅。 会客厅里，热气腾腾的红茶哗哗倒在金丝骨瓷杯里，清雅的红茶香随着水蒸气飘散在整个会客厅。 管家在招待远道而来的三位客人，模样最俊美贵气的那位长发青年显然是三人里的主心骨，全程都是他负责交际。 两人的客套话实在没什么营养，听得另外两个青年昏昏欲睡。 眼看两人就要坐着睡着时，外头传来一阵清脆轻盈的脚步声。 “好像是伯爵回来了。”长发青年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身来，另外两人也下意识跟着一起站起来。 修长高挑的少年身影出现在会客厅门口。 “您好，尊贵的伯爵阁下，请问……”长发青年彬彬有礼地抬手放在左胸上行礼，看清伯爵身影的一瞬间，突然卡壳了一下，深邃美丽的桃花眼仿佛发出光来，目光定定落在伯爵身上，半点不带移的，唇角也不自觉地扬起，“请问，需要一个全能执事吗？” 温绒的双眼也亮了起来。 司律！ 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糟糕午饭和糟糕城池带来的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温绒快步走过去，对管家道：“你先下去吧，我和客人谈一谈。” “是。”看得出自己少爷和客人确实认识的管家微微躬身，转头离开了会客厅，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管家一走，温绒便不再刻意维持伯爵的形象，噌的一下窜到司律面前，仰着头，双眼亮亮，“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快吗？我还担心我来慢了。”司律抬起手摸了摸温绒的脑袋，眉眼带笑，嗓音温柔，“听管家说你午饭一口都没吃，食物很糟糕吗？” “嗯……简直糟糕透顶，看着还不如泔水。”温绒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又看看旁边的两个人，“这是林翎和……” 司律：“炼器系秦弦。” 林翎依然穿着那身黑斗篷，兜帽遮挡着半张脸，不太自在地解释道：“上个考场我欠了你们一个条件，这次是来补上的。” 旁边长得普普通通不怎么起眼卷毛青年道：“我是心甘情愿被司大佬绑架的。伯爵，饿饿，饭饭。” “炼器系？”温绒若有所思，“你会做犁地机吗？” 第49章 决斗 “犁……什么机？”秦弦呆了一下。 “就是，耕地、翻地的那种，”温绒边说边比划，“不需要人力来拉，就往上一坐，开着机器就能翻地松土开荒。然后我还想要播种机、收割机、灌溉机、脱粒机……” 秦弦呆滞地看他比划，半晌，由衷道：“好家伙，您这是发展机械化农业来了？” “那你能不能做？” 秦弦总觉得伯爵大人下一秒就要说“不能做就滚蛋，有的是帕鲁能做”，琢磨了一下，点头道：“知道原理的话也不是不能做，虽然我没做过这种农业机器，但功能差不多就行。不过容我问一下，有材料吗？有能源吗？” 温绒摇头，“没有，你自己想办法。” 秦弦：“……” 旁边的司律微笑道：“如果做不来，我可以换人。我记得福林加斯有炼金术师，在这个考场，他们应该更有优势。” “别介，我也没说不能做啊。”秦弦苦笑。 他之前两场考试都不在六号考场，但结束考试后有看过六号考场的回放，知道司律他们有多能刷分，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蹭分，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虽然不知道机械化农业在西方魔法位面有什么搞头，但是，来都来了。 想到这里，秦弦心一横，决定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 “给我腾一个宽敞点工作间，想要啥我都能试着做。”秦弦道。 温绒点点头。这座城堡最不缺的就是空房间。 “机械的事情先不着急，一会儿再琢磨。”司律侧头看向温绒，眼底又漾开带着笑意的粼粼波光，“伯爵大人不如先给我个名分？” “嗯？”温绒仰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成为伯爵大人的第一执事，为伯爵大人打理领地内外一切事宜，包括且不限于城堡内务、领地财政、外交、骑士队及一切律令。”司律微笑，“伯爵大人，允许吗？” 旁边的林翎小小声嘀咕：“这听上去就很能以下犯上的样子……” 司律要求的权限委实大得有点离谱，但凡是个正经伯爵，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属下拥有这么大的权力。 但温绒又不是正经伯爵，他只是一只小猫咪。 一听到司律要接手领地所有工作，温绒立刻点头：“好。” 司律笑吟吟地弯腰，“很荣幸为您效劳，尊贵的伯爵大人。” 温绒觉得司律在这场考试的代入感好像有点强过头，但问题不大。 他带着司律到正厅，召集了城堡所有人以及骑士长，宣布任命司律为领地的财政大臣、外交大臣，同时兼任自己的执事，拥有管理领地一切事务的权力。 但老管家首先提出疑问：“司律阁下本身就是莫尔子爵第二顺位继承人，来到这里给伯爵大人当属官，还拥有这么大的权力，似乎不太妥当。” 司律的身份温绒刚才忘了问，本来以为应该是平民卡，没想到居然是子爵继承人。 “这一点您可以放心，”司律彬彬有礼，气定神闲地解释，“我已经放弃了继承权，今后只会为伯爵大人效命。” 老管家看向温绒，见自家伯爵没改口，便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收回异议。 巴里恩骑士长抿着唇沉默片刻，硬邦邦道：“骑士队靠实力说话，如果司律阁下没有足够实力，骑士队不会听从你的任何命令。” “实力？”司律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态度依然斯文，但明显没有面对老管家时那样客气，甚至有些刻薄，“恕我直言，我可没看出来你们骑士队有什么实力。” 巴里恩的火气顿时噌地上来了，“你说什么？！无礼的家伙！” “你们骑士队的实力是什么？松松散散拖拖拉拉？和一群不入流的盗匪打得不相上下、半天都没办法胜利？”司律笑意温润，字字带刺，“还是到现在都没发现，那群盗匪实际上是其他领主豢养的恶犬？” 巴里恩的怒火陡然一滞。 老实说，他真的没发现那群盗匪是被别人豢养的，他以为那只是单纯来劫掠的匪徒。 但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我真的很怀疑，你们骑士队到底能不能保护好领地，保护好伯爵大人。”司律从温绒身边走出来，站到巴里恩面前，“巴里恩骑士长，我在此向你提出决斗，你敢应战吗？” 巴里恩瞪着面前的司律。 司律的身形很高挑，不比巴里恩矮多少，只不过长着一张斯文矜贵的美人脸，肌肉也不像巴里恩那样膨胀发达，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更擅长写诗作画的贵族公子模样。 看着就不是能打的样子，就算会剑术，也不过是贵族用来撑面子的花架子罢了。 “好，”巴里恩沉着脸应战，“赌上骑士的荣誉。” 骑士之间的决斗，哪怕是领主也是无法干涉的。 当然温绒也懒得干涉，他只是觉得有点尬，有一种听中文译制腔朗诵莎士比亚文学的微妙尬感，但旁边的林翎和秦弦好像都不觉得尬，温绒也只能默默忍了。 “司律还没有佩剑，”温绒侧过头对老管家说道，“把我的佩剑给他。” 老管家有些意外于伯爵大人对司律的看重，但还是颔首：“是。” 几分钟后，司律握着伯爵的佩剑在城堡前庭和巴里恩进行决斗。 巴里恩看着依然穿着丝绸常服的司律，道：“我可以借你一副轻甲。” “没有必要。”司律慢条斯理地抽剑出鞘，把剑竖在身前，“请。” “哼，狂妄。”巴里恩冷哼，也不再管司律的死活，同样拔剑。 竖剑致礼后，巴里恩首先进攻，一个弓步跨过去，长剑直刺！ 叮—— 泛着寒光的剑锋在虚空中划出一条细弧。 巴里恩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突然一阵麻痛，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剑便被击落，头盔也被挑飞，冰冷的剑锋抵在自己咽喉。 一阵寂静。 好半晌，周围围观的女仆和骑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压低嗓门窃窃私语。 “发生了什么？巴里恩骑士长怎么输了？” “我完全没看清啊……” “你们谁看清楚了？” 司律看着一脸呆滞震惊，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的巴里恩，温和地问：“要继续吗？” “……再来！”巴里恩一咬牙，把地上的佩剑捡起来，脸色黑得像锅底，“刚才是我轻敌了，再来一场！” 司律收回手，后退两步，随手挽了个剑花，好脾气地点头：“好。” 打到你服。 第50章 为猫咪伯爵献上绝对的忠诚 正视起对手的巴里恩骑士长重新握紧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第二次进攻，他依然被司律三剑之内打败，自己甚至都看不清楚司律怎么出的招。 巴里恩：“……再来！！” 司律：“请。” 第三次决斗，司律甚至懒得留手了，只一剑，便将巴里恩压得单膝跪下，站不起来。 巴里恩双手握剑横挡在前，浑身肌肉都绷紧，迸出青筋，细细的骑士剑不停颤抖，几乎架不住司律单手压下的剑。 巴里恩感觉自己仿佛面对了一座高耸巨大的玉山，精致美丽、含蓄温润，却也能轻而易举地压得人动弹不得。 “还要继续吗？”那座玉山温文尔雅地问道。 巴里恩咬着牙，憋了好半晌，才粗声粗气道：“我认输！” 司律这才收回了剑。 身上的压力陡然散去，巴里恩哽在喉咙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喘着气站起身，表情有些僵硬不自在，“我承认您的实力，今后骑士队会听从您的调遣。” 司律点点头，把骑士剑收回剑鞘，转身回到温绒身边，微微弯腰笑道：“不负您的期待。” 温绒已经快被他尬麻了，点了一下头，对周围人摆摆手，“行了，都下去吧。霍格，给两位炼金师安排两间客房，再带秦弦去挑一间他喜欢的房子给他当工作室。” 老管家点头：“是。” 温绒又看向司律，“我们走。” 林翎和秦弦跟着霍格管家去客房休息，司律跟着温绒进了伯爵大人的卧室。 一关上门，温绒便立刻恢复成猫形，跳到床上，踩着柔软的被子，伸出四肢，前前后后一顿抻。 “喵——” 还是当猫舒服，那套衣服穿得他骨头都僵硬了。 司律笑吟吟地看着猫猫伸懒腰，半蹲在床边，伸手摸摸他的脊背，“午饭都没吃，肚子饿吗？” 猫猫摇头，在被子上端坐成一团蓬松的三角饭团，问道：“你最开始抽到的卡是贵族卡？那为什么放弃继承权？你这样子，地位值不是反而下降了吗？” “抽到子爵继承人身份的不止我一个，我懒得和他们演九子夺嫡，就来找你了。”司律笑道，“再说，给伯爵大人当属官，未必就比继承子爵爵位差。” 说着，司律握起一只猫爪，低头在爪背上亲了一口，“为猫咪伯爵献上绝对的忠诚。” 猫猫抽回爪爪，啪的一下拍在司律额头上，“喵——” 别给猫玩尬的。 柔软的爪垫没有拍得太用力，司律额头都没被拍红，他笑着给猫猫顺毛，温声道：“可爱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来的时候算了一卦，这里会是她的舒适区。” “咪？”舒适区？ 温绒回想了一下，甄可爱平时爱穿的裙子好像都是lolita风格，哪怕进考场也不忘特意腾出一个空间格子带上她的裙子和首饰。这样来看，这个考场好像也确实是她的舒适区。 至少裙子肯定是很符合她的喜好的。 “这场考试让可爱自由发挥，比让她跟我们一起行动更好。”司律双手齐上，对猫咪伯爵揉揉捏捏搓搓，毫不客气，“说不定后面我们还得靠她带飞呢。” “咪。” “那伯爵大人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呢？” 温绒想了想，咪咪喵喵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首先肯定是要刷地位值和名气值的，他身为伯爵，初始地位值却只有9，显然这个伯爵的地位并不高——这点从领地的情况就能看出来。 所以温绒决定壮大领地，发展经济，增强兵力，虽然时间只有一个月，但没关系，他会针对植物的时间系术法，能最大程度压缩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先把农业搞上来。 温绒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五天内重筑城池，半个月内开垦所有荒地，让领地内的每一个人都不愁温饱，一个月之内让自己的领地成为王庭之下武力最强、经济最发达的地方。 但小猫咪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地方，比如怎样发展商业，积累资金。 “这部分我来操心就好。”听温绒喵完，司律也大致有了解题方案，“一会儿我先去处理一下城堡内务，然后再去审问盗匪、整顿骑士队，你先和秦弦、林翎讨论一下荒地开垦，城池重建可以等晚上再好好规划一下。” 说着，司律亲了一口猫脑壳，吸猫吸得心满意足，“不管伯爵大人想要什么，我都会无条件协助，伯爵大人的指令，就是我唯一的方向。” 温绒漂亮可爱毛茸茸的小猫脸都皱起来了，爪爪把被子抠得脱丝，“嗷——” 小猫咪一脸要骂人的样子，司律忍不住一把抱住猫猫，把脸埋进去，笑得肩膀颤抖。 蓬松的猫尾巴在被子上左右甩甩，猫德满分的伯爵大人没有推开冒犯的司执事，大方地让他吸个够。 一人一猫在偏僻领地准备发展经济时，远在王庭的甄可爱给原住民们上了一课宫心计。 她抽到的是平民卡，母亲是王庭里负责打理花园的花仆。 看似没什么特别的身份，但甄可爱发现，她亲爱的临时母亲，是国王的情妇。 这个时代，给贵族王族当情妇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甚至有些贵族还以妻子是王室情妇为荣。 甄可爱琢磨了一下，决定借助临时母亲的这个身份，打入王庭。 还有什么能比成为王族更能刷地位值？ 于是甄可爱放出蝴蝶小傀儡打探到国王的动向，精心谋划了一场父女相认，顺利被国王带回去，成为新鲜出炉的公主。 下午晚饭时分，换下粗布衣裙，穿上一身精致宫廷裙子的甄可爱站在王庭的小花厅里，面对咄咄逼人质疑自己身份的二王子，无辜地眨眨眼，一滴泪流了下来。 “我并没有想要太多，我只是很希望能有个英明神武的父亲罢了，我真的从来想过要争夺什么。” 甄可爱满脸无助，即便是流泪，也带着天生的优雅美丽。 “哥哥，你是在父王身边长大的，为什么不能怜悯怜悯从未享受过父爱的我？难道连这一丁点的温暖，你也不愿意张开手指缝，分给我一丝丝吗？” 第51章 茶香四溢 “谁是你哥哥？！” 二王子被甄可爱一顿绿茶操作给恶心到了，张口就要骂，甄可爱又像只受惊小兔子躲到国王身后。 “如、如果哥哥实在不愿意看到我，我也可以随便找个角落待着的，”甄可爱嗓音颤抖，带着哭腔，“只要……只要让我偶尔和父王说说话，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我就满足了……呜——” 她抽泣着用丝帕掩面擦泪，在国王看不到的角度，悄悄给了二王子一个挑衅的眼神。 嘻嘻，恶心不死你~ 二王子的理智瞬间被怒火冲崩了，指着甄可爱破口大骂：“给我闭嘴！你这个来路不明的贱种！” “不……不是的，我不是贱种，我真的是父王的女儿……” “我看根本就是你们母女俩贪慕权贵！妄想欺骗父王好摆脱卑贱身份、打入王室！别以为你们那些肮脏的心思没人能看出来，我……” “够了！！” 国王不耐烦地暴喝一声，二王子吓了一跳，骂声被硬生生掐断。 甄可爱赶紧轻轻拍了拍国王的胳膊，小声道：“父王别生气，气大伤身，您要保重好身体呀……” 国王脸上的怒色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不少，侧头对甄可爱轻声安慰了一句“别怕”，转头便呵斥二王子：“带她回来的是我，她的身份我再清楚不过，凯恩，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二王子被凶得一懵，嗓门也小了不少，“没有……但是——” “没有但是！”国王沉声道，“要么坐下来好好用餐，要么就滚出去！” 二王子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片刻，忽然一声不吭扭头便走，直接离开花厅。 一直没说话的王后此时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我去看看他。” 说完也不等国王应允，便转身离开了。 花厅里只剩下国王和甄可爱两人。 国王虽然情妇多，但子嗣不多，不算甄可爱，只有两个。 大公主多年前就嫁给一个公爵，离开王庭，和公爵在领地生活。 二王子作为唯一留在国王身边的孩子，平时很是受宠，再加上母亲不仅是王后，本身也是个大贵族世家小姐，二王子便给娇惯出一身坏脾气。 原本这没什么，出身高贵，又是默认的下一任国王，脾气骄纵霸道点太正常了。 但现在国王身边不止他一个孩子了，新加入这个家的小公主甄可爱不但确实很可爱，还嘴甜贴心好脾气，每一句话都能让国王心情愉快。 对比之下，国王看二王子都逐渐不顺眼起来。 甄可爱看着国王黑沉黑沉的脸色，心里一笑，贴心地把蘑菇浓汤送到他手边，轻声细语道：“是我的出现太过突然，才让王后殿下和哥哥生气的。唉……真的好羡慕哥哥啊，您平时一定很疼爱他吧？” 国王看看贴心闺女，语气稍微温和下来：“为何这么问？” “只有确定自己被疼爱，才能有这样的脾气呀，”甄可爱微笑，“知道您的底线在哪儿，所以在底线之内怎么发脾气都可以，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被偏爱着，又怎么敢这样呢？反正我是不敢的。” 顿了顿，她的神情又低落了一点，甜甜的笑容也变得有几分勉强，“而且王后殿下的家世，本身也是很高贵很高贵的，以古林德勒家族的权势地位，哥哥的脾气就算再坏，您也要顾及古林德勒家族，对他再宽容几分。只有像我这样没有家世的人，才会小心翼翼啦。” 国王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甄可爱适可而止，没再往下说，乖巧优雅地陪国王吃完晚饭。 过犹不及，反正钉子已经在国王心里埋下了，迟早会爆发的。 但话又说回来…… 为什么王室的晚饭这么难吃？！！ 甄可爱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司律和咪酱。 气味奇怪的熏肉实在吃不下，甄可爱勉强吃了两口白面包，喝了点麦粥，找借口逃之夭夭。 另一边，同样在吃晚饭的温绒心情很好。 晚饭是司律亲手做的，原本负责伯爵饮食的厨娘现在只能做其他人的饭。 工作被新来的执事抢了，厨房里的熏肉和熏肠也被扔了，厨娘很不服气，但看过新执事为伯爵做的甜品和晚饭后，又不得不服气。 其实司律对这顿晚饭也没有很满意，但材料有限，只能做到这种地步。 “今天先委屈伯爵大人随便吃吃了，”恪守职业道德的司执事站在温绒旁边说道，“明天我带骑士队外出特训，会顺便打一些猎物回来，为伯爵大人改善伙食。” 温绒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白面包是抹了蜂蜜重新烤过的，微微烤焦，泛着漂亮的琥珀光泽，麦粥也没有加乱七八糟的东西，散发着谷物本身的清香，蘑菇炖鸡肉很好吃，白灼野菜也很爽口。 比白天那顿泔水好了一万倍！ 温绒一边吃，一边问道：“那群匪徒你审问过了？” “是。”司律点头，“不过，您确定要一边吃晚饭，一边谈论公事吗？” “嗯，不要浪费时间。” “如您所愿。”司律只好抬手打了个手势，让周围等着伺候的女仆们都下去。 大厅里没了外人，司律才道：“他们是隔壁领地萨沙伯爵私底下养的猎犬，专门在周围领地劫掠，把抢夺到的财产送给那位萨沙伯爵。他们甚至绑架过一些小领地的领主，以此谋取赎金。” 说着，司律微微一笑，“当然，恶犬也不都是忠心的，尤其是他们这些劣迹斑斑、毫无道德和操守而言的亡命之徒。那些上供给萨沙伯爵的财物，他们私底下有扣留一部分。” 温绒若有所思：“所以……我们的启动资金有着落了？” “是的。”司律颔首，“明天您的金库里就会多至少五箱金子，我保证。” 温绒眉眼舒展，蔚蓝的双眼都亮了起来。 “听那些匪徒所说，萨沙伯爵有一部分领地和我们接壤。”司律微微弯腰，含笑的双眼看着可爱的伯爵大人，“您想要更多的耕地吗？” 第52章 矮人 温绒觉得司律的语气很像诱惑他变成昏君的大魔王。 但他确实……还挺想要更多地皮的。 下午那会儿他便和秦弦到领地实地考察，发现耕地的面积比想象中要小，刨除掉城区扩建、垃圾场、水渠、工厂的面积，能用来耕作的地甚至还没他们医药系的药园三分之一大。 简直让猫皱眉。 “只要您想要，”大魔王轻声缓语地诱惑着伯爵大人，“我就会为您打下更辽阔的领土。” “好。”伯爵大人点头，接受了大魔王的诱惑，“你全权负责。” “遵命。” 跟着蹭饭的秦弦一边啃面包，一边偷偷摸摸观察他俩，忍不住想找个人嘀咕两句，眼神一转，发现对面的林翎吃得头也不抬。 秦弦：啧，有猪。 “怎么了？”司律的目光忽然转到秦弦身上，微笑问道，“客人对今天的晚饭不满意吗？” 秦弦一口麦粥差点呛鼻子里，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非常满意！” 司律点头，“那就好。” 一顿晚饭吃完后，天也差不多黑了。 吃饱的温绒和秦弦、林翎在城堡顶楼的阳台上继续讨论领地基建。 这阳台本身是一间闲置的阁楼，司律来了之后花了二十分钟爆改，把阁楼改成阳台，摆上鲜花盆栽、放了茶桌椅子，布置成漂亮舒适的休息处，让伯爵能在这里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傍晚的阳光一点也不灼热，晒在身上的暖意轻得刚刚好。 温绒见周围没有外人，便把靠枕往桌子上一放，然后直接恢复猫形，跳到桌子上，在靠枕上卧下来，大尾巴垂在桌子边缘，轻轻地左右晃晃。 夕阳余晖落在猫猫伯爵身上，把雪白的毛毛染成淡金色，毛毛末梢都仿佛打了柔光。 看上去就很好摸。 林翎没忍住，伸手上去就要摸一把。 然而才刚伸出手，端着茶过来的司律便冷不丁抽出一根小棍子在他手背上啪的一棍。 棍子落下来的速度太快，林翎来不及缩手，手背挨了一下，吃痛缩回来。 “边界感。”司律提醒一句，放下茶壶和杯子，给猫猫倒了一杯后，温声道：“我带骑士队出城一下，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回来。” 猫猫伸爪拍拍他的手背：“咪。”辛苦了。 司律握着猫爪揉捏揉捏，便端着空托盘转身走了。 他走之后，林翎也还是没敢继续朝猫猫伸手，把挨了棍子的手揣进斗篷里，默默喝茶。 秦弦的自我管理意识比林翎好，虽然也想伸手但克制住了，喝了两口茶，从乾坤袋里摸出领地规划简图，继续白天的讨论。 “垃圾场建起来简单，一会儿我带几个炼器傀儡过去，睡前就能搞定，还能顺便把路给铺了。”秦弦握着一支笔在规划简图上比划，“这几块荒地现在应该已经开垦出来了，等会儿我去看看，把机器改成播种机，先种一茬再说。哎，林翎，符画好了没？” 林翎点头，掏出两把符咒，“这个是聚灵符，这是日月如梭符。但是聚灵符只能聚集灵气，土壤肥力是聚不了的，用日月如梭加速农作物生长，土壤肥力的消耗也会加快，施肥要跟得上。” 秦弦比了个ok，“这点问题不大，司律已经安排人挖坑烧肥了。然后在这块区域，整一个养殖场，这边养鸡鸭之类的家禽，这边养猪。我还打算在这边挖个水库，既能养鱼又能储水灌溉……” 两人一猫全神贯注地琢磨领地基建，讨论完荒地的建设，又讨论城内的改建。 城内的改造刻不容缓，当务之急就是先把排水和卫生搞好。 变成奴隶的盗匪被司律审问过后，又被押去挖下水道，从贵族区挖到外城区，还得顺便把路上的垃圾给打扫了。 挖得两眼发黑。 反抗是不敢反抗的，被审问过的人都知道那个斯文俊美的执事有多可怕，哪怕他们只在心里冒起一点点想法，都会有刺骨的冷意如毒蛇一般慢慢缠绕上骨骼，往心脏钻去。 即便是司律没在盯着他们干活，他们也不敢偷懒，总觉得每一道影子、每一只飞鸟都会是他的眼睛。 此时，被盗匪们深深畏惧的司律已经带着骑士队找到了他们藏赃款的地方。 山洞口的荆棘灌木和乱石都被骑士清理干净，巴里恩骑士长提着马灯先一步走进去，被山洞里的气味熏得满脸狰狞。 司律没受气味影响，走在巴里恩后头，在山洞里拐了好几个弯后，眼前豁然开阔。 只见山洞最深处，一个凹下去、像矿坑一样的平坦空间里，胡乱摆放了几十口木箱，箱子旁边散落了几个空酒瓶、零散的动物骨头，以及破烂的毯子。 “找到了！”巴里恩转头看向司律，“司律大人，我们立刻把箱子搬回城堡吧！” “不急。” 司律没有急着跳下洞坑，侧耳听了听山洞里的细微动静，忽然一抬手指，巴里恩的佩剑唰地飞出剑鞘，呼啸着飞进洞坑里，哧地深深扎进地里。 一声短促的尖叫从地面下传出，砰的一声，地面突然炸开一个地洞，一个小孩身影从地洞里蹦出来。 ——那好像并不是真正的小孩，被马灯灯光照到的脸长了络腮胡，面容看上去至少四十来岁，体型却不过一米高。 不等那人重新钻回地洞，一根碧绿的藤蔓便嗖嗖地卷过去，缠住他的脖子和四肢，猛地一勒，吊了起来。 “矮人？” 络腮胡矮子被勒得两眼发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感觉眼前有光芒和黑影在晃动，好不容易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禁有些意外。 眼前那俊美得和周围人都格格不入的青年，看上去明明是纯种的人类，也感觉不到魔法波动，但给人的感觉却比黑石之林的那个女巫更危险。 司律也挺意外，虽然知道这是个魔法位面，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西方矮人——福林加斯这一届的学生可没有矮人。 看了看山洞里的木箱，司律眉梢微微挑起，彬彬有礼地说道：“你偷了我们伯爵的金子。” 第53章 巨龙与女巫 “谁偷你们金子了？！” 矮人奋力挣扎，大声嚷嚷，嗓门粗哑得像一只历尽沧桑的鸭子，“这些金子上又没写你们的名字！我捡到了就是我的！呃！——” 藤蔓骤然收紧，把矮人勒得两眼一翻，脸色发紫。 “这些金子也没写别人的名字，我说是我们伯爵的，那就是我们伯爵的。”司律把地上的骑士剑拔起来，随手扔回给巴里恩骑士长，目光在所有木箱上一扫而过，“少了两箱。” 巴里恩接回剑，问道：“要审问吗？” “不必。”司律在周围缓缓踱步，低头观察着什么，很快便停了下来，手指一勾，缠吊住矮人的藤蔓分出一条，钻进地里，“矮人擅长挖矿，打地洞也是一把好手，既然没在山洞口看到痕迹，那肯定是走地道。顺着地道找过去，总能找到的。” 地面传出细微的震动，宛如有一条巨蟒在地下游走，搜捕猎物。 “触犯伯爵利益者，”司律温和微笑，“杀。” 被特训了一下午的骑士们条件反射跟着沉声喝道：“杀！” 不停扑腾的矮人都被惊得打了个哆嗦，停止挣扎，发现藤蔓真的找到了自己挖的地道，顿时慌了。 “等等！等等”矮人大叫起来，“别这么暴躁！这些金子本来就没人守着也没有任何印记，谁知道这是你们伯爵的东西！我可以还回来！你放我下来，我马上把金子搬回来！” “十六个，”司律一只手轻轻搭在藤蔓的主藤上，细细感应，“你有十六个同伴，是吗？” “别动手！我道歉！我向您和伯爵大人道歉！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是伯爵大人的金子！不是故意来偷的！” “别紧张，我没有要杀你们的意思。”司律温声安抚，藤蔓却猛地绷紧，地面也轰隆一声闷响，像是地下的巨蟒一口咬住了猎物，“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要不要来给我们伯爵工作？” “什、什么？” “我们伯爵现在正准备修建城池，需要一批能工巧匠。”司律道，“我知道你们矮人一族很擅长挖矿和铸造，所以诚挚地邀请你们来我们领地。” 轰隆—— 地面一声沉闷巨响，粗壮的藤蔓猛地一翻，地面泥块石头被翻了起来，拽出被藤须缠住的两口大箱子，和几个矮人。 矿坑里，藤蔓张牙舞爪，优雅俊美的青年站在藤蔓下，笑吟吟地说道：“考虑一下？” 矮人精神恍惚，心想，考虑？我还能怎么考虑？ 这明摆着没得选好吗！ …… 晚上九点半。 和秦弦、林翎散会后，温绒回到房间泡了个澡，出浴室时，司律已经在房间里，用小餐车把做好的蓝莓蛋糕和奶茶推进来。 “晚上好，伯爵大人。”敬业的司执事笑着背手躬身，“要来点小蛋糕吗？” “你居然还有时间做蛋糕？”温绒踩着拖鞋哒哒哒快步走过去，被司律用柔软厚实的毛巾盖住湿漉漉的脑袋，一顿揉搓，搓得他晃来晃去，猫耳朵都给搓出来了，下意识抬手抓住司律的小臂，维持平衡。 “零散时间做个小蛋糕绰绰有余。”司律笑道，“傍晚收获颇丰，除了二十四箱金子、两头野猪、三只鹿、十一只野鸡，还带回了十七个矮人。” “唔……啊？矮人？” “对，而且我还从他们口中问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司律把温绒的头发擦了有七成干，便收回毛巾扔到墙边的架子上，把人按到沙发里，拖过小餐车，“他们是从一个叫黑石之林的地方过来的，离我们领地有点远。原本他们是在那边挖矿卖给其他人，但今天上午，黑石之林来了一头红色巨龙和一个女巫，把黑石之林占为己有，他们打不过巨龙，只能离开。” 红色巨龙和女巫？这个组合…… “是阿尔娜和赛恩？” “我猜是的。”司律站在沙发后，摸出梳子给温绒梳理头发，顺便把猫耳的毛毛也梳顺，“我卜了一卦，这个考场也是阿尔娜的舒适区。” “我觉得这个考场是每一个福林加斯同学的舒适区。” “也是。”司律轻声笑了笑，张开手掌把一只猫耳轻轻拢在掌心，揉搓揉搓，“伯爵大人，一会儿用一下您的印章。” “嗯，在抽屉里你自己拿。”伯爵大人毫不在意地挖小蛋糕吃。 司律低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温绒毛茸茸的后脑勺，收好梳子，便转身去拿火漆印章，给早已写好的一封信盖上火漆。 盖好之后，他又走到窗边，吹了声口哨召唤来一只白色猫头鹰，让猫头鹰把信叼好，手指在它额头上点了点，留下一片金光，便挥手让它飞走了。 温绒随口问道：“你给谁写的信？” “萨沙伯爵。和他打个招呼，说他豢养的盗匪在我们手里，让他给我们交点赎金和赔偿金，如果不交，那我们就要打上门去了。” 温绒眨眨眼，吸了一口奶茶，“我觉得他不会交诶。” “当然不会，要的就是他不交。”司律关上窗，拉上窗帘，走回到温绒沙发后，“不然，哪儿来的理由给伯爵大人打下土地呢？” 温绒了然。 进入考场的第一个夜晚，恰好是满月。 明亮清冷的月光落在飞过夜空的白色猫头鹰羽毛上，夜风从荒凉的偏远领地上掠过，穿过一片黑石伫立的石林，在一头红色巨龙的头顶上盘旋一圈，轻轻吹拂起旁边女巫的裙摆。 恢复成巨龙形态的赛恩白天忙碌一天，赶走咋咋呼呼的矮人后，又在黑石之林修筑了不少石屋，天黑的时候，原本只有一座座黑色巨石的石林里，多了一个空荡荡的村落。 吃完晚饭的赛恩百无聊赖，瘫着晒月光，问道：“阿尔娜，真的会有人来吗？” 坐在巨龙尾巴上的阿尔娜手里拿着一副塔罗牌，懒洋洋地洗牌，“肯定会的。” 当发现这场考试的世界背景是西方魔法世界之后，阿尔娜激动了好一会儿。 终于轮到她的主场了！ 这次考不到前三简直天理难容！ 在看过考题后、又打探过一些消息后，阿尔娜便决定建立一个女巫协会。 协会基地选择在远离人烟的黑石之林，赛恩负责建房子，阿尔娜负责用女巫专属的手段给其他女巫发邀请。 然后从烈日当空到圆月高悬，黑石之林都只有他俩。 但阿尔娜并不着急。 “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女巫都是被排斥的，”塔罗牌哗啦啦地响，阿尔娜的声音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寂寥，“在这个时代也一样，女巫见不得光。” 巨龙扭过头，火红的双眼看着阿尔娜。 “没有人喜欢东躲西藏，一辈子都在流浪奔逃。我建立这个协会，也是想让生活在黑暗时代的女巫们，有一个能喘息的地方。不用担心自己突然被光明神殿抓走审判，也不用担心身份暴露连累别人。” 说着，阿尔娜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出生在一个好的世界、好的时代，所以我想给身处黑暗的其他女巫一点光明。” “哪怕这点光明微不足道。” 第54章 第一天结束 阿尔娜的声音一直都很平稳，但赛恩却觉得她好像难过得要哭出来了。 赛恩不会安慰人，只能用鼻头蹭蹭阿尔娜的脑袋。 阿尔娜抬手摸了摸巨龙的脸颊，望着夜空圆月，轻声道：“我知道这里只是人间镜里的一个碎片世界，不是我所在的世界，这段历史的未来也不会有我的存在，甚至可能不会有未来。但是……但是她们也是女巫啊，她们也在过着和那段历史相似的至暗生活。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说着，她闭上眼，嗓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我做不到……” “阿尔娜……” “我没事，只是突然感性一下而已。”阿尔娜重重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笑着抱住巨龙的脑袋，“我分得清虚实，也很清楚接下来的方向在哪儿。放心，这次我们的分数绝对不会低。” “嗯。”赛恩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阿尔娜的，“要不要再多建几个房子？现在这样够吗？” “不着急，慢慢来，反正现在才第一天。”阿尔娜说着，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眉梢微微一挑，从龙尾巴上站了起来，“有人来了。” 笼罩住黑石之林的结界泛起一阵银紫色波纹，一个裹着黑色长斗篷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阿尔娜和巨龙，又停下了脚步，静静站着。 “你好，我是阿尔娜·德林赫弥斯，这是我的伙伴赛恩。”阿尔娜彬彬有礼地颔首，“欢迎来到黑石小镇，你可以随便挑选一栋看得顺眼的屋子，在这儿住下来。虽然现在这里还很简陋，但在以后，这里将会是一处安全且繁荣的女巫专属之地。” 对面的女巫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站了片刻，忽然伸出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一团黑风化作上百只乌鸦，袭向阿尔娜。 赛恩眼底火光一窜，阿尔娜却抬手按住他的翅膀，没有任何动作。 乌鸦逼近的那一瞬，结界再次泛起波纹，刚扑腾出一截距离的乌鸦仿佛被无形的漩涡吸走，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仅剩一缕轻柔的黑风吹起阿尔娜的发梢。 女巫的肩膀也肉眼可见的往下塌了一点，像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压力，难以动弹。 阿尔娜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只友好地望着女巫，微笑甜美。 “我……”好半晌，女巫才开口说话，嗓子像是被砂子磨砺过，沙哑干涩得很，“我认可你。” 结界的波纹消失，无形的压力随之散去，女巫这才舒了一口气，把兜帽拨下来，露出一张风尘仆仆的疲惫脸庞。 “我是布妮丝，”女巫对阿尔娜欠了欠身，态度也客气了很多，“刚才的冒犯之举，我很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想试探我的实力，看看我没有没这个资格建立协会。”阿尔娜温和道，“现在你放心了？” 布妮丝轻轻点了一下头，神情也放松了许多，“不过我还是很好奇，现在几乎每个女巫都只求自保，不会多管闲事，为什么你要花这么大力气，建立一个基地？” “因为我有这个能力啊。”阿尔娜张开双臂，自信的、意气风发的神情，是布妮丝从没在其他女巫身上看到过的，“我有能力去做，也想这么做，所以我就做了。就这么简单。” 布妮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笑，说道：“我孤身一人，没什么牵挂，所以这次本来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看到不是陷阱，我就放心了。不过其他女巫可能短时间内不会来，你应该能理解她们。” “我知道，没关系，这里永远欢迎每一个想要安定下来的女巫。” 布妮丝点点头，转而看向周围的石头房子，“这些房子都可以随便选吗？” “可以。我和赛恩也不是很擅长造房子，所以这些房子只能勉强住人，你可以按自己的喜好随便改造。” “谢谢你们。” 布妮丝说着，便随意选了个房子，往地上丢了几颗种子，又倒了一瓶魔药。 几秒钟后，种子长成一片茂盛的藤蔓，简陋的石屋披上碧绿的嫩叶外衣，看上去也没那么粗糙了。 布妮丝走进荆棘围出的围墙里，和阿尔娜道了晚安之后，便进了石屋，交织的藤蔓像两扇大门自动合拢。 没多久，阿尔娜便看到石屋的窗口透出了灯光。 “我们也回去休息吧，赛恩。”阿尔娜转身爬上赛恩的脊背，抱住他的脖子，“今晚不会有其他人来了。” “好。” 巨龙扇动翅膀，卷起的气流把旁边新生的藤蔓吹得沙沙摇晃，他背着银发女巫腾空而起，往黑石之林深处最为高耸的那座石塔飞去。 黑石之林陷入一片寂静。 远在王都，一户小贵族家里，本该优雅体面的贵族老爷正在大厅破口大骂，气得跳脚。 “你到底学了什么东西把脑子学坏了？哪有女人向骑士发出挑战？！你还想当女骑士？哈哈！真是荒唐！荒唐！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丢多大的脸？！” 被他骂的正是应拥雪。 应拥雪入场时抽到的身份卡是王都小贵族小姐，家里兄弟姐妹一共五个，她排第三，其他四个都是原住民，不是考生。 在这个时代，贵族小姐处处都要恪守淑女的礼节，必须优雅，必须矜持，应拥雪忍了一天，最后在一个骑士对女子骑马姿势充满轻视的调笑里爆发，直接朝他发出挑战。 这里从来没有女子向骑士发出挑战的先例，那名骑士原本还嘻嘻哈哈的没当回事，只当陪贵族小姐玩儿。 直到他三连惨败。 丢了大脸的骑士对应拥雪阴阳怪气，被应拥雪打得爬都爬不起来，连带着他的同伴也被打了一顿。 在事态闹得更加严重前，应拥雪被临时父母强行带回家，关了一下午禁闭。 应拥雪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冷淡道：“丢脸？该丢脸的不是那个只会乱吠的家猪吗？一个骑士，连贵族小姐都打不过，他也好意思当骑士？” 贵族老爷被气得差点厥过去。 “以前没有女骑士，那从我开始有。”应拥雪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将会是第一个女骑士。” 第55章 玄门机械化农业起步中 贵族老爷这下真的差点被气晕了。 他哐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按着椅子扶手呼哧呼哧直喘，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女骑士……你还想当女骑士？！有谁会给你授剑？！” 应拥雪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新来的小公主，甄可爱。 其实应拥雪目前还没和甄可爱碰面交流过，知道甄可爱进了王庭成为公主，也是因为身份便利听到八卦。 但她毫不怀疑甄可爱会配合自己，给自己授剑。 哪怕她们在考场里是竞争关系。 不过现在不是授剑的时机，她还得等。 应拥雪决定接下来暂且按兵不动，等待时机，抬头看见贵族老爷真气得半死，只好过去给他倒杯水。 贵族老爷抬手就把杯子打翻了，“打消你那愚蠢的念头！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家里，重新学习淑女礼仪！” 应拥雪：“……” 学你个锤子。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回自己房间洗洗睡。 吵闹了一天的大陆随着夜色渐深而缓缓安静下来。 但也有个别倒霉考生还没能歇息。 某个教堂里，被迫加班的行诃神父正戴着假发、两眼鳏鳏地坐在告解室里，听一个老妇人忏悔。 行诃：…… 为什么他一个佛修会抽到神父身份卡啊！信仰冲突了！ 天知道这一天下来行诃憋回去多少个“阿弥陀佛”，面对教会里其他阴阳怪气、一看就六根不净的神职人员他有多想抡起降魔杵给他们一个醍醐灌顶！ 但他目前只是一个神父，真实身份还是考生，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暂且忍耐下来，顺便加个班。 听完老妇人的忏悔，行诃温和开解，把情绪重归平静的老妇人送走后，才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无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教堂里很安静，狭小的告解室里，只有行诃独自在昏暗中静静垂眸，面容平静悲悯。 这种生活是过不下去了。行诃冷静地想。必须要找个机会，把教会这股六根不净、还借助身份便利大肆敛财的歪风邪气给肃清。 最好把整个光明圣殿都整顿一遍！ —— 次日。 偏远领地的领主城堡里，主卧一片昏暗与静谧。 唰—— 厚重的窗帘忽然被拉开，清晨的曦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落在床上的一团毛茸茸上。 “咪呜……” 猫咪伯爵含糊不清地哼唧一声，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枕头下，继续睡。 “伯爵大人，该起床了。”司律站在床边弯下腰，一只手撑着床面，一只手按在伯爵大人毛茸茸的身躯上，一边趁机rua猫，一边轻轻推他，把他喊醒，“今天的事情有点多，您现在就得起床了。伯爵大人？” 猫猫闷在枕头里继续哼哼，用脚踹着按在自己肚皮上的手，踹了好几下都没踹开，反而被捉住脚爪揉肉垫。 “咪嗷——” 你们人类真是好烦啊。 猫咪伯爵被rua清醒了，爬起身来躲开司律的手，幻化成人形。 温绒坐在床上，困倦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下床去洗漱，“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早餐之后您要和秦弦林翎去一号试验田查看昨晚种植的成果，预计三个小时都会在试验田里。十点半左右会有其他贵族来访，不过我会给您把人打发走，您不必在意。十一点左右您要视察矮人队伍的工作，他们昨天晚上抵达领地，今天早上开始接手建造城池的排水系统。” 司律一条一条地汇报，温绒在浴室里一边洗漱一边听，越听越觉得累。 真麻烦啊…… 一个伯爵为什么还要干这么多工作？ “因为您除了伯爵，还是领地的领主啊。”司律微笑，“不过晚上您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休息，不必加班。” 说到加班，温绒就想起来了，司律这个执事几乎是每天工作16小时并且没有休息日。 他刚觉得有点惨，但想了想又感觉司律好像也乐在其中的样子。 洗漱完后，温绒从浴室走到衣帽间，换上司律已经给他搭配好的衣服。 因为今天要去试验田，司律没给他搭那些华丽繁琐的衣服，而是一套简洁干练的骑装，修身又不会过于束缚，很方便温绒在户外行动。 早餐之后，温绒骑上马去试验田，司律消失不知道跑去哪儿。 温绒也不在意，跑到试验田的观测塔上，跟早已在这里的秦弦林翎蹲一起。 “早啊伯爵，”叼着面包的秦弦往旁边让了让，腾出位置给温绒，“吃了吗？” “吃了。”温绒站过去，看了一眼他们面前的玄光镜，“在看什么？” “昨天晚上试种的小麦，”秦弦道，“这半块地用的是林翎的日月如梭符，这半块地用的是你的专门针对植物的生长加速阵法，目前来看两者差别不大，不过小范围内你的阵法效果更好，时间控制也更精准更灵活。大范围的话，用符会省事很多。林翎已经在画不同流速的日月如梭了。” 温绒看着玄光镜里昨晚刚种下、但现在已经成熟可以收割麦子，伸手点了点玄光镜，把画面放大，“感觉这小麦有点……营养不良？” “嗐，伯爵大人，这个时代的农作物肯定不如我们那边啊，”秦弦笑着喝了一口牛奶，“所以还得先杂交择优育种。问题不大，我们有日月如梭，一号试验田可以用来杂交育种，其他地继续种。” 玄光镜里，一台圆形的、长得像个超大号扫地机器人的收割机正在田里收割麦子，两旁的田垄上，负责农事的奴隶们目瞪口呆。 秦弦的效率真的没得说，一晚上把温绒要的机器都做好了——虽然看上奇形怪状，但功能依然强大。 甚至顺便把路铺了、城墙建了。 秦弦一开始还觉得在西方魔法位面发展玄门机械化农业很离谱，但现在反而觉得有意思了，种地种得比温绒还沉迷，兴致勃勃地给伯爵大人展示播种机、启动灌溉机和日月如梭。 这一茬种的是大豆。 同样长得像扫地机器人的播种机轰隆隆地在田里往返，开过去的下一秒，云朵一样漂浮在半空的灌溉机开始洒水灌溉，被埋在田里的日月如梭符被水激活，开始生效。 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土里冒出，迅速长成一片葱茏。 “为了保证地力，林翎还改了一下符箓的位置，埋进土里，”秦弦胳膊一伸，把旁边安安静静当摆设的林翎一把揽过来，大大咧咧地拍他胸脯，“只要符箓一失效，残余的灰烬就能当肥料，很省事。” 林翎浑身僵硬，显然很不适应和人勾肩搭背，嗓音也有点紧绷绷的：“嗯……但这样也会有一个隐患，就是站在上面的人也会受到日月如梭的影响，而且不可逆。所以在启动日月如梭时，所有人都不能在田里。” 温绒点点头，“一会儿我去设置结界，日月如梭启动前就把田里的人都踢出去。” 看着一片青葱的试验田，伯爵大人感觉仿佛看到了整个领地的荒地都变成肥沃的农田，这边一片大豆，那边一片麦子，远处还有水库，水里一群鱼。 种！继续种！ 第56章 东边基建，西边宫斗 温绒种地热情高涨，蹲在试验田里选种、播种、浇灌、收割，然后不停重复以上步骤。 五百张日月如梭符，一眨眼便被挥霍一空。 林翎震惊：“五百张符！你们拿去直接烧了当肥料吗？！” “但是现在的小麦亩产已经是最初的四倍了诶，”温绒催他，“再画一点，还有大豆要种呢，我想喝豆浆。” 秦弦：“五百张太少了，不如先来个一千……不，五千张吧。” “……”林翎再怎么不爱和人打交道，此时也想骂人了，“你以为我是印刷机吗？唰唰唰随便就能喷出几千张符箓？！” 温绒掏出两瓶回灵丹递给他，“给，黑巧克力味的。” 林翎沉默片刻，接了回灵丹，回城堡继续默默画符。 目前没了日月如梭符，种下去的农作物一时半会儿也长不了，温绒和秦弦也没干等着，跑去看还没搭建起来的养殖场和水库。 秦弦做的机器数量有限，而且他以前也没造过水库，得自己一点一点摸索试错，所以水库目前还只是一个大坑，像个大号池塘，养殖场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 “其实建厂什么的问题都不是很大，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领地人口不咋够。”秦弦唏嘘道，“目前我还能多造几个炼器傀儡干活，但有些活还是得活人来干，傀儡替代不了。” 温绒也明白。 而且就算他搞出高产量的农作物种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儿普及整个领地，因为领地还有一部分耕地是其他贵族和商人富农的，即使他身为领主，也没法干涉人家种什么、怎么种，只能先在自己的耕地上种。 再则，碍于当前的社会制度，他也不能直接把新培育的种子发给属民，如果想要，就必须买，而到底有多少人会来买种子，也说不好。 他们只有一个月时间。 “人都是趋利的，”温绒道，“我们先种着，只要他们看到我们的收获，总会有心动的一天。” 秦弦笑了笑，看着平凡普通的眉眼也流露出几分爽朗帅气来，“那我再做几个小型的耕地播种一体机，等着他们上门。” “嗯。” 温绒又回到试验田，林翎画符还没回来，他便先用阵法加快地里作物的生长，再进行择优杂。 忙活了一番，他忽然感觉到脖子上的玉铃铛轻轻晃动起来，散发出水一样的凉意。 “？”温绒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在提醒他该去做下一个工作了。 ——司律虽然人不在这边，但是他的提醒绝不会漏。 温绒撤去阵法，和秦弦打了个招呼，便骑上马往城里跑。 城里目前正在修建排水系统，司律从昨晚便安排打劫不成反被抓的盗匪奴隶们赶工，为了不扰民，还特意贴了消音符箓。 但奴隶们挖水沟的技术实在有够差，司律带矮人队伍回来时，矮人队长赫鲁鲁看着那条坑洼不平的水沟目瞪口呆。 当听到司律说是要挖排水沟而不是在城里种什么东西后，矮人赫鲁鲁忍不住让司律喊停奴隶们的工作，并恨不得立刻上手把奴隶挤下去，自己挖排水沟。 赫鲁鲁：这条[哔——]玩意儿也叫排水沟？放着让老子来！ 司律也没计较赫鲁鲁的出言不逊，让奴隶停手不再继续挖水沟、改为打扫垃圾后，便带矮人队伍到城堡旁边闲置的院子里，让他们休息，明天再挖。 于是今天一大早，赫鲁鲁便带着伙伴们开始动工挖下水道。 温绒从试验田里回到城里时，刚好是十一点，新建好的城门下，矮人队长赫鲁鲁正站着等待伯爵大人的视察。 “您好，伯爵大人，”一脸乱蓬蓬络腮胡的矮人有气没力地对温绒躬身，“司律执事让我在这里迎接您，请您视察。” 守城门的卫兵拉住马缰，温绒下了马，走过去，“进度如何？” “整个城池的下水道大致完成，排水口还差一点，您请跟我来。” 忙碌且敬业的伯爵大人便跟着矮人去检查即将建好的下水道了。 城池和周围新开垦出来的田地一片热火朝天，隔壁领地里，扛着猫猫头旗帜的骑兵队伍一路砍瓜切菜，势如破竹，直接打到了萨沙伯爵的城池下。 骑兵队伍后方，司律骑在马上，望着明显比猫猫伯爵的领地更富有、建筑更完善的城池大门，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他淡淡道：“进攻。” “是！” 骑兵队伍往两边分开，车轮碾过地面的轱辘声响起，在城楼上守卫们的惊惶目光中，一架攻城车被推了出来， 轰隆—— …… 砰！ 瓷器摔烂的清脆碎裂声响起，王庭后花园的走廊里，甄可爱侧头看着前一秒还被自己端在手里，后一秒就被来势汹汹迎面走来的二王子一巴掌掀翻砸在地上的瓷碗，心里啧了一声。 浪费粮食！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炖好的甜品啊！ “古林德勒家三个大臣被革职，是不是你搞的鬼？！”二王子恶声恶气地逼问道，“是不是你在父王耳边说古林德勒的坏话？！” “啊？可是，我也不认识古林德勒家的人呀。”甄可爱无辜地眨眨眼，柔弱地后退一步，“我以前也只是一个小小花农的女儿，除了照料花草，什么都不懂，也不认识古林德勒家任何一个人……哦，除了王后殿下和哥哥你。进了王庭之后，更是每天只呆在王庭里，哪儿也不去，我能说什么坏话呢？” “如果不是你，那为什么你来了之后父王就处处为难古林德勒？！你没来时父王可从来没有责难过古林德勒！” “可是，父王是君主，古林德勒是臣子，臣子为君主做事，没做好的话，被责备不是很正常吗？”甄可爱举起小折扇挡住半张脸，扇子外的双眼依然一片纯洁，“你到底是姓卡弥拉还是姓古林德勒？为什么总是要帮古林德勒家说话，却不帮父王分忧？哥哥？” 二王子顿时哽住，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愣是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憋了半晌，突然高高扬起手臂，对着甄可爱就要一巴掌扇下去！ 第57章 公主的未来 二王子的动作对甄可爱来说真的有够慢。 动作虚浮、关节不稳、慢慢吞吞，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久了完全没怎么锻炼过的样子。 甄可爱内心毫无波动，但也不想平白挨打，便掐着时机面露惊慌往后踉跄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恰到好处地避开扇下来的巴掌。 “凯恩！！” 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二王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站直，看向大步流星赶过来的国王，气焰顿时消了，“父、父王……” 国王快步走来，一把拉起地上的甄可爱，对着二王子怒斥：“你就是这么对你妹妹的？！” 二王子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在说：我才不承认她是我妹妹。 “蛮横跋扈、嚣张无礼、毫无仁爱之心！王后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德行！”国王骂道，“滚回你的宫殿！禁足三个月！” “父王？！”二王子错愕地抬起头，指着甄可爱说道，“明明是她先说古林德勒家的坏话！我找她问话有错吗？” “你妹妹从来没说过古林德勒家半句不好的话！倒是你，处处维护古林德勒，是想改姓古林德勒吗？” 二王子又一次哽住，“我、我……她……”地结巴了半晌，最后怒气冲冲地扭头跑了。 真菜。甄可爱心想。 看着二王子跑没影了，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被侍人打扫干净、只剩一片湿漉漉痕迹的地面，略带委屈地低声道：“我做了好久的甜品啊，本来还想给父王尝尝的，唉……” “你现在是公主，本来也不用做这些。”国王低头看着贴心闺女，语气缓和很多，“有受伤吗？” 甄可爱摇头，“没有，我又不是傻子，站在那里等挨打。唉，我再去做一份吧，父王您好像心情不太好，吃点甜食就能好很多哦。” “你这孩子……” 怒火冲天的国王很快便被甄可爱哄得眉目舒展，并跟她到她们母女俩居住的别苑去，坐了一整天。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一转眼便残阳西沉。 甄可爱坐在庭院的蔷薇花廊下，优哉游哉地修剪花枝。 曾经的王庭花农、现在的茉莉夫人，送走国王后走到蔷薇花廊下，看着女儿的目光有些复杂。 “可爱，你到底想做什么？” “嗯？”甄可爱头也不抬，继续修剪花枝插花，“为什么这么问？” 茉莉夫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虽然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千百倍，但是我总觉得很不安，好像周围有潜伏的危险在盯着我们……可爱，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看不透，但感觉得到，你好像想要争些什么。” 茉莉夫人性子软，说难听点就是懦弱，所以哪怕当初和国王有了露水姻缘，又生了个女儿，也依然默默无闻地继续当花农。 她很害怕变故。 咔嚓—— 剪刀把一枝粉玫瑰剪断，花头掉在凌乱的枝叶堆上。 甄可爱抬起眼帘，微笑着望向茉莉夫人，柔声道：“母亲，您只要在这里安心当夫人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我有自己的打算。” “可爱，你现在已经是公主了，”茉莉夫人劝道，“我们的生活已经很好了，真的足够了。” “母亲，不要把您的想法安在我的脑子里。”甄可爱的嗓音依然温柔，但说出的话开始变得强硬，“只当公主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都只是没有背景的平民，您觉得，王后殿下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吗？” 茉莉夫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即使是公主，也不是每个公主都有一样美好的未来。”甄可爱站起身，一只手抱着插满鲜花的花瓶，一只手拾起桌上孤零零掉在枝叶堆里的粉玫瑰，走向茉莉夫人。 “有的公主，终其一生只是公主；有的公主，会和其他王室贵族政治联姻，成为王后或者公爵夫人。而有的公主……”甄可爱笑吟吟地将粉玫瑰别在茉莉夫人耳边，眉眼笑意浅浅，嗓音温柔如水，漂亮可爱的脸在夕阳余晖下美好得像一幅画。 “将会成为女王。” 茉莉夫人顿时一震，惊愕地看着甄可爱。 甄可爱竖起葱白手指，抵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抱着花瓶步履轻快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当公主从来不是甄可爱的目标。 当女王才是。 有什么能比当国王更能刷身份值和名气值？ 赫莉女公爵再有地位，还能比女王更尊贵？ 只要她当上女王，不管司律和咪酱现在在哪里、是什么身份，她都能一手给捞起来直接带飞，区区请柬，只是她一句话的事。 虽然前头还挡着二王子、王后和古林德勒家族，但没关系，这里的王庭姻亲关系实在简单，而王后在王庭顺风顺水久了，宫斗技巧也完全不够看，甄可爱都觉得自己在这里搞宫斗简直像在鱼塘局炸鱼。 但话又说回来，古林德勒是老牌贵族，手握私兵，也不是好对付的。 “得想个办法，”甄可爱放好花瓶，站在窗前喃喃自语，“先搞到一支属于我的兵马。” 这时，一只圆滚滚的白鸟扑棱棱飞了过来，落到窗前。 甄可爱微微挑眉，看着白鸟爪爪上绑着的蝴蝶结丝带，沉思片刻，伸出手让白鸟跳到自己手上，然后取下丝带。 白色丝带在取下的那一刻变成一张纸条，落款赫然写着：应。 —— 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夜幕将整个大陆笼罩。 忙碌一天的温绒回到城堡时，消失许久的司律已经回来了，站在大厅餐桌旁，旁边几个女仆把晚饭端上来摆桌。 “欢迎回家，伯爵大人。”司律笑吟吟地上前来迎接，帮温绒脱下手套，“今天晚上吃烤鹿肉、虾仁炒蛋、菌菇汤、花椰菜、土豆丝和麦饭。另外，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温绒在旁边的水晶盆里洗了个手，随口问道：“什么好消息？” “今天我和巴里恩骑士长带兵到萨沙伯爵领地里抗议他对您的冒犯，”司律把椅子往后拖了拖，让温绒坐下，“他深刻了解到自己的错误，并对您表示歉意，把和我们领地接壤的三百二十一平方公里的土地赠送给您，作为赔礼。” 刚坐下的温绒：“……？” 跟过来蹭饭的秦弦和林翎：“？！！！” 合着你白天消失一天是去打仗了？！ 第58章 先吸猫再说 温绒原本想着把粮草准备好、再征点兵壮大军队，然后再去和萨沙伯爵掰手腕。 但是现在才过去一个白天，司律就已经打完了？？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大陆的面积和他们现世没法儿比，但是……这好像打得太快了吧？ 温绒有一种两国交战变成村头斗殴的复杂心情。 司律站在温绒椅子后方，细心地把口水巾给伯爵大人围上，微笑道：“用餐期间不适合说正事，伯爵大人，先吃饭吧，稍后我再喊巴里恩骑士长过来给您汇报。” 温绒：“……哦。” 伯爵大人低头专心吃饭，两个蹭饭的也乖乖吃自己的。 饭后，残羹剩饭被撤去，女仆送上葡萄汁和小甜品，秦弦和林翎自觉地把自己那份端上，迅速离开大厅回自己房里。 早已在城堡外等候的巴里恩骑士长走了进来，跟着温绒和司律走到书房里。 书房关上门，巴里恩单膝跪下行礼，“下午好，伯爵大人，请允许我汇报今日出兵的结果。” “说。” 巴里恩站直起身，一五一十地汇报。 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领地和萨沙伯爵领地接壤的地方都是贫瘠荒地，没什么人，只有零星的觅食动物，一路上也都没遇到对方领地的巡视队伍。 司律不知从哪儿得知一条隐蔽的路线，带着队伍绕过好几个村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进到对方主城，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了奇袭，他们这一次出征的人数不多，但因为带上了前一晚让矮人加急打造的攻城车，装备比较精良，以远远少于对方的人数，不到一小时就打进了城堡，拿到萨沙伯爵的赔罪书。 “此次出战26人受伤，无人死亡。”巴里恩一板一眼地说道，“除了拿到萨沙伯爵赠与的土地和32个奴隶外，另有57个平民主动迁徙到我们领地生活，司律阁下已安排人带他们下去安顿。” 居然还带了人口回来！ 好好好！ 温绒双眼发亮，仰头看向身侧的司律。 司律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弯下腰温声道：“出征队伍的奖赏已经发放了，受伤的兵士也不严重，都是轻伤。目前军队里没有专门的医生，不过以后我会安排的，到时候可能要辛苦伯爵大人了。” 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医生，但非常稀少，而且大多数是专门为贵族服务，平民们有头疼脑热小受伤时要么自己扛，要么去教堂祷告，军队里也没有正经军医。 虽然人间镜补充的考场规则里有规定不能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术法教给原住民，但医学常识又不属于术法，温绒完全可以自己写点教材培养医生。 而温绒也确实有这个想法。 搞基建怎么能不搞医疗？在规划图里他都把医院给规划上了。 温绒学的是玄门医药，人类西医常识只学了基础，但问题不大，那些基础知识放在这个时代也够用了。 他的领地，将会有这个时代第一座医院。 温绒忽然觉得兴奋起来。 这股兴奋持续了很久，直到巴里恩汇报结束离开城堡、温绒回到房间洗完澡，都还没消退。 夜晚，卧室里灯光柔和，恢复猫形的伯爵大人卧在床上，心情超好地踩奶。 司律坐在床沿给猫猫梳毛，看他伸着两只爪子在床上来回踩踩踩，忍不住伸出手把两只猫爪一捞，让爪爪踩自己手掌心。 猫猫也不在意突然伸过来妨碍他踩奶的手，继续踩踩踩，仰头细细地喵了一声。 “这么开心？”司律放下梳子，轻轻摸着猫脊背。 温绒喵里喵气地嗯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开心，可能是因为领地发展很顺利，也可能是因为司律配合得实在太好了——前面两场考试基本都是司律主c，小猫咪只需要跟着走就好，而这一次司律是给他打辅助，帮他完成他的所有想法。 没有被司律辅助过真的很难体会到这种舒爽，自己考虑到的，司律会完美完成，自己考虑不到的，司律会查漏补缺并且完美搞定，自己想到第一步，司律会自动补全后面二三四五步。 简直比梳毛毛还爽！ 猫猫左右甩甩大尾巴，咪呜一声爬起来，扭头撞进司律怀里，爪爪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脖颈上蹭来蹭去。 司律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慢慢拢起双臂把猫猫抱紧，侧过头把脸埋在厚实蓬松柔软的毛毛里。 这还是司律第一次看到猫猫撒娇。 虽然还有很多要补充考虑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和猫咪伯爵说……但是管他的，先吸猫再说！ 房里没外人，司律便没再刻意保持执事的基本礼仪，直接仰面躺在床上，让猫猫趴在自己胸口，舒舒服服地撸猫。 “光是建医院还不够，医生的人选还得好好考虑。”司律一边说，一边揉搓胸膛上趴着的猫咪，嗓音轻缓慵懒，从敬业执事变回了运筹帷幄的世家公子，“我个人觉得，可以试试看邀请女巫。” “喵？” “对，阿尔娜那样的女巫。在某个历史时间段，女巫是很受歧视的，恰好这个位面就处在这样的时代，女巫地位很低。如果我没猜错，阿尔娜会在这里建立女巫庇护所，黑石之林就是他们的基地。”司律轻轻拢住蓬松的猫尾巴捋了一把，被一尾巴抽在手背上，便知趣地不再抓猫尾，“矮人知道黑石之林的方位，我们可以让矮人引路，去找阿尔娜合作，雇佣女巫来这里当医生。” 猫猫陷入沉思。 每个女巫都会炼制魔药，这是她们的本命天赋，聘请女巫来当医生，确实是个好主意。 不过领地内的平民可能会排斥。 无所谓，他不介意当一个暴君，逼迫子民接受他的改革。 “还有商人。我今天在萨沙伯爵的领地里听到了一点消息，关于精灵商队。”司律闭上眼，修长手指缓缓捋着猫咪脊背，“精灵虽然不爱和外人打交道，但依然会有一支商队在大陆上行走，一来搜集大陆上的各种消息，免得因为消息滞后而挨打，二来也是为了挣钱。你猜，现在精灵商队的队长是谁？” “洛伊。” 用尾巴猜都能知道是洛伊。 司律轻声笑了起来，胸膛的震动传递到猫猫身上，让猫猫无意识地又开始踩奶。 毛茸茸的猫爪在司律的胸肌上一下一下地踩，司律被踩得有点想笑，嗓音里的笑意也愈加浓郁。 “对，是洛伊。所以我打算联系一下洛伊，发展我们领地的商业。” “伯爵大人，您的猫猫旗帜，必定会插遍大陆每一个角落。” 第59章 跑题了? 温绒觉得司律又在给猫玩尬的。 不过他已经快习惯了。 小猫咪继续在司律胸膛上踩踩踩，听他说准备制定的领地新律令。 大抵是司律的嗓音太温柔太好听，猫猫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地耷拉下眼皮，逐渐睡着了。 发现温绒睡着时，司律立刻停下来不再说话，动作轻柔地把猫猫放到床铺中央，低头亲了一口毛茸茸的猫脑壳，才悄无声息地起身吹灯，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还不算深，仍有不少人还在忙忙碌碌。 光明圣殿的某个大教区的教堂侧廊里，行诃和两个光明骑士不期而遇。 行诃：“……” 韩轶：“……” 考生骑士：“……噗！” 韩轶面无表情，旁边的剑修考生捂着嘴扭过头肩膀抖动，拼命忍笑但还是发出擦玻璃一样的笑声。 “对、对不起，我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的，”剑修考生一只手搭着韩轶的肩膀，咬着自己的指节，努力把嘴角压下去，“除非忍不住……噗！！” 行诃内心毫无波动，心想和尚戴假发有这么好笑吗？韩轶不就没笑？ 哦，不好意思，和尚他差点忘了韩轶天生不爱笑。 不爱笑的韩轶没有管旁边忍笑忍到抽搐的同学，直接问行诃：“请问可以帮我算一下拥雪现在在哪里吗？” 卜算同学方位不是难事，行诃也不废话，抬手掐算了一下，道：“在王都，一切安好，身份不低。” 韩轶严肃冷硬的面容略微舒展了一些，道：“多谢。若有需要帮忙的，韩轶绝不推辞。” “阿弥……客气了。” 见没别的事，行诃便离开了。 他这次来大教区其实有正事的。 光明圣殿的大教区共有七个，行诃之前所在的小教会，隶属于第五教区。 白天时，他带着收集到的小教会主教贪污的证据，来到第五教区总殿上告，成功扳倒了主教一党，自己上位。 行诃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看自己现在的地位值和名气值——地位值上涨了2点，目前是3，名气值上涨了1点，目前是1。 离拿到请柬的门槛十万八千里。 不过行诃倒也没太大意外，虽然从神父晋升成为主教，但他所在的教会是最低一级的，地位值和名气值没涨太多也在情理之中。 他还得继续努力往上升，争取下星期扳倒教区主教。 制定好新目标，行诃收敛心神，加快脚步离开。 韩轶和同伴也在往自己宿舍走。 同伴揉着笑得僵硬酸痛的脸，感慨道：“没想到你会问应拥雪的消息，如果是我，我肯定问能不能和他组个队。唉，刚才光顾着笑了，可惜。” 韩轶没说话。 “话又说回来，虽然应拥雪是你女朋友，但你也没必要什么都让着她啊。” 韩轶终于有了点反应：“让着她？” “对啊，你自己本身也实力不低，但前面两场考试你和应拥雪组队，你都在给她当陪衬，高光全让给她了。哥们，真没必要这么低声下气。” 韩轶停下脚步，眉头皱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让过她，”韩轶冷冷道，“拥雪表现亮眼是因为她本身就很优秀，不是靠别人让她。之前每一次考试她都是剑修第一，先不说我让不让，难道别人也都让她？她比我厉害，比我细心，脑子比我灵活，考虑得比我周到，我听她的指挥，配合她、给她打辅助，有什么不对？这和她是不是我女朋友无关，实力强的人本身就拥有话语权，她比我强，我就听她的。” 韩轶向来话少，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么一大串，噼里啪啦的，怼得同伴一愣一愣。 他还想好好掰扯一下对方为什么会认为应拥雪的高光全靠别人让，但转念一想，三观不同别硬融，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没再搭理对方，扭头直接走了。 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气，韩轶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傻胚。 他得早点找到应拥雪，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和傻胚搭伙了。 …… 赫莉公爵的领地主城，新开了一家酒馆。 酒馆主人是一个面容柔弱、楚楚可怜的少女，但开业第一天便把来闹事的混混打得鼻青脸肿、掏了一大笔赔偿金后才得以从酒馆大门爬着离开。 酒馆主人蓝樱：虽然我擅长阵法，不太会打架，但揍混混还是绰绰有余的。 蓝樱抽到的身份卡是平民卡，一个富商的私生女，富商虽然很有钱，但没有跻身贵族行列，于是蓝樱的初始值是两个零蛋。 在落地考场收集了一些消息后，蓝樱觉得自己这身份还挺好——富商所在的领地，恰好属于赫莉公爵。 于是蓝樱细心规划了一番，带着资金到主城买了铺面开酒馆，并聘请了几个兽人当服务员。 虽然才第二天，但蓝樱的酒馆生意还不错，她打听消息的能力也很强，搜集到了一些消息，自己拼拼凑凑，摸清了几个同学的动向。 得知温绒和司律在大力搞基建、甄可爱在王庭搞宫斗、阿尔娜和赛恩在搞女巫协会、洛伊在经商、楚流汐在王都第一大剧院开演奏会，蓝樱心想，他们这次是不是没有好好审题啊？怎么一个个都有点跑题了？ 题目的核心是赫莉公爵啊，他们虽然在努力刷地位值和名气值，但是为什么都不对着赫莉公爵使劲儿？探索分不要了么？ 看不透。 坐在柜台后方，蓝樱托着下巴，手里把玩着一支深红色的玫瑰，眉眼在暖黄灯光下显得越发无辜无害，柔弱得像一朵小白花。 但在酒馆里打扫卫生收拾桌椅的兽人服务员们没有一个敢看轻她。 “唉……”蓝樱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她打算攒多点钱，然后去拜访赫莉公爵，买个爵位——在这个时代，买爵位是很常见的，公爵有权赋予自己领地内平民一个爵位，虽然最多给个男爵。 但买爵位也不是随便买的，还得讨好公爵，把公爵哄高兴了，人家才乐意封爵。 于是蓝樱为赫莉公爵特意培养一株玫瑰——黑玫瑰。 赫莉公爵的称号是“黑玫瑰”，只是蓝樱在收集消息时，发现这片大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纯黑玫瑰，只有红得接近黑色的玫瑰。 蓝樱决定养一株真正的纯黑玫瑰，当敲门砖，在赫莉公爵面前刷刷存在感和好感度。 不过让她比较在意的一条消息是，赫莉公爵有个女儿。 第60章 离谱，但没违规 赫莉公爵今年三十多岁，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这不是什么秘密，随随便便就能打听到。 赫莉公爵的丈夫是某个大贵族，两人政治联姻，很多年前就病逝了，赫莉公爵便独自带着身体不太好的女儿在城堡生活。 比起早死的老公，蓝樱更在意的是赫莉公爵的女儿——虽然目前所有消息都没什么特殊的，但她还是有一种直觉，赫莉公爵的女儿很重要。 蓝樱把深红玫瑰花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半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剪影，温婉文弱的气质和酒馆格格不入。 算了，不着急。她心想，反正这场考试足足有一个月时间，她可以慢慢探索，太着急反而容易翻车。 “老板，大堂打扫好了，大门也关上了，阿布去扔垃圾了。”长着棕色狗狗耳朵和尾巴的高挑女兽人走到柜台前，“还有什么活儿吗？” “嗯？没有了，去休息吧，如果肚子饿可以去厨房找点吃的。”蓝樱抬起头来柔柔一笑，随手把玫瑰花插在旁边的花瓶里，站起身来，离开柜台，“我也先去休息了。” “老板晚安。” “晚安。” 随着酒馆的灯熄灭，黑暗完全笼罩住整个领地。 因为这次考试时间太长，第一周考生们基本都老实做人，没闹出太大幺蛾子。 即使是野心勃勃准备篡位的甄可爱，表面上也是老实的。 几个考生里，阿尔娜的地位值和名气值涨得最快，有最早进入黑石之林的女巫做担保，她的女巫协会迅速壮大，大陆90%的女巫都不远万里奔赴黑石之林，原本荒芜苍凉的黑石之林也变得草木葳蕤、生机勃勃，粗犷蛮荒的黑石建筑和葱葱郁郁的花草藤蔓相映生辉，成为女巫小镇独有的风景。 阿尔娜无法把自己在现世学到的知识教给这里的女巫，但她能给这里的相关魔法书写注解，把自己的理解、对错误语句的修正一条一条斟酌着写下来，和其他女巫进行学术讨论，引导她们思考。 她这无疑是踩着考场规则左右横跳，但真要深究也算不上违规。 于是眼界和学识远超这个时代所有女巫的阿尔娜，在女巫中彻底成名，成为女巫中的领头人。 赛恩作为她的龙，蹭她的热度，地位值和名气值也跟着水涨船高。 接着便是楚流汐——当前风靡王都的音乐大师，当初首秀便俘虏了整个王都的贵族和平民，第二次演出吸引到国王，成为国王钦点的第一演奏家，虽然婉拒了进入王庭成为王室专属乐师，但反而让国王对他更加欣赏，每当楚流汐开音乐会，国王都会亲自来捧场。 身为公主的甄可爱地位值涨得快，但名气值涨得很慢很慢，目前还不如楚流汐有名。 温绒的领地发展得很好，良种和农业机械都以有偿租借的方式借给领地的贵族和有田的平民，如果想加速农作物的生长成熟，也可以购买日月如梭符。目前整个领地的农业水平远超其他地方，连奴隶都能吃饱，甚至吸引了周围领地的平民迁移过来定居。 他们联系上了洛伊，顺利和精灵商队建立起商业联系，再过几天，温绒专门建造的商业广场就可以正式开业了。 不过，猫咪伯爵和司执事都认为应该闷声发大财，便暂时没有把名声传开。 他们还得抓紧时间发展兵力，多聘请几个炼金术师来打造轻甲和武器呢。 可不能节外生枝。 应拥雪依然没有太大动作，只偶尔出门骑马溜达一下，找当初嘲笑她的那名骑士的麻烦，把人打一顿，再神清气爽地回家。 行诃又一次成功扳倒顶头上司，自己上位，成为第五教区的大主教，还刷到了教皇的印象分。 目前，双值唯一达到及格线的就是行诃。 但很奇怪，他并没有收到赫莉公爵的请柬。 第一周结束的晚上，脱下大主教外袍的行诃在自己富丽堂皇的新屋里点开了虚拟光屏。 “卡bug了？”他皱眉沉思，温厚端静的脸因为戴了假发而显出几分世俗的俊美，双眼仍是一如从前的平静悲悯，满带佛性，“还是请柬本身就有延迟？又或者双值其实还不够？” 想了一会儿，他觉得卡bug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其他同学都不是省油的灯，在这里搞风搞雨让人间镜焦头烂额到出bug，那可太正常了。 但其他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还是得继续往上升升，双值能刷多少算多少。 总不能刷满了都还不发请柬吧？ 行诃摘下假发，摸着自己的光头走进浴室，准备洗洗睡，明天继续上班。 —— 考场外。 人间镜第三考场内外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考生们在里头过了一周，在现世其实也才过了一天。 不重要的时间被人间镜自动略过，播放出来的画面基本都是考生们的硬核操作。 不得不说，这个考场里表现亮眼的考生还真不少，广场的玄光镜分屏都快不够用了。 诸葛娴感慨道：“阿尔娜真是个好孩子，相信大家都很能理解她的想法和做法吧？法理不外乎人情，小镜大人也是因为体谅阿尔娜，才不追究她的行为吧？” 旁边挖雪糕吃的小女孩面无表情道：“不是。不追究是因为她拿捏住了分寸，没有真的违规。人间镜内只讲规则，不讲人情。” 诸葛娴唰地抖开羽毛蕾丝小折扇，遮住半张脸笑了起来，“哎呀，阿尔娜确实很聪明啊，看来前面两场考试是因为环境不适应才没发挥好。来，让我们再看看烫门考生司律三人组。嗯……说真的，我还是觉得有点离谱，我能理解华夏小猫咪对种地的执着，但是司律和温绒是不是干得有点夸张了？我总觉得下一步他们就要推翻奴隶制了。” 童镜继续面无表情吃雪糕：“没有违规。但等他们出来，我会制定新的规则，禁止考生在考场里进行跨时代改革，改变考场的社会形态。” 诸葛娴笑得眼睛都弯了。 第61章 双标的人类 考场内第八天。 温绒给自己放了假，在城堡里休息。 正好洛伊的商队这两天也在主城里，筹备过几天的商业广场开业事宜，暂时忙完的洛伊便到领主城堡里蹭吃蹭喝。 ——洛伊是货真价实的精灵，精灵的优点他有，精灵的臭毛病他也有，当初刚来，看到城里有矮人在打工时，脸上的嫌弃意味简直要溢出来，后面看到温绒和司律，又觉得也不是不能合作。 打着领结的猫咪伯爵怪漂亮的。 他就喜欢漂亮的东西。 休息日的节奏和时间仿佛都变得慢慢吞吞，领主城堡的后花园里，摆了两张桌子、三个躺椅，支起两把超大遮阳伞，洛伊和秦弦躺在躺椅上惬意地喝冷饮，林翎不喜欢人多，便在自己房间里睡觉。 前边不远处，温绒正在操控秦弦给他做的家务机器人搭葡萄架，旁边还放着一个蛋壳型落地秋千。 洛伊喝了一口奶茶，对温绒道：“伯爵，今天可是休息日，你怎么还在这儿忙着搭这个建那个？来喝奶茶啊。” 坐在操作舱里的温猫猫：“嗯，等会儿就喝，差不多搭好了。” 外头的城池修建已经完成，水库、工厂、试验田也都分出了专门的队伍负责，绝大部分工作都走上了正轨，温绒的工作量少了很多，于是便开始倒腾自己的城堡。 前院种蓝花楹，树下种紫色风信子；后院挖水池搭假山做小瀑布再养点鱼和荷花；侧边空地种葡萄搭竹架做成走廊，另一边再搭一座流水曲觞的大凉亭，既能喝茶小憩，又能烧烤打火锅，甚至还有一个猫爬架。 原本古朴的城堡现在都变得清新休闲适合养老了。 机器人在温绒的操作下迅速搭好了竹架，再种下洛伊给的精灵之森特有葡萄种子，浇水催长，眨眼间葡萄便开始飞速发芽、抽藤，爬满竹架，变成青葱的绿藤花廊。 温绒最后把秋千往花廊里放好，才把机器人上的灵石取走，关闭机器人，从操作舱跳下去。 一直守在旁边的司律张开手臂接住跳下来的小猫咪，rua一把毛茸茸的脑壳，转身走到遮阳伞下，把猫猫伯爵放在空着的躺椅上，自己半蹲在躺椅旁边，端着插了吸管的奶茶喂猫猫。 不知道是因为这里气温偏低，还是因为司执事照顾得太好，最近温绒有点爆毛。 脑袋上长了两簇毛毛，宛如小犄角，端坐时的形态也从比较长的锐角等腰三角饭团变成了圆滚滚的等边三角饭团，毛茸茸得仿佛自带柔光滤镜。 看上去就手感超棒。 旁边躺椅上的洛伊看着含住吸管嘬奶茶的猫猫球，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一把。 手才刚伸出去，一阵细微的呼啸声忽然响起，洛伊迅速缩手，一根纤细的碧绿藤蔓从他手前咻地挥过去，差一点便要抽在他手背上。 “边界感，洛伊阁下。”敬业的司执事提醒道。 洛伊：“……” 精致高傲的精灵冷哼了一声，从桌子上拿了一份水果拼盘吃。 秦弦叼着吸管，一边喝奶茶一边看这个时代的炼金术相关书籍，看得很入神，偶尔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望着虚空，片刻后转头对洛伊道：“你们精灵生命之树的树汁，卖吗？” 洛伊：“滚。” “好嘞。”秦弦利索地应了一声，遗憾地把书翻了两页。 吨吨吨喝了大半杯奶茶的猫猫抬起头，立起毛茸茸的身躯，喵了一声。 司律翻译：“黑石之林的女巫到领地了吗？” “还没。”秦弦道，“按寒鸦的速度，现在应该刚到黑石之林。” 温绒重新坐回去：“喵。” 寒鸦是秦弦最新炼制的飞行灵器，一共有七只，外表看上去是黑色金属乌鸦的模样，隐隐散发着寒气，又低调又炫酷。 女巫小镇的名气逐渐传开，司律和阿尔娜已经联系上了，半辈子都在颠沛流离躲避追杀的女巫们不太相信外人，对于温绒他们聘请自己去当医生持怀疑态度，直到昨天才松了口，愿意过来试一试。 于是温绒让秦弦派出刚炼制好的寒鸦去黑石之林把女巫们接过来。 但黑石之林离领地距离不算近，一个往返还是得花两天时间。 温绒想了想，决定再给自己多放一天假，等女巫们到领地了，他再上班。 半颗草莓送到嘴边，猫咪伯爵张嘴啊呜一口吃了，仰头看着旁边端着果盘的司律，毛茸茸的漂亮小猫脸上出现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司律温声问道，“不喜欢草莓吗？” 确实不太喜欢，温绒一直觉得草莓吃起来有一种香皂味儿，但他纠结的不是这个。 他感觉到司律身上有黑魔法的痕迹。 那点痕迹很细微，连身为精灵的洛伊都没察觉，但温绒对司律的气息太熟悉，司律有一点变化小猫咪都能敏锐察觉到。 虽然不是很懂司律在学什么黑魔法，但是猫猫还是蛮担心司律一个不小心学劈叉了被反噬重伤。 毕竟他们玄门和西方魔法是两个体系。 猫猫有点想问司律在搞什么，但又觉得司律没和他说应该有自己的考量，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点点头喵了一声：嗯，不喜欢草莓。 司律摸了摸猫脑袋，然后把果盘里的草莓都挑了出去。 旁边的洛伊冷漠瞥去，心说还让我注意边界感，怎么你自己倒是毫无边界想摸就摸呢？ 双标的人类。 “卧槽！” 秦弦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块不停闪烁的暗红色宝石，“寒鸦遇到危险了！” 温绒立刻抬爪拍了拍司律，司律迅速掐算一番，道：“没事，有惊无险，是阿尔娜的机遇。” 猫猫和秦弦这才放下心来。 洛伊由始至终都没太大反应，优雅地躺在躺椅里，凉凉道：“放心好了，阿尔娜可是我们福林加斯的优等生，人虽然矮，但战斗力不比你们学宫的甄可爱差。赛恩没脑子又胆小怕鬼，但好歹是巨龙，他俩联手，我都打不赢。” 虽然洛伊是在夸阿尔娜和赛恩的实力，但那嘴还挺欠。 猫猫觉得洛伊和楚流汐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第62章 女巫的尊严，不可践踏! 黑石之林一百多公里开外的山谷里，被突袭而紧急迫降的寒鸦停在山坳中。 前方是整整五十人的光明圣殿骑士，天空盘旋着一只狮鹫，甚至隐约可见金色的光束交织成巨大的网，在空中张开，蓄势待发。 寒鸦上的女巫们绷紧神经，下意识看向面前的阿尔娜。 阿尔娜这次随行就是预测到这一路不会风平浪静，对埋伏在这里的光明骑士队也不觉得惊讶。 追杀女巫的主力军从来都是光明圣殿。 理由千千万，但在阿尔娜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信仰——其他种族的信仰，光明圣殿管不着，但女巫本身是人类，不仅拥有超越普通人类的能力，还不信仰光明神，在光明圣殿看来，无疑是可恶的异教徒，是人类中的背叛者。 “真是傲慢的东西。”阿尔娜冷笑，手一抬，召出魔杖，“赛恩——” “明白！” 站在她身边的赛恩纵身跳下寒鸦，半空中身体燃起一团熊熊火焰，下一秒，缭乱火舌中传出龙啸，火红巨龙张开翅膀从火焰中飞出，直直冲向高空的狮鹫！ 光明骑士长吹了一声长长的哨声，空中的狮鹫躲过巨龙，转而朝女巫们扑来。 同时，五个射手从队伍中上前，齐刷刷拉开弓，金光凝成箭矢出现在弓弦间，同样对准了女巫。 “布妮丝，”阿尔娜离开寒鸦，在半空中悬浮，冷静道，“你先带大家去温绒伯爵的领地，这里我处理就好。” 作为第一个加入黑石之林的女巫，布妮丝很了解阿尔娜的实力，当下也不多废话，重新启动寒鸦，带着伙伴们飞上天空。 扑向女巫的狮鹫被巨龙一翅膀拍飞，光明骑士队伍射出刺眼光箭，阿尔娜高举魔杖，紫色宝石绽出紫色星光，半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紫色魔法阵，在闪烁的星光中分层，一个往高空升，一个往地面压下。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动手。 一个魔法阵镇压下光明骑士的光箭，另一个魔法阵挡下扑来的狮鹫，七架寒鸦腾空而起，载着女巫从两个魔法阵中间的空隙急速飞行。 轰—— 两个魔法阵被撞击出暴烈的气流，光剑消弭在魔法阵的紫色星图中，寒鸦被气流冲得剧烈摇晃，但没有偏离航线，在紫光中呼啸飞远。 在寒鸦上努力稳住自己的布妮丝回头望去，看见紫红渐变的魔法阵线条在迅速往四面八方延伸，最后布满整个山谷，火红巨龙在高空中与狮鹫厮杀。 布妮丝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没看清过阿尔娜的实力。 铺天盖地的魔法阵中燃出龙焰，阿尔娜左眼变成了赤红色，双臂张开，魔杖悬在她面前，散落细碎星光。 咚的一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狮鹫重重摔在光明骑士队跟前，巨龙落在阿尔娜身后，张开翅膀护卫着她。 轰——地动山摇，魔法阵封锁了整个山谷，龙焰迅速沿着魔法阵蔓延开来，熊熊燃烧。 光明骑士们早已经撑起圣光防护罩，但魔法阵里的威压出乎意料的强，居然连骑士长都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紫光和火焰中，阿尔娜冷漠道：“女巫的尊严，不可践踏！” “狂妄的异教徒！”骑士长咬牙握住手里的剑，竖在身前，剑身散发出乳白色光晕，落到狮鹫身上。 队伍左右两边的光明骑士向天拉弓，射出金光剑雨，嗖嗖地扎向遮天蔽日的魔法阵。 阿尔娜面前的魔杖还在不停地洒落紫色星光，星光落到地上的魔法阵里，又升腾起丝丝缕缕的淡紫色雾气。 砰——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从天空传来，魔法阵碎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 与此同时，地面魔法阵的雾气凝结成型，幻化出足足有旁边山丘那么高的半个蛇发女神虚影，阿尔娜的颈侧也随之浮现出银白色的蛇鳞。 天空中，金光从魔法阵碎片的缝隙间射出，迅速吞没了魔法阵，一只巨大的白鸟虚影从金光中俯冲下来，像极速坠落的太阳，清亮唳声传遍整个山谷。 在能把人刺瞎的极致光明中，赤红巨龙抬起翅膀护住自己的女巫，为她承担天空压下的沉重威压。 阿尔娜一动不动，眯起眼看着再次瞄准自己拉开弓的光明骑士们，抬手朝他们一指。 蛇发女神睁开火红双眼，抬起手臂抓向光明骑士。 巨龙也双翅一扇，直直向上飞起，冲向白鸟虚影。 轰隆！！！—— 紫色和白金色的光团炸开，整个山谷几乎在光芒中湮灭，山体崩塌、溪水蒸发、草木被焚烧成灰，所有人的身影都被吞没。 再看不见其他。 …… 寒鸦一路疾驰飞行，终于飞到了领地边缘。 寒鸦上的女巫们好奇地往下看，看见大片大片的农田、菜地、工厂，和一个巨大的水库，还有农田里奇形怪状的金属物体，忍不住发出惊讶的轻呼。 “这位伯爵还招揽了炼金术师吗？”一个年轻的女巫惊叹道，“那些炼金傀儡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收割麦子。” “天哪，他们用魔法种地？！那些麦子长得好快！” 女巫们叽叽喳喳，最前头的布妮丝没有加入讨论，心里却有些感慨。 以前从来没想过女巫也能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不用东躲西藏，不用餐风露宿，甚至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被别人聘请，有一个正当的工作。 真好。布妮丝心想。 寒鸦掠过农田和田间的木屋，飞到主城，自动通过主城的结界，往领主城堡后方的树林飞去，缓缓降落在林子里的一片空地上。 女巫们离开寒鸦，刚踩到草地上，便有一个骑士朝她们走来。 刚躲过光明骑士追杀的女巫们不由自主地紧张警惕起来。 “我是温绒伯爵麾下骑士，欢迎诸位到来。”骑士抬起手按在左胸膛上，颔首行礼，“伯爵大人已经为诸位准备好美食，请跟我来。” 年轻女巫们依然有点紧张，纷纷看向布妮丝。 布妮丝倒是不紧张，对骑士回了礼，说声“有劳”，便转过头安抚同伴们：“不用害怕，相信阿尔娜大人。” 她们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不能不相信为她们遮风挡雨、手把手引导她们前进的阿尔娜。 第63章 我要被通缉啦～ 女巫抵达领地时，已经是下午，洛伊早已离开领主城堡，温绒正在秦弦的工作室看他刚做出来的骑士专用轻甲样品。 “寒鸦回来了？”感应到寒鸦归位的秦弦立刻放下手里的肩甲，“我去看看寒鸦有没有损伤，这次是在应急状态超速飞行，我怕核心出问题。” “喵。” 猫咪伯爵坐在高脚椅上，看着秦弦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垂在椅子边缘的大尾巴轻轻晃了晃，又仰头望向司律。 “阿尔娜和赛恩还没到，应当是在给女巫们断后。”司律伸手把猫猫抱起来，离开秦弦的工作室，“女巫们吃饭休息至少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丽芙会带她们去客房入住，工作的事情可以等明天再说。” “咪。” 这个时间段已经是傍晚，温绒也不太想加班，而且今天本来也是休息日，小猫咪摆个烂多正常。 温绒把脑袋搁在司律肩膀上，圆圆的蔚蓝猫猫眼眯成细长的弧线，张嘴打了个哈欠，露出洁白的小尖牙。 “困了吗？” 温绒倒也没困，就有点不得劲，走出秦弦工作室大门时，粉色鼻头动了动，仰头看天空，“喵——” 要下雨了。 司律也跟着抬头看看布满乌云的天，“看样子是大雨。” 十来分钟后，天空传出被厚重云团捂得沉闷不清的雷鸣，大雨倾盆。 这片领地向来少雨，这么大的雨势很少见，原住民们窝在家里，有人在屋檐下兴致勃勃地看着雨幕，有人苦恼地里的作物会不会被淹死，也有人趁机冲进雨里，把沾满泥土的农具洗刷干净，再顺便把狗子也洗了。 温绒不喜欢下雨，太潮湿的空气会让他觉得毛毛也潮了，黏糊糊，不干爽，让猫心情不虞，不想动弹。 但本该在卧室飘窗的猫窝里趴着的伯爵，已经在窗前盯着雨幕看了好久了。 雪白毛绒的猫咪立起身躯，竖着耳朵，垂着的大尾巴勾起尾巴尖，两只爪爪扶着窗户玻璃，一动不动。 司律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出来看见飘窗上的望雨猫，忍不住笑起来，走过去问道：“在看什么？” 猫猫严肃道：“喵。” 这场雨好像不太对劲。 司律伸出手，摸摸猫肚肚，“哪里不对劲？” 温绒沉思半晌，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一动不动了好久，才喵出一个司律说过的词：非时之雨。 这场雨不应该下，或者说，本不该下这么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绒总觉得雨里带着如有若无的黑暗气息，有点像这个时代的黑魔法。 说到黑魔法，温绒便想起来司律好像也在私底下琢磨什么黑魔法，原本他不太想问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场雨的影响，他忍不住扭头看向司律，喵喵喵地问：你是不是在研究黑魔法？ 司律眨眨眼，大方地承认了：“对，在研究恶魔召唤阵，睡觉前随便琢磨几分钟。” 猫咪有点疑惑：“咪？”你这是打算召唤恶魔，组建恶魔大军吗？ “不是，其实我到现在也还不太确定，都是尝试。”司律双手一捞，把猫猫从窗前捞走，“走吧，阿尔娜快到了。” “喵。” 雨势依然很大，即使有马车，城里重建后的马路平坦宽敞，也依然不适合出门接人。 但问题不大，阿尔娜和赛恩身上有猫猫头徽章，可以直接穿过城门结界，进入城池。 温绒幻化人形，和司律在大厅里等了不到几分钟，外头庭院的结界便轻微波动了一下，狂风乍起，吹得暴雨横飘。 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从天而降，半空中忽然变成人类的模样，落地后直接往大厅走来。 早已被司律吩咐过的骑士和女仆们没有阻拦他们。 啪嗒啪嗒的湿漉漉脚步声迅速接近，人影也变得清晰，赛恩扶着阿尔娜走进来，刚张嘴想喊温绒，便被阿尔娜踩了一脚，条件反射地闭上嘴。 “您好，尊贵的伯爵大人，很抱歉让您久等了。”阿尔娜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笑道，“告诉您一个坏消息——我干掉了光明圣殿第七教区的25个光明骑士。” 温绒：0.0 阿尔娜语气欢快：“我即将被光明圣殿通缉啦~” 温绒：…… 他的领地就在第七教区里。 这个时代，光明圣殿的权力隐隐压王权一头，一队光明骑士死在他的领地里，圣殿完全有权无视国王直接派兵来攻打他。 但……那又怎样呢？ 他的领地原本就是最偏远最荒芜的，连光明圣殿都懒得派人过来，以致于他领地里的教堂连个正经神父都没有，光明圣殿在他的领地里几乎没有掌控力。 而领地的子民们，如今比起光明圣殿，还是更信仰让荒凉领地变得富饶、所有人不愁温饱的领主。 温绒想了想，道：“没事，通缉就通缉吧。客房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的。”阿尔娜魔力透支，也有点撑不住了，“提前和您说晚安，伯爵大人。” “晚安。” 看着阿尔娜和赛恩跟着引路的女仆走出大厅，往城堡另一边走，温绒也回头看看司律，“我们也回房间吧，雪糕还有吗？我想吃。” “好的，这就给您拿。” 暴雨还在哗啦啦地下了，不止黑石之林和猫猫领地，几乎整个大陆都在下雨。 光明骑士的死被暴雨掩盖。 黑玫瑰城里，一朵真正意义上的纯黑玫瑰花在一家酒馆里被培养出来。 玫瑰从花到枝叶都是黑色，枝干和叶子在灯光反射下隐约能看出些许墨绿色的微光，花瓣倒是纯正的浓黑色。 蓝樱不觉得这株纯黑玫瑰花有多好看，而且比起玫瑰，她还是更喜欢樱花和蓝花楹。 无所谓，赫莉公爵喜欢就行。 现在敲门砖有了，钱也攒够了，蓝樱准备明天就去拜访赫莉公爵。 希望明天能停雨。 蓝樱细心地用法阵继续养着玫瑰，再三检查确定没问题了，才吹灭灯，听着窗外哗哗的大雨声入睡。 轰隆—— 一声沉闷雷声响起，惨白的电光一闪而逝，黑玫瑰城堡被照亮一瞬，下一秒便又重新沉入黑暗和大雨中。 黑暗的主卧里，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地面散落好几根熄灭的白蜡烛，一个披头散发、身形枯瘦的黑衣女人趴在地毯上，有些疯疯癫癫地摸索着周围画着奇怪线条的纸张，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回应？嗬嗬……宝贝你等等妈妈，很快妈妈就能把你找回来了……” 第64章 不要质疑小猫咪 王宫里，甄可爱正在坐在房间里，就着灯光看一沓信纸，应拥雪在旁边喝花茶。 前些天，甄可爱在王宫里彻底站稳脚跟后，便和应拥雪接上头了，成为小公主闺蜜的应拥雪偶尔会入王宫陪小公主喝茶。 再顺便给小公主带来外头的消息。 这一沓信纸都是应拥雪在外收集到的信息，有关于古林德勒家族的，有整个王都的兵力部署，还有关于光明神殿、其他王爵领地的消息。 有了甄可爱给的傀儡蝴蝶，应拥雪打探消息十分方便，如果不是身份受限不能走太远，她甚至想去黑玫瑰领地也打探一番。 “不用太急着去黑玫瑰领地，”甄可爱慢悠悠地说道，一边看着信纸，一边端起花茶喝了一口，“这场考试有身份限制，很多人都无法亲身到黑玫瑰领地打探，我们不会比别人落后。” 应拥雪道：“但也不排除会有人直接放弃现有身份，直接到黑玫瑰领地去。” “对，不过有这种气魄的人应该不多，大家惯性思维，还是会选择先按部就班刷地位值和名气值，把第一小题做完再说。而且……” 应拥雪抬起头看她，“而且什么？” “你知道黑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甄可爱侧过头，见应拥雪摇头，轻声笑了起来，“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 应拥雪嫌肉麻，眉头皱了起来，“但我认为人间镜不会喜欢这种情情爱爱的狗血戏码。” “哎呀~情情爱爱怎么就不能当考场主题呢？又不是没有轰轰烈烈感天动地的爱情。而且你不也在和韩轶搞些情情爱爱么？”甄可爱笑得花枝乱颤，笑了好一会儿才回归正题，“赫莉公爵的称号是黑玫瑰，我打听过，是因为她长得美，并且有一头漂亮的黑发，平时也喜欢穿深色的裙子，所以有了这个称号。如果联系一下考场规律，再发散一下思维，我觉得这个称号是在暗示赫莉公爵是恶魔。” 应拥雪沉思起来，“但是光明圣殿对赫莉公爵并没有敌意，也没听说过赫莉公爵做出过什么很恶魔的事情，黑玫瑰领地一直以来也都风平浪静。” “当初百桑镇前期也是风平浪静，不妨碍后期姜大小姐开大，让整个镇子沦陷。” 应拥雪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这样的话，第二道题很大概率还是生存题，比如让我们活到舞会结束。” 猜题是优秀考生的必备技能，甄可爱也觉得还没刷出的第二题应该是生存题。 “唉，可惜这里不是我们熟悉的环境。”甄可爱叹息一声，“多少有点束手束脚了。” 应拥雪道：“那就先专心做第一题。你打算什么时候造反？” 甄可爱又笑了起来，她觉得应拥雪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有时候很有一种别致的幽默感。 “我什么时候要造反了？”甄可爱笑着说道，“要造反的，明明是古林德勒，不是吗？” 应拥雪面无表情。 甄可爱优雅地整理桌面上散乱的信纸，“古林德勒现在有实权的大臣只剩两个，他们会比我们更着急，二王子本来也就是急性子，他们忍不了多久的，最多再过十天，他们就会起兵。” 说着，她屈指弹了一下手里的信纸，“他们已经开始悄悄调动私兵了，不是吗？” 她不紧不慢地把信纸折叠起来，手腕一翻，信纸悬浮在空中，燃烧起来，燃烧后的灰烬也没有乱飞，依然悬浮在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挤压成一颗球。 “我亲爱的父王陛下太过平庸，王权被光明圣殿压制，手里的剑也不是自己握着。古林德勒权势滔天，光明圣殿野心勃勃，王室地位岌岌可危。”甄可爱轻声慢语地说着，站起身来把虚空中的灰球送到盆栽旁边，翻手把灰烬压进花盆里。 “既然他不敢、也没有能力改变现状，那不如让我来好了，让我成为斩除王室心腹大患的刀，让我成为卡弥拉第一位女王。” 甄可爱张开双臂，微微仰起头，双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微光，“高呼吾名，甄可爱——” 应拥雪：“…………” 少打点游戏吧你。 —— 大雨下到了后半夜才停。 第二天天亮后，地上的积水都已经退去，只剩下一片片水痕，树叶花草还有些湿，缀着晶莹的水珠。 温绒带着休息好的女巫们到了刚建好的医院，秦弦跟在旁边，给女巫介绍医院里的每个区域。 候诊大厅、诊室、药房、住院部、手术室、实验楼。 虽然因为时间紧急和空间有限，医院没有建得很大，但也五脏俱全。 女巫们擅长制作魔药，但也只会制作魔药，对诊断、针对性用药、急救处理这些医学知识是完全不会的。 当知道自己要开始学习这些听都没听过的知识时，一个年轻的女巫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们要学习这些呢？如果一个人肚子疼，我们做一瓶可以止疼的魔药给他喝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查清楚他肚子疼的原因？”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温绒这才开口：“因为肚子疼也有很多原因，可能是吃太多，可能是吃到不该吃的东西中毒了，还可能是内脏出了问题。如果只是给他止疼，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让他肚子疼的原因，万一他的病因是内脏发炎溃烂出血，反而可能因为感觉不到疼痛后不再注意身体，病情恶化，最后死亡。” “我聘请你们，是因为你们对制药有独特的天赋，学起来应该也比其他人快，但如果你们不想遵守我的规则，可以现在就回黑石之林，我会让秦弦送你们走。” 女巫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没有一个人离开。 “既然选择留下来，那就要记住，”温绒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话却难得强势，“不要质疑我。” 阿尔娜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没什么大碍，此时也跟过来了，忍不住感慨原来好脾气又温吞的小猫咪也有强势的时候。 还挺帅。 第65章 黑玫瑰公爵 带女巫们在医院走了一圈熟悉地形后，温绒便开始给她们上课了。 上课地点在实验楼的标本室，一起上课的除了女巫们，还有几个通过考试考进来跟着学习的人类。 第一堂课学的是系统解剖，秦弦搬出两架人体骨骼标本时，连女巫们都吓了一跳。 秦弦嘿嘿一笑，“放心，这是我做的教具，不是真的人骨。” 学生们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不是真的人骨，但实在太逼真了，整个解剖教室看上去就很……让人担心会被光明圣殿一锅端了。 像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黑魔法。 温绒才不管他们忐忑不安的表情，走到骨骼标本旁边便开始讲课，“今天我们学的是人体系统解剖，骨骼与肌肉篇，明天学内脏，然后是诊断学、常见病。后期女巫的课程会和其他人分开，跟着阿尔娜学习魔药学，其他人跟我学外伤处理和急救。” 阿尔娜喝着魔药，站在教室外趴在窗口探头瞧，心想伯爵大人啊你真的不怕违规吗？ 但仔细想想，人间镜补充的规则指的是“术法”，这种人类世界的医学知识，好像不包含在“术法”里。 她之前引导女巫们学习魔药，不也没被判违规么。 就是这场考试结束后，人间镜又要补充考场规则了。 阿尔娜忍不住唏嘘起来：补丁复补丁，补丁何其多。 她胡思乱想间，温绒已经开始上课了。 穿着一身简单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的少年伯爵站在白森森的骨架旁，沉着冷静、条理清晰地给学生们讲课，平时看上去乖巧温吞的少年脸，此时也变得有些严肃清冷，很有严师的感觉。 赛恩也挤在她旁边跟着看热闹，看了一会儿，低头小声问道：“温绒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精力给他们上课？这场考试明明只要刷够地位值和名气值，拿到请柬不就好了吗？给他们上课好像对考题意义不大诶。” “嗯，对考题意义不大，但对这里的人意义很大。”阿尔娜也侧过头，小小声说道，“人口稀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医疗条件不行，温绒在这里搞医疗，就能保证以后人口增长，领地有更多的人口，也就能越繁荣。而且知识不是一次性的，哪怕是我们结束考试离开这里，温绒留下的医学知识，也能在这里流传下去，让这里的人类都能受益。” 赛恩有点明白了，“所以他不是为了考题，而是为了这里的人类。” “对。”阿尔娜说着，轻轻笑了一下，“倒是很有他们医药系老教授心怀万民、慈悲恻隐的作风，听说温绒就是那位老教授养大的。如果我没记错，那位老教授五六年前就退休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顿了顿，阿尔娜又道：“虽然考试要以得分为主，但是如果眼睛里只看得到分，其他的都不闻不问不管，未免太过无趣了。温绒这样也挺好的，是一只心软的小猫咪呢~” 刚说完，心软的小猫咪皱着眉抬头看向他们，显然对他们在外头嘀嘀咕咕很不满，一个字没说，眼神写满“再吵就滚出去”。 阿尔娜和赛恩齐齐一缩脖子，不再瞎聊。 与此同时，一位眼里只有分的考生已经走进了黑玫瑰城堡的大门。 城堡里种了很多深红色玫瑰，此时花开得灿烂，空气里都是玫瑰的香味。 蓝樱抱着一盆通体黑色的玫瑰，跟着女仆走在庭院的石板路上，不着痕迹地观察周围。 很安静。 虽然城堡里的仆人不算少，但每个人的动作都很轻，也没有人闲聊，都在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 安静得有些压抑。 但除此之外，蓝樱没看出什么猫腻。 黑玫瑰城堡有点大，光是穿过前院就花了好几分钟，蓝樱跟着女仆穿过城堡大厅，走进会客厅，又坐着等了好一会儿，赫莉公爵才姗姗来迟。 穿着黑色丝绒长裙的女人脚步轻缓，动作优雅，身形清瘦高挑，一头乌黑长发盘成低低的发髻，哪怕消瘦得脸颊都有些凹陷，也依然能看出她惊人的美貌，甚至因为她眉眼间氤氲不散的淡淡哀伤、憔悴，显出几分别样的破碎美感。 像风雨摧折后的玫瑰。 蓝樱站起身来，提着裙摆低头行礼：“日安，尊贵的公爵阁下，我是蓝樱，很荣幸能得到您的青睐，感恩您的仁慈。这是我为公爵阁下精心培育的礼物。” 赫莉公爵轻轻点头，目光从桌子上的黑玫瑰盆栽上一扫而过，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坐到椅子上，轻声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很淡，既不盛气凌人，也不温和亲切，只有一种对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的冷淡。 听得出赫莉公爵懒得社交，蓝樱便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道：“我想向您讨一个小小的爵位，除了这盆玫瑰，另有十箱金币、八桶美酒是我的谢礼，已经送到您的城堡里。” 赫莉公爵轻轻点了一下头，对金币和美酒也没太大兴趣，“可以，下午我会让执政官给你男爵印章和宅邸。” 蓝樱赞美了一通赫莉公爵的慷慨仁慈，适可而止地打住彩虹屁，提出告辞。 赫莉公爵让一个女仆送蓝樱到门口，又吩咐另一个女仆抱起黑玫瑰盆栽，离开会客厅往楼上走去。 走到庭院半途，蓝樱忽然对送她的女仆笑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就好。” 女仆没有回应，依然走在她后侧方。 蓝樱浅浅地吸了一口气，保持笑容，也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在女仆的陪同下穿过庭院，走出黑色铁艺大门。 蓝樱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巷子拐角时，城堡大门才缓缓关上。 大门关闭的前一瞬，一阵风吹来，把一片小小的花瓣吹进门缝里。 花瓣借着风势在空中飘荡，从前院飘到侧边花丛里，落在一棵树下。 片刻后，花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蓝樱的身影。 往身上贴了一张隐身符，蓝樱在树影里抬起头，望着古朴恢弘的黑玫瑰城堡，双眼轻轻眯了一下。 第66章 猫说完就死了 蓝樱想起城堡哪里不对劲了。 赫莉公爵明明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但城堡里完全看不出有年轻女孩生活在这儿的气息。 庭院花草葳蕤生机勃勃，身处其中却又觉得死气沉沉。 就算赫莉公爵的女儿生病不方便走动，城堡里也不该这么死气沉沉的，相反，应该会更活泼鲜亮一点——因为要哄大小姐开心。 蓝樱站在树影里，心想，难道赫莉公爵和她闺女关系不好？但是也没听说过她闺女不在城堡里住啊，关系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像灰姑娘后妈那样把人赶到阁楼里住吧？ 蓝樱打算在城堡里探查一下，顶着隐身符放轻脚步沿着城堡外慢慢走，仰头观察每一扇窗户，试图在一堆相差无几的窗户里找到属于大小姐卧室的那一扇。 城堡很大，房间也多，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窗户之间有什么区别。 蓝樱皱起眉，思考片刻，掐诀召来一阵风，踩着风扶摇直上，准备近距离观察一下。 她小心地在城堡外墙摸索，确定了二楼全是客房，便继续往上查。 却没看到一缕黑气从城堡下方沿着墙迅速攀爬上来，凝结出一只五指极其细长的手爪。 啪—— 那只手一把抓住蓝樱的脚踝。 蓝樱大惊，刺骨的寒气一瞬间从脚踝遍布全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一把扯了下去！ 砰！！ 身躯重重砸在草坪上，蓝樱差点喷出一口血，呼吸都停滞了。 “蓝樱小姐，”轻飘飘的、有些沙哑的淡漠嗓音响起，一道阴影笼罩住被细长黑影缠住一条腿的蓝樱，“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蓝樱脑子嗡嗡作响，喉间满是血腥气，眼前一阵阵发黑，模糊的视野里，一袭黑丝绒长裙的赫莉公爵站在旁边，手里拄着一根漆黑的、分不清是木制还是金属的手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灰绿色的双眼里冷光幽幽。 蓝樱这一下摔得不轻，哪怕是修士身体比凡人强很多，一时半会儿也爬不起来。 她眼睁睁看着赫莉公爵举起手杖，泛着冷光的杖尖对准她的胸口，狠狠扎下来！ 哧—— 手杖扎下的一瞬间，蓝樱的身躯化作一片粉色花瓣，被风吹散，消失不见，手杖穿过花瓣，深深扎进草坪里。 …… 城堡外，一家酒馆里。 楼下大堂热闹嘈杂，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悄然无声。 一阵风携着粉色花瓣从窗口吹进房间里，花瓣落到床上，蓝樱的身躯凭空出现。 虚幻的身影迅速凝实，蓝樱睁开眼的下一秒，便撑起身体扭头朝床外喷出一口血。 “咳——咳咳咳咳！” 她一边咳嗽一边熟练地把手伸到枕头旁边，摸出一瓶药，倒出两颗药丸吃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的咳嗽慢慢停了下来，颤抖沉重的呼吸声也平缓许多。 “呼……果然还是猫医生的药效果最好。” 不枉她进考场前花那么多钱买一堆药。 蓝樱趴在床上虚弱地轻轻喘息，头发散乱，脸色依然苍白，下唇被血染成深红色，原本便柔弱无辜、楚楚可怜的气质显得更加破碎脆弱。 她半垂着湿漉漉的眼睫，冷静地想：大意了。 在拜见赫莉公爵时，蓝樱没从对方身上看出什么异常，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所以在探查城堡时，她用的是普通隐身符。 没想到赫莉公爵根本不是普通人，蓝樱还没探查出什么来，便差点死在她的手杖下。 还好蓝樱谨慎惯了，永远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才捡回一条命。 虽然伤得不轻，但蓝樱并没觉得后悔，甚至觉得还挺值——至少她确定了赫莉公爵不是普通人。 脑子里飞快复盘、推测，最后蓝樱得出了一个结论：赫莉公爵会黑魔法。 可惜蓝樱对西方魔法了解不多，即使看出来赫莉公爵会黑魔法，也看不出对方用的是哪方面的黑魔法，只能猜测，或许和她的女儿有关。 看样子还得查一查赫莉公爵的死鬼老公。 蓝樱缓缓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慢慢闭上眼睛…… 卧槽！等等！ 蓝樱突然诈尸一般猛地睁开眼。 她被赫莉公爵发现踪迹，那爵位呢？她倾家荡产还赔上半条命买的爵位呢？！还能给她吗？！ 蓝樱这回真的要厥过去了。 ——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会过得很快。 巴里恩骑士长结束了今天的训练，离开骑士营，往家里走。 骑士队和领地军队的日常训练方案都是司执事一手制定，最开始巴里恩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折磨他们，咬牙坚持下来后，感觉好像也不是不能承受，而且训练效果确实很好，现在的骑士队，简直比光明圣殿的骑士还要出色。 饮食、环境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走在干净平整的街道上时，巴里恩都觉得恍若隔世。 明明才过去了一个星期。 巴里恩面上严肃冷硬，心里感慨万千，走过街道回到家里时，发现弟弟巴瑞已经在家了。 他记得，弟弟前几天通过了伯爵的选拔考试，今天是上课的第一天。 “回来了？”巴里恩走进客厅，“伯爵阁下亲自给你们上课，感觉怎样？” 瘫坐在椅子上的巴瑞两眼无神，呆滞地望着巴里恩片刻，突然蹦过去双手捧住巴里恩的脑袋，胡乱摸索，念念有词：“额骨一块、颞骨两块、顶骨两块、枕骨一块……” 巴里恩：“？？？” “呜呜呜呜，记不住，根本记不住……为什么骨头也有那么多名字啊呜呜呜呜……” 巴里恩：“……” 学傻了你。 没好气地把弟弟的手拍开，巴里恩上楼回房，准备洗澡。 天色逐渐暗下来，夕阳完全沉下，余晖把半个天空的云染成橘红色，整个世界也都浸在一片火色中。 暮光穿过窗户，落在城堡主卧床上，瘫成猫饼的猫咪伯爵也被染上橘色。 猫咪伯爵一动不动，仿佛有一条小小的猫形魂魄缓缓从它头顶上方飘出。 给人上课好累啊…… 小猫咪他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真的好累啊…… 猫说完就死了.jpg 司律推开门走进来，看着床上即使瘫也瘫得蓬松漂亮的小猫咪，忍不住笑了起来。 “伯爵大人，辛苦了。给您带来一个好消息：您派去黑玫瑰领地打听消息的矮人传回消息了。” 第67章 黑玫瑰的女儿 猫猫没有回应，尾巴也不动，只有耳朵轻轻抖了两下。 司律轻轻关上门，把小餐车推进来放好，坐到床边揉搓猫饼。 猫尾巴轻轻扫动两下，依然没吭声，也没别的反应。 司律把半融化的小猫奶油捞起来，抱在怀里，一边喂他吃晚饭，一边告诉他矮人传回的情报。 “赫莉公爵十八岁与王都一个贵族联姻，二十岁生了一个女儿，叫贝拉，二十八岁丧偶，带着女儿居住在黑玫瑰城堡，从此不再出门，至今已有六年。” 猫猫安安静静地把喂到嘴边的大虾仁吃了，尾巴左右扫扫表示自己有在听，好半晌才轻轻地喵了一声：赫莉公爵的丈夫怎么死的？ “病逝。”司律捏着毛绒柔软的猫爪爪揉来揉去，服侍猫咪伯爵用餐的同时，也不忘趁机占点便宜，“那家贵族似乎有什么家族病史，都挺短命，所以贝拉也从小体弱多病。赫莉公爵带走女儿后不到一年，那家贵族便陆续死完了。” 猫咪伯爵陷入沉思：“唔……喵呜？” “要问卜？先吃完晚饭吧。” 温绒便乖乖专心吃晚饭。 领地的农业、养殖业都发展起来后，伯爵大人的伙食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油爆大虾、盐焗鸡、清蒸鱼、红酒炖牛排、葱花炒蛋、花椰菜、蘑菇汤等等，每天三餐不重样。 吃得小猫咪都爆毛了。 一顿饭吃完，温绒疲惫的心情也缓和许多了，从一滩奶油猫饼重新变成圆润的三角饭团，端坐在床上，准备问卜， 司律拖出小凳子坐在床旁边，摸出龟甲，等猫猫提问。 温绒想了想，问道：“赫莉公爵的丈夫是因病而死吗？” 司律摇起龟甲，倒出骨币时，感觉到轻微的阻力，但也不太明显，骨币顺利掉在猫猫面前，“是。” 温绒又问：“赫莉公爵丈夫的死因，仅仅是因为病吗？” 司律再一次占卜，这次受到的阻力明显强了不少，“不是。” 温绒沉思半晌，抬头望着司律片刻，喵了一声：就到这里吧。 “不问了？”司律把骨币收回龟甲里，见小猫咪摇摇头，轻笑着摇起龟甲，“那我帮你问。赫莉公爵的女儿贝拉，还活着吗？” 话音刚落，龟甲便猛然窜起一簇黑火，司律像被当胸射中一箭，脊背弓起，眉头紧皱，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紧紧抿着的唇缝间迅速渗出血来。 猫猫咪嗷一声蹦过去，落地幻化人形，半跪在司律身边，手掌贴在他后心。 司律握着龟甲，一只手掐诀，翻手压在龟甲上，然而那簇阴冷刺骨的黑火不但没熄灭，反而卷上司律的手掌，顺着手臂往上蔓延灼烧。 温绒迅速一指按在司律手臂上，将蔓延的黑火扼制，指尖散发出柔和的金光，一点一点吞噬掉黑火。 司律一动不动地盯着黑火，直到最后一缕火蛇被金光吞噬，才猛地深吸一口气，往后一仰，倒在温绒臂弯里，脑袋靠着他单薄的肩膀，克制地咳嗽着，唇间鲜血一阵一阵地涌出来，领口都被血染透。 “我都说不用继续卜了。”温绒小声嘀咕，但也没有埋怨的意思，毕竟司律受伤也是为了帮他问卜，他还不至于这么不知好歹。 司律努力稳住颤抖的呼吸，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温绒也没再说什么，专心给他疗伤，稳住伤势后，又把他半扶半抱弄到床上，让他侧躺着免得血呛进气管里，最后喂了两颗药。 司律侧躺着含住药，梳成马尾的长发铺在枕头上，蜿蜒旖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虚弱地轻声道：“贝拉已经死了，并且死于黑魔法……” “黑魔法……”温绒若有所思，“贝拉已死，为什么外界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贝拉从小就身体不好，很少出门，赫莉公爵秘不发丧的情况下，外界不知道也很正常。”司律的呼吸逐渐平稳，动作缓慢地撑起身子，“我身上很多血，别弄脏了你的被子……” “躺着。”温绒抬手按在司律胸膛上，把他按回床里，顺手给他打了个除尘咒，把身上的血迹清理掉，“弄脏就弄脏，反正洗床单的人也不是我。” 司律轻声笑了一下。 虽然吃了药，但被反噬的伤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虚弱的司律很快便陷入昏睡。 温绒轻手轻脚地去把灯灭了，恢复成猫形，踩着厚实的地毯走到飘窗边，咻一下窜上去，钻进圆形猫窝里。 黑夜里，小猫咪的双眼映着窗外的月光，幽幽发亮。 他想，贝拉的死是因为黑魔法，那使用黑魔法让贝拉身亡的人，到底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母亲呢？ 还没刷新出来的第二题肯定是生存题，那最后的boss，会是赫莉公爵，还是贝拉呢？ 小猫咪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在猫窝里团成球，爪爪缩在胸前，闭上眼睡觉。 此时，夜还未深。 很多人都还没歇下。 结束了一整天勾心斗角的行诃主教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疲惫而安详地躺下。 行诃：早安晚安，不如我先入土为安。阿弥陀佛。 虽然早就知道光明圣殿内部一团败絮，但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一个诚心供奉光明神的神职人员，还是很让行诃愕然。 这要是放在他们无厄寺，那些六根不净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家伙早就被送进戒律堂了。 唏嘘。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败絮，给了行诃很多机会，现在的行诃，已经是第五教区的大主教了，再往上一步，就是中心圣殿的枢机主教。 可惜的是第五教区离黑玫瑰领地有点远，行诃没办法亲自到黑玫瑰领地去探查消息，堪因果也不是千里眼，没办法隔着十万八千里看到赫莉公爵身上的因果。 到目前为止，行诃掌握的消息少之又少，只知道赫莉公爵结了婚，丧了偶，带着女儿独居。 据说赫莉公爵是光明神的虔诚信徒，当初还在王都时便经常到教堂祷告，后来生了女儿，更是几乎天天到教会打卡，为女儿祈祷。但自从丧偶后，赫莉公爵带着女儿离开王都，长居黑玫瑰领地，好像就不再出门了，连教堂也没再去过。 信息太少，行诃提取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只能暂时作罢。 他现在比较苦恼的是，明明自己的地位值和名气值都已经达标，为什么赫莉公爵还没给他发请柬？舞会还没开始准备吗？ 还是说人间镜的bug还没修复好？ 要不他还是再继续努努力，爬到中心圣殿当枢机主教试试吧…… 第68章 魔鬼的信徒 黑玫瑰领地的一处久无人居的小贵族城堡里，在下午时分迎来了新主人。 蓝樱带着一群兽人员工忙碌了一下午，天黑了才把家搬好。 虽然蓝樱偷偷探查黑玫瑰城堡被逮住，但赫莉公爵依然履行了先前的承诺，给了蓝樱一个男爵虚衔，并把闲置的小城堡也给了她。 看到自己的地位值超过及格线一小截后，蓝樱才松了口气。 虽然有点小意外，但问题不大，她最初的目标依然达成了。 只不过名气值还差不少，她得继续努努力。 “蓝樱姐姐？蓝樱姐姐？你在发什么呆啦？再不吃的话，阿布他们可就要把肉都吃光了哦！” 细细软软的声音让蓝樱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旁边长着兔耳朵的漂亮正太，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吃完了就再做。” 为了庆祝蓝樱成为男爵、获得一座漂亮的小城堡，酒馆的兽人员工们在帮她搬好家后，又给她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举办搬家宴。 兽人们性格简单热烈，菜还没吃两口，酒先喝空了两缸，两个兽人勾肩搭背地离席给大家唱歌，热闹得很。 蓝樱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老板，”高挑的女兽人乔妮给蓝樱倒了一杯酒，问道，“刚才你在想什么？” “嗯……我在想，赫莉公爵长得可真美啊。”蓝樱端起酒杯，温声细语，“她应该很爱她的丈夫吧，她那么美，又是公爵，只要她愿意，她就能有很多很多俊美的情人，但是她到现在都还是自己和女儿住，身边一个男人都没有。” 乔妮抓着一根鸡腿撕咬，轻轻哼笑了一声，“爱个屁。” “嗯？”蓝樱眉梢微微挑起来，悄无声息地布下一个隔音结界，“为什么这么说？” 乔妮脸颊有点红，显然是喝了酒，精神也有点松懈下来，凑到蓝樱身边把那些本不该在黑玫瑰领地说出来的秘密都给她说了。 “赫莉公爵是陛下的堂妹，你知道的吧？” 蓝樱点点头。 “但是贝拉小姐真正的父亲，也是陛下。” “……？！”蓝樱愣了一下，“我草……” 贵圈真乱？！ 乔妮喝了一大口酒，继续小声和蓝樱分享秘密，“赫莉公爵和陛下的秘密后来被王后殿下发现，在王后殿下的威逼下，赫莉公爵嫁给了王都有名的病鬼侯爵。但是，嫁人又阻止不了赫莉公爵继续和陛下那啥啥……啊哈，我怎么知道？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在王都和我妈妈一起卖花啊。” 蓝樱收敛起惊讶的表情，继续认真地听。 “后来赫莉公爵怀了孕，生了贝拉小姐……那个病鬼侯爵根本没办法让人怀孕，想也知道贝拉小姐是赫莉公爵和陛下的孩子……嗝。”乔妮扭头捂着嘴打了个气嗝，砰砰砰地捶了一会儿胸口，才转回来继续八卦，“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赫莉公爵的丈夫没几年就病死了，原本赫莉公爵能继续留在王都生活，但王后殿下不同意，陛下也保持沉默，于是赫莉公爵就带着贝拉小姐离开王都到领地来了。” 蓝樱若有所思。 她之前搜集到的消息里有说赫莉公爵的老公整个家族都病弱，她还以为贝拉小姐身体不好是遗传，现在看来，应该是近亲厮混造成的。 赫莉公爵她老公的死感觉也有点猫腻，就算有家族病史，也不应该在短时间内一整个家族的人都死完……该不会是陛下动的手吧？ 这时兔耳正太罗比也凑过一个脑袋，“我也听说过这件事，而且我还听说，赫莉公爵的丈夫一家，其实是死于黑魔法哦。” 黑魔法？ 蓝樱想起来自己被赫莉公爵逮住时，对方身上传来的恐怖压迫感。 莫非是赫莉公爵亲自动手杀了丈夫一家？为什么？为了自由吗？ 蓝樱感觉信息量越来越大，赫莉公爵的秘密越查越多。但这也是好事，秘密越多，她能获得的探索分越高。 喝了一口酒，蓝樱放下酒杯起身离席，往楼上书房跑去，准备把目前已知的消息全都捋一遍。 客厅的兽人员工们早已习惯她神神秘秘的样子，都没太在意，继续高高兴兴地喝酒唱歌。 兽人们的歌声不怎么好听。 最好听的乐声，此时正在王宫。 王宫偏厅里，被封为第一乐师的楚流汐正在给国王弹琴。 楚流汐的名气值现在已经超过及格线了，地位值在他答应国王的邀请，成为王室首席音乐家时，也刚好达到及格线，考场的私人通知也发了过来。 【通知：你已成为王都大名鼎鼎的音乐家，你的名气连远在黑玫瑰领地的赫莉公爵都有所耳闻。赫莉公爵打算邀请你参加下个月的舞会，请柬即将寄送，请耐心等待。】 楚流汐弹着琴，慢悠悠地想，他应该是第一个拿到请柬的人吧？ 总算超过司律那家伙一回了。 可惜司律放弃了最初的身份，不然他还能撺掇国王把那个子爵的爵位夺了，给司律添点堵。 楚流汐有点遗憾，指下的琴声却更加婉转优雅，让人如痴如醉。 整个偏厅的侍者们都像个木头人，目光涣散地直愣愣站着，国王也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双眼毫无神采。 楚流汐弹着琴，轻声问道：“陛下，赫莉公爵有什么秘密吗？” “赫莉……”国王呆滞地喃喃道，“赫莉她……是魔鬼的信徒……她杀了霍莱，她用黑魔法……杀了霍莱……” 霍莱？楚流汐想起来了，赫莉公爵的丈夫就是霍莱。 “赫莉……”国王还在喃喃念叨，“我的亲爱的赫莉……我最美丽的情人……” 楚流汐：“……？？” 什么玩意儿？赫莉公爵不是也姓卡弥拉吗？ 肮脏的渣男，做你的噩梦去吧。 楚流汐指尖一动，琴声换了个调子。 国王在琴声中闭上眼帘，歪倒在椅子上陷入沉睡，神情有些不安，额头也逐渐渗出汗水，显然已经噩梦缠身。 楚流汐抱着琴，悄无声息地退出偏厅，离开王宫。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楚流汐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来。 第69章 叛乱 次日清晨，猫猫睡醒时，司律已经恢复正常状态了。 看着兢兢业业半跪下来伺候自己穿靴子的司律，坐在床沿的温绒仔细盯了他一会儿，确认他伤势确实好了，脸色也很正常，才放下心来。 司律仿佛感觉到温绒的目光，给靴子绑带打好蝴蝶结后，抬起头来对温绒笑了笑，手掌顺势在他小腿肉上捏了一把，温声问道：“怎么一直盯着我？” 温绒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又忽然想起自己因为沉迷种地而遗忘的一件事，“对了，你的地位值和名气值还差多少？” 温绒自己是不太愁地位值和名气值的，他这段时间努力发展领地，现在地位值已经超过及格线，名气值只差一点点，只要他们和洛伊的精灵商队合作把秦弦的机器、林翎的符箓卖出去、再打打广告，基本上就能及格了。 但司律现在的身份好像很难攒地位值，名气值倒是好说，让他作为外交大臣去黑玫瑰领地拜访一下，温绒相信以司律的手段绝对能让名气值及格。 就是这个地位值…… 温绒不自觉地皱起眉来。 司律倒是完全不急，放下温绒的腿，站起身来，拿起宝蓝色小马甲给他穿上，细心地扣上宝石钮扣，“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被淘汰的。” 温绒仰头看着司律，想起自己在司律身上发现的黑魔法痕迹。 看样子司律确实有在暗中为请柬努力，自己好像没必要太担心。 思考了一下，他又道：“反正最终目标是要有参加赫莉公爵舞会的资格，就算你没有请柬，我也可以让你当我的男伴混进去。” 很多参加舞会的男宾客会带女伴，但也没明文规定男宾客不能带男伴啊，实在不行就让司律当他的男伴嘛。 司律又笑了起来，忍不住把温绒抱进怀里，像吸猫一样吸了他一下，“好啊，到时候就全靠伯爵大人了。什么时候有空来学一下跳舞吧，伯爵大人？” “啊？还要学跳舞？”温绒愣住，“但是我好忙啊，要给人上课，还要去田里收菜收麦子。” “可以让别人去收。” “但是收割机很好玩。” 温绒真的非常喜欢操控收割机收作物的感觉，很有成就感。 司律笑着在温绒后脑勺上揉了一把，才松开他，和他一起下楼。 楼下大厅里，秦弦已经在吃早餐了，一边吃一边盯着手里的小本子，似乎在琢磨什么，看到温绒时赶紧把三明治咽下去，将小本子放在温绒面前。 “伯爵，这是各种作物的库存数据，您瞅瞅。两个小时后那几片燕麦和甜菜都能收了，咱再种点别的呗，我找洛伊买了点种子，要不先种星河葡萄吧，等会儿我就去把架子搭起来。洛伊说这种葡萄是他们精灵森林最好吃也最好看的葡萄，我倒要看看有多好看……” 温绒接过小本子仔细看，看到粮食库存时，顿时眉眼舒展，开心得想晃尾巴尖儿，“我先看看你买了什么种子……星河葡萄你打算种在哪里啊？” 秦弦又掏出一张地图，放在桌面上，手指在其中一块地方画了个圈，“这里。” 温绒张嘴吃掉司律喂到他嘴边的萝卜干炒鸡蛋，视线没离开过地图，“ok。我还想种点果树，你有买果树种子吗？” “有。但是我们没地方种果树了，那座山头现在种着苹果。” “种在这座山吧。” “……伯爵大人，这座山是萨沙伯爵的。” 温绒当然知道那座山是隔壁伯爵的。 但猫猫想要。 司律给伯爵大人喂了一颗虾仁水晶包，善解猫意地微笑道：“好，我一会儿就带人去找慷慨的萨沙伯爵聊一聊，等您下课回来，就能去那座山种果树了。” 温绒心满意足。 刚刚还说得兴致高昂的秦弦此时反倒是有点讪讪，默默喝了一口豆浆，加快进食速度。 难怪林翎不爱下来一起吃饭，都是自己在房里吃。秦弦心想，这处境也未免太像电灯泡了。 真让人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 时间在考生们的忙碌中过得飞快，一眨眼，第二周也过去了。 此时，离赫莉公爵的舞会时间还有半个月。 拿到请柬的考生也多了，除了楚流汐，洛伊、蓝樱、阿尔娜、温绒、林翎、秦弦、其他零散考生也相继拿到请柬。 赛恩作为阿尔娜的龙，他的名字和阿尔娜写在同一张请柬上，也算完成考题。 已经成为枢机主教的行诃站在中心圣殿的侧殿走廊，忍不住深深叹气。 到底出什么bug了，他的地位值和名气值都快满了，为什么请柬还是没发到他手里？ 行诃直想挠头，担心把假发挠掉了又硬生生忍住。 同样晋升到中心圣殿当骑士的韩轶路过时，被行诃喊住。 “韩轶，稍等一下，请问你拿到请柬了吗？” 韩轶停下脚步，摇摇头。 行诃皱眉沉思起来，心想，难不成走光明圣殿这条路的隐藏及格线比较高？但是再怎么高也不至于差不多满了都还拿不到请柬吧？ 自己现在都已经是枢机主教了，还要再继续努力往上爬吗？再往上可就是教皇了。 行诃的目光望向远方，心想，那就试试吧。 此时身在王宫也还没拿到请柬的甄可爱并不像行诃那样着急。 她有自己的规划。 如今的甄可爱已经是王宫最得宠的小公主，二王子屡次被国王批评、禁足，古林德勒家族的大臣也被革职了好几个，二王子的处境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这天，甄可爱正在和国王一起听首席乐师楚流汐的演奏，一个骑士忽然急匆匆赶来。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古林德勒叛变了！” “什么？！” 国王霍然起身，跟前的矮桌被他膝盖撞翻，果盘酒杯乒铃哐啷砸了满地。 楚流汐轻轻按住琴弦，停下演奏，目光落到甄可爱身上。 甄可爱正惊讶地用扇子挡住小半张脸，唇角却微微勾起来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第70章 犯上作乱者，杀! 王都城内，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 街道上，私兵队伍行色匆匆，沉重杂乱的脚步声让躲在家里的居民们惶惶不安。 山雨欲来。 古林德勒联合几个贵族，召集私兵，趁都城守卫刚吃完午饭、精神松懈时，一举拿下。 都城守卫被迅速押下去看管起来，私兵占领城门，第一时间把城门关上，断绝国王派人召集周围领主的可能。 王后的哥哥、古林德勒现任家主在把持城防后，便带着兵马往王宫赶去。 古林德勒家族是老牌贵族，出过好几任王后，私兵甚至比王城正规兵马还要精锐，连盔甲和马匹都明显更优良。 古林德勒骑着马在主干道上小跑，没多久，王宫大门便近在眼前。 嗖—— 一支箭突然破空而出，直直朝古林德勒射来！ 旁边的骑士立刻举剑一劈，把那支箭劈飞。 古林德勒紧急勒马，在马匹咴咴嘶鸣中抬起手，跟在他身后的私兵队伍赶紧停下。 王宫大门上，正站着一个穿着女式骑装的女生，身形高挑挺拔，手里握着一把和骑士剑截然不同的长剑。 古林德勒仰头望着她，眼睛眯起，认出她的身份，“是你，西里斯家的疯丫头。” 应拥雪在王都还挺出名，她以贵族小姐的身份不断挑战骑士，屡战屡胜，被家长强制关禁闭后又折腾家族私兵，一项项特立独行的事迹让她成为王都贵妇圈子的谈资，笑称她为“西里斯家的疯丫头”。 西里斯家族在古林德勒面前委实不够看，这一次大贵族联合出兵，也没有西里斯的份。 古林德勒完全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小小贵族，居然会成为变数。 一阵沉重但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穿着崭新轻甲的西里斯私兵迅速护卫在王宫前，刀盾手在前，弓手在后，形成一条严实沉默的防线。 “犯上作乱者，”应拥雪长剑斜指，眼底眸光犹如长剑锋芒，冷厉森然，“杀！” “杀！！” 吼声震天，弓手弯弓拉弦，箭雨铺天盖地！ 古林德勒扯着缰绳后退两步，他身后的私兵立即涌上前，举起盾牌形成一面墙，挡下劈头盖脸的箭雨。 “陛下早已被魔鬼蒙蔽，”古林德勒沉声喝道，“今天我就要把潜伏在王宫的魔鬼除掉，保卫王室正统！” “杀！——” 王宫前，两方私兵混战成一团，杀声惊天动地。 应拥雪从大门上俯身掠下，反手一剑，森冷剑光直直劈开人海，只一剑，便让王宫门前血流成河。 西里斯的私兵人数确实远远不如古林德勒联合兵马。 但没关系。 她一个人，就抵得上千军万马。 一道剑光劈向古林德勒，马匹惊慌嘶鸣中，四个骑士护卫在古林德勒身周，手中骑士剑光芒爆发，一层圣光结界硬生生挡下这一剑。 应拥雪的强横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四骑士发现自己连一道剑光都挡得很吃力后，第一时间发出讯号，召集分散在其他地方的同伴。 应拥雪的身影从剑光后旋身而起，轻盈灵活，又凛冽锐利，发现对方的讯号后，冷冷哼笑一声。 “来吧。”她挽起剑诀，眼底仿佛有碎冰沉浮。 一剑劈下，铮然剑鸣响彻云霄。 离王宫不远的中心圣殿，在圣殿值班的韩轶耳尖微微一动，警觉地看看向王宫方向。 “拥雪的剑鸣？” 韩轶下意识想往王宫跑，刚抬起脚，肩膀便忽然被按住。 “别急。” 凭空出现在韩轶身后的行诃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掐算，平静悲悯的双眼望着远方王宫的尖顶，“王室动乱，古林德勒兵变，卡弥拉将迎来新王。” 韩轶回想了一下自己到王都后收集到的消息，“甄可爱要登基？” “嗯。”行诃轻轻点了一下头，“新王登基绕不开教皇加冕，不必急着现在就去找应拥雪，现在是王室内部纷争，光明圣殿不宜掺和。” 韩轶略一思考，觉得也对，便按捺住心里的焦躁。 行诃继续掐算，眉头无意识地微微蹙起，声音也低了许多，“新王对光明圣殿而言是致命的威胁，如日中天的光明圣殿即将走到下坡路。但对我而言，反倒是绝佳的机会。” 不管光明圣殿还是王室，韩轶都不在意，他比较在意自己什么时候能和应拥雪见面。 他都到王都好多天了，愣是找不到机会去找应拥雪！ 急急急！ 能不能今天晚上就新王加冕啊！ 行诃侧头看了一眼脸色黑沉沉的韩轶，忍不住叹了口气。 和尚他和恋爱脑真的没话说。 拍了拍韩轶的肩膀，行诃转身往教堂方向走，继续上班。 王宫里，现在也是一片混乱。 二王子带着私兵杀了宫内守卫一个措手不及，势如破竹直接打到国王面前。 残存的王室骑士艰难地护卫着国王和小公主，抵挡二王子的私兵。 国王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躲在骑士后方，指着二王子怒骂。 “歹毒的混账！你这是想杀了你的亲生父亲吗？！为了王位连父亲都敢杀，卡弥拉怎么会有你这种恶狗！” 殿门外，二王子不为所动，“如果不是父王你被这魔女蒙蔽，把我逼上绝路，事情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先逼我的！” 国王气得差点厥过去，甄可爱搀着他的胳膊，给他拍胸口顺气。 “别生气，父王，”她一边给国王顺气一边细声细气地劝慰，“光明神在上，肯定不会让二王子这种歹毒心狠的人奸计得逞，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国王还没说什么，二王子先冷笑出声：“哼，平安无事？” 他抬手一招，一个骑士扯着被绳子困住的茉莉夫人走上前来。 甄可爱的眼神瞬间冰冷。 “你以为你靠那张擅长花言巧语的嘴就能平安无事？”二王子掐住茉莉夫人的脖子，露出恶毒的笑容，“你的母亲现在在我手里，你要是不想她出事，就爬过来跪在我面前！” 茉莉夫人望着甄可爱泪流满面，艰难地摇头：“不要……不要过来……呃——” 二王子猛然用力收紧虎口，茉莉夫人被掐得面露痛苦，脸色开始发紫。 咻—— 几乎听不到的破空声被偏殿里的打杀声掩盖，空气中闪过难以看清的流光，无数根丝线穿过混战的人群，一大片血雾骤然地绽开！ 第71章 猫猫来了 血雾绽开的一瞬间，原本气势惊人的古林德勒私兵齐刷刷停顿下来。 王室守卫还没发现什么，拼了命把剑刺向古林德勒私兵，听到二王子凄厉的惨叫时，才猛然发觉刚才还凶残无比的敌人此时已经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任由他们劈刺。 仍然维持着作战动作的古林德勒私兵像一座座浴血的雕塑，贯穿在人群的丝线沾了血，才被人们发觉。 二王子手掌、小臂全是血，痛苦地抱着手跪倒在地上，茉莉夫人惊恐地连连后退，撞到身后的骑士身上，却没被抓住。 咚——骑士轰然倒地。 茉莉夫人短促地尖叫一声，双腿一软，身子跌到一半又被搀扶起来，温暖甜香将她笼罩住。 “我说能平安无事，那就一定能平安无事。”甄可爱扶着茉莉夫人，唇角含笑，温声细语，“亲爱的哥哥，想登上王位，可不能全靠别人啊。” 大厅里的杀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止，甄可爱指尖一勾，无数沾血的丝线咻地收回，血滴被甩在半空中，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血花。 两道影子出现在她身后，衣着风格与周围格格不入，武器也见所未见。 甄可爱同时召出奉剑女和罚逆使两个傀儡，傀儡丝流光一闪，两个傀儡一左一右从她身后飞出，携着双剑和镰刀杀入占据王宫的私兵之中，势如破竹。 傀儡丝在虚空中延伸，把痛苦哀嚎的二王子从地上提起来。 “魔鬼……”二王子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剧痛还是因为害怕，“你是魔鬼……” “不是哦，我可不会黑魔法。”甄可爱甜甜地笑着，扶着茉莉夫人往厅里走，“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傀儡师罢了。” 把饱受惊吓的茉莉夫人安置在国王旁边的椅子上，甄可爱又回头对一名王室守卫道：“你，把二王子带下去看好，出了半点差错，提头来见。” 被点到名的守卫顿时一个激灵，大声应道：“是！” 精神紧绷的守卫飞快把二王子带走看押起来，其余守卫埋头处理古林德勒私兵的尸体，大气不敢出。 甄可爱在瘫坐着的国王面前蹲下来，层层叠叠的宽大裙摆在地上铺开，沾了鲜血，她也毫不在意，笑意盈盈地说道：“父王，二王子和古林德勒起兵造反，您吓坏了是吧？没关系，我也可以当国王哦，绝对比您当得更称职。” 国王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喘气，想说什么，但喉咙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让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呃呃的沉闷哑音。 “您是自愿把国王职位传给我的，对吗？” 国王想摇头，但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僵硬地点了点头。 甄可爱笑得更甜了，伸手帮国王理了理衣领，侧头轻快道：“护送父王和母亲回寝宫休息吧。” “是！” 王室守卫在甄可爱面前战战兢兢，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完全不敢违背。 甄可爱站起身，看向角落里抱着琴围观全程、就差拿出一包瓜子嗑起来的楚流汐。 楚流汐稍微收敛了一下看戏的表情，优雅颔首：“提前恭贺女王陛下。” 甄可爱提着裙摆娇俏淑女地回了一礼，转身往大门外走。 她的两个傀儡在王宫里几乎杀疯了。 优秀的傀儡师，一个人就能顶得上好几支精锐队伍，显然甄可爱就是这样的优秀傀儡师。 她平时用得最多的是奉剑女，不怎么用的罚逆使是黑袍少年的模样，手持长链镰刀，比奉剑女更重杀伐，也更难控制一点。 两个傀儡清理完王宫内的古林德勒私兵，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甩掉武器上的血迹，奉剑女和罚逆使回到甄可爱身边，然后消失不见。 甄可爱穿过遍地鲜血的王宫，走到王宫大门时，紧闭的大门也在此时缓缓打开。 应拥雪站在大门外，衣摆、脸颊上溅了些许血迹，手里的剑倒是依然光洁如新。 在她身后，血漫长街，伏尸成山。 两个女孩子，一个穿着华丽优雅的宫裙，一个穿着修身利落的骑装，在血泊中对视。 甄可爱在王宫大门前站定，应拥雪收好剑走到她面前，单膝半跪。 “城里叛军已经肃清，古林德勒带着残兵逃离出城，哈桑骑士长已经带兵去捉拿叛军家眷，稍后会押送进狱中，城里其余平民无人伤亡。” “干得好，”甄可爱微微抬起手，嗓音温柔优雅，“我亲爱的大骑士。” 应拥雪单手托住甄可爱的手，低头行了一个吻手礼，“为了您的荣耀。” 甄可爱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心想以后谁要是说应拥雪铁血无情没情商，她就喷谁。 谁能比应拥雪更会啊！ 不愧是学宫论坛里蝉联五年的姬圈天菜no.1！ 应拥雪倒是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她是很认真地在考试，尽职尽责地配合考场主题做角色扮演，站起身后走到甄可爱身侧站着，俨然一个恪尽职守的骑士。 “西里斯家的私兵人数太少，所以没有去追捕古林德勒。”应拥雪道，“不过，他们残存的私兵也不多，成不了气候。” 甄可爱点点头，“嗯。这点人就想造反，真是天真。” 应拥雪心说如果不是有她俩降维打击，古林德勒还真的能靠这点人造反成功，王室守卫和骑兵那是真菜啊。 “安排人收拾残局了吗？”甄可爱问道，见应拥雪点头，便微笑着转身走回王宫，“那就好，收拾完残局，就可以开始准备我的登基大典和你的授剑仪式了。哎呀~我忽然有一个想法……” 应拥雪走在她后侧方，微微低头听她神采飞扬地叽叽喳喳，清冷隽秀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王城外。 私兵们保护着古林德勒撤退到城外森林，跑出好远，确定没有追兵，才放慢脚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古林德勒受了点伤，但在骑士的拼死保护下并没生命危险，身上的轻甲破破烂烂，满是剑痕和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完全没有了一开始起兵时的意气风发枭雄模样。 “见鬼，西里斯家的疯丫头怎么会这么厉害！”古林德勒坐在树下，恶狠狠地咒骂一通。 他的野心向来不小，扶持二王子也是看中二王子的废物内在，打算把二王子变成自己手里的傀儡，从而窃国。 为了这一天，他私底下扩大私兵规模，培养精锐，可以说他的私兵绝对比王室守卫更加优秀，他倾注心血培养出的骑士队伍，甚至不亚于圣殿骑士。 但他引以为傲的骑士，甚至挡不住西里斯疯丫头的一招。 古林德勒又是恼火又是后怕，没心情想尚在王宫里的王后妹妹和二王子现在如何，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复仇。 作为老牌贵族，古林德勒是有封地的，他准备先撤退到封地去，休养生息，然后找机会打回去。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唳。 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安静休息的骑士们警觉地抬起头，握紧手里的剑。 四周草木沙沙摇晃，不过片刻，草丛里便出现了四五只老虎，将他们包围起来。 不紧不慢的马蹄声传来，一个骑着马、穿着宝蓝色骑装的漂亮少年从丛林中走来，眉眼精致，蔚蓝的双眼在树荫下剔透发亮，像猫一样。 他优雅礼貌地问：“古林德勒公爵？” 第72章 宝宝你是一只奶油小蛋糕～ 甄可爱回到王宫安排人清理残局时，听到侍女禀告王后自缢。 “哈？这就自缢了？”甄可爱诧异，“救下来了吗？” “已经救下来了。” “行，看好王后，别让她出什么状况，我可没打算杀她呢。” “是。” 侍女匆匆往回跑，应拥雪走在甄可爱身后，问道：“你打算用王后当诱饵，引古林德勒入瓮吗？” “不啊，”甄可爱漫不经心道，“古林德勒不可能为了王后自己送上门，王后母子俩现在是废棋，不杀他们是因为没必要，他们起不了什么风浪。” 应拥雪提醒道：“别忘了还有个大公主。” “大公主出嫁多年，虽然有领地有私兵，但她还得考虑丈夫和孩子，不可能脑子一热就跟着古林德勒打回来。再说，等她收到消息时，王都基本都尘埃落定了，比起帮古林德勒造反，她更有可能会选择向我投诚。”说着，甄可爱轻轻笑了一下，“除非她是个没有政治嗅觉的傻子。” 应拥雪轻轻点头。 “扩军练兵的事也得抓紧，手里没军队我心里不踏实，王都贵族多，王室头顶上还压着一个光明圣殿，都等着给我上压力呢。” “我知道。” 两人在王宫里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忙着打扫王宫的护卫和侍女一个比一个紧张，干活干得格外卖力，生怕被小公主认为在偷懒，一刀把他们砍了。 甄可爱正琢磨着去看看国库有多少钱，准备拨一笔钱用来建设军队，忽然一个骑士跑过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禀告殿下，温绒伯爵已到城外，还抓住了古林德勒公爵。” “温绒伯爵？”甄可爱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喜，“哎呀~咪酱来了~~快把人请进来！” “……是！” 刚才还杀伐果决气势凛然的公主殿下在听到小猫咪的消息后一秒变脸，拎着裙摆，花蝴蝶一样往宫门轻快扑去。 应拥雪微微叹气摇头，跟着一起去了。 逃跑的古林德勒被抓回来了，她得过去把人带走。 温绒这一次来得这么及时，主要靠司律的推衍。 他在领地种地教书开医院，还要庇护光明圣殿第一通缉犯阿尔娜，和第七教区的光明圣殿来回扯皮，忙得几乎要忘记这是一场考试。 在听司律说王室有动乱，甄可爱准备搞事后，温绒便把领地的事情安排好，让新选拔上来的属官管好领地事务，然后立刻领着骑兵、带上一堆土特产，快马加鞭往王都赶。 阿尔娜、赛恩和洛伊跟着一起来看热闹，秦弦沉迷种地，又已经拿到了赫莉公爵的请柬，便留在领地继续种种种，同样已经拿到请柬的林翎不爱凑热闹，也留在领地当个没有感情的符箓印刷机。 司律的卜算依然靠谱，温绒一到王都附近，便发现了溃逃的古林德勒，立即打了声呼哨召唤来附近的老虎，包围住古林德勒一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人全部逮了。 温绒一行骑着马进城时，刚经过兵乱的街道还没收拾干净，血迹依然残留在地上。 骑士们神情严肃、目不斜视，实际上人已经快炸毛了。 这不是王都吗？为什么这么脏？！ 血迹暂且不论，为什么路边的垃圾这么多！为什么这么臭！为什么还有大！便！！ 好！脏！啊！！ 已经习惯自家领地主城干净整洁的骑士们此时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过街道，即使自己双脚没沾地，也有点心疼自家马儿的蹄子踩脏水。 温绒和骑士们在保持优雅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长街，赶到王宫前的广场，相对干净的地面让他们勉强能接受。 宫门前，亭亭玉立的小公主宛如生长在鲜血中的玫瑰，美丽馥郁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笑容灿烂甜美，但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不会忽略她潜藏的危险。 队伍整整齐齐地停下来，所有人都下了马，骑士们几乎分毫不差的动作让王宫守卫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温绒下马走到甄可爱面前，欠身行礼，“下午好，公主殿下，叛逃的古林德勒公爵已经抓回来了，无一漏网，请您放心。” “哎呀~我就知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啦~”甄可爱的声音又娇又嗲，听得旁边的应拥雪脸都麻木了，“来来来，进宫再聊。应姐姐，古林德勒和伯爵的骑士队就麻烦你安排啦~” 应拥雪漠然：“是，殿下。” 甄可爱开开心心地带着温绒一行人进了王宫，没去大殿或偏殿，直接去了她住的小花苑，走进花厅里。 花厅大门关上后，周围没了外人，温绒便习惯性恢复猫形，跳到桌子上伸懒腰，刚伸了一半，便被夹得尖尖细细的嗓音吓了一跳。 “哎~~呀~~~小猫咪居然长犄角了呀~~~” 猫猫端坐在桌子上，被激动的甄可爱抱住猛吸，忍不住抬起一只爪爪抵在她脸上，把她往外推，发出全糖奶油小蛋糕的叫声：“咪嗷嗷嗷嗷嗷嗷嗷——” 甄可爱夹得像石矶娘娘，吚吚呜呜地乱叫：“宝宝你是一只软软蓬蓬的云朵小蛋糕呜呜呜呜呜~哎哟我的天呢，这小犄角呜呜呜呜~~嘻嘻嘻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咪呜哇哇哇哇——” 头一回看到这架势的洛伊目瞪口呆。 甄可爱抱着猫猫一顿吸，还没吸够，司律便伸手把猫猫从她怀里挖走，还给了她脑门一巴掌。 “冷静一点，公主殿下，”司律抱着自家的猫猫伯爵，提醒道，“注意仪态。” 甄可爱啧了一声，有点不满，但也没伸手抢猫，“这里有没有外人，注意什么仪态？我都这么久没见到咪酱了。” “说正事。”司律坐下来，摸出一把梳子给猫猫梳理乱七八糟的毛毛，“你打算什么时候登基？” “三天后，”说起正事，甄可爱也不含糊，“仪式筹备有点麻烦，最快也要三天后。” 司律点点头，又问：“请柬准备好了吗？” 甄可爱眨眨眼，笑了起来，“哎呀~又被你算到啦~” 除了加冕仪式，甄可爱还准备召开一场盛大的舞会，邀请广大贵族来参加。 赫莉公爵就是她首要邀请的人。 第73章 倒霉和尚 听了甄可爱的打算，阿尔娜忍不住感慨一声：“倒反天罡！” 他们这次考试是要被赫莉公爵邀请，她倒好，反过来先邀请赫莉公爵。 甄可爱抖开蕾丝小折扇半遮着脸，嘻嘻嘻地笑得像个神经病，“这样不好么？存在感刷一波，再阴阳怪气地聊两句，到时候她开舞会还好意思不给我请柬吗？” 阿尔娜缓缓给她鼓掌，正在吃果干的赛恩一看，也赶紧跟着一起鼓掌。 甄可爱优雅谦虚地颔首，继续道：“这次舞会，我还会邀请其他抽到贵族身份卡的考生，没拿到请柬的人能不能抓住机会在赫莉公爵面前刷脸刷好感，把请柬争取到手，就看他们的造化了。然后还有一部分请柬我打算放到黑市高价售卖。” 洛伊作为精灵商队总负责人，有黑市门路，便道：“卖请柬的事情可以交给我。” “好，利润你二我八。”甄可爱点头，“王室和光明圣殿的矛盾越来越深，我有预感，这次加冕仪式光明圣殿肯定会给我出幺蛾子。我想把教皇踹下去，把行诃扶上位，我看他这一路升职好像也有拉教皇下马自己上位的意思……” “稍等，”司律忽然捏着猫爪举了起来，打了个岔，“行诃在光明圣殿？” “嗯呐，”甄可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游移到粉色猫爪垫上，“你没关注过行诃吗？他现在可是光明圣殿的风云人物，从不到一个月便从穷乡僻壤一神父升职到中心圣殿枢机主教，扳倒了不少人呢。” 司律笑了一声，“那他可能拿不到请柬了。” 甄可爱伸手过去捏了一把猫jio，被轻轻蹬开，差点又忍不住吚吚呜呜乱叫，“嘻嘻嘻……啊？为什么会拿不到？” 司律：“因为赫莉公爵会黑魔法。” 偷偷学习黑魔法的人，绝对不会主动往光明圣殿面前凑。 尤其行诃现在还是光明圣殿的高层。 赫莉公爵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发请柬？ 甄可爱听完，同情得嘴角都翘起来了，“和尚这也……太惨了吧~” 同样身在光明圣殿的韩轶还能以应拥雪男伴的身份混进舞会，其他也走光明圣殿路子但不是神父、主教的考生，也能通过这种方法蒙混过关。 唯独当了主教的行诃不行，主教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他不能成为别人的男伴，这条捷径基本上就堵死了。 坐在司律怀里的温绒喵了一声：死局耶。 “虽然看起来是死局，但凭行诃的能力，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司律摸着柔软的猫肚肚，温声说道，“不过不重要，这场考试不是阵营赛。” “喵。” 五人一猫讨论了一会儿，很快便散去。 光明圣殿里，被他们深切同情的倒霉和尚正在开会。 教皇和七个枢机主教在会议厅里开秘密会议，会议讨论的核心人物是即将加冕的小公主和圣殿通缉犯阿尔娜。 每一任国王的冠冕都是由教皇亲手加戴，意味着“君权神授”，但这一次，教皇看得出小公主的强势，预料到如果小公主登基，从此以后王室就会逐渐脱离光明圣殿的掌控，甚至反过来压圣殿一头。 这是教皇不允许的。 所以教皇准备拒绝为小公主加冕。 理由也很好找，女巫阿尔娜杀了第七教区的光明骑士，是光明圣殿的第一通缉犯，但温绒伯爵庇护阿尔娜，小公主也明显和温绒伯爵、阿尔娜关系不错，光明圣殿拒绝为庇护自己敌人的小公主加冕，非常合理不是吗？ 等小公主吃到苦头，知道光明圣殿的尊严不容冒犯，教皇才会考虑为她加冕，承认她的女王之位。 到那时，他们一定要让小公主献上阿尔娜的尸体作为投诚礼。 对于教皇的决定，行诃表示：“我翻阅过很多记载，女巫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圣殿没有威胁，圣殿对女巫的追杀也是毫无依据的。阿尔娜杀了一队光明骑士没错，可圣殿以前也杀了不少女巫。现在女巫已经在黑石之林避世而居，最多在温绒伯爵的领地里活动，也没有要与圣殿作对的迹象，为什么不能让这份恩怨到此为止？ 以及，圣殿本应当一心一意侍奉光明神，为什么要参与俗世权力的争夺？教皇阁下，您如今对光明神依然虔诚吗？您真的不是在利用光明神的威严，以满足自己对权力的欲望吗？” 会议厅里鸦雀无声。 教皇看着行诃，已经五六十岁但因锦衣玉食保养得宜而显得十分年轻的脸上一片冷漠。 他曾把行诃当做铲除异己的一把刀，行诃能步步青云，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教皇觉得他是一把好刀。 但现在，这把刀回过头来对准了自己。 “人都是贪婪的，”教皇沉声说道，“如果圣殿没有今天这般崇高的地位，那些贪婪愚蠢的人，就会因为自己的祈祷、愿望得不到光明神的回应，而诋毁光明神、甚至破坏圣殿。所以圣殿必须要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让他们害怕。只有怕，才能学会敬，他们才能安安分分地跪下来聆听圣经。” 行诃沉默半晌，才问道：“可这样一来，他们的信仰还能算信仰吗？人们确实都是贪婪、蒙昧的，作为光明神的传教者，我们要做的不就是引导他们心向光明、洗净贪婪与蒙昧、虔诚信仰光明神吗？如果要通过威逼才能让对方信仰，这种不诚心的信仰，真的有意义吗？” 教皇没有回答，只道：“圣殿至高的威严，不容任何人侵犯。” 会议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三天，大家都很忙。 中心圣殿里，行诃忙着和教皇打擂台；王宫里，甄可爱忙着准备加冕；王都城内，应拥雪忙着训练王室守卫和骑兵；王都城外，温绒忙着和古林德勒的残余党羽打架。 古林德勒人脉很广，从这个家族里出来的伯爵都好几个，恰好王都周围有两个领地的伯爵就是古林德勒家族的人，收到古林德勒家主造反不成反被捕的消息后立刻带兵气势汹汹地赶到王都，原本打算威逼王室把家主放了，结果连城门都还没进，便被温绒打了个落花流水，铩羽而归。 手握精锐大军的小公主顺利镇压下王都其他贵族的反对声音，仪式的筹备过程虽然有遇到点小麻烦，但在司律的帮忙下，基本算顺利。 三天后，加冕仪式正式开始。 第74章 国王的荣耀 中心圣殿的莱特布利斯大教堂是王室举行重大仪式的固定场所，王室新生儿洗礼、国王加冕、大婚、葬礼都在这里举行。 这一次小公主的加冕仪式也会在这儿。 甄可爱起了个大早，在侍女的服侍下精心洗漱化妆，点上香水，穿上华丽隆重的礼服，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应拥雪也穿着定制的礼服款戎装，整体色调以深红色和黑色为主，点缀金饰和红宝石，又贵气又肃杀。 她站在小公主的卧房角落，等待小公主化妆梳头，眼神一片麻木。 坐在梳妆台前的甄可爱透过镜子看到了笔直站在角落几乎要变成雕塑的应拥雪，笑了一下，“应姐，来来来。” 应拥雪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甄可爱拿起一盒口红，换了一支新的小刷子在口红上沾两下，抬手给应拥雪刷唇上。 应拥雪脑袋往后缩，双下巴都要挤出来了。 “哎呀~涂一点嘛，提一下气色。” 应拥雪：“我觉得我气色挺好。”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甄可爱细心的给她刷上口红，又模糊了一下边缘线，再点上金箔细闪，才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好，不要擦掉哟~” 应拥雪麻木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烈焰红唇，又麻木地移开视线。 甄可爱自己也倒腾好了，站起身来，提着裙摆转过身，侍女们飞快把凳子搬开，免得绊到小公主的裙摆。 “好了，”珠光宝气尊贵逼人的小公主笑道，“我们出发吧。” 加冕仪式在大教堂举行，即将加冕的新王要先从王宫出发，在王城内巡游半圈，然后进教堂加冕，再出来巡游半圈，最后回到王宫。 王室骑士队早已整装待发，甄可爱在应拥雪和侍女的簇拥下走到宫门前，登上金光闪闪的马车。 应拥雪灵活地翻身上马，“出发。” 礼花砰地炸开，王室乐团开始演奏，巡游队伍缓缓前行。 三天的准备时间有点仓促，但应拥雪和温绒在有限的时间里把事情都安排得十分妥当，王城环境干干净净，维持秩序的护卫也训练有素，看不出以往松懈惫懒的模样。 甄可爱透过马车窗户看向外头，发现街道两旁飘着好多猫猫头旗帜，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温绒和洛伊的合作商铺开到了王都，商铺用的旗帜就是温绒的猫猫头私旗。 甄可爱：……好家伙，真搁这儿发展经济来了？ 巡游队伍走了半个小时，才抵达莱特布利斯大教堂。 应拥雪率先下马，走到马车旁边，把甄可爱扶下马车。 甄可爱第一次到大教堂来，看着金碧辉煌堪比王宫的教堂，眉梢微微一挑，笑容不变，款款走进教堂内。 王室成员、大贵族和教会高层都已经在教堂里等着了。 行诃、韩轶在教会高层的行列里，温绒和司律在贵族行列里，受邀前来参加加冕仪式的小贵族考生和精灵代表洛伊在比较靠近大门的行列里。 人很多，甄可爱毫不怯场，带着自己特有的松弛感，优雅端庄地穿过人群，走到最前边，在加冕椅前站定，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加冕三件套，又侧头往教会高层的人堆里扫了一眼。 “教皇阁下呢？”她笑盈盈的问道，“睡过头了吗？” 教会高层一片沉默。 片刻后，行诃才叹息一声，道：“因为您庇护了圣殿通缉犯阿尔娜，教皇阁下对此非常不满，拒绝来为您加冕。” 甄可爱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拒绝为我加冕是吗？可以啊，那以后的加冕仪式都不需要他了。” 话音刚落，应拥雪便捧着一个托盘上前来，托盘里是新制的王冠。 新的王冠明显比老王冠更加精致，宝石材料是分别由精灵、女巫、矮人和巨龙赠予，再由目前最负盛名的炼金术师秦弦亲手设计和打造，时间仓促但做工绝对是这个世间最精巧的，绝美尊贵又不落俗套，仙气和贵气并存，美丽与威严相映。 教会高层和原住民贵族看着新的王冠，有些骚动起来。 甄可爱直接跳过其他步骤，亲手拿起新王冠，给自己加冕。 教堂内先是一片死寂，紧接着便是哗然。 甄可爱依然不管，转身自己拿了权杖和权力金球，温绒适时上前把加冕长袍给她披上。 一个枢机主教上前一步，语气不善道：“公主殿下，这样的加冕仪式是不成立的！光明圣殿不承认您的地位！” “国王的荣耀，从不在于光明圣殿！”甄可爱头戴王冠，一手握着权杖，一手捧着权力金球，脸上笑容一收，气势陡然变得凛冽起来，厉声一喝，整个教堂都鸦雀无声。 “国王的荣耀，在于政绩，在于领土，在于子民，”她一字一顿道，“而不在于光明圣殿是否承认！” “我能让我的子民得到温饱，让他们不必再忍耐饥饿，不会在冬夜冻死，你们能为我的子民做什么呢？” 枢机主教有点不敢直视女王咄咄逼人的目光，咬牙道：“我们是光明神的传话者……” “光明神允许你们传达祂的圣喻了吗？你们传达的，究竟是是光明神的圣喻，还是教皇的私心？” 甄可爱步步紧逼，目光如刀，“光明神至高无上，但你们又凭什么凌驾在所有人头上？打着光明神的旗帜，以满足自己的私欲，你们还算得上合格的信徒吗？有了私心的主教，连信仰都不纯粹，有什么资格当光明神的传话者？” 一群教会高层被甄可爱气得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甄可爱冷笑一声，转身面对人群，举起权杖，“吾即为王！” 温绒、司律、应拥雪、洛伊等人配合地行礼：“参见女王陛下——” 教会高层又急又气，年纪大的承受不住这刺激，往后一倒，恰好在旁边的行诃赶紧把人扶住掐人中，把人给掐醒了。 甄可爱勾起唇角，走下台去，加冕长袍摇曳着擦过阶梯。 新女王带着一群掀翻规矩的人扬长而去。 第75章 第一女骑士 考场外，透过大屏玄光镜看着这一幕的老师们沉默许久，露出一种被尬到的难言神情。 诸葛娴的主持素养十分优秀，笑吟吟道：“我本来以为这场考试会是阿尔娜他们的舒适区，但没想到居然是甄可爱的统治区。” 回想片刻，她赞叹道：“这次考试，女孩子们的表现都很优秀呢。甄可爱，应拥雪，阿尔娜，她们的表现分估计要拿满了吧。主考官大人，您怎么看？” “我没眼看。”童镜眼里一潭死水，手里还在剥开心果，“她要在考场里搞中央集权，推翻君权神授的思想，把教会和王室的矛盾变得更加尖锐，教会里还有个二五仔行诃帮她忙，我已经预见到他们结束考试后我给他们善后的工作量有多大了。” 诸葛娴笑得小礼帽上的白羽毛都一晃一晃的，“这样多好啊，节目效果一级棒！直播间的观众数量可是首创新高呢！呀，甄可爱和应拥雪都有后援会了诶，让我看看有没有阿尔娜后援会……还真有~” 童镜扯扯嘴角：“呵呵。” 根本笑不出来。 诸葛娴笑得差不多了，又去采访司昀校长，“校长，对于大家目前的表现，您有什么看法吗？” “嗯……”正在喝啵啵奶绿的司昀校长沉吟片刻，“看得出来他们玩得挺开心，在兼顾考试拿分的情况下把考场当成了高自由度全息游戏，这种松弛感挺好的，就算哪天死到临头都还能先给自己栽一棵坟头草。” 诸葛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他们让我比较欣赏的一点是，能正确看待合作和竞争的关系。”开过玩笑的司昀重归正经，“在考场里，他们彼此间都是竞争关系，但他们不会一味竞争，该合作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合作，并且很坦诚。” 诸葛娴点头，“是的呢，除了第一场考试他们会给其他同学捣乱、扬了别人的考题，第二第三场考试都能灵活合作——当然我不是在鼓励违规刷分哈。实力平平的考生也没有一门心思想着抱大腿，有在努力发挥自己的优势。抽到和尖子生立场冲突的继承人身份卡的考生，也没有直接投降，即使知道自己不敌也要努力挣扎一试，搏一线生机。这一届的同学们，真的非常优秀。”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道：“就是行诃这运气……委实不怎么样，希望后面的考试能有改善吧。” 渡忧大师轻轻叹气，“等这次考试结束，老衲带他回无厄寺呆两天。” 老和尚他都看不下去了。 采访过校长后，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考场。 赫莉公爵受邀来参加新王的加冕仪式，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场闹剧。 她站在大贵族行列里，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后面便一直没太大的情绪波动，只静静地看着小公主给自己加冕、成为新女王，眼神幽深。 温绒一直在若有若无地关注着赫莉公爵，但他实在不会看人脸色，看不出赫莉公爵在想什么。 人类真难懂。 猫猫伯爵心里叹气，没有跟着女王的巡游车队一起走，选择自己先开溜。 司执事也跟着伯爵一起溜。 城里的人几乎全都去主街道围观女王巡游，一时万人空巷，温绒和司律两人骑着马，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慢慢往王宫走。 整改过后的王都干净很多，又因为今日是女王加冕大典，街道两旁摆放了不少鲜花，不是什么很名贵的花，但都新鲜好看，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花草香味。 马蹄踩在青石地板上，发出踢踢踏踏的清脆马蹄声。 马背上的温绒好奇地观察周围的建筑，欣赏异国风景。 司律落后他半个马身，看他仰着头、蔚蓝双眼倒映出建筑物的影子，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进考场以来一直忙忙碌碌，现在倒是难得能放松一会儿。 感觉到司律在笑，温绒转头看向他，“刚才看到赫莉公爵了吗？” “嗯，看到了。”司律点点头，“她隐藏得很好，教堂里都没有人能发现她会黑魔法。” 温绒其实也没察觉出赫莉公爵有哪里异常，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美丽易碎的女人。 但他觉得，司律肯定很清楚赫莉公爵有什么异常。 毕竟司律那家伙很早就开始偷偷摸摸搞黑魔法——虽然不知道在搞什么，但绝对和赫莉公爵有关。 司律和温绒对视片刻，眨眨眼，微笑道：“真不是我要当谜语人，是我还在尝试阶段，最后不一定会按照我预料的那样进行……只有30%的概率。” 一阵风吹来，卷着一片花瓣擦过马儿的鼻头，让马儿打了个喷嚏。温绒轻轻拍了拍马儿的脖子安抚一下，才道：“没关系，不用和我解释的。” 感觉这句话有点怪怪的，温绒又补充道：“我不是在说反话哦。” 司律笑道：“我知道。” 小猫咪从来有什么说什么，或者干脆不说，从来不会口是心非说反话。 是一只坦诚直率又温柔体贴的好猫咪。 司律望着温绒漂亮秀气的侧脸，忽然很想抱一抱他。 但现在场合不对，于是司律垂眸轻笑了一下，摸出一支短笛，吹奏起轻快悠扬的曲子。 短笛的乐声和马蹄的嗒嗒声在青石巷子里回荡，两人像走在中古世纪异国街头的旅人，轻装上路，漫无目的又轻松自在地往前走。 盛大的新王巡游持续了一个小时，仪仗队才缓缓回到王宫。 回到王宫还没有结束，还得举行应拥雪的授剑仪式。 王宫的郁金香大殿，是王室举办各种大型活动的地点，应拥雪的授剑仪式就安排在这里。 甄可爱已经把权杖和权力金球放好，站在郁金香大殿的高台上。 大殿两侧站满了人，除了刚才参加加冕仪式的大小贵族，还有不少骑士——连圣殿的光明骑士也来了，韩轶便在其中。 应拥雪目不斜视地穿过大殿，走到甄可爱面前单膝跪下。 “你不惧世俗愚昧的眼光，勇敢打破禁锢自身的枷锁；动乱来临时，你毫无畏惧，直面强敌，以少胜多击败敌人。”女王垂眸，把长剑轻轻按在应拥雪右肩上，温柔而严肃地说道，“你的强大、你的美德，让你足以成为骑士。拥雪·西里斯，我在此宣布，册封你为王室第一骑士，授予你伯爵衔位。” 应拥雪肃然道：“我将锄强扶弱，我将不畏强敌，我将维持正义，我将尊重妇孺，我将真诚忠实。我将遵守我的誓言，成为最优秀的骑士。” 甄可爱把长剑亲手交到应拥雪手里，并给她戴上象征王室荣耀的徽章、披上代表王室大骑士长的深红披风。 “去吧，”女王微笑着对自己的大骑士说道，“迎接你的反对者。” “为了陛下的荣耀。” “为了你我的荣耀。” 正式成为骑士的应拥雪握着剑，转过身走下阶梯，面对人群冷冷道：“在此，反对者皆可向我发出挑战，我绝不避战。” 说着，她便脱下一只手套，扔到地上，等待反对者上前挑战。 第76章 扞卫者 应拥雪刚把铁手套扔出来，便有骑士立刻从人群中站出来，捡起地上的铁手套。 “我，反对未经教皇加冕而自行称王的公主殿下，反对西里斯小姐成为骑士。” 应拥雪冷淡嗤笑，“请。” 女骑士和反对者离开郁金香大殿，到大殿前的广场上，将这里当做这次扞卫之战的决斗场。 其余人也都从大殿内转移到广场周围。 一个拿了贵族身份卡的考生第一时间站出来当司仪，一脸正经严肃但眼里全是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光芒，站在决斗场边向观众宣布决斗双方的身份。 “扞卫者，王室第一骑士，拥雪·西里斯伯爵。” 应拥雪骑着白马不紧不慢地入场。 “反对者，光明圣殿，加尼骑士。” 穿着光明圣殿红衫银甲的骑士也入了场。 “决斗开始——” 话音未落，马蹄声骤然急促，两道人影冲向对方。 锵—— 长剑相撞，清越的金属声盖过马蹄声，一道银白剑光闪过后，周围的人都还没看清什么，便听到扑通一声沉闷的重响。 马身错开、远离，观众们才发现，光明圣殿的骑士已经坠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居然连一剑都接不住。 应拥雪扯过缰绳调转马头绕回到圣殿骑士旁边，围着他走了半圈，取回铁手套，再一次扔在地上。 她冷淡道：“下一个。” 片刻寂静后，又有一个骑士上前，走进决斗场，拾起铁手套。 决斗场上，时而急促时而徐缓，每一声铿锵剑鸣之后，都有重物落地的闷响。 在这里可不兴什么大喜之日不宜见血的说法。 应拥雪每一剑都是杀招，每一剑都绝不留情，能在她手底下撑过一分钟的骑士少之又少。 哪怕是光明圣殿的大骑士，都没能在她剑下撑到五分钟。 每一个上来挑战的反对者都被斩于马下，应拥雪的铁手套被鲜血浸透，白马身上也溅上鲜血。 王都的老牌贵族们逐渐感觉到心惊。 这位女骑士强得可怕。 这场扞卫挑战不仅仅是骑士之间的挑战，也是一场政治博弈。女王的加冕越过了光明圣殿，而应拥雪又推翻传统规矩，以女子之身受封骑士。如果她们落败，则王室将永远低光明圣殿一头，女子也再也没有骑上马背挥剑作战的机会。 而如果她们胜利，从今以后女王的权力便能更加稳固，女骑士时代也将从此拉开序幕。 年轻美丽的女王站在决斗场上方，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女骑士一次次应战，把自己的荣耀和未来都放在她的剑锋之上。 全然信任。 空气里的血腥味逐渐变重，被抬下去的反对者越来越多，应拥雪依然屹立在决斗场上，甚至没有半点疲态。 围观的圣殿高层和老牌贵族们逐渐不再吭声。 沾满鲜血的铁手套沉沉落地，溅出细小的血花，这一次，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再上前来拾起这只手套。 “没有人了吗？”马背上的应拥雪扫视周围一眼，随手一甩剑，把剑身上的血甩在地上。 无人应声。 毕竟光明圣殿五个骑士长都被她送走了，其他骑士对自己的实力心知肚明，连圣殿骑士都不如，怎么可能打得过她…… 应拥雪的视线扫过人群，骑士们纷纷躲避她的目光。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韩轶身上，抬起剑指向他，“你来。” 韩轶一愣，“我没有反对你。” “我知道。”应拥雪依然盯着他，“来。” 韩轶和她对视片刻，明白过来她是热身结束，兴致上来了，想好好打一场舒展舒展筋骨。 于是他走出人群，把马牵过来，进入决斗场捡起铁手套，翻身上马，拔剑出鞘。 围观的考生们顿时比刚才还兴奋起来。 靠！问道学宫这一届的剑修里数他俩最厉害，又刚好是青梅竹马小情侣，他俩打起来可比刚才有看头多了！ 一个花重金买请柬参加这次典礼的考生用手帕捂着嘴，按捺住兴奋小声道：“这门票钱不亏！不亏！” 刚才还走神发呆的温绒也立刻精神起来，站在他身后的司律仿佛看到他隐藏起来的猫耳朵都竖得高高的。 阿尔娜小声问道：“他俩谁厉害啊？我感觉我平时听到的都是应拥雪的名字，韩轶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司律想了想：“应该是半斤八两，他们学的都是同一套剑法，相辅相成，韩轶的天赋不比拥雪差多少，也踏实刻苦。韩轶只对剑专注，拥雪除了专心练剑，在其他方面也有天赋，比如鬼道。但韩轶比拥雪耐揍很多。” 甄可爱也小声道：“我反正站拥雪。你们是没注意到，刚才在教堂里，韩轶看到拥雪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阿尔娜：“他看应拥雪的时候眼睛不一直都是直的吗？” 考生们窃窃私语时，应拥雪和韩轶已经策马冲向对方。 一时间剑鸣急促、剑光连闪，两匹马错身的一瞬间，两人剑锋便已经过了不下三十招。 哪怕是外行，都看得出来这一场决斗的水准远超刚才的每一场。 两匹马嘶鸣着奔跑，在即将远离时，马背上的两人扯住缰绳返回头去。 应拥雪一只手撑在马鞍上，拧腰一腿横扫，韩轶举臂砰地挡下，立即顺势反手抓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扯！ 应拥雪整个人被扯离马背，在周围贵妇和大小姐的惊呼声中凌空翻身，挣脱韩轶铁钳的虎口，一剑劈下！ 锵—— 银白剑光划过，韩轶挡下应拥雪的剑，忽然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几乎横躺在马背上，把剑上压着的力道往后一卸，趁机翻身一脚踢向应拥雪腰侧！ 那一腿踢来的厉风吹开应拥雪鬓角的发丝，她没有硬扛，猛然用力向前压剑一挥，借力旋身而起，将将从韩轶的靴子上躲开。 不过一眨眼，两人便在马背上交手好几个来回，剑身交错的金属声、身躯撞击的闷响急骤得如同暴风雨，围观的人看得眼花缭乱，大气不敢出。 他们俩不像情侣，像是真正要以命相搏的对手，每一招每一剑都带着悍然杀意！ 第77章 一个吻 观战的阿尔娜浅浅地吸了一口，小声道：“韩轶是真不留手啊……他俩真的有在谈恋爱吗？” “他们对上对方从来不留手的，”司律道，“这是他们对彼此的尊重和信任。” 从小到大，他们俩都没有给对方让招的想法，无论是切磋还是认真打，永远都是全力以赴，就算被对方不小心伤到，也不会计较，只会认认真真复盘，琢磨自己哪里不足。 他们对彼此的信任，连司律都有点羡慕。 司律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面前温绒的脑壳顶。 温绒还在专注地观战，没注意到身后的目光。 决斗场上，马儿不安地在原地踏步转圈，两道人影在马背上缠斗厮杀，清越铿锵的剑鸣和拳脚往来的闷响交错夹杂。 身影灵活地在剑锋上翻飞，速度快得让人几乎分不清那是韩轶还是应拥雪。 十五年的形影不离，让他们对彼此的出招习惯了然于心，无论怎么变招，总能被化解。 前一秒应拥雪像鱼一样从马肚子下游窜跃起，从背后摸到韩轶脖子上准备锁喉，下一秒韩轶的剑光便朝后刺来，硬生生逼退应拥雪。 韩轶的剑势一阵疾风骤雨般的进攻，狭长剑光交织成网，眼看要把应拥雪绞杀在网中时，应拥雪突然一脚踹在马屁股上，引得马儿惊慌嘶鸣人立而起，韩轶猝不及防下有一瞬间失去平衡，应拥雪抓住那一瞬的破绽，从剑光下险险掠过，掠上高空，反手一剑劈下！ 锵—— 剑鸣完全盖过马匹的嘶鸣声，从空中直直劈下的剑犹如一道雷罚，哪怕是在旁远远围观的观众都忍不住感到一阵心惊。 应拥雪的剑意凛冽而狂暴，像暴风雪，也像惊雷。 相比之下，韩轶则更像巍然不动的高山、海底最深处的万丈海渊，不炫目、不张扬，但那股沉默厚重的压迫感也足以让人感觉呼吸困难。 同届考生中的最强剑修二人组，绝不是虚名。 观战的人群里，外行的原住民们看个热闹，惊叹连连，内行的考生们全神贯注，一言不发。 激烈的缠斗足足打了半个小时，漫天剑光中忽然传出砰的一声清脆剑断声，一截断剑被高高抛上半空，一道人影从马背上坠落，半空翻身维持平衡，踉跄落地。 嗡—— 长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亮弧，泛着冷光的剑锋抵在落马的人喉咙前。 马背上，猩红披风翻飞的女骑士微微喘息，清冷秀丽的脸上带着细细的血痕，她垂眸俯视着自己剑锋前的对手，眼底碎光闪动，像阳光下的冰川。 韩轶手里的剑已经折断，身上也剑痕不比应拥雪身上的少，他仰头望着应拥雪，坦然道：“我输了。” 应拥雪微微勾起唇角，手腕微动，剑尖在韩轶下巴轻轻拍了两下。 这个动作有点轻佻，带着很明显的调情意味。 观战的考生们没想到平时冷漠得不近人情的应拥雪居然也有这样一面，还没来得及发出单身狗的嘘声，应拥雪便随手收回了剑，然后在马背上俯身，伸手扣住韩轶的脖子，低下头，给了他一个吻。 考生们：………… 混着淡淡血腥味的亲吻一触即离，带着金箔细闪的唇印在韩轶唇上留下一抹浅浅的痕迹。 应拥雪松开韩轶的脖子，指尖从他身上勾回自己的铁手套，抽身坐直回去，扯着缰绳催动马儿，返回决斗场中央。 韩轶呆呆地杵在原地，从脖子红到整个头，周围的喧闹喝彩声全都听不到，眼里只有应拥雪意气风发、策马前行的背影。 甄可爱忍不住感慨：“谁说应拥雪冷冰冰硬邦邦没情商啊？这他喵也太会了吧！谁顶得住啊！” 阿尔娜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了，“她是懂浪漫的！真给韩轶这小子赚到了！” 温绒缓缓鼓掌。 藏身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蓝樱：“……” 这些人究竟是来考试还是来玩角色扮演的啊？另外能不能不要把单身狗骗过来杀？ 应拥雪在决斗场上骑着马踱步了一圈，在司仪宣布扞卫者胜利时，回到甄可爱面前，下马单膝半跪。 “不负您的信任。” “干得好，我亲爱的大骑士。” 决斗落下帷幕，这一场政治博弈也尘埃落定，女王的威严无人可撼动。 所有人都陆续散去，为接下来的女王晚宴做准备。 一回到自己的住处，温绒便扑到床上恢复猫形，瘫成一张小猫毛毯。 跟着进卧房的司律轻轻关上门，坐到床边，伸手揉搓小猫毛毯，名为按摩，实为撸猫。 猫猫被搓得嗯嗯呜呜地哼唧起来。 司律笑道：“很累吗？” “咪唔——” 身体上不累，但精神上还是蛮累的。 人类真麻烦啊。 “累是有点累，但也挺值得的，不是吗？”司律继续揉猫猫，嗓音里笑意温柔，“无论是挑衅光明圣殿的女王，还是所向披靡的女骑士，都出彩得让人惊叹。哦对，还有决斗后的那个亲吻。” 猫猫左右甩甩大尾巴，“咪~” 那确实有够精彩，女王在教堂给自己加冕、女骑士在决斗场上扞卫荣耀的史诗感，以及决斗后两个骑士亲吻的浪漫，都相当符合小猫咪对西幻美学的幻想。 精彩，好看，猫猫爱看。 司律的手掌温度十分怡猫，温绒被揉搓得昏昏欲睡。 “睡吧，伯爵大人，”温柔低沉的嗓音传入尖尖的猫耳朵里，“晚宴七点开始，我们有三个半小时可以休息。” “咪……” 记得喊猫起床哦…… 猫猫精神一松，意识迅速涣散下去，彻底睡着前，隐约听到有人在问：“绒绒，你想谈恋爱吗？” “zzzzzz……” 小猫咪完全睡着了。 司律没再揉搓猫猫，手掌搭在毛茸茸的猫脊背上，目光幽幽。 他想起好几年前第一次遇到温绒的时候。 “窥天机”这个天赋虽然非常强，但不太好控制，他从六岁觉醒这个能力开始，就一直在被自己的天赋折磨，乱七八糟的信息不顾他的意愿全都往他脑子里挤，让他痛苦得恨不得把自己脑子挖了。 他花了将近十年时间才能控制好自己的天赋，但偶尔也会有意外。 十六岁那年因为意外被“窥天机”反噬，司律差点没了半条命，被司昀紧急送到问道学宫医药系温老教授身边。 温老教授一番抢救之后，司律的情况才被稳定下来，昏睡了两天，清醒过来时，他坐起身来往窗外一看，便看到外头屋檐下自娱自乐玩绣球的小猫咪。 小猫咪还是奶猫的形态，一身软软的胎毛，在阳光里自带一层柔光，还会立起来张开粉色的爪爪威胁绣球，可爱得很。 更重要的是，司律看到猫猫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温暖的、像小猫咪一样毛茸茸又软乎乎的慵懒与安静。 这是一只很澄澈纯净、很温暖的猫猫。 久违的安静和放松回到司律脑子里，他忍不住又睡着了，这一次睡得很舒服，没有半点阴霾。 但等他睡醒时，人已经回到家里了。 等到再一次遇到小猫咪，便已经是好几年后，入学问道学宫的第一天。 明明当时的温绒是人形，但看到拖着猫猫头行李箱的少年时，司律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当年那只小猫咪。 可爱小猫变成了隽秀少年，司律也忽然知道，什么叫怦然心动。 但是窥天机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越是喜欢就越是束手束脚，司律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一只男猫猫，只能先做好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就这样一直到毕业这年，毕业考改革，司律才找到机会，正式站在温绒面前。 思绪回笼，已经成为小猫咪最信任的伙伴的司律垂眸看着手掌下的猫猫，过了好久，才俯身下去，亲了亲毛茸茸的猫脑壳。 第78章 女王的晚宴(1) 广场人潮散去时，韩轶还有点晕头转向，满脑子都是应拥雪。 忽然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他心不在焉地往旁边一看，吃了一惊：“行诃？” 搭着他肩膀的行诃双目紧闭，血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脸色、唇色惨白发青，连站直都是在强撑。 韩轶不着痕迹地扶着他。 “我刚刚……看了一眼赫莉公爵的因果。”行诃声气微弱，染血的睫毛微微颤动，“走光明圣殿这条路的人应该拿不到请柬了，赫莉公爵……会黑魔法……” 因为地位值和名气值都已经很高却迟迟拿不到请柬，行诃刚才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决斗场上时，悄悄看了一眼赫莉公爵身上的因果，差点被反噬当场送走。 那一眼他看到了赫莉公爵身上萦绕着的浓郁黑魔法气息，也看到了她身上黑雾里的累累人命。 于是立刻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和韩轶都拿不到请柬，也明白刚才楚流汐为什么过来意味不明地说“主教大人该不会还没拿到请柬吧？”。 “我可以跟着拥雪一起去。”韩轶低声道，“倒是你，一个枢机主教，别人的请柬蹭不到，自己的请柬拿不到，该怎么办？” 行诃沉默片刻，又吃了两颗药，才缓缓睁开眼，“那就硬拿。” 他眼底全是血丝，即使知道自己的题目几乎无解，也依然平静，不见半点慌乱。 “接下来我会和教皇分庭抗礼，他会安排人来暗杀我，你作为我的同党，刚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女王扞卫者应拥雪亲近，你也无法独善其身。”吃过药后，行诃的声音听起来也没那么虚了，“光明圣殿会乱一阵子，我将趁乱上位。” 韩轶提醒道：“离舞会开始只剩一个星期。” “来得及。明天我向教皇提出辩论，后天召开辩论会，先把他的声望和公信力压下去。”行诃道，“一个星期之内，我会成为教皇。” 反正路已经走错了，那就索性走到底吧，把死胡同的墙砸了，自然也就有了新的出路。 一个请柬，他靠教皇之位硬拿也不是不行，只是要脸皮厚点罢了。 韩轶心想，这就是无厄寺佛子的自信和实力吗？教皇说当就当。 行诃的脾气一直很温吞，即使在上一个考场里因为阵营立场问题要庇护一身罪孽的赵大少，他也依然是平和的。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手段。 无厄寺虽是第一佛门，却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清净之地，行诃因为天赋异禀，从小就被当做未来主持培养，是内定的继承人，其他和尚看了多少都会有点不服气，行诃想要服众、想要站稳脚跟，他就不能光靠“勘因果”，政治手段也不能差。 对行诃来说，掀翻教皇自己上位还真不算难，寺里一大群难搞的同门他都搞定了，搞定教皇易如反掌。 一个星期时间是有点紧张，不过没关系，甄可爱想要稳固王权、压制光明圣殿，他可以借女王的势。 行诃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计划，抬手给自己打了个除尘咒，消去身上的血迹，没事人一般和韩轶一起回圣殿。 人潮散尽，王宫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暮光笼罩大地，将世间晕染成橙红色调时，贵族们才又活跃起来，梳妆打扮准备参加女王的晚宴。 沉睡的小猫咪也醒了。 他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好像做了什么梦，梦里总有人在温和地问他什么，他听不清也记不清，被追问得多了，也觉得好烦，在睡梦里烦得两只爪爪来回挠空气，猛地一下气醒了，做的什么梦也一下子忘光了。 猫猫垂着脑袋坐在被子上，恹恹地叹了口气。 一会儿还得去参加晚宴。 真麻烦啊…… 咔嚓一声轻响，房门被打开，司律走了进来，发现猫猫伯爵已经醒了，有点意外。 “您醒了？正好，该起来换衣服了。” “喵。”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司律那张斯文矜贵的俊美脸蛋，温绒便觉得更气了，但起床气不好发在别人头上，于是他扭头抬起爪爪对着枕头一顿殴打，把那股没由来的起床气撒了，才若无其事地蹦下床，幻化人形。 洗漱之后猫也清醒多了，温绒站在床边，司律服侍他穿上礼服。 这个时代破规矩还挺多，在不同的场合要穿不同的礼服，对于贵族来说，同一套礼服还不能穿第二次。 上午温绒参加加冕仪式和授剑仪式时穿的是戎装，晚上参加晚宴就必须换另一套了，不然就是对宴会主人的不尊重。 这一次司律给温绒准备的是偏戎装风格的米白色晚礼服，点缀着天蓝色和浅金色的刺绣，以及剔透的蓝钻和蓝宝石。 温绒穿上后看上去简直温和清贵到了极点。 温和清贵的猫猫伯爵略微抬起胳膊，司执事站在他身后，帮他扣好双层的腰带，再把浅蓝色绶带整理固定好。 贵族礼服着实繁琐，温绒像个布偶，给司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扮了半个小时，才把这套行头全部穿好。 半蹲在床前把最后一个金色徽章扣在伯爵靴子上后，司律才抬起头，笑着捏了一把伯爵大人的小腿，“好了。” 脑子放空的温绒回过神来，“嗯？谢谢。” “这是我的荣幸。” 给猫猫伯爵打扮好后，司律自己也回房花十分钟换了身衣服，准备妥当了，两人便出发前往王宫，参加女王的晚宴。 王宫大门前的广场已经是车马熙攘，人影重重，排队进入王宫大门，在王室守卫的指挥安排下，倒也算井然有序。 作为女王亲信的温绒伯爵走了特殊通道，不用和其他人挤，直接便进了王宫。 郁金香大殿里，悠扬轻缓的乐声已经萦绕在殿内，灯火通明，人影翩然。 端着托盘的宫女侍者鱼贯而入，把美酒水果和糕点摆放在长餐桌上，贵族们三三两两地在一起聊天，称赞对方的衣着首饰，贵妇和小姐们手里握着蕾丝小折扇，聊着最近的流行趋势，所有人都一身璨光，闪得像个珠宝架子。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每一个画面都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厚重华丽，古典浪漫。 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第79章 女王的晚宴(2) 温绒不喜欢交际，而且他这个伯爵之前天天在自个儿领地里种地，最多让司律去隔壁和萨沙伯爵友好沟通并薅两片土地，和其他贵族基本0交流。 于是进了郁金香大殿后，温绒便溜到角落的长餐桌边吃果切。 在王都的老贵族眼里，温绒伯爵是女王的亲信，年轻、得宠、有兵权、有地盘，领地还发展得很好，除了应拥雪，他便是最值得拉拢的新贵族。 于是一个个都想着和他搭两句话。 负责给伯爵大人挡下交际的司执事忙得歇都没空歇。 温绒一身清净，在角落里咔嚓咔嚓啃甜瓜。 这时一道人影忽然走到他旁边，带着淡淡海洋水汽感的香味随之飘来。 “伯爵大人有个好执事，”楚流汐端着一杯红酒，对温绒举了举杯子，姿态慵懒优雅，带着点艺术家的疏狂，“内政外交样样精通，可真了不得。” 这句话似乎有点阴阳怪气，但猫猫听不出人类语气的微妙差别，只当对方在夸司律，点点头道：“啊，一会儿我转告他。” 楚流汐：“……不必。” “哦。”温绒咬一口甜瓜，“那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这里清净，我来休息一会儿。” 于是温绒没再和他说话，和楚流汐各自站着。 大殿里的人越来越多，没多久，穿着香槟色礼裙的女王在侍女们的簇拥下从大殿内门走出来。 贵族们纷纷停下交谈，面向女王行礼：“女王陛下——” 甄可爱笑盈盈地颔首：“很高兴能在这里看到诸位，请大家尽情享受这个夜晚吧！” 回荡在大殿的乐声切换了曲子，在司仪的主持下，温绒和应拥雪作为女王亲信、新兴权贵入场跳了开场舞。 温绒和应拥雪之前都是不会跳西方交谊舞的，知道甄可爱准备开舞会后才临时学了一下，倒也跳得有模有样，标准得像个模版。 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跳了开场舞，舞会也正式开始，贵族们牵着舞伴成双成对地步入舞池，没有带舞伴的人也邀请场边落单的异性，一起跳舞。 身为女王的甄可爱不需要跳舞——她的身份也注定了没几个人有资格邀请她跳舞，于是她走到了寡居多年、同样不需要跳舞的赫莉公爵身边。 “晚上好，亲爱的赫莉姑姑。”甄可爱笑吟吟地朝赫莉公爵举杯，“这几天实在太忙，都没顾得上您，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您谅解。” 赫莉公爵依然一袭黑衣，裙摆点缀着深金色的绣纹，整个人便如她的称号那般，像一朵盛开在华庭的黑玫瑰。 只是这朵玫瑰经过风霜摧折，美丽依旧却没了蓬勃生机和娇艳，只有即将凋零的凄然。 赫莉公爵也对甄可爱微微举杯，语气淡淡道：“您客气了，陛下。” 甄可爱对赫莉公爵疏离的态度毫不在意，依然笑道：“我从前不是在父王面前长大，您应当对我不怎么熟悉。不过我对您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呢，黑玫瑰之名，整个王国无人不知。” “多谢陛下盛赞。” “前段时间古林德勒反叛，父王都吓病了，在病中还念叨您和贝拉呢。”甄可爱语气轻快，灯光下的双眼波光流转，温和地望着赫莉公爵，“说起来，您这次回王都似乎没有带贝拉一起回来？我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套礼服呢，温绒伯爵从领地带来的厨娘手艺很好，做的甜点非常好吃，如果贝拉来了，我想她一定也会很喜欢。” 赫莉公爵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潭死水般的神情也像是被投了一颗石子，有了些许波动。 但很快，那些波动尽数消失，重归于一片死寂。 “多谢陛下关心。”赫莉公爵颔首，轻声说道。 “贝拉算起来也是我的妹妹，关心她是应该的呀。”甄可爱眨眨眼，笑容更甜美了，“听说您过段时间也会开一场舞会，是为贝拉举办的吧？到时候我带几个厨娘过去，让她们给贝拉做甜点吧。” 赫莉公爵沉默地望着甄可爱片刻，才点头道：“好，我会在城堡恭候陛下莅临。” 话音刚落，甄可爱便听到考场通知。 【通知：在你的不懈努力下，赫莉公爵将邀请你参加下个星期的舞会，请柬将在稍后发出。】 甄可爱含笑抿了一口红酒，继续和赫莉公爵聊，并在适当的时候停下来告辞，去找温绒。 温绒和应拥雪跳了第一支舞后便没再继续跳舞了，跑到大殿侧室里吃牛排。 洛伊、楚流汐、行诃也都在这里，司律还在外头应付一个没有情商喋喋不休的老贵族。 甄可爱一来，楚流汐便朝她举杯，懒洋洋道：“女王陛下，您今日的风采格外明艳照人。” “有眼光。”甄可爱也举杯，目光看向了温绒，声音也夹了起来，“喵桑~我刚才和赫莉公爵聊天说到老国王，一会儿她可能会去看那老渣男哦~” 温绒立刻从牛排中抬起头来，“她走了吗？” “还没呢，舞会才刚开始，她现在离场不太符合礼仪。” 温绒站起身，往大殿中央看去，目光扫过正在跳舞的阿尔娜和赛恩、应拥雪和韩轶，找到了赫莉公爵。 赫莉公爵正独自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侧首看着长餐桌上精致的甜点，没有去取餐，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贝拉。 温绒担心被赫莉公爵发现，也没敢一直盯着，只时不时用余光隔着人群飞快瞄一眼。 大殿内的年轻贵族男女们全然沉浸在舞会的气氛中，没带舞伴的单身小年轻们也陆续找到了舞伴，一起在舞池中旋转。 悠扬的乐声犹如月光下缓缓流淌的长河，层层叠叠的各色裙摆旋转成华丽馥郁的花，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纸醉金迷。 直到舞会进行到第三支舞曲，气氛正热烈时，赫莉公爵才悄然离场。 等得犯困的温绒顿时精神一振，借着其他人身形的掩护，恢复成猫形。 猫猫刚要给自己掐一个隐身诀，旁边一直无所事事仿佛在发呆的洛伊立刻变成一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蝴蝶，落在他后背上，楚流汐把一枚珍珠耳夹扣在猫猫的项坠链子上，行诃把一颗白玉菩提子固定在猫猫项坠的另一边。 猫猫：“……” 你们这群人真是…… 第80章 摄影师喵师傅为您服务 猫猫有点无语。 甄可爱笑得花枝乱颤，问道：“喵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温绒：……我扛摄影机的谢谢。 猫猫向来脾气好，也没计较自己被当做摄像机架子，隐去身形后，便带着一只蝴蝶两颗珠子嗖地窜出去了。 小猫咪的速度很快，一眨眼便穿过了偌大的郁金香大殿，像白色闪电一般消失在大门拐角。 甄可爱把杯子里的红酒一口气喝完，才放下杯子，起身去把应付贵族社交的司律喊走。 郁金香大殿很热闹，王宫其他地方却是很安静。 猫猫仗着自己隐身，在路上竖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跑，顺着空气里残留的玫瑰香一路找到了老国王的寝宫。 寝宫里只有老国王和赫莉公爵，本该伺候在旁的侍者都被赶出去了。 老国王被甄可爱的傀儡丝束缚，如今和中风患者没太大区别，瘫在床上连说话都不利索，日常起居全都需要旁人护理。 意气风发的国王迅速颓丧下去。 赫莉公爵站在床边看着开始显露老态的老国王时，忽然有些认不出来。 连曾经和对方的浓情蜜意，都在记忆里褪色泛黄，陌生得像是别人的经历。 “赫……赫莉……” 老国王含糊地喊着赫莉公爵的名字，浑浊的双眼几乎放出光来，“赫莉……救我！” 赫莉公爵垂着头，深深望着老国王，无动于衷，“您让我怎么救呢？女王陛下连古林德勒都能铲除，而我却只是一个被古林德勒逼出王都的寡妇。” “救我……赫莉……”老国王仿佛没听到赫莉公爵的话，依然执着地盯着她，自说自话，“我让、让贝拉当继承人……你帮我、帮我杀了……那个魔女，就像当初……你杀了霍莱那样……杀了她……” 赫莉公爵的眼神有一瞬间充满戾气，看着老国王，仿佛在看一条令人厌恶的蛆虫。 “比起女王，我更想杀了你呢，陛下。”赫莉公爵坐到床沿，苍白清瘦的手搭在被子上，指甲深红，仿佛随时都会插进老国王的胸膛，“如果不是你对古林德勒妥协，我怎么会嫁给霍莱？如果没有嫁给霍莱，我的贝拉，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苍白五指猛然掐住老国王的脖颈，登时把老国王掐得脸色发紫，呃呃闷哼着抽搐起来。 “你该怎么补偿我的贝拉？”赫莉公爵的嗓音很轻柔，眼底全是疯狂，“用命补偿吗？你这条命也配补偿我的贝拉吗？” 老国王两眼翻白，眼看就要被活生生掐死，赫莉公爵又忽然松了手。 “不行，这样就死去，也太便宜你了。”赫莉公爵轻声细语道，“你要活着，痛苦万分、求死不能地活着。” 她轻轻笑了一声，周身升腾起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钻入老国王的口鼻。 不到一分钟，老国王身上便开始散发出带着血腥的腐臭味。 像一块放置在高温梅雨天的下水道里的腐肉。 躲藏在角落里探头探脑的猫猫顿时皱眉，一只爪子捂住粉鼻头。 老国王喉咙里发出呃呃的闷哼声，赫莉公爵轻轻笑了一声，把黑色雾气尽数收拢，隐藏起自己身上的黑魔法痕迹后，款款离开了寝宫。 趴在猫咪头顶上的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像是在提醒猫猫该走了。 猫猫两只耳朵抖了抖，不仅没走，还扭头从墙角窜到老国王床上，蹲在最里头的床角，藏得严严实实。 这时，一团黑影突然掠进来，赫莉公爵闪现一般重新出现在寝宫里，浅灰色的双眼冷冷扫视着周围。 蝴蝶吓了一跳，翅膀都颤了一下。 黑色雾气宛如触手，在寝宫角落里摸索搜寻，猫猫刚才蹲着的墙角都被搜过一遍。 只有刚刚赫莉公爵坐过的老国王的床，被忽略过去。 猫猫老神在在，四只爪爪都缩到身下，整只猫蹲成一颗球。 他就知道，没有不多疑的王室中人。 搜过一轮毫无所获的赫莉公爵又离开了寝宫，这时猫猫才飞快溜下床，把一扇窗扒拉出一条缝，挤了出去，还不忘把窗重新关好。 窗关好的下一秒，赫莉公爵第二次折返，这次连床底和床上都不忘搜一轮，再三确定寝宫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国王，才真正离开。 郁金香大殿里，舞会进入中场休息阶段。 乐曲从欢快有节奏的舞曲变成舒缓的夜曲，年轻贵族们喝酒的喝酒，吃甜点的吃甜点。 温绒在隐身诀失效前回到大殿侧室，蹦上椅子。 此时，司律、甄可爱、阿尔娜和赛恩、应拥雪和韩轶也都在侧室里了。 蝴蝶从猫脑壳上离开，落地恢复成洛伊的模样，行诃和楚流汐也伸手把自己的珠子拿回来。 卸去一身摄像头的喵师傅使劲甩甩毛，还没幻化人形，便被旁边的司律抱走，索性保持猫形，卧在司律怀里。 温绒仰头看着周围一圈衣着极尽奢靡华丽的同学们，搭在司律小臂上的尾巴轻轻甩了甩。 没有人主动问他们跟踪赫莉公爵发现了什么，虽然目前没有阵营竞争模式，但归根结底他们是在考试，依然处于竞争关系，分享情报是情分，不分享是本分。 “赫莉公爵回来了。”甄可爱坐在椅子上，晃了晃酒杯，“老渣男死了吗？” 猫猫摇摇头。 “那就是求死不能了。”甄可爱笑了一声，伸手摸摸猫脑袋，“辛苦了呀~咪酱~” “喵。” 不客气。 行诃倒是不吝于分享自己的情报，在和尚看来，同学之间没有什么不能合作的，就算是敌对阵营，也不是完全不行，“赫莉公爵在黑魔法上的造诣很深，力量不容小觑。她说，如果不是因为老国王，她就不会嫁给霍莱，贝拉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她杀了霍莱整个家族，是为了贝拉。” 应拥雪道：“最初的赫莉公爵应该是不会黑魔法的，霍莱家族倒是对黑魔法研究颇深，我去查过霍莱家族的遗址。赫莉公爵接触黑魔法的契机多半就是霍莱家族。” 阿尔娜点点头，“所以贝拉应该就是被霍莱家族用黑魔法害了，所以赫莉公爵一怒之下也学了黑魔法，反过来把霍莱家族杀干净了。” 司律道：“贝拉已经死了。” 还没打探到这条线索的几个人纷纷看向司律，“死了？” 贝拉的死因显而易见，是因为霍莱家族的黑魔法。 那赫莉公爵举办的舞会，会是因为想要找人给贝拉陪葬吗？ 几个考生思索起来。 司律低头看着怀里蓬蓬松松的猫咪伯爵，捏着爪爪揉两下，“伯爵大人有什么看法吗？” “唔……”猫猫抬头张口刚想喵，猛然反应过来周围不止有司律，还有听不懂猫话的其他同学，于是切换了语言体系，“虽然不知道这条信息有没有价值，但赫莉公爵的黑魔法，偏向于瘟疫与疾病。” “瘟疫与疾病……”司律沉吟，“别西卜吗？” 第81章 咬两口 普通人修习黑魔法，想要快速拥有强大的力量，最常见的捷径就是和恶魔签订契约。 司律进入考场第一天分析题目时便猜测，赫莉公爵和恶魔有关系，只是不清楚赫莉公爵是和恶魔签订契约，还是赫莉公爵本身就是恶魔。 现在能确定是前者了，还确定了和她签订契约的是大名鼎鼎的“苍蝇之王”、掌管瘟疫与疾病之权柄的鬼王别西卜。 司律看着怀里的猫猫，心想，这专业不就对口了？ 猫猫没注意到司律的目光，把脑袋搁在他手臂上，继续认真分析：“我回来前有粗略看过一眼老国王的情况，他被赫莉公爵施加的疾病没有传染性，但最好也做一点隔离措施。赫莉公爵的力量虽然很强，不过好像也没能完全掌握瘟疫之力。” 楚流汐蹙眉，“我也觉得赫莉公爵虽然强，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按理来说不应该啊，第二个考场的姜大小姐都那么强大，第三个考场的赫莉公爵应该会更胜一筹才对。”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和其他考生纷纷看向司律。 差点忘了，上一个考场的难度还是司律一手提升的。 所以这个考场的赫莉公爵才是考试应有的难度吧？ 司律撸着猫，无辜优雅、彬彬有礼地微笑。 郁金香大殿里，悠扬的乐声飘荡到深夜才停下，盛大的舞会结束，人群陆续散去。 停在王宫前广场边的马车一辆辆离开，热闹了一晚上的王宫逐渐安静下来。 温绒伯爵登上马车，屁股还没坐稳，又突然推开车窗，看向远方，“咦？” “那是教皇派去暗杀行诃的人，”随之坐上马车的司律伸手把车窗关了，“没事，不用管。” “哦。” 于是温绒真的不再关注了。 行诃的实力挺强，区区教皇不足为惧，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剑修翘楚韩轶。 马车在夜幕下的昏暗街道不紧不慢地前行，路面经过修整，还算平坦，坐在铺着厚垫子的车厢里不算很颠簸。 车子轻微的摇晃下，温绒有些昏昏欲睡。 “很累吗？” 介于醇厚和清朗之间的声音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磁性，光是从声音都能勾勒出说话人年轻俊美、优雅沉静的模样来。 温绒听得耳朵有点痒，但人形没法儿抖耳朵，便只打了个哈欠，“还好……” 精神上有点累而已，他真的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王宫离我们别墅不算远，伯爵大人再坚持一下。”司律伸手捏了捏伯爵大人的后颈，“或者，您要躺一下吗？” 温绒恹恹地思考了一下，摇摇头，继续闭着眼自己坐着。 马车本来就不大，他要是躺下来，要么得枕着司律的大腿，要么得把腿搭在司律身上，怪不方便的。 司律也没再说什么，只给温绒揉了一会儿后颈，便收回了手。 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温绒伯爵在王都置办的临时别墅。 司律先一步下了马车，随后回身把温绒抱下车，直接抱着人走进别墅里。 温绒困得脑子都转不动了，混混沌沌的意识里还以为自己是猫形，乖乖地躺在司律臂弯里睡觉。 司律动作轻柔地抱着他回到二楼主卧，放到床上，小心地给他卸去一身繁琐华丽的配饰，脱去外衣，又去拧了一块热毛巾给他擦脸擦身。 ——虽然能用除尘咒，但一键除尘哪有热毛巾舒服？ 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伯爵大人彻底陷入沉睡中。 忙前忙后终于把人安顿好的司律缓缓坐在床上，凝视了温绒片刻，伸手轻轻按住他的下唇，轻声道：“伯爵大人，张一下嘴，睡前要刷牙。” “唔……” 睡梦中的伯爵大人哼唧一声，微微张嘴，按在他唇上的修长手指便顺势从他唇齿间伸进去。 指腹摸索过尖尖的小虎牙，又轻轻按了按柔软湿润的舌尖。 温绒也没醒，无意识地咬了咬司律的手指，咬不动，便没再咬，像猫猫啃磨牙棒一样叼着舔了两下，磨磨牙。 司律的指节被咬出一圈明显的牙印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抽回手指，低头在温绒鼻尖轻轻一吻。 …… 女王加冕大典结束后的第二天，从各个领地赶来参加大典的领主陆续离开王都，返回自己的领地。 温绒离开的方式比其他领主还拉风，三架和狮鹫差不多大的机甲寒鸦载着他和随行的人从王都城门前呼啸起飞，冲入天际，巴里恩骑士长带着骑士队伍策马跟上，整个队伍行动迅速还丝毫不乱。 周围同样打道回府的其他领主看得目瞪口呆。 甄可爱站在王宫高塔上，举着一副望远镜，目送温绒他们离开。 一个侍女小心地走到她身后，低着头道：“陛下，老陛下那边……有些不对劲。” “哦？”甄可爱放下望远镜，漫不经心道，“怎么不对劲？” “老陛下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东西，身上长了一大片脓疮……老陛下似乎很痛苦，一直在喊您和赫莉公爵的名字。” “那找医生去啊，或者找牧师，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治病。”甄可爱一派冷漠无情，转身往楼下走，“从现在开始，封锁父王的寝宫，照顾他的人同住在寝宫里，所有用品替换下来后用沸水煮十分钟，其余人若无我的特许，有进无出 。” “是。” 甄可爱提着裙摆哒哒哒走下楼梯，心想，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星期，这段时间里能颁布什么新政策呢……要不还是先从光明圣殿下手？ 反正在行诃的搅合下，光明圣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不如先趁热喝了吧。 其他考生在各自归位后都安静下来，没闹出什么风浪，只有王都里的甄可爱一党和行诃一党还在上演轰轰烈烈的光明圣殿之变。 温绒骑着寒鸦断断续续飞了两天，才回到领地里。 一回到自个儿领地范围，他顿时感觉空气都清新多了。 那大片大片的农田和菜地，那种满果树的山头，那波光粼粼的水库水渠和鱼塘。 真让猫心情愉快！ 第82章 出发! 在等待赫莉公爵舞会召开的一个星期里，除了王都，各地风平浪静。 连之前三五不时来温绒领地找麻烦逼他交出阿尔娜的第七教区，都变得安静如鸡。 光明圣殿的矛盾彻底摆上台面，教皇和枢机主教行诃分庭抗礼，圣殿内部分裂，同时还得面对女王来势汹汹的打压，局面一时极度混乱。 而在教皇和行诃的辩论会中，教皇输给了行诃，声望大跌，私底下想借助黑魔法栽赃行诃结果不但失败还被反噬，变成毫无理智的使魔，被韩轶率领光明骑士追捕围剿，死在韩轶剑下。 于是行诃顺理成章登上了教皇之位。 至此，离甄可爱登基也才过去六天。 偏远的领地里，猫咪伯爵在医院里视察，看过已经开始对工作完全熟稔的医护人员们和零星几个患者，又到实验楼看看正在做魔药实验的女巫们，满意地离开了医院。 很好，医院运行基本进入正轨，以后就算他离开考场，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竖着大尾巴的猫咪伯爵小步颠颠儿地溜达出医院，跑去试验田的观测塔。 高塔上，秦弦正在总观测室里给播种机器下达一键收获的指令，发现猫猫溜达进来，笑道：“哟，伯爵您吉祥。” “喵。” 温绒随便应了一声，跳到椅子上。 秦弦自觉地开始汇报：“通过使用大量日月如梭，现在领地的粮仓存粮足够整个领地吃个三五年，目前最新培育出的小麦品种亩产350斤左右。” 350斤的亩产，对他们的时代来说完全不及格，但对这个时代而言，简直是大地女神亲手种植。 “现在整个领地都已经种上了我们培育的优良种，日月如梭的发放数量我已经在逐步减少了，过几天就彻底断掉日月如梭，让领地的耕作恢复普通人该有的效率。”秦弦继续道，“目前掌握了农业机械制造的炼金术师有五个，其中两个人品一般般，稍后我会打个报告申请伯爵大人提拔另外三个，有他们在，就算我们走了，领地的机械化农业也不会退步太多。” 秦弦办事很周到，早已开始为他们的离开做打算，确保他们走后，被他们改了个天翻地覆的领地不会陷入混乱，依然能正常运转下去。 农田、鱼塘水库、养殖场和工厂都汇报完，秦弦最后忍不住感慨：“可惜的是没找到稻谷，我真的很想吃大米饭啊。” 进入考场半个多月，天天吃面包面条和麦粥，他都快吃吐了。 “喵。”温绒倒是觉得还好，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司律做的，他觉得都很好吃，“就快结束考试了，出去后可以随便吃。” 秦弦点点头，往椅子里一瘫，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老实说我觉得在这里呆着还挺舒服的，种地真好玩，嘿嘿。这还是第一场不用我自己操心怎么拿分、怎么答题的考试，太轻松了——这就是抱大腿的快乐吗？伯爵大人，下场考试我还能随机到你们考场吗？” 温绒觉得不太好说，反正林翎那个不定时炸弹肯定还在六号考场。 “算了，及时行乐吧。”秦弦又突然坐直起来，“大麦收割完了，我再种一点番茄，种完了把大麦送到工厂酿酒去……” “喵。” —— 一眨眼，离赫莉公爵的舞会开始时间只剩两天。 温绒的领地离黑玫瑰领地稍微有点距离，所以现在就要出发前往黑玫瑰领地了。 临出发时，阿尔娜对布妮丝殷殷叮嘱一番，布妮丝认真听了，最后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阿尔娜大人，您是去参加舞会，怎么说得像是去那里定居不回来一样。” 阿尔娜抿着唇微笑，看着已经比当初明媚有生机的布妮丝好半晌，伸手抱了抱她，“那我先走啦，可不能耽搁太久，伯爵大人不喜欢别人迟到。” “好，祝您玩得愉快。” 去黑玫瑰领地参加舞会的一行人登上寒鸦，三架寒鸦缓缓升上高空，飞向天际。 布妮丝目送寒鸦远离，直到寒鸦变成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视野里。 她忽然听到身边年轻的小女巫惊讶地问道：“布妮丝大人，您怎么哭了？” 哭了？布妮丝一愣，抬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或许……”她怔怔地说道，“或许是天光太明亮，太刺眼了吧……” 寒鸦上，阿尔娜也有些低落。 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月，但她对女巫们多少还是有了点感情，心里有点不舍。 赛恩关切地凑上来，捧着果盘送到她面前，“阿尔娜——” “我没事，放心啦，我分得清考场和现实。”阿尔娜摸了一把赛恩的脑袋，拿起小叉子叉起一片苹果，打起精神来，“倒是林翎，怎么比我还没精神？晕机吗？” 角落里，林翎蔫儿了吧唧地独自坐着。 他不是晕机，只是冷不丁离开舒适区，有点不适应人多的环境。 在温绒的领地这段时间里，是毕业考试以来他过得最舒服的日子，每天呆在房间里，不用操心吃喝和分数，不用和人类交际，画完符就睡觉，睡醒了继续画符，累了就吃点东西看看自己带进考场打发时间的漫画，或者琢磨一下新的符文，对于一个死宅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现在，快乐的死宅生活结束了。 舞会上不但人多，他还得想办法通过考试，想想就更加窒息了。 “嘿！兄弟，别垂头丧气的！”秦弦忽然一胳膊圈住林翎的脖子，把他带得东倒西歪，“往好处想，我们就快能出狱了！考完试就能吃大米饭、喝汽水、吃雪糕了！还能打游戏！” 林翎一脸淡淡的死意。希望下个考场不要再遇到这个恐怖的e人了…… 寒鸦呼啸着划过天际，离黑玫瑰领地越来越近。 舞会倒计时最后一天时，黑玫瑰城堡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新上任的教皇。 新教皇比上一任平易近人得多，来拜访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到教区巡查，按照礼仪来和身为本地领主的赫莉公爵打个招呼。 一番场面话后，新教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听说您明天晚上要举办舞会，是为贝拉小姐举办的吗？听说贝拉小姐一直身体不好，或许明天我可以来城堡为她祈福，让健康重新降临到贝拉小姐身上。” 赫莉公爵沉默片刻，才道：“好，感谢您的莅临。” 直到此时，行诃才听到考场通知。 【通知：在你的不懈努力之下，赫莉公爵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邀请你参加舞会，请柬将在稍后送达。】 第83章 你是恶魔 舞会当天中午，第一题结算，考场内的总人数掉了三分之一。 原本地位值在前10名的考生可以直接入住黑玫瑰城堡，等待舞会开始，但因为目前地位值第一名的行诃教皇是赫莉公爵最不想看到的人，于是这条福利被赫莉公爵取消了。 提前来到黑玫瑰领地的宾客，排名靠后的只能自己找地方住，前20名倒是能住进赫莉公爵安排的别墅里。 只有身份比较特殊的女王甄可爱、第一骑士应拥雪，可以直接住进黑玫瑰城堡里。 赫莉公爵安排的别墅离黑玫瑰城堡足有两条街，不过环境还算不错，干净清幽，洁癖猫猫觉得还算满意。 下午六点半，残阳西斜。 今天没有灿烂的霞光，微弱的夕阳余晖在天际缓缓消失，昏暗直接笼罩大地。 猫猫站在飘窗前，大尾巴垂下，两只爪爪按着窗玻璃，望着窗外的树影。 咔嚓一声，卧房门被打开，猫猫回头看了一眼，见进来的人是司执事，便扭身从飘窗跳下来，咚地落地。 司律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不由自主道：“咚。” 猫猫：“？？”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的体重，而且有证据！ 漂亮的、毛茸茸的小猫脸明显皱起眉头来，圆圆的蔚蓝猫猫眼里带着几分不满。 “我没有说您胖的意思，”司律温声笑道，随手关上门，走了进来，“事实上，一身肌肉反而才更重，不是吗？” 猫猫没再计较，大度地走向司律。 司律弯腰把猫咪伯爵捞起来，抱着走到衣帽间，打开衣柜门，拉出活动衣架，给他挑选今晚的礼服。 猫猫踩着司律的胳膊一蹬，跳到旁边的椅子上端坐好，从司律的角度看过去，整只猫格外圆，简直像用圆规画出来的完美猫猫球。 “您今晚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之前在女王的舞会上穿过白色，这次穿其他的颜色吧。红色怎么样？” “喵。” “那香槟色？我觉得这套蓝色的也不错，虽然和上一次有点撞色系，但以蓝色为主，倒也不算同一套。” “喵。” 最后小猫咪还是挑了一套黑色的。 ——因为这是一场鸿门宴啊，最后十有八九要打起来，肯定选耐脏的、适合活动的，溅了血也看不出来的深色系最好。 椅子上的猫咪幻化人形，在司律的服侍下换上挑好的黑色晚礼服。 忽然间，温绒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的请柬拿到了吗？” “拿到了。”司律在首饰柜里挑选适合的佩饰，仿佛比起请柬，他更在意哪件首饰才能配得上可爱高贵的猫咪伯爵，“不过我的请柬比较特殊，不能和您一起入场。” “怎么个特殊法？” 司律拿起镶嵌着黑曜石和蓝钻的领针，给温绒扣在层层叠叠的领巾上，才抬手掐了个诀，布下结界，然后取出一张纯黑色的、萦绕着丝丝大恶魔气息的请柬。 温绒顿时往后一仰：“！！！” 司律迅速收回请柬，继续给伯爵大人挑佩饰。 “你……你……”温绒卡带了好一会儿，才把思路捋清，“你跑到魔界发展事业了？” “没有。”司律笑着把一个金丝掐花单边镜框给伯爵大人戴上，用术法让镜框自动悬浮，确保不会掉下来也不会压得温绒不舒服，修长手指勾着细细的眼镜链子往后捋，把链子上坠着的蓝宝石耳夹扣在温绒耳廓上，“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简单来说就是，我通过恶魔召唤阵把能召唤到的恶魔召过来杀，杀得多了，魔界的恶魔就会对人间的召唤警惕起来，不再回应人类的召唤，我就趁这个机会，顶替了个别恶魔，回应了赫莉公爵的召唤阵。” 戴上单边眼镜的伯爵大人越发矜贵精致，望着人的蔚蓝双眸又圆又亮，澄澈剔透，长长的睫毛不太卷翘，但很浓密，像眼线一样勾勒出双眼的轮廓，离得近了，还能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司律忽然有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双手捧着温绒的脸轻轻揉两下，发了一个短暂的呆。 温绒仰着头，也不挣扎，只是纳闷自己现在又不是猫形，一点都不毛茸茸，脸有什么好揉的。 “那你现在是恶魔吗？” 司律回过神，笑道：“是。” 他杀掉的那些恶魔里，恰好有几个地位不低，他无意间夺取到了对方的权柄，成了恶魔。 温绒哦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要小心一点，别被行诃韩轶他们伤到了。” “如果我被他们伤到了，伯爵大人会救我吗？” “会啊。” 司律的笑容越发温柔绚丽，把温绒搂进怀里，抱了抱他。 温绒安慰一般拍了拍司律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等房间里的恶魔气息完全消散，司律才解开结界，继续给温绒搭配首饰，从头到脚都给打扮得精致贵气。 半蹲着给猫猫伯爵扣好靴子上的金链，司律握着即使穿了靴子也依然显得纤细的脚踝，在伯爵大人的膝盖上轻轻一吻，“很荣幸为您效劳，尊贵的伯爵大人。” 在这儿呆了快一个月，温绒对司律三五不时的尬一下已经完全习惯了，轻轻踩了一下司律的大腿，站起身来，“都搞完了吗？” “是，您可以出发前往黑玫瑰城堡参加舞会了。” 温绒点点头，离开卧室，走下楼去。 大厅里，和温绒同住一座别墅的考生们也已经穿戴整齐，在准备出发了。 以炼金术师身份受邀的秦弦和林翎穿着的礼服上别着这个时代象征炼金法阵的六芒星胸针；以女巫身份受邀的阿尔娜穿着深紫色礼裙，头上戴着点缀了紫玫瑰的女巫帽，手里拿着一根小巧玲珑的魔杖，旁边的赛恩作为她的附属品，穿得中规中矩，不怎么起眼。 温绒走下楼梯时，阿尔娜正在紧急补妆，边补边骂赛恩。 把阿尔娜脸颊闪片当做脏东西顺手擦了一把、结果不小心把阿尔娜完美妆面破坏掉的赛恩低着头不敢说话。 好在补妆也不费事，阿尔娜火速补好妆，看见下楼的温绒，哇哦了一声。 金链单片镜，司律这小子有品！ “都准备好了？”温绒在大厅里扫视一眼，“那我们走吧。” 一身盛装、珠光宝气的考生们离开别墅，登上前往黑玫瑰城堡的马车。 以往一入夜便一片死寂的黑玫瑰城堡，此时也灯火通明。 身穿黑色丝绒礼裙的赫莉公爵此时正在女儿贝拉的房间里，坐在粉色的床沿，脚边散落着一叠叠羊皮纸，纸上的召唤阵纹路正在一点点消失。 “没有回应……”赫莉公爵低声喃喃，握着女儿惨白的、石膏一样的手，浅灰色的双眼忧郁又温柔，“算了，我早该知道，无论是神明、人类、还是恶魔，都靠不住。” “没关系，没关系……亲爱的贝拉，很快妈妈就会去找你，妈妈给你带了很多优秀的伙伴，他们会陪你玩，你永远不会孤单。贝拉，你等等妈妈……” 第84章 黑玫瑰之夜(1) 考场外。 童镜在听到司律说出自己拿请柬的操作时，便迅速在后台查找回放。 因为要顾及考生隐私，所以个别时候童镜是不会去监控考生的，比如洗澡、睡觉、换衣服的时候，如果要翻看过去某一段画面，就要从人间镜的自动记录里面找。 童镜迅速找到那一段画面，打开回放。 玄光镜分屏画面里，照顾完猫猫伯爵的司律回到自己房间，并没有急着洗澡，而是先布下严密的结界，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羊皮纸，开始画恶魔召唤阵。 召一个杀一个，召一个杀一个…… 司律的房间离伯爵主卧只有一墙之隔，隔壁的猫猫呼呼大睡，他在这边杀得风生水起。 司律从低级恶魔杀到高级恶魔，又杀到小领主，就这么每晚睡前杀几个地杀了一个多星期后，再也没有恶魔回应人间的召唤了，仿佛把召唤通道给强行关了。 于是本该召唤出一批使魔大肆散布瘟疫的赫莉公爵，也召不出任何东西来。 “……”童镜沉默许久，“要不是这次考试时间只有一个月，我看他能杀足一百八十天，杀出美味杀出鲜。” 诸葛娴也感慨道：“这下谁分得清司律孰与城北恶魔歹毒！” 童镜面无表情地呵呵一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诸葛娴的语气正经回来，“每次司律解读题目都比其他人更全面更深刻，他的阅读理解真的很厉害。虽然后面做的事情都是在不确定的猜测中进行，但每次都能准确押对考题走向。窥天机，真恐怖啊。让我们来看看在司律的搅合下，这次考场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考场内。 抵达黑玫瑰城堡大门前的考生们都收到了一条考场通知。 【通知：因考生司律的特殊解题方式，本场考试难度评级下调一级，探索分下调10%。】 盛装出席的考生们齐齐一顿，愣了一秒后下意识在周围寻找司律的身影。 草，这个大佬又在搞什么？ 不过……难度评级下调，好像也还行？探索分下调无所谓，反正他们及格万岁。 阿尔娜他们也纷纷看向了温绒，但都没问他知不知道司律做了什么——反正离开考场还能从app里看回放，到时候他们自己看回放就得了。 阿尔娜只问：“司律呢？他没拿到请柬吗？不对啊，如果没拿到请柬那中午结算第一题时他就应该被刷出去了。” 温绒道：“他的请柬和我们的不一样，所以不会和我们一起入场。” 阿尔娜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考生们陆续进入黑玫瑰城堡，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铺着白桌布的长餐桌上摆了新鲜的果篮和鲜花酒水，空气里弥漫的浓郁的玫瑰香，轻松和缓的乐声从大厅一角飘扬出来。 这一次的舞会比甄可爱加冕之夜的舞会规模要小很多，因为是私人舞会，所以规矩也没有那么严格，考生们穿的礼服也没那么繁琐。 目前留在考场里的考生共计一百三十多人，只有司律没到场。 温绒他们到城堡大厅后不久，甄可爱和应拥雪也来了。 “咪酱~~~”穿着红白色系礼裙的甄可爱像花蝴蝶一样轻快地扑来，看到温绒的模样，哇塞了一声，“司律的审美不错诶，咪酱你这样好好看！” “谢谢。”温绒不太适应别人夸自己的人形，顿了顿又给甄可爱解释一句：“司律的请柬和我们不一样，所以不会和我们一起入场，他什么时候来我也不清楚。” “哦，没事，我管他去死。”甄可爱摆摆手，看着漂漂亮亮、蓝眸清澈的温绒，感觉一腔母爱都要溢出了，“考场难度评级下降，接下来应该没多难——再难还能比上一场难？嘻嘻，乱杀！” 后头一身戎装款礼服的应拥雪面无表情吐槽：“这是考试，不是打游戏，乱杀什么？” “对啊这里是考试，”甄可爱理直气壮，“你能在考试里和男朋友打啵，我就不能把考试当游戏打吗？” 应拥雪闭嘴了。 这时，穿着教皇衣袍的行诃也来了，他是孤身前来的，其他走光明圣殿路子的考生要么已经被刷掉，要么已经找到带自己入场的舞伴，跟着舞伴走。 行诃一来，便在大厅里张望，目光落到温绒身上，便大步走了过来，问道：“司律呢？” 温绒耐心地第三次重复：“司律的请柬和我们的不一样，所以不和我们一起入场，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这样吗？”行诃微微皱起眉头，“谢谢。” 甄可爱唰地抖开羽毛折扇挡住脸，鹅鹅鹅地笑起来，“干嘛一脸苦大仇深的啊，大师？考场难度下降了诶。” “但是，我有不好的预感。”行诃认真道，“我现在身处黑玫瑰城堡，不能随意用勘因果，但我进来前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不明，我总觉得接下来会有很棘手的事情发生。” 推衍系同学的直觉大部分都是准的，尤其行诃还是仅在司律之下的第二名，他的直觉基本不会出错。 但考场难度都被司律搞下降了，再棘手还能棘手到哪儿去？甄可爱他们想不出来。 “除非是赫莉公爵召唤出别西卜本尊降临城堡，”阿尔娜说道，“不然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惊讶的。” 行诃沉思不语，依然是一脸苦大仇深。 这时，一直跟在应拥雪身边像个影子的韩轶忽然道：“考场难度能下调，难道就不能重新提升吗？” 甄可爱等人猛然醒过神来。 对哦，既然能降低，那肯定就能提升啊，上个考场不就被大幅度提升难度了吗？ “不对劲，”甄可爱啪地把折扇拍在掌心，脸上的笑容也没了，眼神一瞬间严肃下来，“我不应该这么松懈的，我的状态不对！” “花香有问题。”温绒微微仰起头，轻轻嗅着空气里的玫瑰香，然后低下头掏出一瓶药，分发给周围的同学，“先吃着，保持清醒。” 一群人排着队等猫猫伯爵发糖……不是，发药丸。 他们刚把药吃下去，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缓缓从上方传来，在乐声中十分清晰，一瞬间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过去。 一袭黑裙的黑玫瑰公爵从二楼顺着楼梯走下来，在她身后，两个仆人扛着一个精致的、点缀着漂亮蕾丝和粉白玫瑰的轮椅，跟着一起走下楼。 “欢迎各位来到黑玫瑰城堡，参加我为我亲爱的女儿——贝拉，举办的舞会。” 第85章 黑玫瑰之夜(2) 贝拉——这个名字，但凡是留到现在的考生，基本都通过各种渠道得知她的相关消息，区别只在于有的人知道贝拉已死，有的人不知道。 但无论知不知道贝拉的死讯，在看到轮椅上的人影时，都难免微微讶然。 轮椅上，穿着一身粉白色裙子、仿佛被粉白玫瑰簇拥着的贝拉，长着一头干枯的白发、惨白得和石膏相差无几的肌肤，虽然骨瘦如柴，但肌肤并没有腐朽干瘪，闭着双眼仿佛刚刚睡着。 她似乎没有双腿，宽大层叠的裙摆下找不到双腿的弧度。 温绒一眼便看出，近亲生子的灾难全都降临在贝拉身上。 白化病、体质差、先天残疾，说不定智力发育也不行。 大人做的孽要孩子来承担后果，当初还不如不生。 台子上方，赫莉公爵站在轮椅后，双手搭在轮椅把手上，一直以来都忧郁哀伤的脸难得露出了优雅的浅笑，让人窥得几分黑玫瑰最绚丽时的美貌，“其实比起黑玫瑰，我更喜欢的还是白玫瑰，因为我的贝拉看上去更像白玫瑰，对不对？” 不理会宾客们的反应，赫莉公爵自顾自地往下说：“贝拉是个特别特别可爱的乖孩子，从小就很乖，总是对着我笑，从来不会大哭大闹。虽然她很晚很晚才学会说话，但是她会和我说，‘妈妈我爱你’。” 说着，赫莉公爵俯身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发顶，温柔道：“妈妈也很爱你，贝拉。” “可是这么可爱乖巧的贝拉，却从没得到过光明神的眷顾，她无法沐浴在阳光下，无法行走，总是在生病……无论我怎么祈祷乞求，光明神都不曾眷顾过我的贝拉。” 赫莉公爵的声音和语气从哀伤陡然变得阴森，“还有霍莱那一家子恶毒的贱人，为了延续他们的命，把贝拉当做祭品，去乞求恶魔的怜悯……我那天怎么就出门了呢？我不该出门的，如果我没有出门，贝拉就不会被他们抓走……我可怜的贝拉，她对我说，‘妈妈，他们在吃我’……我的贝拉啊……” 赫莉公爵痛苦地抽泣起来，颤抖地不断亲吻着贝拉的头顶，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雪白的发丝上。 温绒看了一眼贝拉，没有在她身上发现肌肉缺损的情况，想了想便明白过来，贝拉被吃掉的估计是灵魂。 “我试过无数种方法，找回贝拉的灵魂，我不停地学习各种黑魔法，召唤恶魔，可终究是没有用，我的贝拉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喊我妈妈了……” 赫莉公爵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稳住了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没关系，贝拉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找她……她不是被吃了，她只是……她只是不小心掉进了地狱，在里头迷路了……只要我去找她，肯定能把她找回来……” 赫莉公爵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变，脸上还带着泪痕，红唇却勾了起来，露出优雅美丽的笑容：“贝拉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为了弥补这个遗憾，我为贝拉精挑细选出诸位这样优秀的人，我想，你们一定能成为贝拉的好朋友。” 浓郁的黑雾开始自从阴影里滋生，迅速弥漫了整个大厅，凝聚成一个古怪的魔法阵。 空气里的玫瑰香越加浓郁，熏得人头昏脑涨。 实力强的考生们敏锐察觉到，周围的空间变了。 他们已经不在人界了。 赫莉公爵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整个城堡从人界转移到了魔界夹缝里，架起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我的贝拉是个善良的孩子，从来不会勉强别人，”赫莉公爵的笑容越来越大，浅灰色的双眼彻底流露出癫狂之色，“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能在舞会结束时成功逃跑，我就放过你们。” 黑雾凝成的魔法阵彻底成型，正中心冒出血色的光柱，光柱里，一道修长高挑、长发垂落的人影从虚幻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嘶，恶魔召唤阵。”阿尔娜低声道，“她该不会真的召唤出别西卜了吧？” 温绒没说话，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光柱里的人影。 此时，一大半考生都已经召出自己的武器，随时准备四散而逃或者暴起反抗。 贝拉轮椅后，赫莉公爵张开双臂，癫狂地大笑：“以我肉身为祭，请伟大的魔王回应我的呼唤！把这里所有人都带下地狱吧！” 人影从血色光柱里落地，召唤阵消散，露出那人俊美优雅、矜贵斯文的脸。 “如你所愿。”他道。 大厅里的考生们顿时瞪大眼睛，一脸震惊错愕。 阿尔娜呆滞道：“这……这比召唤出别西卜离谱多了……” 甄可爱嘴角抽搐，“我焯，我就说这小子很狗吧……” 温绒：“……” 行诃双手合十，一脸平静：“棘手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和尚他的预感果然没出错。 从召唤阵走出的司律一身黑色燕尾服，文质彬彬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诸位，请尽情奔逃吧。” 说完，他抬手在虚空中一抓，黑雾瞬间凝结成一把剑，被他握在手里。 司律一剑斜劈，携着浓郁魔息的剑气朝人群劈去！ 锵—— 两声剑出的嗡鸣重叠得像一把剑，应拥雪和韩轶同时拔剑，闪到人群最前边，齐齐横剑，挡下迎面劈下的剑气！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城堡地动山摇。 一团混乱里，有考生骂道：“司律！你小子淘汰同学淘汰上瘾了是吗？！这又不是阵营战！” 司律一脸抱歉道：“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失礼了。” 司律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提剑劈去。 应拥雪一边抵挡，一边沉声提醒道：“别分散！单打独斗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甄可爱也召唤出了傀儡甄颜，眼角蔓延开细细的血痕，一脸不嫌事大的兴奋，“群殴！群殴！” 司律轻轻笑了一声，旋身浮空，举剑刺下。 那一剑魔息翻涌，应拥雪和韩轶没有硬挡，迅速退后，行诃和楚流汐默契地上前，虚空中琴音和梵音同时响起，一朵缠绕着琴弦虚影的金莲突然绽开。 司律那一剑刺在金莲上，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剑刃蔓延到金莲，金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黑，花瓣一片一片坠落。 忽然间，人群里的蓝樱惊呼一声：“他在布幻阵！” 话音刚落，司律微微一笑，坠落在地上的黑色莲花瓣和周围的黑玫瑰花瓣被一阵风呼啦卷起，漫天黑色花雨中，所有人都消失不见。 大厅里，只剩赫莉公爵趴在轮椅上，流着泪对女儿笑道：“看啊，贝拉，他们玩得多开心，很快你也能有很多很多的伙伴，一起开开心心地玩了……” “等等妈妈，亲爱的贝拉……” 第86章 黑玫瑰之夜(3) 考生们坠入无边幻境的同时，新的考题刷出来了。 【赫莉公爵想创造一个属于贝拉的快乐城堡，各位是她为贝拉精挑细选的优秀朋友。为了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她特意召唤出了新上任的魔王。 1、请在魔王的追杀下存活。（50分） 2、请顺利逃出黑玫瑰城堡。（50分）】 【通知：因考生司律的特殊解题方式，本场考试难度评级上调三级，各项积分额外提升，探索分提升10%，表现分提升20%，贡献分提升10%。】 被幻境分别困在不同空间的考生们恨不得跳脚大骂。 ——但要说真的怨恨吧，还真没有，毕竟坑同学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干过，只不过没司律做得这么惊人罢了。 幻境之中，城堡和庄园都变得无限大，外面夜空中高悬着一轮巨大的血月，浅红的、仿佛带着血腥味和玫瑰香的月光穿过城堡的窗户，一束一束地投在城堡内。 黑暗处，带着瘟疫疠气的黑雾还在不断滋生，飘荡在空气里，无孔不入，让身处城堡的考生们感到身体越来越重，体温也在逐渐升高，脑子昏昏沉沉，十分影响思考能力。 考生们满心操蛋。 司律这大混蛋是真不给人活路啊。 漫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城堡走廊里，两个考生正努力放轻脚步，在昏暗的无尽走廊里奔跑，时不时停下来推一下旁边的房门，看能不能推开。 两个考生口中听取草声一片。 “快点快点！万一司律刚好就在这片空间怎么办？” “别乌鸦嘴！而且门能不能开又不是我说了算！” “你不会撬锁吗？！” “不会！你会你来！” 于是另一个考生真的上前挤开同伴自己撬锁了。 十来秒之后，门锁里轻轻咔嚓一声，撬锁的考生一按门把手，把门推开了，“快快快！进去我再布个阵！” 两个考生迅速挤进房里，轻手轻脚关上门、反锁，然后在屋里找地方躲好。 这是一间客房，除了基本的家具，便没有多少人类居住过的痕迹，灰尘也没多少，整个房间透着一种全息游戏一样的逼真虚假感。 两个考生飞快钻进空荡荡的衣柜里，阵术系的考生布下阵法藏匿身形，两人的身影原地消失。 完全藏好了，他俩才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虽然感觉不到，但他们都清楚自己在发烧。 意识迟钝，呼吸时明显带着灼热感，脑袋和脊背一阵阵钝痛，眼眶也发烫，闭眼时尤为明显。 两个考生一个是阵术系，一个是炼器系，身上都只带了伤药和回灵丹，回灵丹吃了一颗，但是没有半点用。 “西八，”阵术系的考生疲倦地呼出一口灼热气息，轻声道，“感觉现在是垂死挣扎了。” 炼器系的考生赶紧竖起一根手指嘘一声，然后给他打手语：别说话，被发现了怎么办？ 阵术系考生心说，你当我是废柴吗藏匿阵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那我还考什么毕业考？滚回去复读算了！ 但转念一想，现在追杀他们的是大名鼎鼎的窥天机，而且自己状态也很不好，难保阵法不会出什么岔子，还是谨慎点好。 于是他也开始和同伴打手语：就算不说话，我们真的逃得掉吗？ 炼器系考生比划：那也得努力一下吧？万一在我们被淘汰之前就有人来救场呢？比如应拥雪韩轶行诃楚流汐…… 最后一串名字手语比划不出来，他用嘴型说的，阵术系考生看着他夸张扭曲狰狞的脸，无语比划：单打独斗几乎没人是司律的对手，哪怕是应拥雪，行诃倒是可以缠住他，但是，想也知道司律肯定会先逮最弱的那一批人好吧。 炼器系考生皱眉，比划：咋的？我很弱吗？比上不足好歹比下有余吧？撑一会儿总归是没问题的。我觉得他肯定会先淘汰医修和女巫，把奶妈们先干掉然后我们顶着debuff又恢复不了状态就扛不了多久。话又说回来，你觉得圣经之类的对现在的司律会有伤害吗？他现在是魔王诶，光明圣殿的东西搞不好会有特殊效果。 阵术系考生叹气，比划：赫莉公爵可是异教徒，她的城堡里怎么会有光明圣殿的东西？再说了这里是幻境……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脑仁疼，现在不想动脑子了。 两个比划手语比划得像要打起来的病患垮下肩膀，萎靡地靠在衣柜里，因为发烧而微微喘息。 考场的人数在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减少，躲藏起来的考生们看着不断下跌的考场总人数，不约而同感觉到仿佛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有一种下一个被淘汰的就是自己的危机感。 忽然间，躲在衣柜里的阵术系考生警觉起来。 他听到了脚步声。 硬底皮鞋扣在地面上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幽暗走廊里，身形颀长的长发青年提着剑，礼貌地挨个敲房门。 “你好？” “请问在房间里吗？” “打扰了，房间里有人吗？” 两个考生沉默对视，感觉一身寒毛都炸起来了。 救命！怎么真就在这片幻境里！ 炼器系考生疯狂比划：怎么办？怎么办？反抗得来吗？能不能破了幻阵溜到其他地方去？我们去找行诃啊！ 阵术系考生猛然醒悟，对啊，他可是阵术系的，就算不能破阵，难道还不能找到生门跑到其他人所在的幻境空间吗？ 靠，发烧果然影响智商！ 阵术系考生正要再布一层结界然后寻找幻境生门，突然嘎吱一声，衣柜门被打开了。 两个考生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 藏匿阵并没有失效。 但站在衣柜前的司律垂眸俯视，薄唇微弯，在昏暗处依然幽幽发亮的双眼仿佛看破了藏匿阵的伪装，捕捉到两个考生的踪迹。 “找到你们了。”他友好地颔首，“失礼了。” 然后一剑横来，磅礴剑气山呼海啸地倾泻而去！ 轰—— 考场总人数-2。 第87章 黑玫瑰之夜(4) 此时，温绒正身处一间典雅华丽的卧房里。 空气里弥漫着让人放松的淡淡木质香，柔和的小提琴曲仿佛是从遥远的天幕传来，轻柔舒缓得恰到好处。 床铺很软，灯光很柔和，墙边的小餐车上放着精致的小蛋糕和冰冻葡萄汁，环境惬意得让人忍不住想开摆，昏昏欲睡。 温绒坐在床边，沉思片刻，仰头对虚空道：“司律，出来。” 几秒之后，卧房门被打开，司律走进来，反手轻轻关好门，走到温绒面前单膝半跪，一只手轻轻搭在温绒膝上，温声问道：“伯爵大人不休息吗？已经很晚了。” 温绒的状态其实还可以，他是医修，对弥漫在整个城堡里的瘟疫疠气有免疫力，基本没受什么影响，还能冷静思考。 他低头看着对自己毫无杀意，看上去似乎只打算困着自己的司律，抬脚踩着他一边膝盖，问道：“你还是我的执事吗？” “是。”司律点头，“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只要您愿意。” 温绒又问：“那我的命令和赫莉公爵的命令，谁的优先级更高？” “在我心里，您永远是至高无上的。但是，我和赫莉公爵之间存在的不是命令，而是契约，规则让我必须先完成赫莉公爵的契约。” 温绒了然，“所以我的命令无法覆盖掉赫莉公爵的契约是吗……我知道了。” 司律正要继续给伯爵大人赔不是，眼前的伯爵大人忽然化作一束白色闪电，踩着他膝盖一蹬，嗖地冲向他身后，往大门扑去。 司律下意识反手抓向毛茸茸的小闪电，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从他掌心里咻地滑走，一根猫毛都没留下。 房门没有被打开，但猫咪伯爵已经消失不见。 司律轻轻叹气，身影原地消失。 幻阵在温绒面前形同虚设。 温绒甚至不需要特意破阵，一眼便能看到幻境与现实的交界，直接从交界裂缝逃出去。 小猫咪穿过无形裂缝的一瞬间，周围的景象变成室外，沐浴在血色月光下的玫瑰花丛沙沙摇曳着，他一溜烟钻进花丛里，搜寻了一阵，停在一株非常不起眼的小野花前，伏了下来。 “喵……蓝樱。” 藏在玫瑰枝叶下打蔫儿的小野花摇曳了一下，散发出微弱的粉蓝色光芒，像是回应。 “我需要一个精通阵术的帮手，帮我在司律的幻阵里撑起一个新的、不会被司律插手的空间，在我找到幻境出口时第一时间破阵，把其他同学捞进空间里。你能帮忙吗？” 摇曳的小野花停顿住。 老实说，蓝樱其实不是很想帮这个忙。 她有信心能在司律的追杀中独善其身，虽然生病发烧削弱了她的能力，但她苟到最后完全没问题。 如果跟着温绒一起冒险直面司律，或许能拿到更多分数，但相应的，被淘汰的概率也更高。 而以温绒的猫品和脾气，就算她拒绝，他肯定也不会为难她，更不会做出故意暴露她藏身处的事情。 权衡利弊15秒，蓝樱道：“好。” 猫猫抬起爪子，轻轻碰了一下小野花，粉色爪垫闪过一抹金光，正发着烧的蓝樱感觉身体轻松多了，沉重混沌的脑子也陡然一清。 她回过神来时，猫猫已经窜出玫瑰花丛，身形变大，扭头过来催她。 “快点！” 蓝樱迅速恢复人形，跃上大猫猫后背，俯身抱住他的脖子，几乎整张脸都埋进蓬松柔软雪白的毛毛里。 温绒尾巴一甩，嗖地窜了出去，同时喊道：“破阵！” 蓝樱：“！！！！” 我#…%*@%￥@￥#$%&！这才刚过一秒就要破阵了？！ 从来都是事先做好计划然后按部就班优雅布阵的蓝樱当即手忙脚乱起来，但手里的动作没出半点差错，一柄玉如意凭空出现在她掌心，在温绒扑向院子喷水池的一瞬间，扬手扔出玉如意。 泛着润光的玉如意飞旋着击碎喷水池的尖顶，水花四溅，大猫猫扑上去，在玉如意回到蓝樱手里的一瞬间，连猫带人一起消失在水花中。 周围景象再次切换，猫猫咚地落地，恰好落在抱着琴坐在大厅里准备硬刚大魔王的楚流汐面前。 楚流汐瞪大双眼：“？！” 狗币魔王没等来，等来了他的宝贝猫咪？ 宝贝大猫咪伸出爪爪，把楚流汐猛地一扒拉，喊道：“蓝樱！” 蓝樱还没从刚才一秒破阵的惊忙中缓过来，被猫猫一喊，手比脑子还快，瞬间结出幻阵，将被扒拉得一个踉跄的楚流汐接进幻阵里。 她这辈子都没结阵结得这么快过！！ 能不能体谅一下她刚刚退烧的脑子啊！！ 不等她缓口气，温绒又扭头纵身一跃，跑出大厅，前往下一个幻境。 一人一猫火烧眉毛一样在幻阵中横冲直撞，一个个捞人，考场的总人数减少速度也快得恐怖，唰唰唰便掉到了两位数。 夜幕里，猫猫蔚蓝的双眼仿佛在发光。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庄园都被无数无形的光线切割，变得像映出不同场景的镜子碎片，每个考生困在不同的镜子碎片里，每个人的位置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得和司律竞速，在司律动手前先把他需要的助手都捞过来。 司律一口气淘汰掉上百名考生后，便开始淘汰尖子生们。 秦弦和林翎已经被他一剑送走，阿尔娜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坠入幻境的阿尔娜并没有躲起来，通过契约强行把困在别处的赛恩召唤到身边后，她原地架起炉子，开始煮魔药。 “司律肯定会先从末位开始淘汰，趁他还没杀过来，我们先把状态恢复了。”阿尔娜烧得脸颊通红，冷静地往锅里倒各种原料，弹出一簇龙焰，加快速度熬药，“我预感我们有50%的概率不被淘汰，但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我的了。” 赛恩的身体素质远远超过普通人，赫莉公爵的瘟疫黑魔法对他不起作用，他化作龙形，微微张开翅膀，守在阿尔娜身边。 阿尔娜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仿佛已经触碰到她的帽尖。 她用最快的速度熬好魔药，先舀了一碗，用魔法降温，一口气干了，然后把碗一扔，魔杖在坩埚边缘一点，再扬手一挥，锅里的魔药顿时被引上空中，化作细雨淅沥沥地喷洒下来。 城堡里，黑雾明显被这场魔药雨压制了一大半。 魔药雨落下的一瞬间，一道漆黑剑光从虚空中劈来。 阿尔娜的状态还没完全恢复，反应慢了半拍，赛恩咆哮一声冲上前去，喷出龙焰，迎上剑光！ 轰隆！！ “赛恩！” 龙焰和剑光在空中炸出一片刺眼的火海，炽热的气浪向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倾泻。 阿尔娜的银色长发和裙摆在狂风中猎猎翻飞，一只碧绿的眼睛变成红色，脚下亮起巨大的紫红渐变魔法阵光芒，通过契约协助红龙战斗。 空中的火光里，巨大的红龙撞向黑雾缭绕的剑光，不顾剑光砍在自己身上，尖锐龙爪一次次抓向司律。 司律灵活地应对暴怒的红龙，忽然间一剑虚晃，趁红龙不备，反手一剑劈向下方的阿尔娜！ “阿尔娜！！！” 漆黑剑光劈开虚空，倒影清晰地落在阿尔娜眼底。 这时，一道白光忽然闪过。 第88章 黑玫瑰之夜(5) 砰！！ 剑气劈下，在地面劈出一道长而深的狭窄剑痕。 雪白的大猫咪灵活优雅地窜到滚滚烟尘旁边，躲开了剑气，阿尔娜也已经被蓝樱拉进幻境里。 见阿尔娜已经被捞走，司律便转而对付赛恩，长剑在手中一转，另一只手飞快结印。 “枷。” 黑气瞬间化作锁链，扑向飞上高空的红龙，眨眼间便把红龙的翅膀、脖颈、爪子缠住，狠狠一勒！ 红龙被扯得往下一坠，挣扎着发出长长的嘶吼，身上燃起赤红龙焰，顺着黑气锁链烧向司律。 猫猫伏低身躯，说了一声“见机行事”，尾巴将蓝樱从背上扫下来，下一秒便冲上天空。 蓝樱落地后直接消失不见，半点气息都捕捉不到。 空中，司律竖剑在前，再次掐诀，龙焰扑上来的瞬间，像是撞上了无形的结界，被呼地向两旁奔流溃散，与此同时，赛恩头顶上出现了巨大的黑剑虚影。 司律的长发在龙焰掀起的气浪里翻飞飘摇，长剑后的双眼平静幽深，倒映出灼灼火光，依然没有半点杀气。 但黑剑虚影一秒凝实。 司律掐诀的指尖在虚空中向下一划：“诛。” 黑剑在巨龙的咆哮声中无情落下，剑尖直指巨龙头颅！ 当—— 金光乍现，青铜大钟的声音浑厚悠远，金光凝结成的铜钟在虚空中突兀出现，笼罩住红龙，挡下那必死的一剑。 金钟在巨剑的黑气中迅速蔓延出裂纹，崩裂炸开的一瞬间，金光将禁锢住红龙的黑气锁链轰然燎尽，巨剑都被折去半截！ “阿弥陀佛。” 虚空中一朵金莲绽放，已经摘下假发、脱去教皇外袍穿回米白色袈裟的行诃提着降魔杵，轻飘飘地踩在金莲上。 在他身后，赛恩终于挣脱了黑气锁链，被锁链捆过的地方龙鳞剥落，露出狰狞血肉。 藏在不知何处的蓝樱：见机行事是吧？那我开门放和尚。 不知是不是因为行诃成为了教皇，他在黑玫瑰城堡里受到的压制比其他人的更重，到现在都还没退烧，身体沉重得像裹了八百斤湿漉漉的淤泥，脑仁和眼睛都一阵阵地疼。 饶是如此，在听到温绒说需要他拖住司律时，他也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悬在红龙头顶的残缺巨剑化作黑雾消散，又重新回到司律手中的剑周围，缭绕流动。 他看了一眼明显状态很差的行诃和后头血迹斑驳的红龙，正准备趁他们病要他们命，忽然调头旋身、长剑反手一划，锵的一声清越剑鸣，挡下身后的突袭。 一把狭长的刀抵着黑剑，森冷雪白的刀刃后，一双蔚蓝的眼睛澄澈剔透，宛如蓝宝石。 司律微微一愣。 他并不惊讶于温绒会用刀，他比较惊讶的还是温绒此时的模样。 原本温绒的人形是黑发，但此时他的头发却变成了和他猫毛一样的雪白，额前有几缕发丝是银蓝色，宛如挑染，对应的应该是他猫形时额头上的山猫纹，两只尖尖的、长着长毛毛的耳朵警惕竖着。 怪好看的，漂亮得明显不是人类。 温绒没有注意到司律的眼神，一击不成，又立刻变换刀法，一连串攻击如暴风骤雨，压着司律一顿打。 另一边的红龙和行诃体力不支降落到地面上歇口气，看着虚空中的刀光剑影，赛恩忍不住感慨：“你们学校连医生都这么能打啊？” 行诃：“……这么能打的医修估计就他一个吧。” 温绒的爆发力很惊人，再加上司律如今还是他的执事，无法伤害他，一时他的刀光把司律压制得死死的，完全抽不出空针对行诃和赛恩。 但没过多久，司律开始变得游刃有余。 一个滑步后退，司律躲开迎面劈来的森寒刀光，携刀逼上前去的温绒忽然感觉手里的刀猛然一沉，拖得他身形一滞。 温绒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刀不知何时被一条细细的黑气锁链缠绕住，锁链拖曳在他脚下，兜了半圈延伸到司律手里。 司律抬起手，白净修长、筋骨清峻的手掌上缠着一圈黑气锁链，飞快掐诀。 “拢。” 锁链哗啦一声拖曳游动，在温绒脚底下猛然张开六条分支，像张开的触手，朝他合拢。 锁链合拢成牢笼的前一瞬，温绒恢复猫形，嗖从缝隙间窜出去。 然而司律本身就知道困不住速度惊人的小猫咪，他的目的也不是困住猫，只是干扰一下。 在温绒从牢笼跑出去的一刹那，司律趁机抽身飞上高空，手中长剑倒转，剑尖朝下，往下虚虚一刺。 虚空中一把巨大的剑影眨眼成型，剑柄上拖曳着六条锁链，以剑为中心向周围延伸，锁链末端坠着一柄小巧玲珑的子剑，形成一个子母剑阵。 剑阵把这一方空间笼罩，七把剑落下的瞬间，整个空间都被锁定，无法进出。 剑阵笼罩下的小猫咪仰起头，看见司律对自己微微一笑，消失在血月的光芒里。 赛恩一愣，“他、他就这么走了？” “有我在，他很难在短时间内把你们送走，所以他选择先锁住我们，然后就近去淘汰其他人。”小猫咪有点喘，蓬松大尾巴都耷拉下来，“附近是韩轶，我已经把应拥雪给他送过去了。现在，我们可以正式开始破局。” 说着，他扭头对虚空问道：“新幻境制造好了吗？” 草丛里浮起一团萤火虫大小的粉蓝色光点，传出蓝樱的声音：“制造好了，有楚流汐在，万无一失，甄可爱也已经进去了。” 猫猫点点头，跑到仍在持续高烧的行诃身边，继续给他治疗。 在司律从末位开始淘汰其他同学时，温绒便开始有目的地捞人，布下自己的局。 他自己能一眼看出幻阵裂缝自由穿行，但没办法带着别人一起走，于是他先捞蓝樱，因为蓝樱是阵术系尖子生，只有蓝樱的破阵速度能跟得上他，又能躲开司律的敏锐洞察力，在司律的幻阵中再架起一个幻阵用来藏人。 然后他捞楚流汐，因为楚流汐擅长幻术，他需要楚流汐和蓝樱一起制造出一个完美的幻境，困住赫莉公爵。 接着他捞行诃和甄可爱，行诃可以拖住司律，而甄可爱则可以深入到针对赫莉公爵的幻境中，操控幻境里的贝拉。 再接着，他把应拥雪送到韩轶身边，让他俩在外头吸引司律的注意力，他带着行诃赶到被司律首先针对的尖子生阿尔娜这边，和行诃一起护着人。 以温绒对司律性格的了解，司律基本不会死磕到底，见局势僵持绝对会选择先困住他们，然后转移目标，先把其他能淘汰的先给淘汰了。 这时候，在附近当靶子的应拥雪和韩轶便能拖住司律，让温绒这边偷偷把幻境捅到赫莉公爵身上。 只要杀了赫莉公爵，她和司律之间的契约便会自动作废，他便能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司律住手。 一切都如温绒预想的那样进行。 猫猫把一只爪爪按在行诃手腕上给他做治疗，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听到了其他人听不到的惊天剑鸣。 第89章 黑玫瑰之夜(6)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 赫莉公爵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不是在城堡大厅里陪着贝拉吗？什么时候坐上的马车？ 马车外，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公爵大人，前面就是王宫了，国王陛下等您很久了。” “什么？”赫莉公爵扶着昏昏沉沉的头，努力理清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她记得现在的国王好像是她没见过的女王，她等自己做什么？ 等一下……什么女王？她是不是做了梦，把梦境和现实混淆了？ 对……她现在是要去王宫，国王陛下在找她，一会儿她还要回去陪贝拉画画…… 贝拉……贝拉？！ 赫莉公爵脑子里的警铃突然敲响，眼神一厉，沉声道：“我们回去！” “可是陛下他……” “我说，回去！” 侍女吓得一抖，飞快应了一声是，然后关上马车门。 已经停在王宫侧门的马车调转回头，往霍莱家的庄园驶去。 在赫莉公爵的不断催促下，马车逐渐加速，没多久，便回到了霍莱庄园。 赫莉公爵迅速下了马车，不顾贵族仪态，往城堡里飞奔，一口气跑上二楼，冲到贝拉的房间门口。 她站在紧闭的卧房门口前，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微颤抖，好几次都没能推开门。 赫莉公爵深吸一口气，用力把门推开。 房间里有点暗，因为贝拉畏惧阳光，她的房间里挂着厚厚的双层窗帘，白天的时候一般都是拉着的。 此时，贝拉正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的枕头，趴在小木桌上写写画画。 她已经八岁，身形瘦弱，天生没有双腿，看上去只有六岁的样子，头发雪白，皮肤也雪白，双眸粉红，五官和赫莉公爵很像，即使过于瘦弱，也依然很可爱。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朝房门的方向看去，发现是赫莉公爵，顿时露出灿烂天真的笑容：“妈妈！” 赫莉公爵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贝拉搂进怀里，不断地亲吻她的额头，“贝拉……我的宝宝……” “妈妈……不哭，不哭，贝拉爱你，”贝拉抱住赫莉公爵的，说话还不太利索，笨拙而努力地安慰着痛哭的母亲，“我爱你，妈妈，我爱你，不哭……” “贝拉……贝拉……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妈妈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 赫莉公爵抱着女儿小小的身体，哭得浑身颤抖，眼泪把贝拉的衣服都打湿一大片。 这时，房门外忽然传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几声沙哑的催促。 “快点，那个女人已经去王宫了，要在她回来前……啊！？公、公爵？！您怎么回来了？！” 赫莉公爵泪水朦胧的双眼陡然变得凶狠冰冷，哭声戛然而止，转头看向房门外一身病态的瘦弱男人，她的丈夫。 她轻轻按住贝拉的后脑勺，把贝拉的脸按在自己怀里，遮挡住贝拉的视线后，冷冷地对男人无声道：去死！ 影子里，一团黑雾像毒蛇一般猛地窜起，狠狠勒住男人和他身后所有侍从的脖子！ 房门缓缓关上，把门外倒在走廊里、被黑雾硬生生勒死的人们隔绝开。 “妈妈？” “没事，”被打了个岔后，赫莉公爵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温柔地摸着贝拉的头发，“妈妈赶走了坏蛋，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贝拉，妈妈会永远陪在贝拉身边。” 贝拉甜甜地笑了起来，脸蛋在妈妈怀里蹭了蹭，又啪啪啪地轻拍妈妈的肩膀，“妈妈，妈妈！” “嗯？”赫莉公爵温声询问，松开了胳膊，看着贝拉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躯，侧过身去摸枕头旁边的漂亮小盒子，从盒子里摸出一颗黑玫瑰形状的糖果。 “妈妈吃糖，不哭，”贝拉把玫瑰糖果抵在赫莉公爵唇上，“糖果甜，妈妈吃，不哭……贝拉爱妈妈，贝拉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赫莉公爵温柔地凝望着女儿，仿佛要把女儿的模样刻进灵魂里，微微张嘴吃下了女儿送来的糖果。 贝拉伸出胳膊抱住赫莉公爵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腻歪进她怀里，“我爱你，妈妈。” “妈妈也爱你，贝拉。” 赫莉公爵抱着女儿，玫瑰糖果在嘴里融化，带着玫瑰香的甜味让她的意识混沌下来。 双眼彻底闭上的那一刻，赫莉公爵的心口长出玫瑰枝条。 玫瑰枝条迅速生长蔓延，将赫莉公爵和贝拉一起慢慢缠裹起来，枝条上开出黑白二色的花。 犹如玫瑰棺椁。 最后一根花枝蜿蜒绽放，将母女俩完全封存进玫瑰棺椁里，埋葬在温暖的幻境中。 …… 【通知：考场核心赫莉公爵已死，黑玫瑰城堡即将崩塌，请考生们在城堡崩塌前逃出生天。】 通知末尾，还出现了一个两分钟的倒计时。 整个城堡都在震动。 司律一剑逼退应拥雪和韩轶，身影向后翻飞，落在树枝上，看了一眼自己的考题。 他的第二道考题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一是要求他完成赫莉公爵的愿望，二是要求他为贝拉捕捉玩伴，即淘汰其他考生，按被淘汰考生的名次计分。 现在，他并没有成功协助赫莉公爵建立起贝拉的快乐城堡，但赫莉公爵的愿望却显示已完成。 赫莉公爵最根本的愿望，从来都是和女儿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看了一眼对面伤痕累累的小情侣，司律转身化作黑雾，消失在夜色里。 应拥雪和韩轶齐齐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自己已完成的第一题，二话不说，默契地转身往外跑。 离城堡崩塌只剩一分钟。 司律回到他困住温绒他们的地方，发现自己的剑阵已经被破了，行诃他们早已离开。 但一只漂亮的小猫咪还在原地，仿佛知道他会回来。 司律轻轻笑了起来，啪啪拍了拍手，张开双臂。 猫猫竖着尾巴朝他飞奔，咻地飞扑进他怀里，趴在他肩上喵了一声。 司律抱紧猫猫，亲了一口毛茸茸的猫耳朵，转身往血月飞去，很快，一人一猫便消失在血红月光中。 城堡轰隆隆地一点一点崩塌，庄园里的玫瑰疯狂生长，在城堡完全崩塌时，葱葱茏茏的玫瑰枝条将整个废墟都掩盖住。 黑色的玫瑰花海里，一朵小小的、柔弱的白玫瑰在黑玫瑰的拥抱下颤巍巍地探出头。 第90章 第三场考试结束 考生们出来时，都还有些恍惚。 对于考场外的老师们和观众们来说，一个星期都还没到。 但考生们在考场里是实打实地过了一个月。 离开考场的一瞬间，人间镜强大的力量把他们身上的debuff剥离，考生们恢复了正常状态。 “恭喜各位同学完成第三场考试，”诸葛娴笑盈盈地对广场上的考生说道，“这一场考试虽然漫长，但大家获得的分数也比前两场要高很多哦。现在，大家不用惦记自己的分数，回宿舍好好睡一觉吧，食堂24小时都会有餐点供应，随时可以去吃顿好的，犒劳自己。大家如果觉得太累了不想动，炼器系的师弟师妹们特意开了校内摆渡车，自愿当司机送大家回宿舍哦！” 考生们打起了一点精神，往广场外一看，便看到好几辆摆渡车。 驾驶座上的学生朝考生们招手，热情招呼：“学长学姐！快上车！我送你们回宿舍！车上还准备了冰柠檬水哦！” 考生们此时才有了回归现世的真实感，纷纷走过去坐上摆渡车，喝着冰柠檬水，瘫在车上。 考生们陆续离场，直播走到尾声，主持人诸葛娴敬业地复盘。 “这一场考试的时长是规定死了的，所以每个考场都在同一时间结束考试。这一次依然是六号考场最有看点。”诸葛娴点了六个分屏，回放尖子生们的高光时刻。 有阿尔娜和赛恩反杀光明骑士的画面，有应拥雪带领私兵守卫王宫的画面，有甄可爱在教堂给自己加冕，怒斥圣殿主教的画面，还有最后阶段温绒开大与司律缠斗的画面。 “精彩！”诸葛娴赞叹，“司律这一次依然很好地延续了他出其不意、剑走偏锋的解题方式，让我比较意外的是，温绒作为医修，居然能和司律打得有来有往的。虽然司律碍于身份无法进攻，但也看得出来小猫咪确实很能打，粗略估计战斗力和韩轶差不多。”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唯一的短板大概就是耐力不足，不过爆发力很惊人，小脑瓜也很聪明，还会设局反杀司律大魔王。” “聪明、能打、还很温柔，”诸葛娴点开最后囚困赫莉公爵的幻境，心里也有些唏嘘，“这样的小猫咪谁能不喜欢呢？难怪当初温老还在学宫任职时，天天夸自己的猫咪徒弟。” “好了，观众朋友们，问道学宫与福林加斯魔法学校联合毕业考第三场考试到此结束，过几天我们会放出每个考场的精彩剪辑，感谢诸君的支持，让我们下期再见！” 考试结束，直播间暂时关闭。 所有考生都回到自个儿宿舍倒头就睡，问道学宫安静了许多。 司律把小猫咪绑架回自己宿舍，洗完澡穿着松松垮垮的长浴袍出来时，发现猫猫趴在床上，爪子啪啪啪地拍打手机，像是在打字，忙碌得很。 “还在忙什么？”司律坐在床上，伸手rua猫。 “医药系论坛发了很多新帖子在艾特我，问秦弦的种植机器能不能用来种药材，我回复一下。”温猫猫头也不抬地答道，搭在床面的尾巴左右甩了甩，“不要摸我，你手有点潮。” 司律搓了一下猫耳朵，收回手侧身躺好，“那我先睡了，你也别忙太久，才刚出考场呢，早点休息。” “喵。” 论坛上艾特温绒的帖子有点多，他回复了一些比较重要、值得回复的帖子，没什么营养的八卦帖懒得看，一键标为已读，便放好手机准备睡觉了。 司律顺手把猫拖进臂弯里，抱着睡。 猫猫枕着司律的胳膊，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突然睁开，漂亮可爱毛茸茸的小猫脸露出疑惑的神情。 怪了，他不是应该回自己宿舍睡觉吗？怎么就到司律宿舍里了？ 司律又亲了一下猫脑壳，温声道：“睡吧。” “喵。” 算了，先睡觉再说，真的好累哦。 猫猫被司律的体温和淡淡的木质香笼罩，精神一松，很快便睡着了。 …… 校长室里，校长司昀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雪白长发披散，一双大长腿交叠，悠闲地看手机，在校管理群里水群，手里还拿着一杯香草奶昔。 过了一会儿，人间镜的镜面泛起一阵水波微光，童镜从镜子里走出来，臭着一张萝莉脸。 “又给我加工作量！他们又给我加工作量！整那么大动静我给他们收拾烂摊子都收拾了好久！”一出来，童镜便气得跳脚，“可恶！可恶！他们考完试拍拍屁股走了，我还得复制他们的分影在考场里维持局势平静！还生怕崩人设被原住民看出端倪！还得参考他们的思维方式和性格做各种应对方案！气死我了！” 每次只要一加完班，童镜就这暴躁状态，司昀都习惯了。 他对童镜的愤怒视而不见，闲闲地说道：“你的复制能力都恢复了？” 童镜的怒气一滞，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昂，恢复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你生那么大气做什么？” 童镜不说话了。 别看童镜长得一副七八岁小萝莉的模样，人间镜存在的时间其实比问道学宫建立时间还久，作为从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圣器，人间镜经历过玄门鼎盛时期，也经历过末法时代。 如今末法时代早已结束，灵气恢复也有了几百年，但人间镜在末法时代因灵气衰竭而濒临崩溃的本体，却一直没恢复。 一来如今天地间的灵气还远不如当年的鼎盛时期，二来人间镜里的残缺小世界还在不断产生，每一个残缺的小世界都需要人间镜耗费自己的灵力来维持平衡，这一来二去的，人间镜也越来越虚弱，离彻底破碎消散也不远了。 老实说，人间镜本身对死是没什么害怕的，活太久了，死一下也不是不能接受。 司昀觉得可以死但没必要，于是和其他老师们商量探讨过后，决定今年改革毕业考，以人间镜内的小世界作为考场，联合友校福林加斯，进行一场另类的考试。 考生们在考场里每一次使用自己的灵力时，都会给与考场一丝回馈，除此之外，当考场永久关闭——比如百桑镇，便相当于这个小世界自然消散，消散后残余的力量，会反哺人间镜。 而这一次的考场则是走到了另一条路——世界升级，从残缺的、没有逻辑和未来的碎片世界，进化成一个完整的、会自动运转的独立小世界，不再需要人间镜耗费自身力量维持，甚至因为进化后大道规则补全，给人间镜降下了一大波回馈。 现在的人间镜，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再活个四五百年不成问题。 童镜憋了一会儿，狐疑道：“你该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司律了吧？” “没有。”司昀吸了一口奶昔，“但你别忘了，他是窥天机。” “窥天机还能窥到我头上来？我可是人间镜诶！” “反正我没透露。” 童镜盯了司昀一会儿，确认他没有骗自己，才哦了一声，坐进沙发里抱着抱枕看考场回放，云吸小猫咪。 再次熟练压下社畜加班怒火的司昀微笑喝奶昔。 第91章 篝火晚会 恢复了些许力量人间镜结算速度也明显快了许多，第二天一大早，第三场考试的分数便发布了。 这一次考试，六号考场的考生分数依然遥遥领先，比其他考场多了几乎一倍，而且这次拿高分的考生也比上一场多，还有好几个并列的。 司律、甄可爱并列第一，阿尔娜第二，温绒、行诃并列第三，应拥雪第四，洛伊、蓝樱并列第五，赛恩第六，韩轶第七。 前十名的分数，放在其他考场都能当第一了。 问道学宫官网上发布了各个考场的精彩剪辑视频，六号考场的视频时长最长、点击率也最高，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观众自己剪了自己喜欢的片段，发在论坛上，同人作品简直井喷。 论坛热闹得仿佛在过大年。 外界的狂热暂时影响不到考生们，学校里的师生们默契地保护着他们，维护校内环境的清净平和。 基本不关注外界的小猫咪睡得昏天黑地，第二天中午才被司律摇醒。 “阿绒，起床了阿绒，该吃午饭了。” “嗯呜……” 猫猫哼哼唧唧，两只爪爪往上伸，整只猫抻成长长一条，张嘴露出小獠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打完哈欠闭上嘴时，猫猫一口啃在了趁他打哈欠时横在他嘴里的手指。 猫猫：…… 你们人类真无聊！ 猫猫没好气地伸爪推开司律的手指，起身抖抖毛，跳下床哒哒哒走到浴室里。 洗漱完出来时，猫猫已经变成了人形。 午饭是司律做的，一碗牛肉萝卜干蛋炒饭，一盘虾酱空心菜，一盘酸菜扣肉，一锅海白冬瓜汤，简单家常又好吃。 温绒吃饱饭正在喝奶茶时，忽然接到甄可爱的来电。 [咪酱~睡醒了吧？今晚有个聚会要不要来？] “啊？刚出考场就聚会？” [就是出了考场才要聚会嘛，好好放松一下啊~我们在考场里最后的舞会还没开始就变成了大逃杀，所以大家琢磨着补偿一下，就决定去楚流汐家的小岛开个露天沙滩篝火晚会，吃的喝的他让人准备，我们直接过去就好，什么都不用带。来不来嘛？] 温绒觉得最好的休息就是瘫在宿舍里睡觉打游戏喝奶茶，但他还没参加过篝火晚会，有点点好奇。 “那好吧。” [好耶~那今天晚上七点到学宫东门集合哦，楚流汐申请开放临时传送阵，我们用传送阵过去。] “好。” 甄可爱挂电话挂得干净利索，温绒放下手机，看了看在沙发旁边灵活熟练剥葡萄皮的司律，问道：“可爱说今晚有篝火晚会，但是地点在楚流汐家，你要去吗？” 司律笑了一下，“当然。” 温绒点点头，他还以为司律和楚流汐关系不好不会去呢，“那我们可以一起出门。” 司律把剥好的一整碗葡萄递给他，温声道：“我和楚流汐虽然关系不怎么样，但司家和楚家算世交，楚流汐也不会刻意排挤我，他心胸没那么狭隘。不用担心” “昂。” 温绒和楚流汐接触不算多，印象里对方是一个挑剔洁癖又骄傲自恋的公子哥，偶尔说话难听但教养一直很好，在考场的舞会上好像还夸过司律。 连死对头都夸，看样子确实是个好人。温绒心想。 下午的时间被懒洋洋地消磨掉。 傍晚六点五十分，问道学宫东门便聚集了不少人，全都是这次六号考场的考生。 大家显然都休息得不错，精神状态很好，好些人穿着宽松休闲的t恤沙滩裤、踩着拖鞋就来了。 ——毕竟是沙滩篝火晚会，肯定不用穿得太正式，而且穿人字拖是对沙滩最大的尊重！ 对比之下，穿着白色背心搭黑色短袖开衫、黑色工装裤和马丁靴的司律，都显得不够放松了。 温绒猫猫趴在司律臂弯里东张西望，在人群里找到甄可爱，叫了一声：“喵——” “哎哟~咪酱~~”甄可爱踩着拖鞋哒哒哒就跑来了，喜滋滋地揉搓猫猫头，“楚流汐家的海鲜可好吃了，等会儿让司律给你烤鱿鱼！” “喵~” 参加篝火晚会的考生陆续到齐，七点一到，传送阵开启，光芒笼罩住考生们，片刻后所有人都消失在光芒中。 楚流汐出身于东海第一世家，这一大片海域和岛屿全是他家的，这次聚会地点便在他名下的一个小岛上。 他们抵达小岛时，恰好残阳半沉，海面、沙滩被灿烂的晚霞染成玫瑰色，沙滩上已经摆放好烧烤架和长餐桌，可以自己烧烤也可以吃侍者烤好的成品，长餐桌旁还有好几台塞满各色饮料的大冰箱，不远处甚至还搭了一个舞台，放上音响和落地麦克风。 阿尔娜跑到冰箱前看了一圈，遗憾道：“居然没有酒。” 甄可爱解释道：“楚大少爷有洁癖，讨厌酒味，所以没给准备酒。喝汽水呗，有菠萝啤呢。” 阿尔娜也不是非要喝酒不可，取了一罐菠萝啤，乐呵呵地去拍照了。 玫瑰色的海和沙滩真的很好看。 温绒也很兴奋。 他从小和师父生活在山谷里，见过高山河流湖泊，但还没见过海。 被晚霞染成暖色的猫猫在沙滩上竖着尾巴小跑，海浪退去时，他哒哒哒地追过去，海浪涨回来，他又扭头哒哒哒地被追着跑回来，来来回回，不亦乐乎，在沙滩上留下一串梅花脚印。 司律跟在小猫咪身后，笑着看他追逐海浪，举着手机拍视频。 猫猫追着海浪来回跑了一会儿，忽然又停了下来，爪子刨了刨沙子，扒拉出一个什么东西，转头朝司律跑去。 “喵~~喵~~” 司律！有海螺诶！好大一个！比猫猫头还大！ 司律收回手机，跟猫猫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米白色海螺壳，在海水里涮了涮，把沙子冲掉，“我帮你收好？” “嗯！” 司律把海螺收进乾坤袋里，看着猫猫在霞光中变成紫色的双眼，笑着rua了一把猫脑袋。 猫猫眯起眼仰头蹭蹭他的掌心，又转头跑去追海浪了。 考生们在沙滩上玩了一会儿，夜幕降临、篝火燃起时，纷纷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来，喝饮料吃烧烤，漫无边际地聊着。 甄可爱不喜欢自己动手做吃的，更喜欢白嫖，于是到长餐桌旁取了侍者烤好的串串。 楚流汐也在旁边取餐，顺口问道：“行诃怎么没来？” “他今天一早就被渡忧大师带回无厄寺了，他那运气，确实需要回去一趟。”甄可爱说着，嘿嘿一笑，突然掏出一个人形立牌，“没关系，我带了这个！” 楚流汐定睛一看，发现是行诃的1:1复刻人形立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截图，和尚面容平静悲悯，双手合十，身姿板正，在昏暗处乍一看简直像真人到场。 甄可爱专门把立牌放在素菜区餐桌旁边，掐诀把立牌固定好，嘻嘻笑着掏出手机和立牌版行诃合了个影。 楚流汐：“……” 真有你的。 这时，舞台上忽然蹿上去一道人影，喂喂喂的试麦声通过音响传遍沙滩，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同学们晚上好！我是炼器系的秦弦！”跑到舞台上的秦弦热情洋溢地对台下挥手，“作为第一次被随机分进六号考场的萌新，这一次考试我被司绒两位大佬带飞，现在又蹭了楚少爷的晚会，怪不好意思的。咱也没啥才艺，现场给大家炼个器也不太合适，不如给大家来段单口相声，大家随便听个响儿，乐呵乐呵，好不好——” 台下几个社牛立刻捧场，给他喝彩叫好。 于是秦弦清清嗓子、端正站姿，以他在考场里开荒种田为背景，即兴给大家来了一段单口相声。 不知道是不是血脉天赋，秦弦的相声说得着实不错，虽然没有专业相声演员说得那么好，但也让台下的考生们听得全神贯注、哈哈大笑，气氛登时就热烈起来了。 一段单口相声说完，秦弦鞠躬退场，甄可爱便紧接着蹿上去了。 “大家好，我就没必要自我介绍了哈，不认识朕的都扔进海里喂鲨鱼。很荣幸，我这次拿了第一，把这宝座从司律屁股底下抢走一半，希望下一场考试我还能继续抢。作为庆贺，我给大家来首歌。”说着，甄可爱啪地打了个响指，“music！” 被提前打过招呼的侍者立刻给她播放伴奏。 前奏一响，社恐i人林翎都打起精神来了——甄可爱要唱的是他最喜欢的动漫主题曲！ 这波是二次元的主场！ 甄可爱台风极佳，唱歌水平也很好，一开嗓立马把现场变成她的个人演唱会。 台下包括林翎在内的老二次元们举着打开手电筒的手机，配合着甄可爱和声跟唱，现场二次元浓度超标。 甄可爱简直是个麦霸，唱完一首又一首，连着唱了三首歌，才意犹未尽地跑下舞台。 隔壁福林加斯的学生也不甘示弱，一个金发女巫跑上去唱了首歌，偏低沉的唱腔和扎实唱功，把歌曲里恢弘浩瀚又热血神秘的西幻氛围体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与圣殿骑士战斗的女巫和红龙，想起在月光森林里带着精灵们反杀盗匪的洛伊。 金发女巫唱完跑下台后，坐在篝火旁的洛伊抱着竖琴弹奏起来，福林加斯的其他考生纷纷起身，邀请自己的舞伴，在篝火的光芒里、洛伊的琴声中跳起舞。 阿尔娜和赛恩在舞台上领舞，其他同学也不拘于是在舞台上还是在舞台下，不在意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的衬衫和沙滩裤，随心所欲地跳着轻快优雅的舞。 温绒猫猫趴在司律臂弯里，吃着司律送到嘴边的烤鱿鱼须，双眼亮亮地望着跳舞的大家。 真好啊。 篝火晚会持续了一整个晚上，天蒙蒙亮、篝火即将熄灭时，才安静下来，在沙滩上或坐或躺，休息休息。 忽然，有人说：“日出了。” 考生们纷纷往东边看去，看见了海平线上缓缓冒出的朝阳，在海面洒落一串金光。 一道人影跑到海岸边，对着大海大叫：“下场考试我还想在六号考场——”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其他人也开始对着朝阳和海面大喊起来。 “保佑我下一场考试拿到高分——” “许愿下场考试司律不要再搞事了——” “我也想养小猫咪——” 一群人鬼吼鬼叫。 甄可爱架好相机，又把角落里放了一晚上的立牌版行诃扛过来，招呼道：“别搁这儿叫了，来拍照！司律咪酱——来来来坐c位！” 一番混乱之后，拍照队形迅速整理好，司律抱着小猫咪坐在最中间，甄可爱在他们左边，阿尔娜在右边，赛恩恢复龙形在最后方的半空中，韩轶和应拥雪站在边缘，另一边是扶着行诃立牌的楚流汐和洛伊。 排好队形后，甄可爱比了个ok，帮忙拍照的侍者开始倒数：“3——2——1——” 咔嚓。 六号考场的考生们拍下合照。 此时，恰好朝阳升起，金光熠熠。 第92章 第四场考试 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考生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虽然老师们觉得这帮兔崽子好像也不怎么需要休息的样子，精力充沛得很。 一转眼，休息时间结束，第四场考试的开考时间如期而至。 主持人诸葛娴这一次穿着十分休闲，宽松的白衬衫，袖子挽到肘部，搭配黑色工装裤和短马丁靴，梳着丸子头，又休闲又飒爽利落。 “观众朋友们上午好，欢迎回到毕业赛直播，我是主持人诸葛娴。非常感谢诸君的支持，让我们的毕业赛直播人气越来越火爆。” “在经过问卷调查和征求考生意见后，我们决定制作毕业赛相关周边，产品设计图以及预计售价已发布在学宫官网，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进入官网查看。” “好，广告插播点到即止，现在我们继续关注毕业赛。上一场考试里，许多同学的表现都异常优秀，让人惊叹不已，这一次考试，也希望同学们延续之前的热情和活力，考出精彩，考出绝活！” “我宣布，问道学宫与福林加斯魔法学校第一届联合毕业赛第四场考试，开始！考生请入场——” 广场上，考生们化作流光，飞入人间镜内。 —— 进入考场后，温绒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环境，便先被一股微妙的臭味熏得毛毛炸开。 这股气味真的很难闻，像在高温潮湿的天气里放置了一个星期的肉，只是没有那么浓郁，若有若无的，可惜的是猫猫嗅觉过于敏锐，被熏得头疼。 猫猫立起身挥着爪子一连在周围打了十多个除尘咒，臭味短暂消失后又慢慢飘回来，猫猫便明白臭味来源不是自己所在的这间房子。 “喵……” 真麻烦啊。 猫猫只好给房子加了一层结界，把不知来处的臭味隔绝了，才有心情观察周围。 他现在正处于两室一厅的房子里，从小阳台往外看，还能看到其他的楼房，看样子应该是在普通的居民小区内。 房间里还算干净整洁，从装潢来看应当是人间镜参考了温绒的喜好后给他安排的降落点，让温绒不用担心自己降落到别人家里把人吓到。 小猫咪哒哒哒跑到阳台前，爪爪扒拉开落地窗，咻地跳到已经用铁丝网封好的阳台上，观察外头。 此时是夜晚，墙上挂钟显示10:23，其他楼亮起的窗户却很少。 怪了，这个点还没到睡觉时间啊。 猫猫坐在阳台护栏上，垂着大尾巴，猫脸严肃。 这时，考场通知终于发布。 【一个月前，一场全球地震后，人类迎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有生物——包括人类在内，都出现了异常变化，整个人类社会变得混乱。经过一个月的暴力整顿之后，秩序终于重新恢复，官方建立起各大安全区，这一场异变的性质也得到确定：进化。人类进化后可拥有异能，完美进化后可获得第二形态。但进化伴随污染，当污染值达到100%，将会成为污染物，且不可逆。 1、安全区外十分危险，污染严重，请考生们一周内进入官方安全区（10分），然后拥有自己的固定居所（15分）。 2、进化是大势所趋，请考生们获取进化值，完成自身的完美进化。（按进化度记分） 注意：当考场整体进化值或污染值达到100%时，将强制结束本场考试，请各位考生谨慎解题。】 猫猫看完通知，蔚蓝猫猫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懂了，这个世界处于末世前奏，进化成功则开启人类新时代，进化失败则灭世。 不过这个第二形态…… 还没等温绒往细里琢磨，考场又发布了一条通知。 【通知：因考生温绒、赛恩、洛伊……等非人类种族考生的特殊性，不适用于本场考试记分逻辑，故以上考生第二题作废，将按本场考试的总积分百分比计算法进行补分，详细算法规则可登录后台查看主考官邮件。】 温绒：…… 真麻烦啊！！ 猫猫扭头咚一下跳回客厅里，扑在猫爬架杆子上刺啦刺啦一通挠，挠了一分钟后冷静下来，卧下来继续琢磨题目。 现在首要完成的是要进入官方安全区。 那问题来了，官方安全区怎么走？ 猫猫思考片刻，抬头在客厅里找电视——好极了没电视！ 于是又哒哒哒跑到卧室里找电脑。 电脑倒是有，只是没网，基本没什么卵用。 在椅子上两只爪爪撑住桌子边缘站着的猫猫叹了口气，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一下呆，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视线回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上——10:27：34 但一般来说，电脑大部分是24h计时法，如果是晚上十点多，那应该显示的是22：27。 所以现在其实是上午？！ 猫猫扭头看向窗外，再一次确定，外头黑漆漆一片，没有太阳，只有星星。 歹势，该不会是昼夜颠倒了吧？或者昼夜时间延长了？ 又或者更严重一点，永夜？ 温绒心想，这个世界的末世前奏比他想象中要严重一点的样子。 淘汰制进化、昼夜混乱、甚至还可能四季也混乱，整个自然环境就一个乱字。 难怪要先进安全区，混乱无序的自然环境本来就让人精神压力很大，如果再不进入有序的社会环境，精神一旦崩溃，被污染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 正想着，温绒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飞快幻化人形，跑到大门，正打算开门，又猛地顿住，谨慎地通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 门外，一个年轻男人正在慌张地拍门，不断哀求：“救命！请开开门让我进去躲躲！我女朋友要杀了我！求求你开开门！她要来了！她要来了！” 温绒的手缓缓从门把手上松开，并顺手反锁。 门外的男人已经不是人类了。 他的头颅形状勉强还是人类头颅的样子，但脸上长着八对眼睛，他拍门时，温绒还看到他的手已经变成蜘蛛腿的模样，是细长的、长满黑色刚毛的节肢。 温绒感觉得到，这个人已经是进化失败的污染物了。 第93章 这是什么?蟑螂?踩一脚! 门外的蜘蛛男还在不断拍门，似乎非常确定这间房里一定有人，苦苦哀求着。 喊了一会儿，依然不见门内有人回应，蜘蛛男的语气变得凄厉怨恨，拍门的动作也重得像在砸门。 “开门啊！你打算见死不救吗？！开门！开门！！你不开门就要害死我了！！你是帮凶！帮凶！！” 门内的温绒无动于衷。 都彻底变成污染物了，救不了，等死吧，告辞。 震天响的砸门声没多久便停了下来，随后便是蜘蛛男惊慌失措的声音。 “我再找下一个！肯定、肯定能找到人的！老婆你再等等……啊！！——我再继续给你找！别吃我！！啊！！！” 门外传来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透过猫眼，温绒看到一股股雪白蛛丝将蜘蛛男缠住，从走廊拖回去。 重物拖地的声音和惨叫声很快消失，温绒坐回到客厅沙发上，觉得大事不妙。 蜘蛛在什么时候会吃掉自己的丈夫？ ——准备生小孩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所在的这栋楼将会成为蜘蛛窝，迎来成百上千个污染物小蜘蛛。 想到密密麻麻爬来爬去的蜘蛛群，温绒毛都要炸了。 他迅速给自己房子叠了七八九个结界，找出手机，看看手机里有没有离线下载好的电子地图。 点开app后等了好一阵，电子地图依然一片空白。 垃圾玩意儿！没有网连个地图都当不了！要你何用！ 这时候，温绒开始无比想念司律。 有司律在，他根本不用操心接下来该往哪儿走，跟着司律走就行。 叹了口气，温绒忽然一个激灵，双手啪地拍在自己脸上，自言自语：“不行，不能太依赖队友，考试本来就该自己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温绒，不要当拖油瓶。” 啪啪啪地拍了几下脸，温绒重新打起精神，继续想办法。 他觉得，既然建立了安全区，那应该也会有相应的措施指引不在安全区附近的人怎么过去，离安全区近一点的，说不定还能遇到搜救队。 这么大的灾难，没有搜救队有点说不过去。 但这样干等着别人来救也不是个事儿，搜救队什么时候来还是未知数，但他的考题是明确规定了时间的。 还是得主动出击。 温绒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看了一会儿，感觉还不算晚，决定看看有没有还活着的邻居，有的话就问一下路。 于是温绒找出口罩戴上，出了门，走到邻居家门口按了按门铃。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无人应答，温绒也没听到门里有脚步声，这一家似乎已经没人了。 于是他又走到下一户人家，继续喊。 “你好，请问还有人活着吗？我想问问安全区怎么走。” 不一会儿，房门轻轻开了一条缝，探出一对放大几十倍的蟑螂触须，一条虫类节肢朝他伸来。 温绒伸腿猛地踹在门上，咚的一声巨响，门把屋里的人撞得往后一翻，扑通摔倒在地，完全变成蟑螂腿的四肢和身体两侧额外长出的腿不断划动着，翻身爬了起来，张开背上的红褐色翅膀，朝温绒扑去。 这也是一个进化失败的污染物。 蟑螂人朝脸扑来的一瞬间，温绒手一伸便要召出自己的刀，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临时终止，只往旁边一闪，躲开蟑螂人。 砰—— 蟑螂人撞在走廊墙上，脸几乎被拍扁，还没爬起来，便被温绒一脚踩在后颈上重重往墙上一碾，颈骨咔嚓折断。 两条蟑螂触须不断抽搐着，六条蟑螂腿疯狂划动，在墙壁和地面划出沙沙沙的声音。 温绒死死踩着蟑螂人，等他死透，等了好一会儿发现蟑螂人还在抽搐挣扎，被踩折的脖颈皮肤下似乎有什么活物在蠕动，温绒隔着四厘米厚的鞋底都感觉到脚下有东西疯狂钻来钻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这玩意儿生命力怎么这么强…… 温绒皱着眉，想起来蟑螂这种生物，哪怕身首分离了都还能活好几天。 这层楼可能还有其他没被污染的人类，他总觉得现在还不适合暴露出自己的能力，火烧雷击都不能用，手边也没有强力杀虫剂…… 这时，温绒转过头，看向走廊的另一端，先前蜘蛛男被拖走的方向。 墙脚处还残留着少许蛛丝，走廊尽头有一扇门的门缝里蛛丝比周围的都多，显然就是蜘蛛污染物的房子。 温绒抬起脚一踹，把蟑螂人往蜘蛛巢穴的方向踹去。 扑通—— 蟑螂人被踹得在地上翻滚着摔出好一截距离，还没爬起来，又被一个箭步蹿过来的温绒再次一脚，像颗足球一样被踹飞起来，重重砸在糊满蛛丝的大门前。 用污染物治污染物，这怎么不算一种生物防治呢？ 虽然好像有点残忍，但对方堕落成污染物了，残忍就残忍吧。 看着蟑螂人被门缝里嗞出的蛛丝缠住，拖进悄然开启的门内，温绒后退几步，到另一户人家门前，继续平静礼貌地敲门。 “你好，请问还有活人吗？我想问问安全区怎么走。”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他脚踹蟑螂人实在勇猛可靠，这次他没喊很久，便有人小心翼翼地把门开了一条缝，谨慎地打量了他一下。 “你前几天没听到无人机通知吗？离我们最近的大安全区是岭南安全区，在g市，从这里开车过去都要三个小时。现在外面污染严重，变成污染物的人很多，真的很危险的，你还是先在这里等救援队吧……” 门内女生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温绒微微皱眉，隽秀白皙的脸上浮出有些苦恼的表情，“但是我有急事要一个星期之内到安全区里诶……” “如果你会开车，自己去也行……不过外面真的很危险。” 温绒不怕污染物，现在还是末世前奏，进化刚开始，再危险还能危险到哪里去呢？ 他比较苦恼的是，自己认不得路，还不会开车。 ——谁家猫猫会特意去考驾照啊？！ 第94章 好大的蜘蛛! 温绒叹了一口气，温声道：“谢谢你。不过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住在610号的人已经变成污染物蜘蛛了，现在可能在孵育后代，攻击性很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小蜘蛛孵出来，这里待不了几天了。” 门内的女生呆愣了好久。 直到温绒转身走出好几步，才听到身后那扇门里传出压抑而绝望的抽泣声。 回到家里关好门的温绒心情也沉重起来。 在进化之初，污染物的能力比进化者更强，普通人在污染物面前便是刀俎鱼肉。 漫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夜幕阻碍了幸存者寻求生路的脚步，想要逃离污染物的巢穴、找到安全区，也变得越加艰难。 但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淘汰制进化，要成功，要么死，没有第三个选项。 人类只能拼尽全力去适应。 恢复猫形在沙发上卧成猫猫球的温绒耳朵都耷拉下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再去敲一轮门，问问看有没有人要和他一起走，最好有车、会开车、认得路。 ……等等，差点又忘了，现在应该是白天，没必要等明天动身，免得夜长梦多。 猫猫蹦下沙发重新幻化人形，在屋子里到处翻找一轮，把仅剩的食物塞进背包里，又把自己的刀召唤出来，套上刀袋，和背包一起背上。 对着落地镜上下看了一遍，温绒确定自己看上去很像准备逃生这回事儿了，便离开了这间房子。 他跑到刚才那个女生的门前，按了门铃，见紧闭的门开了一条缝，便道：“我准备走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哭得直抽抽的女生把门缝开大了一点，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犹豫道：“但是现在天不亮了……” “天黑着对我来说不是阻碍。我不会勉强你，你如果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我就带你离开，如果不想，我就自己走。” 女生看着状态明显比自己好不止百倍的温绒，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进化者？” 进化和污染的概念，早在一个月前混乱刚开始时，政府便通过还没崩坏的网络告诉大家。当时还没怎么直面污染物的人们对此不太明白，直到混乱全面爆发了，污染物一个接一个出现，大家才彻底回过味来。 温绒思考了两秒，点点头：“应该是吧。” “那……那麻烦你等我三分钟。” 说完，女生便直接扭头回到屋里。 温绒耐心等了三分钟后，把自己收拾好的女生便背着背包出来了。 “我叫杨晓芊，这是我的身份证。我、我觉得我应该还没被污染……我是人，我不是污染物。”她的言辞有些混乱，精神状态也在崩溃和稳定之间左右横跳，“谢谢你带我一起走，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我叫温绒。”温绒问道：“请问你有车吗？” 杨晓芊一愣，呆滞地摇摇头。 “那……你会开车吗？” “……我有驾照，但也仅仅是有驾照而已。”杨晓芊的嗓音弱了下来，“我买不起车……” “那你认得清方向吗？知不知道g市怎么走？” 杨晓芊被问得又要哭了，含着眼泪摇头。 “啊，我就是不会开车也认不得路才想找个搭子的。”温绒的眼帘垂了下来，有点失落，下一秒又打起精神来，蔚蓝双眼澄澈平静，光是被他望着，都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那我们先下去找找车，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总比和污染物待在同一层楼强。” 杨晓芊赶紧点头，抓着自己的背包带，跟在温绒身后。 温绒继续到其他人家门口敲门按门铃，挨家挨户问还有没有人活着、要不要一起离开。 他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仿佛问的是要不要一起去超市买东西，而不是逃难。 敲了三户人家的门，都没有人应答。 杨晓芊战战兢兢道：“这里可能都没几个幸存者了……要不我们先……啊——！” 咚！ 话还没说完的杨晓芊突然摔倒在地，整个人被迅速往后拖行！ 温绒当即反手拔刀，嗖地冲上去，一刀砍在走廊地上的蛛丝上！ 带着粘液的蛛丝被一刀砍断，杨晓芊逃过一劫，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含糊不清地哽咽：“救……救……” “蛛丝有毒，不过不致命，你先撑一会儿。”温绒抓着她的背包带子把她整个人拎起来，放到她家里，“你先回去躲一下。” 杨晓芊仿佛做了个不完整的全麻，全身上下麻木僵硬，只有意识清醒着。 她看着温绒把门关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想要爬起来都摔回地上。 没了拖油瓶后，温绒便不再顾忌什么，随手把自己的背包往墙边一扔，手中长刀开始散发出丝丝寒气。 挂着蛛丝的走廊尽头，原本只开了一条缝的门如今彻底打开，长满刚毛的黑色节肢探出房门，随后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从屋里爬了出来。 那只蜘蛛不需要伸展开腿，便足以占满走廊，巨大膨胀的腹部几乎能顶到天花板，头颅依稀能看出人类的轮廓，黑色长发披散，露出一张长了八对眼睛的脸，嘴巴已然是蜘蛛口器的样子。 不断蠕动的口器滴出浑浊的、带着血腥味的黏稠液体，忽然间蜘蛛头颅抬起，腹下的纺织器喷出三股白色粘液，粘液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凝固成蛛丝，朝温绒射去！ 温绒在蜘蛛抬头的瞬间便已经一刀劈出，喷射出的蛛丝恰好迎上刀风，直接被劈成漫天碎渣！ 寒气瞬间充斥整个走廊，被刀风扫过的蛛丝全都冻得梆硬酥脆。 蜘蛛抬起两双腿护在跟前，坚硬的刚毛和外壳勉强挡下迎面劈来的刀风，忽然咔嚓一声脆响，四条蜘蛛腿都被砍出深深的刀痕，甚至有一条腿差点当场被砍断！ “咝——” 蜘蛛发出暴躁又痛苦的叫声，立刻朝屋里退去。 然而它的尾部刚退到门内，又是一道更加森寒强横的刀光由下往上劈出，直接劈断了它的一条腿，深深劈进它的侧腹部，几乎把它整个劈成两截！ 蜘蛛顿时发出更加惨烈的咝咝声，仰着的头颅越发狰狞，整个腹部都在剧烈颤抖，几秒之后，蛛腹突然砰的一声炸开，迸溅出腥臭刺鼻的绿色血液和白色蛛丝。 成千上万的小蜘蛛从炸开的母蛛腹腔里涌了出来！ 温绒一声我草差点脱口而出，当即脚尖一点疯狂后退！ 密密麻麻的小蜘蛛眨眼间便爬满了走廊尽头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朝温绒涌去。 温绒刹住身形正要继续挥刀，旁边一扇门忽然哐当被拉开，杨晓芊抓着一条点燃了的衣服冲出来，用力扔进小蜘蛛堆里，又把手里的瓶瓶罐罐胡乱砸过去，消毒酒精、化妆水、杀虫剂之类的，有什么扔什么。 火势呼的一下变大，被火一烧，小蜘蛛群反而爬得更快更乱了。 杨晓芊又扔出一堆助燃的衣服和床单，然后一把将温绒拽进屋里，反手哐当关上门，后背抵在门上，身体缓缓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呼呼喘气，脸上还残留着惊慌失措、眼泪汪汪的表情。 “我、我不会拖后腿的，”她喃喃道，“我也是……我也是有用的……” 温绒放下背在身后偷偷掐诀助火的手，提醒道：“门下边有缝，小蜘蛛会爬进来。” “啊？”杨晓芊茫然地呆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 她离开门的下一秒，好几只小蜘蛛从门下边的缝隙爬进来。 温绒手腕轻轻一动，刀尖一划，把刚爬进半截的小蜘蛛彻底削成半截。 门缝堆积的小蜘蛛尸体逐渐变多，后面的小蜘蛛再也找不到空隙爬进来。 温绒这才收刀回鞘。 “你……你好厉害啊，”杨晓芊小心翼翼地夸他，“那么大的污染物你都能随随便便打死，简直……简直像个爽文主角……” 温绒：“……你不用特意恭维我，我不会半路把你丢下，也不会把你当做挡箭牌推出去。” 被一眼看穿的杨晓芊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屋里一片寂静。 温绒抱着刀靠在门上，侧耳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判断外头的小蜘蛛死没死干净。 杨晓芊扔出的东西其实不足以把那么多小蜘蛛烧干净，所以他刚才借机掐诀扔了一簇火，小蜘蛛不死光，火就不会灭。 蛋白质被烧焦的难闻气息逐渐渗透进屋里，让人忍不住捂着鼻子。 忽然间，一串脚步声通过紧闭的门传进温绒耳朵里，似乎有不少人冲进了这层楼。 “——我草！队长！污染物在六楼这里！好大的蜘蛛！！” “呃……等等，队长不用过来，最大的母蜘蛛好像被人宰了，小蜘蛛有点多但问题不大，有火在烧小蜘蛛！” “哦哦哦好的我这就问。有人吗——还有幸存者吗——我们是岭南安全区官方救援队的——” 屋里，温绒半垂的眼帘抬了起来，蔚蓝双眼微微发亮。 第95章 救援队 温绒轻轻把门打开，探出脑袋。 走廊上穿着黑色制服的救援人员听到声音齐齐转头看去。 “……你们好。”温绒眨眨眼，把门开大了一点，“幸存者在这里。其他房还有没有活人，我就不清楚了。” 救援人员们面面相觑。 他们搜救的这段时间里，遇到的幸存者一个比一个情绪激动，大哭大喊都是最正常的状态了，个别情绪没那么激动的，也基本是心如死灰、没有求生意愿，比大哭大闹那些还让人发愁。 冷不丁遇到这样完全没有负面情绪的平静幸存者，他们一下子给整不会了。 “……你、你好，”刚才喊队长的年轻大男生首先接话，“这只污染物是你杀的？你是进化者？” 温绒点点头。 “挺好挺好……你稍微等一下，我们先处理污染物的尸体，污染物哪怕死了也会持续污染周围的环境和生物的。” “好。” 救援队员训练有素地处理铺了一地的蜘蛛尸体，刚才首先搭话的大男生一边往蜘蛛尸体上喷洒粉剂，一边解释道：“现在污染越来越严重，各地政府都已经在组织人手进行救援，把幸存者转移到安全区里，不过安全区也才成立不久，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离安全区远的地方可能救援就不太及时……不过你们能自救真的太好了！我们一路走过来，还没见过有人能直接单杀这——么大的污染物！” 那个大男生应该还是上大学的年纪，即使加入了救援队在最危险的一线搜救，也依然保持着活泼乐观热心肠。 迅速处理完蜘蛛尸体，热心的大男生又从腰包里掏出检测卡一样的东西，撕开包装，道：“这个是检测污染值的检测卡，得在你们手指尖扎一下，就像血检那样，不痛的哈，就像蚂蚁咬一下……污染值0？？？我去……” 温绒搓搓被小针扎了一下的指腹，有点好奇地看着检测卡，问道：“如果有些进化者皮肤比较坚硬，扎不进去，是不是就检测不了了？” “对。不过已经有专家在研究其他检测方法了，到时候检测污染值应该更方便。” 杨晓芊也被扎了手指，她的污染值有点高，37%，不过问题不大，污染值85%才是警戒线。 救援队处理完六楼，又上楼继续搜救，不过一无所获。 这栋楼里只有温绒和杨晓芊两个幸存者。 搜完整栋楼的救援队带着温绒和杨晓芊撤离，把他们安置在卡车上后，又折返回小区里，进入其他楼里接着搜救。 温绒坐在车厢里，百无聊赖地望着外头的夜幕，心想，这次运气还挺好，第一天就遇到安全区的救援队了，本来还以为要自己找路过去呢……也不知道司律和可爱在哪里，这种情况好像真的很难聚首。 “呜呜呜呜呜——” 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温绒一跳，发散的思绪立刻收拢回来，诧异地看着对面抱着膝盖呜呜哭的杨晓芊。 啊这……现在都基本安全了，还哭什么呢？要安慰一下吗？还是让她哭完就好？ 温绒左右看看，发现留守在卡车里的救援队员们都无动于衷，想了想，便也不管了，心里叹道：真麻烦啊。 他抱着刀，坐在车厢最角落里，继续竖着耳朵警觉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 考场外。 诸葛娴看着屏幕里已经顺利和救援队搭上线的温绒，笑盈盈道：“可爱的小猫咪运气通常不会很差，温绒应该是最快进入安全区的考生之一了吧。让我们看看其他人在干什么……嗯，甄可爱在高速公路上狂野飙车，行诃在小区超市里保护幸存者，阿尔娜和赛恩在市区飙摩托车，楚流汐在……这是在赶海吗？应拥雪运气也不错的样子，虽然一落地周围就是污染物，韩轶也和她相隔十万八千里，但救援队在这里，她一会儿就能跟着救援队进入安全区。司律似乎在特意找污染物，老实说我有点担心司律这次又会搞事，比如自己变成最大的污染物，把所有考生都污染掉之类的……主考官大人，您觉得呢？” “不会。”童镜仿佛从主考官变成了主持之一，坐在诸葛娴旁边的沙发上，捧着一杯香草奶昔，“题目里明确要求考生要完成完美进化，一旦变成污染物，就无法完美进化。我更倾向于他在找进化的途径。楚流汐也不是在赶海，他应该是在判断大海的污染程度和潮汐。” “原来如此。”诸葛娴点点头，“这一次考试的考场比之前的都要辽阔，规模也更加宏大，真好奇他们能考出什么花活啊。” —— 考场内，被寄予厚望的烫门考生司律在一片富豪别墅区里杀得风生水起。 灾难之初，住在这里的富豪都通过各种手段第一时间跑到了安全区，空荡荡且远离人烟的别墅区便成了一个绝佳的巢穴，住进了一窝进化变异的眼镜王蛇。 这场淘汰制进化里，进化和污染的并不只有人类，动植物也在进化，也同样会被污染。 污染物的攻击性和掠食本能非常强，但如果没有专门的仪器检测污染值，很难判断动植物究竟是进化体还是污染物——毕竟有些动植物进化体本身攻击性就挺强的。 司律也是把这一窝眼镜王蛇杀完之后，才发现它们是进化体，而不是污染物。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司律坐在一栋别墅的屋顶上，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剑刃，看着虚拟光屏上自己的属性点。 刚进考场时，他们的进化值都是10，现在，司律的进化值已经增长到21点，污染值从0增加到1。 “进化的方法，就是战斗么？”司律沉吟，“用进废退？” 擦得锃亮的剑身倒映出司律沉静深邃的桃花眼，睫毛长而浓密，半垂眼帘时，双眼的弧度格外优雅美丽，含蓄深情。 他比较好奇的还是完美进化的第二形态，也不知道自己的第二形态会是什么。 进化值再高一点的话，应该就能明确形态了。 司律把剑收回鞘中，掐指算了算，起身跳下屋顶，消失在夜幕里。 别墅区彻底空无一人，只剩下满地大大小小的眼镜蛇尸体，和浓郁的血腥味。 第96章 小猫咪开卡车 原本在夜幕里死气沉沉的小区此时爆炸声此起彼伏。 小区里蛰伏的污染物和变异动物比活人还多，好在进化初期都还没有变得太强大，对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搜救队员们造不成太大危险。 温绒听着夜幕里轰隆砰咚的动静，和车厢里逐渐变小的啜泣声，百无聊赖地数时间。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救援队才带着寥寥无几的幸存者陆续回来。 住了几百个人的小区，幸存者只有五个。 回到车上的救援队气氛有些沉重，连哭得停不下来的杨晓芊都不由自主地慢慢憋回眼泪，不敢吱声。 救援队长还要前往下一个地点搜救，安排了几个队员把目前接出来的幸存者们先送回安全区。 车厢里的幸存者，除了温绒和杨晓芊，还有一个纹着花臂、剪了狼尾发型的沉默女生，一个怀着孕、脸色惨白的孕妇，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看起来像个程序员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看到有比自己更弱势的人，杨晓芊都不再哭了，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那名孕妇有没有不舒服。 孕妇惶惶不安地摇摇头，双手抱着肚子，眼里满是对未来的茫然和绝望。 温绒观察了一会儿孕妇的脸色，道：“我是医学生，需要我给你把脉看看吗？” 孕妇依然摇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惊吓过度一时失声，还是天生就不会说话。 温绒见孕妇的情绪很紧绷，对周围一切都很警惕抗拒的样子，便没再继续问。 车厢里沉默下来，车子在寂静荒凉的夜幕里匀速飞驰，从市区开到了高速公路，路上偶尔才能看到其他的车子，有同样是安全区来的救援卡车，也有幸存者们自己开的小车。 疲惫的幸存者们在车上被晃得直打着瞌睡，司机体贴地关了车厢的灯。 温绒没有半点睡意，他心里总悬着一种不知由来的莫名危机感，让他想炸毛。 车厢里憋闷难闻得空气同样让他觉得难受，好在这里还有三个女生，不知是哪个女生身上带着清新舒缓的花草香，稍微遮盖住车厢里的臭味。 等等，花香？ 黑暗中，温绒缓缓睁开眼，在周围模糊的人影中扫视一圈。 他轻轻喊了一声：“杨晓芊？” 杨晓芊没有回答，靠在车厢壁睡着了。 他的声音让同样昏昏欲睡的救援队员清醒了几分，其中一人打着哈欠问道：“怎么了？” 温绒想了想，问道：“请问可以开一下车厢门吗？太闷了。” “啊，不能，外头随时会有污染物或者变异生物袭击，开门很危险的，你再坚持一下，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安全区了。” 温绒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车厢里恢复安静。 黑暗里，温绒悄然起身，伸手越过旁边的杨晓芊和一个救援队员，把车厢后门的门栓拉开，推开了门。 车厢后门砰的一声打开，风吹了进来。 司机刚下意识把车内灯打开，车厢里的救援队员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便看到温绒一把拽住孕妇的胳膊，把她扔出了车厢！ 两个救援队员瞌睡都吓飞了，一个大喊快停车，一个伸手就要擒拿住温绒。 温绒反手一刀鞘把人拍了回去，冷静道：“她不是普通孕妇，不要停车，加速！” 话音刚落，整辆车便突然急停！ 车厢里的人被惯性推到车厢最里头挤成一团，前边的司机诧异大吼：“老子刹车还没踩到底！” 与此同时，好几条灰绿色的藤蔓攀上了车厢，甚至有一根藤蔓直接缠住了门边的一个救援队员的脖子！ 藤蔓上的透明细针扎进救援队员的皮肤里，救援队员刚拔出小腿上的匕首，整个人便失去知觉，手里的匕首颓然坠落。 一只白皙干净的手迅速伸来，接住坠落的匕首，反手一劈将藤蔓劈开。 温绒一手接匕首劈断藤蔓，一手把那名救援队员往后扒拉，踩着车厢门口边缘，纵身往外一跳，半空中拔刀出鞘！ 锵—— 清越刀鸣划破寂静，夜幕里银白刀光乍现，一刀劈断借助夜幕悄然张开的捕猎巨蔓！ 带着草木清香的植物汁液在刀光后飞溅出来，空气里的香气越发明显。 车厢里的三个幸存者已经陷入昏迷，驾驶室里的司机也被藤蔓突袭，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站在路中间，肚脐长出一根灰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又分出好几根分支，在地上蜿蜒蠕动时发出沙沙的细响，如同一条条毒蛇。 车厢里，中了藤蔓毒素的救援队员不由自主地卧槽了一声，“之前给她测污染值时只有17%啊！” “那不是污染物，是寄生类变异植物，花香和汁液都有毒。”温绒提着刀站在车屁股前，黑色短发被夜风吹起，背影修长挺拔，明明看着还是个少年，却让人很有安全感，“你们等我两分钟。” 说完，他便骤然往前冲去。 在地面上蜿蜒的藤蔓也立刻朝他扑去！ 温绒侧身避开朝他扑来的藤蔓，速度不减，反手一刀劈断另一根藤蔓，在第三根藤蔓从上方刺下的前一瞬猛地加速，长满透明细针的藤蔓擦着他的残影划过，砰地在地面扎出一个大坑！ 寄生藤仿佛被激怒，藤蔓断口咕涌咕涌地长出更多分支，像章鱼的触手，暴躁地扑向温绒。 温绒灵活地在张牙舞爪的藤蔓之间躲闪穿行，发现断掉的藤蔓会长出更多分支后，他便不再劈断藤蔓，只一边躲一边想着对策。 在夜幕里疯狂挥舞的藤蔓把地面捶出一个又一个坑，碎石飞溅，滚滚灰尘笼罩住着一段高速路。 温绒一个侧身滑铲从藤蔓下方的缝隙里逃出，追着他的藤蔓突然一滞，不知不觉被打了个死结。 他趁机反手把刀用力抛出，飞旋的刀嗖嗖地把藤蔓上新长出来的几个花苞给切了。 下一秒，地面轰隆一声，温绒周围有四根藤蔓突然破土而出，眨眼间便相互拧缠成一个牢笼，把温绒关在里头。 温绒面不改色，纵身跃起，身形瞬间变成猫猫，在藤蔓还没彻底缠紧的前一秒，从狭窄的缝隙里哧溜挤出去，四只爪爪在藤蔓上用力一蹬，借力飞扑出去，落在主藤上的一瞬间又幻化人形，半蹲着抬手在夜风中一抓，精准地抓住飞旋回来的长刀。 他盯着面前即将被花苞包裹的母体孕妇，长刀冷光骤盛，寒气逼人，不理会身后刺来的藤蔓，一刀刺进母体隆起的腹部！ 寒气顺着刀飞快扩散，眨眼间，母体和主藤根部便被冻住，刺向温绒的藤蔓也在离他后背还有五公分时戛然而止，被寒气彻底冻上。 温绒拔出刀，顺手在母体上一拍，被冻得透透的藤蔓咔嚓咔嚓一截截断裂，轰然坠地。 他返回到卡车里时，也只过了两分钟。 中了毒的三个救援队员头晕眼花，听到有人跳上车厢的动静，好半晌才发现是那个少年进化者回来了。 “解……解决了？” 温绒抱着刀点点头，“嗯，解决了。” 救援队员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司机大着舌头道：“此、此地不宜久留……同、同学，麻烦你帮我开、开车……” “开车？我吗？”温绒茫然指着自己，“可是我不会开车，也不认得路。” “没、没事，车是自动档，有、有导航，”司机像个肢体不灵光的中风后遗症患者，艰难且僵硬地从驾驶座爬到副驾驶座上，“我、我教你开。” 刚才杀变异藤蔓还游刃有余的温绒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但车厢里还清醒着并且能自主活动的人确实只有他一个，只能硬着头皮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生疏地把手放在方向盘上。 司机努力驯服自己中毒麻木的舌头，给温绒讲这个是油门、那个是刹车，方向盘往这边那边打是拐弯，拧这个地方是启动…… 温绒听得头都大了，紧张茫然地踩了一脚油门。 轰—— 卡车突然往前疾速蹿出，车厢里的人被甩到后边撞成一团。 温绒吓了一跳，赶紧一脚刹车，卡车又吱——的一声尖叫，紧急刹住，车厢里的人又砰砰砰地撞到另一边。 副驾驶座上，差点被甩吐了的司机努力鼓励他：“没、没事！能发动车子就、就是好开端！继续！” 温绒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救命！他真的只是一只猫啊！猫猫不会开车！ 救救猫！救救猫！ 第97章 安全区 夜色里的无人高速公路上，一辆军绿色的卡车像青蛙一样，向前蹦一段，停一下，蹦一段，停一下，蹦了好长一段路，才逐渐能不怎么平稳地持续往前开。 好在这一路上没有别的车，也没有污染物和变异生物来骚扰，车子虽然开得有点丢人，但没遇到危险。 半个小时的车程走了一个小时都还没到，车上的救援队员都快吐了。 幸运的是后面有另一车救援队追上来了，问过情况后，一个会开车的救援队员便过去把温绒换下来，接下来的路才变得顺利平稳。 温绒也松了一口气。 夜幕里，两辆车开过长长的高速路，跨越一段无人区，才进入安全区范围。 安全区外围拉了高高的防护网，水泥柱上有摄像头，24小时监控周围，出口处有重兵把守，每个进安全区的人都会被带到附近的观察区进行初步检查。 温绒下车时，发现被接到安全区的幸存者居然还挺多，排队进观察区验血的人少说也有二十来个。 他看着昏迷中的三个幸存者和半昏迷的三个救援队员被人用担架火速抬走，很自觉地站在验血的队伍后头，排队等检查。 旁边的志愿者一边举着喇叭维护现场秩序，一边动作麻利地把手里的《岭南安全区须知手册》发给每一个刚到安全区的幸存者。 温绒手里也被塞了一本，他正低头就着路灯的灯光翻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温绒——” 他回头一看，双眼亮起，“阿尔娜！赛恩！” 从大门快步走来的两个人，正是骑着摩托车赶了半天路的阿尔娜和赛恩。 因为环境不适合穿裙子，阿尔娜难得换上了长裤和靴子，身形虽然不算高挑，但身材比例很好，显得腿很长，海藻一般的浓密银发梳成高马尾，看上去又帅又美。 她和赛恩明显不同于周围人的发色和长相，让他俩的存在感格外高。 阿尔娜跑到温绒后头跟着一起排队，笑道：“哎呀，真好，在附近的果然是你~” 阿尔娜觉得自己这次运气挺好的，当初她跟着老师游学时，刚好就是在这个城市落脚，在这边生活了好几个月，对这边很熟悉。 熟悉到不需要占卜，她都能推理出来安全区会在哪儿。 于是阿尔娜不用想办法兜圈子占卜安全区所在，只占卜了周围的考生动向，发现有一个考生是她的答题最优解，便骑上摩托车带着赛恩往安全区赶，准备到安全区再找人。 到这儿一看，她的占卜果然没出错，她的答题最优解是好脾气好相处能力也强的温绒小猫咪。 接过志愿者递来的小册子，阿尔娜说了声“唔该”，便对温绒道：“你自己来的？” “嗯，”温绒点点头，“司律和可爱不知道在哪里。” “那我一会儿帮你占卜一下？” 温绒想了想，摇摇头，“不用，该遇到的时候自然会遇到，反正他们都很厉害，不需要我担心。” 他们一边排队，一边低声交流自己在路上遇到的污染物和变异生物， 阿尔娜和赛恩这一路上也遇到了污染物和变异生物，也都不是很强，赛恩一口龙焰便能把对方烧成灰烬，而阿尔娜也发现通过斩杀污染物和变异生物，能让自己的进化值提升，但同样的，污染值也会随之升高。 本体非人类的赛恩和温绒进化值是灰的，污染值倒是和其他考生一样正常存在。 阿尔娜晃了晃手里的册子，借助册子的掩护，悄然布下魔法阵，模糊掉他们的声音和口型，让周围的人无法探查。 她低声道：“在这样的大环境里，进化者必然会成为很重要的战略资源，如果刚才救援队知道了你是进化者，那接下来肯定会有专门招揽进化者的hr来找你。温绒，切记，不要暴露自己已经有第二形态。” 温绒心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形才是我的第二形态？ 但他没说什么，顺着阿尔娜的话点头，“我知道。” 其实他也隐约觉得不能暴露自己的另一个形态——至少现在不能，但没深思过为什么，只是直觉让他保留自己的能力。 而赛恩从来不会去思考为什么，盲从阿尔娜就是他的龙生第一准则。 队伍前进了一点，三个人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继续排队等待，阿尔娜接着解释道：“根据题目可以看出，要完美进化，才能真正拥有第二形态，而现在这个阶段还是进化初期，即使有人进化得比较快，最多也只是知道自己的第二形态是什么、进化能力是哪方面。这个时候如果你们暴露了自己能变成另一个形态，说明什么呢？” 温绒：“说明我们跨越了整个时代的进化进程，提前完成完美进化。” “对。”阿尔娜微微一笑，“你们猜猜，超越了整个时代的完美进化体，会不会成为重点研究对象，被关在研究院里让人研究如何才能加快进化速度、甚至一步登天完美进化呢？” 温绒没有说话，赛恩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脊背一寒。 “虽然说他们这是为了整个人类，而不是一己私欲，但是，你们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美进化体，研究你们毫无意义。”阿尔娜继续道，“所以，为了避免没有意义的争端，你们得藏好自己的另一个形态。” “我知道的，阿尔娜。”赛恩赶紧点头，见阿尔娜抬起手，便弯腰低头，让阿尔娜拍拍自己的脑袋。 “如果一会儿有人来找我们，让我们加入什么组织之类的，赛恩，你的相关信息由我来写。”阿尔娜道，“温绒的话，你看着办就好，反正你比赛恩聪明得多，不需要我啰嗦。” 温绒点点头。 不知不觉间，他们便排进了检查区。 先是走到一个安检机器似的检查仪器下全身扫描一遍，然后到采血窗口采血检查，接着到另一边领一份面包和矿泉水，在留观区坐着等结果。 温绒不是很想吃，倒也不是挑食矫情，只是被司律养久了，由奢入俭难罢了，于是便把自己的那份面包给了赛恩。 赛恩倒是真不挑，道了谢接过面包便开吃。不饿，但就是想吃点啥，不好吃也没关系。 赛恩刚吃完一份面包，检查区大门便走进来一个英气干练的女子。 “温绒——请问温绒在不在？” 第98章 你好，要考编吗? 果然有人来了。 温绒举起手：“这里。” 短发女子看见了温绒，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牌，“你好，我是岭南安全区进化者协会的联络员，徐俐。和你一起回来的救援队员以及三个幸存者目前没有大碍，非常感谢你保护了他们！” 温绒：“不客气。” “另外，关于进化者，我想请你……和你的朋友们借一步详谈，可以吗？检查结果不用担心，已经优先处理你们的样本，完全没问题。” 徐俐的眼光毒辣，看得出来阿尔娜和赛恩也不是普通人，于是邀请目标从温绒一个人变成了他们三个人。 温绒三人跟着徐俐离开检查区，上了一辆车，直奔安全区中心。 目前安全区的人并不少，一路上温绒透过车窗看到大街上人来人往，虽然算不上繁荣，但好歹有点人气儿。 进入行政区后，路上的人便少了，能看到的人都穿着黑色制服，身姿步伐都十分利落板正，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 车子停在行政区外缘，徐俐带着他们到一栋楼里，进了一间会议室，关上门坐下来后，便直接进入主题。 “这场全球性灾难的本质，在一个月前，专家便已经召开过发布会，相信三位都已经基本了解过，我就不再啰嗦了。”徐俐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抽屉，取出三份表和三支笔，放到温绒他们面前，“为了更好地应对灾难，实现全人类进化，我们建立起七大官方安全区，同时为了维持秩序、稳定社会因进化带来的动荡，我们还建立了进化者协会，统一管理进化者，每一个进化者都要登记注册。除了强制登记之外，我们还是很人性化的，不会强行安排你们工作，我们奉行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对于积极配合的异能者，我们待遇从优，如果能考入编制，除了丰厚的基本工资之外，还能享受六险二金、分配高档公寓、每月免费领取一瓶高级抗污染药、成本价定制武器等优厚待遇。” 徐俐给他们介绍加入进化者协会的好处、编外和编内的不同之处及待遇差异，十分详尽、清晰、客观。 阿尔娜一边填表，一边询问：“如果只登记为编外成员，是不是就没有基本工资？” “是，但每次配合行动处理相关事件后，我们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阿尔娜继续问：“现在这样的局面，货币还能有多少购买力？进化者系统里有其他的通用货币吗？” “虽然有点通货膨胀，但经济体系还没崩盘，我们也在努力维持。进化者协会内部另外有积分体系，协会官网上有任务大厅，接取任务并完成、上报，核算完成后就会发放相应的积分。” 阿尔娜又问了好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相当有针对性，徐俐的回答也不含糊，不能回答的也会直截了当地说这个问题不能回答，而不是糊弄过关。 温绒和赛恩就在旁边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地看着阿尔娜主导全场。 问完想问的东西，阿尔娜的表也填完了，在“入编意愿”一栏勾上“暂无入编打算”，便顺手把赛恩的表也拖到面前来，帮他填。 徐俐在他俩之间来回看了两圈，问道：“请问你是他的……？” 阿尔娜：“女朋友。他还不会写中文，我帮他写。” 徐俐点点头，没再多问。 温绒参考着阿尔娜的表来填，发现“进化异能”和“第二形态”阿尔娜都填了，有点诧异，但也还是跟着填上，分别写上“治疗”和“猫”。 阿尔娜写的是“魔法”和“银蛇”，给赛恩写的是“身体强化”和“巨蜥”。 赛恩对这个“巨蜥”显然有点意见，欲言又止，被阿尔娜不动声色地踩了一脚后，便乖乖闭上嘴。 把填好的表交给徐俐后，阿尔娜又继续和她谈。 一般来说协会是不会给编外成员安排住宿的，但温绒先前杀了一个棘手的污染物、一个变异生物，救了三个在编进化者和三个幸存者，他的贡献不容忽视。 谈了五分钟后，阿尔娜争取到了一户普通居民小区里两室一厅的住宅，家具什么的不太齐全，但比集体宿舍要好很多。 离开行政区、往徐俐给的地址走时，温绒不由得感慨阿尔娜可真厉害啊。 阿尔娜把玩着徐俐给的进化者专用工作手机，和赛恩温绒相互加了联系方式。 赛恩抓着手机，忽然有点扭捏，低头小声问道：“阿尔娜……刚才，刚才你为什么说是我女朋友啊？” “那不然呢？”阿尔娜奇怪道，“难道要说是姐弟吗？我们长得也不像啊。” 赛恩顿时有点蔫儿，“也对……” “先去宿舍吧，有些东西得坐下来好好说。”阿尔娜收好手机，碧绿的双眼在高楼阴影下剔透晶莹得宛如绿钻，“现在的进化进程，可没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 燕都安全区。 行政区中心大厦的一号会议厅里，一道高挑颀长的人影独自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玻璃望着外头的无尽夜色，梳成高马尾的泼墨长发垂在后背，发尾被窗外吹进来的夜风略微吹拂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两鬓斑白、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 会议室里静默片刻后，中年男子首先开口：“你的预言都应验了，回到安全区的救援队员里，有三个被变异生物寄生。” “嗯。”司律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对方，“伤亡情况如何？” “三死，27人受伤，因为及时控制，寄生没有进一步蔓延，变异生物已经被扼杀。”中年男子严肃道，“我代表燕都安全区所有人，感谢你的提醒。” “谢区长不用这么客气，”司律温声细语道，“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既然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化解了一场灭顶危机，那现在我可以提出我的要求了吗？” 谢区长点头；“请说，不过分的要求，我会答应。” “可能有一点过分。”司律的语气十分有礼貌，“进化者协会的总会长一职有人担任了吗？能不能换我来当呢？” 第99章 新官上任 谢区长沉默许久。 有一说一，司律的要求是挺过分的。 进化者协会的总会长已经有人担任了，而且人家干得好好的，勤勤恳恳，没出过半点岔子，如今协会也走上正轨，发展得挺好，怎么能空降一个人来摘果子？ 司律也不急，温声道：“你们可以先商量，我去外面走走。如果在晚上11点之前商量好了，同意我的要求，那就到安全区东南边的石文村找我。” 说完，司律便对谢区长礼貌颔首，径自离开。 他走之后，谢区长疲惫地叹了口气，发了短信让进化者协会的总会长和几个管理人员过来开会。 很快，进化者协会总会长霍屿便带着一个副会长、三个大组长过来了。 霍屿似乎是从医院过来的，身上还残留着浓浓的消毒水气味，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谢区长把司律的要求给他们说了之后，他们也沉默许久。 “虽然有点对不起霍屿，但我个人还是倾向于答应司律的要求，毕竟他的预知能力确实非常有用。”谢区长道，“你们也说说自己的观点。” 副会长和霍屿关系好，从一开始眉头就皱着，语气不善道：“我不同意。进化者协会是霍哥一手建立发展起来的，司律这个人来历不明，目的不明，能力也只知道是预知——甚至还不清楚是不是装出来的预知，人品好坏、眼界高低也未知，而且霍哥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凭什么让霍哥把自己的心血拱手相让？” 另一个大组长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预知非常精准，否则现在我们不可能好好坐在这里，说不定大半个燕都都会被变异蒲公英寄生。如果他接下来每一个大灾害来临前他都能预知并且提前部署好，我觉得让他当会长也未尝不可，虽然要委屈一下霍会长。” “我觉得……” 几个人陆续发表自己的观点，而霍屿始终沉默，直到其他人都说完后，才疲惫道：“如果他能保证自己接任协会会长后，好好发挥自己的能力，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挽救更多人，那我没什么意见。” “霍哥？” “进化者协会的主旨，本就是救人。”霍屿很平静，方刚正直的国字脸上只有奔波多日的疲惫，没有不甘或是愤懑，“只要他能救更多的人，不把协会搞得乌烟瘴气，那会长谁来当，我都没有意见。” 副会长叹气：“霍哥没意见的话，那我也没意见吧。” 谢区长笑了笑，“还是小霍觉悟高。不过你放心，你这次退到副会长位置，待遇也不会变。” 霍屿点点头，并不在意自己的待遇问题，“我现在就出发去石文村找他，尽快办理交接手续。” “好，散会。” 霍屿和副会长、组长们起身，离开行政区，准备出发前往石文村。 喷涂着迷彩色的面包车从进化者协会的停车场开出，在大门处登记后，便驶进夜幕里，往石文村的方向开。 他们一路上没遇到太多变异生物的骚扰，夜幕下的无人区静悄悄，连虫鸣都没有。 但越靠近石文村，他们身上的污染检测仪屏幕里的数值便越高。 到达村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检测仪上显示的环境污染值已经高达61%。 “霍哥，”开车的二组长说道，“前面杂草太多，车子进不去了。” “嗯，那就下车吧。”霍屿解开安全带，率先下了车，眉头仍然紧皱着，“我前段时间路过这里，好像污染值还没这么高。” 年纪小一点的四组长不满地嘀嘀咕咕：“大晚上的还跑这么远，他是不是故意折腾我们啊？” 副会长面无表情道：“现在白天和晚上好像也没太大区别，重点是，这里的污染值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们眼前便忽然看到一片银白光芒，夜幕仿佛被划开一道裂口，寂静被清越的剑鸣震碎。 一把巨大的长剑虚影在村子上空凝形，周围围绕着六把小剑，锁链将小剑和巨剑的剑柄连接，形成一个子母剑阵，笼罩住半个村子。 暴怒的野兽嘶吼从剑阵下传出，隐约夹杂着锁链拖曳的哗啦声，环境的污染值又往上跳了好几个数值。 剑阵的银光迅速凝实，虚影几乎成了真正的剑，剑锋冷光闪过，七把剑同时向下刺！ 野兽的暴怒嘶吼瞬间变成了凄厉惨烈的尖叫，很快，尖叫声便虚弱下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连尖叫声也没了。 剑光缓缓消散，夜幕重新笼罩天地，周围回归寂静。 几个进化者好半晌都没吭声。 “我、我去……”四组长目瞪口呆，“这是何方道友在此诛杀妖孽啊？” 副会长也目瞪口呆：“我怎么感觉他像是在给我们下马威……” 霍屿收敛起震惊的神情，率先往前走，进到村子里。 石文村早已荒废，但也没荒废很久，一个月前混乱还没开启时，这里还是有人的，霍屿还带人来这里搜救过。 但现在，石文村的屋子倒塌大半，杂草丛生，废墟上长满青苔，空气里满是腐朽的气味，仿佛荒废了上百年。 村子中心的一棵足足有三层楼高的榕树静静地在夜幕里摇曳枝叶，果子像一枚枚小彩灯，散发着金绿色的光芒，将周围照亮。 榕树光芒下，一道高挑修长的人影手里握着一把剑，剑尖寒芒如星光，落在地上扭曲的人形生物上。 “这么快就来了？” 司律略微侧首，侧脸的弧度被榕树光芒勾勒，恍若丹青国手最绝妙的一笔，俊美得让人惊叹。 霍屿点头，目光落在他剑下的污染物上，“这是？” “污染物，本身应该是猴子，有进化的趋向。”司律随手甩了一下剑，便收剑回鞘，“能短时间隐藏自己的污染值，通过进食其他生物的身体血肉，变化成其他生物的模样，还会学习模仿其他生物的一举一动。在我来之前，它应该就已经吃过人了。” 霍屿低头看着那只污染物，身上的皮毛依然是动物的模样，但头颅五官已经明显能看出像人类，不伦不类，却又让人细思极恐。 他们之前一直没留意过石文村，因为这边的污染值也不算高，当初把幸存者都接走后，便一直没再排查过这边。 若是让这只污染物成长起来，吃一个人就能完全变成那个人的样子，混进安全区里，那伤亡简直难以想象。 简直是画皮鬼…… “虽然还没正式交接，但既然你们来这儿找我，就代表愿意让我担任会长了，是吧？”司律微笑着，竖起修长手指，“那现在，我要给你们安排任务了。这个村子里除了我脚下这个之外，还潜伏着14个污染物，不过不算强。一个小时之内，把它们都找出来杀了，并处理好环境污染。” 霍屿和其他人：“？！！” 第100章 复杂考场，令猫发愁 司律新官上任和未来下属在荒村里进行友好合作、相互熟悉时，远在岭南安全区的温绒和阿尔娜、赛恩刚收拾好新宿舍，正在吃晚饭。 分给他们的房子是有点老的居民小区房，破烂倒不至于破烂，就是家具什么的都得自己重新买。 加入进化者协会后，他们都有自己新开的身份账户，温绒因为救过人、杀过污染物和变异生物，账户里有奖金，他们买家具和晚饭花的都是温绒的钱。 阿尔娜再一次感慨，她的占卜可真准，和小猫咪搭伙真的会有很不错的运气。 吃完晚饭后，阿尔娜才给房子布下防止窥探的魔法阵，和他们说起正事。 “我怀疑这场进化并不是一个月前开始的，”阿尔娜坐在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绿豆糖水，“进化应该至少有一年了，但污染彻底爆发、混乱开启，是直到上个月才发生。” 温绒若有所思，“难怪安全区建立得这么快。” “不仅如此，填表的时候我特意把进化异能和第二形态都写上了，而徐俐完全没有意外的样子。如果进化仅仅是一个月前开始，那按照当前进程，绝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什么是异能和第二形态。”阿尔娜推断道，“也就是说，他们对进化已经有了一定的研究，很可能周围已经有不少异能者进化出异能，明确了自己的第二形态，光是这两点，就不是一个月时间能做到的。” 阿尔娜双腿交叠，翘起的脚尖轻轻一点一点的，又沉思起来，“不过，这条信息对我们接下来的解题好像也没太大作用，也就加了点探索分。” 连第二题都没有的温绒和赛恩乖巧地喝绿豆糖水。 “进化比我们想象中更早开始，污染应该也同理。所以肯定会有更强大的污染物和变异生物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阿尔娜的声音低了一些，仿佛在喃喃自语，“现在能确定的进化途径是和污染物及变异生物战斗，温绒你填的异能方向是治疗的话，搞不好会被他们保护起来，甚至连安全区都不让你出……” 温绒：“那我……偷偷跑出去？” “……就算偷跑也跑不了几次的样子。”阿尔娜看向温绒，“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治疗倾向于哪些方面？” “内外伤急救，降低污染值。”温绒说着，思考两秒，又补充道：“只能降低活着的生物体内的污染值，环境污染值我降低不了。” 阿尔娜定定地看了温绒一会儿，朝他伸出手：“让我看看你怎么降低污染值。” 温绒便把手指搭在她手腕上，指尖泛起柔和金光，“我刚到这里就无意间发现，我们学宫医修的心法可以降低污染值……但是好像要修炼到一定阶段才可以。” 阿尔娜看着自己迅速下降到1的污染值，问道：“对你有影响吗？” “影响不大，我自己也能给自己降低污染值。” “你的同学里有几个能做到像你这样？”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温绒平时很少关注其他同学，回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大概不到十个吧。” “不到十个。”阿尔娜点点头，“也就是说，可能平均每个考场只有一个医修能降低生物的污染值。如果我没猜错，精灵一族可以降低环境污染值，不过我们这一届精灵也很少，我们考场里也就洛伊一个，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温绒：“我怎么越听越觉得我们是来治理污染的……” 阿尔娜轻轻笑了起来，“某种程度上倒也没错。这个考场的背景和逻辑比之前考场的都要完善复杂，我估计后面还会出难度更高的第三题。现在先走一步看一步，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应付找上门的工作人员呢。” 温绒点点头，把最后一口绿豆糖水喝了，扔掉杯子，去洗漱洗漱准备睡觉。 回到卧房关上门后，他扑到床上恢复成猫形，撅着毛茸茸的猫屁股伸了个懒腰，然后在床中间趴成猫球，开始发呆。 老实说，他有点担心司律。 甄可爱虽然看起来更不着调，但行事作风最偏激的还是司律。 要不是这个考场规定死了变成污染物就立刻淘汰，小猫咪真的会担心司律直接变成污染物然后把其他同学全淘汰掉。 唉，真让猫发愁。 猫猫把脸埋在爪爪里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脸朝下地睡着了。 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黑夜让人格外疲惫。 夜晚十一点半，进了东海安全区的楚流汐做好进化者登记手续，离开行政区，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 驾驶座上是比他更早进入安全区的应拥雪。 楚大少爷在海边赶海似的溜达了一整天，大半夜才进安全区，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人又洁癖矫情，不乐意住小旅馆，于是已经置办好房子的应拥雪便来接楚大少爷，条件是分享他目前得到的信息。 应拥雪对环境没有很挑剔，但也不会亏待自己，她置办的房子是高档公寓，两室一厅一阳台，自带家具，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楚流汐跟着她回到公寓时，对这个环境勉强满意。 应拥雪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给了楚流汐一瓶，布下结界后坐下来道：“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发现的东西了。” 楚流汐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思考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一，进化开始的时间并不是一个月前，应该更早，至少有十年，但被人们发现是近一两年的事。污染全面爆发，混乱正式开启，才是在一个月前。” 应拥雪的眉梢微微挑起来。 楚流汐又竖起第二根手指：“二，海洋生物的进化和污染，比陆地生物更重，深海的污染值，是陆地的好几倍，所以我猜测，进化和污染的源头，都在大海。” 应拥雪若有所思，“生命起源于大海，所以进化和污染也都源于海洋，很正常。” 楚流汐竖起第三根手指：“三，东海安全区里，有人在偷偷养殖进化鱼类，提供给达官显贵食用，让普通人得以进化，让进化者进一步提升。” 应拥雪眉头皱了起来：“但进化必定伴随污染，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方法能消除生物体内污染值，而且你刚才说，海洋的污染比陆地更重。” 那么，那些食用进化鱼类的人，如今积累了多少污染值？ 第101章 准备好去上班了吗? 楚流汐出身东海，在这个考场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大海。 所以应拥雪毫不怀疑楚流汐给出信息的准确度。 “虽然海里的污染物比陆地上的强大好几倍，但好消息是它们上不了岸，对人类基本没威胁——只要不出海。”楚流汐道，“坏消息是，海洋的污染值很大可能会随着水循环影响到陆地，陆地的污染，也会越来越重，离海边最近的东海安全区首当其冲。那么，安全区里，吃了进化鱼肉的那些人，会不会被大海的污染，引爆自身体内积累的污染呢？” 应拥雪看了他片刻，问道：“你想做什么？” 楚流汐勾起唇角，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像一个漂亮坏蛋，“污染物这种东西，本就该扼杀在摇篮里，不是吗？”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过天幕，转瞬即逝的雷光之后，轰隆一声闷响，下起了倾盆大雨。 哗啦—— 东海安全区和近海被暴雨笼罩。 而在其他安全区，依然风平浪静。 永夜让每个人的生物钟都变得混乱，小猫咪也不例外。 温绒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中途醒来过好几次，睁开眼看到室内黑漆漆，窗外也没亮起，眼睛一闭又睡过去了。 就这么睡睡醒醒好几次，直到有人敲了门。 “温绒，睡醒了吗？快中午了，一会儿有客人要上门。” 在床上团成一团的猫猫球咪的一声惊醒，打着哈欠伸展四肢，翻身起来甩甩毛，蹦下床的瞬间幻化人形，困倦地把门打开。 阿尔娜正站在门外，赛恩在客厅里蔫头耷脑地拖地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很清爽很新鲜的柠檬绿茶味。 温绒微微皱了一下鼻子，问道：“怎么在拖地？” 阿尔娜顿时露出心痛的表情，“刚才我手滑把一杯柠檬绿茶砸地上了……现在物资有点紧张，柠檬绿茶都好贵的！” 温绒看了看阿尔娜手里冒着丝丝凉气的柠檬绿茶，不用想都知道阿尔娜这是把赛恩的柠檬茶抢走了。 “柠檬茶，呜——我的柠檬茶！”阿尔娜难过地吸了一口手里的柠檬茶，转过身往客厅里走，“先准备吃午饭吧，一会儿徐俐就要来了。你那杯茶在冰箱里。呜呜……柠檬茶……” 在阿尔娜对柠檬茶的耿耿于怀中，三人吃了午饭。 他们仨都不会做饭，午饭依然是外头买的，味道普普通通，凑合吃。 吃完午饭不久，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赛恩自觉地起身去开门，让徐俐进屋。 “中午好，三位都休息好了吗？”徐俐走进客厅，语气很客气，“我也不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了，我这次来是专门来聘请温绒先生，到我区中心医院进化科担任主治医师。” 温绒一愣，“我？” 阿尔娜瞬间从痛失柠檬水的灰暗中抽离出来，微笑道：“温绒的能力虽然是治疗，但治疗也分很多种方向。你的邀请方向这么明确，是有人特意指定过吗？” 徐俐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点了头：“对。昨天凌晨燕都的进化者协会总会长发了通知，让我们聘请温绒先生到进化科，阿尔娜女士和赛恩先生给温绒先生当助手，动作越快越好。” 阿尔娜一秒明白过来，“总会长叫司律？” “对。” 阿尔娜轻轻笑了起来。 让小猫咪去上班，他也真干得出来。 温绒其实不太想上班，但既然是司律特意嘱咐过的，那他还是先配合吧。 于是温绒问道：“行。什么时候上班？” “今天下午两点就可以开始上班。”徐俐道，“进化科是大科，分为进化急救科和进化康复科，温绒先生想去哪个科室？” 温绒想了想，“急救科吧。” 徐俐点点头，“那我去给三位安排入职手续，准备好工作服和工位，下午两点我会让人来送三位到中心医院去。” 作为进化者联络员的高级管理者，徐俐办事又利索又周到，挑不出半点不妥。 此行的任务完成后，她便直接告辞，去处理其他事务。 赛恩关上大门，阿尔娜坐在沙发里轻笑道：“司律居然直接当上了进化者协会总会长，厉害啊，这下所有考生的位置和动向他都了如指掌了。” 温绒还在想着上班的事，“进化急救科，感觉上班之后我们应该就没时间去外头打怪升级了，急救科应该会很忙。” “但司律应该不会故意阻碍你刷分，”阿尔娜沉思起来，“或许是担心你被其他势力盯上，所以决定先把你放在安全的地方。毕竟，治疗系确实很重要。到时候再看看吧，不行我们就在休息日外出刷点进化值。” 顿了一下，阿尔娜叹气：“工作日要上班，休息日要刷分，这什么恐怖的社畜生活……这毕业考还不如让我写五万字论文呢。” 赛恩小声道：“论文要五万字的话，那我还是宁愿打比赛。” 三个即将上班的社畜在客厅里齐齐叹气。 燕都安全区。 新上任的总会长司律刚从安全区外清理污染物回来。 在检查区排查过污染值后，他回到进化者协会大楼，在自己办公室的卫生间里洗了澡，把作战服换回轻便的衬衫和工装裤，便坐在电脑前，从后台查看协会各个分区的进化者登记名单。 目前他在名单上看到的人有燕都安全区的洛伊、岭南安全区的温绒、阿尔娜和赛恩，东海安全区的楚流汐和应拥雪，蜀中安全区的韩轶和林翎，其他人暂时还没进入安全区。 不过也不着急，目前进入考场也才第二天。 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儿去找温绒，岭南和燕都一南一北相隔千里，随便动用身边资源把温绒接到身边也不太合适，他只能先想办法把温绒放在相对安全舒适的环境里。 阿尔娜脑子灵活，有她在温绒身边，能帮小猫咪处理不少复杂的人际关系，司律也比较放心。 解决完最重要的事情后，司律便把目光放在了东海安全区。 他盯着名单上楚流汐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摸出龟甲摇了个卦。 洁白骨币落在桌面上，司律看着卦象，眉头微微拧起。 许久之后，他拿起桌子旁边的手机，给谢区长打了个电话。 “你好，谢区长，我是司律。” “燕都周围的隐患在逐步排除，目前没有太大威胁。我这次要说的，是东海安全区……” 第102章 雨夜杀机 东海安全区下了一夜的暴雨，现在依然没停。 安全区内积水严重，很多人都被转移到地势比较高的安全地区，排障车全部出动，忙着排积水。 暴雨中，海浪也变得更加汹涌，海岸线逐渐往上移动，沿海公路都被吞没了。 比内涝更麻烦的是，海里有些污染物趁机上岸了。 长得奇形怪状的剧毒海蛇成群结队地往岸上游窜，进化者顶着暴雨和积水，在夜幕里和海蛇奋战，忙得焦头烂额。 好在新来了不少厉害的进化者，把海蛇群稳稳拦在沿海公路外。 应拥雪是进化者中最稳固的那一条防线，暴雨和夜幕都影响不了她半点，雨水砸在她的剑身上，溅起的小水花折射着剑刃的冷光，让整把剑宛如在发光。 她站在充气皮艇上，一剑一剑把顺着浪潮游来的海蛇斩杀，剑光没入水中几乎没有浪花，比切豆腐还顺滑，每一剑之后都会浮起被斩成两截的海蛇尸体，蛇血在水中氤氲开暗红色的花。 进入东海安全区的考生们默契地在应拥雪周围组队配合，有的人结阵拦住海蛇的路，有的人斩杀海蛇，有的人仔细搜查有没有漏网之蛇，有的人揣着回灵丹随时给大家补充灵力，检查看看有没有人中毒。 这一段防线的血腥味，连暴雨都压不下去。 水面上逐渐堆积起一层海蛇尸体，海蛇群似乎也知道这边是死路，逐渐退后，转而找别的方向继续入侵。 应拥雪歇了口气，接过医修同学递过来的回灵丹，转头往茫茫夜幕中眺望。 轰隆—— 一道惊雷劈下，雷光把天地间照得雪白，一瞬之后又重归黑暗。 安全区内，某个富丽堂皇的别墅里，一个中年男人在客厅里焦躁地打电话。 “塌了？我花那么多钱请人专门建的防护墙你和我说塌了？！鱼呢？我问你鱼呢？！” “……我管他们去死？！收了我这么多钱还管不好几塘鱼，被鱼咬死也活该！” “……鱼凶不凶我不管，你让他们把鱼都抓回来，少一条鱼扣他们一个月工资！” 中年男人恶狠狠地冲着手机咆哮，挂断了电话，又急又气地来回踱步，寻思着一会儿要是客户打电话来问了，自己该怎么回答。 那些进化鱼很不好养，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污染物，养殖场那一塘鱼眼瞅着就能交货了，这一场暴雨加雷劈硬是把养殖场的防护墙给劈塌了，鱼全跑出来了。 被鱼袭击的工人他懒得管，到时候花点钱打发掉就好，问题是他该怎么向客户交代啊……定金都收了啊！ 越是焦虑，他就越想吃点东西，胃里的饥饿感让他更焦躁，索性直接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把冻着的生鱼片都拿出来吃了。 他暴躁地把保鲜盒盖子掰开扔掉，抓起生鱼片就吃，一开始还蘸点芥末酱油，吃了几口后连蘸料都不要了，直接把鱼肉往嘴里塞。 这时，一个穿着雨衣的保安神色匆匆地跑进大厅里。 “钱总，污染值警报一直在……啊啊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打扰到冰箱前的钱总，他停下进食，转过头颅，阴沉沉地低吼：“吵什么？！” 保安吓得两腿发软，尖叫着转身跑进雨幕里。 钱总烦躁地卷起最后一盒生鱼片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继续在冰箱里翻找，看看还没有没遗漏的肉。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眼球开始凸起，头发尽数脱落，整颗头变得越来越大，皮肤变得水润鲜红，身体的骨头仿佛融化掉，四肢也变得细长，长出了一个个吸盘，更多的触手从逐渐缩小的身躯上长了出来。 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章鱼。 “肉……肉……” 巨大章鱼挥舞着触手，把已经没有半块肉的冰箱掀翻，转身往门外爬去。 门外充沛的水汽让它觉得很舒服。 它感觉得到，外头有很多新鲜的肉。 它要去觅食。 大章鱼从别墅客厅爬了出来，巨大而柔软的身躯挤出大门，爬进雨幕里，身躯肉眼可见地又增大了两圈。 保安室里，神情惊恐的保安正哆哆嗦嗦地给进化者协会打电话请求救援，但电话一直占线，他看着夜幕里越来越近的章鱼影子，绝望地跌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的是，东海安全区里，好几个别墅区都突然出现了变成污染物的人类，甚至好几个人身份地位不低。 安全区所有武力组织都出动了，整个安全区一团混乱。 唯一的好消息是，因为内涝，很多人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恰好避开了污染物的袭击。 大雨中，一道人影落在别墅保安室的屋顶上，怀里抱着一把琴，修长手指在琴弦上一扫，铮然琴音化作利刃，嗖地划开雨幕，哧哧两下把大章鱼两条触手给斩断。 蓝色的血喷薄而出，大章鱼吃痛，触手收缩，喷出一大股污染值超标的墨汁。 雨幕仿佛凝滞了一瞬，雨水化作一面墙，把墨汁尽数吞没，重新化作雨滴坠落在地。 暴雨中，被无形结界笼罩的楚流汐滴雨不沾，精致的脸上露出天生傲慢的微笑。 “终于逼出来了。” 雨夜中，琴声和剑鸣在不同方位同时响起，响彻整个安全区。 海蛇群已经被杀退，应拥雪让几个考生留在海岸线继续防守，自己则带着其余人进安全区里，朝污染值最高的地方赶去。 安全区内积水已经超过一米，他们直接开着皮艇从沿海公路突突突狂飙进去，一路灵活地避开障碍物。 皮艇上，站得稳如泰山的应拥雪问道：“现在的污染值有点危险，你们医修有办法控制住污染值吗？” 在她身边的医修沉默片刻，摇头，“我们医药系的心法其实可以降低人体污染值，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反正我不行，我的心法还没练到那么高阶。目前能做到这个程度的，我们系估计不超过十个人。温绒和陶夭夭肯定可以，但他们好像都不在东海。” 应拥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再说什么，清冷秀丽的脸在雨夜中肃杀又锐利。 …… 岭南安全区。 “哈嘁——” 换上白大褂，在急救科办公室熟悉环境的温绒突然迅速抽出一张面巾纸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负责带他熟悉环境的男医生转头看看他，操着口音有点重的塑料普通话道：“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是有点重啦，过几天就能习惯了。” 温绒其实也没有不习惯消毒水的气味，刚才只是突然鼻子痒，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继续跟在男医生身后。 男医生不是进化者，只是普通人，对进化者有一种不自觉的敬畏，也知道治疗系的进化者有多稀缺珍贵，所以面对空降来的温绒他们仨都很客气。 四人走过空荡荡的急诊重症监护室，温绒刚想说挺好的，都没有病人，才刚张口便听到了大门方向远远传来匆忙杂乱的脚步声。 ……果然，有些话在急诊不但不能说，想也不能想。 第103章 猫医生上班中 被转运床送进来的人一共有三个，都是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进化者，身上没多少血迹，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出一簇簇细细的白色绒毛。 主班医生迅速冲上去，判断了一下情况，让他们把人送到手术室，并点了几个医生跟自己一起进去。 温绒也在点名行列里。 “是变异蒲公英寄生。” “开启二号喷雾机，释放30%浓度抗污染溶液。” “非进化者先离开手术室。” “先处理一号床。温医生——” 站在人群最外边、刚做好消毒戴上手套和口罩的温绒下意识抬起头：“在。” 两鬓斑白的医生看着他，目光温和，问道：“以前做过手术吗？” “做过几次。” “行，那你来做一助，这次情况可能比较麻烦。” 温绒也不怯场，上前站到手术台旁，顺便看了一眼对面医生的工作证——居然是主任。 徐主任看上去大约四十多接近五十岁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成了进化者，看上去很硬朗、很有精神，刚才从办公室冲出来的身姿比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还灵活。 他一边给手术台上的进化者挖出寄生在身体各处的变异蒲公英，一边让温绒缝合创口，偶尔低声让旁边的助手补充一下抗污染喷雾、抬一下进化者的身躯。 旁边托盘上，沾着血肉的变异蒲公英种子越来越多。 徐主任显然处理过不少类似的情况，挖寄生物的手法相当熟练，很快便处理完第一个进化者。 温绒处理伤口的速度也很快，最后一个伤口缝合好，又顺手在进化者额头上轻轻点一下，帮他降一降污染值，旁边的污染值检测仪上，一直卡在50%的污染值终于往下跌，一直降到23%。 徐主任愣了愣，重新审视了一下温绒，什么也没说，便给下一个进化者做手术。 三个进化者被推出手术室，送到留观区时，情况都稳定了很多，污染度甚至比之前还低。 徐主任让第二助手去写手术记录，换掉手术衣、脱下手套，在洗手台前洗手时，问旁边的温绒：“你能降低污染值？” “嗯。”温绒点点头，把沾着血的手套扔到医疗废物垃圾桶里，“只能降低活着的生物体内的污染值，尸体和环境我就没办法了。” “难怪让你空降到这里来，”徐主任笑了笑，“这里确实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以后急救科可就看你啦，小温医生！” 温绒忽然感觉有点压力，“……我努力。” 完成手术后，徐主任对温绒他们仨的态度都亲切许多，尤其爱喊温绒给他搭把手，于是一个下午温绒都忙忙碌碌。 这班上得太充实，一不留神就到下午下班时间了。 因为温绒的能力比较特殊珍贵，安全区对他格外优待，给他排班都没排夜班——当然，如果晚上遇到棘手问题多半还是要把他喊来。 下午六点半，温绒和阿尔娜脱下白大褂放在储物室里，一边等赛恩从医院食堂把晚饭打包回来便一起回家，一边看排班表。 “这个排班，要说司律没插手我都不信。”阿尔娜感慨道，“作为急救科医生，这个排班简直太轻松了吧。” 没有夜班，每周固定双休。 正经医生哪有这么轻松的？ 温绒没说话，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开心，很想勾尾巴。 哎，不知道司律在干什么，突然好想他哦。 ——被小猫咪惦记的司律，正在燕都忙于清理安全区周围的污染物和有威胁的变异生物。 他的工作强度之高，让前任总会长、现任副会长霍屿都觉得有点跟不上、吃不消。 但成果很斐然，燕都安全区周围的威胁被扫除，安全区范围扩大了不少，能容纳的幸存者更多了，甚至清理出了不少耕地。 同样在燕都的洛伊因为能净化环境的污染值，还对植物有特殊亲和力，被司律逮着一番压榨，累得够呛。 也不是不想反抗，但洛伊真打不过司律，只能含恨被他使唤来使唤去。 司律像个工作狂，每天不是在带队清剿污染物，就是和谢区长开会，远程操控其他安全区的进化者协会内部事务。 短短几天，司律便声名鹊起。 难得休息半天时，累得连优雅都难以保持的洛伊瘫在进化者协会办公室里，忍不住问道：“你每天这么拼命干什么？这个世界也不是下个星期就要毁灭吧？” 司律坐在办公椅上，浏览刚刚更新的进化者登记名单，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要保持第一，最好是断层第一。” 洛伊很想翻白眼，但精灵要优雅，他硬是忍住了，“该死的top癌。” 司律轻轻笑了笑，没说什么，在华中安全区的进化者名单里发现了行诃和蓝樱的名字，看了看他们资料里的异能，准备给他们安排到后勤组去。 行诃能净化尸体，蓝樱对植物有亲和力，种什么都丰收，两个人的进化方向都是植物系，把他俩放到后勤组再适合不过。 处理好工作后，司律才往后一靠，转动办公椅，往落地窗外看去。 他看着玻璃倒影里，自己那双变成墨绿色的双眼，轻声道：“我要尽快进化出第二形态，我有预感，阿绒会很喜欢我的第二形态。” 洛伊：“……”猫奴，神经。 一转眼，四天便过去了。 东海安全区的雨下了整整三天，直到最后一个潜藏在下水道里的污染物被楚流汐抓出来杀，这场声势浩大的混乱才彻底平息。 违规养殖进化鱼类的养殖场彻底暴露出来，连带着牵扯出一串人，其中一大半人都因为压不住体内污染值而彻底变成污染物，死在雨夜里，剩下一小部分人都被抓了起来。 区长因为也掺和其中，被革职逮捕，在混乱中力挽狂澜的楚流汐被任命为代理区长，应拥雪成为东海安全区进化者分会的副会长，两人在历经劫难的东海安全区忙得不可开交。 很快，六天过去了，第一题即将结算。 蜀中安全区，一支进化者队伍在外头例行巡逻，排查隐患。 夜幕依然没有退去，巡逻工作进行得有点艰难。 好在进化者的装备还算优良，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队伍巡逻了一个小时，清理掉一窝兔子污染物，随后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口气。 小队长正在喝水时，一个队员忽然抱着一团白花花的什么东西跑来。 “队长队长，我找到了一窝野鸡蛋，污染值不高，要不要带回去给进化研究院研究一下？” 小队长转头一瞧，瞬间头皮发麻：“你个倒霉玩意儿！这是过山峰的蛋！放回去！！” “过……啥？？”队员一脸茫然，听到另一个队友说“就是眼镜王蛇”时，才后知后觉地卧槽一声，手一抖，怀里的蛋掉了下来。 小队长也卧槽了一声，扔掉水瓶扑过去就要接住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蛇蛋擦着他的指尖，啪嗒一下，砸在地上，全碎了。 一个完好的蛋都没留下。 小队长呼吸都要停了，呆滞一秒后火速跳起来踹队友屁股，催促道：“快走！大蛇回来就糟糕了！” 一群人迅速上了车，往安全区的方向跑。 没等车开出多远，后方的夜幕里便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卧槽！队长！好多蛇！” “加速！加速！” 车子轰隆一声全速前进，后方，成百上千的变异眼镜蛇追着车子涌去。 在蛇群后，一条更大的、至少十米长的眼镜王蛇立起了头颅，阴森冰冷的双眼盯住夜幕中狂奔的车子。 变异眼镜蛇的速度快得可怕，不到十分钟，便有蛇追了上来，猛地弹射而起，撞在车后窗玻璃上，撞出砰砰的声音。 车里的人头皮都要炸了。 “快快快！再快一点！” “已经是最快的了！！” “草草草！它们在喷蛇毒！车窗要被腐蚀了！” “快打电话请求支援！让韩轶和林翎来！” 车里人吱哇乱叫时，一道黑风从车子旁边窜过，下一秒，车子前方忽然出现一条巨大的眼镜王蛇身影，司机嗷的一声，下意识猛打方向盘，然而眼镜王蛇的动作比他更快，一尾巴扫了上来！ 砰！ 整辆车被蛇尾直接掀飞，在空中转了几圈，轰然砸在路边。 密密麻麻的蛇涌上去，眨眼间便爬满车身，找缝隙往车里钻。 眼镜王蛇冷冷地看着，正准备上去直接咬穿车子时，忽然往旁边飞快一游，一道剑光擦着它的鳞片扫过，嗖地斜斜切进蛇群里，把好几条蛇拦腰斩断。 “哎呀，没打中！” 满含遗憾、元气可爱的少女声音在夜幕里响起，只见一个穿着皮质短裙、过膝长靴的女生站在废弃的房顶上，身后飘着一个双手为剑的傀儡。 在野外浪了六天、终于想起要做考题的甄可爱甜甜一笑，一双变成金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手指一动，又召出了另一个傀儡，罚逆使。 “干完这一票，我就做题。” 说完，甄可爱张开双臂，指尖傀儡丝牵引，两个傀儡一左一右从她身后飘出，掠向蛇群。 第104章 嘻嘻～ 双剑和镰刀掠起呼啸的风声。 奉剑女挑起剑光劈在车上，精准地把一条条蛇劈成两截，车漆都没划掉半点。 巨大的蛇王立起头颅，颈侧膨胀，吐着信子，对甄可爱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像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甄可爱眨眨眼，指尖一动，罚逆使的镰刀朝蛇王脖子挥去。 蛇王张开嘴露出獠牙，喷出一大股毒液，然而甄可爱的傀儡用的全是顶级材料，哪怕是变异眼镜王蛇的毒，也难以对傀儡造成半点影响。 罚逆使不避不让，顶着毒液一镰刀砍在蛇王颈侧。 要不是蛇王躲得快，那一刀不仅仅只是把颈侧划开一道口，搞不好连头都保不住。 蛇王被彻底激怒了，一边命令小蛇群抓紧时间把车里的人都咬死，一边扭头撞向甄可爱。 甄可爱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罚逆使如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瞬间挡在她身前，扬起镰刀，朝庞大的、能把人当薯条一口吞下的蛇口挥去！ 蛇王来不及收势，被镰刀勾在嘴角，用力划下的镰刀几乎把它脖子整个横着剖开！ 蛇血哗哗地泼下来，罚逆使半空中旋身掠向上空，避开暴怒抽来的蛇尾，沾满蛇血的斗篷猎猎翻飞，沉默而杀气四溢的身影宛如一个真正的死神。 刷到进化点的考生，自身实力也会相应增强。 在野外浪了快一个星期的甄可爱，是整个考场里除司律之外进度值最高的人，她一心二用同时操控奉剑女和罚逆使，在蛇群中大开杀戒。 能轻松追杀一队进化者的变异眼镜王蛇，在她面前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甄可爱在房顶上一步都没动过，两个傀儡便将蛇王和它的蛇群砍瓜切菜一般杀得干干净净。 蛇王轰然倒地时，也才过去不到五分钟。 奉剑女和罚逆使停了下来，甩掉武器上的血，身上的除尘符文亮起，把他们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随后才回到甄可爱身边。 甄可爱收回了罚逆使，跳下房顶，带着奉剑女走到翻得底朝天的车子旁，抬脚一踢，把车子踢得翻了个身。 车子轰隆一声翻正回来，车里好半晌都没声音。 “还有人活着吗？”甄可爱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往前倾身，探头往车里看，姿态很元气很少女，不带半点杀气，“哎呀……该不会都死了吧？” 此时，紧闭的车窗才慢慢降下来，降到一半，被蛇毒腐蚀掉一半的玻璃哗啦一声，彻底稀碎。 车里，惊魂未定的进化者们看着甄可爱和奉剑女，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你……您……”小队长努力捋顺自己的舌头，“您是进化者？” “对啊，不然是污染物啊？有我这么可爱的污染物么？”甄可爱点头，看了一眼他们作战服上的标志，一勾指尖把奉剑女也收回来了，“你们是蜀中安全区的？正好，我也要去安全区，让我搭个顺风车。车上还有位置没？” 小队长掏出一个检测卡，双手递过去，小心翼翼道：“您先测个污染值？” 甄可爱不甚在意地接过检测卡，在手指扎了一下，等上头显示的污染值稳定了，便还回去给他，“25%。” 小队长松了口气，踹了一脚副驾驶上的队友，把人轰到后座去，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让甄可爱上车。 甄可爱顺利搭上顺风车。 车子没了车窗，晚风吹进车里，把残留的蛇腥味吹散。 甄可爱的发丝被风吹起，金灿灿的双眼微微眯着。 她感觉到自己宰了眼镜王蛇后，进化值又提升了一点，之前还感应得不太清楚的第二形态，现在已经非常清晰了。 她的第二形态是雪豹。 甄可爱：嘻嘻~我是大猫咪~ 虽然现在还只是能感应到自己的第二形态，无法变化形态，但知道自己是雪豹的甄可爱还是开心得飞起。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自己第二形态是兔子，毕竟她长了一对看起来就很兔的兔牙。 也不是说觉得兔子不可爱，但是比起兔子，她还是更喜欢猫猫。 现在她完全放心了，她是大猫，有一条大尾巴的漂亮大猫！ 吹着舒服的夜风，甄可爱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嘻嘻~” 车里其他进化者听到她娇俏清脆的笑声，忍不住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 刚杀了那么大一群蛇，还在笑，她真的不是污染物吗？？？ …… 进入考场第七天，第一题结算。 没能进安全区的考生被淘汰，考场总人数少了十来个。 其实进入安全区并不难，哪怕降落点离安全区很远，只要用心找，总能找对方向。 这么简单的送分题都能失败，只能说考试态度有问题。 看着考场总人数的阿尔娜摇头唏嘘。 今天是他们的休息日，不用去医院，不过要保持电话通畅，有紧急事情随叫随到。 三个考生便在家里摆烂。 急救科的工作真的很累，即使他们不用上夜班，有时候也还是会因为临下班时突然要做手术，不得不加班。 这样的工作强度身体受得住，精神上还是会累，一到休息时间，那股疲惫便爆发出来，让人只想瘫着，别说身体，连脑子都不想动。 开摆很舒服，但摆久了也会有点焦虑。 摆了一上午的阿尔娜没压住心里的紧迫感，决定出门刷点进化值。 于是她从床上翻身起来，迅速换上进化者作战服，打开门：“赛恩，温绒，我们去……我、我去！” 阿尔娜一脸愕然地看着坐在客厅沙发扶手上和赛恩一起看手机的猫猫，呆了好几秒，忽然扑上去，双手捧着猫猫头，眼里的焦虑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的天哪……温绒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的小犄角都没了！司律好不容易把你养得蓬蓬松松圆圆滚滚，这才几天你怎么就不圆了！我我我我怎么和司律交代啊！” 温绒：“……咪。” 我现在也很蓬松谢谢，只是没爆毛。 但也确实瘦了一点，主要是医院食堂的饭菜……干净、清淡、养生、但难吃。 连最不挑食的赛恩吃医院食堂都吃抑郁了，更别说被司律精心投喂的小猫咪。 猫猫叹气。 第105章 快天亮了 考场外。 诸葛娴特意划了个分屏，展示六号考场进化度和污染度前20名。 “现在可以看到，进化度和污染度最高的都是司律——这点倒是毫无悬念。其次是甄可爱、应拥雪、楚流汐、韩轶……基本都确定了进化形态。不过我发现好像有的人很快就能感应出自己的第二形态，比如阿尔娜和行诃，有的人要进化度足够高才能感应到，比如甄可爱，这是为什么呢？” 童镜看着怼到自己面前的话筒，解释道：“和精神强度、修炼方向有关，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不过这不重要，我们没必要深入了解。” “好的好的，”诸葛娴笑着收回话筒，继续划动不同考场的分屏，“这次除了六号考场，其他考场也出现了值得一看的考生。比如一号考场的秦弦，他设计制造的农业机械解决了安全区的粮荒问题，他所在的安全区有成为全幸存者粮仓的趋势……他成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赛道，喜欢看种田的朋友们可以去秦弦的直播间，他最近在种辣椒。” “总体来说最有看头的还是六号考场，司律这一场表现得非常高调，精准预知、击杀污染物、进化度最高，燕都的进化者协会在他的管理下也明显比其他分会更加优秀。嗯……他这是想干什么呢？” 沉思了片刻，诸葛娴笑道：“总觉得像是在孔雀开屏。” 童镜持保留意见，她依然觉得司律随时会搞事。 “让我们继续关注考场，看看大家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发展。” —— 考场内。 司律高强度工作了一周后，燕都安全区周围十公里以内基本没有安全隐患，无论是污染物还是变异生物，都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只等后勤人员过去重建。 跟着他一起出勤的进化者们都快要累死了。 就算是轮班跟着他，但每次一出勤都腥风血雨死去活来，也很折磨啊！ 就在副会长霍屿忍不住想小小地抗议一下时，司律终于决定休息几天了。 ——主要是污染值得控制一下了。 司律住进了医院进化者康复科vip病房，穿着一身宽松日常的衣裤，躺在床上打点滴，双眼闭着，神态平静，如同一个再斯文不过的普通病人。 他的发色也发生了变化，从黑色变成银白色——不是操劳过度的早生华发，而是第二形态影响下的外貌变化。 他的头发颜色和司昀校长的雪白不同，更偏向于银色，在光照下会泛着刀刃一般的冷光，透着一丝不太明显的蓝。 在他的头顶上，还立着一对和他头发颜色一样的三角耳朵。 他的第二形态是白狼。 因为污染度偏高，司律不受控制地出现第二形态的部分特征，比如狼耳朵和尾巴，比如变长的指甲和犬牙。 住进医院打了两瓶抗污染药水，他的指甲和尾巴才消失。 这时，虚掩的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推着换药车进来，停在床边，“一号床，醒醒，叫什么名字呀？” 司律本来也没睡着，睁开墨绿双眼，回道：“司律。” 核对好名字年龄、药品信息，护士给他换上第三瓶药水，调了一下滴速，看了一眼床头的污染值检测仪，确认没问题，便离开病房。 护士离开时，恰好洛伊带着两个果篮过来探病。 说实话，洛伊本身是不太想来的，他被司律使唤得相当狠，现在看到司律就想很不优雅地翻白眼。 但架不住霍屿和一群对司律又敬又怕的进化者不断恳求，他只好作为代表过来探病。 “会长，”洛伊走进病房，把果篮放在客厅桌子上，走进内室，“霍屿他们给你买了果篮，我放在外面客厅了。” 司律坐起身来，点点头，“多谢。” 洛伊看了看污染值检测仪，抬手并起双指，指尖金绿色光点凝结成一支净化金箭，被他当做花插在花瓶里，净化一下环境，“42%，这个污染值还是偏高了，没考虑过让温绒过来给你治一治吗？” “现在还不需要，”司律侧头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岭南离燕都太远，现在还无法保证一路上能不被污染物阻拦，没必要冒险让阿绒过来。再说，进化研究院的抗污染药还是有用的。” 第三瓶药水输到一半，司律头顶的狼耳便消失了。 只不过污染值卡在40%，怎么都下不去。 洛伊作为自带净化能力的精灵，污染值比他低得多，只有19%，见司律对污染值不甚在意，他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转达了一下霍屿他们对会长的关心之后，便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一片寂静。 司律躺了回去，有些疲倦地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快天亮了。” 漫长得仿佛永远不会亮起的天色，终于有了重新天亮的预兆。 东边海平线，隐约泛起一线鱼肚白，最先发现那条淡淡白线的进化者们欣喜若狂。 东海安全区行政大楼的区长办公室里，代理区长楚流汐对此反应平淡。 如果按现在夜晚的持续时间来看，这次天亮估计和永昼差不多。 不过漫长的白天比漫长的黑夜要好一点，至少能看清东西，电费也能省一笔。 楚流汐虽然上任没多久，但东海安全区已经被他整顿得规规矩矩，不复之前的混乱。 现在让楚流汐比较烦恼的是，因为政务繁多，他都没时间好好刷一下进化值，他现在的进化值几乎是尖子生里最低的，比林翎都低1%！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远在燕都的司律故意给他使绊子，用政务来拖住他进化的速度。 旁边，上来给他汇报进化者协会工作的应拥雪冷漠吐槽：“明明是你自己龟毛，对什么事都要求苛刻，工作量大也是你自找的。” 这不，连东海进化者协会的会长都受不了楚流汐的挑剔和嘴毒，把汇报工作推给了应拥雪。 楚流汐依然坚持认为是司律在整他，“我原本可没想过要当区长，而且当时我还是个刚登记在册的普通进化者，燕都直接指名让我代理区长一职，要说没司律插手，你信吗？” 应拥雪：“……”确实不太信。 “算了，当都当了。”楚流汐往办公椅里一靠，呼出一口气，“你现在污染值多少？” “33%。” “不算高。”楚流汐沉思片刻，“等天亮之后，清理污染物和变异生物的工作也能顺利点，我打算到时候邀请温绒和行诃出差来东海这里处理污染值。温绒可能有点抢手，我得先想办法和他联系一下，先预定好他的行程。” 应拥雪心里也盘算起来，如果准备让温绒过来，那她可以放手一搏随便杀杀杀了，这段时间她为了控制污染值，清理污染物都有些放不开手脚。 楚流汐又道：“今天下午我休假，我准备入海刷一下进化值，有什么要紧事你帮我处理。” 应拥雪：“……知道了。” 楚流汐直接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走到一半又回头叮嘱：“我已经给岭南安全区和华中安全区发邮件了，你记得看看邮箱。” 应拥雪：“……”真的好龟毛！ 叮嘱完，楚流汐才放心地离开行政大楼，准备去海里刷进化值。 岭南安全区里，被好多人惦记的猫医生已经轮科到进化康复科去了。 康复科比急救科轻松很多，晋升为主治医师的温绒每天都在收病人入院，病人基本都是在急救科做完手术、留观后状态还可以的。 这天中午下班时间，温绒在办公室里检查阿尔娜写的入院记录和病程记录，护士台的护士忽然喊了他一声。 “温医生，王队长又来给你送饭啦！” 第106章 专业助理阿尔娜 温绒喊了声稍等，从工位上起身，脱掉白大褂塞进储物柜里，到洗手台洗手擦干，才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外护士台前，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圆寸头青年站得板正笔挺，手里拎着三份从进化者协会食堂打包来的午饭，和一个很居家的粉色保温桶。 王队长是温绒被赶鸭子上架开车来岭南安全区的那天，后面接替他开车的好心人，也是温绒刚来进化急救科时，因为被变异蒲公英寄生送来急救的那三个人之一。 王队长觉得自己和温医生还挺有缘，知道医院食堂难吃，便在康复出院后，一有时间就从进化者协会食堂打包饭菜送到医院来——进化者协会的食堂可比医院食堂好吃多了，每天还有免费的绿豆汤。 最开始他只帮温绒打饭，后来发现温绒基本上都和阿尔娜、赛恩同进同出，于是后来也顺便帮阿尔娜和赛恩一起打饭了。 看着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温医生，王队长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提了提手里的饭菜，“温医生，这是今天的午饭，你今天中午回去休息吗？我可以送你们。” “谢谢，阿尔娜已经买车了，一会儿我们自己回去就好。”温绒接过他手里的午饭，礼貌道谢，“麻烦你了，其实不用专门送饭过来的，我们也可以自己去进协食堂吃。” 王队长笑得爽朗，道：“没关系啊，反正我有时间，你每天忙着救人就很辛苦了，为了吃饭还要跑那么远，那不是更累？对了，这是我妈煮的鸡汤，自己家养的鸡，很靓的，温医生你也带回去吃。” 温绒还没说什么，阿尔娜便凑了过来，接过保温桶，一边塞给赛恩拿上，一边优雅微笑道：“王队长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你真的不用太过挂怀的，你的感激我们都心领了。现在我们有车了，出行更方便了，可以自己去吃饭，就不用总是麻烦你来回跑啦。你出勤的时候多注意安全，下次我们去进协吃饭，说不定还有机会和你们一起吃呢。” 阿尔娜一边说，温绒就一边在旁边点头。 王队长欲言又止，看了看阿尔娜笑盈盈的脸，又看了看温绒澄澈漂亮的蔚蓝双眼，最后低头笑了笑，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我饭卡钱多，到时候我请客。” “好啊，到时候我们就放开胃随便吃啦~” 阿尔娜一顿礼貌又不伤人的客套，把王队长打发走了，旁边的温绒和赛恩基本全程状况外，只当王队长是太过热情，太重义气。 对这两个笨蛋阿尔娜无话可说，看了看赛恩手里拎着的饭，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这份饭应该不够你吃，你去食堂再打几份米饭吧，今天好像有炸鸡翅，你看看卖完没，没卖完就买几个。” “好。” 赛恩应了一声，把午饭给温绒拿着，便跑去医院食堂了。 阿尔娜下楼去地下停车场把车开出来，刚到停车场，便看到王队长抱着胳膊靠在一辆车旁。 她停下脚步，眉梢微微一挑，“王队长这是在等我？” “对。”王队长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似乎有意阻拦我接近温医生，为什么？你的男朋友明明是赛恩，不是吗？” 阿尔娜心想，现在不阻拦难道要等以后司律杀过来秋后清算吗？ 叹了口气，阿尔娜道：“恕我直言，你和温绒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即使我不阻拦，你和他也不会有结果，我只是在帮温绒避开不必要麻烦罢了。” “你凭什么帮温医生做决定呢？再说，我也是进化者，你又凭什么断言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凭什么？”阿尔娜轻轻笑了起来，抬起手，一根魔杖凭空出现，被她握在手里，“就凭这个。” 说着，两人便像是忽然被毛玻璃笼罩，紧接着周围一黑，所有景象都消失不见，两人仿佛一瞬间坠落到茫茫宇宙中，四面八方只有黑暗和虚无。 阿尔娜脚下蔓延出紫色的光芒，迅速勾画出一张巨大的魔法阵，她站在阵图中心，银白碎发轻轻飘扬，赤红火焰从魔法阵里呼地卷起，仿佛要把被魔法阵笼罩的一切人和物都焚烧殆尽。 魔法阵中，一道银光蜿蜒游动，化作巨大的银蛇，盘绕着阿尔娜，高高立起上半身，头颅微垂，额角长着一对小小的鳞角，碧绿蛇瞳平静而威严。 阿尔娜与银蛇一模一样的碧绿双眼映着灼灼火光，隔着火焰看着目瞪口呆的王队长，手中魔杖轻轻一晃，所有幻象顷刻消失，黑暗退去，两人又回到了医院地下停车场里。 “即使同为进化者，也可能会隔着鸿沟。”阿尔娜收回魔杖，打了个响指，解除周围的结界，“王队长，及时止损。保温桶下午我会让赛恩送到进协保安亭。” 好言相劝到此为止，阿尔娜走向自己的车，按下车钥匙解锁，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把车开走了。 王队长独自待了一会儿，才疲惫又不甘地轻轻捶了一下车子，转身上车，离开医院。 阿尔娜开车到医院西门，接温绒和赛恩上车。 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人形也非常可爱的温绒，阿尔娜心里忍不住唏嘘，她真成猫医生的助理了，连不必要的烂桃花都要她来打发。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又指望不上赛恩这头笨龙。 “咦？”非常可爱的猫医生靠在车窗边，蓝得晶莹浩瀚的眼睛望着窗外，“好像要天亮了。” “是吗？” 趁着等红灯，阿尔娜也看了看窗外。 确实要天亮了。 原本只有海平线那细细一线的鱼肚白，逐渐扩大，两三天后便已经扩大到半个天幕。 天已经蒙蒙亮，在外头不需要灯光也能基本看清东西。 华中安全区。 进化者协会大楼其中一间办公室里，蓝樱正在写报告。 她的第二形态是曼陀罗，植物系第二形态很稀有，因为对植物有特殊亲和力，她现在兼任农业部的小组长，负责好几块试验田。 同样是植物系、第二形态是菩提树的行诃则是在搜救组，平时出勤到外头搜救、净化污染物的尸体，不需要搜救时，便辅助蓝樱种菜种粮食，于是两人目前共用一个办公室。 蓝樱噼里啪啦敲键盘写报告时，难得休息的行诃站在办公室窗边，看着蒙蒙亮的天色，拨动手里的珠串。 “快天亮了。”他轻声道。 蓝樱头也不抬，嗯了一声，“天亮以后种的菜和水稻应该能长得更好。现在我们安全区的粮食问题解决了，等天亮以后清理出通往其他安全区的路线，或许还能供应给其他安全区。” 行诃沉默了片刻，平静悲悯的深棕色双眼隐约透着几分忧虑，眼底浮现出血丝，“但如果，天亮也是天罚呢？” 蓝樱动作一顿，诧异地抬起头，“什么？” 第107章 永昼开启 因为有永夜在前，这一次天亮，大家心里也做好迎接永昼的准备。 但预料之外的是，随着太阳的升高，气温也越来越高。 两三天后，太阳升到上午10点钟的高度时，气温便已经31c了。 永昼不算什么，高温和干旱才是最大的麻烦。 原本以为天亮之后安全区能省一笔电费，万万没想到，电灯的费用是省了，风扇和空调的费用增加了。 除了环境变恶劣，天亮之后变异生物和污染物也都比永夜时期更加活跃和强大。 现在的环境，比起进化，确实更像天罚。 休息日里，温绒和阿尔娜、赛恩到安全区外清理变异生物和污染物，刷点进化值。 忙碌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处理掉了一大片变异蒲公英和污染物蛇群。 阿尔娜对着被龙焰烧成灰的变异蒲公英唏嘘：“好多蒲公英根啊，可惜没法儿带回去泡凉茶喝，唉，这天气真的很容易上火。” 如今已经有研究组掌握了清除变异植物污染值的技术，但很可惜，那是华中安全区的研究组，不是岭南的。 各个安全区对自己的优秀进化者看得很紧，技术文件可以外借，但进化者不行。 万一借出去了就不回来了，他们安全区该找谁哭去？ 所以东海和蜀中想借一下温绒，岭南都没松口——想看病？可以，把病人送过来，反正温医生不过去。 各个安全区管理者之间的那些扯皮，温绒基本都不知道，每天除了上班、休息，就是到安全区外刷进化值。 干掉变异蒲公英和蛇群后，他给阿尔娜和赛恩降低了体内污染值，接着把现场的狼藉拍下来传到岭南进协工作群，让后勤组来处理一下环境污染。 “气温越来越高了，”温绒收回手机，扶了一下茶色护目镜，“环境污染值好像也变高了很多。” “污染物的能力也进化了。”阿尔娜叹息，“人类的生存之路可真难走啊……嗯？附近有进化者请求救援，离我们八公里。” “那我们过去，把人捞了就回安全区。” 阿尔娜点点头，接了对方的救援请求，确定好具体位置后，便招呼不远处正在排查漏网之鱼的赛恩：“赛恩——好了吗？” “好了好了！”检查完确定没有污染物能在自己的龙焰下苟活，赛恩转头跑向阿尔娜，和他们一起上车，沿着公路往更远的地方开去。 —— 蜀中安全区。 作为蜀中进协王牌的甄可爱，此时也在户外工作。 穿着作战服、戴着护目镜，她握着污染值检测仪走在空旷而杂乱的商业步行街上，叹着气：“有什么污染物不能用一颗炮弹解决呢？如果有，那为什么不能再补一颗呢？” 唏嘘归唏嘘，甄可爱其实也明白，炮弹还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而且现在也不确定是否有幸存者藏身在周围苟全性命，一个炮弹下去，污染物未必会死，幸存者绝对死无全尸。 走在她身后的女生叹气道：“希望这次的污染物不要是蛇……这段时间杀蛇我都要杀麻了。” 另一个男生道：“我倒宁愿是蛇，反正不要是蜘蛛、蜈蚣这些虫子就好。” “哈哈，我觉得你应该看看岭南基地的变异蟑螂群和蚂蟥，特别是蚂蟥，我去，那才叫恐怖好吗！” 进化者们一边说话缓解过于紧绷的神经，一边警惕周围，路过有疑似人类活动痕迹的店铺时，便会过去看看是否有幸存者，如果发现有还能用的物资，也会收集起来。 走了半条步行街下来，幸存者一个都没有，污染物倒是杀了好几个。 忽然，甄可爱停下脚步，“等会儿……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在她身后跟着停下脚步的进化者们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没有。” “没闻到，只有正常的灰尘味儿。” 甄可爱微微皱眉，“腐朽湿木头的气味……有点像菌子。先戴上口罩。” 说完，她便从腰包里取出和护目镜配套的黑色口罩戴上，和护目镜一起固定好，她身后的进化者也二话不说跟着戴上口罩。 这一片地区的污染值都很高，进入商业街后靠环境污染值高低来判断污染物方向已经不可行，于是甄可爱戴上口罩之后，便直接把检测仪收好，靠直觉往前走。 “两人一组分头搜索，”甄可爱说道，“有什么情况就发信号。” “是。” 六个队员熟练地两两组队，往不同的方向走。 甄可爱一般自己一个人走，她召唤出奉剑女，走进商场大楼。 这座商场大楼之前应该也有幸存者暂时逗留过，地上残留着杂乱的陈旧血脚印，珠宝柜台的玻璃被砸破，里头的珠宝都被抢夺一空，两旁的成衣店一片狼藉，衣架塌了一地，小吃店被洗劫得更干净，连调味料都没留下。 甄可爱把一楼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便顺着已经停止工作的扶梯走到二楼去。 二楼同样乱七八糟，从积累的灰尘来看，应该也没有幸存者。 正当甄可爱准备上三楼继续查看时，刚走上扶梯，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队友之一，对方正朝她快步走来。 “大青？不是让你们分头搜索吗？”甄可爱停下来问道，“怎么？有发现？” 大青没有回答，加快速度跑上前去。 甄可爱正纳闷着，身侧的奉剑女忽然消失，本命傀儡甄颜顶掉奉剑女自动现身，手中长锏咔嚓一声松脱成寒刃长链，扬手抽向跑来的大青！ 啪—— 大青被长链劈头盖脸抽了一鞭，整个人倒飞出去，扑通倒地，毫无声息。 甄可爱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是警惕，立马明白过来刚才那人绝对不是大青，就算是，也很可能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她相信甄颜。 给自己拍了一个清心咒，甄可爱才从扶梯下去，走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清心咒生效后，甄可爱才看清，那条人影根本不是人。 而是簇拥生长着拟化成人形的一团棕色菌子。 第108章 危!甄可爱危! 那团人形的菌子，头颅部分是肥厚的伞盖，身躯四肢是菌柄，看上去是一大丛菌子，而不是单个。 被甄颜一鞭子抽飞后，菌丛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迅速腐败融化，不到一分钟，地上便只剩一滩湿漉漉的腐朽痕迹。 “完蛋，致幻型变异毒蘑菇。”甄可爱靠着甄颜，不理会出现在自己视野里来回游荡的猴子，继续给自己打清心咒，“蘑菇不是喜阴吗？之前大晚上不见几个变异蘑菇，现在永昼了它们反而跳出来，有病吧？” 她一边吐槽，一边摸出手机，联系其他队友，“喂喂喂，听得到吗？商场大楼里有变异蘑菇，气味能致幻，警惕你们看到的一切，还有，尽量不要靠近大楼二楼以上，我在这里，还不想手刃队友。” 手机里回复了一串“收到”，甄可爱也不确定是真收到了还是她的幻觉。 收好手机，她用后脑勺轻轻撞了一下身后的甄颜，“你可得看好我。” 甄颜静静站在她身后。 甄可爱虽然精神强度不高，容易被污染精神从而陷入幻觉，但她有绝对不会被幻觉影响的甄颜。 她可以让甄颜当她的眼睛。 甄可爱闭上眼，眼角的血红纹路浮现出来，甄颜原本半垂的眼帘随之睁开。 “接下来我要扔掉大脑，全靠直觉了。”说着，甄可爱便松掉了甄颜身上80%的傀儡丝，“上吧，把这里的污染物和变异种全都宰了。” 甄颜的身影呼地掠出去。 商场大楼里面呈环形布局，中央是直筒一样的空心，原本悬挂着的装饰物和广告横幅如今也全都掉了下来。 甄颜悬在三楼的位置，手中长鞭一甩，尖锐破空声之后，便是砰的一声，被鞭风扫过的楼层像是被空气弹轰了一炮，彻底变成废墟。 甄颜的破坏力强得可怕。 商场大楼从三楼开始被他一层一层破坏，除了楼体还在，桌椅窗户雕塑摆设全都被轰成渣渣，一个完整的部件都没留下。 毁到第五层时，物体粉碎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沉沉闷闷不清脆。 甄颜立刻飞到第五层。 第五层都是餐饮店，不知是哪家店的蘑菇变了异，如今整个五层都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棕色蘑菇，不需要风吹，无数孢子都能自动飘到四面八方去。 阴暗的角落里，甚至还能看到长满蘑菇的人类尸体。 “找到了？”甄可爱顺着傀儡丝掠到甄颜身边，双眼依然闭着，偶尔会忽然偏一下头，下意识躲避并不存在的东西，“ok，那我直接烧了。” 说着，她便掏出一把由林翎出品的符箓，扬手甩了出去。 符箓呼地飞向四周，半空中化作火球，砸在五楼的蘑菇丛里，很快便蔓延成火海，焚烧出浓郁呛人腐朽木头气味。 甄可爱即使戴着口罩都被呛了一下，带着甄颜从五楼迅速回到一楼，继续给自己拍清心咒，在短暂的清醒中观察周围。 这里基本能确定没有幸存者了，甄可爱想了想，又加了一把火，而后便带着甄颜转身走出商场大门。 就在她跨出大门的一瞬间，周围的景象骤然扭曲、重组，身后突兀地出现了脚步声，有熟悉的声音在聊天。 “希望这次的污染物不要是蛇……这段时间杀蛇我都要杀麻了。” “我倒宁愿是蛇，反正不要是蜘蛛、蜈蚣这些虫子就好。” “哈哈，我觉得你应该看看岭南基地的变异蟑螂群和蚂蟥，特别是蚂蟥，我去，那才叫恐怖好吗！” 甄可爱：“……” 甄颜依然静静地守护在她身后，甄可爱闭着眼睛站在原地，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头顶上不受控制地冒出两只银灰色的半圆形豹耳。 她的污染值在一路上涨。 致幻并不是那丛变异蘑菇最大的危害，携带了大量污染值的孢子才是。 “队长，这边没有幸存者，有一窝老鼠污染物，已经清理掉了。” 从旁边废弃店铺跑出来的进化者在说话间，皮肤变得粗糙、泛白、出现竖条裂纹，质感像极了菌柄，双眼和耳朵甚至生长出一丛蘑菇，每走一步，身体便抖落出一团孢子，飘散在空气中。 “甄颜，”甄可爱低声道，缓缓抽出了大腿上的匕首，“你要看好我。” 说完，她反手给了旁边“队友”一刀！ 躲闪不及被她一刀划破脸的“进化者”连连后退，双腿被无形丝线切断，扑通摔倒，迅速化作一滩黑水。 整个步行街顷刻间被万千傀儡丝横穿。 —— 岭南安全区。 今天明明是温绒的休息日，但不仅没休息到，反而更忙了。 他和阿尔娜、赛恩在刷进化值时接到附近的进化者求援信息，于是便过去捞人，过去之后发现污染物又是蜘蛛。 这一次的蜘蛛更大、毒性更强，盘踞在一所幼儿园里，那一队进化者扛不住蛛丝的毒素，几乎全军覆没，被母蜘蛛抓去当做小蜘蛛的储备粮。 ——比其他蜘蛛更麻烦的是，这只蜘蛛是把卵产在猎物身上。 温绒他们花了半个小时解决母蜘蛛、把进化者从茧里挖出来，又花了三个多小时给他们挖出体内的蜘蛛卵。 好不容易带着一整队伤员回到安全区，都已经是晚上了。 深夜十一点半，忙了一天的猫医生从医院回到家，洗完澡后恢复成猫形跳上床，张开四肢瘫成小猫毯子。 房间里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很昏暗，空调在呼呼地吹冷风。 猫猫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蓬松的大尾巴贴在被子上左右甩甩，瘫了一会儿，爪子按在旁边的手机上。 他有点想给司律发消息。 自从所有安全区恢复稳定联络后，他便和司律、甄可爱联系上了，不过因为各自都很忙，一时半会儿也会合不了。 温绒觉得司律这个点肯定还没睡，但又不知道要发什么消息过去，也担心刚好打扰到他工作。 进协总会长诶，应该很忙很忙的。 猫猫犹豫着犹豫着，眼皮慢慢垂了下来，睡着的那一秒，爪爪下的手机忽然嗡了一下。 “喵！！” 猫猫吓得整只猫蹦起来，双眼睁得圆溜溜，炸了一会儿毛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打电话给他。 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温绒幻化人形接了电话，“你好？” [温医生，速来急救科，蜀中安全区送来了一个高危病人，污染度已经超过70%了。] 蜀中送来的？温绒心里一动，问道：“叫什么名字？” [甄可爱。] 第109章 猫医生，加个班 温绒挂了电话后，立刻把阿尔娜摇起来，一起赶回医院。 阿尔娜一边开车一边道：“70%的污染值？她这是吃了污染物吗？” 坐在后座的温绒还在看手机里值班医生给他发的病人情况，道：“据说是被变异蘑菇影响，蘑菇本身是进化变异真菌，但孢子属于污染物……真是奇怪的东西。除了甄可爱，受到影响的还有六个进化者，不过甄可爱的污染值最危险，所以先紧急送过来了。” 70%的污染值对温绒来说也不算很麻烦，99%他都能捞回来，所以也没有很着急。 到了医院急救科后，他发现护送甄可爱过来的居然是韩轶。 温绒：“……”有这么严重吗居然让另一个王牌来护送？ “不严重，不过是甄可爱还没脱离幻觉，攻击性比较强，所以让我来压着她避免出现意外罢了。”穿着作战服的韩轶站在墙边，等温绒穿上白大褂，便和他一起往特殊隔离室去，“六个小时前我在蜀中安全区接到通知，去找外出清理污染物的甄可爱小队，过去的时候她整个队伍已经陷进幻觉里自相残杀了。不过甄可爱显然知道自己会被幻觉影响，预留了甄颜限制她的行为，没让他们真的杀了队友。” 温绒有些意外，“甄颜这么厉害？” “嗯。” 到了特殊隔离室，温绒解开门锁，厚重的隔离室大门往旁边滑开，抗污染液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同来的还有一阵风声。 温绒没躲，旁边的韩轶迅速横剑格挡，挡下一只指甲尖锐、形如兽爪的手。 仔细看去时，还能看到那只手的手腕和小臂上缠着好几根傀儡丝，禁锢她的动作。 袭击被制止，依然被困在幻觉里的甄可爱明白了什么，缓缓收回手，摸到身后寸步不离的甄颜，抓住他的衣角。 此时的甄可爱身上已经出现第二形态的特征，头顶上的银灰色圆耳时不时抖一下，长长的雪豹尾巴垂在身后，尾巴尖略微往上翘，双手指甲也长了很多，尖锐的指甲堪比匕首。 韩轶漠然道：“来的路上我有给她打过清心咒，但逐渐没效果。现在她的状态还算好，我刚找到她时差点被打一顿。” 温绒示意韩轶先出去，然后随手关上门，靠近甄可爱。 盘腿坐在地上的甄可爱动了动头顶的豹耳，大尾巴轻轻拍打两下地面，没有动作，金色双眼有些涣散。 “可爱，我是温绒。” 甄可爱依然没有反应，皱皱鼻子，像是在闻温绒的气味。 她对温绒的靠近没有太大抵触，被温绒抓住手腕时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仿佛被吓一跳，但很快便又安静下来，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把尾巴搭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尾巴，显然还是有些警惕。 甄可爱此时的污染值至少有75%了。 温绒坐在她旁边，柔和的金光从他指尖流入甄可爱手臂，不疾不徐地流遍全身。 十来分钟后，甄可爱的指甲慢慢恢复成人类状态，涣散的双眼也逐渐有了神采。 “……咪酱？” 看得出来甄可爱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觉，温绒索性腾出一只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个清心咒，把她拍得脑袋往后一仰，后脑勺撞在半跪在她身后的甄颜身上。 “呀~还真是你~”脱离幻觉后，甄可爱身上的戾气和警惕一扫而空，搭在腿上的大尾巴扬了扬，“快看我的尾巴，漂不漂亮？” “漂亮，毛很顺很亮，斑纹也很清晰很好看。”温绒一边说，一边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个便携式污染值检测卡，给甄可爱扎了一下指腹，“污染值58.3%，现在感觉怎样？” “还行，有点像宿醉之后，头疼，累。”甄可爱把甄颜收了回去，刚想直接躺地上，便被温绒一把薅起来，赶到床上。 她躺在床上，疲惫地呼出一口气，问道：“这里是岭南？谁送我来的？” “韩轶。放心，你队友都还活着，不过还在蜀中，只有你因为污染值太高被送过来了。” “那就好……” 说着，甄可爱的声音便低了下了，眼睛一闭，沉沉昏睡过去。 温绒坐在床边继续给她治疗，把她的污染值降低到了33%，才收回手，给她盖上被子，轻手轻脚离开隔离室。 走出来发现韩轶站在隔离室外，温绒也顺手给他降一下污染值。 韩轶老老实实地让猫医生抓住手腕，问道：“你不累吗？” “还好。”温绒其实还是有点点累，但韩轶的污染值不算很高，顺手处理一下也不妨事，“明天看一下可爱的状态，如果污染值能稳定在35%以下，就能带回去了。” 韩轶颔首：“辛苦。” 这时，阿尔娜走了过来，问道：“要吃夜宵吗？这个点进协食堂还有吃的，一起去吃炒牛河啊。” 韩轶觉得自己还是在医院这边守着比较好，但赛恩拍着他的肩膀，带他一起往外走。 “放心啦，进化科是温绒的地盘，在这边不会出事的。”赛恩热情邀请，“走吧走吧，吃完夜宵睡一觉——对了，你们的住宿安排好了吗？” “嗯。” “那就好，阿尔娜买了车，一会儿可以送你过去。” 温绒把白大褂放好，洗洗手便跑回来，和他们一起上车离开医院。 此时已经是0点18分。 太阳依然高悬，长时间的日照让地面气温越来越高，在永夜期变得混乱的生物钟，还没掰正，又被永昼搞得更加混乱。 东海安全区附近的无人城市里，几十个进化者包围了一座海洋馆，还有一架直升机在附近盘旋。 司律坐在直升机里，听着耳机里队友给他汇报海洋馆四周的情况。 确认周围没有幸存者后，司律道：“所有人远离海洋馆三百米。应拥雪，剑阵封锁。” [是。] 十来秒后，三把巨大的长剑虚影从天而降，落在海洋馆周围，剑柄之间锁链相连，呈等边三角形圈住海洋馆。 三把剑散发的剑光和锁链之间闪烁的雷光宛如结界，把整个海洋馆隔离笼罩住。 剑阵落下的下一秒，司律打开直升机舱门，在没有携带任何降落设备的情况下直接跳了下去。 呼啸烈风吹得司律的长发往后飞，疾速坠落中，护目镜后的墨绿双眼始终平静。 半空中，他忽然拔剑出鞘，单手掐剑诀，一剑朝剑阵中心的海洋馆刺去。 剑鸣声犹如龙吟，司律几乎整个人都化作夺目的剑光，如白虹贯日，一剑轰穿整个海洋馆！ 轰隆！！！ 第110章 串只章鱼 剑光摧枯拉朽，偌大的海洋馆在夺目寒光下一寸寸崩塌，应拥雪的剑阵撑了一会儿，在司律的剑光完全降落时终于坚持不住，和海洋馆一起在剑光中湮灭。 轰隆隆的震天巨响让附近的进化者脑瓜子都嗡嗡的，脚下晃得像地震，过了好一会儿，这动静才逐渐减小、消失。 司律的身影轻盈地落在海洋馆旁边的一座写字楼顶，踩着天台护栏，半垂眼眸俯视着被滚滚灰尘笼罩的海洋馆废墟，抬手按了按耳麦。 “应拥雪，你的剑似乎没进步。” 另一边的应拥雪心说，韩轶又不在我身边，你现在进化值和污染值又比我高这么多，我自己的剑阵扛不住你一剑不是很正常吗？ 但口中还是老老实实道：“知道了，我会努力。” 司律这次是来东海出差的。 前几天，东海安全区的海滨线附近出现了一只污染物拟态章鱼，原本不算多强的拟态章鱼吃了大意失手的进化者后，实力暴增，从只能模仿其他海洋生物，进化到能幻化人形。 它吃过什么，就能完美伪装成什么。 甚至学会了人话，差点混进了安全区内部。 楚流汐被这只难抓的拟态章鱼搞得焦头烂额，刚准备自己亲自出马去抓捕，司律便来了。 司律来便是为了这只二次进化的拟态章鱼，接过东海安全区进化者协会的指挥权后，便带着人一路追捕加驱赶，把拟态章鱼从沿海逼到远离海岸线。 烈日和高温让拟态章鱼非常不适，慌不择路之下跑进了水汽相对充足的废弃海洋馆，隐匿自身气息和污染值，消失不见。 如果是其他进化者，或许拟态章鱼还真能找到机会逃出生天，只要回到海里，它就彻底安全了。 可惜这次抓捕它的是几乎没有短板的窥天机。 司律无所谓拟态章鱼藏在海洋馆哪个角落，他直接封锁整个海洋馆，然后全面摧毁。 崩塌的海洋馆废墟上，浑浊的水打湿残垣断壁，两条棕白相间、宛如毒蛇的巨大触手被乱石压在最底下，颜色逐渐变淡，充满死气。 司律在耳麦里提醒道：“先别靠近。” 顶级污染物可没那么容易死。 话音刚落，废墟便突然砰的炸开，一团黑影冲出废墟，眨眼间便冲到一个进化者面前。 狰狞的章鱼影子清晰地落在进化者的护目镜上，张开的四条触手抱向进化者的身躯。 锵—— 一道银光从天而降，拟态章鱼瞬间向后弹射，一把长剑虚影擦着它的触手尖直直插进它和进化者之间，地面都给刺出一个深坑。 直到此时，那名差点没命的进化者才卧槽一声惊呼出来，连连后退，举起枪。 拟态章鱼被逼退到废墟顶上，头颅一转，精准地看向司律的方向，发出泡水耳机一样的全损电流音：“优胜劣汰是这场进化的唯一准则，那些人类进化太慢，成为猎物被我吃掉是他们活该，你们凭什么非杀我不可？” 司律没有说话。 差点被拟态章鱼吃了的那名进化者道：“照你这说法，你自己不够强，被我们追捕也是你活该，你凭什么问我们凭什么？你一个污染物，学会说人话还真把自己当人看了？” 拟态章鱼猛地扭头，盯住说话的进化者，“污染物？你们怎么确定你们认为的进化才是进化？你们口中的污染，比所谓的进化更快、更强大，你们就没想过，你们才是污染物？真正的进化者，才是我们！还有你——” 长满环纹的触手突然指向司律，拟态章鱼的全损音质变得有些癫狂。 “你是最强大的进化者，你合该成为我们的一员，合该统治这个进化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帮这些进化都做不好的废物？” 司律依然懒得搭理它，一只手握剑竖在身前，一只手掐诀，指尖和剑刃银光流转，六把剑影出现在拟态章鱼四周，将它包围。 剑阵已成。 司律手指在虚空中向下一划，淡淡道：“诛。” 万里碧空骤然闪出晴天霹雳，轰隆一声，雷光如剑直直劈下，瞬间劈在剑阵中的拟态章鱼身上！ 剑阵中炸开一团墨色的浓雾，拟态章鱼无声嘶吼的音波向四面八方冲去，六把剑被冲击得嗡嗡轻鸣，却始终坚挺。 雷光和音波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但那团漆黑浓雾依然氤氲不散。 空气里的污染值噌噌上涨，进化者们露出不适的神情，哪怕是应拥雪，额头上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抹红痕。 司律看上去倒是没太大变化——因为他的第二形态特征原本就压不下去了。 束成马尾的银发被风吹起，银白狼耳和狼尾一动不动，像假的一样，墨绿的、透着狼王一样冷静又暗藏戾气的双眼盯着那一团墨色浓雾，眼底倒映着森冷剑光。 剑阵开始溃散时，他按了按耳麦，低声道：“预备。” 一阵风吹来，剑影消失、阵法散去的瞬间，黑雾里冲出一抹黑影，抓住所有进化者不适的瞬间破绽，突破重围，弹射向远方。 就在黑雾被拖曳出一缕长条时，天际闪过一道流光，不等进化者们反应过来，成功逃出包围的章鱼便轰的一声倒飞回来，砸进海洋馆废墟里，发出濒死的痛苦嘶吼。 一支泛着金光的金色箭矢贯穿它的头颅，准确地穿破了主心脏，并震碎另外两个腮心脏。 圣洁的金箭散发出净化之力，周围环境的污染值在金箭的力量下迅速下降，被箭贯穿的拟态章鱼奄奄一息地挥动着仅剩的三条腕足，卷在金箭上，仿佛要把那支箭拔掉。 但很快，腕足无力地缓缓滑落，瘫在废墟上再也没有一点动作，颜色也慢慢褪去。 远方，蛰伏了大半天的洛伊缓缓松了口气。 还好没射偏，要是没能干掉这只章鱼，又得被司律那家伙抓去特训。 拟态章鱼彻底死亡，司律也从高楼上跳下来，轻轻落在章鱼尸体旁，漫不经心地抬脚踩住一条死白死白的腕足。 “应拥雪处理好尸体，洛伊过来净化污染。” “是。” [是。] 解决了棘手的大污染物，司律把善后的事情扔给应拥雪和洛伊，便回到直升机上吹空调。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司律一边喝抗污染药剂，一边低头盯着手机，看着手机壁纸上的温绒。 壁纸照片是阿尔娜抓拍的，照片里，温绒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戴着半指手套，露出洁白半截小臂，右边大腿上戴着用来放匕首的皮质腿环，后腰横挂着他的横刀，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刀柄上，正侧头望向远处，柔软的发丝被风微微吹起，侧脸被蒙蒙亮的天光照出淡淡的柔光，勾勒出温和又漂亮的轮廓。 他在昏暗和明亮的交界中，是唯一的曦光。 司律静静看着照片，一动不动，舱里的随行医修考生小心翼翼靠近。 “会长，该测污染值了。” 司律嗯了一声，把药剂瓶放下来，伸出手，让医修考生给他扎了一下指腹。 医修考生看着检测卡上显示的数值，浅浅地吸了一口凉气。 污染值：84.9%。 第111章 异变再起 当前，整个考场污染值和进化值最高的都是司律，进化值93%，污染值84.9%，双值断层第一。 ——虽然污染值断层第一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医修考生小心翼翼道：“会长，要不您先住个院？” “稍等。”司律掐算了一下，确定近期没有比较大的污染物出没，才点点头，“好。” 于是医修考生飞快到旁边打电话，给司律安排入院。 司律如今是全人类的王牌，他的卜算能力让许多大污染物还没成长起来便被进化者们揪出来，扼杀于萌芽中，避免了一次次危机和动荡。 他越是强大，周围的人便越是紧张，怕他在某次任务中彻底变成污染物，全世界的进化者可没几个能打得过他；但又不得不继续让他出任务，毕竟有些污染物只有他能完美处理。 比如这次的拟态章鱼。 司律的污染值直奔85%警戒线，喝了抗污染药后，又卡在84.5%，微妙地稳住了。 这么高的污染值，除了耳朵和尾巴收不回去，司律觉得自己其实状态还行，也就耐心没有以前好，基本没太大区别。 应拥雪却不这么觉得，在她看来，以前的师兄顶多在她犯错时给她掌心来一戒尺，现在的师兄能直接宰了她。 坐直升机回东海安全区的路上，应拥雪问道：“真的不需要让温绒过来给你治疗吗？” “暂时不用，”司律还在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看，“还不是时候。” 应拥雪心想，那是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你变成污染物准备把我们杀光光的时候吗？ 心思真难猜。 把司律送回安全区住院后，应拥雪看了看时间，决定先把作战报告写完提交再回去睡觉，这样明天能睡到自然醒，不用惦记写报告的事情。 于是她到医生办公室里借用一下电脑，开始写报告，洛伊则是选择先回去睡觉，睡醒了再把报告补上。 而住院的司律，因为污染值太高，住的也不是普通病房，是特制隔离室，合金材质的厚墙和特制门窗哪怕用热武器轰都未必轰得开，安全性很高。 隔离室里，天花板上的喷雾口定时喷洒抗污染喷雾，床头上挂着人体污染值实时监测仪，冰箱里放着一个存有高浓度抗污染药液的药箱，全方位为需要降污染值的进化者服务。 司律换上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隔离室内十分安静昏暗，连喷雾口工作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床头的监测仪屏幕上，他的污染值在缓慢往下降，现在已经降到83.9%。 抗污染药使用之后会让进化者有一点虚弱，司律的意识在疲惫中逐渐涣散，陷入沉睡时，听到的喷雾口运行声恍惚变成了雨声、潮水声。 哗—— 潮水声在一片昏黑的意识空间里越来越大声，司律恍惚沉在深海一般没有半点光线的漆黑空间里，保持着沉睡的姿势缓缓下坠、下坠…… 哗—— 海水被拨动，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点光源，映照出一团庞大的、模糊不清的影子，再怎么仔细看也看不清，反而让自己觉得头痛。 司律的缓慢下坠似乎也停止了，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漂浮在一片虚无中，那团庞大的模糊影子悬浮在他上空，仿佛在审视他。 哗—— 潮水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古怪而混乱的嗡鸣，模糊影子缓缓伸出八条细长的、像血管又像触手的黑影，朝司律伸去。 …… 轰—— 突然间一阵地动山摇，正在医生办公室写报告写得精神涣散的应拥雪陡然回神，目光一厉。 “地震了？” 整栋楼都在晃动，到处都是惊呼声，走廊上的医护人员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扶手蹲在墙角，有的躲到桌子底下，双手护住脑袋，警报声响彻整个大楼。 好在经历过开启混乱的那一场大地震后，安全区的楼房不论高低都重新整改强化过，遇到大地震也不会轻易倒塌。 但楼里的东西是实打实的乒里乓啷摔了一地。 一团混乱中，应拥雪听到了值班医生的尖叫。 “应副会！司会长的污染值要爆了啊啊啊啊啊啊！！！” 应拥雪一个激灵，问道：“多少？” “90%！还在涨！93了！！” 司律暴涨的污染值比地震更恐怖。 值班医生叫得像个被人攥住的尖叫鸡，应拥雪一个健步冲出去，在剧烈的晃动中瞬间穿过走廊，冲到尽头的特制隔离室前，看着窗口旁边的污染值显示屏。 因为考虑到隐私，外头其实是轻易看不到隔离室里面的，连监控摄像头也没有安装。 所以应拥雪并不知道隔离室里如今是什么样子。 但看着显示屏上高达96.8%的污染值，应拥雪也清楚形势有多严峻。 地震已经停止，大楼里的人惊魂未定，但医生们还是迈着发软的双腿，朝隔离室这边跑来。 应拥雪在隔离室外的操纵盘上飞快连点，把所有门锁都落上，同时翻出手机给楚流汐打电话。 “区长，会长污染值超过95%了，联系温绒，速来东海。” 东海安全区另一边的别墅区里，原本已经睡着的楚流汐被这通电话劈得瞌睡都散了，挂了电话之后一边骂司律，一边给燕都的谢区长发消息通知他，同时越过岭南安全区的管理层，直接联系了温绒。 以现在的安全区规则，污染值85%是警戒线，95%是隔离线，99%则是击杀线。 但，有一说一，谁能击杀进化值断层第一的司律啊？！ 挂了电话之后，应拥雪站在隔离室门前，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心说，师兄，你可得悠着点，至少要撑到温绒过来。 这时，外头忽然轰隆一声闷响，紧接着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随着大雨降落，环境污染值也猛地往上窜了一大截。 应拥雪感觉到脑子里像劈过去一道小闪电，闪过瞬间刺痛，痛得她都忍不住皱着眉捂住脑袋嘶了一声。 疼痛还没从脑袋里散去，她又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迅速上升，一同上升的还有她的进化值，从66%一路涨到78%。 高烧让应拥雪不由自主地轻轻喘息，听着哗哗的暴雨声，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是……” 二次进化。 第112章 考场进入p2模式 地震发生时，正是凌晨一点半，很多人都在睡梦中。 温绒当时也已经吃完夜宵回到家里洗洗睡，刚睡着不到半个小时，便被地震震醒了。 惊醒的猫猫趴在床上，双眼睁得圆溜溜，神情凝重，感觉地震强度好像也就中等，按现在安全区的建筑物强度基本不会发生坍塌，又放下心来，安静地等地震过去。 地震持续了大约三十秒，便停了下来，猫猫抬起头，依然趴在床上不动，等着看接下来有没有余震。 等了片刻，余震没等到，等来了一声闷雷和倾盆大雨，以及随着大雨噌噌上升的环境污染值。 作为特殊考生，温绒是没有进化值的，但看着自己逐渐往上升的污染值，他也明白过来这场地震和大雨不同寻常。 这时，他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东海楚流汐。 猫爪迅速按了一下手机。 “你好？” [我不好。司律人在东海，污染值已超过95%。已经安排岭南进协开专机送你过来，调令等会儿补上。速来。] 温绒一惊，一瞬间爪爪都有点发冷，挂了电话后立刻幻化人形，穿上外套便开门往外走。 一打开卧室门，他便发现原本睡在客厅的赛恩不见了，转头一看，阿尔娜的卧室门开着，赛恩正在里头，一股魔药味儿从卧室里飘出来。 “阿尔娜？怎么了？” 阿尔娜坐在床上，脖颈一侧明显浮现出银白蛇鳞，蛇鳞从颈侧蔓延到侧脸。 她就着赛恩的手喝完魔药，声音疲惫：“突然发烧，进化值和污染值都在往上涨，应该是二次进化。你突然出来，是出事了吗？” 温绒伸手按住阿尔娜的脉门，一边给她治疗，一边点点头，“对，司律出事了，我现在要赶过去。” 喝了魔药又有温绒治疗，阿尔娜感觉舒服多了，侧脸和脖颈的蛇鳞一点点消失，她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道：“赛恩，把温绒送到机场。” “你自己在家没事吗？” “放心，我本身污染值就没有很高，而且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通过契约把赛恩喊回来。” 温绒便没再推辞，点了点头，帮阿尔娜稳定状态后，便和赛恩一起下楼。 因为刚刚地震过，还不确定会不会有余震，电梯已经紧急停运，他俩走楼梯下楼的。 才刚下到一楼，温绒又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岭南医院打来的。 [温医生救救救救救！甄可爱的污染值又往上涨了！！大家都在发烧！！] “……”温绒深吸一口气，问道：“她的污染值目前多少？” [79%！] “不算高，抗污染药换最高浓度的，暂且维持当前治疗方案。我要到东海出诊，甄可爱这边你看着办，污染值不到80%就没事，有什么拿不准的就问阿尔娜和徐主任。” 电话那头传出长长的哀鸣，温绒叹息道：“不要乱叫，我知道你可以处理好。” [啊……温医生你这么相信我吗……] 温绒没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和即将变成污染物的司律相比，甄可爱的情况算良好且稳定了，而且有阿尔娜留在岭南，温绒也不是很担心。 烈日大雨中，赛恩开车从停车场过来，把温绒接上车，往机场赶去。 就在温绒抵达机场、登上专机时，考场通知刷新了。 【通知：检测到已有考生达到完美进化，考场正式进入p2模式，并开启隐藏剧情。】 【全体考生触发选做题：终结污染。（150分）】 【注：考生完成第二题后可选择是否交卷完成本次考试，也可留在考场解题。】 达到完美进化的考生，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司律。 让考生们更在意的是隐藏剧情和选做题，150分，毕业考以来分值最高的题目诶，肯定很难。 而且污染的本质是进化失败，他们都没搞懂为什么会进化失败，怎么终结？ 看着分值无比让人心动但解题无从下手的选做题，再看看当前的暴雨和不断出现的新污染物，考生们顿时感觉麻爪。 凌晨三点多。 地震只震了一次，后续没有余震，但二次进化带来的高烧和污染值增加，让所有安全区都有点混乱。 一些原本没得到进化的普通人在这次异变后也成了进化者，但还有很多人的污染值直接暴涨到100%，变成污染物。 一时间，医院和进化者队伍都忙得脑壳冒青烟。 东海安全区里，应拥雪还没完全退烧，便要带着进化者到处抓捕安全区内的污染物。 ——对于还没沾上人命的人类污染物，安全区从来都是以囚禁关押为主，不会轻易击杀。 进化者们稳准狠地一路穷追猛打，安全区内的混乱稍微平息，应拥雪在车上喝着抗污染药剂歇口气时，还不忘打电话到楚流汐那里，问他温绒到了没。 [没到！岭南到东海直飞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 “那就是四点能到。”应拥雪道，“我知道了。” [嘟——嘟——] 楚流汐狠狠挂断电话。 区长办公室里，回来加班的代理区长楚流汐已经换上作战服，套上武装腰带，咔嚓一声扣好。 副区长在旁边劝：“进协队伍已经全部出动，您现在是区长，还是留在这里主持大局比较好……” “是代理区长。”楚流汐强调自己的头衔，“该安排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什么事都要我来管，那留着你们干什么？” “但是污染物有应副会处理……” “她的第二形态是丹顶鹤，处理安全区内的污染物绰绰有余，但海里的东西她没辙，而且她现在也够忙了。”楚流汐扣上腿环，把匕首挂在腿环上，“除了我，现在有几个进化者的第二形态是水生动物？又有谁能带队去处理滨海线趁机上岸的污染物？” 副区长无法反驳。 “就这样。在温绒抵达之前，隔离室的大门不准打开，他来了之后，全权负责司律的治疗，一切听他的。” 说完，楚流汐便拍了一下副区长的肩膀，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只手按住耳麦，问刚刚点过名的进化者们到行政大楼集合没。 副会长望着楚流汐颀长利落的背影，怔了好久，才疲惫地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 到处都乱作一团。 东海安全区的特殊隔离室里，依然安安静静，只听得到喷雾口持续喷出抗污染药的细微声音。 人体污染值检测仪上，警戒红灯已经亮了很久，屏幕上显示着血红的数字： 98.7% 第113章 猫枕 温绒乘坐的飞机在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暴雨很影响航行，飞到半路，还遇到一群三头乌鸦顶着暴雨追飞机。 好在机长飞行经验丰富，提速之后甩掉三头乌鸦群，提前了十多分钟抵达东海安全区机场。 温绒一下飞机，便又被早已在机场等着的工作人员火急火燎地接上车，往医院赶去。 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暴雨让安全区再次内涝，好在医院离机场不算远，路段虽然积水但不至于让车子熄火，十来分钟后，温绒便赶到了隔离室前。 此时，隔离室门旁的污染值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高达99.3%。 接他来的进化者看着这数字倒吸一口凉气，嗓音紧绷得都有些破音，“这……这已经超过击杀线了……” “能救，”温绒冷静道，“开门。” “我先给应副会打个电话，万一司会长失去理智……” “我能解决。”温绒侧头看向那名进化者，再次道：“开门。” 进化者还是觉得应该先让应拥雪来镇场子，但他还没把电话打出去，身后便传来一阵快而重的脚步声。 应拥雪掐着时间赶到了。 她一身湿淋淋，在走廊上留下一串湿脚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直接解锁。 应拥雪把门开了一条缝，低声道：“交给你了。” “嗯。” 温绒闪身挤进门缝里，立刻反手把门关上。 应拥雪飞快把门重新锁上，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对旁边的进化者道：“你在这里守着，一切听温医生的安排。” “是。” 她补了一点抗污染药液，便离开医院，继续忙着抓捕污染物。 温绒进了隔离室后，第一眼并没看到司律。 或许是考虑到有的进化者第二形态比较大只，隔离室是打通了两间大病房改造的，很宽敞，一进门便是桌椅、病床、冰箱和几台医疗器械，从冰箱对面的门拐进去，还有卫生间，厚重的窗帘遮挡住永昼的光线，也没开灯，室内有些昏暗。 温绒觉得司律应该在卫生间里。 “司律，我是温绒。”他探头探脑地往里走，“司律？” 呼—— 一道白影猛地从卫生间里扑出来，温绒吓了一跳，瞬间化作猫形噌地蹦起来，躲开白影窜到冰箱顶上，身躯半伏，警戒拉满。 看清下方的白影时，猫猫不由得愣了一下。 虽然已经知道司律的第二形态是白狼，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司律的第二形态。 隔离室里，一头身长将近三米的巨大白狼安静地仰头看向冰箱顶的猫咪，一身宛如冰川霜雪的银白皮毛泛着冷光，双眼墨绿，自带深灰色的眼线，比起自然界的狼，看上去更偏向于幻想生物，美丽、优雅、威严，即使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也充满压迫感。 猫猫蔚蓝的圆眼睛里满是惊艳。 老实说，作为妖修，温绒是能get到司律作为人类的美貌的，但他面对司律时也仅仅是觉得“很好看”，没有太大的触动。直到看见司律的狼形，他才真真切切被惊艳到了。 好好看啊！ 毛毛好顺好亮好蓬松！尾巴好大好漂亮！爪子好帅好锐利的样子！身躯的肌肉线条也很精悍！ 其实小猫咪的审美是更喜欢斑纹清晰鲜明的毛色，比如甄可爱的雪豹形态，那一身斑纹温绒就觉得非常漂亮。不过他在人类社会生活久了，审美也被人类影响，觉得纯色也很好看。 小猫咪越看越觉得白狼好漂亮好惊艳，但也没忘了正经事，在冰箱顶上探头对白狼叫了一声：“喵——” 白狼依然没吭声，仰头看了一会儿猫猫，忽然立起身，一爪子扶在冰箱上，轻而易举地凑到猫猫面前。 他的身形太大，立起来都能直接碰到房顶。 猫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飞快伸出爪爪使劲儿拍在白狼的鼻头上，啪啪啪的一连拍了好几巴掌。 白狼被拍得往后仰了仰，退回到原地，继续安静地盯着猫咪。 温绒寻思司律会不会是污染值太高，神智被第二形态影响了，于是换了个叫法：“汪！” 司律！认得出我是谁吗？ 白狼轻轻歪了一下脑袋，坐了下来，还是一声不吭地盯着猫猫，既不呲牙也不低吼，悠闲优雅毫无杀气。 但温绒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突然发动袭击。 毕竟司律当人的时候就经常温和微笑地拔剑把其他考生给淘汰了。 可一直蹲在冰箱顶上也不是个事儿啊，他还要给司律做治疗呢，再耽误下去真要成污染物了！ 猫猫烦躁地甩甩尾巴，又叫了一声：“汪！” 趴下！ 白狼搭在地面的大尾巴左右甩了两下，正当猫猫以为他生气时，便看到他顺着自己的意思卧了下来。 猫猫：“？” 没生气吗？ 犬科的心思真难捉摸。 温绒喵信喵疑地从冰箱顶跳下来，咚地落地，哒哒哒跑到大白狼面前。 大白狼忽然往前一扑，把猫咪扑倒，一只前爪压住猫，低头把鼻子抵在软乎乎的猫肚皮上，一边拱一边嗅。 猫猫吓了一跳，发现白狼没咬自己后，立刻抓住机会，一爪子拍在白狼额头上，粉色爪垫泛起金光，流入白狼体内。 白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鼻子拱猫的动作慢了下来，停顿片刻后，便把脑袋往猫猫身上一搁，闭上眼睡了。 被当做枕头的小猫咪给压得呃呜一声，尾巴在地面上啪啪啪拍了几下，两只爪爪抱着沉甸甸的白狼脑袋，叹着气继续给他治疗。 不知道是不是量变引起质变，温绒总觉得司律的污染值格外难降，灵力运行总有一种阻滞感。 给司律持续治疗了一个小时，猫猫艰难地探头看了一下检测仪上的污染值，发现居然只降到93.2%。 温绒：“？？？” 不应当啊，他来之前还给阿尔娜治疗过，都没感觉有这么难治。 猫医生嗑了两颗回灵丹，又继续专心给司律治疗。 治疗从凌晨四点一直持续到了六点半，哪怕温绒实力再强，也有点顶不住了。 猫猫再次艰难探头看向检测仪，见污染值已经降到88%，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爪爪往两旁一摊，就着被白狼当做猫枕的姿势，别别扭扭地睡了。 很快，猫猫的呼吸变得缓慢绵长，枕着他的白狼依然闭着眼，垂在地上的大尾巴轻轻地左右甩了甩。 第114章 真让猫苦恼 华中安全区。 清晨七点半，烈日高悬，暴雨未停。 一宿没睡的蓝樱坐在办公室里把抗污染药当水喝，额头上敷着湿毛巾，整个人都是蔫儿的。 这场雨雨势大、持续时间长，农田已经全被淹了，安全区内涝也很严重，污染物还一个接一个出现，负责救援的行诃从凌晨忙到现在都还没忙完。 蓝樱喝完一瓶药，恹恹地趴在桌子上，发丝间长出的小小嫩叶和曼陀罗花逐渐消失。 她心想，这场雨不知道得下到什么时候，刚抽穗的水稻肯定完蛋了，还好存粮充足，蔬菜基地新建了种植试验塔，塔里的蔬菜倒是幸免于难…… 药物作用下，蓝樱的污染值和体温都在往下降，疲惫感也越发重，沉重的眼皮慢慢垂下来。 她睡着不到两分钟，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开门声把她惊醒了。 行诃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后先给自己打了个除尘咒，把一身水渍消掉，才往里走。 蓝樱打着哈欠道：“忙完了？” “暂且告一段落。”行诃点点头，眉头依然紧紧皱着，把从食堂买来的馒头放在蓝樱桌子上，便转身走到冰箱前，取了一瓶抗污染药水，一脸苦大仇深地喝着。 蓝樱一只托着下巴，拿下额头的湿毛巾随手放在旁边，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更加柔弱、摇摇欲坠。 “怎么？”她拿起馒头，就着抗污染药水慢慢吃，“在想安全区的事情，还是在想考题？” “……考题。” 考场通知刷新后，没有哪个考生会不在意考题。 第一个达到完美进化的肯定是司律，毋庸置疑，p2模式指的是二次进化、污染加重，那“隐藏剧情”指的是什么？解决污染又该怎么解决？ 考场毫无提示，想要着手解题，似乎就只能找司律。 行诃沉吟片刻，道：“地震之后，我起了一卦，卦中因果显示，这一场污染浩劫的因，全在于人类。进化是人类应有的机会，污染也是人类应有的恶果。” 蓝樱并不是很惊讶，甚至觉得完全在意料之中。 “有污染现象，那必然会有污染源。”蓝樱轻声道，“所以第三题的意思，是让我们解决污染源吗？你说污染之因在于人类，那该不会是让我们把人类全给解决掉吧？” 行诃觉得蓝樱可能还没退烧，说出来的猜想有点离谱，“解决人类不符合主考官和老师们的出题立意。” 蓝樱：“……” 刚才那只是我的玩笑话啊大师，你要不要这么严肃？ 二次进化和抗污染药的副作用让蓝樱很累，脑子都不想动，也懒得解释什么了，只能努力打起精神，“懂了，那就是让我们解决产生污染的工厂。那问题来了，工厂在哪儿？” 行诃拨动菩提子手串的动作停了下来，静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宛如无厄寺山门前的石壁佛像。 出家人不轻易杀生，他进入考场之后基本都是搜救、辅助后勤组种地，进化值增长很慢很慢，二次进化开启后，他的进化值才给一口气推到70%以上，也让他得以对污染相关的线索进行卜算，还不受太大反噬。 行诃很想直接卜算污染源所在方位，但他没有医修队友，即使二次进化后得到加强，他的身板也还没强到能直接硬扛最大反噬。 不过……他或许可以迂回一下。 于是行诃起卦占卜了一下司律现在的方位。 “东海？” —— 东海安全区。 因为心里挂着事儿，温绒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才睡了三个多小时，他便被心里的紧迫感强制开机，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没被司律当枕头压着了，巨大的白狼盘卧在隔离室里，把他圈在身躯之间，自己正枕在白狼身上，连尾巴也搭在狼尾巴上。 猫猫从蓬松的狼毛里爬出来，两只爪爪按在白狼身上，整只猫立起来，仰头看向污染值检测仪屏幕，漂亮可爱的小猫脸上顿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95.8%！！ 他睡着前不是刚给降到90%以下了吗？！怎么眼睛一闭一睁这污染值又窜上去了？！ 温绒一头栽倒在白狼身上，趴成小猫毛巾，发出头疼的哀鸣：“咪啊——” 司律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为什么你的污染值这么难搞啊—— 拖得长长的声音戛然而止，猫猫抬起头，一边继续给司律治疗，一边捋一下思路。 司律的污染值好像真的和其他进化者不一样。 其他进化者的污染值像雾气，很容易便驱散，而司律的污染值更像是有生命的黑水，会抵抗净化力量，死死占据着司律的身体。 或许他可以换别的治疗方案…… 温绒维持着趴在白狼身上的姿势陷入沉思，一动不动，没看到状似沉睡的白狼轻轻扬了一下尾巴。 思考了好一会儿，司律的污染值缓慢降到93.6%，温绒刚捋出思路，隔离室的门便被人打开了一条缝。 “温医生？”昨天接温绒到医院的那名进化者小心翼翼地从门缝探头进来，“你还好吗？哇啊！！——” 银白影子嗖地掠过去，进化者感觉自己仿佛被泥头车迎面撞击，整个人往后扑通栽倒，胸骨沉重剧痛，呼吸都给撞停了！ “司律住手！” 一只爪子踩在进化者胸口上的白狼停在原地，没有下一步动作，依然是既不低吼也不呲牙、安静优雅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突然发动袭击的凶残。 猫猫飞快跑上前来，伸出猫爪在白狼腿上使劲拍两下，“松手，退后。” 白狼缓缓收回爪子，听话地退回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见司律还听得懂话，温绒也松了口气，凑到四脚朝天的进化者旁边，问道：“你还好吗？” “还、还活着……”进化者艰难地喘了口气，“温医生你也完美进化了吗？” 温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是猫形，飞快幻化成人形，把进化者扶了起来，“对。” 进化者坐在地上，捂着依然疼痛的胸口，有气没力道：“那司会长现在怎样了？我在外头看到污染值降到95%以下了……” 温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表情有点苦恼，“他……还没彻底变成污染物，有得救，我继续想想办法。” “有得救就好……那我先去拍个胸片，一会儿应副会就带着早餐过来了……” 说完，进化者便捂着胸口爬起来，扶着墙，往医生办公室走。 温绒关上隔离室大门，回头看着坐姿端庄的白狼，叹了口气。 第115章 兄弟毛不错，摸摸 温绒走到病床上坐着，白狼便也跟着走到床边，在他脚边重新坐下来，脑袋搁在他腿上。 rua着毛茸茸、沉甸甸的狼脑袋，温绒自言自语：“问题不大，虽然攻击性有点强但是至少还认得我这个队友……司律——你知道你的污染值有问题吗？嗯？” 温绒一边说着，一边抱住狼脑袋晃来晃去，仿佛要把线索从他脑袋里晃出来，“你一点信息都不留，让我们怎么猜你想做什么？你下次想做什么能不能先和我们商量一下？就算我们提不出什么好的见解，至少让我们知道你的打算啊。司律——” 司律已经无法回答，脑袋拱在温绒怀里，耳朵往后撇，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显然心情很好。 温绒晃了他一会儿，忽然发现往后撇的狼耳朵竖了起来，白狼抬起头往门的方向看去，立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警告道：“不许动。” 下一秒，隔离室的门被打开，应拥雪拎着一份早餐过来，进门时恰好对上白狼幽幽的目光，不由得停顿了片刻，见温绒在勒着白狼的脖子不让他动，才走进来。 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楚流汐，臭着脸，明显心情极差。 应拥雪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没太靠近温绒和司律，问道：“师兄他现在如何？” “还没恢复神智，攻击性也很强，但能听懂话。”温绒小半张脸都被白狼的毛毛和耳朵挡住，抬手按在狼嘴筒上，把他的脑袋按下来，“他体内的污染很奇怪，像有意识在侵蚀他的身体，寻常方法很难把他的污染值降下来。他之前到底在干什么？” 应拥雪示意温绒先吃早餐，回想了好一会儿，皱眉道：“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动作，一直在到处杀污染物刷进化值。” “那有安排过什么吗？” 应拥雪依然摇头，又道：“等洛伊忙完你可以问问他，他跟在司律身边的时间比我久。” “还用问洛伊？”坐在椅子上的楚流汐轻轻嗤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诮，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应拥雪作为他的师妹，你作为他的队友，他都没给你们留下半点线索，那就只能说明，现在的情况在他的预料之外，他没来得及留下半句话就翻车了！哈！” 温绒吃着蟹黄包，看着大肆嘲笑的楚流汐，问道：“你……吃枪药了？” 楚流汐哼了一声。 应拥雪道：“他吃了水母。” “闭嘴——” 楚流汐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暴雨积水加涨潮，让海里的污染物再次趁机袭击安全区，成群结队来势汹汹，甚至还有好几只巨大的毒水母。 那些毒水母十分难缠，身体接近透明，借着雨幕甚至能隐形，皮糙肉厚，寻常热武器都很难打穿，一不小心被触手抽到，便会立刻中毒肌肉麻痹。 楚流汐带去滨海线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中毒了几个，其余人的压力立马倍增，恰好进化值达到100%的楚流汐一怒之下化成第二形态虎鲸，借着物种优势，把几个毒水母给咬死了。 ——但楚大少爷有洁癖，把滨海线的污染物大军打退后，回来洗了一遍澡又刷了十几遍牙，心情依然差到爆，从滨海线回来后一直在骂骂咧咧。 现在更是恨不得一尾巴把司律拍海里。 温绒安慰道：“水母而已，就当吃章鱼刺身了。” 楚流汐脸色黑沉沉：“我从不吃生食！” 虽然心情很糟糕，但楚流汐仍然能冷静分析目前的情况，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后，便说起正经事：“这次考试前两道题都不算难，主要分数的获取方式和分值基本固定，即使还有表现分、贡献分、探索分，最终得分也很难拉开距离，所以必然会出现难度最大的第三题，把考生的分数差距拉开。司律擅长猜题，肯定也猜到这一点，他之前的行为，应该都是在为第三题做准备。” 喝了两口抗污染药，他继续分析：“终结污染的方式，笼统来算其实有好几种——把所有污染物杀光，或者研制出消除污染的特效药，又或者清理掉污染源。按现在的情况看，正确的解题方式必然是第三种。我曾经说过，海洋的污染比陆地更重，而司律在将要完美进化时跑来东海，显然污染源就在海中。” 应拥雪道：“但海洋很大。” “对，凭污染值浓度来判断污染源所在是不可行的，到时候污染源还没找到，我们先变成污染物了。肯定有其他方法能定位到污染源所在地。”楚流汐的目光转向白狼，讥诮地嗤笑了一声，“说不定这家伙已经掌握了污染源的准确位置，可惜啊，他现在只是一头毫无理智的狼。” 温绒其实觉得司律也不算毫无理智，至少他听得懂自己的意思，也不会咬人。 “你说司律体内的污染和其他人的不一样，”楚流汐又看向温绒，“或许这就是线索，特殊的污染，搞不好是指引。” “所以如果要解题，关键点还在司律身上。”温绒一边说着，一边rua了一把q弹的狼耳朵。 楚流汐点点头，站起身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尽快让这家伙恢复神智。” “好。” 楚流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出隔离室时还在皱眉抱怨：“怎么连走廊的水渍都不拖干净？” 应拥雪没什么要说的，等温绒吃完早餐后，把垃圾一收拾，也走了。 隔离室的大门重新关上，室内又只剩温绒和司律。 温绒低头看着怀里的狼脑袋，发现直到此时，白狼略微炸起的胡子才慢慢顺下来。 合着刚才他一直想攻击楚流汐和应拥雪是吧？ 温绒叹了口气，也把脑袋搁在白狼脑壳顶上，感觉自己这场考试叹的气比之前三场考试加起来的都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司律这一身狼毛手感好好哦，不算特别软但是很顺滑，蓬松又厚实。 趁着他没清醒多摸两下。 温绒抱着白狼脖子，把脸贴在狼脑壳顶上，手在白狼身上摸来摸去，顺着毛撸、逆着毛rua、来回反复摸。 白狼也很好脾气地让他随便摸，贴在他怀里尾巴悠闲地左右甩。 谁都没发现，一滩透明的水从紧闭的大门门缝下一点一点流了进来。 第116章 水母碎冰冰 撸了一会儿白狼，温绒便停了下来，站起来让白狼趴在隔离室中间，摸着他的脑袋道：“接下来我要给你换另一种方法治疗，会有点难受，但是不能中断，所以你要忍住，不能乱动，知道了吗？” 白狼仰了一下脑袋，黑鼻头碰了碰温绒的脸颊。 温绒对他有信心，没再多叮嘱什么，在他面前坐下来，rua了两下狼耳朵，手掌按在他脑门上，散发出清冷白光。 这次治疗显然比之前的暴力许多，白狼一身狼毛微微炸起，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看得出来很不舒服。 但他依然安静地卧着，除了一开始的轻微抽搐，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闭着眼乖乖让温绒给自己治疗。 白光带着强烈的寒意，流入白狼体内后便迅速一寸寸冻结住他的经脉，把散布在体内各处的污染逼着往同一处聚拢。 先前的治疗如果说是“化解”，那么现在的治疗便是“追捕”，专门针对这类有意识、善游走的病邪。 这个过程对白狼来说很痛苦，对温绒而言压力也很大，既要注意冻结的分寸，不能损伤到司律的经脉，又要封得足够彻底，不让污染有一丝流窜逃脱的可能，中断一下都会前功尽弃。 寒气逐渐变重，白狼呼气都是一团白雾，正安静忍耐时，忽然耳朵一抖，转头往大门的方向看去。 温绒揪住白狼脸颊的毛毛，把他的面向拽回来，贴在他脑门的手掌往下压了压，把狼脑袋压在自己腿上。 “不要乱动，”温绒手掌的寒气始终均匀而凛冽，“我能解决。” 白狼的尾巴重重拍打着地面，搁在温绒腿上的脑袋往旁边侧了侧，冷冷地盯住隔离室一角。 温绒一心二用，右手给司律治疗，腾出的左手单手掐诀，丝丝缕缕的寒气以他为中心迅速往四面八方扩散。 很快，大门旁边的墙脚出现了一片冰。 温绒手诀变换，指尖一挑，虚空中锵的一声，银光划破冷雾，狭长横刀应诀而出。 银光乍现的那一瞬间，墙脚的冰咔嚓裂开，一道恶风扑向他们！ 温绒依然头也不转，双指并拢，横臂往身旁一划，指尖与刀尖齐齐指向那道恶风。 轰—— 整个隔离室的空气猛地一震，漫天细碎的冰花停滞在半空中，刀尖寒光一点，蔓延出的刀光幻化成一面巨大的霜色法阵，如坚不可摧的盾，挡在前方。 那道恶风撞在法阵上，被飞速蔓延上来的寒意冻出身形。 那是一只完全透明的污染物水母。 隔离室内的一切仿佛被冰封凝固，霜色法阵的薄冰蔓延到水母的伞部时，水母猛地一甩触手，挣脱冰封，身形陡然增大好几倍。 环境污染值的警报立马响彻整层大楼！ 水母挥着毒鞭似的触手一鞭抽在霜色法阵上，细碎冰花哗啦啦地从虚空中掉下来，长刀在半空中呼地飞转两圈，猛地停顿，一刀砍向水母的触手！ 水母张牙舞爪地挥着触手，和仿佛有自我意识朝它猛烈攻击的长刀打了起来。 温绒坐在地上没有挪动过半点，细致地控制着流入司律体内的寒气，始终保持均匀，没有半点波动变化。 他的发丝迅速变成白色，刀风拂起带着几缕银蓝挑染的额发，额发下蔚蓝的双眼平静而澄澈，倒映出白狼的影子。 枕着他大腿的白狼也始终一声不吭，呼吸有些沉重急促，胡须尽数炸起，墨绿双眼盯着刀光后的水母，满是一触即发的攻击性。 此时，整栋楼也已经乱成一团。 潜入的不只是隐形水母，还有一群海蛇，蛇头顶上长着红色的、像海葵一样的肉花，震动时发出沙沙的细响，让听到的人逐渐丧失意识，陷入昏睡。 猝不及防的进化者和医护人员们倒了一地，应拥雪都差点中招。 楚流汐不受半点影响，抓着应拥雪的胳膊把她往旁边的不锈钢椅子上一放，反手召出琴，一扫琴弦，铮然琴音朝四周荡去，压下海蛇声音的同时又化作利刃，精准劈在海蛇头顶的肉花上。 这一层楼的海蛇声音顿时一清，陷入昏睡的进化者们也当即惊醒。 楚流汐正准备返回楼上看看情况，整栋楼轰隆一震，不像是地震，更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撞了上来。 强烈的污染物气息从大楼外传了进来。 应拥雪给自己打了个清心咒，忍着太阳穴一胀一胀的晕眩恶心感，站起身来，“楼里交给我，你到外头看看。” 楚流汐点了点头，扭头跑出一楼大门。 应拥雪深吸了一口气，眉心的红痕浮现，污染值缓慢上涨，戾气也控制不住地翻涌起来。 她拔剑出鞘，转身跑上楼。 隔离室内。 海蛇的声音无法透过被强化过的隔离室大门和墙壁，室内的人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治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温绒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司律身上，隔空操控的横刀便逐渐在水母的攻击下落了下风。 白狼疼得爪子轻轻抓了一下地面，却仍是保持着安静卧着的姿态，全力配合温绒的治疗。 温绒保持着耐心和专注，冻住司律最后一寸经脉，把无处可逃的黑气捕获，缓缓从司律体内拔除。 砰—— 水母挥着触手把长刀抽飞，另一条触手重重抽在霜色法阵上，一声脆响，碎冰飞溅，被攻击了不知多少次的法阵终于四分五裂。 白雾和冰碴里，水母的触手甩向温绒。 尖锐呼啸的厉风中，白狼的四肢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团被冰包裹住的黑光从他体内浮出，人体污染值检测仪屏幕上，污染值的数字跌得像跳楼。 温绒一手扣住黑光往乾坤袋里塞，一手抬起，在虚空中一抓，被水母抽飞的长刀飞回他掌中。 他反手握刀，猛地横划，刀光恰好迎上朝他抽来的触手。 尖锐厉风戛然而止，携着刺骨寒意的刀光劈在水母触手上，眨眼间便将整个水母冻住。 温绒抬头看了一眼检测仪，见司律的污染值已经降到了61%，终于舒了口气。 这个方法果然有用。 他掏出回灵丹，给白狼喂了几颗，自己也吃了几颗，摸着狼耳朵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司律。你先歇一会儿，我去处理一下那些污染物。” 白狼吃了回灵丹，顺便舔了舔温绒的手，卧在地上安静地等着自己身体恢复。 温绒站起来，手腕一翻，把反握的刀转回正握，挥刀劈在水母冰雕上。 哗啦—— 被从里到外冻得结结实实的水母随着冰一起粉碎。 温绒踩着地上的水母碎冰冰走到门后，解锁开门，大门往旁边滑开时，应拥雪恰好赶上来。 看着门后出现的温绒身影，应拥雪紧绷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原处。 第117章 司律苏醒 “司律暂时没事了，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复。”温绒走出隔离室，随手把门关上，“现在什么情况？” 应拥雪道：“污染物潜入，楼里的我已经基本解决了，楚流汐在外面处理其他入侵的污染物。” 正说着，整栋楼又轰隆一震，一大坨荔枝味果冻一样的东西拍在走廊窗户上，雨水顺着“果冻”边缘往下流淌，“果冻”细长的尖端挤进窗户缝隙，往大楼里钻。 “又是水母？”温绒扬手挥刀，刀尖劈在水母的触手上，没能把水母劈出半点伤痕。 但问题不大，刀锋上的刺骨寒气能把含水量高达95%的水母直接从里到外冻成碎冰冰。 从窗缝钻进来的水母触手很快便被冻得梆硬，温绒随手一刀拍上去，被冻住的那节触手随着冰一起咔嚓碎裂。 窗外的水母触手蠕动着，失去的那一截触手也很快长了回来，它似乎也知道楼里的人不好惹，许久没有再把触手往窗户里探，但依然攀着整栋楼，触手上的毒刺渗出毒液，顺着大雨和积水往周围流，毒倒了好几个进化者。 温绒判断了一下外头水母的体积，略一思考，扭头问道：“楼里的人扛冻吗？” 应拥雪沉思片刻，点头道：“目前留在楼里的都是进化者，比普通人皮糙肉厚，短时间应该冻不死。” “行。” 说着，温绒便扭头往天台跑去。 外头，磅礴大雨依然没停。 一只巨大的、身长足足有十几米的半透明水母借着雨势潜入安全区，像捕捉猎物那般，伸展开触手把医院进化科大楼抱住，长长的触手一拍，整栋楼便是一震。 另一栋楼上，好几队进化者扛着枪和弩对巨型水母持续攻击了十来分钟，可惜毫无效果。 楚流汐的音刃倒是能给巨型水母造成伤害，但水母不但防御力极强，自愈能力也强得惊人，音刃上一秒切开的伤口，下一秒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失。 洛伊的箭也能贯穿水母的外皮，扎进它体内，但似乎也没对水母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它越发狂暴，挥着触手砰砰砰地拍击大楼，他们看着都担心楼体被水母掰断了。 “真棘手。”洛伊呼出一口气，奶金色的卷发都黯淡也不少，侧过头对楚流汐道：“要不你再变成第二形态去咬死它？” “滚。” 楚流汐脸色沉沉，手指按在琴弦上，隔绝大雨的结界溅着白色水花，乍看之下仿佛给他套了个蛋壳。 他倒是想把那水母撕碎咬死，但这里是安全区内部，积水深度连一米都不到，就算他变成虎鲸，也只有搁浅的份，咬个锤子的水母！ 正当楚流汐暴躁地想着对策时，洛伊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不用担心了，温绒的治疗结束了，他们好像在准备反击。” 楚流汐微微眯起眼，透过将天地万物都模糊掉的雨幕看向进化科大楼，发现大楼正在冒白雾，接触到白雾的水母明显动作变慢了。 随后，一阵凉意蔓延开来。 进化科大楼天台上，温绒的法阵已经布下。 “天地借清寒，万象披霜变——” 白色寒光无视暴雨的冲刷，法阵符文从温绒脚下迅速延伸到整栋楼璧上，丝丝缕缕的寒气仿佛化作锁链，反过来将巨型水母禁锢抓捕。 水母的表面覆盖上一层冰，连体内的体液也开始迅速冻结，狂躁挥舞的触手越来越僵硬。 此时它想逃离也逃不掉了，大半个身躯都黏在冰上，无法挣脱。 “封！” 白光轰地一荡，法阵散发的凛冽寒气将巨型水母连同大楼一起彻底冰封住。 但透过冰层，依稀能看到水母的内脏还在蠕动。 它还没死。 温绒倒也不意外，脸色有些苍白，手却始终很稳，飞快掐诀，腰后的长刀飞上高空，刀尖朝下，对准冰封下的水母，刀身周围飞快凝聚起寒冷白雾。 温绒的手臂高高举起，猛地往下一划，长刀应召劈落—— 砰—— 长刀恍如九天雷罚，悍然落下，厚厚的冰层在刀尖下轰然炸开，直接一刀劈开水母那坚不可摧的表皮，从伞部正中央劈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道金色光箭和无形音刃紧随其后飞来，一鼓作气把被冰封禁锢的巨型水母轰成碎块！ 巨型水母连挣扎都无法挣扎，便被冻着一截截粉碎掉。 又是几支带着净化力量的光箭连射过来，嗖嗖地没入满地冰块中，环境污染值飞快往下降。 长刀从冰块堆里飞出，回到温绒手里。 温绒收好刀，脚下法阵刚撤去，眼前便突然一黑，整个人往前栽去。 扑通。 一双手臂及时伸来，把他捞进怀抱里。 灵力严重透支让温绒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身体也仿佛失去知觉，但他嗅到了对方身上好闻且熟悉的气息。 “司律……” “是我。”银白长发披散着的司律搂住温绒，略微弯腰，单臂从他双腿后环过，将他托抱起来，温暖的手掌贴在他脊背上，“辛苦你了，猫医生，好好休息吧。” 温绒也不得不休息了，抱着司律的脖子，趴在他肩上，直接昏睡过去。 司律的身形比温绒要高挑很多，毫不费劲地单臂抱着他，转身离开天台。 暴雨仍在继续，进化科大楼前满地的冰块久久没融化，洛伊带着进化者们赶过来收拾残局。 司律带着温绒回到隔离室，把温绒安置在床上，手指轻轻拂开他的额发，指腹沿着温和隽秀的轮廓慢慢滑到脸颊，细细抚着他的脸，又低头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眉眼。 污染值差点爆表、失去理智变成白狼的那段记忆，司律还记得。 他原本是想着快点完美进化，让温绒看看自己那一身符合他猫咪审美的漂亮皮毛和大尾巴，同时让考场进入新的阶段，刷出新题目。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失手了，没算到会有二次进化，也没算到自己的污染值不同寻常，而且没控制住。 还好应拥雪和楚流汐动作够快，把温绒接了过来。 他的猫医生，给他的失误兜了底。 第118章 重聚 给温绒盖好被子后，司律才直起腰来，离开隔离室。 他在隔离室外的走廊排椅上坐了一会儿，很快，安排好工作的楚流汐便来了。 站在走廊上，楚流汐看着黑衣银发的司律，冷冷道：“那只水母是来找你的。” 司律侧过头看向他，眉梢微微一挑，斯文优雅且无辜地微笑。 “污染物对进化生物的敌意都很大，尤其是对人类进化者。但那只水母拖家带口潜入安全区后，没有大开杀戒，而是目标明确地找到医院，找到进化科。”楚流汐的语气十分肯定，“它们是隐藏剧情相关，而你是隐藏剧情的关键。” 司律轻轻笑了一声，也没遮遮掩掩，直接承认了：“对。虽然我棋错一招，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反而是最理想的剧情发展。” 窥天机的直觉从不出错，顺着直觉走必然是答题最优解——只要扛得住一路上的危险。 楚流汐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窥天机，真是恐怖。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司律眨眨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一瞬间楚流汐额角青筋都要蹦出来了，“你特意跑到东海、来找你的污染物也是海洋生物，很明显隐藏剧情在大海，要解题就要出海。你不就想借我的船出海吗？还在这儿装什么装？” 想借船还不想交出信息？怎么不上天呢？ 其实司律也没想着捂住自己知道的线索，他只是单纯气一下楚流汐而已，“现在人还不齐，等人都到东海了，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准备一下，后天出海，我已经发调令让可爱、阿尔娜和赛恩、行诃、韩轶他们过来了，至于其他人，听天由命。” 楚流汐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作为代理区长，他还是很忙的。 司律也站起身来，回到隔离室里，关上门后把灯也全关了，躺到床上，把已经在睡梦中恢复猫形的温绒捞进怀里，陪猫入睡。 原本团成一团的猫咪在司律臂弯里慢慢舒展开来，睡得很沉很沉。 —— 司律的调令发出后，甄可爱他们都第一时间赶到东海来。 其他考生知道消息后也各自想办法往东海安全区跑，至于能不能得到相关消息、蹭上司律他们的队伍，就看造化了。 目前已经达到完美进化的考生，除了司律之外就只有甄可爱、楚流汐、应拥雪三人，韩轶和阿尔娜差临门一脚，其余人的进化度都在95%以下。 温绒这次虚脱昏睡足足睡了27个小时，醒来时，甄可爱他们都已经到东海安全区了。 睡醒的小猫咪从被窝里爬出来，打着哈欠在被子上伸伸懒腰，上半身压低时忽然发现自己踩着的被子好像不是医院隔离室的，抬起头左右张望一下，看着陌生但简洁精致的室内装潢，明白过来这里应该是司律的房间。 “喵？” 房间里没有回应，司律不在卧房里。 猫猫左右甩甩尾巴，跳下床走到卫生间，化成人形洗漱清醒后，又恢复猫形走出来，立起毛茸茸的身躯按下卧室门把手，开门走了出去。 司律在东海安全区住的是独栋小别墅，和楚流汐的别墅在同一个小区，不过一东一西隔了一整个小区。 猫猫顺着楼梯一溜烟窜下去，跑到客厅时，发现阳台落地窗前卧着一只正在看雨打盆栽的雪豹。 听到脚步声的雪豹回过头来，看到竖着大尾巴站在楼梯下歪着头望向自己的小猫咪，尾巴尖儿立刻勾起来了。 “哎呀~咪酱睡醒啦~”雪豹热情招呼，“来一起看雨啊！” 温绒喵的一声溜达过去，在她旁边卧下来，“司律呢？” “在书房开视频会议。他们管理层的事儿，我们不用管。”雪豹低下头，和小猫咪蹭了一下脑袋，差点把小猫咪拱得往旁边倒去，“看！我的毛色好不好看！” “好看。” “嘻嘻嘻嘻~我的肉垫是巧克力色的，看我48码大爪爪开花！芜湖！” “喵。” 看得出来甄可爱对自己的第二形态无比满意，在温绒面前展示自己巧克力爪爪和超长大尾巴，又跑到客厅里展示了一下自己惊人的弹跳力，直接从一楼客厅跳到二楼，再扭头轻盈地跳下来。 落地咚的一声。 雪豹回到猫猫旁边卧下来，感慨道：“要是第二形态能带出考场就好了。” 但这想也知道不可能，人间镜不会允许小世界任何东西被带到现世去。 温绒正要安慰一下，甄可爱又道：“算了，及时行乐。喵酱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锅里还有海鲜炒饭和烤鸡翅。行诃带了点水果过来，司律做了水果酸奶放在冰箱里。” “喵~” 半个小时后，开完会的司律从书房里出来，先去卧室看了一眼，发现小猫咪已经不在床上了，才往楼下去。 刚走到楼梯口，便看见一大一小两只猫并排卧在客厅里，开着投屏看猫和老鼠，桌子上还放着两大碗吃完的水果酸奶捞，听到动静，两只猫都齐齐扭头看过来。 雪豹：“哟。” 猫猫：“咪。” 司律走下楼去，把猫猫捞起来抱在怀里，问道：“吃饱了吗？” 小猫咪细细地嗯了一声，蔚蓝双眼圆圆亮亮，显然状态还不错。 司律摸了摸猫脑袋，侧头对甄可爱道：“把碗收了，一会儿行诃他们就过来了。” 雪豹哦了一声，恢复成人形，把碗收了放进洗碗机里。 猫猫趴在司律臂弯里，一只爪爪按在他的胸膛上，金光微闪，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司律在沙发上坐下，笑道：“我没事了，恢复得很好，现在污染值67%。” 温绒漂亮的小猫脸满是严肃。 他给司律拔除污染的治疗方法难度大但效果绝对很好，按理来说现在司律的污染值应该不超过50%。 为什么才一天就又涨了这么多？ 就因为那污染值不同寻常？ 司律握住猫爪揉揉粉肉垫，亲了一下毛茸茸的猫脑壳，温声细语：“不用担心。等行诃他们都来了，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到时候你心里应该就有底了。” “喵。” 几分钟后，行诃和楚流汐他们陆续到了。 那只大水母死后，暴雨便转小了，现在只剩淅淅沥沥的小雨，积水情况好了许多。 至少行诃他们不需要划船过来。 来的人都是确定能上楚流汐的船的考生，除了司律发调令指名过来的，还有一个被韩轶带上的林翎。 客厅里一下子坐满了人。 确认人都到齐了，司律一边给猫猫梳毛，一边说道：“污染源，已经生出自我意识，它想成神。” 第119章 容器 鸦雀无声。 好半晌，赛恩才“哈？”了一声，诧异道：“污染源也能产生意识？“ 阿尔娜也诧异：“而且还想要成神？” 应拥雪皱眉道：“想要走神道成神，信仰是必不可少的，它一个污染物要怎么收集信仰？打算走邪神的路子？” 司律轻轻耸了耸肩，给猫猫梳好毛，便收好梳子，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己煎的蛋黄虾片，喂到猫嘴边，“我污染值刚开始暴涨时，有感应到污染源的声音和意识，它需要一个容器让它真正降临，于是它选中了我，当前进化值和污染值都最高的进化者。” 顿了顿，他轻笑道：“其实，它最初的想法是找一个海洋生物的躯壳，毕竟它本身就生于深海。但因为比较强的海洋污染物都被清理掉了，进化者里第二形态是海洋生物的又没几个能看，最后选定了我。” 洛伊若有所思：“难怪你杀污染物杀得这么勤奋，我还以为是你top癌，原来是冥冥中让你把污染源的注意拉到身上。” 如果污染源在任何人都还没意识到它存在时，便降临到容器里，搞不好他们还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想找一个海洋生物躯壳？进化者里第二形态是海洋生物的没几个能看？”楚流汐皱着眉重复了一遍，火气噌的就上来了，“几个意思？我不配吗？” 行诃帮忙解释道：“当时你忙于东海安全区的政务，进化值还没刷多少，没有司律那么突出。” 楚流汐依然面色不善，“我忙于政务也是因为司律横插一手把职务硬按我头上。司律你小子故意阻碍我刷进化值？” “对。”司律大方承认，“当时我也没理解为什么会想拦着你刷进化值，现在明白过来了。如果污染源盯上的是你，恐怕不会有现在这么顺利的发展。” 楚流汐一脸要掀桌的表情，坐在他旁边的行诃赶紧伸手把他按下了。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内涵我实力差！司律你……” “阿弥陀佛，莫生气，他现在是我们做隐藏剧情的关键，吃个苹果降降火气。” “我不吃没削皮的苹果！” 司律对楚流汐的怒火视而不见，甚至继续拱火：“污染源本体的污染，和现在的环境污染可大不一样，棘手千百倍，不信可以问问阿绒。我在污染值高达99%且意识不清时，依然能稳住自己，没杀掉任何人，也扛住了污染源的强力侵蚀，没彻底变成污染物，坚持到阿绒过来。你行吗？恐怕你第一天就要变成污染物让它直接降临了吧。” 眼看楚流汐又要骂人，坐在他另一边的甄可爱直接把苹果往他嘴里塞，和行诃一起七手八脚地拦住他，“算了算了，楚哥冷静，看在他拿到重要信息的份上别和他计较。来来来吃苹果。” “没削皮！！” 和他们仨坐在同一条长沙发上的林翎默默起身挪到角落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马扎坐好。 司律依然气定神闲地抱着小猫咪喂零食虾片。 有一说一，司律觉得楚流汐确实相当不适合成为污染源的目标，一来以楚流汐的精神强度未必能扛住污染源的侵蚀，二来楚流汐的第二形态会给诞生于海洋的污染源带来很大的便利，到时候他们要杀掉污染源只会难上加难。 而现在…… 司律低头看着乖乖坐在自己怀里、两只爪爪放松地搭在自己小臂上的猫医生，轻轻吹了一下他的脑壳顶，把雪白猫毛吹出一个小旋。 猫耳朵抖了两下，猫猫脑袋往后一仰，纳闷地望着司律。 “猫医生，”司律温柔地笑道，“接下来可要麻烦你看着我了呀。” 温绒想了想，现在他们的大队伍里，洛伊可以净化环境污染，行诃可以净化生物尸体的污染，自己正好补上最后一环，净化生物体内的污染。 于是他喵了一声点点头：放心好了，大家的污染值我都会注意的。 司律笑着捏了捏猫爪，又道：“阿绒从我身上拔除的特殊污染，可以作为指引，带我们找到污染源。今天大家先把自己的污染值降一降，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早上动身出海。” 温绒刚要跳下去帮大家处理污染值，下一秒便被司律眼疾手快地捞回去。 “你昨天帮我扼制了污染源的侵蚀，还宰了它的使者，你是最应该好好休息的。”司律抱着猫站起身来，往楼上走，“走吧，我们去休息，他们的污染值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现在安全区的抗污染药物研究可是有不小的进展呢。” “……喵。” 司律带着猫医生走了，客厅里一群人看着他上楼，听到咔嚓、砰的关门声，有人没忍住发出嘁的一声。 进化研究院在抗污染药物研究上的投入非常大，现在的抗污染药已经更新换代十多次了，最新款的药效果很不错，作为进化者翘楚的考生们基本不缺抗污染药。 阿尔娜忽然掏出一个细颈玻璃瓶，道：“我琢磨出了一款魔药，能辅助现在的抗污染药，把药效增强三倍，除了口感不太行，基本没有副作用。大家要来一瓶吗？” 大家齐齐看向阿尔娜手里的瓶子，盯着瓶子里有点绿又有点暗黄的黏稠液体看了两秒，立刻纷纷移开视线，各自起身，离开小别墅各回各家。 阿尔娜哼了一声，把魔药收好，“都是没品的家伙。” 说着，阿尔娜便带着赛恩也离开了。 小别墅里安静下来，甄可爱变回雪豹，继续在客厅看猫和老鼠，笑得嘎嘎的。 二楼主卧里，司律把猫猫放在床上后，自己也原地变成白狼，在床旁边卧下来，脑袋搁在床上，墨绿双眼望着猫猫。 猫猫端坐着，伸出一只爪爪按在白狼额头上，主动给他治疗。 白狼仰了仰头，嘴巴拱在猫猫身上，把猫猫拱得趴倒在床上，轻声道：“不用了，想要降低我的污染值，只能用那个很麻烦的方法。你还没完全恢复精力，不用急着给我治疗，我控制得住自己。” 温绒索性收回爪爪，在床上趴成板鸭，双眼圆溜溜，显然还不困，并不想睡觉。 “我感觉得到，”昏暗的室内，白狼的声音很轻很沉静，“污染源确实有成神的实力，想要清除它，会很艰难。” 温绒喵了一声，倒是没有太紧张，“没关系，考试是积分制，我们前面的考试分数都很高，所以就算这次失败也没关系，还是在前列的。” 白狼轻轻甩了一下尾巴，“我是它看上的容器，绒绒，到时候你要小心我。” 温绒不是很喜欢用“容器”这个词来形容司律，抬起软乎乎毛茸茸的粉色猫爪，拍了拍白狼额头。 白狼轻轻笑了笑，嘴巴在猫猫胸前里碰了碰，鼻头拱着蓬松的猫毛。 一狼一猫都没再说什么，卧室里静悄悄。 第120章 出海 又休息了一天后，司律他们便准备出海了。 他们出发前都各自安排好了安全区的工作，个别高层也都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都没有阻拦、没有声张，尽可能地给他们便利。 此时，暴雨已经停下，太阳爬到了正午十二点的位置，气温已经达到了43度。 甄可爱忍不住感慨：“我焯，搁这儿小火慢炖呢？” 好在以他们的修炼水平基本都能扛住这个气温，没受太大影响。 楚流汐带他们到了当初被他摧毁的进化鱼类养殖场，这边偏僻，没什么人，最适合从这儿出发。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小巧玲珑的翡翠楼船，默念口诀往海里一抛，一道浅青色流光划过，翡翠楼船瞬间变大，稳稳停在海上。 阿尔娜哇了一声：“好漂亮的船！” “当然，这可是我姐姐给我做的生日礼物。”楚流汐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声，率先走上前，踩在楼船投下的传送圈里，身影化作流光飞落到甲板上，其余人也有序上前，陆续上了船。 作为家里幼子，还长了一张让人无条件原谅他臭脾气的漂亮脸蛋，楚流汐是真的非常得宠，不说父母，哥哥姐姐也对他十分偏爱，楚流汐的翡翠楼船便是他的炼器师姐姐专门给他做的灵器，船身上下有108个法阵，精致漂亮且防御力和攻击力都极强，楚姐姐的毕业设计都没做得这么完美。 上了船后，温绒自觉地把自己从司律身上拔除并冰封的污染黑水掏出来，递给楚流汐：“给，司律说这个可以用作指引。” 楚流汐眼里露出几分嫌弃意味，但还是接过了冰球，转身往船长室走去。 一分钟后，楼船的防御大阵开启，往远海驶去。 在阵法开启的前一秒，一片不起眼的粉色花瓣顺着海风飘来，悄无声息地落在楼船角落，片刻后花瓣又换了颜色，与船身的玉色别无二致。 哗啦—— 楼船破开海浪，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海平线。 甄可爱变成雪豹趴在甲板上吹海风，阿尔娜和赛恩趴在护栏上看海，行诃上了二楼客房做早课，洛伊也到二楼选了个客房继续补觉，原本打算在一楼大厅随便找个地方坐的林翎一看，也跟着上二楼呆在客房里，应拥雪和韩轶到了二楼另一边的台子上独处。 温绒恢复了猫形，趴在司律怀里，长长的猫毛被海风吹得往一边飘，宛如一团拔丝雪媚娘。 司律问道：“困吗？要不要去客房睡个回笼觉？” 猫猫摇摇头。 司律便抱着他进了大厅，从冰箱里拿了一盒酸奶，又拐到另一边的甲板上坐着，一边吃酸奶一边看海。 猫猫吃着吃着，忽然道：“后面好像有船在跟着我们。” “应该是听到风声的其他考生。”司律头也不抬，专注喂猫，“不用管，如果能跟到污染源面前，也是他们的本事。” “喵。” 近海区一路风平浪静，楼船进入到远海区后，危机感逐渐袭来。 如今正处于永昼期，烈日高悬，海面上不知何时弥漫起淡淡的雾气，并且越来越浓，最后连阳光都穿不透浓雾。 环境污染值疯狂往上飙。 一支金箭忽然从二楼射到船头甲板上，卡在护栏和甲板的交界处，洒落的金光将楼船上的污染驱散，持续净化着周围。 楼船上的考生们情况还可以，喝着从安全区带出来的最新版强力抗污染药，自身污染值都没有涨多少，仍在安全范围内。 温绒比较担心司律，给他测了一次污染值，发现还保持在70%以下，才略微放心。 司律看着抱住自己手腕一脸认真严肃的猫医生，笑着亲了亲他的脑壳顶。 海面上的浓雾大大降低能见度，后边原本跟着翡翠楼船的那艘船已经完全看不到影子了，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海浪也不汹涌，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船是不是还在前进。 甲板上，阿尔娜望着结界外的茫茫浓雾，说道：“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就应该有巨大的海怪从浓雾里出来，袭击我们的船。” “这种海怪一般是八爪鱼的样子，”雪豹甄可爱接腔，张开两只爪爪比划，“脑袋这——么大，触手这——么长，长着很多瘤子和吸盘，直接就能抱住船拖进海里。” 阿尔娜觉得比比划划的雪豹怪可爱的，于是伸手摸了一把雪豹的胸膛毛毛，甄可爱也很大方地让她摸。 楼船周围风平浪静，而在他们后方，被浓雾隔绝的另一艘船，正在狼狈地对抗一只脑袋这——么大的污染物八爪鱼。 一成不变的浓雾、海浪和昏暗天光让时间走得格外慢。 考生们无所事事地在楼船上溜达半天，原本以为应该已经到晚上了，一看时间，居然才过去三个小时，刚到中午。 于是司律和温绒坐在甲板上钓起鱼，钓不钓得上无所谓，主要是为了消磨时间。 应拥雪和韩轶已经切磋起来，打着打着又停下，头挨头地琢磨剑招，接着又继续打。 阿尔娜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一个皮球，和雪豹一起用脑壳轮流顶球，赛恩无法加进两个女孩子之间，只能蹲在旁边看着阿尔娜。 二楼，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林翎百无聊赖地掏出纸笔，画一点q版简笔同人图，自娱自乐；洛伊继续睡觉；念完经的行诃慢吞吞地打着罗汉拳，舒展筋骨。 甲板角落里几乎隐形的花瓣翻了个身。 只有三楼船长室里的楚流汐还在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照着旁边冰球里污染黑水的指引，操控楼船前进。 “是这个方向吗？怎么感觉太平静了……没有巨型污染物，怎么连小一点的鱼群都没有？真奇怪……” 楼船后方，好不容易宰掉巨型八爪鱼的考生们还没歇上一会儿，便又被一群长着满嘴毒牙的飞鱼袭击，考生们一边把飞上船的飞鱼砍成两截，一边掩护着阵术系同学修补船上的法阵结界，忙得焦头烂额。 等他们好不容易把飞鱼打退，修补好结界，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跟丢了司律他们的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和浓雾里失去方向。 哗啦—— 翡翠楼船破开海水，前方的浓雾里，一团黑影若隐若现。 几乎是同时，楼船上所有人都察觉到什么，停下打发时间的动作。 雾气实在太浓，环境污染值也浓得可怕，很难判断那团黑影是什么东西。 这时，林翎从二楼跳到了一楼船头甲板，举起一把乌黑锃亮、闪着幽蓝电光的98k，对着黑影扣下扳机。 一张符咒弹射出去，离开楼船结界的瞬间化作巨大的火球，气势汹汹地砸向黑影。 轰—— 第121章 循环时空 火球轰进浓雾深处，那团黑影晃了晃，既没消失，也没变得清晰。 符箓轰了个寂寞。 林翎顿时皱眉，再次举起符箓版98k，“我的符箓不可能毫无效果！” 一发不够，那就多来几梭子。 量变必然能引起质变！炸他丫的！ 旁边的阿尔娜忽然伸手按下他，“等等，不要轻举妄动……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林翎想了想，手指在符枪上一抹，“那我换张风符。” 又一张符咒射出去，召来一阵大风。 但雾气依然很浓，风符没能把浓雾吹开，只短暂地搅动了一下浓雾，让他们隐约能看清那团黑影的轮廓。 “像是船……”阿尔娜沉思，“幽灵船吗？” 雪豹甄可爱仰头对着三楼喊：“船长——有看清前面那团是什么玩意儿吗？” 楚流汐没好气的声音传下来：“没有。” 猫猫也跑到了船头，被司律抱起来，伸长脖子望了一会儿，也摇头，“看不清是什么，但是……” 顿了顿，猫猫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形容，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继续道：“我总觉得前面的海面是有点弧面的，有一点这样子偏斜。” 他一边说，一边张开两只爪爪比划，其余人勉强能理解他的意思。 不过好像也正常，毕竟地球是圆的。 大家凑在船头对着浓雾远方的黑影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等了十多分钟，眼前的黑影依然和最初看到的一样大，周围除了海水的声音便没其他动静，于是都散了。 反正楚流汐的船防御力绝对顶尖，就算有什么危险，也能扛一会儿。 楼船继续在浓雾笼罩的大海上航行，天海之间一片寂静。 太过安静的环境、轻微摇晃的船身、浓雾带来的昏暗，都让人逐渐昏昏欲睡，考生们纷纷上了二楼，各自进客房睡觉。 进了客房关上门的司律变成第二形态，在床上盘卧下来，尾巴往前一搭，把小猫咪圈在身躯中间。 猫猫两只爪爪在白狼的身躯上来回踩奶，把自己的困意踩上来了，便往白狼脖颈毛毛里一靠，一只爪爪搭在白狼嘴筒上，再把尾巴叠在白狼尾巴上，放松地睡觉。 船长室里，楚流汐喝着青提茉莉绿茶提神，看了一眼时间。 此时才下午五点多。 他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又从旁边的食物专用乾坤柜里取出一盒龙井茶糕。 轰隆—— 楼船突然剧烈一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楚流汐手里的茶糕摔回盒子里，二楼客房的考生们也都被惊醒了，迅速冲出房间到台子上查看情况。 只见船尾处一团火焰撞上了防御结界，熊熊燃烧着，明明被结界挡下，却依然燃烧不熄，整艘楼船看上去仿佛屁股着了火。 “这……”林翎一愣，“这是我的符箓！” 他下意识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火符，发现除了他先前对着雾里黑影轰出了一张，便没少半张符箓。 也就是说，撞在他们船尾的那团火，是一个小时前的林翎轰的。 安静半晌，司律轻声道：“莫比乌斯环。” 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猫猫之前比划的那个弧面和倾斜度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为什么破虚妄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这里的时空被扭曲衔接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他们看到的黑影并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未来时空里的他们。 所以他们永远不可能追上前方的影子——同一时空时无法存在两个相同的人。 他们也不能停下航行，否则，当未来和过去的自己在同一时空里相遇，未来的自己必然被时空规则抹杀，以维持时空的平衡。 如果不打破这个循环，他们就会回到原点，进行新一轮的死循环。 片刻的安静后，雪豹甄可爱抬起一只爪子挠挠脑袋，喃喃道：“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作为六号考场固定考生里的智商盆地，赛恩其实没太懂莫什么什么环，只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等。”司律道，“终点和起点衔接之处，是我们的突破口，我们只要打破衔接就好。” 司律说得轻松，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够棘手。 他们周围都是雾气和茫茫无际的海洋，毫无参考物，很难判断出哪里是终点和起点。 靠温绒的破虚妄恐怕不太行，毕竟现在是时空扭曲而不是幻象，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行诃摸出了一个竹筒，道：“我试试算一卦。” 司律常用的卜算工具是龟甲和骨币，行诃惯用的则是竹筒和白玉六壬骰。 正当他摇起竹筒准备卜卦时，在旁边沉思的阿尔娜忽然制止了。 “别，卜算终点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卜算寻找污染源的途径，按考场规则，你会受很大的反噬。”阿尔娜道，“我在学校有学过时空相关的魔法阵，或许我可以试试做一个道具……你们有时光流砂吗？” 时光流砂属于稀有材料，一般来说多用于空间类灵器的制作，比如他们的乾坤袋、行诃的木鱼，就用了时光流砂，有些阵术师也会用时光流砂布阵，调控阵内的时间流速。 巧了，他们没一个人是阵术系和炼器系，手里都没存时光流砂。 司律沉思了片刻，忽然抬手召出剑，并拢双指，手腕一转，剑嗖地飞向甲板某处角落。 一道蓝粉色微光突然从剑尖下闪过，落到船尾甲板上，现出人形。 二楼的雪豹“我焯”一声，探头往下边甲板望去，金色双眼圆溜溜，“蓝樱？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一开始就在了。”蓝樱露出无辜纯洁、楚楚可怜的微笑，“你们要时光流砂？我有哦。” 于是大家都直接把蓝樱偷渡的事情抛之脑后，接受了她成为队伍里的一员。 阿尔娜拿到了蓝樱提供的时光流砂，又掏出一盒子稀奇古怪的珠宝，直接在一楼大厅开始做道具。 甄可爱卧在旁边好奇地看阿尔娜鼓捣，温绒也看了一会儿，感觉时光流砂看久了眼睛好累，便扭头往司律肩上一趴，闭目养神。 半个小时后，埋头倒腾的阿尔娜终于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搞定！只要回到起点，沙漏里的时光流砂就会倒流，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停下来，破坏循环了！” 甄可爱欢呼：“你是天才！” 阿尔娜捧着沙漏美滋滋，“我是天才~” 司律轻笑道：“拿去给楚流汐吧。” 阿尔娜应了一声，上了三楼船长室，把沙漏交给掌舵的楚船长。 要监控的东西又多了一样，楚船长拉着一张漂亮脸蛋，哼了一声，把沙漏放在冰球黑水旁边。 就在阿尔娜把沙漏拿上去没多久，楼船前方的黑影消失了。 也就是说，这个方法是正确的。 考生们略微放下心来，只等回到起点那一刻。 楼船继续在静谧的浓雾海面上航行。 考生们都没再回客房，都在一楼客厅里等着，不知何时，他们身上的时钟全都失灵，时间的流逝越发难以察觉。 温绒没事干，便给他们检测污染值，挨个确认他们现在的污染值是否还在安全范围，偏高的就多灌一瓶抗污染药。 他们带的抗污染药有点多，反正到时候解决完污染源就要离开考场了，这些东西也带不走，能喝尽量喝，有猫医生兜着，也不怕副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楚流汐的声音忽然传到大厅里。 “到了。” 第122章 污染之源 楼船已经停下。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考生们都觉得这片空间确实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具体也说不上来。 他们都没多废话，迅速跑到船头甲板上。 船上所有人里，学过时空相关术法的人只有阿尔娜、司律和蓝樱三人，蓝樱学的侧重于阵法内外时间流速差，司律侧重于封锁空间，只有阿尔娜能真正在一片虚无中摸索到时空循环的节点。 阿尔娜站在船头甲板，左眼由绿转红，魔杖高举，紫红双色光芒交错缠绕在杖上，在杖首上方汇聚成一个巴掌大的魔法阵。 魔法阵旋转着，在光芒最盛时倏然直直升上高空，先是被浓雾掩盖，很快，魔法阵的光芒便穿透雾气，直直投落下来，将这一方空间笼罩。 阿尔娜低声用古老的语言吟唱魔咒，海浪开始变得汹涌，楼船在海浪中大幅度剧烈摇晃，仿佛要把船上的人脑浆子给摇匀。 天空的魔法阵里燃起熊熊火焰，一条巨大的银白巨蛇虚影在火焰中蜿蜒游动，抬头望去时，根本看不清巨蛇的全貌，只看得到浓雾间时不时出现的一截蛇躯。 阿尔娜这一脉的女巫，信仰的神明恰好是世界尽头掌管大地和时空的古神，银蛇即是古神的原形。 天空中，蛇影在浓雾间游动；海面上，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翻涌的巨浪间。 那个漩涡可太大了，四层楼高的翡翠楼船在漩涡面前小得像一条小黄鱼。 好在楼船的防御力是顶级的，楚流汐把防御结界全打开，挡下的巨浪的拍击，在漩涡的急流中勉强保持平稳。 狂风将阿尔娜的长发吹得翻飞飘扬，她将高举的魔杖往前一指，天空中的蛇影立即从魔法阵中扑出来，直直俯冲向漩涡中心。 哗—— 蛇影掀起一片巨浪和水花，阿尔娜喊道：“跟上去！” 船长室里，楚流汐早已操控着楼船，追在蛇尾后，一起冲进了漩涡里。 整艘船像是俯冲的云霄飞车，要不是考生们反应够快，迅速抓住周围的东西维持住平衡，恐怕都得摔成一团。 漩涡中心宛如隧道，随着他们俯冲的深度越来越深，周围的光线也飞快消失，几分钟后周围便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银蛇虚影和翡翠楼船是黑暗中仅有的光源。 极速俯冲还在继续。 环境污染值越来越高，周围的黑暗中反而出现了其他光源，借着光源看过去，便能隐约看到庞大的、奇形怪状的污染物身影。 那些污染物，随便一只便比当初上岸的透明水母还要庞大，但凡有一只能离开海洋，便足以对陆地上所有安全区造成毁灭性打击。 有一只巨大的冥河水母发现了他们，朝他们伸出了长长的触手。 就在楚流汐准备开启楼船的攻击阵法时，冥河水母的触手却穿过了他们，捞了个空——这里的时空是折叠的，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面上。 穿过冥河水母后，黑暗中又出现一个无比巨大的、长满肉瘤的鱼头，肉瘤中央裂开一条缝，露出眼珠，盯着楼船片刻后，便张开血盆大口啃了过来。 好在这条鱼也不在他们的时空面，一口啃了个空，转瞬便消失了。 漫长的漩涡隧道里，他们看到了千奇百怪的污染物，一开始还会被吓一跳，后面基本见怪不怪了。 已经恢复人形的甄可爱喃喃道：“这些玩意儿长得真自由，我的想象力都跟不上它们长相的创意。” 阿尔娜道：“我觉得我短时间内都不想再吃鱼了。” 俯冲持续了很久很久。 前方的银蛇身影逐渐变淡，最后只剩蛇尾还有一点光芒在指引楼船前进。 在蛇影彻底消失的一瞬间，楼船突然轰隆一下从俯冲的姿态重归平衡，天地倒转，周围也陡然一亮。 他们像是冲破了黑暗的覆膜，瞬间的落空感后，便进入到了更为广阔的空间。 这里的空间很不一样，一时间他们都分不清自己是在海底某处还是在一座岛屿上。 只见这一方特殊空间的灰白色虚空中，错落地漂浮着三四艘满是海草和青苔的破烂幽灵船、巨大残缺的鱼骨；前方的细砂地面上，耸立着一圈高大的嶙峋怪石和珊瑚丛，一个直径足足有三四百米的黑色肉球……或者说是心脏，在怪石和珊瑚丛的簇拥中静静悬浮，血管一样的黑色管道缠绕在心脏上，又往四周上空延伸，消失在虚无中。 心脏静静地流溢出乌黑液体，顺着管道流走，不知流往何处。 考生们发现，怪石和珊瑚丛的缝隙里，还堆积着数不清的渔网、各种金属和塑料制品、骸骨，不仅仅是鱼骨，连人类骨骼都有。 像一个堆积了上百年的垃圾场。 干净精致的翡翠楼船悬浮在虚空中，和周围格格不入，船上的考生们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怕惊动到什么。 哗啦—— 随着潮汐声荡开，一缕海风吹到楼船上，进化度还没达到100%的考生们在一瞬间完成了完美进化。 司律低声道：“污染源。” 那颗心脏就是污染源。 突然间，行诃捂着眼睛半跪下来，指缝间渗出了血。 “行诃！”站在旁边的林翎一惊，跟着蹲下来，下意识抬头喊道：“喵桑！” 在司律怀里的猫猫一蹬腿蹦了过去，落地瞬间化作人形，抬手虚虚拢在行诃眼睛前，掌中一团柔和的金光从行诃指缝里渗入他的双眼，给他治疗。 “我们恐怕……很难杀掉污染源，”行诃忍着疼，断断续续地说道，“那个污染源……也是进化源，或者说，它本身就是进化源，因为人类的所作所为，才……才变成了污染源。” 那些被人类制造出来的垃圾流入深海，因人类而死的海洋生物也沉到此处，垃圾、尸体、怨恨，日复一日地在此处堆积和盘桓，让原本纯粹的进化源逐渐被污染。 灾难便由此悄然开启。 深吸了一口气，行诃放下手，满脸血泪，眉眼悲悯，痛苦减缓后，嗓音也平稳了许多，听着越发沉重，“进化是它的馈赠，污染则是人类亲手种下的孽因，每一个进化者都欠它一份因果。在它的因果线里，享用了它的馈赠而得到进化的我们，无法对它造成任何致命伤害。” 阿尔娜若有所思：“难怪进化必定伴随污染。” “问题不大，”蓝樱冷静道，“进化者起不了作用，这不是还有三个无法进化的非人类考生吗？” 温绒、赛恩和洛伊，他们仨可没有享用过半点进化馈赠，自然也没欠进化源因果。 赛恩感觉压力有点大，下意识侧头看向阿尔娜，忽然大惊失色扑了过去：“阿尔娜！！” 哧—— 一道森冷剑光划过，炽热龙血飞溅，洒在阿尔娜的银色长发上。 把阿尔娜抱在怀里的赛恩一声不吭，应拥雪和韩轶当即拔剑出鞘，齐齐一个箭步上前，挑剑往赛恩身后劈上去！ 锵！ 一把剑横架住他们俩的剑，下一秒，楼船防护大阵启动，一道人影被驱逐出去。 飞出楼船的人影悬浮在半空，手里提着剑，墨绿双眸半垂着，透着冷漠无情的无机质暗光，一缕黑气贯穿他的胸膛，锁住心脏，而黑气的另一端，连接在后方的巨大心脏上。 那颗心脏，忽然开始缓慢跳动。 怦，怦，怦。 第123章 诛神(1) 楼船甲板上，温绒看着虚空中被进化源用一缕黑气相连的司律，明白过来为什么司律身上的污染这么难拔除，以及出发前司律为什么说要小心他。 他是进化源看上的容器，他身上污染不仅仅是污染，也是进化源打上的印记。 现在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司律，而是占据了司律躯壳的进化源。 巨大无比的心脏在司律身后缓慢跳动着，司律的狼耳朵和尾巴长了出来，显然他现在的污染值也超过了警戒线。 潮汐声里，响起一道嘈杂无序、一听便觉得仿佛自己耳朵灌了水、让人san值狂掉的声音。 [人类？哦 ……还是第一次有人类活着离开衔尾蛇海域，来到这里。] 那道声音说的不是人类语言，但他们每个人都听懂了它的意思。 [你们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正在给赛恩做治疗的阿尔娜呵呵一声，心说刚才你差点宰了我，司律都被操控着，现在还装模作样地问什么问？ 甄可爱也呵呵一声，“想要你死。” [死？]进化源没被激怒，也没觉得可笑，而是很认真地问，[死亡是什么意思呢？是像它们一样，意识从身体里消失，而身体从此腐朽吗？] 一缕黑气从心脏上伸出，像一条触手，扒拉了一下堆积在怪石和珊瑚丛里的骸骨。 [死亡的前提是拥有生命，即躯壳和意识，在你们的定义里，我是生命吗？] 考生们看着在这片空间里不知存在了多少亿年的心脏，心想：嗯……怎么不算呢？ [如果我也是生命，那对于汲取了我的力量而得到进化的你们而言，我似乎算得上你们的母亲？你们要杀了你们的母亲吗？] 考生们没有回答，总觉得虚空里仿佛延伸出无形的因果线，悄无声息地勒在他们四肢和脖颈上。 进化源继续问：[你们为什么想杀了我？因为污染？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污染来源于你们啊，你们人类才是真正的污染源，不是吗？] 污染源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点，有点像司律的声音，但更沙哑低沉，蛊惑的意味更浓，[你们想解决污染，就应该让人类消失啊……去吧，去将真正的污染源解决掉……] 潮汐声越来越大。 铮—— 一声满带金戈杀伐之意的弦声突然响起，潮汐声都被压下去，甄可爱他们也猛地醒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意识不知何时被进化源带着走了。 “污染是人类造成的，人类自己会想办法解决，”温绒自始至终保持清醒，蔚蓝双眼直直望着司律，“我们要解决你，是因为你想成神。” 正统神道基本都要走香火信仰那一套，在温绒他们的世界里，神道早已在末法时代被淘汰，修魔道鬼道都比修神道有前途。 但成为邪神就简单多了，只需要无尽的恐惧和痛苦。 可想而知，一旦进化源积累到足够的力量正式成为邪神，这个世界将会面临怎样的灾难。 温绒说完后，进化源便笑了起来，笑声嘈杂沙哑，像是从海沟最深处的尸体堆里翻涌起来的黏稠气泡。 精神强度最差的甄可爱目光变得有些空茫，旁边的应拥雪及时给她拍了一个清心符，帮她清醒回来。 [对，我要成神，我为什么不能成神？我在这里供养了亿万生命进化，除了我，谁有资格成神？！] 温绒喊道：“阵启！” 一直站在人群后的蓝樱手中玉如意亮起北斗七星般的星光，这片空间的上方同步亮起北斗星光，空间被阵法封锁。 与此同时，进化源心脏猛地泵出一股黑雾，被操控的司律一剑劈向楼船。 ——刚才那些大段大段的废话，都是双方拖延时间的手段。 进化源想进一步操控司律，温绒他们在悄然布阵。 蓝樱的阵法借助这片空间的特殊性，将进化源与外界隔离，短时间内，进化源无法抽取外界污染物的力量强行成神，也无法将自身的污染泵出去。 “但我支撑不了多久，”蓝樱捧着玉如意，飞快喝了一瓶抗污染药，“速战速决。” 说完，她便原地消失，身影和气息完全藏匿起来。 应拥雪和韩轶首先冲上前去，一左一右，双剑劈出交叉剑光，把司律那一剑挡了下来。 相撞的剑光在空中爆开，两道身影从剑光后冲出来，默契地一起朝司律进攻。 青梅竹马小情侣的默契堪比有心电感应的双胞胎，应拥雪主攻，韩轶便给她打辅助，当她的盾和诱饵。 两人一攻一防，浑然一体，在司律面前完全不落下风。 三道人影不断交错翻飞，森冷剑光如同雷雨前夕不断游窜的雷蛇，急促而铿锵的清越剑鸣比暴雨更加急骤猛烈，打得战圈之外的人观战都观得压力倍增。 楼船甲板上，温绒还在继续给被反噬重伤的行诃做治疗，阿尔娜刚给赛恩治好后背上深得见骨的剑伤，此时正在给san值持续下跌的甄可爱灌魔药。 洛伊拉开弓，金光箭尖对着虚空中打得激烈的人影，好半晌都没能放箭。 根本对不准。 “既然对不准司律，那就打辅助。”楚流汐从船长室跳到甲板上，怀里抱着琴，冷静地指着进化源本体，“射它。” 洛伊沉默片刻，再三对比了一下进化源和自己金箭的大小，“我觉得我的箭在它面前就像蚂蚁面对成年大象。” “蚁多也能咬死象，射！” 于是洛伊嗖地放箭。 金箭没入进化源本体，就像一根针落进大海，毫无声息。 洛伊没有停歇，继续对着进化源放箭，偶尔突然改个方向，对着混战的三道人影中放一记冷箭，给司律打个岔，让即将落入下风的应拥雪和韩轶趁机扳回一城。 这里到底是进化源的主场，渐渐地，应拥雪和韩轶明显有些后继无力，司律反而越打越凶狠，好几次差点压着韩轶直接把应拥雪一剑劈了。 进化源在汲取他们的力量，作为进化者，应拥雪他们根本无法阻止这强制性的反哺。 但洛伊持续不断地金箭似乎也起了作用，每当应拥雪他们出现破绽，司律即将劈出致命一击时，总会在最后关头诡异地停顿一下，韩轶便抓住司律停顿的那一秒，把应拥雪从他的剑尖下带走，重新发动攻势。 司律的自我意识还在，他还没有完全被进化源操控。 第三次停顿失手后，进化源的怒意也上来了，巨大心脏跳动频率加快了些许，周围升腾起大片大片的黑色雾气。 司律的左眼巩膜由白转黑。 第124章 诛神(2) 这时，温绒和阿尔娜的治疗也完成了。 应拥雪和韩轶借着剑势滑身后退，行诃和傀儡甄颜立即飞上前，接替他俩继续和司律打。 半空中，行诃召出降魔杵，抡圆胳膊朝司律脑袋砸去。 当头棒喝！ 铛—— 降魔杵砸在横挡的长剑上，被稳稳架住。 司律横剑抵着降魔杵一挥，将降魔杵往旁边拨去，恰好撞开甄颜甩上来的链刃。 行诃顺势手腕一翻，将被拨开的降魔杵从背后换到左手，再次往前横抡，逼得司律往后仰去。 和尚步步紧逼，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司律留，双手将降魔杵舞得虎虎生风，残影几乎化成两朵金光灿灿的莲花。 无厄寺的佛修虽说慈悲为怀，修习的棍法却大开大合、至烈至刚。 用最悲悯的表情，下最狠的手。 司律被逼得向后滑退，忽然侧身往旁一翻，一条链刃从他身后劈下来，呼啸鞭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劈向了他前方的行诃。 铛—— 行诃穷追猛打的攻势骤然一顿，横着降魔杵挡住差点当头抽在他脑袋上的链刃，眼里浮现出一丝疑惑。 甲板上，险些误伤队友的甄可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重新操控甄颜挥起链刃，暴风骤雨一般朝司律抽下去。 司律灵活地游走翻飞在链刃残影之外，身体一旋，拖曳着寒芒残影的剑猛地劈向逼近的行诃，被行诃挡下后，又迅速借力从他头顶上旋身翻过去，追在他身后的鞭风又一次扑在行诃面上。 和尚立即抬手掐诀，金光幻化的一尊古钟眨眼成型，将他笼罩在钟内，收势不及的链刃和司律反手刺来的剑锋同时撞在金钟上，铛的一声浑厚钟声，金钟内的行诃都感觉胸口气血翻涌起来。 行诃：“？？” 楼船甲板上，靠着韩轶喝抗污染药的应拥雪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这什么狗屁默契……” 看得人血压都起来了。 行诃和甄颜的攻击都极为迅猛，行诃刚猛暴烈，甄颜迅疾多变，明明都很强，偏偏一搭档就拉胯，甄颜的链刃好几次都被司律引到行诃身上，把行诃的攻击岔过去。 很快，行诃和甄颜便在司律面前落了下风，身上多了不少纵横交错的剑痕。 温绒正在给应拥雪治疗，她的污染值有点高，脖颈和四肢都长出了少许雪白羽毛，把污染值压到70%以下后才缓缓消失。 温绒呼出一口气，侧头看向旁边正在埋头画符的林翎，“符画好了吗？” “没有，”林翎头也不抬，专心地在一片拇指大小的玉片上篆刻符文，额头上满布细汗，唇色也有些苍白起来，“最快十五分钟。” 温绒便没再催，继续给应拥雪清理污染值。 虚空中，局势已经一面倒，司律的剑光反过来把行诃逼的步步后退，甄颜的链刃他看都不看便能通过风声侧身躲开，行诃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越战越强的司律，还有时不时被带歪的链刃。 行诃抡向司律的降魔杵再一次被链刃拖住，甄颜刚要把链刃松开收回，司律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游到行诃面前，一剑刺下！ 行诃当即反手挑起降魔杵尾端，硬是拽着缠在降魔杵上的链刃一挥，锵的一声把司律的剑拍到一边去，甄颜都被拽了个趔趄。 而此时，行诃中门大开，身前几乎毫无防御。 司律左手并指化剑诀，直指行诃心口！ 行诃当即含胸后缩，疯狂后退，周身凝起金光，但不等金光化钟，司律的指尖便已经穿过金光，点在行诃心口。 “行诃！” “和尚！！” 时间仿佛被延长，在惊呼声、风声和潮汐声里，行诃的身影像断翅的鸟，重重坠下，甄颜手中链刃此时才得以收回，被司律一脚重踹，也跟着往下坠落。 甄可爱飞快上前半步，双臂张开，傀儡丝收束，坠落的甄颜在半空中卸去力道，如燕归巢般回到她体内。 而行诃则是被洛伊接住，捞回甲板上，温绒和阿尔娜迅速上前查看情况。 令人诧异的是，司律那一指并没给行诃造成致命伤害，只划破了衣襟，在行诃胸膛上留下浅浅的血痕。 行诃按着胸口喘息，摇头道：“我没事……进化源没能完全控制司律，它发挥不出司律所有的能力。” 司律的难缠之处并不仅仅在于他的剑法，而在于他什么都会一点，道、佛、鬼三修，三个领域的法门切换自如，用得极为灵活丝滑，窥天机的天赋也让他能轻易计算出对手的下一步攻击，及时做出应对。 但打了两轮车轮战，司律施展出来的只有基础剑法，连剑阵都没用出来。 完美进化还拥有进化源力量的司律，但凡用出他最擅长的七杀诛魔剑阵，刚才应拥雪和韩轶都回不来了。 虚空中，司律静静悬浮着，俊美的脸没有半点表情，手中的剑却在不断颤抖嗡鸣，身上笼罩的黑光像呼吸灯一样时弱时强。 很快，巨大的心脏再次重重一泵，一束更加浓郁的黑气流入司律后心。 怦！！ 黑光猛然一涨，再也没消退下去，司律闭着眼微微颤抖了一下，再次睁开眼时，双眼都已经被染黑。 进化源已经完全进入到司律的躯壳里。 [这具身体，倒是意外地让我满意。] 进化源的声音从司律身体里传出，它还不会用人类的躯壳发声，又或者说，不屑于用人类的语言和声音。 温绒抿着唇，再次侧首看向林翎，给他喂了几颗回灵丹，“真的不能快一点吗？” 林翎的唇缝间已经隐隐有血迹渗出，吃了回灵丹后脸色好看了一些，刻玉符的手依然很稳，没有中断，“不能。” 这时，一直藏匿行踪的蓝樱忽然现身，落到甲板上，一边就着抗污染药吃回灵丹，一边微微喘息道：“外头有很多大型污染物在撞结界，我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帮你！”阿尔娜立刻抬手召唤魔杖，直接从甲板跳下去。 赛恩紧跟着跳了下去，身躯在半空中化作赤红巨龙。 阿尔娜一落地，便将魔杖往地上重重一插，抬起双手，张开手掌虚虚笼罩在杖首两侧，整根魔杖上镶嵌的宝石都开始发出紫色光芒，光芒连接成线，顺着魔杖往下延伸，眨眼之后，一张巨大的紫红渐变魔法阵便以阿尔娜为中心迅速延伸成型。 摇摇欲坠的空间封锁又加了一层保险。 阿尔娜在魔法阵中不能中断魔法的维持，巨龙落到她身后，守卫着她。 蓝樱深吸一口气，身影再次消失。 虚空中，进化源也终于适应了人类的躯体，黑绿双眼看着翡翠楼船片刻，冷不丁抬手一剑劈去！ 轰！！ 黑色剑光轰然劈在楼船的防御结界上，整艘船剧烈摇晃。 林翎都差点刻错一笔。 好在楚流汐把楼船所有的能源都用在防御阵法上，这一剑还劈不开楼船的结界。 楚流汐抬手按在护栏上，飞快稳住楼船，余光里有什么白色的影子嗖地窜向空中，他立马反应过来，横琴在前，抬手一扫琴弦。 铮—— 琴音化做无形利刃破空而去，嗖嗖地向“司律”飞去。 适应了人类身躯的进化源掌握了司律的剑法，挑剑连挥，轻而易举地把音刃一一挡下，看着冲上来的温绒，不避不让，一剑劈上去！ 锵—— 两道冷光划过，撞击出清脆金属声，温绒双手握着刀柄，抵着“司律”的剑往前压刀，感觉到对方剑上同样压过来的力道，冷不丁卸力往后下腰，引着剑从上方横划半圈，反手划向“司律”脖颈！ “司律”后仰避开锋芒，拧腰旋身一腿扫向温绒的脑袋，一声弦音炸响，虚空中骤然出现七根琴弦幻影，挡在他的腿和温绒之间。 “司律”仿佛一腿踢了块沉重木板，温绒趁机拧腕挽刀，森冷刀光再次绞向“司律”面门。 刀剑相逼的铿锵声里，冷光残影几乎交织成网，将两人笼罩。 温绒的力气不如“司律”，但每一次“司律”的重击都会被楚流汐的弦音化盾挡下，而温绒也会用最猛烈的刀势对“司律”步步紧逼，让“司律”不得不集中所有注意力去应付他，这时楚流汐的音刃便会以最刁钻的角度从温绒身后闪现，抓住机会劈向“司律”。 温绒和楚流汐的默契虽说不如应拥雪和韩轶，但绝对比刚才行诃和甄可爱配合得好一百倍。 楼船甲板上，对着进化源本体射箭射到差点虚脱的洛伊正喝着阿尔娜提前留下的魔药仰头观战。 应拥雪的状态好了很多，面无表情道：“同样是近战和远程搭档。” 后半截话没说出来，但甄可爱感觉到膝盖中箭。 “嗯……我觉得真应该把这一幕拍下来，”甄可爱岔开话题，头顶上的半圆雪豹耳朵掩饰尴尬一般抖了抖，“从没见过司律用剑用得这么菜的时候。” 进化源虽说完全降临到司律的壳子里，但并没能百分百掌握司律的能力，哪怕是剑，也只是“会用”，跟“用得好”是两码事。 不够精妙的剑法被温绒和楚流汐屡屡抓住破绽，“司律”身上出现了不少刀痕，脸颊上残留着音刃划过的血痕，被温绒一指截脉的肢体也逐渐感觉发冷、轻微僵硬。 地面上，阿尔娜还在魔法阵中央全力维持空间封锁，有赛恩在身后保护，她还能抽出一分精力去观战。 发现每一道被“司律”躲过的刀光和音刃都劈在后方的巨大心脏上时，阿尔娜突然明白了什么，喊道：“赛恩！毁了它！” 不需要多费半个字，赛恩便知道阿尔娜指的是什么，张开翅膀凝结全部力量，汇聚成最炽热的龙焰，喷向巨大心脏。 赤红火光几乎照亮整个封锁空间，温度都明显上升许多。 赛恩全力喷出的火球砸在巨大心脏上，恰好撞在被洛伊射了上百箭才射出的缺口上。 龙焰引爆了洛伊铺垫的每一支金箭，轰隆一声，巨大心脏上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痕，金光和龙焰从裂痕内迸出，迅速遍布整个心脏，不多时，那颗巨大无比的心脏便被净化金光和龙焰吞没。 进化源愕然。 虽然它现在已经降临到司律身上，那颗心脏是空壳，即使烧了炸了也对它没太大影响。 但那到底是它的本体躯壳，就算它不要，也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你们这群……”它的怒意翻涌咆哮，周身的黑光几乎凝结成实质，整个空间的海浪声也变得震耳欲聋，“不知感恩、罪该万死的渎神者！！” 第125章 诛神(3) 暴怒的“司律”猛地挥出一刀极为凶悍的巨大黑色刀光，楚流汐的音刃和弦音化盾顷刻间被碾压粉碎，温绒立刻闪身避开，刀光势如破竹半刻不停地朝楼船方向劈去，半途中分裂成两道，一道重重劈在楼船的防御结界上，一道劈向维持魔法阵的阿尔娜。 此时，空间外的污染物已经多得可怕，阿尔娜在魔法阵中一步都不能动，赛恩咆哮一声冲向刀光，一身龙焰化作他的盔甲，硬生生将黑色刀光撞散在半空中！ 红龙砰地坠落下来，砸在魔法阵中，迸溅的龙血和龙焰没有半点浪费，尽数赋予魔法阵力量。 楼船的防御结界砰地碎了好几个，整个楼船剧烈晃动。 天摇地动间，林翎忽然蹦了起来。 “我画好了！”他跑到船头，黑色斗篷在烈风中翻飞，秀气的娃娃脸白得几乎发青，唇角鲜血滴落，拼尽全力把手里的东西往空中扔去，“温绒——” 玉色流光从甲板飞出，温绒第一时间折身飞向楼船，伸手去抓玉色流光。 “司律”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凭直觉也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当即一剑刺向温绒！ 几乎所有还有余力的考生都在此时动手阻拦。 行诃抬手掐诀，金光幻化成拈花佛手瞬间挡在“司律”和温绒之间。 楚流汐弦音铿锵，十多条琴弦虚影出现在“司律”周围，缠上他的身躯。 然而在金光和弦影成型的那瞬间，“司律”的身影原地消失，瞬息间出现在温绒身后。 空间跳跃。 温绒伸手去抓玉色流光，后背完全暴露在“司律”面前，毫无防御。 “司律”一剑刺下！！ “温绒！！！” “温绒！！！” 嗖—— 长剑忽然一歪，擦着温绒耳边刺下去，剑锋斩断几根发丝，却没伤到温绒半点。 此时，温绒已经把林翎扔来的玉符稳稳抓在手里，立刻反身撞向“司律”怀里，在对方无法控制身体的那一瞬间，反手一刀捅进他的心口！ 刀上寒意灌注进他的胸腔里，只一瞬便涌遍四肢百骸，周身黑光狰狞扭曲，进化源的黑色虚影仿佛要从司律身体里逃离，却被这一刀死死钉在司律体内，越是挣扎，伤势便越重。 这一刀，其实是司律的提示。 在刚来到这片空间，听到行诃说出进化源的来历时，司律便明白进化源最棘手的地方在于每一个进化者都欠它因果，它可以随时降临到任意一个进化者身体里，每一个进化者都是它的退路。 于是作为首选容器的司律在感觉到进化源开始夺取他的身躯控制权时，完全没有抵抗，而是任由进化源操控自己，又竭尽全力在被控制时保持清醒，在每一个关键时刻干扰进化源，让它的控制不那么得心应手。 屡次失手后，气急败坏的进化源便会选择从本体心脏里离开，完全降临到司律身体里，以加强对司律的控制。 在行诃和进化源战斗时，司律便已经悄无声息地对进化源完成反向封锁，把进化源锁死在自己身体里，斩断它的退路。 司律对着行诃心口点的那一指，便是他给温绒的提示。 那时，他的眼睛是望着温绒的。 温绒接收到了他的提示，和楚流汐一起发起第三轮车轮战拖住时间，估算着林翎应该画好替死符时，又给其他人发出暗示，让他们摧毁进化源本体壳子。 后续发展都在计划中，那颗心脏被摧毁，进化源被激怒，温绒拿到了林翎拼尽全力刻好的最高品级的替死符，自己暴露破绽引进化源进攻，抓住司律干扰进化源的那一瞬间，一刀捅进了进化源的弱点。 一切都仿佛静止。 温绒不受进化源因果，他那一刀给进化源造成的伤害是必死的。 狭窄刀身的寒意把进化源冻结，司律身上出现了黑色重影，双眼的漆黑也在慢慢往下退。 冰层碎裂的声音在司律身躯每一个角落里响起。 司律的呼吸都停顿了好久，唇间不断涌出黑血，没多久，血迹便由黑转红。 温绒握着捅进他胸口的刀，一动不动，呼吸有点抖。 司律的双眼里逐渐浮起笑意，令温绒熟悉的目光回到他眼底，被血染红的唇扬起温和斯文的笑容。 “好痛啊，猫医生……” 虚弱、温柔又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司律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明亮昳丽，双眼里波光潋滟，仿佛有什么掩藏不住的东西在汹汹翻涌。 他手里的剑消失，身体向前，往温绒靠近，毫不在意那把刀捅得更深，已经完全贯穿自己的胸膛。 温绒嗓音都在发抖，“你别乱动！” 司律缓缓抬起双手，捧着温绒的脸庞，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这一刀真的很痛。 但他想记住温绒给他的痛，记住温绒此时的模样。 笼罩着司律的黑光像雪糕融化的巧克力外壳，很快往下流淌，进化源的气息彻底从他身体剥离。 温绒此时才把长刀召回，手中玉符按在司律身上。 替死玉符立刻发挥作用，温润玉光流淌到司律周身，玉符本身逐渐从温润白玉往粗糙石板的模样转化。 此时，空间也在飞快坍塌。 司律捧着温绒脸颊的双手缓缓滑落，整个人往下坠去，温绒立刻俯身飞上前，抱住他的腰。 【通知：检测到污染源受到致命伤害，即将消亡，考生司律、温绒、楚流汐……等人已完成第三题，考场即将关闭，传送将在十秒后开启。10、9、8……】 高耸庞大的怪石和珊瑚丛陆续坍塌，整个空间都在剧烈摇晃，甲板上的楚流汐飞快把在船外的阿尔娜和赛恩接回来，操控楼船去接温绒和司律。 温绒抱着重伤失去意识的司律不断下坠，银白的长发飘扬飞舞着，温绒望着司律惨白的、血迹斑驳的脸，感觉那一刀的寒意好似也捅在自己心口。 好难受。 轰隆—— 最高最大的怪石坍塌，压在被龙焰焚烧掉大半的巨大心脏上，人间镜的传送恰在此时抵达，把考生们接走。 轰隆隆—— 坍塌还在持续，珊瑚丛中，一只浑身冒着黑光的灯塔水母静静挂在珊瑚上。 那是濒死的进化源。 本体躯壳已经完全焚毁，虚弱的进化源回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它躺在珊瑚上，意外的平静，望着从衔尾蛇海域游来的污染物身影，想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真疼啊…… 轰隆！！！ 最后一座怪石坍塌，这一方空间彻底封死，成为进化源的陵墓，再也没有人能涉足。 这里是世界的起点。 这里也是这场进化与污染的终点。 第126章 愤怒猫猫球 考场外。 六号考场的考试已经结束，其他考场还在收尾，但其他考场的精彩程度在六号考场面前黯然失色，哪怕六号考场的直播已经关闭，观众们依然沉浸在那场大战带来的亢奋中。 诸葛娴笑道：“这一回，六号考场依然遥遥领先，司律他们是所有考场里唯一闯过衔尾蛇海域，抵达世界起点并成功消灭污染源的考生。窥天机这项能力，委实强得可怕，不过也看得出来，要是命不够硬，还真镇不住。” “当然，其他没能开启隐藏剧情的考场也有精彩之处，比如一号考场秦弦不仅让所有安全区存粮无忧，还发展出了进化时代新农业；九号考场陶夭夭成立了特别医疗组，研制出新型抗污染药，虽然不能根除污染，但也给了进化者们一道强力保障，让人类不再畏手畏脚。三号考场菲尔修斯研究出基因强化剂，大幅度增加新生儿对污染的抵抗力和进化成功率，这样一代一代地优化下来，或许未来某天，再也没有人类会因进化失败沦为污染物。” 点评了其他考场的几个表现优秀的考生后，诸葛娴感慨道：“寻一线生机，于废墟上重建，这一届的同学们，真的优秀得超乎我的想象。不知道其他年级的小同学们看到学长学姐们的表现，会不会有压力呢？” 正经的点评说完，诸葛娴便无缝切换了娱乐八卦模式，点开回放，截取一些有意思的片段。 “应拥雪和韩轶不愧是青梅竹马，他俩的默契配合真的非常丝滑，赏心悦目。对比之下，甄可爱和行诃的配合就有点惨烈了，或许是甄可爱比较适合单兵作战，希望甄可爱出来后能多敲木鱼让行诃原谅她。温绒和楚流汐的配合也很不错，会给对方创造机会，这里要特别夸一夸温绒下手的果断和精准，即使面对的是队友，刀子该捅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捅下去。然后司律这是……嗯……” 看着玄光镜屏幕上司律不顾被刀贯穿胸口也要亲一口温绒，诸葛娴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啧，就差指指点点了，“简直像什么古早虐心偶像剧，但有一说一，确实挺精彩的。司律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不过他们接下来还有考试，大家可不要打扰到他们哦~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到吧！” “好了，现在最后一批考生也已经离开考场了，因为要剥离考场留在他们身上的痕迹，他们还得在人间镜里多呆一会儿，大家请不用担心。等主考官忙完考生的事情，就会发布本场考试的分数排名。第四场考试到此圆满结束，我们下期再见！” 直播间关闭，观众们转而到论坛的毕业考灌水专区聊天。 司律伤势有点重，留在人间镜里的时间比其他考生都长，出来时广场上也没什么人了。 他习惯性先找温绒，左右看看，发现一只猫猫飞快跑到广场边，抬起爪爪，重重一巴掌拍在校内专用代步平衡车上，激活平衡车后跳上去坐好，呼地一下就窜出好远了。 看得出来，小猫咪很生气，气得一身雪白毛毛都格外蓬松，坐在平衡车上的背影圆墩墩的。 司律轻声失笑。 “你还笑得出声啊？” 甄可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司律回过头，看到甄可爱无语的目光，温和道：“你不回去休息吗？” “刚才在陪咪酱等你出考场。”甄可爱没好气道，“咪酱都要气坏了，你不去哄哄，在这儿笑个锤子？” 司律沉吟片刻，问道：“我现在能去吗？万一他看到我更气了怎么办？我总觉得他现在不是很想看到我。”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惹过他生气。” “但你小时候不是经常惹你妈妈生气吗？” “咋？你把咪酱当妈啊？” “……” 一阵沉默之后，甄可爱翻着白眼走了，司律也笑不出来了，皱着眉站在原地沉思。 另一边，载着生气猫猫球的平衡车已经到了宿舍区，停在小猫咪的单人院子前。 猫猫跳下车，跑回院子里，扑到大型猫爬架上挥着爪子狂挠一气。 温绒是真的很生气。 他当然知道司律以自身为诱饵和牢笼引进化源入瓮是最好的破题方式，除了司律，还真没几个人能扛住进化源的控制，在关键时刻干扰进化源。 行诃或许能扛得住，但他做不到司律这样步步为营、精心设局捕杀，和尚的心眼没司律多。 但理解司律的做法是一回事，生气又是另一回事。 看到司律被一刀贯穿胸口、浑身浴血时，温绒只觉得自己也一阵阵发冷，甚至有些耳鸣，等离开考场、重归安全环境后，那些惊惶尽数退去，只留下些许痕迹，怒火倒是噌噌噌地暴涨。 超气！ 为什么气？猫不知道，可能是气司律一声不吭就以身涉险，也可能是气司律中刀后还瞎瘠薄乱动让伤口更深。 反正就是超！生！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猫咪嗷嗷大叫着殴打猫爬架，打了一通，在原地来回踱步，感觉还是超生气，又愤怒地继续对猫爬架拳打脚踢。 气死猫了！气死猫了啊啊啊啊！！！！ 揍了一会儿猫爬架，温绒的怒火勉强发泄掉一点点，忽然听到院子外有人喊他。 “绒绒。” 猫猫停下爪子，扭头看去，看见恢复了黑发的司律站在院门外，那张俊美矜贵的脸看上去气色还可以，身上也干干净净没有血迹。 温绒刚消了一点的怒火再次哐哐往上窜，整只猫都炸毛了，直接扭头咻地跑回房里，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司律碰了个壁，便又给温绒打了电话，被拒接，院子的结界也把他拒之门外。 他在门外徘徊好久，见温绒确实还不想搭理他，只好叹着气先离开了。 屋里，猫猫在客厅沙发上咬着枕头一角疯狂甩来甩去，一扬脑袋把枕头甩飞啪一下砸在地上，忽然跳到窗前，猫猫祟祟地透过窗帘缝隙看一眼司律是不是还在外头。 见司律还在，他又扭头跳到弧形猫抓板上，挥着爪子狂挠一通，无比耐挠的特制猫抓板都差点被他挠裂开。 撒气撒累了，他才在猫抓板上卧下来，也不管司律还在不在外头，埋头气咻咻地睡着了。 睡梦里，爪爪还时不时对着空气狠狠挠一下，含糊不清地咪咪呜呜，仿佛在骂人。 第127章 突击采访(1) 司律把温绒惹炸毛了。 这一消息飞快在六号考场的固定考生们之间传遍，大家什么也不说，就揣着手看热闹。 回来当天司律便吃了个闭门羹，晚上再去找，猫猫也还是没理他。 恰好路过看到的楚流汐特地把司律从联络黑名单里放出来，发了一串嘲笑后又立马扔回黑名单里。 第四场考试结束的第二天，考生们都在懒洋洋地休息。 应拥雪在自己院子的客厅里用投屏看她和韩轶联手打司律的那段考场录屏，反复拉回进度条、复盘剑招。 她正认真复盘时，韩轶从厨房走出来，把手里的一大碗新鲜果切放在应拥雪跟前的茶几上，道：“赛恩有事找我，我出去一下。” “赛恩？”应拥雪有点纳闷，她印象里韩轶和赛恩在考场好像没多少交流的样子，不过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回来的时候帮我买杯奶茶，还有糖炒栗子和摇滚土豆。” “好。” 韩轶换了鞋，便出门往约好的地点去了。 其实韩轶心里也挺纳闷的，他是剑修，赛恩是西方巨龙，在考场里也基本0交流0配合，他实在想不出来赛恩找他有什么事。 福林加斯的师生住在客峰，和学生单人住宿区相隔不算远，就间隔了一个食堂。 韩轶踩着平衡车，穿过林荫道从宿舍一路滑行到食堂，便看到赛恩已经在食堂大门对面树下的石椅上坐着了。 他滑过去在赛恩面前停下来，直接问道：“找我什么事？” 赛恩把手里的肉类零食大礼包递给他，目光有点发飘，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小一点，“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你，这个是谢礼，你先拿着。” 韩轶觉得眼前的赛恩怪忸怩的，有点ooc，但还是接过了零食大礼包，微微颔首示意他尽管说。 赛恩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偷听，才说：“我听说你和应拥雪是青梅竹马是吗？你们是几岁认识的啊？” “五岁。” “啊……比我和阿尔娜认识得还早。”赛恩挠挠头，“那，你是怎么和应拥雪谈恋爱的呢？” 韩轶：“？” “就是……你是怎样追到应拥雪的啊？”赛恩明显不好意思起来，“你是怎么让她答应当你女朋友的？” 韩轶懂了，赛恩想追阿尔娜，但因为从小就认识，实在太熟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改变关系。 ……巧了，他也不知道。 韩轶和应拥雪当初是同一家孤儿院的孩子，他是五岁时父母双亡被送来的，而应拥雪则是从小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应拥雪打小就脾气冷、人狠话不多，他刚来时被孤儿院里的小霸王欺负，应拥雪路过看到直接帮他揍了回去，于是他从此成了应拥雪的小尾巴。 后来他俩无意间在一所小学里遭遇鬼打墙，运气好被司昀校长捡到了，应拥雪根骨好、天赋佳，便被司昀校长收了当徒弟，而韩轶没能拜入司昀门下，但因为他的命格恰好能压一压应拥雪过轻的八字，于是也被收养了。 他俩一起离开孤儿院，一起到新的环境里学习、修炼，韩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应拥雪，也不知道应拥雪是怎么喜欢自己的，总之，十六岁时他鬼使神差亲了应拥雪一下，然后应拥雪亲回来，就……谈上了。 面对赛恩的问题，韩轶蹙眉沉思半晌，才不太确信地说：“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自然而然……？”赛恩重复了一遍，目光茫然，“完全没有仪式吗？” 韩轶也开始茫然：“需要仪式吗？” 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的茫然。 赛恩感觉自己问了个寂寞，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和韩轶道了谢，起身跑去食堂觅食了。 韩轶也进了食堂，买了两杯奶茶，又拐到另一边去买糖炒栗子和摇滚土豆，想了想，又顺便买了甜辣鳗鱼丝和麻辣牛肉干，拎着一堆东西回了宿舍。 他和应拥雪都住的单人院子，而且是紧挨着的。 韩轶出去的时间不长，回来时应拥雪还在复盘，原本她并不打算问韩轶什么，但看到韩轶皱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赛恩想追阿尔娜，所以找我去问问。”韩轶一边剥栗子，一边把他和赛恩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应拥雪，最后皱眉道：“我好像从来没有给过你追求的仪式，要不要补上？” “怎么补上？先分手然后你追我然后我再答应？”应拥雪吃着摇滚土豆，对所谓的仪式感无动于衷，“算了吧，麻烦。” 看得出来应拥雪是真的不在意仪式感以及嫌麻烦，韩轶便不再乱想，喝了一口应拥雪递过来的奶茶，把手里剥好的栗子仁放在干净的空碟子上。 —— 上午十点半，闲着没事干的玄门观众们忽然收到一条直播间开播通知。 不到十秒，直播间里唰唰唰涌进一群人。 “观众朋友们上午好~”诸葛娴穿着一身白紫色系的休闲运动装，笑盈盈地踩着平衡车在校内山道上滑行，麻雀模样的摄像机在她身边悬浮，“哎呀，今天是临时开播，没有提前通知大家，居然还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人，看来我们联赛直播的人气真的很不错。” “为了感谢大家对联赛直播的支持，今天我特地应广大观众朋友的要求，来突击采访几位热门考生，先采访谁完全随机，主打一个就近原则。让我们看看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是谁呢——是甄可爱。我们去看看吧！” 甄可爱的院子是很现代化的小洋房，粉墙蓝顶，周围种着一圈蔷薇，庭院里有小水池、花架秋千、修剪成猫爪模样的绿植，看上去就很童话很可爱。 诸葛娴过去按了门铃，“甄可爱在吗？老师来突击采访啦！” 很快，傀儡甄颜便从小洋房里飘出来，把铁艺大门打开，接诸葛娴进客厅。 诸葛娴在客厅沙发坐下来时，甄可爱才匆匆从二楼跑下来，穿着一身很日常的jsk小裙子，头发扎成丸子头，头绳带着猫爪珠子，连拖鞋都是猫爪款式。 “诸葛老师好！”甄可爱打了声招呼，到冰箱里拿了两杯饮料，“我从来不自己泡茶，所以麻烦诸葛老师和我一起喝奶茶啦！要茉莉奶绿还是白桃乌龙奶茶？都是七分糖。” “茉莉奶绿谢谢。”诸葛娴笑盈盈道，接过甄可爱送上的奶茶，打量了一下客厅的装潢，“看得出来可爱你是真的很喜欢猫咪呢。刚刚在上面干什么呢？” “带阿尔娜一起打游戏。”甄可爱在诸葛娴对面坐下来，好奇地问道：“这次突击采访会采访谁啊？” “你们六号考场的几个固定考生，以及秦弦、陶夭夭。”说着，诸葛娴便摸出了手机，“虽然是采访，不过现在是娱乐模式，不用太紧张——虽然我看你也完全没有紧张的样子。让我看看观众朋友们有什么问题是想问的。好，一号观众想问，你看上去和司律很熟悉，是不是认识了很久？” 甄可爱点头，“对，从小就认识。我随母姓，我爸姓司，是司律的远房大堂哥。” 第128章 突击采访(2) 甄可爱在学校里从来不提及自己的家世，于是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的来头也不小。 她的母亲是当前玄门第一傀儡师，但因为实在不会教人、耐心很差，没在问道学宫任职。而她父亲则是司律的远房堂哥，奶奶又是东海楚家的旁系。 简单来说，甄可爱同时有司、楚两大玄门世家的血脉，关系有点远，但逢年过节也会走走亲戚。 诸葛娴作为问道学宫的教务处主任，其实是知道甄可爱的家世的，并没有惊讶，捧着奶茶喝了一口，问道：“那你在司家会喊司律叔叔吗？” 甄可爱顿时撇嘴，“修道之人寿命长，同龄差辈很常见，所以我们都各论各的。” 诸葛娴笑着划动手机屏幕，选下一个网友的问题，“上一场考试里，你在蜀中基地遇到变异蘑菇陷入幻觉时，明显能看出你的本命傀儡已经有灵。请问你是用什么给本命傀儡赋灵的呢？” 一说到本命傀儡，甄可爱便明显有些得意起来，“我的十分之一灵魂。这个赋灵法可是连我妈都不一定能做到哦~” “我记得用人的灵魂给傀儡赋灵是禁术，”这下诸葛娴倒是真有一点点讶异了，“但你用的是自己的灵魂，好像也不算违禁……令堂没揍你吗？” “揍了啊，但赋都赋了，还特别成功，能拿我怎么办？” 诸葛娴又挑了几个适合的问题，采访得差不多了，便离开甄可爱的小院子，往下一个考生的宿舍去。 下一个考生是楚流汐。 楚流汐的院子一看就很东海，外围一圈是浪花模样的异形矮围墙，院子里铺满从东海某个岛屿运过来的干净细砂，白色和米黄色的砂子铺成渐变沙滩，摆着贝壳、珊瑚、海星做成的大摆件，白墙青檐的三层楼阁挂着贝壳风铃和写着“楚”字的浅蓝色琉璃灯，楼阁尖顶上飘着一条长长的鲜红飘带，成为素净配色里的神来一笔，让人眼前一亮。 楚流汐脾气不怎么样，审美倒是没得指摘。 诸葛娴来时，楚流汐正好刚起床不久，因为休息得好，整个人看上去也比平时温和慵懒一点。 只不过诸葛娴采访他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温和不起来了，“一号网友提问，请说出这一届考生里你最讨厌的人，并说明为什么是司律。” 楚流汐：“……” 那张漂亮精致的脸明显拉下来一点，但楚流汐还是保持了良好的教养，淡淡道：“他说我的琴音像装修噪音，手法不如放只螃蟹在琴上爬。我心眼小，记仇，这句话我记一辈子。” 直播间弹幕刷过去一片哈哈哈哈，诸葛娴也忍笑，安慰道：“你现在弹琴真的很好听，第三场考试时还开了演奏会，已经是个优秀的音乐家了。” 楚流汐一脸“哼，那是”的表情，宠辱不惊道：“多谢老师赞美。” “好，我们看看下一个网友的问题。请问你毕业之后会回去继承家业吗？” “不会，继承家业是我姐的事，我负责花她的钱就好。” 诸葛娴点点头，“你大姐楚澜曦确实最适合继承楚家，性格、心性和手段都很不错，当初她在问道学宫就读时，几乎每一个系都有她的朋友，人际网广得可怕。” 因为脾气不好而基本每一个系都没朋友的楚流汐感觉好像被内涵到。 “下一个网友的问题有点意思……请问你对你的新外号‘傲娇小虎鲸’有什么看法？” 楚流汐顿时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双眼几乎喷火，咬牙切齿道：“楚泽熙别以为你披个龟壳我就认不出你！等我考完回家你就死定了！” 直播间弹幕刷过去一串哈哈哈，披着不知名网友马甲的楚二哥又发了一条弹幕：我已经给你准备好水母刺身了，包新鲜的！[大笑][赞] 乱入的楚二哥一句话让楚流汐炸毛，直播间的气氛更加热闹了，诸葛娴忍着笑安抚楚流汐，又问了几个正经点的问题，才结束采访，离开楚流汐的院子，往下一个院子去。 附近两三个宿舍的考生都不在这次采访名单里，诸葛娴踩着平衡车走了好一会儿，给观众们介绍问道学宫的景致，最后走到了温绒的院子。 “咦？”诸葛娴有些意外，“司律也在？正好可以一起采访了。” 说着，她跳下平衡车，走向院门，“司律？你在这儿做什么？” 拎着一堆东西但不得其门而入的司律转过头，彬彬有礼道：“诸葛老师好。我惹温绒生气了，来给他赔罪。您这是在加班？” “对，来做个突击采访，你和温绒都在这次的采访名单里，你在这儿正好让我少跑一趟。”诸葛娴笑吟吟地上前，摇了摇院门挂着的风铃，“温绒在吗？老师来采访了。” 一只漂亮猫猫从屋子里走出来，显然因为司律在门口不太想解开结界，但老师也在一旁，只好开了门。 诸葛娴走进院子，司律也趁机跟着溜进门。 温绒瞥了一眼司律，毛茸茸圆鼓鼓的小猫脸明显还带着气，但因为老师还在，只能忍了。 进了客厅之后，温绒便幻化人形，等诸葛娴在沙发上坐下来，也乖乖坐好，司律则是非常熟练地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好，又拿了一份果切大拼盘放在茶几上。 诸葛娴笑道：“司律对这儿还挺熟悉？平时没少来温绒院子里玩吧？” 司律一边点点头，一边熟练地泡壶凉茶，“是的。” 诸葛娴刚刚喝完一大杯奶茶，嘴里有点腻，正好现在喝点凉茶清清口，在一下子无比热闹的弹幕和评论区里找能用来采访的问题。 挑了一会儿，诸葛娴才找出一条比较适合的问题：“一位来自隔壁友校的网友想问温绒，你们医修除了要学医，还要学刀法吗？” 温绒摇头：“不，医药系对学生的武力值没有任何要求，也没有开设武系课程。我学刀是因为我师父说这样可以更好地和人讲道理，于是他请了朋友教我刀法，给我定制了一把刀。” 温绒平时温吞安静十分低调，有些人——特别是隔壁友校的观众，都不清楚他的师父是谁，于是诸葛娴特意给他们解释：“温绒的师父是我们学宫退休多年的医药系教授，医术冠绝玄门，起死回生都不在话下，他救过的人，遍布玄门所有领域。” 温绒跟着点头，“我师父很厉害的。” 诸葛娴问道：“最近好像都没听到温教授的消息，他老人家去哪儿忙了？” “应该是去昆仑山了吧，他在那里种了几棵很难伺候的药草，这段时间到了采收期。那边信号不是很好，所以没有消息传回来。” 诸葛娴了然，低头看其他弹幕评论，“下一个问题是问司律的，作为世家公子哥，为什么你会做那么多家务？甚至还会做饭做甜点？” 司律笑了笑，“兴趣。做饭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熟能生巧罢了。” “好。下一个问题是问温绒的，刚才在门口时司律说他惹你生气了，请问你气他什么？” 温绒和司律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第129章 难哄 温绒立刻冷漠地收回视线，气闷闷地憋了一会儿，才说道：“中刀的时候不该乱动的。” 诸葛娴笑盈盈：“就这个？” 其实温绒生气的点不仅仅是这个，但他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乱七八糟的，好像气得很没道理，只有这一点能明确拿出来说。 于是温绒又理直气壮起来，严肃道：“我那一刀本来就下的死手，如果不动，伤口和刀之间没有太多缝隙，出血量就不会很大，没那么快死，肯定能先把进化源送走。但是他非要动！伤口更深更大，出血量也更大了！很容易失血而死！” 诸葛娴温柔道：“但是当时司律其实有两道保障，人间镜、替死符。你应该知道他不会真的死掉。” “知道是知道，但是……但是……”温绒皱着眉，白净清隽的脸也鼓鼓皱皱得像个包子，纠结好半晌，“反正那种情况就不该乱动！” 诸葛娴笑了起来，一直侧头望着温绒的司律也抿着唇笑。 温绒不知道他俩在笑啥，他不觉得好笑，一扭头便对着司律凶：“不要在这里嬉皮笑脸！” 司律低下头丝滑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我没有嘲笑的意思，”诸葛娴柔声解释，“只是觉得温绒你真的很有温教授传人的感觉，很重视生命。司律在考场上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挑衅你医生威严的意思，你生气无可厚非。我笑是感慨温教授后继有人，以及你严肃起来很可爱。真是靠谱的猫医生呀~” 听诸葛娴这么一说，温绒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多谢诸葛老师夸奖。” 诸葛娴哄好了猫，继续在乌乌泱泱的评论区和弹幕里挑网友问题来采访，问题都很友好，中规中矩，问了他们对这种毕业考模式适不适应、会不会被考场原住民影响到情绪、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温绒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诸如此类。 没多久，诸葛娴便结束采访，离开温绒的院子，往下一个学生宿舍去了。 温绒送走老师后，猛然发现司律还在，眉头又拧了起来，“你怎么还不走？” 司律眨眨眼，“留下来继续道歉。” “不必。”温绒冷漠无情站在门边往外一指，“出去！” 司律笑了起来。 他觉得温绒生气的时候比平时还可爱，脸颊都气得比平时圆，让人想咬一口。 “别生我气了，绒绒。”他一步凑近到温绒面前，伸手把温绒指着门外的胳膊压下来，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我真的知错了，利器入体时我不该乱动的。” 近得过分的距离让温绒下意识往后退，脚跟咚地轻轻撞在玄关矮柜上。 司律低垂的双眼里笑意温柔，眼波盈盈，眼底里温绒的倒映格外清晰，望着温绒的目光柔软得像三月杨柳风，像早春第一枝桃花的花瓣，温温柔柔把人缠着。 “但是，我当时真的很想亲你，绒绒。” 当时的心情，司律现在想起来都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兴奋和快意。 他顶着进化源控制给出的暗示、眼神，温绒全都领悟到，利落果断地把局势往他预想中最好的那条线推去。 无需一言，便心意相通。 他怎么能不兴奋、不激动呢？ 司律握着温绒垂在身侧的手腕轻轻摩挲，微微弯腰，浅浅的呼吸从温绒鼻尖拂过，嗓音更加轻柔、缱绻，“我现在，也依然很想亲你。” 温绒看着司律，好半晌没说话。 司律的眼神和声音明明都很温柔，他却觉得好似带着比龙焰还炽热的侵略性，让他感觉有点想炸毛，但又不是生气或者惊吓那种炸毛，不太说得上来。 而且司律靠得太近了，带着木质香的体温都悄无声息地笼罩过来，让温绒连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 玄关很安静，安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温绒忽然使劲甩着被司律握着的那只手——就像他猫猫形态甩爪子上的水珠那样，一顿乱甩把司律甩开，扭头恢复猫形，踩着矮柜哧溜跑了，穿过客厅、窜上楼梯，片刻后卧房门便传来砰的一声。 司律站在原地轻轻笑叹一声，抬手把长发往后拨了拨，也没追上去，在客厅里给温绒收拾一下房子。 卧房里。 猫猫把脑袋埋在枕头下，瘫成一个毛茸茸的木字，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他才把脑袋从枕头下拔出来，有些懊恼、气闷地给了枕头两记猫猫拳。 好烦啊啊啊啊啊啊啊—— 都是司律的错！！！ 揍完了枕头，猫猫又把脑袋塞到枕头底下，发出微弱又心烦意乱的咪呜声。 …… 温绒这次生气似乎格外难哄。 一开始甄可爱他们还猜测大概一两天司律就能把猫猫哄好，但没想到五天过去了，温绒依然不搭理司律。 也不对着司律发火，就单纯的闹别扭、不搭理人，司律一靠近，猫猫便立刻起身跑远，到其他地方窝着。 司律不但不急，看上去甚至还乐在其中，很爱趁温绒不注意时站到他身后，笑着看被自己吓一跳的猫猫扭头哒哒哒跑掉。 甄可爱等人：……看不透。再看一眼。 第四场考试的排名也出来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童镜要处理考生和考场的后续烂摊子，这次分数排名出来得比往常慢一点。 第一名依然是司律，分数遥遥领先，第二名楚流汐，第三名温绒、行诃并列，第四名应拥雪、洛伊并列，第五名甄可爱，后面依次是阿尔娜、韩轶、蓝樱、林翎、赛恩，第3~10名的分数都咬得很紧，彼此间分数差都不超过3分。 一个星期后，休息好的考生们迎来第五场考试。 “观众朋友们上午好~欢迎大家回到问道学宫联合毕业赛直播，我是主持人诸葛娴！” 诸葛娴今天穿了简单的粉色猫咪印花t恤衫和黑色短裙，脚踩小白鞋，烫成大波浪的长发扎成偏马尾，妆容也是亮闪闪的粉色系，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五六岁，充满元气。 “我们的毕业赛周边已投入制造，预计后天晚上八点上架第一批周边，届时大家可以点击问道学宫官网的店铺链接进行购买。因为产能有限，第一批周边每样上架3000个，抢不到的朋友们也不必着急，我们会抓紧时间进行补货。” “好了~广告插播到此结束，让我们继续把目光放在考生身上。联合毕业考第五场考试，现在开始！考生请入场——” 广场上的考生们化作流光进入人间镜内。 不多时，考生们便被划分好考场，顺利落地，玄光镜大屏幕上出现了考场内的画面。 灰蒙蒙的天幕、很现代化的产业园、广场上熙熙攘攘的年轻男女。 以及一条显眼的白底红字横幅：《gaze on you》混合选秀综艺海选直播现场。 第130章 套娃式考试 考生们落地考场时，便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号码牌和报名表，周围人山人海，还有好几个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在维护现场秩序。 考生们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牌，又暗自吐槽了一下白底红字是什么狗屁设计，除了葬礼和催债他们就没见过这种白底的横幅。 再加上现在热热闹闹的氛围，总有一种喜庆又晦气的微妙感觉。 甄可爱望着横幅轻轻挑眉，“上一个给我这种感觉的，还是姜大小姐的婚礼。” 阿尔娜抬头左右张望，观察周围的建筑，“我总有一种被压着的感觉。” “风水有问题。”应拥雪道，“这边的建筑确实会压着人的气运，而且阴气有点重。” 显然，这场选秀不简单。 两分钟后，考场通知姗姗来迟。 【由丽瑰集团独家赞助的大型男女混合选秀综艺节目《gaze on you》第二届今日开始海选，报名海选的人数总计581人，本次海选择优选取100人，男女各50人，入住园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选秀直播。 1、考生们请通过海选，成为偶像预备役。（60分）】 考生们几乎都不追星，对娱乐圈也没怎么关注过，刻板印象里偶像就是唱歌跳舞之类的，海选的话多半也是要才艺展示。 ……等等，唱歌跳舞？才艺展示？ 甄可爱、阿尔娜等多名考生下意识转头，看向司律、楚流汐、行诃和韩轶四人，脑子里浮现出他们四个在舞台上唱、跳、rap的画面。 “……噗！” 甄可爱和阿尔娜没忍住，低头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应拥雪盯着韩轶看了半晌，唇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司律和楚流汐面无表情。 韩轶脸色森冷。 行诃双手合十，一脸看开了的淡然。 放弃吧，这场考试就是单纯在为难和尚他。 反正这一场拿零蛋也没关系，前面四场攒下来的积分已经稳稳能毕业了。 放弃，开摆，毁灭，阿弥陀佛。 温绒也很麻爪。 这场考试真的不是在纯粹为难考生、看考生乐子吗？ 而且！在考试直播里进行选秀直播，这他喵的是什么套娃考题啊！！ 才艺基本为0的温绒觉得要不也开摆算了。 【考场选取绝对公平，不存在任何为难考生的情况，请考生们认真解题，勿消极考试。】 人间镜的通知并没有什么用，该消极的依然消极。 这还是第一场让尖子生们都状态低迷的考试。 但也有人相当开朗乐观。 “哈↘喽↗啊~brother！”再一次被分到六号考场的秦弦一胳膊圈住林翎的脖子，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没想到又被分到六号考场了，缘分啊！” 林翎努力往旁边挣脱，“撒手！” “哎呀——不要这么无情嘛，我给你八折定制符箓98k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不要拉拉扯扯！”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眼尖地看到他俩勾肩搭背的样子，立刻举着喇叭对他们喊：“那边的两位参赛选手，请注意保持秩序，好好排队！” 秦弦立刻应道：“好嘞！烦劳您提醒！” 林翎终于得以把搭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扒拉开，没好气地整理自己的兜帽。 —— 考场外。 观赛的玄门观众们已经快笑疯了，弹幕上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他们很喜欢考生们，但这不影响他们想看考生们的乐子。 诸葛娴也笑得格外灿烂，感慨道：“哎呀，这场考试，对大家来说多少有点棘手了。我反正想象不到他们在舞台上唱唱跳跳会是什么样子，哈哈哈~主考官大人，您真的没有特意为难他们，哪里不会考哪里吗？” 扎了猫耳发髻的童镜摊开手，重复了一遍考场通知：“考场选取绝对公平，不存在任何为难考生的情况。而且，这不是很多考生都有很不错的才艺吗？我看甄可爱就挺不错的，是个当偶像的料子。” 司昀校长的笑容也比平时更明显，捧着一杯加冰凉茶——可能这几天喝奶茶喝齁了，他最近一直在喝清苦的凉茶清清嘴——笑吟吟道：“节目效果有了。希望他们能好好发挥，争取c位出道。” 渡忧大师笑了好一会儿，又叹了口气，“看样子净莲池也没办法给行诃改善运气，阿弥陀佛。” 凯莉丝副校长甚至拿出了薯片、瓜子、开心果，分给了其他老师，一起乐呵呵地坐看考生们的乐子。 —— 考场里，叫号的工作人员喊道：“蓝组15号！蓝组15号进场！该你了！” 拿着蓝色15号牌子的是温绒。 作为考生里第一个进去的，温绒有点紧张，连旁边司律凑过来在他耳边说加油时都没反手把人拍开，一边走进大厦里，一边疯狂思考自己一会儿要做什么。 走进自动门后，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一男一女两个前台站在大理石台子后，五官都很标致，微笑也很标准很商务，但总给温绒一种奇怪又熟悉的违和感。 跟着工作人员走向会议室的路上，温绒猛然想起来哪里熟悉了。 那两个人的气质很像纸扎人。 温绒不由自主地蹙眉，心里的紧张感都淡了，不着痕迹地观察周围。 虽然对风水没研究，但他也能感觉到这里偏重的阴气——虽然在正常范围内，但一般来说很少有商业大楼这么不注重风水，搞得整个园区都阴气森森。 总不至于是为了用这点阴气来纳凉，好省一笔空调费吧？ “到了，进去吧。” 工作人员的提醒让温绒从沉思里回过神，颔首道谢并把报名表交给工作人员后，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已经被清理过，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给选手们进行才艺展示，周围还放了不少乐器，钢琴、小提琴、架子鼓、古筝等比较常见的乐器都有，四个摄影机分布在不同位置，四个评委坐在桌子后，等待参赛选手进来。 四个评委，两男两女，看上去都很成熟美貌有气场，从温绒进门开始，便用看商品一样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这位选手的外貌条件倒是值得打个a，”染着一头金发的男评委点点头，看了看工作人员送上来的温绒的报名表，“叫温绒是吧？来吧，开始你的表演。” 原本还在严肃观察的温绒微微一愣，有点无措起来。 糟糕，他没有才艺啊！ 要表演什么？难道给他们表演猫猫后空翻吗？！ 第131章 考生请表演 会议室里安静了二十秒。 温绒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才艺，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我打一套简易太极拳吧。” 说着他便打了一套简易版太极拳，动作流畅、标准，完全可以拿去当教学模板。 男导师一号：“……动作挺流畅，给你个c吧。” 男导师二号：“身材气质和脸都挺不错，身高虽然不到一米八，身材比例倒是很好，腿很长。我给你b。” 女导师三号：“b。” 女导师四号：“哎呀~人家就是喜欢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男孩子，给你个b啦~” 温绒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站着的存在感不是很强的主持人便上前把一个写着b的蓝色牌子塞给他。 “恭喜这位选手以b级评分入围海选赛！”主持人笑道，引着温绒往另一扇门走，“来来来，请往这边走，到小礼堂歇息一会儿，等海选结束，我们就会带所有选手出发前往拍摄基地。小李——带这位选手去小礼堂！” “好的张哥！” 温绒稀里糊涂地入围、稀里糊涂地被带到小礼堂，坐在空荡荡的小礼堂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顺利完成第一题了。 可以，基础分拿到了，接下来就开摆吧。 他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一下桌面，确认是干净的，便往桌面上一趴，闭目养神。 此时，海选已经刷掉了几个选手，现在轮到了司律。 司律一进去，四个导师便一边打量他一边点头。 男导师二号：“这个外貌条件至少值s。” 女导师四号：“哎呀~光看这张脸，站着不动人家都会给你a~” 男导师一号：“请开始你的表演。” 司律脸上是少有的面无表情。 他左右看了一眼，从角落的道具架子上挑了一把道具剑，彬彬有礼、不带笑意地弯了弯唇角：“我没什么特别的才艺，给四位老师来一段剑招吧。” 说完，他站在原地，一步都懒得动，只挥手敷衍地挽了几个剑花。 本身轻飘飘毫无质感的道具剑，被他舞得呼啸生风，宛如一把真正的神兵利器，剑花既华且实，让人眼花缭乱，总感觉脖子上凉飕飕。 司律一剑斜挑，剑鸣戛然而止，剑尖指向对面四位导师，与此同时，六七把若隐若现的剑影在虚空中浮现，恰好在摄影机拍摄不到的死角，齐刷刷指着四位导师。 四位导师看商品的目光陡然凝滞，一动不敢动，冷汗都要下来了，差点维持不住形象。 司律优雅微笑：“请四位老师评分。” 男导师一号：“……非、非常厉害，我给你a。” 男导师二号：“……a。” 女导师三号：“……a。” 女导师四号：“……a。” 司律颔首收剑，把剑放回到架子上。 主持人如梦初醒，赶紧喊人把司律也送往小礼堂。 司律离开会议室后，四个导师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发泄被威胁的怨气，后面几个参赛选手都被无情刷掉。 接着轮到了甄可爱。 甄可爱的唱跳水平和台风是可以原地出道成全民偶像的程度，嘴巴甜、有礼貌，毫不怯场地来了一段《恋爱循环》，四个导师齐刷刷打a。 太优秀了！尤其是和前边的选手们比起来，优秀得很超过！ 甄可爱入选后，下一个进来的是林翎。 林翎身上依然穿着他最喜欢的黑斗篷，进来时很明显浑身紧绷，不太自在，和前面谈笑自若的甄可爱完全没法儿比。 男导师一号挑剔地看了他一眼，道：“把你的兜帽摘下来。” 林翎不大乐意地把兜帽拨下去。 “嗯，脸勉强算得上清秀。来吧，让我们看看你带来的表演。” 林翎左右看看，跑到了架子鼓后，握着鼓槌，紧绷绷地说道：“那、那我唱一首《butter-fly》。” 深呼吸了一下，他一鼓槌落在架子鼓上，忽然像变了个人，眉眼舒展开了，肩膀也放松下来，架子鼓敲得行云流水、得心应手。 “ゴキゲンな蝶になって きらめく风に乗って 今すぐ キミに会いに行こう ……” 林翎一开唱，别说考场里四个导师，考场外看直播的师生和观众们都有惊讶到。 唱得很标准、很好听，甚至不输甄可爱，虽说伴奏不完整，但技巧和感情都很到位，嗓音很放得开，元气满满的热血少年音，听得人感觉自己都要超进化了。 林翎没有唱完一整首歌，第一轮副歌结束后，鼓槌咚咚咚咚地流畅急敲，直接收尾。 放好鼓槌，林翎把兜帽一戴，又恢复了刚进门时的拘谨、紧绷。 男导师一号点着头道：“不错，有点唱功在身上，a。” 男导师二号：“外形条件一般般，肢体语言不够自然，c。” 女导师三号：“b。” 女导师四号：“但是很有少年感诶~反差萌，声音也不赖~给你b啦~~” 于是林翎最终评分为b，成功入围海选。 林翎之后，进来的是秦弦。 秦弦比前面所有考生加起来都要活跃，一进来便热情地打招呼：“四位导师好！主持人好！我是蓝组21号选手秦弦，秦朝的秦，琴弦的弦。今年23岁，身高186，体重76公斤。虽然我唱歌跳舞水平一般，脸也很一般，远不如前头几位大帅哥，但我嘴皮子绝对利索，相声花枪数来宝、唢呐大鼓绕口令，不在话下！最擅长接梗捧哏、活跃气氛，绝不会让话头砸地上。光说不练假把式，我给导师们来一段怎么样！” 也不等导师们发话，秦弦直接掏出随身携带的快板，噼里啪啦地就来了一段，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一段简短的快板表演完，秦弦依然不等四位导师说话，又继续道：“实不相瞒四位导师，让我当偶像我是不如其他帅哥的，您看我这张脸哪有个偶像样儿啊？所以我的发展目标其实是主持人，我的主持水平可比我这脸有看头多了。不信的话，我和这位哥哥搭个伙儿，主持一段，让导师们看一看，怎么样？” 主持人：……你小子居然想抢我饭碗？！ 最后秦弦还是没能混上临时主持，拿了全票的a级评分后，便被轰去小礼堂。 接下来的考生表现都一般般，或许是有甄可爱和林翎秦弦珠玉在前，后面的考生表演多少会被对比挑刺一下，评分都在c到e之间，有的还直接刷掉。 赛恩的表现倒是有点出人意料，他居然会跳男团舞，而且跳得相当帅气性感，性张力拉满，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傻气老实判若两人。 于是赛恩也拿了a级评分，入围海选。 没多久，便轮到行诃了。 行诃连叹气都没力叹了，一脸平静，满是“入围很好，淘汰也行”的淡然，给导师们打了一套无厄寺早操——罗汉拳。 男导师一号：“看得出来，拳法很好，但不太符合我们的选秀要求。” 男导师二号：“但我觉得这很有看头，说不定会成为我们节目的亮点之一，我给a。” 女导师三号：“c。” 女导师四号：“小和尚肌肉练得不错嘛~禁欲系出家人，谁不喜欢呢？我给你b~” 等着被淘汰的行诃：“？？” 于是行诃拿着c级评分入围海选。 接下来的入围考生里，洛伊、阿尔娜和蓝樱靠着不错的唱歌水平和样貌拿到了b级评分，楚流汐用琴音短暂催眠四位导师，给自己打了b级评分混入海选，应拥雪和韩轶不约而同地随手来了一段剑招，但没掌握司律威胁导师的精髓，最后都拿了c级评分。 六号考场的固定考生们，无论摆还是不摆，全都顺利入围海选。 第132章 海选结束 靠暴力手段成功入围的司律来到小礼堂时，这边还只有温绒一个人。 看着坐在中间位置上、趴在桌面枕着胳膊的温绒，司律轻轻喊了他一声：“阿绒。” 温绒没有反应，继续趴着，后脑勺对着司律。 司律总觉得仿佛看到温绒隐藏起来的猫耳朵敷衍地抖了抖，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你的小猫选择已读不回。 没关系，不回就不回，他可以主动去找猫猫。 于是司律走到温绒前一排的座位上坐着，侧过身转向后边，拎着一袋牛肉干在他面前晃晃，“肚子饿吗？要不要吃一块牛肉干？” 温绒依然不理人，把司律当空气。 其实听到司律在自己前边坐下来时温绒就想直接起身走开的，但又觉得这样太刻意了，显得他多在意司律似的，于是最后决定把司律晾着，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不吃吗？那好吧，等你想吃了再来找我要。”司律收好牛肉干，胳膊肘往桌面上一搁，托着下巴看温绒的后脑勺。 他倒也懂得分寸，没往温绒眼前凑，只靠在他脑壳后方的桌沿上，轻声细语：“你进大厦时应该有看到那两个前台，很明显不像活人，对不对？那四个导师也一样，他们的面相和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匹配。” 温绒趴着没吭声，心里在沉思。 他看那四个导师时，眼睛就像突然散光，四个人的面容有些模糊，周围又笼罩着一层残影。 很明显，四个导师的壳子不是他们自己的。 “我刚刚试着对导师动手，发现会被规则压制，无法伤害到他们。”司律的嗓音轻而缓慢，在空荡幽静的小礼堂里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前台像纸扎人，导师像画皮鬼，接下来，还会有什么鬼东西呢？” 温绒敏锐地抓住了司律话里的关键点：规则。 规则之内，考生无法伤害导师和其他工作人员，这样的话，导师他们应该也无法无故伤害考生，不然司律不会好端端坐在这里。 想要对他们下手，就要顺应规则，或者……卡规则bug。 目前还没看到什么规则相关的东西，温绒猜测要等海选结束、他们正式进入节目组拍摄，才会看到相关规定，新的考题也才会刷出来。 唉。 温绒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次考场好像没什么内涵，和前头的考场没法比。 “绒绒，你可以找机会把你的发色换掉，”司律小心地摸了摸温绒的脑袋，“你白发的样子更好看，在选秀里能获得更多优势。” 温绒心里哦了一声，心说：白毛控嘛，我懂。 突然间，温绒唰地直起腰，蹙眉瞪了司律一眼，“不要动手动脚！” 司律笑了起来，从善如流道：“好的。” 温绒一脸不高不兴，往旁边挪了几个座位，继续趴着。 司律识趣地没再继续撩拨，坐在原地看温绒后脑勺。 这时，甄可爱也到小礼堂了，看了一眼他俩的位置，走到温绒同一排，把手伸到司律面前，掌心朝上，抖了两下。 司律把两包牛肉干放在她手里。 甄可爱便走到温绒旁边，一屁股坐下来，“芜湖~我来啦！咪酱你评分多少呀？” “b级。”温绒坐直起来，把自己的评级牌子给她看。 “哇嗷，不错嘛，”甄可爱撕开一包牛肉干，塞给温绒后自己再撕另一包，一边吃一边说，“我拿了a级，这不是我的上限，是评分的上限，哼哼~老实说这个节目组有够乱的，我还没见过男团和女团在同一个节目里同时选秀。” 温绒咬着牛肉干仰头一扯，嚼嚼嚼，“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节目组。” “也是。不知道a级选手能不能有一点特权，有机会的话我看看能不能捞你一把。” “谢谢。” “不客气啦~保护小猫咪人人有责！我估计应拥雪和韩轶也够呛，他俩如果能入围，你肯定就不会垫底了。” 甄可爱来了之后，小礼堂的气氛终于没那么微妙了，温绒也明显放松很多。 司律心里一叹。 不多时，其他考生陆续进来，六号考场的固定考生基本到齐，此外还有好些陌生面孔和一看就是考场原住民的选手。 来到小礼堂的选手越来越多，临近中午时，还有几个工作人员搬着饮料和盒饭过来，让大家过来领一份。 司律他们全都没去领。 经历过第二场考试里姜大小姐的婚礼后，他们现在一看到有纸扎人出没，便会对食物格外警惕。 原本想随大流过去领一份的其他考生见状，也慢慢坐了回去。 谨慎点总归是没错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场总人数缓慢往下跌。 直到下午四点半，海选才结束，五百多个人里选出100人入围，其中考生占了48人，原住民选手52人。 100名入围选手都在小礼堂里，一开始还渗着丝丝阴气的小礼堂变得热热闹闹。 忽然，一道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小礼堂。 “喂喂——选手们听得到我说话吗？” 大家下意识往前边小舞台看去。 刚才在四位导师身边的主持人此时正站在小舞台上，手里握着话筒，脸上笑容和煦，“本次海选已经结束，恭喜各位考生披荆斩棘成功突围，成为本次海选的优胜者！” “好！”人群里毫不起眼的秦弦率先捧场鼓掌，其余人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跟着一起鼓掌。 一时间掌声如雷。 主持人的笑容微微一僵，显然对试图抢他饭碗的秦弦印象深刻，转瞬后又笑容如常，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停下。 掌声停止后，他继续说道：“趁现在这个机会，我在这里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我们节目。 我们《gaze on you》为男女混合选秀，即男团和女团同在一个节目组、同时接受训练、同台竞技，各自选出最终优胜的五名a级练习生成团出道。 我们不分班，不分组，只分练习生个人等级，a级男女各五人，b、c、d级各十人，e级各十五人，在为期一个月的封闭练习中，练习生的待遇也将和个人等级挂钩。在训练和正式表演中，大家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队友，但低等级的练习生无权拒绝高等级练习生的邀请，表演项目也由高等级练习生优先选择。 在整个选秀过程中，一共会举行三次公开演出，前两场为积分定级赛，最后一场为最终出道赛。大家现在的评级不代表最终评级，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稍后我们会安排车把大家接到节目组的训练基地，未来一个月，大家将会在基地里进行封闭式训练，衣食住行节目组都会为大家处理好，请不用担心。进入基地之后，会另有规则需要遵守，到时候我们会给大家发一本须知手册。”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主持人笑道：“好了，车子已经到了，请大家跟我走吧。” 练习生们站起身，陆续离开小礼堂，走到大厦外的广场上。 四辆大巴车已经停在园区门口，两辆粉色，两辆蓝色。 工作人员站在车旁维持秩序，指挥练习生们上车，其中一个工作人员不经意看见人群后站着一动不动的楚流汐，喊道：“那边的选手请不要发呆，该上车了！” 楚流汐皱着眉，脸色难看。 他就没坐过这么拥挤又磕碜的车！！ 第133章 猫猫怀疑你在水字数 楚流汐最后还是黑着脸上了大巴车，坐到倒数第二排。 因为楚大少爷脸色实在难看，没人敢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他得以一个人占两个座。 坐在他前排的是温绒和林翎，或许是见楚流汐一脸心态爆炸的样子，温绒摸出一个硬币大小的药膏盒子，转身趴在椅背上递给他。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楚流汐也不推辞，道了谢之后把小盒子接过来，低头拧开盖子，一股好闻的冷香飘了出来，驱散车上的气味。 楚流汐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看了看手里的淡粉色药膏，决定出考场后给温绒打钱，并再额外订一批药膏。 最磨蹭的练习生上车之后，车子便启动了。 车子开了不到五分钟，便从市区开上了郊区，两旁都是葱郁树林，听不到半点喧嚣。 简直让人怀疑这个节目组是搞拐卖的。 长长的水泥路不知通往何处，车窗外一成不变的树林逐渐让人丧失欣赏的欲望，车子里越来越安静，最后没人再聊天说话。 …… “醒醒，同学们，我们到了，快醒醒——” 温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疲倦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猛地睁大眼，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考场里。 卧槽！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温绒左右张望，发现车上所有人都是刚从睡梦中被喊醒的样子，又放下心了。 在考场上睡着的不止他自己，大家都睡着，那就没事了。 练习生们陆续下车，看到了坐落在山林掩映间的拍摄基地。 这座拍摄基地应该是全方位为《gaze on you》节目组服务的，宿舍楼、练习楼、小操场、食堂、摄影楼、体育馆一应俱全。 “这里就是我们节目组的拍摄基地了。”主持人张哥此时像个导游，领着练习生们往大门里走，“一号楼是摄影室、器材室和工作人员的宿舍，二号楼是你们平时上课、练习的地方，三号楼是食堂，四号楼是你们的宿舍，后面的体育馆是你们公开演出的地方。来来来，到这边来领你们的铭牌，再抽你们的宿舍号。a级同学住单间宿舍，b级同学住双人宿舍，c和d级住四人间，e级住五人间。想要住进好的宿舍，那么下个星期的首次公演可要加油哦。” 楚流汐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催眠导师时太过保守谨慎，没让导师们给他打a。 温绒倒是无所谓，乖乖排队上前领了铭牌和宿舍号。 女生队伍里，阿尔娜忽然举手问道：“老师，请问可以和别人换宿舍吗？” “不可以哦，现在名单和宿舍号已经录入基地系统，除非重新定级，不然不可以换宿舍。” 阿尔娜遗憾地放下手。 走进基地大门后，考生们明显感觉到被压制得更重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昏黄暮光斜照，四面的高楼如同牢笼，投落的影子将他们笼罩，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都在四号楼，不过方位不同，中间隔着一个电梯间，往左是男生宿舍，往右是女生宿舍。 环境还挺干净，宿舍里的用品都是崭新的，上床下桌，有空调有独立卫浴有小阳台，柜子里放着给练习生们准备好的衣服鞋袜，都是基础款。 温绒观察了宿舍一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低头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本须知手册，便翻开来看。 一大波规则顿时跃入眼帘—— 《gaze on you》基地入住须知： 1、请记住自己的宿舍和舍友，不要走错门，擅闯他人宿舍是不礼貌的行为。 2、每日作息：7:30起床洗漱，8:00吃早餐，8:30上课训练，11:30吃午餐，12:00午休，13:30上课训练，18:00吃晚餐，18:30洗漱，23:00熄灯睡觉。 3、保洁人员会在8:05-11:25、13:35-17:55这两个时间段进入宿舍楼打扫，请练习生不要在楼内逗留。 4、练习室不会在夜间开放，下午下课后，练习生们请尽快离开二号楼。 5、保洁人员不会在夜间前来打扫卫生，如夜里听到楼道有声音，请尽量无视。 6、为了保持形体，20:00之后请不要吃东西。 7、…… 规则林林总总几十条，看得温绒两眼一黑，喃喃道：“这真的不是在水字数吗？” “什么水字数？”舍友好奇地问了一句，见温绒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便没追问，转而问道：“快到饭点了，一起去食堂吗？”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和朋友一起走。” “咦？你居然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舍友讶异道，“那我先走了。” “嗯。” 温绒的舍友并不是考生，是这个碎片世界的原住民，长得中规中矩，有点小帅但没太大记忆点。 虽然舍友不是考生多少有点不便，但温绒也没抱怨什么，趁着宿舍里没人，把自己的黑发恢复成白色，这才离开宿舍。 和他同住一层的都是b级练习生，除了他之外，还有楚流汐、洛伊、林翎几个老熟人。 楚流汐依然一脸不高兴，对住宿条件十分嫌弃，如果不是因为舍友是比较熟悉、关系也还可以的洛伊，楚大少爷的脸色还能更难看点。 等电梯时，温绒感觉自己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转过头一看，发现是林翎。 “临时组队吗？”林翎问道，“组一下吧，有队友帮忙分担注意力总比自己一个人上舞台强。” 温绒：“……” 林翎继续道：“司律和甄可爱都是a级练习生，虽然不限制组队等级，但司律明显不会唱跳，会剑走偏锋，而甄可爱又是女团那边的，你和他们组队没有和我组队方便。我会唱歌，会架子鼓和吉他，跳舞的话，也会一点。组一个吧，喵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绒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点头，“好的。但是我可能会拖你后腿。” 林翎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信誓旦旦道：“没关系，我会帮你。” 说话间，电梯门开了，几人坐电梯下了楼，往食堂走去。 食堂离宿舍不远，只有两层，二楼仅供工作人员进入，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食堂里了。 温绒刚一走进食堂大门，便停下了脚步，表情很微妙，“等一会儿……窗口里的人是猪头。” 楚流汐有些意外地笑了一声，“哟呵，会骂人了啊，猫医生。” “没有骂人，”温绒强调了一下，“是字面意义上的，猪头。” 在温绒眼里，每个窗口里忙着给练习生们打饭打菜的食堂员工，都顶着一颗惨白的猪头。 第134章 小猫咪乖乖，把门开开 楚流汐他们又仔细看了一眼打菜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依然没看出来有异样。 不过温绒的眼睛和他们不一样，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倒也正常。 楚流汐他们都没怀疑温绒的话，林翎问道：“那些饭菜还能吃吗？” 温绒摇摇头：“不知道。” 那些肉全都是切成小块炒好的，他也看不出来那些肉到底是正常的鸡鸭鱼肉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只能确定是真的肉类。 “保险起见，还是别吃了，规则也没要求我们必须吃饭。”洛伊转身离开食堂，“我到周围走走。” 楚流汐也一起去踩踩点。 温绒和林翎面面相觑五秒钟，道：“我在这里等一下可爱他们。” “那……那我先回宿舍了。” “嗯。” 林翎离开了食堂，温绒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坐下来，等着甄可爱他们来食堂。 此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天色有些昏暗，深橙色的暮光没能带来多少暖意和明亮，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压抑。 食堂里有不少人在吃晚饭，打饭窗口前也排着人，基本都是原住民，谨慎点的考生在看到温绒坐着不动后，也都打消了去打饭的念头。 反正跟着优秀生做总归没错。 温绒也不在意有人抄作业，透过食堂大门望向宿舍楼时，总觉得整栋楼似乎还叠着一层淡淡的影子。 人身上的重叠影代表灵魂和躯壳不匹配，那建筑物的重叠影又代表什么呢？ 温绒以前还没见过建筑物重叠影，不由得沉思起来，一边回忆以前学过的知识，一边尝试从人类角度类比建筑物，思考得太过投入，连身边走近一个人都没察觉。 “在想什么呢？”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温绒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侧头看向司律弯腰凑近的俊美脸蛋，努力忍着没给他来一拳，“不要突然靠这么近！” “好的。”司律笑着直起腰，顺着温绒刚才的目光望向宿舍楼，又看回他，目光特意在他头发上看了一眼，才笑道：“有发现？” 温绒不搭理他，东张西望，找甄可爱。 甄可爱比司律晚来一点，阿尔娜和赛恩也一起来了。 “咪酱~~”甄可爱小碎步跑过来，看着温绒柔软蓬松的白发和一缕银蓝挑染，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是白发最好看，嘻嘻~” 温绒不太介意给人摸头，等甄可爱摸完了，便把自己的看到的猪头人、重叠影都告诉他们。 “重叠型表里世界。”司律忽然道。 甄可爱恍然大悟，“难怪这边阴气这么重但我找半天都没看到半条阴魂，原来有另一个世界。” 阿尔娜思索道：“所以那些规则应该都和里世界有关，违背了规则就会被拉进里世界去……赛恩你这是什么表情？” 赛恩努力微笑，“我、我很好……” “放心，不触犯规则的话，一般来说都能平安无事。不过，难保不会有人来诱导你触犯规则。”阿尔娜拍了拍赛恩的胳膊，安慰了两句，又问温绒：“那几颗猪头是什么猪？” “白猪，家猪。” “家猪，甚至不是野猪，威胁性不大。”阿尔娜轻轻点了点下巴，“老实说我还挺想到里世界看看的。但我拿不准哪条规则可以犯，哪条不可以。” 赛恩虚弱道：“哪条都不可以吧……” 阿尔娜不理赛恩，脑子里一条一条地过着基地规则，看看哪条适合去踩一下，边琢磨边自言自语：“今天是海选，节目直播还没正式开始，里世界的观众可能还没到位……我得想想。” 规则是得遵守，但一味地墨守成规，反而更容易被框死在规则里。 他们可是来考试拿分的，又不是真的来选秀。 温绒也寻思着回头触犯一下规则看看，目光不经意间一瞥，和旁边眉眼含笑的司律对上视线。 温绒：“……” 笑你个头！ 司律笑着往温绒手里塞了一包牛肉干。 温绒有点别扭，但也没扔掉，随手扔进了乾坤袋里。 信息已经交流得差不多，几人没继续在食堂逗留，转身回了宿舍楼。 18:30是洗漱时间。 温绒回到宿舍时，舍友还没回来，他便先到收拾东西到浴室里洗漱。 关上浴室门后，温绒看着洗漱台上的镜子，思考片刻，忽然伸手飞快对着镜子猜拳。 石头石头布剪刀石头布剪刀布石头！ 镜子里的身影同步出拳，没有半点异常。 温绒有些遗憾，兴致缺缺地掐了个诀布下结界，老实洗漱。 第一天就这么风平浪静地步入尾声。 温绒洗完澡后便爬到床上躺着，因为不能带手机、电脑等一切电子设备，他现在有点无聊，想恢复猫形，又碍于舍友不是考生…… 等等，舍友？他舍友好像还没回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天已经彻底黑了，温绒的舍友却还迟迟未归。 不过须知手册上没有规定熄灯前的那一段时间必须呆在宿舍，只要在熄灯前回到宿舍并洗漱上床，就不算违规。 刚坐起来的温绒又安详地躺了回去。 都是成年人了，如果连时间都不会遵守，那他也没办法。 正当温绒躺得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睡意顿时被惊跑了。 “开一下门，我忘记带钥匙了。” 温绒唰地翻身坐起来，一条腿刚伸出床边，下床的动作又突然停止。 他盯着寝室门，想起第一条规则——请记住自己的宿舍和舍友。 虽然没记住舍友的名字，但温绒记得他的声音，似乎和外头的不太一样。 与此同时，考场刷出了一条通知。 【考生温绒触发附加题：晚归的舍友。 天黑了，要给他开门吗？（5分）】 才5分？ 温绒觉得外头那人好像也算不上什么重要角色，附加题居然才给这么点分。 门外的人迟迟没等到回应，敲门的力度又重了几分，声音也有点不耐烦：“开门啊——听到了没？我没带钥匙，赶紧过来开一下门！” 温绒把腿收了回去，盘腿坐在床上，略微提高声音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舍友我还能是谁？少磨叽了快给我开门！” 温绒又问：“我舍友是谁？” “啧，你搁这儿给我绕什么圈子？让你给我开门没听见吗？” 没礼貌的东西。温绒没再搭理门外的人，往被子上一趴，任凭门外的人怎么不耐烦地催促、大喊大叫，都当耳旁风。 第135章 这是什么?规则?违反一下 不礼貌的东西在门外叫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消停了。 温绒感觉有点饿，看了眼时间，发现刚好到晚上八点了。 他有点想试试看现在吃点东西会怎样，但刚刚洗澡时他顺便刷牙了，有点犯懒，不是很想再刷一次。 他趴在床上慢吞吞地思考吃还是不吃，门外忽然又传来了动静。 “咦？锁门了吗？” 一声纳闷的嘟囔后，门锁传来细微的动静，随后真正的舍友开门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份炒粉。 炒粉的香味飘到温绒鼻子里，饥饿感突然排山倒海般涌上来，一瞬间饿到胃都在隐隐作痛。 自从被温教授收养、修为有成后，温绒已经很久很久没饿过了，按理来说修行到他们这个程度，一个月不吃不喝都不会多饿，但现在，那股久违的饥饿感来势汹汹地在他胃里翻腾，让他脑子都懵了一下。 咕—— 肠鸣音在寝室里格外清晰，舍友愣了一下，笑道：“你没吃晚饭吗？正好我刚才散步路过食堂买了一份炒粉，给你吃吧。” 炒粉的香味让温绒感觉更加难受了，趴在床上好一会儿，才蔫蔫儿地说：“谢谢，但我已经刷过牙了，不是很想再刷一次，就不吃了。” “但是不吃晚饭很容易得胃病诶，现在还不晚，先吃呗。” “基地须知第六条，晚上八点之后不能吃东西。”温绒侧过头，把脸埋在被子上，饿得没精打采，气微声低，“等明天再说吧。” “这才第一天，不遵守也没关系吧？”舍友站在寝室里看着温绒在床上软趴趴瘫着的背影，见他确实没有要下来吃炒粉的意思，只能耸耸肩，“那我先去洗澡了，炒粉我放桌子上，真饿了你也别忍着，想吃就吃，啊。” 说完，他便从衣柜里翻出崭新的衣裤，走进浴室里。 安静的寝室里只有浴室里传出的哗哗水声，和温绒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饿得很难受，但温绒想到吃了东西还得再刷一次牙，便又不想动了，趴着把被子往肚子下扒拉扒拉，顶着胃部，感觉舒服了点，便闭上眼酝酿睡意。 睡着了就不饿了。 晚上没吃晚饭的考生们此时都在忍耐饥饿。 也有人在权衡之后，选择吃点东西，违个规试试看。 女生寝室里，阿尔娜正在吃苹果。 和她同寝室的恰好是蓝樱，此时蓝樱已经布下防御阵法，坐在阿尔娜对面看她吃。 其实蓝樱原本并不赞同阿尔娜触犯规则，她更习惯先苟着，观察其他人的情况，搜集到足够的线索，心里有底了再大胆试探。 阿尔娜却觉得问题不大，“我身上有契约，就算被拉进里世界，也能通过赛恩重新回来。而且我感觉这条规则不是必死规则，踩一下也没关系。” 女巫的直觉多半是不会出错的，蓝樱便没多费口舌劝她，转而布下防御阵法。 眼看阿尔娜已经吃完一颗苹果，又喝了一盒牛奶，蓝樱问道：“有什么感觉吗？” 阿尔娜微微皱眉，半晌后说道：“没太大特殊感觉，只感觉和没吃一样，还是很饿。或许因为今天是第一天，里世界还没真正打开？” 蓝樱沉吟片刻，“阵法我先不撤掉，以免违规有延迟惩罚。” 阿尔娜点了点头，收拾好垃圾后便起身去洗漱。 宿舍楼风平浪静，除了没吃晚饭的考生饿得难受，不管吃什么都不顶用，便没太大异常。 晚上23:00，熄灯时间。 但宿舍楼并没有自动断电熄灯，每个寝室都依然亮着。 宿舍楼外缘，那层只有温绒看得到的虚影缓缓收拢，和大楼完完全全重叠在一起。 与此同时，窗户忽然响起砰砰砰的撞击玻璃的声音，很轻微，听起来像是苍蝇、蛾子这类飞虫在撞玻璃。 原本已经快睡着的温绒忽然警觉地睁开眼，从床上窜下去，啪地一下关了灯。 还坐在椅子上喝着水看须知手册的舍友一愣，问道：“你干嘛？” “熄灯时间到了。”温绒的声音很蔫儿，听起来完全没有刚才窜下床关灯的敏捷活力。 “啊？虽然手册上有说晚上十一点熄灯，但也没必要这么死板吧……反正也没断电啊。” 温绒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嗓音轻而平淡，在黑暗里甚至有几分冷漠，“安静，睡觉。” 舍友安静了半晌，才弱弱地放下手里的册子，“……哦。” 温绒爬上床，继续趴着睡。 他倒是想看看如果不关灯会有什么东西进来，但舍友不是他的同学，再加上他现在真的饿得没精神还心烦，只想趴着，不想节外生枝。 舍友爬上床睡觉后，寝室里完全安静下来，飞虫撞窗户的声音也没有了，只听得到细微的空调运行声。 其他寝室倒是有依然开着灯的，直到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才陆陆续续关了灯。 整个基地都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中。 啪嗒、啪嗒…… 轻微的脚步声在黑暗里响起。 好不容易才在饥饿中睡着的蓝樱陡然清醒过来，侧头往床外一看，一道人影正直挺挺地站在自己床边。 “！！！” 蓝樱悚然一惊，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上脑壳顶，差点反手召出玉如意砸过去。 定了定神，她眯起眼仔细看了看那道人影，感觉很熟悉，便轻声问道：“阿尔娜？” “好饿啊……” 阿尔娜幽幽的、梦呓一般的声音传来。 蓝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脚踝忽然被一把抓住！ “？！！阿尔娜！” 黑暗里，阿尔娜面无表情，双眼空茫毫无神采，抓住了蓝樱的脚踝便往外拖，喃喃道：“好饿啊……” 蓝樱一只手抓住床边护栏，另一只脚踹向阿尔娜，却被阿尔娜反手抓住，双腿被对方抓着往外拖。 此时的阿尔娜，力气出人意料的大，蓝樱整个人都被拖出去半截，床也被拖得嘎吱一声。 蓝樱不再犹豫，立刻召出玉如意，一只手死死抓住床边护栏，另一只手握着玉如意往阿尔娜脑袋上敲去。 砰—— 一个小小的魔法防御阵凭空出现，把玉如意挡下，撞击出的气劲拍在阿尔娜头侧，把她拍得脑袋一歪。 蓝樱趁机用力蹬腿，从阿尔娜铁钳一般的虎口中挣开，一脚踹向阿尔娜肩膀。 忽然间，黑暗中亮起魔法阵，一簇赤红火光卷住阿尔娜，将她整个人拖进魔法阵中，消失不见。 蓝樱一脚踹空，自己还差点从床沿摔下去，面对魔法阵消失后重归黑暗的寝室，好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草了，这就是违反第六条规则的惩罚？ 第136章 我是你的龙 a级练习生男寝里，赛恩早已经关了灯准备睡觉。 他也很饿很想吃东西，但一看到被自己贴了满宿舍的符箓，又不敢离开被窝了。 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怕这种阴森森的中式恐怖啊，而且阿尔娜还不在他身边qaq…… 躺了一会儿，赛恩还是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忍不住爬起来，掏出自己从林翎那里买的一沓符箓，又给床沿补了一张。 重新安详地躺回去，赛恩正在忍饥挨饿酝酿睡意，忽然感觉左眼皮微微一跳，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已经亮起魔法阵。 阵中央一簇龙焰呼地卷起，阿尔娜的身影出现在火焰中。 赛恩瞬间坐起来，蹦下床去，“阿尔娜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阿尔娜？阿尔娜你怎么了？” 魔法阵和龙焰的光芒照亮阿尔娜空茫的、毫无表情的脸，赛恩握着阿尔娜的肩膀摇了她两下，发现好像有点不妙，又弯下腰，和她额头相抵。 他感觉到，阿尔娜的灵魂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禁锢了。 阿尔娜违反规则了？ 赛恩刚要试着暴力破坏那道禁锢，阿尔娜忽然有了动作，嘶的一声双手抱住脑袋。 “阿尔娜？” “我……”阿尔娜微微发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我违背了第六条规则，规则的力量比我想象中要大，龙焰也破坏不了……赛恩，我现在……很想喝血……” 她先前的预感并没有出错，违背第六条规则的人未必有生命危险，但舍友就不一定了。 阿尔娜感觉现在自己不单单想喝血，更想吃人——字面意义上的吃人。 她一方面清醒而理智地知道自己的问题，一方面又难以抵抗那诡异的食欲，整个灵魂仿佛都要被撕裂。 赛恩看了阿尔娜一会儿，忽然一把抱住她，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按在自己颈窝里，“那你喝我的血好了。” “……赛恩？” “我是龙，不是人，你喝我的血不会有太大心理负担，而且我的自愈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你喝的速度或许还没我恢复得快。再说……再说，我可是你的龙。” 阿尔娜在他怀里沉默了好久。 赛恩又继续道：“我知道你能忍住，你一直都那么理智，是福林加斯最强、最聪明的女巫。但是，你在我这里可以不用忍，阿尔娜，我是你的龙，我愿意让你喝我的血。” 阿尔娜终于轻轻动了动，双臂抱着赛恩的脖子，慢慢咬住他的颈侧。 赛恩心跳有点快，不知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疼痛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但阿尔娜并没有真的咬下去，略微用力地咬了一下后，便很快松开了，声音有点抖，明显忍得很难受，“人类的牙齿太平整，想咬出血估计你脖子上一整块肉都要咬掉……” “没、没关系！你咬吧！” “我不要……我又不是野兽，咬得血肉模糊的，多恶心……”这么说着，阿尔娜又一口咬在赛恩肩膀上，用力磨了磨牙，同样没有咬出血便松开了。 赛恩皮糙肉厚的，阿尔娜那点力度他都没觉得多疼，但又觉得还不如咬重一点呢，这样不轻不重地咬，总让他胡思乱想…… “我的力量现在被禁锢一大半，拿不出魔药……赛恩，你帮我拿。” 因为有契约，他俩都有对方的储物空间权限，赛恩轻而易举便拿出阿尔娜的魔药盒，根据她的指示找到一瓶嗅盐，帮她打开了盖子。 打开盖子的一瞬间，一股奇怪的气味散发出来，赛恩闻到那气味时顿时觉得有点反胃，饥饿感都减轻了许多，食欲也荡然无存。 阿尔娜干呕了一声，眼角都渗出些许眼泪，忍过一波呕吐的欲望后，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目光清明了许多。 这瓶嗅盐其实是个失败品，在进考场前，阿尔娜因为沉迷打游戏，把本该提神醒脑的魔药做崩了，变成让人恶心呕吐堪比重度晕车的魔药。 原本这瓶失败品该处理掉的，但阿尔娜鬼使神差的把它留了下来，没想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食欲被反胃感压了下去，阿尔娜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不少，赛恩抱着她时不时轻轻抖一下yue一声的身体，想了想，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塞进被窝里。 a级练习生的宿舍比其他练习生的都要高级，更像是单身公寓，床都是柔软宽敞的双人床。 赛恩给阿尔娜盖好被子后，便在床边就地坐下，趴在床沿，望着阿尔娜，“睡吧，阿尔娜，睡着了就不难受了，明天我们找温绒和司律看看。” 阿尔娜轻轻嗯了一声，一只手伸出被窝。 赛恩也立刻伸出手，把她的手轻轻握住，“晚安，阿尔娜。” “晚安，我的龙。” 寝室里安静下来。 午夜零点。 啪嗒——啪嗒—— 楼道里，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 基地入住须知第五条：保洁人员不会在夜间前来打扫卫生，如夜里听到楼道有声音，请尽量无视。 每个寝室的考生都感觉脚步声像在自己寝室外，但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违反另一条规则。 入住基地的第一晚，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去了。 …… 次日清晨。 七点二十分，温绒准时醒来。 说是醒来也不太正确，他这一晚上基本没睡，走廊的脚步声虽然轻，但对听觉敏锐的小猫咪来说，还是挺吵的。 那玩意儿一走就是一晚上，在外头刷步数似的…… 烦！ 温绒又烦又倦，在床上瘫了十分钟，便下床去洗漱。 刷牙时，温绒感觉饥饿感在迅速减轻，但直到刷完牙都没能完全消失，还剩两分饿。 倒也能忍，比晚上那会儿好多了。 温绒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又对着镜子一顿石头剪刀布，没看出什么异常，打着哈欠离开了浴室，顺便把舍友喊醒，才到门后换鞋。 舍友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唔……这也太早了……” “七点半是起床洗漱的时间。” “行行行，你是遵守规则按时作息的好宝宝，我是大懒虫，让我再睡一会儿……” 穿好鞋子的温绒站起来，看着舍友又躺回去继续睡，也没再继续喊他，转身开门离开寝室。 走向电梯间等电梯时，温绒发现电梯间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脚步停了下来。 司律：“早上好。” 温绒：“……” a级练习生宿舍明明在楼上！跑到这里来等电梯不觉得太刻意了吗？！ 司律优雅微笑：“电梯到了哦。” 温绒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和司律前后脚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温绒还是不太想搭理司律，总感觉不是很自在，便用意念把考生虚拟光屏调出来看看，转移注意力。 看到考场当前总人数时，他微微一愣。 当前总人数：45人。 昨晚淘汰掉了三个。 第137章 救命!要迟到了! 选秀直播都还没正式开始，就噶了仨。 这里的规则强度，比温绒想象中要强得多。 温绒沉思着，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入住须知，太过入神都没注意到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司律便在温绒身后双手搭着他的肩，轻轻推着他往前走，离开电梯，往食堂方向走去。 b级练习生女生宿舍里，阿尔娜也回到了自己寝室。 魔法阵的光芒消失，阿尔娜看着一脸警惕的蓝樱，叹气道：“我现在已经暂时恢复正常了，虽然还是很饿，但不会失去理智。昨天晚上没伤到你吧？” “……没有。”蓝樱收回自己警惕的表情，握在手里的玉如意也重新收好，“我看到考场总人数少了三个，还以为你也出局了。” “差一点点。”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蓝樱穿好鞋，便出门了，阿尔娜一边洗漱，一边看着自己的附加题。 【考生阿尔娜触发附加题：夜宵。 肚子好饿啊，要吃点什么吗？（10分）】 这道附加题是昨天晚上刷出来的，但她当时有点神志不清，没有留意到题目，直到今天早上清醒了才看到。 题目看起来是选择题，现在显示已完成。阿尔娜心想，如果选择题做错了，会出局吗？ 不好说，估计还得看做错之后的结果自己能不能承担。 双手拍拍脸，阿尔娜呼出一口气，飞快洗漱换衣服。 早上七点五十分，食堂里已经有不少练习生在吃早餐。 食堂的早餐还算丰盛，有中式的炒粉、包子、油条、粥、豆浆，也有西式的三明治、面包、牛奶。 饿了一晚上的考生们闻到早餐的香味，差点忍不住上去领一份。 温绒坐在椅子上吃着牛肉干，对面坐着司律，甄可爱迟迟没来。 “饥饿感并没有减少，”吃完一包牛肉干的司律轻声道，“看样子，是只有食堂的东西才能吃饱。” 温绒嚼着牛肉干心想，食堂的东西搞不好会吃出问题。 “我这儿还有猪肉脯，你要什么口味的？有五香和麻辣。” 温绒没说话，但司律把两种口味的猪肉脯递过来时也没有拒绝，一边吃一边在心里补上一句：谢谢。 他俩正在这儿吃肉干时，温绒看到行诃一脸菜色地从食堂门口经过，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可怜的和尚。 他们好歹还能吃点零食解解馋，和尚在这儿估计只能喝水，唏嘘。 又过了五分钟，甄可爱才姗姗来迟。 “我来了我来了~”扎着丸子头的甄可爱小跑过来，活力满满，完全不像饿了一晚上的样子。 温绒眨眨眼，问道：“你不饿吗？” 甄可爱嘻嘻一笑，在他旁边坐下来，一边把手伸到司律面前抖两下，一边笑眯眯地对温绒道：“我和甄颜共感了，现在一点都不饿。不过我现在也感受不到痛觉，如果受伤了我很难判断自己的伤势，得麻烦喵桑多注意我啦~” 温绒点点头。 “说正事。”司律把两包肉干拍在她掌心上，“你来得这么晚，有查到什么？” 甄可爱竖起两根手指：“一，淘汰掉的那三个考生，都少了一个舍友。二，原住民练习生都对少了人没有半点诧异和在意，脑子里也完全没有关于那几个人的记忆。” 温绒若有所思，“所以，在这里死去的话，就会被抹掉存在？” “抹掉存在没那么轻巧，我更倾向于是食堂的食物会影响人的认知。”司律思索道，“我刚刚忽然想起上个考场，进化源对人类的馈赠，让所有进化者都欠它一份因果，从而无法伤害它，甚至还得反哺它。那么，食堂的食物，会不会也是某种早已在暗地里标明价码的‘馈赠’呢？” 温绒和甄可爱齐齐点头。 有道理。 “还有一个被我们遗漏的关键点，”司律竖起一根手指，“这场选秀综艺是直播，他们会从什么时候开始直播？看直播的观众，当真是普通人吗？” 温绒明白他言下之意了，“里世界？” 司律颔首，“对，这场直播八成是面向里世界的观众。” 甄可爱耸耸肩，觉得面向的观众是人是鬼都一样，“反正我们都要想办法吸引观众，提高自己的评级，争取出道。” 司律笑了笑，“时间差不多了，去二号楼吧。” 三人站了起来，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后，便离开食堂往二号楼走去。 二号楼是练习楼，大门前立着一块小黑板，写着今日的课程和教室号。 今天是选秀正式开始的第一天，上的是大课，所有人都在多媒体教室上课。 有不少练习生来得早，已经在多媒体教室坐好了。 司律原本想坐在温绒旁边，但教室居然划分了不同等级练习生的座位，他只能坐在a级练习生的区域。 甄可爱也不太高兴，一边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一边小声嘀咕：“这阶级划分，真让人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革命。” “噗——” 前一排的秦弦笑出声来，转身对甄可爱竖起大拇指，“姐姐您可真有梗！” 甄可爱竖起两个大拇指，“那是！” 说话间，又有不少练习生陆陆续续走进教室里。 温绒坐在b级练习生的位置上，东张西望，找了好几圈，都没在人群里找到林翎的身影。 怪了，林翎昨天还说要和他组队来着，怎么这个点了还没来教室？难不成已经被淘汰了？不应该啊…… 温绒皱皱眉，转身往教室后门看去，进来的几个人里依然没有林翎。 此时已经是8:25，离上课时间只剩五分钟。 二号楼外。 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地冲进大门，在大厅里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方向后便往多媒体教室跑去。 正是睡过头的林翎。 一般来说林翎在考场里是不会这么松懈的，但他昨天给赛恩和韩轶画了一堆符箓，消耗有点大，还没吃东西，又饿又累，一晚上都没休息好，清晨起床洗漱之后想着在桌子上趴一会儿打个盹，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八点二十了。 他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火速穿好鞋，原本打算直接跑出门，准备拧开门把手时忽然听到外头的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和昨晚的非常相似，听上去都像塑胶水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林翎立刻想起，现在是保洁员打扫宿舍楼的时间。 他直觉暂时不要和保洁员打照面比较好，于是立马转身，抓着一把符箓，从小阳台跳下去，踩着召来的风稳稳落地，往二号楼跑。 跑进来的林翎已经看到了多媒体教室的门牌，然而在他踏上走廊的一瞬间，周围陡然一暗，像是突然天黑了，与此同时，浓郁的阴气笼罩下来。 他被拉进了里世界。 【考生林翎触发附加题：真正的教室。 每个快要迟到的同学总会容易跑错教室，现在离开始上课还有五分钟，请在四分钟之内找到真正的教室。（10分）】 第138章 这课，不听也罢 林翎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改变，他像是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后左右都是走廊，走廊上每一扇门都一模一样，门牌上也同样都写着“1-1多媒体教室”。 林翎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下。 前后左右的门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扇，他又不是温绒，在四分钟之内从一百多扇门里找到唯一正确的那扇，简直天方夜谭。 于是林翎冷静地扛起了他的符箓98k，抬手在枪膛上一抹，银蓝色符文亮起。 他果断扣下扳机，轰出一张五雷符。 轰隆！！ 电光闪过之后，一声霹雳巨响陡然炸开，银蓝雷蛇从虚空中劈下来，把前方的走廊劈得碎石迸溅，黑烟缭绕，一扇门在雷光里湮灭。 林翎露出畅快的笑容来。 他现在被困在里世界，攻击肯定也都是只落在里世界里，只要把里世界的假门都毁了，没有损毁的那扇门肯定是表世界的真门。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这个方法不成功，那在他出局前先给他们劈一顿天雷，也出口恶气了！ 哈哈！轰他丫的！ 林翎对着天空突突突发射五雷符，召来天雷轰隆隆一顿狂轰滥炸，一刻不停的雷光把原本阴暗的一方里世界都照得雪白明亮。 原本里世界的环境物事是没那么容易被破坏的，但天雷不一样，至阳至烈，最能克制阴秽之物。 林翎这一顿天雷乱劈，不到一分钟便把困住他的里世界劈得处处焦黑、烟尘滚滚，四条走廊被劈得破破烂烂，虚空里仿佛还回荡着很不明显的尖叫。 火力充足的林翎极度嚣张，感觉哪里的天雷声音小，便朝哪边补一梭子，几百张五雷符眼都不眨地轰出来，坚固的里世界都有点撑不住了。 轰隆——一条走廊坍塌大半，露出废墟后一扇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受到天雷影响的门。 林翎谨慎地对着那扇门劈了一道天雷，确认那扇门确实不受里世界攻击的影响，才飞快跑过去。 即将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回头，再度举起98k，悄无声息伸来的一条手臂恰好迎上他的枪口。 手臂僵住：“……” “古德拜。”林翎切换符箓，扣下扳机，一团火球呼地砸了上去。 火海登时掀起一阵热浪，他一脚踹开门，收好98k，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8:29 多媒体教室后门外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门明明还没关，却传出像是被人一脚踹开的声音。 练习生们齐刷刷回头，看见林翎冲了进来。 顶着一群人的目光，林翎脸上的猖狂笑容也僵住了，飞快在人群里找到熟悉的白毛，低着头快步溜了过去。 温绒看着在旁边坐下来的林翎，刚准备礼貌问一句你还好吗，教室的门便轰然关上。 讲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西裤白衬衫，金发锡纸烫，看起来很有明星范儿。 练习生们都认出来，那是昨天海选给他们面试的男导师一号。 “同学们早上好，欢迎来到《gaze on you》选秀综艺节目，我是你们的导师之一，你们可以叫我allen老师。” 温绒心里点点头，懂了，a老师。 a老师气质亲和，言谈举止间都是成熟且成功的风度魅力，微笑道：“首先，我要给大家说一声，我们节目是全程直播，从大家跨进这间教室、开始上课时，直播就已经开始了。” 听到练习生们有点骚动，a老师继续道：“大家不用紧张，也不用在意摄像头，为了不影响大家的状态，我们的摄像头都是隐藏着的。而且我们只直播大家的日常上课练习和公开演出，不会冒犯大家的隐私，大家放心。” 顿了顿，a老师意味深长道：“现在，观众们已经在注视大家了，大家的人气和评级直接挂钩，所以大家不仅仅要在公开演出上努力，在日常的直播里，也要努力展示自我哟。” “好了，话不多说，我们开始上课。我们所有课程都是围绕‘出道’这一核心目标来展开，每一次课都是为公演做准备。这一节是理论课，我先给大家讲讲形体仪态。” a老师关掉讲台这边的灯，打开投影仪，开始敬业地讲课。 练习生们认真听课，考生们混在其中神游天外。 仪态这种东西，和平时的生活环境是有很大关系的，无论是问道学宫还是福林加斯魔法学校，都是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的学府，对学生仪态也有一定要求，他们上了五年学，仪态怎么可能会差。 这堂课不听也无所谓。 但想到现在已经开始直播，直播摄像头还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考生们又不好有别的小动作，只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来自里世界的观众弹幕已经刷了一百多条。 [哇哦，今年这一批质量还不错诶，好多b级都比去年的a级质量高！] [好帅！好帅！！！] [！！还有白毛蓝眼！！] [炸了走廊的是哪个王八蛋？！！] [我怎么感觉好些个都是刺头……] [听说有人想抢张哥的饭碗？] 里世界的弹幕越来越多，节目组监控室里，瘫在滑轮椅上的导演看着不断攀升的直播间热度，满意地点点头，“比去年第一天的热度高很多，今年的练习生质量确实不错，居然很多都是没有公司的纯素人？” 助理在旁边声调死板地说：“刺头也多。” “刺头多没关系，一个月时间，总能把那些刺打磨掉。” 监控室主屏幕里，练习生们的第一堂课已经上到一半了。 a老师准备叫一个同学到讲台上来亲身示范一下他刚才讲过的内容，目光落在a级练习生的位置上，“请司律同学上台来给大家示范一下。” 司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彬彬有礼地微笑：“抱歉，老师，我不想示范。” a老师：“……” 海选时被剑尖直指的威胁感再次笼罩在心头，a老师笑容不变，忍气吞声，换下一个看上去比较乖的目标，“既然如此，那就请温绒同学来示范示范。” 温绒还没来得及吭声，司律又说话了：“抱歉，老师，他也不想示范。” a老师：“……” 温绒坐姿端正地望着a老师，纹丝不动，乖巧微笑：0v0 是的，猫猫也不想上去示范。 第139章 同学，撞人设啦 两次被呛，a老师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周身笼罩着的、寻常人看不到的重叠虚影都有些扭曲。 这时，秦弦高高举起手，“老师，老师！让我来示范！” 适时递来的台阶让a老师脸色好看了许多，点点头道：“好。秦弦同学自我展示的意愿很强，想要提高自己的人气，自我展示是很重要的。” 说话间，秦弦已经跑上了讲台，热情高昂地按a老师教的标准仪态来做示范。 他的捧场使得课堂氛围格外好，a老师看他的目光也越来越满意，连连点头。 示范了一轮后，秦弦还不下台，继续热情满满道：“老师老师，我还想给大家补充一点，可以吗？” a老师点头，“可以，你说吧。” 于是秦弦从旁边桌子上拿了另一个麦克风，清了清嗓音，试了一下音确认没问题，便开始侃侃而谈：“除了要注意活动时四肢的动作以及表情，我们还得注意站在舞台上的站姿。大家以后都是要出道当偶像的，少不了上台发表获奖感言之类的讲话。那么当我们站在舞台上讲话时要注意什么呢？首先，站立的重心要从头到尾都落在一处，绝对不能忽然左脚、忽然右脚，在我们相声界，这叫‘踩藕’……” 秦弦说得眉飞色舞，妙语连珠，虽然是正经讲课，但听起来更像是单口相声，时不时蹦出来一个梗，把练习生们逗得哈哈大笑，课堂的氛围比刚才a老师讲课时还要热烈而和谐。 站在旁边看着秦弦喧宾夺主的a老师也逐渐笑不出来了。 这小子，不仅想抢主持人的饭碗，连他这个导师的饭碗也想抢吗？！ 忍了一会儿，看秦弦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a老师忍不住直接打断：“好了，好了！多谢秦弦同学上台来示范和分享个人经验，请秦弦同学回到座位上坐好。” 秦弦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笑眯眯地连声说“好的”，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上。 a老师平复了心情，刚要继续说什么，下课铃便响了。 秦弦直接站起来大喊一声：“起立！老师再见！” 其余练习生也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跟着一起喊：“老师再见——” a老师：“……同学们再见！” 看着微笑下暗藏怒火的a老师离开教室，甄可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一拍秦弦的肩膀，“好样的，兄弟！” 秦弦十分谦虚：“客气了，姐妹。” 坐回座位上，秦弦忽然心里一动，用意念拖出虚拟光屏，看了一眼自己的个人属性。 他多了一个debuff，图标像一只血红的眼睛。 【allen老师的凝视：你的喧宾夺主抢风头让allen老师心有不爽，在他的凝视下，你将更容易陷进里世界。（此状态在触发一次后即可消失）】 更容易陷进里世界？ 秦弦若有所思。 课间休息十分钟后，第二节理论课开始，上课的依然是a老师，给他们讲“镜头感”。 或许是上一堂课被气到，这一次a老师没再喊同学上来互动，填鸭式教学把课讲完，便宣布放学。 十一点半，午餐时间。 司律小组和阿尔娜、赛恩在食堂里聚餐，一边吃着赛恩和司律带进考场的小零食，一边布下隔音结界低声交流。 阿尔娜把自己昨晚的经历告诉他们，咬着盐焗鸡翅叹气道：“我估计出局的那几个考生就是没忍住把舍友啃了，所以被考场判定考试失败送出局。第六条规则能不踩就别踩了，讲真我现在还是很想喝点血，看谁都像毛血旺……” 赛恩想了想，提议道：“菲尔修斯这次也在我们考场，阿尔娜，要不要问他有没有带吃的进来？” 阿尔娜猛然被点醒，“对啊！我怎么忘了菲尔修斯！饿肚子果然影响智商！” 一点都不饿的甄可爱好奇问道：“菲尔修斯？听起来有点耳熟，谁啊？” 恰好在此时，从他们旁边路过的修长人影停下脚步，倒退回来，“在叫我？” 一桌人齐齐抬头看向那道人影。 穿着西裤白衬衫、黑发血瞳、肌肤雪白的俊美青年面带微笑，穿着虽然很简单，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西方古老贵族的神秘优雅感，就是一口播音腔有点违和。 面对甄可爱他们的目光，菲尔修斯微笑道：“请不用担心，你们的隔音措施效果很好，只不过我们种族对自己的名字比较敏感。所以，请问是有人在找我吗？” 温绒撤去结界，指了指阿尔娜。 “是我想找你，”阿尔娜稍微举起手，“我想问一下，你这次带吃的进考场了吗？我能不能用魔药和你换两瓶？” “哦，很抱歉，这恐怕不行。”菲尔修斯面露歉意，“我平时喝的血都是专人提供，只有我能享用。” 阿尔娜有些遗憾，“那好吧。” 听到这里，温绒大概知道了，这位菲尔修斯是血族。 “不过，”菲尔修斯忽然话锋一转，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细颈玻璃瓶，“我带了两瓶药进来——你知道的，我主修药剂，研究过血族的饮食问题。这瓶药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能当血液的代餐，饱腹感长达一个星期。你可以试一试对你是否有效果。” “多谢。”阿尔娜没有犹豫和废话，直接收了那瓶药，“报酬你想要什么？” 菲尔修斯想了想，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等这场考试结束了我再和你说，现在人太多。对了，这位是温绒同学吗？” 话头莫名其妙转到自己身上，温绒愣了一下，慢半拍点点头，“我是。” “久仰大名。我一直对你们玄门医修的炼丹术很感兴趣，若是有机会，希望能观摩探讨一番。” 温绒继续点头，“好。” 菲尔修斯优雅颔首致意，风度翩翩地转身走了。 甄可爱偷偷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赛恩，又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司律，抿着唇努力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 司律瞥她一眼，“笑什么？” “没有啦~”甄可爱的声音夹了起来，笑得不怀好意，“就是觉得菲尔修斯和你有点撞人设哦，一样走的优雅斯文路线，一样是世家贵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样喜欢猫~” 司律：“……” “他还是药剂师？”甄可爱继续不嫌事大地拱火，“和咪酱算一个专业耶~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哦~” 温绒：“0.0？” 关猫什么事？ 第140章 炒cp吗，喵桑? 阿尔娜一边喝药一边偷瞄司律的表情，总觉得甄可爱下一秒就要挨揍了，于是迅速把药剂咽下去后笑着打圆场：“啊——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给菲尔修斯提供血液的人是他的未婚夫，而且还是一位有精灵血统的赏金猎人……不过比我们大好几届，我也没见过。” 司律依然面无表情，但给人的压迫感明显减轻了很多。 “惹，居然有未婚夫了？”甄可爱有点诧异，不过也不太感兴趣，不再用菲尔休斯开玩笑气司律，转而看向温绒，把手里的肉干塞给他，“咪酱你还饿吗？多吃点多吃点。” 温绒觉得吃再多也没什么卵用，但还是接受投喂，“谢谢。” 阿尔娜则是摸出了一瓶嗅盐，“如果还是饿得难受的话，我这里有一瓶嗅盐能压制饥饿感，效果非常好，我昨晚就是靠它才没出局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盖子。 一瞬间，司律和温绒齐齐后仰捂住鼻子，甄可爱蹦起来连连后退，隔壁桌响起两声干呕。 “谁把穿了十年不洗的臭袜子扔出来了？！”洛伊恼怒的声音从隔壁桌传过来，“阿、尔、娜？！” 楚流汐早已一步窜出食堂，在远处用力拍胸口，没忍住又yue了一声。 食堂的考生都炸开锅了，逃命一般跑出食堂，什么也闻不到的原住民练习生还在茫然地吃午饭。 阿尔娜手忙脚乱地把盖子盖好，一脸懊恼，“啊——天哪我这是怎么了？我的智商怎么大跳楼了！” “或许是……你太饿了所以没精力思考……yue——”甄可爱一边说一边后退，“下午是练习课，我……yue——我先去找应拥雪！撒哟那拉——！” 话还没说完，甄可爱便已经跑出好远。 司律说了声“失礼了”，也拽着温绒跑了。 只剩赛恩还在阿尔娜身边，低声安慰她，问道：“你还饿吗？” 阿尔娜蔫蔫儿地摇头，哀悼自己逝去的智商。 司律和温绒一直跑到食堂外的林荫道上，确保闻不到那股恶心的气味了，才停下来呼吸新鲜空气。 但即使已经闻不到了，温绒还是觉得恶心，饥饿感几乎一扫而空，胃里像塞了十斤肥肉，又腻又堵，让猫yue yue欲吐。 手里还剩的半根牛肉干是吃不下去了，温绒叹着气，正准备揉揉肚子，这时才发觉左手还被司律抓着。 温绒：“……”哼。 他把手抽出来，一边按着胃部揉揉，一边低头皱眉看着手里的牛肉干。 司律直接伸手把那半根牛肉干拿过来帮他吃了，又掏出一瓶酸梅汤，塞在他手里，“喝这个缓一缓。” “你怎么什么都有……”温绒小声嘀咕了一句，捧着冰凉凉的酸梅汤喝了一口，感觉舒服多了。 司律笑道：“可爱都能带一个衣饰压缩包进考场，我带一个大型冰箱进来怎么了？” “哦。” “下午是唱跳练习，”司律摸了摸温绒的脑袋，在被他瞪之前收回手，轻声细语道，“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和林翎组队了，到时候看林翎怎么说。” 林翎？司律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一个社恐找另一个社恐抱团取暖分担压力，低头看着温绒漂亮又显眼的柔软白发，又抬手摸了一把，“也挺好的，林翎虽然不够聪明，但至少符箓水平还不错，也比较听话识时务。” 温绒啧了一声，歪头避开司律的手。 “你们俩在干什么——” 有些冷漠威严的男低音在身后响起，两人转身看去，发现是海选面试时的二号男导师bluth。 bluth导师看起来比allen导师更加严格、不近人情，看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看商品眼神，冷漠的目光在温绒和司律之间来回扫了一圈，冷冷道：“规则第11条，不准谈恋爱。虽然你们还只是练习生，但作为偶像预备役，同样不允许谈恋爱。” “老师，我们没有谈恋爱，”司律微笑道，“是我想和他炒cp。” 温绒：“？”什么玩意儿？ b导师也皱起眉来，“什么？” “炒cp也是拉人气的手段之一，现在很多人就喜欢嗑cp，只要炒得好，cp粉甚至比唯粉还多、还疯狂。”司律说得很认真，“所以我想和温绒同学炒一下cp，吸一点cp粉。我们不谈恋爱，单纯没有感情地营业，目标是吸粉，提高人气。老师，作为偶像预备役，吸粉也是我们的主要工作之一，不是吗？而且规则里可没有说不能炒cp。” b老师：“……” 温绒：“……” 好家伙，又给他卡到规则bug了。 “不过，温绒同学看上去并不想搭理我。”司律叹了口气，“或许想走歪门邪道的只有我一个人吧。” b老师哽住好半晌，狐疑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审视，过了好一会儿，才留下一句“你们最好没有谈恋爱”，转身离开。 很快，b老师的身影便消失在林荫道远方拐角，但温绒和司律身上多了他留下的debuff。 【bluth老师的凝视：bluth老师怀疑你们在谈恋爱，但是没有证据，他将凝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当你们有越界的暧昧行为，将会进入里世界接受规则的惩罚。】 “惩罚？”司律略一思索，微微弯腰凑近温绒，笑盈盈问道：“要试试吗？” 试着违规看看有什么惩罚，也试着……和我谈一下恋爱。 或许是他俩的距离太近太近，司律的语气和眼神都太柔软，挂在他们身上的debuff眼珠图标迅速由白转红，微微转动，似乎真的在盯着他们。 温绒没有留意到眼珠图标的变化，他只觉得无语，这场考试开始才第二天，但他无语的次数已经比前面所有考场都多。 同时还觉得耳朵有点发烫。 他横肘咚地撞在司律胸膛上，把人怼开，没好气道：“好好考试！” 说完，便把手里还没喝完的酸梅汤塞回给司律，大步往宿舍楼走去。 司律握着瓶子低头笑了笑，不远不近地跟在温绒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也回宿舍楼准备午休。 debuff图标的颜色逐渐退回白色。 另一边，同样因为被逮住谈恋爱并且有证据的应拥雪和韩轶已经陷进里世界。 【考生韩轶触发附加题：偶像不准谈恋爱，预备役也不行。 你和女团练习生打啵被daisy老师发现，daisy老师很生气，决定给违反规则的你们一点教训。请在daisy老师的追杀下存活，并找到离开里世界的门。（10分）（倒计时：9′59″）】 【考生应拥雪触发附加题：偶像不准谈恋爱，预备役也不行。 你和男团练习生打啵被daisy老师发现，daisy老师很生气，决定给违反规则的你们一点教训。请在daisy老师的追杀下存活，并找到离开里世界的门。（10分）（倒计时：9′59″）】 第141章 焦尸 里世界一片晦暗，天空是灰蒙蒙隐约带着惨绿色的，空气憋闷得像是在棺材里。 基地变成墓地，高楼变成残破的墓碑，水泥路全部消失，变成坎坷不平的泥土路，不断有蛇从土里爬出来。 韩轶不停挥剑，把四面八方弹射过来的蛇砍了，被砍成两截的蛇尸掉在地上，化作一缕带着焦臭味的黑烟，消失不见。 在里世界内，韩轶受到了很大的压制，浑身沉重，呼吸也有点困难，沉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土腥和焦臭混杂的臭味，让人一呼一吸都觉得肺腑生疼。 应拥雪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他得想办法找到应拥雪。 这时，韩轶忽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喊他名字。 “韩轶——” 韩轶转头看去，发现身上伤痕累累的应拥雪正朝他跑来，立刻迎上去。 然后一剑劈去！ 森冷剑气铮然劈出，松软的地面被划出一道深而狭长的剑痕，“应拥雪”猝不及防，慌忙躲闪，仍是被剑气劈断一条手臂，整个人也被掀翻在地。 韩轶面无表情。 连剑都握不好就来冒充他的应拥雪？傻缺！ 地面钻出的蛇忽然不再袭击韩轶，转而朝那道人影的断臂涌去，啃食断臂。 狭长剑痕后，那道人影慢慢爬了起来，伪装化作黑烟迅速退去，露出焦尸一般的本来面目。 把断臂啃食殆尽的蛇群回头涌向焦尸，爬上它的躯体，钻进手臂断面，在一阵咝咝声里变成焦尸新的手臂。 焦尸断臂恢复时，韩轶便已经铺好了剑阵。 三把长剑虚影贴着地面飞旋，拖曳的银光残影划出一道流星曳尾般的长弧，剑气从韩轶脚下卷起。 韩轶手中长剑泛起流光，他脚下一蹬，冲向焦尸，三把长剑虚影也各自从不同方向飞向焦尸，全方位进攻！ 锵—— 剑鸣声中，森冷剑光直冲云霄。 …… 里世界另一个位置。 唢呐声和铜锣声极具穿透性，吹吹打打十分热闹，一群纸扎人抬着纸扎花轿，飘在荒芜阴暗的山林中。 花轿里是披着嫁衣的应拥雪。 这一身嫁衣宛如沉重的枷锁，应拥雪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召唤不出剑，灵力也几乎停滞，无法运转。 应拥雪感觉得到，这身嫁衣像是活物，不但压制她的行动和灵力，还在蚕食她的气血。 不到两分钟，她便有一种贫血似的虚弱感。 红盖头不仅挡视线，还让人呼吸不畅，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应拥雪总觉得到处都是一股血腥味。 艰难而缓慢的呼出一口气，应拥雪感受着自己逐渐不稳定的魂魄，闭上了眼睛。 咚—— 花轿落地，队伍停在山林深处一处孤零零的小院门前。 “新娘出棺——” 一路陪在花轿旁的媒婆拐到轿门前，伸手刚要把帘子掀起来，突然一道厉风从轿子里冲出来，一把撞飞媒婆，连带着前边的抬轿人也给掀个人仰马翻。 厉风停在花轿前，现出应拥雪半透明的身影，花轿里头，是她坐得四平八稳的躯壳。 应拥雪天生魂轻，很容易被冲撞走魂。但她又辅修鬼道，能主动神魂出窍，出窍后的魂魄约等于厉鬼，虽然无法用剑，不过可以用招魂幡。 神魂出窍有一点副作用，一个小时之内如果应拥雪无法回到身体里，就会彻底变成没有理智的厉鬼，而即使成功回魂，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更容易被冲撞走魂。 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半空中，应拥雪手里握着招魂幡一挥，黑风呼地掀翻周围扑上来的纸扎人。 “新娘子要逃婚！”媒婆在地上连滚带爬，凄厉尖叫，“新娘子要逃婚啦！！” 应拥雪握着招魂幡啧了一声——考场限制了她的招魂幡，现在只能发挥30%的力量。 算了，打了再说！ 应拥雪掠进纸扎人中，招魂幡挥舞得猎猎生风，在纸扎人护卫的包围圈里游刃有余，完全不落下风。 她还有精力分心去想，daisy老师现在在哪里？ 附加题是让他们在daisy老师的追杀下存活十分钟，目前她还没看到有疑似daisy老师的身影。 难不成在韩轶那边？ 余光里忽然发现媒婆偷偷摸摸爬到花轿旁边，似乎准备对花轿里的空躯壳做些什么，应拥雪反手把招魂幡一掷，杆子从媒婆后心扎进去，将它整个纸扎人贯穿，钉在花轿前。 招魂幡呼地一扬，阴风在花轿周围盘旋，宛如一层保护罩。 应拥雪掷出招魂幡之后，直接手撕纸扎人，双手指甲长而漆黑，如同刀子，一爪下去便把纸扎人抓个稀巴烂。 不多时，地上便堆积了一层破破烂烂的纸和细竹篾，院门内仍有纸扎人护卫源源不断、前赴后继地冲出来。 忽然，一声怒喝从院子里传出。 “没用的东西！一个女人都制不住！” 随后，一具矮小的、穿着老式妇人褂子的焦尸从院子里出来，脸上的五官基本碳化，只剩一只眼球还嵌在眼眶里，阴恻恻地盯着应拥雪。 “那赔钱货就给她亲弟弟找这种媳妇？”焦尸的不满几乎要化为实质，手里抓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朝应拥雪砍上去。 焦尸的动作出人意料的快，劈砍力度极大，毫无章法，单纯乱砍，应拥雪一时间居然有点挡不住，连连后退。 她迅速退到花轿前，反手拔出招魂幡，杆尾一挑，把焦尸挥来的菜刀打回去，再抡起招魂幡狠狠一拍，将焦尸拍得倒退好几步。 应拥雪抬起头，看见院门上挂着的牌匾明显曾被烟熏火燎，损毁了一大半，依稀能看见一个“戴”字。 她勾起唇角，抬手掐诀，招魂幡呼地扬起一簇暗红火焰，再抬臂一挥，火焰脱幡而出，落在牌匾上，眨眼间便蔓延成一片火海。 焦尸当即尖叫起来，想冲进去又畏惧火焰，只能拍着大腿不断尖叫：“去救少爷！快去！啊——！” 还没叫完，焦尸便被突然闪到它身后的应拥雪一脚踹进院子里。 滚进院门的焦尸身上也燃起火焰，一边尖叫一边在身上乱拍，试图拍灭火焰，然而无济于事。 这可不是普通的火，是司昀特意为应拥雪炼制的业火，即使效果已经被压制到30%，也不是能轻易扑灭的。 隔着火舌上扭曲的空气，应拥雪隐约看到院子里一团黑影在蠕动，但威胁性似乎还没焦尸大，便没多在意，继续加大火势烧院子和纸扎人。 焦尸叫得撕心裂肺，空气里的焦臭味越加浓郁，它趴在院子里，仰头尖叫：“死丫头给我滚回来！！” 下一瞬，空气凝滞。 一道黑影骤然闪现在应拥雪面前，焦炭一般的扭曲手臂袭向她的面门！ 漆黑的碎渣几乎要扑在应拥雪脸上，她当即挥起招魂幡把那条手臂拍开，却不料下一瞬又有另一条焦黑断臂从后方勒住她的脖颈！ 应拥雪差点当场被勒断脖子，一簇业火从她脚下燃起，卷住她的身躯，轰地震开那条断臂。 挣脱禁锢后，应拥雪飞快倒退到花轿前方，一只手轻轻按着脖子，脖颈处几乎消失的魂体冒出业火，在火焰中慢慢恢复正常。 她看着突然出现、实力明显强于那个老妇人的新焦尸，心知那大概就是daisy老师了。 daisy老师的肩膀处长出一根根黑色长条，连接着刚刚袭击应拥雪的断臂，将断臂拖回来重新连上。 这时，一道剑光撕裂虚空，韩轶的身影追着daisy老师破空而来。 “拥雪！”韩轶一眼便看见应拥雪，迅速跑到她身边。 应拥雪见韩轶状态还好，也没受太多伤，心里松了一口气，留下一句“把嫁衣撕了”，便转身回魂，招魂幡和业火也随着她的回魂而消失。 韩轶一剑劈开花轿，剑光嗖嗖地把禁锢住应拥雪身躯的嫁衣和红盖头给绞碎，挣脱束缚的一瞬间，应拥雪睁开眼，抬手召出长剑。 低头扫了一眼落地变成血红人皮的嫁衣红盖头碎片，应拥雪脸色一黑。 “还剩三分钟，”韩轶一边说着，一边抽空给应拥雪打定魂诀，“但我还没找到出口。” “无所谓，大不了出局。” 反正他们现在的评级也很低，不一定能完成这次考题。 院子里，老妇焦尸不断咒骂，daisy老师充耳不闻，活动了一下重新安好的手臂，猛地朝应拥雪他们扑去！ 应拥雪和韩轶也挥剑迎上！ 因为应拥雪的状态明显不太好，这一回是韩轶主攻，应拥雪打辅助。 比起应拥雪锋芒毕露的攻势，韩轶的剑法明显要内敛沉厚许多，daisy老师凶悍的攻击被他滴水不漏地挡下。 但回到院子的daisy老师明显也变强了不少，两人联手攻击居然也没能对它造成多大的伤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倒计时只剩一分钟。 但两人已经完全不在意能不能找到出口了，就算下一秒就要出局，他们也先打了再说。 轰隆—— 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 晦暗发绿的天空像被砸了一拳的镜子，被砸出一个大洞，裂纹以洞口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晃动中，韩轶一脚踹在daisy老师的手臂上，手臂揽住应拥雪的腰，顺势往后退出一段距离，停稳后两人齐齐抬头看向天空。 焦尸也后退了几步，避开从天空大洞中投落的光柱，同样抬起头。 焦尸：“？？” 应拥雪和韩轶：“！！” 好大的猫爪！ 第142章 猫猫海底捞 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猫爪从天空破洞里探下来，庞大程度粗略估计要三四个人合抱才能环抱住这只爪子。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疏于打理，猫爪还有点呲毛，看上去有一种乱七八糟的可爱。 应拥雪一眼认出来，这是温绒的猫爪。 猫爪探下来捞了两下，应拥雪二话不说纵身跃起，扑到猫爪上单手抱住，韩轶紧随其后。 两人挂在猫爪上后，猫猫似乎也感应到了，停顿了一下确保他们抓稳了，便往回缩爪。 焦尸也跟着跳起来，应拥雪和韩轶齐齐腾出一只手挥剑，剑光交织密不透风，硬是把焦尸挡回地上。 猫爪缩得很快，在两人的逃命倒计时还有15s时，便带着他俩离开了里世界。 焦尸不甘而怨恨地望着天空的大洞，长发化蛇，气势汹汹地追上去，但猫爪缩回去的下一秒，趁着裂口还没重新闭合，一张符被塞了进来。 里世界瞬间电闪雷鸣，天雷乱劈。 被猫爪捞出去的应拥雪和韩轶在脱离里世界后，落地便恢复了正常身形。 司律和猫猫站在他俩面前，问道：“还好么？” 应拥雪点点头。 九分钟前。 在应拥雪被拉进里世界塞进花轿里时，司律便有所感应。 因为司昀比较偏爱闺女，再加上应拥雪容易走魂，从小司律便会被他要求多留意应拥雪的情况，应拥雪的招魂幡上有个预警阵法，只要她神魂不稳，便会反馈到司律这边。 感应到应拥雪神魂出问题后，刚准备回宿舍睡午觉的司律抬手掐算，算出他们陷入里世界，立刻把温绒喊上，一起找人。 司律和温绒身上还挂着b老师的debuff，走得近一点那只眼球图标便会变红，为了防止他俩也出现意外，温绒索性恢复猫形——人和猫总不会有什么暧昧了吧？ 司律带着猫朝着推算出来的方向跑，猫猫看到了里世界的重叠虚影，但找不到能突破的夹缝，忙活了好一会儿，司律才成功锁定住一小片空间作为突破口，让猫猫一拳打穿里世界，把应拥雪和韩轶捞出来。 找不到里世界的门没关系，直接暴力开天窗就好。 砸出来的门怎么不算门呢？ 顺利出来后应拥雪和韩轶的题目便显示已完成，但扣了两分。 问题不大，没出局就行。 两人道了谢，司律点点头道：“作为交换，你们要把在里世界获得的信息全都告诉我。” 应拥雪也不含糊，直接应了：“好。现在快到午休时间了，下午放学后我再和你们仔细说。” 司律随手给应拥雪补了一个定魂诀，摆摆手让他俩赶紧回去。 小情侣跑了之后，司律低头看看旁边还在眯着眼观察里世界的猫猫，趁他没反应过来，一把捞起来，抱在怀里，把脸埋在蓬松的猫毛里吸了一大口。 “喵嗷——” 猫猫不满地叫了一声，用力从司律臂弯里挣脱，窜出好一段距离，转过头不满地瞪了司律一眼。 司律站在原地看着猫直笑，眼底波光潋滟，昳丽温柔，连经过他身边的风都好似格外缱绻。 猫猫哼了一声，扭头往宿舍楼方向哒哒哒小跑，跑到一半便幻化人形，背影板正挺拔，腰细腿长，一头柔软蓬松的白发泛着绸缎似的冷光。 司律跟在温绒身后一起回宿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没挪开过。 中午12点整。 温绒回到宿舍，换了鞋走到浴室里简单洗漱一下，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比往常红润得多，愤愤地再次低头用冷水洗脸。 司律真烦！ 哗啦啦一阵水声后，冷静下来的温绒关了水龙头，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例行猜拳，毫不意外没有半点异常，转头离开浴室爬上床午休。 他躺下之后，舍友才回到宿舍来。 见温绒已经在床上，舍友嘀咕了一句真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放轻动作换了鞋，爬上床也午休去了。 午休时间基本无事发生，考场没有减员。 睡醒后，大家没什么精神地去二号楼上课，下午的课程是练习课，在练舞室上，男团和女团分开上。 因为是第一堂课，目前只划分了男女团的练舞室，各个等级的练习生依然暂时一起上课。 男团练舞室里，大部分练习生们已经就地坐下，楚流汐有点嫌弃，洛伊很有经验地掏出了野餐桌布铺地上，他才勉为其难坐下来。 行诃盘腿坐在人群最边缘，坐姿端正，就是手里少了木鱼，只能拨一下佛珠手串。 来给大家上课的是b导师，他一进来便首先看了看温绒和司律的位置，见他们并没有挨在一起，才收回目光。 “我是给你们上舞蹈课的老师，bluth。” 简短到只有一句的自我介绍结束后，b导师直接进入正题，开始介绍常见舞种，并重点说明作为男团只需要了解哪几个舞种。 b老师几乎没有废话，效率超高地介绍完舞种后，便进入下一个内容——男团舞要点及技巧。 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考生们都有点懵，听得一脸茫然。 什么表情管理，什么性感，什么力度……呃啊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b老师也是有备而来，理论知识说完之后，便把侧边墙上的显示屏打开，“现在，我们先看一段舞台现场。” 视频开始，音乐声传出，舞台上一群人的身影开始舞动。 开头十多秒还没什么，大家心里都在想哦哦这就是b老师说的表情管理和走位。 进度条越往后走，考生们的表情越是一言难尽。 这胯扭得…… 为什么还要叼衣摆？ 为什么还要特意露肚子？！ 这这这—— 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温绒微微后仰，双眼都睁得圆溜溜，目光震惊且不理解，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往旁边看去。 人群里，司律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同样脸色铁青的还有行诃、楚流汐、韩轶。 洛伊和菲尔修斯一脸“这什么破玩意儿”的嫌弃表情，反应倒是没司律行诃他们那么大，秦弦满脸写着“哦哟好厉害”，林翎则是兴致缺缺的木然。 隔着神情各异的考生们，温绒盯着司律，见司律面无表情地转头看过来，不由自主地慢慢翘起唇角，露出一个可爱又有点幸灾乐祸的猫笑。 司律：“……” 第143章 花瓶美人 温绒幸灾乐祸，司律目光幽幽，隔着人群对视了一会儿后，便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屏幕。 他俩身上的debuff图标也从浅红色转回白色。 这一段舞蹈视频只有三分钟，视频结束后，b老师便点了回放，在关键帧点暂停，以视频为范本继续讲课。 考生们已经两眼空空，脑子发麻了。 甚至已经有人在琢磨要不要找林翎买点符箓，把考场炸了。 【提醒：考生请勿消极考试。】 考生们心想，这种考题也让人积极不起来啊，真是有辱斯文！ b老师敬业负责地给练习生们盘完这段视频，看着底下一群或茫然、或呆滞、或麻木的脸，啧了一声，冷漠道：“离你们首次公开演出只有一个星期，所以我会择优选九个练习生，专门教你们这支舞……” “老师，”司律忽然举了一下手，“请问演出节目可以让我们自己来决定和练习吗？” b老师看着司律，目光逐渐阴森，“你要自己决定演出节目？” “对，”司律礼貌微笑，眼底同样一片冷漠，“作为a级练习生，这点自主权我应该还是有的吧？” b老师阴恻恻的目光在练习生们身上扫了一圈，问道：“还有谁想自主练习节目？” 一群考生刷刷刷举起手。 温绒反应慢了一下，旁边的林翎便直接抓着他的手一起举起来。 b老师的目光阴沉得像是要吃人。 正当考生们以为要触发里世界附加题时，b老师又冷冷地哼了一声，轻飘飘揭过，“随便你们。想跟着我学这支舞的同学自己到我这里报名，仅限九个人。” 原住民练习生茫然了一下，便争先恐后地爬起来围着b老师报名，一时间练舞室里叽叽喳喳。 另一边的女团练舞室里，也发生了相似的剧情。 甄可爱抱着胳膊站在c老师面前，笑意盈盈，姿态可爱地微微歪头，但怎么看都像不良少女大姐头，“我说，我要自己选择队友和表演曲目，cicy老师听清楚了吗？我想，作为a级练习生，我应该是有这个权利的。” c老师冷着一张脸，盯着甄可爱不说话，凝滞的气氛持续了五六秒之后，甄可爱周围的景象陡然大转变。 同学们消失不见，练舞室变成了一片漆黑空旷、无边无际的空间。 在漆黑的尽头，静静耸立着一个巨大的双耳花瓶，瓶口上方却不是花，而是c老师双目紧闭的头。 【考生甄可爱触发附加题：花瓶美人。 空有其表的美人会被称为花瓶，cicy老师曾经是唱跳双绝的实力派，但因为一次意外失去了四肢，被种在花瓶里，成为名副其实的花瓶美人。 请找到属于cicy老师的那双手臂。（10分）（倒计时：4′59″） 注：保护好自己的双臂，不要被夺走。】 倒计时开始的那一秒，无数条断臂从脚下的漆黑中爬出来，像成群结队的白蚁，朝甄可爱飞速爬去。 甄可爱纵身跃起，召唤出傀儡甄颜，傀儡丝一扯，甄颜扬手甩出链刃，把飞扑上来的断臂一条条抽飞。 甄可爱将甄颜的傀儡丝束缚解开50%，分神观察成群结队的断臂，发现那些断臂似乎是来自不同的人，每一条都不一样。 有的格外瘦弱纤细，有的带着点肌肉，有的偏丰腴，有的光滑，有的粗糙。 唯一的相同点，便是每条断臂都是从肩臂相连处断掉的，从创面看，似乎还是撕裂。 思考片刻，甄可爱双指夹出一张火符，甩向花瓶美人c老师。 火符在半空中化作火球，向花瓶美人撞去，地上的断臂立刻潮水般涌上前，前赴后继地把火球挡下来。 溃散的火球落在断臂上，继续焚烧着，并随着断臂到处乱爬而逐渐蔓延开。 越来越多的断臂被火焰缠上。 甄可爱又掏出一张火符，刚准备再次甩向花瓶，忽然甄颜闪回到她身后，抬起一边胳膊环住她。 下一瞬，一条婀娜惨白的断臂骤然抓上来，长长的手指抓住了甄颜的小臂，咔嚓一声，把甄颜的胳膊整个拽断。 如果不是甄颜回得及时，被拽断手臂的便是甄可爱。 甄颜是傀儡，胳膊断了也不痛不痒，仍有傀儡丝把断臂连着。甄可爱脸色一沉，五指凭空一抓，无数丝线在虚空中闪现，缠向那条断臂。 断臂正要松手撤退，却反被甄颜一把抓住，甄可爱的傀儡丝瞬间缠上断臂，裹得严严实实。 那条断臂，应该就是cicy老师的手臂，断面明显更平整，是被利器干净利落斩断的。 甄可爱给甄颜安上胳膊，反手抓出五张火符，两张扔向花瓶美人，三张扔向密密麻麻的断臂堆。 呼—— 滔天火焰燃起。 惨白断臂再次扑上半空把火焰拦截，而来自符箓的火焰即使没有助燃物也能持续燃烧好一会儿，一时间，地面上的断臂全都被火焰吞没。 甚至连里世界都被烧得有些扭曲起来。 甄可爱有点明白为什么林翎那么热衷于放火搞爆破了。 真tm解气又痛快！ 暴力破题永远是效率最高的，很快，甄可爱便在一堆乱爬的断臂里找到另一条被保护得很好的手臂，操控甄颜挥着链刃一顿抽打，抓住了那条手臂。 两条断臂都被找到，附加题显示已完成，此时离甄可爱陷入里世界才过了2分28秒。 花瓶上，cicy老师流下血泪，断臂沉入黑暗，里世界在迅速退去。 眼看就要离开里世界，甄可爱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把即将随着里世界一起消失的两条断臂塞进了乾坤袋——正好她的乾坤袋还有空格。 仅有5个储物格的考场专属乾坤袋里多了断臂一对。 ——你的手臂fine，下一秒mine。 cicy老师猛地睁开双眼，发出尖锐愤怒的尖叫声，整个花瓶都在颤抖。 甄可爱嘻嘻笑了一声，抬手给了它一个飞吻，彻底脱离里世界。 回到表世界时，时间也才过去15秒。 在原住民练习生看来，这15s的静止是甄可爱和c老师的无声对峙，只有考生看得出来，甄可爱被拉进了里世界，消失了15s。 出来后，c老师看向甄可爱的目光几乎要喷出毒火，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森冷道：“随便你！” “好的。”甄可爱笑眯眯，转过头道，“那就请阿尔娜和应拥雪两位同学和我组队准备公演啦~” 看过妖娆性感女团舞的应拥雪一脸“怎样都行反正我开摆”的麻木。 阿尔娜比了个耶，“好的~” 甄可爱一招手，带着应拥雪和阿尔娜大摇大摆地到隔壁的小练舞室去了。 第144章 笑死，根本不好笑 男团那边，各自组队的考生们也都分别去了不同的练习室。 温绒被林翎生拉硬拽学跳舞，硬着头皮跟着跳了一回后，直接坐在地上不动了。 “我真的不会跳舞……”温绒苦着脸，哀声叹道，“退一万步说，我们就不能表演乐器吗？” “退一万步说，退一万步真的很累。”林翎蹲在他面前，随口插科打诨了一句后，便给他认真分析，“楚流汐和洛伊肯定会表演乐器，他们俩的演奏水平绝对碾压我们，如果我们也表演乐器，很容易被拎出来和他们比较，我们在他们面前拿不到好评分。” 温绒点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司律和行诃肯定也不会跳舞，秦弦我不太确定，菲尔修斯我不熟，不过看他的气质也不太像会上台跳舞的，看起来会唱美声的样子，所以跳舞这条赛道竞争相对小一点。” 温绒问道：“我们不可以唱歌吗？” “我们要保住评级不往下跌，首次公演是很重要的。唱歌竞争太大，其他同学选择唱歌的肯定比跳舞的多，跳舞更有助于我们更容易保级。” 温绒深深叹气。 其实林翎说的他都懂，但是他真的不会、也很不想跳舞。 “我选的舞已经是最简单帅气又最适合男生的了，”林翎摊开手，“或者你想选别的？极乐净土？” 温绒耷拉着脑袋，认命道：“那还是现在这个吧……” 至少不用折磨胯骨轴子，扭得那么伤风败俗。 “你可以的！喵桑！”林翎给他加油打气，“起来，我一节一节带你练！” 温绒又想哀嚎了，被林翎从地上拖起来，痛苦又尴尬地继续跟着练习，努力驯服四肢。 “加油！喵桑！注意表情！” 救命啊—— 谁家的猫还得学跳舞啊！！ 其他练舞室里的练习生也已经开始练习。 赛恩因为懒得自己思考表演项目，选择在b老师这边报名接受训练，目前正在和原住民练习生一起练舞。 楚流汐和洛伊已经商量好要合奏的曲子，一个用古筝，一个用竖琴，现在正在磨合。 秦弦似乎准备上台讲相声，找来纸笔，正在写段子。 甄可爱正在教应拥雪打架子鼓，本就会弹钢琴的阿尔娜在旁边摸鱼。 也有比较摆的，诸如司律和行诃、韩轶，三人在练舞室里基本没动作。 在他们看不到的里世界，看综艺直播的观众们正对他们的一举一动指指点点。 [哦哦哦我喜欢这个叫赛恩的！身材超绝！胯扭得好好！] [?\\甄可爱\/\\甄可爱\/\\甄可爱\/?] [为什么有人什么都不做都能在b级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只有我喜欢白毛吗？] …… 一下午的练习时间就这么艰难地熬了过去。 放学铃声响起后，练习生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二号楼。 温绒一脸被折磨得只剩半口气的虚弱模样，从练习室里飘出来，林翎原本打算跟他一起走，发现前边司律甄可爱他们正在等温绒，便一个人先溜了。 “这么累吗？”司律笑着摸了摸温绒的脑袋，被幽幽地瞥了一眼后，才收回手，“走吧，去食堂，我做了一壶奶茶。” 温绒身心俱疲，说不出话，默默和他们一起往食堂走去。 二号楼逐渐安静下来，但某个练习室里，一道人影依然留在里头。 秦弦还在里头打磨段子，逐字逐句地润色、修改，偶尔站起来，对着镜子表演一下，感觉到哪段词不太舒畅，便又继续修改，全神贯注，仿佛没注意到已经放学。 食堂里。 司律他们在老位置坐下，因为人有点多，一桌坐不下，应拥雪和韩轶便坐在邻桌。 布下隔音结界，应拥雪按照约定把自己和韩轶在里世界的遭遇都说出来。 甄可爱也说了自己在里世界遇到的花瓶美人。 “看来里世界并不仅仅是镜像映射，更像是套娃型，”司律若有所思，“基地里套一个里世界，里世界里又套好几个单独的领域。我在想，这个基地会不会也是个套娃领域，在基地外，是和基地维度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管他是不是，反正我们现在也出不去。”甄可爱耸耸肩，喝了一大口奶茶，“还是说你又想来点骚操作？” 司律沉思片刻，才语不详焉道：“我这次……可能会被扣分。” 温绒都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甄可爱撇嘴，“那你还是别和我们说吧，我觉得这场考试我还是游刃有余的，别连累我。” 司律伸手就要把她手里的奶茶和卤鸭翅拿回来，甄可爱赶紧一把护着，扭头对温绒道：“咪酱你看他！” 温绒：“……” 这又关小猫咪什么事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 下午六点之后，吃完晚饭的练习生们走回宿舍楼，忽略掉环境里的阴气，看上去还挺有大学的氛围。 二号楼里，迟迟没走的考生终于等到了里世界的降临。 【考生秦弦触发附加题：笑死，根本不好笑。 相声，就是一门把人逗笑的艺术。请发挥自己的表演水平，把很久没有笑过的少爷逗笑。（10分）（倒计时：2′59″）】 秦弦周围环境依然是练舞室，只是比表世界阴沉得多，前面的镜子里，映出的身影也不是他的，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冷脸男人。 “说啊，”冷脸男人手里提着一把血迹斑斑的斧头，“你不是很会说吗？” “您谬赞了。”秦弦微笑得体，站姿端正，仿佛自己正站在舞台上，准备表演相声，“那我先随便来一段，给您现个丑。” 随着时间一秒秒流逝，冷脸男人的身影离秦弦越来越近，可以想象，如果三分钟之内秦弦没法儿完成考题，他便会从镜子里出来。 秦弦倒也不急，气定神闲道：“小赵是一名翻译，在一家外企就业，老板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有一天洋人老板去见客户，小赵随行翻译，在谈话中，为了缓解气氛，客户说了一段很内涵的笑话，而小赵只用了短短一句话，就让老板和客户一起笑了。你知道小赵是怎么说的吗？” 冷脸男人面无表情，身影又近了几分。 “小赵说……” 秦弦的手里忽然多了几块零件，咔咔几下迅速组装成一个肩扛式炮筒。 “客户说了一个笑话，”他笑眯眯地把炮筒扛在肩上，手指在炮筒上一拂，激活法阵，炮口浮现出一个钢蓝色阵图，脸上和气的笑容蓦然一收，目光冷漠中带着杀气，“你笑一下。” 第145章 猫累了 冷脸男人对秦弦肩上的炮筒不以为然，冷着脸继续往镜子外走。 秦弦叹了口气，“不要因为我喜欢种地就把我当成淳朴无害的农民好吧？” 说着，他便对着冷脸男人脚下轰了一炮。 轰—— 炮口蓝光一闪，钢蓝色灵力炮直接打穿了镜子的隔断，要不是冷脸男人躲得快，这一炮能把他的两条腿都轰没了。 冷脸男人：“？！！！” 这怎么是真货？！！ 他也不再含糊，一步从镜子里跨出来，瞬间闪到秦弦面前，一斧头砍下去！ 秦弦敏捷躲过，拉开距离，把需要时间凝聚能量的肩扛式炮筒扔回自己的军火库.zip，换了一把小一点的符文枪，抬手就是一个盲狙。 砰！ 火光一闪，冷脸男人挡在面前的斧头被一枪打出一缕青烟，他刚把斧头拿开，便发现前方的秦弦已经找好位置架起了机枪，周围悬浮着各式各样、符文不尽相同的枪炮，齐刷刷对准了他。 冷脸男人：“……” “少爷，时代变了。”秦弦微笑，“真的不给我笑一个吗？” 冷脸男人气得手里的大斧头都隐隐颤抖，反手在镜子上一砸，镜子砰一声变成无数碎片，将秦弦包围起来，而他的身影也重新进入到镜子里，每一个碎片内，都有冷脸男人提着斧头的身影。 镜子里，无数个冷脸男人盯着秦弦，举起了斧头。 秦弦把悬浮的枪口调整方向，拿出护目镜戴上。 斧头从每一个镜子碎片里伸出来，齐刷刷朝秦弦的头砍去！ 同一瞬间，所有枪炮上的符文光芒骤然爆发！ 轰轰轰！！！ —— 考场外，看着被灵力炮光芒淹没的里世界，诸葛娴一时间有点语塞。 “……秦弦同学确实非常与时俱进，甚至有点超过了，”她竖起大拇指，然后侧过头问旁边的童镜，“但是，主考官大人，每个考生的乾坤袋不是上限五个格子吗？为什么他能带这么多道具进去？” “因为他带进去的不是成品，而是材料压缩包。”童镜面无表情，“他带了基础材料之后进去临时炼制零件，然后才组装起来这么多道具的，一部分符箓也是进去后才找林翎买的。零件会被识别为他的铸炉一部分，所以能和他的铸炉共用一个格子。” 诸葛娴感慨道：“天才。” 其他考场里也有触发了这个里世界的考生，实力强一点的考生能和冷脸男人掰腕子，体能不太行的文学院考生只能狼狈逃窜，在出局的边缘左右横跳。 但能绝对碾压的，只有秦弦这个行走的军火库。 童镜哼了一声，“我可不会无缘无故把他扔到六号考场。” “是是是，主考官大人的判断从不出错。”诸葛娴笑着捧了一句，“让我们看看秦弦最后能拿到怎样的成绩吧。” —— 考场内。 里世界被一番狂轰滥炸，镜子碎片都在光芒中被碾成粉末。 冷脸男人被揪了出来，秦弦一脚踩在他依然死死握着斧头的手上，冰冷枪口顶在他的脑门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倒映着符文蓝光的双眼杀气腾腾，“少爷，笑一个。” 冷脸男人：“……” 很久没笑过的少爷终于挤出了一点笑容，显得格外狰狞。 秦弦看着自己踩点完成题目，随手擦掉脖子上的血，恢复了笑盈盈的和气模样，“看到少爷还笑得出来，老奴就放心了。恭送少爷——” 里世界退去，冷脸男人一脸怨恨地随之消失。 此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下来。 应拥雪洗完澡便回到床上躺着了。 她是c级练习生，住的宿舍是四人间，此时其他舍友都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玩什么。 她们招呼了一下应拥雪，见应拥雪摇头躺下，便没强求，开始叽叽喳喳地玩起来。 应拥雪有点疲惫，躺下没多久意识便有些涣散，舍友们的声音也像是隔着音量调小的耳机。 恍惚中，她感觉到自己正站在床头，凝视着自己躺在床上的身躯，静静地凝视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自己走魂的前兆。 应拥雪熟练地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回到身躯里，但意识回笼后又觉得四肢像是被人用手抓住，死死扣在床板上，让她动弹不得。 而在她上方，一个人形的黑影与她的身躯平行悬空，缓缓降落下来，犹如实质的阴气也随之压下。 应拥雪警觉起来，猛地睁开眼，周身罡气一荡，挣脱无形的钳制，上方几乎要覆盖在她身躯上的黑影也陡然消失。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突然间天花板上坠下一颗黑乎乎的球，砸在她肚子上，滚了小半圈，露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裂开嘴角无声地大笑起来。 应拥雪下意识一巴掌把那颗头拍飞，又一次猛然睁眼，坐直起来。 舍友们的声音重归清晰，她看着被自己拍飞的那颗头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舍友的脚下，而舍友们毫无察觉，仍在宿舍中间玩得兴致勃勃。 应拥雪：“……你们在玩什么？” “笔仙呀，”其中一个舍友抽空回答，“我得想想一会儿我要问什么……” 应拥雪：“……” 她们宿舍是四人间，现在她在床上，围在一起玩笔仙的人影有四个。 但应拥雪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每一个都是她的室友。 开始头疼了。 …… 男寝里，身心俱疲瘫在床上的饥饿猫猫温绒正在思考要不要到外头逛两圈，看看能不能触发点什么。 但被跳舞折磨了一下午，他现在有点提不起劲儿。 已经完全不想肝分数了。 爱咋咋地吧，猫累了。 温绒翻了个身，趴在卷得乱七八糟的被子上，一动不动，小猫魂都快要缓缓飘出身躯。 咔嚓—— 宿舍门被打开，舍友回来了。 “哇，你睡得这么早？” “……没睡，反正也没什么能干的，就趴一会儿。” 舍友随手关上门，说道：“小操场那里有人在夜跑诶，还有人在玩破冰游戏，你要不要去玩一下打发时间？” “不去。” 练舞练了一下午已经够累了，还玩个锤子的破冰游戏。 忽然间，温绒感觉宿舍里的阴气似乎格外重，空气里还多了一股很淡很淡的脂粉味儿，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撑起上半身往外头望去，蔚蓝双眼都睁圆了，“你……你怎么穿这双鞋回来？” 舍友坐在木制鞋柜上换鞋，闻言茫然地抬起头，“啊？我这双鞋有什么问题吗？” 温绒：“……” 问题很大啊！ 哪个男生会穿着一双大红色绣花鞋啊？！ 第146章 加油，温小葵! 趁着舍友去洗澡，温绒从床上蹦下去，尝试把那双绣花鞋扔掉。 但带回绣花鞋的不是他，规则上他无法对这双鞋做出什么，甚至碰都碰不到。 倒也不出所料。 温绒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床上趴着。 除了a级练习生的宿舍之外，其他宿舍都有不同程度的灵异入侵。 阿尔娜和蓝樱在浴室地漏发现了一团头发——但她俩谁都不脱发，而且那团头发的发色也明显和她俩的不一样。 两个女孩子蹲在浴室里，对着那团头发严肃地琢磨，要不要弄起来看看下边是不是还连着什么东西。 蓝樱：“我觉得好奇心不要这么重比较好，万一把自己恶心到了呢？” 阿尔娜：“也是。” 于是阿尔娜掏出一瓶魔药，倒进地漏里。 下水管顿时发出尖叫一样的嗡鸣声，片刻后逐渐消失，连带着地漏的头发也不见了。 两个女孩子淡定地回床上睡觉去。 男寝，楚流汐和洛伊正在下围棋。 其实基地里并没有围棋，楚流汐也没带围棋进来，这幅围棋是他今晚无聊，现画了棋盘，又把带进来的黑白双色珍珠对半切开当棋子，临时做的一副棋。 洛伊不会下围棋，楚流汐便教他，宿舍里的气氛十分友好和谐。 宿舍里忽然有人提议道：“好无聊，要不我们来玩笔仙吧？” 楚流汐&洛伊：“滚。” 于是宿舍里又安静下来。 a级练习生宿舍里目前无事发生。 秦弦已经回到宿舍里，正在阳台上观察他种在泡沫箱里的鸡毛菜。 赛恩老老实实睡觉。 菲尔修斯正在泡澡。 司律坐在书桌前，把一个大箱子从乾坤袋里搬出来，不知道准备做些什么东西。 晚上十一点，各个宿舍准时熄灯。 温绒原本已经睡着了，但舍友突然爬起来在宿舍里踮着脚咿咿呀呀地唱戏。 在梦里吃锅巴土豆的温绒便被吵醒了，困倦地坐起来，问道：“能闭嘴吗？我想睡觉。” 舍友翘着兰花指，姿态妩媚婀娜地瞪了他一眼，幽幽地唱：“大王，快将宝剑赐予妾身——” 温绒叹了一口气，“再不睡觉的话，我要动手了。” 舍友对温绒那软绵绵、毫无威严的警告充耳不闻，依然在如泣如诉地唱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剑，架在脖子上。 眼看就要自刎，忽然温绒跳下床一脚把人踹翻，踩在地上左右开弓一顿扇，把附在舍友身上的红影硬生生扇跑、舍友本人也晕过去，才停下手，拎起舍友扔到床铺上。 温绒面无表情道：“晚安，大小姐。” 宿舍终于安静下来，让猫能够好好睡觉。 …… 一周时间一晃而过，这段时间里虽然有些小波折，但考场没再减员。 考生们终于迎来了首次公演。 公演前一天，练习生们把自己的节目上报给主持人张哥，抽取出场顺序。 到了公演当天，练习生不用上课练习，等体育馆布置好后，便到后台去化妆，做好准备。 公演直播的开始时间是晚上七点，在下午3点到7点之间，是练习生们的准备时间。 后台一片忙乱，练习生们有的在整理服装，有的在化妆，有的在角落里紧张兮兮地祈祷。 练习生明明有近一百个人，但化妆师只有一个，她给谁化妆全靠眼缘，看谁顺眼便亲手给谁化妆，初出茅庐的练习生们也不敢得罪她，只能争相讨好。 考生们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是为了出道成名来的，他们只想混分。 温绒和林翎靠着墙站在角落，多少有点紧张。 “不行，不能紧张，要放轻松，”林翎握着拳，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温绒说，“把台下的观众当成萝卜就好！他们都不是人，所以，不用紧张！加油，温小葵！” 温绒：“……” 见林翎这副样子，温绒忽然觉得也没那么紧张了。 这时，被练习生簇拥的化妆师冷不丁转过头，看向温绒，“那边的同学，过来，我给你化妆。” 温绒一愣：“我吗？没关系我不用化妆，老师您帮其他人化就好。” “可我现在想给你化，”化妆师红唇弯起，笑容妩媚又气势凌人，“过来。” 正当温绒寻思怎么在不惹怒化妆师的前提下拒绝，甄可爱突然从女团a级化妆间里挤了过来。 “不用麻烦老师啦，我也会化妆，我可以给他化哦。”甄可爱笑盈盈，一把勾住温绒的胳膊，“男孩子随便扑点粉修一下眉毛就能凑合了，老师您那双巧夺天工的手，还是去拯救磕碜点的同学比较好，放到温绒身上实在是太~浪~费~啦~” 化妆师：“……” 其他磕碜点的同学：“……”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怼！ 趁着他们噎住，甄可爱便拖着温绒往她的化妆间去，林翎赶紧跟上。 “呼……谢谢可爱，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温绒被按着坐在椅子上，刚庆幸自己逃过化妆，便发现甄可爱已经拿起一盒小圆盒，和一把刷子，“你……你要干什么？” “哦，没什么，”甄可爱用刷子在蜜粉饼上扫了两下，又在盒子边缘敲敲刷子，“这里空气怪闷的，你不觉得皮肤黏糊糊的很不爽快吗？扑点爽身粉吧。” 爽身粉？温绒喵信喵疑地看着她手里的圆盒，心想爽身粉好像也没有这种款式的吧？ “这是脸部专用爽身粉，”甄可爱说着，便把沾了蜜粉的刷子往温绒脸上扫，“诶——别动别动，这粉饼盒刷子都是我自己的啦，不是化妆师那些不知从哪个坟堆里刨出来的玩意儿。” “但是……” “哎呀！我的闪粉呜呜呜怎么不小心打翻了——不能浪费，随便蹭一点吧咪酱。” “等等等等！司律呢？他应该也没化妆！” “我管他去死。哎哟不好意思，闪粉掉你嘴上了，我帮你擦干净哈。” “不不不——” 一顿乒铃乓啷之后，强行给温绒化好妆的甄可爱满意收手，转头看了一眼揣着手在旁边看热闹的林翎。 林翎：“！！！” 瞬间后退贴墙。 甄可爱和他不算太熟，便没折腾他，把指腹上残留的口红随手往温绒脖子上一蹭，在喉结位置上蹭出一道淡红色的、格外色气的口红痕，笑道：“好噜，咪酱你们的节目比较靠前，一会儿要加油呀~” 温绒浑身不自在，像一只被强行套上毛衣的猫，动作都有些僵硬了。 但他也不好去洗脸，甄可爱这么费心给他一顿倒腾，拒绝的话很伤她心。 温绒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好的。” 晚上7点整，公演正式开始。 第147章 首次公演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由双生兰集团和丽瑰集团赞助播出的第二届《gaze on you》大型混合选秀直播综艺节目，我是主持人张格。” “离我们开播已经有一个星期了，相信大家在练习生们的日常直播中，也找到了合眼缘的练习生。还没找到也没关系，接下来的表演，练习生们将会给大家展示他们这一个星期的练习成果，一百位练习生里，总有一个人能夺得你的青睐！” “在公演开始之初，让我们首先欢迎四位导师登场——” 舞台边缘的喷头喷出干冰气雾，旁边的导师席位上，四个自动转台转了过来，abcd四位导师坐在椅子上，妆容精致，气场强大。 “好，废话不多说，让我们看看在四位重量级导师的指导下，练习生们能取得怎样的成果。有请第一组练习生登场——” 舞台灯光暗了下来，一队穿着白衬衫和西裤的男团练习生入场，熟练地站好位置，在灯光重新亮起时，齐齐抬头。 站在c位的是赛恩。 因为他做不出那种性感勾人的表情，于是干脆从头到尾板着脸，走冷脸酷哥风。 他是这个小组里身高最高、身材最好的练习生，红发红眸、异域帅脸，让他在小组里格外突出，音乐声响起，他的动作也是最有力度、最利落从容的。 后台里，阿尔娜和甄可爱正凑在一起，用玄光镜看舞台表演。 后台看表演的视角不太好，于是甄可爱偷偷摸摸放出一只蝴蝶傀儡，停在最佳观看席上，通过傀儡实时转播看表演。 “我焯，”甄可爱感慨，“看不出来啊，赛恩还挺会跳。” 阿尔娜双手捧着脸，脸上的笑意就没消下去过，“嗯哼哼哼~扭得还不错~” “感觉他a级稳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会跳。” “因为我喜欢啊~” 闻言，甄可爱侧过头，挑起眉梢看向阿尔娜，指指点点：“噫！” 阿尔娜嘿嘿地笑。 舞台上，无论站位如何变换、c位是谁，赛恩都是最抓人视线的。 也不知道抽表演顺序有没有暗箱操作，赛恩他们小组放在第一，直接炸场了，后面表演的小组压力都变得很大。 里世界的弹幕也几乎爆了。 [赛恩！赛恩！永远的c位！] [我靠，根本没法儿把视线从赛恩身上移开……] [其他人也不错但是赛恩秒了！] 一场舞跳完，四位导师打分，赛恩拿到全a，稳稳保住等级。 退场之后，回到后台的赛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表情冷硬中藏着些许惊慌。 啊啊啊啊舞台下的观众席为什么全都是牌位啊！！！ 阿尔娜救命啊！！！！ 女团化妆间里，阿尔娜并没有感应到赛恩的惊慌，仍在兴致勃勃地和甄可爱一起看实时转播。 第二个节目是菲尔修斯的小提琴独奏，一身贵气精致的燕尾服，演奏带着皇家夜宴风范的曲子，直接把体育馆变成他的单人音乐会。 菲尔修斯的小提琴水平是没得说的，不过也有人不太吃他这种风格，于是他最后的评级是b。 第三个节目是女团混分考生抱团取暖的传统乐器合奏，和前两个节目相比有点拉胯，评级基本在c和d之间，离淘汰只有一步之遥。 第四个节目便是温绒和林翎的了。 前头看其他人表演看得有多兴致勃勃，轮到自己时就有多紧张。 趁着灯光转暗登上舞台时，两人紧张得都快冒汗了，然而等到灯光亮起，看着舞台下那一片片立在幽暗中的牌位时，忽然又不紧张了。 还好还好，舞台下没有活人。 他们不用顶着一大群人的目光扭腰甩腿，只需要把节目当做坟头蹦迪就好。 灯光亮起，音乐声一响，两人便自动进入状态，动作极为整齐地开始跳舞。 这支舞经过林翎的微调，动作更适合男孩子，力量感更强，节奏更鲜明，很是利落，强烈的二次元少年感扑面而来。 刚才大合唱冷掉的场子都让他们热回来了。 [\\温绒\/?\\温绒\/?\\温绒\/] [这波是我们二次元的主场哒！] [oi！oi！oi！oi！] [！！他喉结有红痕！有红痕！我宣布那是我啃的！！] 虽然之前完全没有跳舞的经验，但温绒跳得比预料之中要好得多，或许是因为一个星期的高强度练习让他有了肌肉记忆，又或许是下边全是牌位没有活人让他心理压力没那么大，动作也都放得开。 两个少年在聚光灯下举起胳膊，仰头闭目，随着音乐缓缓扭动身子时，里世界的弹幕密度完全不亚于第一场。 如果说第一场的赛恩小组是成年人的性感，那么温绒和林翎这一组便是独属于二次元纸片人的清爽。 这场舞比较短，2分15秒便结束了，但导师打分花费的时间比前边都久。 他俩风格不太男团，但确实挺好看，一番辩论后，最后温绒评级a，林翎评级b。 林翎输在颜值没有温绒高，不过他本人也不太在意，反正能够及格就好。 两人回到后台，不约而同地大大松了口气。 “混完一场了，”林翎握拳，继续加油打气，“再混两场，就可以结束考试了！加油！” 温绒坐在椅子上，完全不想说话。 一道人影走到温绒身边，清雅馥郁的木质香在后台浑浊的空气里十分明显，温绒都不需要抬头，便知道来的人是谁。 “恭喜晋级为a级练习生，阿绒。”司律笑道，“完全看不出来你是刚学的跳舞，真的很帅呢。” “……谢谢。”温绒有点别扭，语气冷冷淡淡，“也祝你能保持a级。” “谢谢阿绒。” 司律望着温绒，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甄可爱给温绒化的妆并不浓，都是一笔扫过的淡淡点缀，腮红和唇釉是粉棕色，眼尾和锁骨抹了蓝紫色闪粉，喉结处抹了一指红痕。 但就是这恰到好处的点缀，让温绒那不属于人类的精致灵气被放大、勾勒，将他隐藏在温吞下的隽秀美貌完完全全展露出来。 尤其是喉结的那抹红痕，简直是点睛之笔，纯白澄澈的少年感里多了一分不可言喻的色气意味，让人看着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司律看着温绒喉结上的那抹红痕，心想，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个位置的红痕不再来源于口红。 而是来源于他的亲吻。 第148章 好你个关系户 接下来的节目基本都是好坏参差，温绒林翎的节目之后，便是男团考生混子们的大合唱，混得舞台下的牌位都想跳起来喊退钱，除了领唱明显表现好一点，拿了c，其他人评级基本在d和e，离淘汰不远了。 接着便是秦弦的单口相声，虽然也很不男团，但至少把场子热回来了，就是他总想和主持人抢饭碗，让主持人一看到他就如临大敌。 四个导师都觉得秦弦虽然很不错，但不适合出现在男团选秀里，原本准备给他打个c，但喜欢他的观众出人意料的多，一番讨论后，秦弦最后评级是b。 楚流汐和洛伊表演的是古筝和竖琴合奏曲，哥俩一上台既不鞠躬也不打招呼，往椅子上一坐直接开始弹琴。 他俩的演奏水平完全不输前头的菲尔修斯小提琴独奏，优雅空灵的乐声中，导师和观众都变得迷迷瞪瞪的，像被抽了脑髓，齐刷刷给了他俩b级评分。 一曲结束，楚流汐和洛伊优雅退场。 原住民练习生的节目中规中矩，好歹对导师们很礼貌恭敬，保持了现场的氛围不冷下去，不过也没有先前那么热闹。 很快，便到行诃的节目了。 作为一个和尚，行诃在练习生里其实很受关注，无论pick不pick他，都会把几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和尚参加男团选秀，太怪了，再看一眼。 行诃是推着一排编钟出来的。 他上报的节目是编钟表演，除了使用的乐器比较独特，看起来和其他练习生的乐器表演似乎没太大区别，导师和观众们的热情不是很高，勉强有几分兴趣。 直到行诃一敲编钟，开始唱起了佛乐版《大悲咒》。 一瞬间整个节目组和直播间都要炸了！ 主持人和四个导师齐刷刷捂着耳朵，面露痛苦，舞台下观众席上的牌位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直播间里的观众数量疯狂下跌，不到半分钟便跌到了0。 节目组监控室里，工作人员们也快裂开了。 导演趴在控制台旁，嚎得撕心裂肺：“热度！我的热度！！让他别敲了！！观众都没了！！” 舞台上，行诃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敲着编钟唱《大悲咒》，每当导师想要拍下红灯把他pass掉，他敲钟的力度便会突然一重，钟声震荡，像无形的手给了导师一个大耳刮子，把他们扇得耳鸣脑胀。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行诃当了二十年的和尚，撞钟，他是专业的。 必要的时候，送终，他也可以很专业。 观众席上的牌位真的要裂开了，好些牌位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像痛苦的人在地上打滚。 四个导师顶着佛乐的无形殴打，万分艰难地重重拍下红灯。 四个红灯亮起，音响被强行切断，行诃感觉到了沉重的禁锢笼罩下来，锁住了他的咽喉和四肢。 乐声戛然而止。 四个导师两眼涣散地趴在桌子上，缓了好久才勉强缓过来，抬起头时表情都差点没管理好，五官狰狞，黑气缭绕。 a导师刚要说什么，从地上爬起来的主持人忽然打断道：“这位练习生的表演属实……令人震惊，让我们先进入几分钟的广告，让大家整理仪容，稍后再为大家继续放送精彩节目。” 说完，主持人便把四个导师带到导师专属休息室。 行诃独自留在舞台上，光头在聚光灯下格外闪亮，后脑勺的梵文印记金光微闪，半垂眼帘的模样平静而悲悯，几乎看不出来他此时正在被规则枷锁强势镇压着。 专属休息室里，四个导师拿着最新的台本，眼睛都要瞪脱眶了。 “刚刚那秃驴差点把节目组和观众全送走！都这样了还要保他在b级？！”a导师面容扭曲，气得尸斑都浮了出来。 主持人倒是很平静，摊手道：“没办法，金主指定要保他，双生兰的投资力度可比丽瑰大多了，我们哪儿敢不听？” c老师脸色漆黑冰冷，“关系户！” “对啊，关系户，但我们除了乖乖听话，能有什么办法？这一届练习生好几个都很棘手，四位老师不会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真的能在节目组里为所欲为当老大吧？” 四个导师脸色各异，抓着新台本，眼神像是要吃人。 “除了和尚，司律也是双生兰指定要保在a级的练习生，就算他在舞台上什么都不做，四位老师也要给他a。”主持人说道，“还请四位老师早点调整好心态，公演可还没结束呢。” 说完，主持人便离开休息室，回到舞台上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四位导师整理好仪容，回到舞台上。 行诃还在舞台上站着，等待自己的评级。 “很、很有创意的表演，”a导师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我给你b。” b导师：“b。” c导师：“b。” d导师：“b。” 行诃身上的规则禁锢终于散去，他双手合十，礼貌地给四位导师颔首道谢，推着编钟退场。 接下来的节目是原住民练习生的唱跳，都是经过导师教导的小组，表演水平都算过关，公演的热度也逐渐回暖。 终于轮到关系户司律登台。 司律是和韩轶一起上场的，韩轶本来打算混在大合唱队伍里，司律见他实在挤不出什么才艺，便顺手捎带他，两人一起合奏《兰陵王入阵曲》，司律弹琵琶，韩轶敲鼓。 虽然是关系户，但司律还是比较敬业地做好了表面功夫，换上一身素色广袖长袍，戴上旧银质感的半面面具，韩轶也戴着面具，身穿红衣，沉默地配合司律的琵琶声敲鼓。 司律的琵琶水平居然还挺优秀，在后台猫猫祟祟探头看表演的温绒都有些讶异，转念一想好像除了唱跳rap还真没有这家伙不会的东西，便又不惊讶了。 坐在椅子上的司律衣袂迤逦曳地，侧首扫弦的姿态专注又优雅利落，轻而易举便让人沉浸在乐曲中。 鼓声和琵琶声配合得很好，恢弘壮阔又带着金戈铁马的凛然杀气，即使是四个导师，也不得不承认这水平足以打a——即使依然不适合出现在偶像男团选秀中。 而且司律的美貌，确实值得a，那张脸戴着半面面具反而更勾人，薄唇含笑，下半张脸轮廓精致，宽松广袖长袍更能衬托他骨子里的闲散雅致。 有实力有美貌的关系户，倒是让人没那么难接受。 一曲结束，抱着琵琶的司律抬起面具下的双眼，没有看导师，而是精准地望向幕布后探出小半个脑袋的温绒，笑意愈深。 第149章 天降金主 察觉到司律在看自己，温绒愣了一下，咻地缩了回去。 看不到猫猫头，司律有点遗憾，转而把目光投向导师席，依然坐在椅子上，抬了抬手示意导师们可以开始打分了。 a导师：“……非常恢宏的曲子，琵琶和鼓声配合完美，演奏水平非常优秀，真是一场让人惊叹的视听盛宴，我给你a。” b导师：“服装设计很适合曲子的意境，a。” c导师：“a。” d导师：“面具这个小巧思也非常奈斯，戴了面具感觉更俊更有神秘感了呢～我给你a。” 司律礼貌点头，“多谢四位导师盛赞。韩轶同学也在等你们打分。” 被提醒了一句，四个导师才想起来后头打鼓的练习生还没打分，于是顺便给他打了个b。 关系户带着人形挂件完美退场。 司律靠着美貌让直播间的热度大幅度上涨，被行诃破坏的公演氛围走回正轨。 接下来的表演者，甄可爱、阿尔娜和应拥雪三人组。 主持人说完串场词后，便趁着灯光暗下去时退到场边。 灯光亮起，三个女孩子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 甄可爱穿着哥特风的不规则裙摆吊带裙，裙摆褶皱掐得极好，在她一侧腰际堆簇成黑色玫瑰花，短侧的裙摆下露出黑色皮质腿环，踩着一双高跟马丁靴，双腿长而笔直，腿部的肌肉线条漂亮又有力量感。 她只需要往舞台上一站，什么都不用说，便已经是顶流的气场。 不一定斩男，但肯定很斩女。 直播间的热度彻底超过开场时塞恩小组的热度，弹幕里全是应援尖叫。 [?\\甄可爱\/\\甄可爱\/\\甄可爱\/?] [绝对c位甄可爱！舞台女王甄可爱！] [可爱放心飞！珍珠永相随！！（尖叫）] “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甄可爱，”她扬起自信可爱的笑容，抬起胳膊热场介绍，“这边是我的鼓手应拥雪，这边是我的电子琴手阿尔娜。” 随着她的声音，和她穿着相同风格小黑裙的应拥雪点头致意，阿尔娜招招手明媚一笑。 “前面大家的节目都很精彩，对吗？但接下来，还请大家把目光都放在我们身上，专心听我们的声音。”甄可爱高高举起右手，轻而易举地把所有观众的注意力抓住，带进她的气场中，“准备好了吗？gaze on us——” 啪—— 她打了个响指，节奏感强烈的旋律响起。 后台瘫着的林翎顿时卧槽一声蹦起来，兴奋地喊了一声“核爆神曲”，跑去围观。 “决めつけばかり 自惚れを着たチープな hokori で 音荒げても ……” 甄可爱的咬字很标准清晰，气息很稳，嗓音调子也稳得不行，偏低沉的御姐音让以为她走可爱路线的四个导师都觉得惊讶。 当歌曲进入副歌部分，甄可爱嗓音的爆发力更加让人惊叹。 “爱-same-crier 爱抚-save-liar eid-圣-rising hell 爱してる game 世界の day don''t-生-war lie-兵士-war-world eyes-hate-war a-z looser-krankheit-was is das?” 甄可爱的超绝舞台表现力和演唱实力让直播间再度爆了，直播间里弹幕密密麻麻，观众是前所未有的狂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甄可爱的单人演唱会。 节目组监控室里的导演都笑出声来，这热度，都快比他们第一届的热度高两倍了！ 虽然这才是第一场公演，但毫无疑问，甄可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女团c位，顶流预订。 一首歌结束，甄可爱全a优胜，应拥雪和阿尔娜评级都是b。 她们表演结束退场后，接下来的节目都已经没人在意。 所有练习生的表演都结束后，便是人气榜展示环节，现场和直播间的观众都能给练习生们投票打call，而人气的高低也会影响练习生们的最终成绩。 这个环节里，所有练习生都会登台等待人气结果，有的人十分紧张，也有的人漠不关心。 原本正在欣赏练习生们紧张不安表情的b导师忽然皱起眉头，“怎么少了个人？” c导师冷漠道：“金主来节目组探班，他当然要过去陪着。” b导师一听，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 此时，某个休息室里，换回日常衣服的司律正坐在沙发上，对面端庄文静的女子，赫然是第二个考场里的姜瑾兰姜大小姐。 司律发现姜家姐妹在这个考场的契机，是节目组提供给练习生的洗浴护肤用品，品牌名字是“双生兰”，logo是他当初送给姐妹俩的玉佩形状。 那对玉佩是司律亲手设计制作的，绝对不会认错，于是原本打算自己用引魂香招揽一批鬼员工开公司的司律换了计划，借着睡觉的掩盖，灵魂出窍找到主持人，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借主持人之手成功联系上了姜大小姐。 姜大小姐也聪明，从司律传来的只言片语里明白过来自己要做什么，于是二话不说派助理找到节目组导演，强势投资，力压丽瑰集团，成为节目组最大的金主。 现在的姜大小姐，已经穿上很现代化的衣裙，但依然带着文弱沉静的大家闺秀气质，看起来毫无威胁性。 “小瑜还在忙于工作，所以没能亲身前来，”姜大小姐文文静静地说道，“还请司少爷见谅。” 司律摇摇头，“没事。知道你们过得还不错，我也很高兴。” 姜大小姐抿唇一笑。 “客套话不多说，”司律道，“麻烦姜大小姐和我说说，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姜大小姐思考了一下，道：“我和小瑜是一百年前才来到这里的，这个世界和百桑镇不是同一个世界，而这里的人类世界，正在遭受鬼域入侵。” 从姜大小姐不疾不徐的叙述中，司律逐渐了解到节目组基地之外的世界背景。 第150章 套娃复套娃 这个世界原本人和鬼是互不干涉的，两个世界毫无交点，基本平行。 直到一百多年前，鬼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黑色珠子，由各种浓烈的执念、情绪组成，姑且称之为鬼珠，鬼可以吸收鬼珠提高自身实力，凑够一定数量的鬼珠，甚至能凝结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鬼域，而这个鬼域，能把门开到人类世界去，引诱人类进来。 于是鬼珠成为鬼界的流通货币，逐渐有厉鬼积攒大量鬼珠，开辟鬼域，把人类引诱到鬼域折磨，让人类的绝望和恐惧作为原料，凝出新的鬼珠，以维持鬼域的存在，继续引诱新的人类。 或许是因为这种珠子和鬼域对人类太不公平，世界规则也对鬼域加以限制，让鬼域的建立时必须设立相应的规则，只有触犯规则的人类，厉鬼才能对其动手。 司律听完若有所思，合着这个考场是一个仿无限流世界？ 仿无限流型考试里套一个仿无限流碎片世界，好极了又一个套娃。 司律准备出考场后买一百个套娃砸人间镜。 话又说回来，鬼域里的规则明显也还不够精妙完善，甚至显得有点粗糙，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世界也是不完善的碎片世界？ 司律把玩了一下姜大小姐递过来的黑珠子，问道：“你的集团也属于鬼域吧？你也想积攒鬼珠？” 姜大小姐轻轻笑了起来，端庄温柔里透着几分自傲，“不，我们开公司，单纯是因为小瑜想做生意玩玩，在鬼界开公司可比人类世界简单多了，不需要那么多复杂的手续。鬼珠这种东西，只要我想，我就能有。” 姜大小姐从百桑镇出来时可不仅仅带了妹妹，还带了几百个被赵家和毛神婆残害的女孩子，她们身上的怨恨、悲恸等各种情绪，足以让姜大小姐化身印钞机。 为了带走这些女孩子，姜大小姐和人间镜签订的补充契约厚得堪比一本系统解剖学。 司律继续问道：“人类世界出现鬼域入侵，人类有没有应对措施？” 姜大小姐点点头，“有，人类已经成立特别安全部，专门处理这类灵异事件。” “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完善一点点。”司律沉吟，心里似乎有了决断，“人类是不是还没能准确掌握鬼域地点？” “是。鬼域本体虽然是固定在一个地点，但门可以开到鬼珠范围内任意一个地点。” “如果我提供门的位置，他们能计算出鬼域的具体地点吗？” 姜大小姐也不确定人类有没有这样的人才，看了看司律的表情，觉得好像和当初给她玉简时的表情有点像，“您想做什么？” 司律微笑。 想做什么？ 当然是报警啊。 以选秀为由诱骗无辜人类进来，不准携带任何电子设备，也不准联系外界，只能关在基地里供其他厉鬼取乐，压榨完利用价值，最后残忍杀害——这跟人贩子一样的操作，不报警还等什么？等待戈多吗？ “麻烦姜大小姐帮我给特殊安全部的负责人传个信，”司律随手抽出一张面巾纸，在上面写了当初海选面试具体地点，“这是门曾经出现过的地点，三天后我会发出信号，希望他们能在时间内定位到鬼域的具体位置，不要错过信号。” 姜大小姐点点头，接过面巾纸收好。 此时，考场的通知唰地弹了出来。 【请考生谨慎答题！！】 司律在心里问：我违规了吗？ 【……】 司律轻轻笑了笑，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替我向二小姐问好。” “好的。也请您替我向甄小姐问好。” 姜大小姐落后司律一步走出会议室，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此时，首次公演已经结束，体育馆关闭，等级更新的练习生们回到二号楼搬新宿舍。 温绒晋升为a级练习生，司律本来准备帮他搬一下宿舍的——虽然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搬。 但司律在b级练习生宿舍楼层等了好一会儿，林翎都搬好了，还是没看到温绒。 怪了，他的猫呢？ …… 他的猫在里世界。 公布完人气榜、首次公演彻底落幕后，温绒顺手帮忙把道具放回后台仓库里，准备离开时无意间发现角落里有一面雕花落地镜。 入住须知第19条：仓库里不会有任何镜子道具，如果看到，请立刻打碎。 温绒没有打碎，而是凑上去，对着镜子猜拳。 然后他猜赢了，被镜子吸了进去。 【考生温绒触发附加题：ctrl c 镜子拥有完美的复制能力，每一个从这面完美镜子前路过的人，都会被它复制。 请在ctrl v中找出抓住的镜子本体，否则你将会被取而代之。（10分）（倒计时：2′59″）】 镜子里是一片泛着淡淡银白的世界，无数镜子像门一样面对面地排成两列，温绒身在其中，如同站在虚无的走廊上。 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练习生的大头照，连司律、甄可爱他们的脸也在上面。 温绒简直想笑。 这根本就是送分题啊！ 感谢考场的馈赠！ 温绒瞬间召出刀，拔刀出鞘，毫不犹豫地朝其中一面镜子劈去。 镜子里的“菲尔修斯”一惊，身影迅速闪出镜面之外，下一秒，温绒的刀便砰地砸在镜子上，把镜子砸碎。 发现考题没完成，温绒又倒回去再次审题，发现了自己的审题失误：题目要求是抓住，而不是找到。 行吧，那就抓呗。 温绒收刀回鞘，扫了一眼周围的镜子，这次镜子里全是他自己的身影 他再次精准地闪身到其中一面镜子前，一巴掌拍向镜面。 啪—— 温绒的巴掌落在镜面上，镜子里的人影脸色一变，发现温绒还没找到抓住自己的方法后，又是一喜，一转身又消失在镜内世界的边缘。 沉思片刻，温绒感觉有点思路，第三次精准找到镜子本体，伸出手——猜拳！ 镜子里的“温绒”不得不抬手和他猜拳，平局了几次后，温绒获胜，它被一把揪出。 镜子本体被温绒抓住的一瞬间，银白世界退去，温绒回到了仓库，原本的落地镜变成手机大小，被他抓在手里。 温绒正打算把镜子捏碎，忽然又停下手。 规则让他们看到镜子就打碎，那意思就是不能打碎。 这玩意儿或许有用？比如加分什么的。 温绒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把镜子塞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第151章 抱到猫了 温绒回到宿舍准备搬东西时，发现原本的宿舍已经住进了新的练习生。 “温绒？”新入住的练习生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道，“司律已经帮你把东西搬到楼上宿舍了，你直接上楼找他就好。” 温绒：“……好的，谢谢。” 于是他跑到了楼上a级练习生宿舍区，还没开始找，便在其中一扇门前看到了孔雀羽毛逗猫棒。 温绒突然很想给司律梆梆来两拳。 他走到门口往里一看，宿舍里基本都收拾好了，司律正坐在小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便睁开眼朝门口望来。 “这么晚才回来？遇到麻烦事了？”司律温声笑道，“快来，趁着还没熄灯，聊两句。” 温绒刚要说聊个锤子回去睡你的觉，桌子上一个巴掌大小的雪豹玩偶便发出了甄可爱的声音—— “咪酱快来坐。” 队里开小会？那没事了。 温绒进屋关好门，问道：“可爱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 “哦，其实我人在宿舍里敷面膜，嘴巴有点张不开。” 闻言，温绒也没再担心，走到另一个小沙发上坐下来，感觉有点不自在，便又恢复成猫形，两只爪爪揣进胸脯毛毛里。 雪豹玩偶一看，立马跳到猫猫旁边，挨着他一起趴，斜靠在绵密柔软蓬松的猫毛里。 司律孤零零坐在他俩对面的沙发里，也不在意自己被排挤，把自己和姜大小姐取得联系、探听到的世界背景都告诉他们。 当听到人类世界有专门处理这类灵异事件的组织时，猫猫和雪豹异口同声问道：“那报警了吗？” 司律笑了笑，点点头。看嘛，遇到这种事情但凡有点法律意识都会先想到报警，所以考场凭什么警告他？不应该先反省一下为什么要选这个完善度这么高的碎片世界吗？ 听到已经报警，他俩便放下心来。 温绒想到当初司律把船票给姜大小姐时，对她说“去看人间”，现在姜大小姐已经带着妹妹看遍人间并有了自己的产业，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真好啊。 ——不过当初司律把船票给姜大小姐时，真的不是因为算到这一次考场的内容吗？ 温绒看向司律的目光有点喵信喵疑。 司律恍若未觉，继续慢条斯理地分析，“现在可以确定鬼域的主人是导演了，在这个鬼域里，鬼珠的出产方式主要有两种，被灵异事件折磨的练习生，和观看直播的观众们。我们触发附加题时，里世界的鬼怪应该都是这片鬼域的员工。” 温绒补充道：“也能是在这里死掉的，曾经的练习生。我刚刚进了一个里世界，题目有说如果失败我就会被取代。所以练习生的作用应该不仅仅是生产鬼珠，还是帮员工脱离奴籍的替死鬼。” 说到这里，温绒想起了被自己绑架的镜子，便伸出一只猫爪，把乾坤袋里的镜子放在桌子上，“第19条规则说仓库里不会有任何镜子道具，如果看到请立刻打碎，然后我刚刚在后台仓库看到了一面落地镜，猜拳之后触发附加题，进了里世界。我按附加题的要求把镜子本体抓住了，没有打碎，但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司律忽然伸手，握住猫爪，“阿绒你要不要修一下爪子？毛毛有点长了。” “……”温绒一把抽回呲毛爪爪，揣回胸脯毛里，“看镜子别看我！” 司律笑道：“好。” 应了之后，他便拿起镜子，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大概有了猜测，“或许镜子就是里世界的门，这里有表里两个世界，我们所在的空间是表世界，镜子复制出来的是里世界……”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表里是相对而言，”温绒莫名其妙有了个新想法，“对于人类世界来说，鬼域是里世界，我们所在的空间，是这个里世界复制出来的又一个里世界，为了区分于是叫表世界？实际上，在镜子里的不是观众，而是我们。” 雪豹玩偶版甄可爱捋了一会儿逻辑，感觉有点头大，“这也能套娃？” 司律却是摇头，“不可能。” 温绒也立刻发现了这一想法的漏洞，“也是，我们左右都没相反，在镜子里的应该还是观众们。” “不过，阿绒你倒是给我灵感了，”司律握着镜子若有所思，“我忽然有个想法……但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温绒和甄可爱竖起耳朵。 司律倾身凑近，压低声音说了自己的打算，温绒和甄可爱听得沉默了好半晌。 “……那你试去吧。”甄可爱道，“反正你也学过鬼道，万一出什么岔子也有喵桑兜着。” 温绒心说，我不想兜着，我想给他一大比兜。 “那就这样吧，”司律微笑道，“三天时间，足够了。” “那我等躺赢。我洗洗睡了，晚安咪酱。” “晚安。” 雪豹玩偶身上冒出一团柔和的光，消失不见，甄可爱的神识归体，玩偶再没动静。 猫猫刚准备回去也洗洗睡，从沙发上站起身时忽然想起这里好像是他的房间，该走的另有其人，于是看向司律。 司律对猫猫眼里的送客眼神视而不见，掏出一个专门修爪爪毛的小剃刀，起身朝温绒伸出手，“来，先把爪子修一下。” 猫猫躲了一下，垂着的大尾巴左右甩甩，有点不乐意，“嗷——” “不修一下的话，在瓷砖地面跑起来很容易脚滑。”司律又一次伸手去抱，这一回成功把别别扭扭一脸不乐意的猫猫捞到手，抱进怀里。 时隔多日终于抱到蓬松绒软的猫咪，司律感觉分外满足，把猫放在腿上，左小臂从猫猫前肢下横过，把他揽着，手指轻轻捏住猫爪，仔细修着毛呲得乱七八糟但依然很可爱的雪白爪爪。 猫猫觉得他修得有点慢吞吞，怀疑他是故意的，但又没有证据。 “一会儿再梳梳毛吧？”司律一边修猫爪，一边温声细语，“毛毛太长很容易打结，虽然你的毛毛很顺很亮很丝滑，不过梳理一下会更好一点。” 温绒垮着一张漂亮小猫脸，喵里喵气地哼了一声。 却也没拒绝。 第152章 不会剥皮的清洁工不是好整容师 虽然有点闹别扭，但该配合的时候温绒还是会乖乖配合的。 坐在司律腿上，后背靠在他怀里，温绒看着司律仔细修理自己的爪爪，在修到爪缝时，还会把爪爪张开成毛茸茸的小花，方便司律修剪。 呲毛爪爪逐渐被修剪回整齐圆润的样子。 但司律的动作实在太慢了，剃刀的声音又像白噪音，四只爪爪才修了两只，温绒便给整困了，圆圆的双眼逐渐眯成两道弧，最后闭了起来，歪着脑袋靠在司律胳膊上睡觉，发出细微的呼噜呼噜声。 此时，司律才稍微加快了一点修爪的速度，把剩下两只猫jio也修好，收好剃刀，先拿出护爪霜给猫猫涂在肉垫上，温柔揉搓帮助吸收，再拿出梳子，好好梳理猫毛。 这一番折腾下来，熄灯时间都到了。 司律随手打出一道劲风，把灯关了，继续梳猫。 梳肚肚时，司律听到轻而明显的一声“咕~”，从猫肚子里传出来，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 “再忍一会儿，”司律低声道，把熟睡的猫猫往上抱了抱，低头蹭了蹭猫耳朵，“很快就不用挨饿了，我们出去好好吃一顿，想吃什么吃什么……” 温绒睡的四仰八叉，呼吸绵长。 司律把他放到床上，继续梳毛，把背毛也梳理好了，才低头亲了亲猫脑壳，起身离开。 此时恰好是门外脚步声巡逻的时间段，司律在黑漆漆的走廊站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那阵脚步声过来。 略一思索，他明白过来大概是有人先一步去硬刚脚步声了。 于是他没再浪费时间，回了自己宿舍洗洗睡。 …… 女寝，阿尔娜已经上床睡觉，蓝樱却在屋外，直面脚步声后被拉进了里世界。 一般情况下蓝樱习惯先不动声色地苟着，但今天她无意间听到司律有什么奇怪的动向，谨慎思考过后，决定肝一下分。 这个考场的不稳定因子太多了，司律就是最大的不稳定考生，她得做好考场被掀的准备。 毕竟这次考试一进来就要挨饿，司律那猫奴，怎么可能让他的宝贝猫咪饿整整一个月？ 蓝樱不确定如果考一半考场就没了，人间镜会不会安排补考，但她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尽量多拿分，这样就算不补考，她的分数也不会太难看。 于是蓝樱铤而走险，跑出来直面走廊脚步声。 她走到走廊时，整栋楼只有她一个人在屋外，原本在男寝巡逻的脚步声立即闪现到女寝，一个踩着塑胶水鞋、提着人头拖把的人影出现在走廊里。 【考生蓝樱触发附加题：不会剥皮的清洁工不是好整容师。 颜值从来都是偶像选秀里最重要的条件，为了成功出道而去整容的练习生比比皆是。为了应对广大练习生的整容需求，清洁工李大姐靠着熟练的剥皮技术，成功成为基地的兼职整容师，她剥过的人，足足有两百个！ 请在天亮前逃离李大姐的整容院。（20分）】 一阵晕眩后，蓝樱身处的空间从女寝走廊变成了一座阴森森的医院，转运床自动在走廊里唰唰地飞快前进。 蓝樱被束缚带固定在转运床上，动弹不得。 头晕目眩之际，她艰难抬起头，看到转运床的终点，一间门户大开的手术室，手术室里还站着两个浑身缠着绷带、手里拿着巨大针筒的护士。 草！ 看到刀剑都不怕的蓝樱，被那针筒惊得一个激灵，浑浑噩噩的脑子都给吓清醒了。 她使劲挣了一下，没能从束缚带里挣脱，想要变换身形，却发现束缚带还禁止人改变形态。 离手术室只剩三米，从手术室里吹出来的寒气都已经扑到蓝樱脚底板。 蓝樱浅浅吸了一口气，被固定在床侧的手张开手掌，一抹玉色流光从掌心划出，一柄玉如意凭空出现，明明周身圆润没有半点锐利面，却在划过束缚带时毫不费劲地便把带子切断。 绷得紧紧的束缚带啪嗒一声断开，蓝樱重归自由，在转运床即将进入手术室的一瞬间翻身跳下床，落地时反手把一张符咒拍在转运床上，再一脚踹过去送转运床加急进入手术室。 转运床撞进手术室的瞬间，符咒爆炸，轰隆一声巨响，火光把整个手术室吞没。 蓝樱早已跑远。 走廊两侧的房间全是器械室，此时门并没有开着，蓝樱从玻璃窗里隐约看到里面都挂着一件件衣服似的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完整剥下来的人皮。 可想而知，要是被抓到了，她肯定也要这样轻飘飘地挂着。 走廊有点长，还很黑暗，但蓝樱的速度也不慢，很快便跑到了走廊的另一端。 可惜的是，另一端还是手术室。 根本没有通往其他楼层的通道。 蓝樱停了下来，看着眼前原本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无声打开，血红色的提示灯亮起，手术室里惨白的无影灯也随之亮起。 一道人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手术台旁，突然抓起旁边器械台上的手术刀，朝蓝樱掷去！ 叮—— 手术刀戳了个空，蓝樱的身影原地消失。 鬼打墙某种程度上也算一种迷阵。 在阵法里再设一个阵法，对蓝樱而言不算什么，李大姐再厉害还能比魔王化的司律难缠？她的阵法可是能在魔化版司律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的。 但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题目可是要求她在天亮之前逃出去。 蓝樱沉思着，借着幻阵的掩护，躲在角落里开始清点自己的乾坤袋。 而此时，看到蓝樱消失的主刀医生李大姐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满是血迹的塑胶水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重黏腻的啪嗒声，回荡在阴森冰冷的走廊里。 “开启麻醉。”她冷冷地说道。 下一秒，走廊墙角、天花板探出一排小小的喷头，咝咝地喷出大量麻醉剂。 刚清点完乾坤袋并有了主意的蓝樱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脑子短暂地丧失了一下意识。 一阵厉风扑来，她脑子还没缓过来，身体便下意识做出反应，就地一滚，躲开李大姐抡来的脏兮兮的拖把。 砰—— 幻阵应声而破。 “手术即将开始，”李大姐再次抡起拖把，看着蓝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老鼠，“请病人不要乱跑。” 又有两个缠满绷带的护士提着巨大针筒从手术室里快步走出来，针筒里绿幽幽的液体晃荡着，尖锐针头闪着绿光，让人毛骨悚然。 蓝樱飞快给自己拍了七八个清心咒，勉强在大量麻醉剂里保持清醒，再一次躲过了拖把之后，双指一夹，从乾坤袋里取出三张符箓，扔向身旁的器械室大门。 轰隆—— 爆炸声响彻走廊，浓浓的硝烟味盖过了麻醉剂的气味。 既然找不到门，蓝樱决定手动开一扇。 正如“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整容医院本没有门，炸的符箓多了，也便开了门。 第153章 炸! 深夜，在饥饿中入睡的考生们被一阵细微的震动惊醒。 震感并不是特别明显，像一辆拖拉机从楼下轰隆隆路过，原住民练习生都没醒，只有五感比较敏锐的考生们醒了。 从床上坐起身，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其他动静，考生们这才重新睡下。 睡着才能不饿qaq b级练习生女寝里，惊醒的阿尔娜刚躺下去，还没重新睡着，便听到卧室门轻轻响了一下，一道人影从打开的门缝里进来，并迅速反手关门锁上。 阿尔娜：“……蓝樱？” “是我。”黑暗里，蓝樱的声音疲惫而沙哑，但听起来状态还行。“没事，我去刷了一下分。” 同考场这么久，阿尔娜多少也知道蓝樱坚定不移的事业心，对她冒险刷分的行为也不觉得奇怪，嗅了嗅空气里多出来的麻醉剂气味、硝烟味、福尔马林味和冰冷锈味，还是下了床，看看蓝樱的情况。 蓝樱正靠着门坐在地上歇口气，整个人像是刚从太平间跑出来，散发着尸体一样的丝丝寒气，后颈上有一道还没完全愈合的长长刀口，后背上洇开一大片血迹。 她还是不太擅长正面刚，李大姐和一群护士对她围追堵截，大量麻醉剂干扰她的状态，再加上夜晚的饥饿debuff，她连幻阵都撑不了多久，更别说支撑杀阵。 那座医院也出人意料的坚固，她几乎把从林翎那里买来的符箓全花完，才炸出一个洞，逃出生天。 蓝樱抖着手又吃了一颗药，后颈流血不止的刀口终于不再渗血，沉重冰冷的身躯缓慢回暖，抬起头时，发现阿尔娜盯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 绿幽幽的，带着挣扎的食欲。 蓝樱：“！！！” 她飞快抬手拍了阿尔娜四五个清心咒，阿尔娜被拍得脑袋后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但目光也清明起来。 “不行……我不能闻到鲜血的气味。”阿尔娜捂住口鼻，“我先去赛恩那里躲躲，你……你好好休息！” 说完，阿尔娜周身被龙焰一卷，原地消失。 黑暗的寝室里只剩蓝樱一个人，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恢复了一点体力，蓝樱再次清点自己的乾坤袋，看看符箓和药品的库存。 “……希望考试真能提前结束，”她喃喃道，“司律你可得加快点动作，别饿着你的猫啊……” 男寝，a级练习生寝室。 司律的房间悄无声息，阳台上放着一面雕花镜，镜子对面摆着一个装了大米的碗，上面插着一根香。 轻烟袅袅，本该朝阳台外的夜幕飘去。 雕花镜里却猛地伸出无数条细长的、黑影一般的手，一把抓住轻烟。 黑影蠕动着，长出扭曲的头颅，贪婪地吞食轻烟。 …… 接下来的两天里，大家都平平静静地继续练习，没有太大动作。 基地里的总人数又少了好几个，但原住民练习生的脑子已经完全被糊住，想不起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来处，不关心身边任何不合理之处，哪怕同寝室的人一夜之间换了张脸、或者消失不见，也只会觉得“他\/她是被节目组淘汰后离开基地了”。 即使遇到了灵异事件，他们在捡回一条命后也不会有任何逃离基地的想法，脑子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努力往a级爬吧，越是高级的练习生，就越安全，只有成为a级练习生，成功出道才能摆脱这一切。 于是首次公演之后，所有原住民练习生都开始卷起来，日常上课练习里，都不遗余力地表现自己，讨好导师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努力争取印象分。 考生们倒是没太大变化，认真的依然认真，敷衍的依然敷衍。 进入节目组基地的第十天。 这天下午是自由练习，不同等级的练习生在不同的练舞室，各自忙碌。 b级练舞室里，行诃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盘腿坐着，听对面正在的秦弦懒洋洋打快板。 作为关系户之二，把演唱会开成法会的行诃现在很不受待见，不过他也不在意，仍旧得过且过，当一天练习生上一天课。 当然，跳舞还是不可能跳的，有辱斯文！ 咚—— 练舞室一角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一个男生痛呼了一声，跌坐在地上，紧紧攥着一只手掌。 周围的练习生呼啦一下围上去，嘘寒问暖展示自己的团结友爱。 “怎么了怎么了？摔到了吗？” “道具剑？好像确实有点锋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天哪都流血了！” “你还忍得住吗？快来人呐！这里有人受伤了！” “我去！这么严重？！”抓着快板的秦弦挤进人群，一脸紧张严肃地喊道，“快打急救电话送医院啊！这可不能耽搁啊！要是再拖延下去，伤口愈合了怎么办？让人家大夫看什么啊？” 吵吵嚷嚷的练习生们忽然安静下来。 被簇拥在中间的练习生脸色有点难看，勉强笑了一下，“我……我没事……多谢大家关心，还是先练习吧，不要为了我耽误自己……” 围着他的练习生们多关心了两句，便各自散了。 秦弦仍在担忧地问：“真的不去医院吗？再晚真就来不及了！要不找导师问问医务室在哪儿也行啊……” 受伤练习生的脸色更加难看：“我真的没事……就一道小口子。” “您可真能忍，是条汉子！”秦弦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才走回到原来的地方，盘腿坐下来歇息。 他一边摩挲快板，一边思索着喃喃自语：“医务室……对哦，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有医务室，可以去看看能不能触发一下附加题……” “已经有人去过了，”在他旁边的行诃沉静道，“上午蓝樱已经借口身体不舒服去了医务室，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虚弱，应该是已经进过里世界完成了附加题。” “题目未必是一次性的。”秦弦啪嗒打了一下快板，“昨晚和前晚都有人去刷了半夜走廊清洁工，我寻思医务室和练习楼是不是也能继续刷。” 行诃这一场考试很消极，毫无刷分的欲望，直到现在都还没主动刷过分，语气祥和道：“量力而行。” 这两天里，为了刷分把自己提前刷出考场的考生，可是超过十个了。 秦弦依然决定去医务室瞅瞅，碰瓷一下附加题，刷刷分。 他灵活地蹦起来，跑出练舞室，朝导师办公室跑去，门还没完全关上时，依稀听见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老师——我痔疮犯了想去医务室——” 行诃：“……” 男团a级练舞室里。 小音响正在播放音乐，赛恩踩着节拍兢兢业业地练舞。 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没有触发过附加题、没有进入里世界的考生，并准备一直这么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到考试结束。 无所事事的温绒坐在旁边看着赛恩练习，看到他毫无形象包袱地做出一系列极为性感的动作组时，露出惊叹的目光。 作为最大关系户的司律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虽然知道他肯定没事，就算触发附加题也是在里世界横着走，但温绒还是稍微有一丢丢在意。 但很快，他就没多余的精力在意了。 轰隆！！！ 轰隆！！！ 下午五点四十分，即将放学时，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基地。 第154章 炸穿了 这一连串爆炸声把基地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男团b级练舞室里，考生们愣了一下后，下意识看向同一个角落。 林翎：“……看我干嘛？” 又不是我炸的。 考生们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练舞室里对爆炸声无动于衷、继续麻木练舞的练习生，扭头离开了练舞室。 同样跑出来查看情况的，还有导师和一众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出现过的幕后工作人员。 体育馆和一号楼都被炸塌了一大片，火舌招摇，浓烟滚滚。 “谁干的？！谁干的？！”愤怒的导演咆哮得几乎要破音，几根稀疏的头发简直要竖起来，一身白里透红、近乎透明的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溅出一大片尸水，“赶紧把火灭了！把纵火犯给我抓住！！” 站在他身边肤色铁青干瘪如同僵尸的助手依然平静无波：“直播间观众没了。” 导演一惊，这才发现直播间里观众已经完全没有了，画面也卡在爆炸的那一瞬间。 没信号了——或者说，表里世界被炸通了，依托于里世界的直播间自然也就崩了。 他们跑出来时原本该在里世界，但现在，他们和表世界的练习生们隔着花坛面面相觑。 “我的基地……”导演浑身发抖，本就像巨人观的身躯似乎又气得膨胀了几分，“我的……基地……” 此时，纵火犯正站在宿舍楼天台上，旁边是被他毒打一顿后塞进桶里的清洁工，一缕缕阴气从四面八方往他的方向汇聚，被他凝聚在掌心。 不远处，还趴着两个从表里世界互通后现身的鬼观众，看起来有点奄奄一息，阴气正不受控制地从它们身上往司律身上飘。 可想而知，其他方向飘来的阴气，也来源于其他鬼观众。 司律在强行掠夺其他鬼观众的阴气。 从进入考场、发现需要才艺表演后，司律便没打算老老实实考到最后一天，尤其是发现食物有问题、但不吃又会持续饿肚子时，他提前结束考试的念头便尤为坚定。 一开始他是准备搓点上好的引魂香，引来一些行动比较自由的鬼后，借它们之手开个公司，然后自己当节目组的赞助商，再进一步干预节目组。但发现姜家姐妹在这个世界并且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大集团后，便改了计划，走双生兰集团的捷径。 再次改计划，便是看到姜大小姐给他的那枚鬼珠，并知道这东西能让鬼怪吸收变强时。 他把从姜大小姐手里得到的一袋鬼珠和引魂香原料混合，制作出新的凝魂香，恰好温绒得到的镜子是连通表里世界的门，于是他在镜子外设了阵法、点燃了凝魂香，钓里世界的鬼怪们上钩，只要它们享用了凝魂香、得到强化，那就会欠司律一份因果。 现在，司律开始收利息了。 司律脚下阵法光芒如呼吸灯一般时强时弱，被强行抽取的阴气从各个角落流动过来，他将阴气压缩到极致，再封入符箓里，做成一个完美的、能从表世界炸到里世界的炸弹。 一号楼和体育馆的浓烟火光映入眼底，司律的长发被带着浓烈阴气和硝烟味的风拂起，手腕一扬，又一张漆黑的符箓飞向体育馆。 轰隆！！！ 体育馆左半边被彻底炸飞，整个鬼域都在爆炸声里变得动荡不稳。 混着阴气的浓烟直冲云霄，灰蒙蒙的天空很快便被浓烟染得更灰。 节目组的工作鬼员们到处忙着救火，他们手里的灭火器材质似乎挺特殊，一嗞下去火焰和浓烟都被青白色的气雾吞噬，坍塌都停止了。 二号楼的楼顶也轰隆一声，冒出火光。 呆滞混沌的练习生们被考生们赶羊一样从二号楼里赶出来，赶到空旷安全的地方。 人群里林翎还在解释这次爆炸真不是自己做的，“……不是，至少半个考场的人买了我符箓，有作案能力的人这么多，为什么你们就认定是我呢？” 爆炸开始时刚好结束一次里世界之旅的秦弦一边给自己血淋淋的胸口喷药，一边道：“咱从你这儿买的都是普通符箓，没这么大威力啊，里世界都给轰开了。哎哟我去，体育馆都快炸平了！” “可是我一时半会儿也画不出这么大量且大威力的顶级符箓啊，”林翎摊开双手，连帽衫兜帽下的娃娃脸无语且无辜，“你们怎么不怀疑司律？明明他最可疑好不好？” 另一个考生道：“他都是保送生了，躺着等考试结束不就好了？炸考场干嘛？” “是司律，”人群外圈，楚流汐把手掌横在额前，仰头望向宿舍楼天台，“我看到他了。” 旁边，洛伊随手往地上射出一箭，净化金光驱散掉周围越来越浓郁的阴气，“表里世界完全融合了，观众和员工都要出来了。” 灰暗的环境里，时不时闪过屏幕花屏一样的血光，不到几分钟，原本空荡荡的广场喷泉里、花坛里、树上树下，都多了狰狞的鬼影。 阴风飘来，迷迷瞪瞪的练习生们陡然一个激灵，锈了一个多星期的脑子缓慢运转，错愕的双眼里映出鬼影诡异兴奋的笑脸。 入住须知第44条，基地位置偏僻，极少有外人来，如看到陌生身影，请假装看不到，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看到了他们！ 第一个练习生发出尖叫之后，周围反应过来的练习生们也都跟着尖叫起来，鬼影越加兴奋疯狂。 “哥哥——你看到我了！你看到我了！” “我好喜欢你啊哥哥！给我签个名吧！” “甄可爱！甄可爱！我是铁杆珍珠！来和我合影吧！” “绒宝啊啊啊妈妈爱你！——” 一大波鬼影涌了上来，明明喊着狂热的话语，涌上来的架势却更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原住民练习生们吓得转身就要跑，下一秒全都扑通通摔了一地，爬都爬不起来。 为了防止踩踏事件，甄可爱直接用傀儡丝把练习生们全绊倒，所有人都整整齐齐趴地上，自然也不会踩伤别人。 所有考生都默契地召出武器，战斗力不太行的文学院考生便后退一些，护在趴得像番薯一样的练习生周围。 铺天盖地的狂热鬼影扑了上来。 一声佛号荡开，巨大的金光幻化成莲花，笼罩住所有人，将扑上来的鬼影挡在花瓣之外。 楚流汐横托着琴，指尖扫弦，琴音化刃劈进鬼影中，下一秒目露诧异，“无法攻击鬼影？” 甄可爱也皱眉，“偶像不能攻击粉丝，预备役也一样。” 秦弦扛着没有屁用的炮筒，一只手叉着腰，“你管这玩意儿叫粉丝？” 丧尸都没这么恐怖好吗？ 甄可爱的口音不自觉地秦弦化，摊手道：“规则就这么认定，要不你给他们来个昵称？” 握着降魔杵维持金莲护盾的行诃深深叹气：“能来帮我一把吗？” 饿了十天还得在这儿帮他们挡鬼影，就算帮不上忙也别在和尚他身边闲聊好吗？真的很毁心态。 温绒从人群中探头，伸手给了行诃一瓶回灵丹。 吃了回灵丹的行诃恢复了体力，原本有些暗淡下去的金莲再次亮起，掉落的花瓣重新生长、绽开。 比正经粉丝还狂热的鬼影被金莲阻拦，仍在不断地往前挤，前边的鬼影甚至被挤得脑袋从脖子上滑落，一把抓住后随便往脖子上一按，继续狂热大吼。 还有的内脏尸水流了一地，被踩踏成肉泥的尸体也在往前爬，朝它们看中的爱豆伸出手。 几个洁癖考生脸色都青了。 强烈的尸臭、血腥混杂在阴气里，让应拥雪开始有走魂的迹象，守着她的韩轶飞快给她打了几个定魂咒，在人群里找林翎要些定魂符。 阿尔娜的状态也不太好，饥饿感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喝了魔药也不太顶用，赛恩紧紧抱着她，即使惊慌得呼吸都在冒龙焰，也还是努力帮阿尔娜分担痛苦。 应拥雪好不容易稳住魂，正准备拔剑和韩轶一起布下剑阵，忽然被拽了拽衣角，一转头看到温绒漂亮乖巧的脸。 “司律喊你和韩轶到他那里去。”温绒顺手给她一瓶药，“他在宿舍楼天台。” 应拥雪接了药瓶，下意识往宿舍楼天台方向看去，但视野所及全是乌乌泱泱的鬼影。 所以温绒是怎么接到她师兄消息的？ 应拥雪有点纳闷，但也没太在意，毕竟温绒和司律是正经队友，有特殊联系方式也正常。 他们现在在一号楼和二号楼前方的广场上，离宿舍楼有一点距离，温绒便问道：“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应拥雪摇头：“不用。” 说完，旁边的韩轶便拔剑出鞘，剑花一挽，剑锋直指宿舍楼天台。 明亮的剑光爆发，无数飞剑幻影齐刷刷从韩轶剑锋上飞出，呼啸着往天台飞去。 应拥雪和韩轶一前一后纵身跃起，踩着疾飞的飞剑，冲向天台。 旁边一个医修考生忍不住感慨：“剑修，真他喵的帅啊！” 默默挡下鬼影狂潮、护他们周全的佛修行诃又叹了一口气。 温绒再次在他身边冒头，给他输了点柔和灵力，蔚蓝双眼在鬼影潮中搜寻着什么。 奇怪，怎么不见导演？ 第155章 猫猫准备逮捕你 借着其他同学身形的掩护，温绒恢复猫形，踩着同学的肩膀一蹬，跑出金莲防御外，很快便消失在汹涌鬼影中。 温绒准备去找导演。 导演是这处鬼域的主人，按理来说，看到自己的地盘被大肆破坏，不可能无动于衷，但除了爆炸刚开始、表里世界融合时，他们看到了跑出来查看情况的导演，后面便再没发现导演的踪迹。 难不成是他发现了司律要报警，准备逃跑？ 雪白的影子从一团黑雾间掠过，灵巧地避开血腥污秽的鬼手，朝一号楼跑去。 一号楼此时已经被炸得就剩三层楼了，工作鬼员迅速救火后，仅剩的三层楼被一团黏稠泡沫似的东西包裹成蛹，大门都给封上了。 顶楼的节目组监控室已经被炸飞，导演只能躲在二楼的摄影室，应付着丽瑰集团负责人打来的电话。 “……是是是，所有员工都已经出动了，必定会把那群小混蛋全都抓起来，好好赔偿贵方的损失！是是是，不会耽误下一期节目的，您放心好了……不过这一批人类里确实有好些个不好惹，我的员工也有限，不知道您是否……喂？喂？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喂？” 老式座机彻底没了声音，导演喂喂喂地叫了一会儿，最后气得狠狠砸了座机，骂了一连串脏话。 “等我攒够鬼珠……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旁边的僵尸助理一如既往的平静，“双生兰，关系户。” “我当然知道那关系户也做了手脚！”导演膨胀得吹弹可破的巨大身躯在摄影室里来回踱了两圈，“双生兰是不是要搞丽瑰？所以才从我这儿入手？不然为什么偏偏是双生兰塞了人进来后，我们基地就炸了？” 僵尸助理沉默不语。 导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它对双生兰的畏惧远胜于丽瑰，背地里骂脏话都只敢骂丽瑰，不敢说双生兰半句。 双生兰成立前，它曾经见过那位深居简出的姜董事长，轻描淡写的无差别杀戮，让它至今都心有余悸。 导演重新捡起座机，准备等鬼域稳定、信号恢复后，联系一下双生兰的负责人，先服个软，好歹在两个庞然大物的博弈中苟活下来。 这时，僵尸助理忽然扭过头，伸出指甲漆黑的手一拦，把一道刀光拦了下来。 “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导演有些讶异，看到来的人不是那个扎手的关系户后，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那你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考生温绒触发附加题：胖导演与瘦助理 胖导演虽然并不算强也不算聪明，但他擅长笼络鬼心，心甘情愿为它打工的厉鬼有这——么多，瘦助理也是他忠实的老员工之一。 请制服胖导演与瘦助理。（20分）（倒计时：14′59″）】 被僵尸助理拦下来的温绒站在门口，手里的刀散发着丝丝寒气，墙壁和天花板滋滋冒出的白色泡沫一接触到刀气便瞬间冻结。 这些泡沫散发着一股带着腥气的酸臭味，对血肉有强烈腐蚀性，如同消化酶。 温绒一路过来都十分谨慎地先把泡沫冻结实，以免突然滴到自己身上。 但他发现，周围的泡沫开始快速滋生，周围空气越加潮湿，而眼前胖得像个水球的导演似乎变瘦了不少。 “杀了他！”导演尖叫。 僵尸助理瞬间闪到温绒面前，一爪子往他的心窝掏去！ 当—— 温绒横刀挡下，刀身和僵尸爪子撞击出清脆的金属声，无坚不摧的刀刃居然只能在僵尸助理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白痕，寒气也没对它造成太大影响。 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助理，居然出人意料的强悍。 温绒握紧刀，抵着僵尸助理的爪子用力往前压着一划，刀刃和爪子摩擦出一串火星，刀刃在半空中旋出一片刀花，刀风直戳僵尸助理的双眼！ 僵尸助理速度也极快，抬手挡在蜡黄色的双眼前，掌心挡下刀尖，漆黑手指一抓，把刀尖直接抓在手里，往旁边一拽，另一只手抓再次抓向温绒的心脏。 两个身影在速度上都有绝对优势，打起来根本看不清动作轨迹，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从摄影棚这头打到那头，周围设备都被砸了一地。 温绒应付僵尸助理时，明显感觉到空气的湿度越来越大，每个毛孔都仿佛泡在水里，呼吸都觉得有一种呛水的错觉，五脏六腑逐渐生出火辣辣的疼。 他在僵尸助理的袭击间隙抽空看向角落里的导演，发现他的身形比几分钟前又瘦了不少，仿佛空气里的水分都来自于它的躯体。 反手一刀逼退僵尸助理，温绒腾出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火符，然而符箓刚拿出来，符纸便像是泡了酸水，瞬间软烂下去。 他皱皱眉，随手扔掉符箓，猛然往后一跃，躲开僵尸助理的跳扑。 “赶紧把他杀了！”角落里的导演暴躁尖叫，“拖拖拉拉！想扣工资吗？！” 僵尸助理仿佛没听到上司的催促，动作却是更加凶狠迅猛，原本打算抽空布阵的温绒也彻底腾不开手。 天花板和墙壁的泡沫越来越多，被温绒的寒气冻住打碎后，很快又滋生出来，僵尸助理也有意识地把温绒往泡沫最厚的地方逼去。 有点难缠。 温绒凌空翻身挥刀，狠狠砍在僵尸助理肩膀上，这一刀的手感却不像之前那样坚硬，轻而易举地砍进僵尸助理的身躯。 但也卡住了。 僵尸助理趁机抓向温绒。 白光一闪，温绒瞬间化猫，灵活地踩着僵尸助理的手往上一窜，在它反手抓向自己的瞬间跃开，扑向后方的导演。 此时导演的体型已经从五百斤瘦到了三百斤，刚准备往旁边躲，虚空里忽然闪出好几道细细的光，它只感觉手脚被狠狠一勒，整个鬼咚地砸地上，天花板的泡沫都被震得晃了晃。 虚空里，傀儡甄颜的身形浮现。 作为傀儡，这些泡沫对他而言毫无威胁性，过于潮湿的空气也无法影响到他。 猫猫落到甄颜肩上，没在附近看到甄可爱，也多作没在意，一蹬脚飞扑出去，半空中幻化人形、召唤长刀，握着飞来的刀直直刺向被傀儡丝缠住的导演。 僵尸助理扑上前来，甄颜一挥链刃把它缠住，抡起来往地上哐哐砸。 噗呲—— 长刀捅穿导演的胸口，血水溅出，痛苦嘶吼的导演像一个被扎穿的水球，身形迅速缩小、干瘪。 与此同时，外头轰隆一声巨响，雷光冲天。 第156章 进局子 震天动地的雷声在外头炸响时，导演愣了一下，下一秒尖叫得比刚刚被捅个对穿时更惨烈。 “我的基地！！我的基地！！” 导演身上的血水涌得更快了，空气湿度和周围的泡沫剧增，温绒溺水窒息的感觉也更加明显。 甄颜还在和僵尸助理厮打，温绒抓紧时间，爆发出强烈的寒气，把一身血水的导演一寸寸冰封，彻底冻硬了之后，便反手拔刀去帮甄颜打僵尸助理。 环境对温绒的压制有点大，而甄颜也不能离开甄可爱太久，一猫一傀儡的战斗力都打了折扣，卡在附加题倒计时最后两秒才把冰锥从僵尸助理后脑勺下捅进去，从枕骨大孔直通颅腔，成功宰了僵尸助理。 考题一完成，温绒便瞬间化猫，嗖地跑出一号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甄颜也很快出来，用链刃拖着被冻成冰雕的导演和死透的僵尸助理，飘到温绒身边后，没多久便原地消失、回到甄可爱体内了。 缓过气来的猫猫仰头看向天空。 原本灰蒙蒙一片的天空此时像破了个大裂口，明亮刺眼的光从裂口投下来，落在宿舍楼楼顶。 那里是司律的方向。 十分钟前，应拥雪和韩轶抵达宿舍楼天台后，便和司律一起布下剑阵。 这次的剑阵不是从往下劈，而是要往天上捅，三人用最强势的剑气直通云霄，硬生生把鬼域天空击穿。 鬼域就像一口棺材，如今，盖得死死的棺材盖被捅出了一个口子。 不到一分钟，便有外界的人顺着这个口子降落到基地里，下饺子似的，哗啦啦来了一整队的黑衣人。 “我是嵬安区特殊安全部第三组组长，”第一个下来的短发女子直接将一把雕满符文的重剑插进地面，剑上的符文像有生命一般流进地里，强势封锁整个鬼域，“有人举报这边有拐卖残害人类的不法组织，所有人和鬼都不准动，反抗者就地超度！” “呃……组长，”紧跟在她身后下来的队友戳了戳她的肩膀，“好像局面已经被控制住了。” 三组长一只手搭在身前重剑上，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看向已经联手把鬼影狂潮关进金色牢笼里、正好奇打量他们的一群考生，“……” “嗨~”甄可爱抬手打了个招呼，又指了指旁边的牢笼，“基地里168只厉鬼在这里，但节目组工作人员不在其中，导演应该在一号楼，就那栋。其他被骗进来的练习生还活着的有28个，都在这里了。” 三组长：“……谢谢。” 特殊安全部的人迅速占领基地，搜捕躲藏在其他角落里的鬼。 一个小时后。 人类世界凌晨两点半，嵬安市郊区特殊安全部办事处，一群考生正在大厅里坐着，一边啃面包一边排队等着做笔录。 有考生忍不住感慨：“乖乖，我这还是第一次进局子。”在六号考场考试真是随时随地都能见世面。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拿个见义勇为奖。” “如果有奖，那考试能加分吗？” “对哦，考试，我们要补考吗？” 带他们离开鬼域的特殊安全部成员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看着目光里透着大学生特有的清澈愚蠢眼神的考生们，一时间都有点怀疑他们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大一群棘手厉鬼抓起来的。 另一个房间里瑟瑟发抖惊恐不安的练习生，反倒看上去更正常。 温绒因为不想做笔录，一直保持着猫形准备蒙混过关，此时正坐在大厅外的石狮子头上，面前是穿着一身鹅黄色连衣裙的姜二小姐。 “吃饱了吗？”姜二小姐给猫猫喂着香煎小鱼干，另一只手拿着一盒酸奶，笑眯眯地喂猫，“来来来，再喝一点酸奶。” 此时的姜二小姐看上去状态很不错，比起离开百桑镇那天，她的魂体又强大了不少，只是仍旧无法化作厉鬼。 她依然活泼明媚，目光毫无阴霾，比起鬼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显然被姐姐庇护得很好。 温绒吃了香煎小鱼干，又喝了酸奶，感觉一直饿着的肚子终于舒服了不少，舔舔嘴巴，低头蹭了蹭姜二小姐冰冷的手。 姜二小姐把垃圾往垃圾桶一扔，rua起小猫咪，在毛茸茸的猫脑壳上亲了一口，留下淡红色的唇印，“你真可爱~你也是在这里等家里人吗？” “喵。” “我在等我姐姐，那里面的东西会让我不舒服，我进不去，所以只能在外面等。” “喵。” “我姐姐比我厉害，她不怕那些东西。”姜二小姐说着，伸手抱住猫猫，脸颊在蓬松柔软的猫毛里埋了一下，发出惬意的喟叹，“你的毛毛好软好香哦……哎，我也想养一只猫咪了，等我姐姐出来了我得和她商量一下。或者你有兄弟姐妹吗？什么毛色都可以，只要不怕我姐姐就好。” “……喵。” 没过多久，大厅里的灯忽然齐齐熄灭，一阵阴风从大厅里掠过，随后一道浅青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站在姜二小姐的身边。 “阿姐。”姜二小姐松开小猫咪，转而去搂姐姐的胳膊。 “事情办完了，我要到了两块地，风水都不错，回头我们把集团和宅子都搬过去。”姜大小姐柔声道，目光转向猫猫，“小猫吃饱了吗？” 温绒点头：“喵。” 其实只有半饱，不过好歹没那么饿了。 “那我们就先回家了，”姜大小姐没有伸手摸猫猫，语气和目光倒是非常温柔，“有缘再见，小猫。” “喵。” 姐妹俩手挽手往夜幕里走去，身影逐渐消失，残留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阿姐我也想养猫咪了，他抱起来真的好温暖好舒服哦。” “哪儿来的猫让你养？” “找一找嘛，总能找到一只不怕你的小猫咪。” 姐妹俩的身影和声音彻底消散，坐在石狮子上的猫猫被夜风吹着，像一团绵密的蒲公英，感慨万千地喵了一声。 一双修长结实的胳膊伸来，把猫猫抱起来，用纸巾擦掉他脑门上的口红印。 “走吧，”司律抱着猫，低头对他温柔地笑，“我们也回家。” 第157章 提前结束考试 因为考场被炸、考题被抓，六号考场提前结束考试了。 做完笔录之后，一群考生站在特殊安全部大厅前的空地上，沉默地面面相觑好一会儿。 “是不是因为我们都不算完成考试，所以主考官没来接我们？”一考生挠头，“那……我们现在要干嘛？” “要不先去吃一顿？” “但是你们有带钱吗？我反正没带。” 大家的目光落到楚流汐身上。 考试时没人会浪费格子带钱来考，但楚流汐不一样，他带了一大箱金银珠宝，除了能用来布阵、炼器、当暗器，必要时候还能换钱。 楚流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正当他们准备去市区找地方吃大户时，一道金光姗姗来迟，落在他们面前，化成一个萝莉。 萝莉面无表情，刚才还叽叽喳喳的考生们也一秒噤若寒蝉。 “厉害啊，诸位，”童镜缓缓鼓掌，“一个月的考试时间缩短到十天，考场和考题被扬个彻底，甚至还跑到考场之外的区域……” 甄可爱唰地举起一张奖状，“还拿了见义勇为奖哦！” 童镜额头青筋都要蹦出来了，“该奖状不加分。” 考生们顿时发出遗憾的叹气声。 “现在正式通知你们，六号考场考试中断，没有补考，考生分数就按当前已获得的分计入本次成绩。”童镜说着，目光转向司律，瞪他一眼，“还有你！因为找金主走后门的行为涉嫌散播不正确价值观，本场考试成绩扣除15%！” 司律抱着猫，心情非常好，并不在意自己被扣分，微笑点头，“明白了。” 童镜重重哼了一声，双手啪的一拍，所有考生都化作金色碎光，消失在夜幕里。 特殊安全部大楼里，所有工作人员莫名感觉一阵头晕，转瞬便清醒过来，继续忙于工作。 只不过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 考场外。 出考场的一瞬间，所有负面buff都被消除，考生们神清气爽，嗷呜乱叫地跑去食堂。 十天！他们可是硬生生饿了十天！ 考都考完了，先吃饭再说，分数什么的，反正还有五场考试呢！ 还没能下班的诸葛娴和其他老师们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比其他考场提前了整整二十天，”凯莉丝副校长啧了一声，“他们是真不担心自己的成绩啊。” 诸葛娴笑道：“其实考到现在，70%的考生总积分都已经达到毕业及格线，而且接下来还有五场考试，毕业已经是十拿九稳了。所以大家才能这么放松吧。” 司昀校长也摇摇头，“一群傻孩子。” 乐观的考生们饿死鬼投胎似的，一窝蜂冲到食堂打饭。 楚流汐有私厨，不用去食堂排队，招呼上洛伊一起去开小灶。 司律也不打算在食堂吃，出来后把猫一捞，跑回了宿舍，甄可爱也跟着一起跑。 猫猫在司律臂弯里左扭右扭，一直想挣脱，不满地嗷嗷叫，显然并不想去司律的宿舍。 他让抱已经很给司律面子了，休想骗他去宿舍！ 没办法，司律只好退而求其次，去甄可爱的宿舍，路过自己宿舍时顺便进去把食材拿上。 因为实在饿得没耐心，他们这次吃的是火锅，食材都是洗干净切好的，把锅一开、锅底煮上，不用等多久就能开吃了。 整个大厅里飘着浓浓的火锅味，甄可爱喝了一口冰凉的酸梅汤，用漏勺捞起虾丸，放在温绒的调料碗里，感慨道：“终于吃上热乎的了！” 温绒在考场里吃了姜二小姐给的小鱼干，没有其他人饿得那么难受，此时也是吃得头都不抬，司律夹给他的肥牛卷他都没拒绝。 “今天先凑合吃点，”司律温声道，“回头我预定山海百味的包间，我们去那儿吃。” 山海百味，就是问道学宫山门下最有名、最好吃的那家自助餐厅。 温绒不太有所谓，他觉得吃食堂也没关系，他现在更想回去睡觉，在考场里睡不好。 一顿饱餐之后，困意涌了上来，温绒恢复成猫形，打了个哈欠。 “喵。”我先回去睡觉了。 “其实你可以在这儿睡，”甄可爱瘫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嘬酸梅汤，“我这儿房间还挺多的，你可以随便挑。” 温绒摇头。 他可是男猫，怎么可以在女生宿舍里留宿？ “那我送你回去。”司律刚说完，猫猫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在学校住宿区里还送来送去，脑子有坑。 被拒绝的司律笑叹一声，看着雪白蓬松的猫猫哒哒哒离开，没再缠着猫。 提前出局的考生们好好休息了一天，离开考场的第二天中午睡醒后，便从人间镜app后台看到了自己的分数。 虽然其他考场还没结束考试，没得对比，但……他们六号考场这次的分数，真的是史低。 第一名甄可爱也才99分。 第二名是温绒，第三名蓝樱，第四名司律，第五名林翎…… 这一回尖子生们普遍考得不怎么样，尤其是行诃，都掉到第12名去了，但总分榜没太大变动，目前仍是司律第一，甄可爱第二，温绒第三。 确认自己跨过毕业及格线的考生们放心开摆，无所事事地看起其他考场的直播。 但也有人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哈？” 客峰住宿区小广场的大树下，菲尔修斯看着眼前的赛恩，手里提着他送的零食大礼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帮你想一个成功率百分百的追求仪式？我？” 赛恩郑重点头，“是的，你有未婚夫而且和他关系很好，血族平时看上去也比较注重仪式感、很懂浪漫，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很擅长这个。拜托你了，我真的很想追阿尔娜，但是……但是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追，我怕我做的事情反而会让她生气。” 菲尔修斯自信优雅一笑，刚想说“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旁边的花丛忽然沙沙摇晃，三个脑袋从花树后探出头来。 秦弦：“追女孩子……” 温绒：“为什么……” 甄可爱：“不问问我们呢？” 第158章 三个臭皮匠 温绒他们是被诸葛娴派来给福林加斯师生送水果和月饼的，毕竟目前只有他们六号考场的学生出来了，不抓他们干活抓谁？ 原本他们打算送完水果就回去睡个回笼觉、打打游戏什么的，万万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几分钟后，一群人在客峰侧边的邻水亭子里围着石桌坐下来，给赛恩出谋划策。 温绒恢复猫形坐在石桌上，吃着猪肉脯，听他们商量，虽然不知道自己一只单身猫在这里有什么用，但甄可爱说，来都来了。 于是他就跟着听听了。 作为这一群人里唯一的非单身人士，菲尔修斯首先说出了自己的经验。 “我是在升入大学部的第一天认识我家宝贝的，虽然他比我大四届，但年级不是距离，我知道我一定要追求到他。所以在开学舞会上，我找到他，问他需要床伴吗？然后……” “停停停！”甄可爱双手捂住猫猫耳朵，无语地看着菲尔修斯，“你不用说了，你的经验不具有参考价值。哪有一开始就直接把人往床上带的？” 温绒抬爪扒拉扒拉甄可爱的手腕，喵了一声。他是成年猫，没有什么不能听的。 菲尔修斯优雅摊手，“我们血族向来忠实于自己的欲望，想和喜欢的人上床有什么不对吗？我对他的喜欢和欲望，当然要一滴不漏地告诉他。” 甄可爱捂着猫猫头不放，翻了个白眼，“尺度有点大了，不适合赛恩和阿尔娜，下一个！” 秦弦笑道：“尺度虽大，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比如要把自己的喜欢告诉对方，不要默默搞暗恋，鼻子底下那张嘴就是用来说的，一天天憋着大气儿不吭声就搁着背地里自我奉献，这不搞狗血苦情剧呢么？除了自我感动，嘛用没有！” 赛恩不停点头，认真记笔记。 “还有啊，追女孩子，就得哄女孩子开心，不管怎么哄，总之要记住三个核心要点，”秦弦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希望她开心；第二，希望让她开心的是‘我’；第三，尊重她。” 赛恩一脸受教的表情，笔记记得飞起。 甄可爱也不再捂着小猫耳朵，一边顺手rua猫，一边有些讶异地看向秦弦，“有点东西啊，兄弟。” “那是，我们说相声的，什么都得会一点，什么都能拿出来说道两句。”秦弦比了个大拇指，“所以追求的手段呢，一言以蔽之，就是投其所好嘛，看看司律怎么对温绒，你参考一下。” 温绒：“？” 赛恩想了想，问道：“但是参考司律真的不会反而把事情搞砸吗？他真的追到温绒了吗？我总觉得他比较像反面教材……” 温绒：“？？？喵嗷！！” 我还坐在这里啊喂，不要突然拿我当例子好吗？ 甄可爱仰着头哈哈哈地笑起来，又凑到眉头都皱起来的猫猫旁边，嗲里嗲气地问道：“那司律有没有追到你呀？咪酱~？” “哇嗷——！！”不要问我！关我什么事！我不知道！ 眼看脸皮薄的小猫咪气得想跑，甄可爱一把抱住，把脸埋进蓬松的猫毛里蹭来蹭去，“咪酱你怎么这么可爱呀~~你是一只草莓夹心小雪糕嘻嘻嘻~~” 温绒被蹭出飞机耳，爪爪抵着甄可爱的脸颊往外推。 菲尔修斯压低声音对赛恩道：“不要只看到温绒对司律没有好脸色，你也要看到温绒只对司律没有好脸色。这么多人里，司律是唯一的特殊。唯一，懂吗？唯一！” 赛恩恍然大悟！ 秦弦道：“而且让你参考司律，没让你全盘照抄，要懂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司律最大的糟粕就是不直率，闷骚，你不要学他。长嘴、坦诚才能维持好一段关系。以你和阿尔娜的性格，真诚坦率永远是必杀技。” 赛恩点头，在笔记里着重圈出“坦率”。 “其实我觉得你平时和阿尔娜相处的模式就很好，”吸了一通猫的甄可爱抬起头来，丝滑切出猫奴状态，加入讨论，语气认真，“你不需要改变什么，平时怎么和阿尔娜相处，接下来就怎么做。” 菲尔修斯看了看他俩，好奇问道：“你们说得这么头头是道，谈过几次恋爱？” 甄可爱&秦弦：“零次。” 菲尔修斯：“……”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我是女生，我可以从女生角度给赛恩建议啊。”甄可爱理直气壮，“现在我要给的建议是，表白的时候，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其他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你一表白，他们多半会喊‘答应他’，这对被表白的人来无异于道德绑架，很膈应的。” 赛恩连连点头，虚心求教：“那我应该怎么表白？” 甄可爱、秦弦和菲尔修斯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出表白方案，从地点、流程、乃至台词、着装各种细节，都给理得明明白白，听得赛恩一愣一愣的。 温绒在旁边听着，漂亮可爱的小猫脸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三个敢说，一个敢信。 真是…… 旁听了一会儿，猫猫喵了一声，表示自己先回去了，反正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甄可爱rua了他一把，朝他摆摆手，继续兴致勃勃地和其他人讨论表白方案。 猫猫跳下桌子，在青石路上轻快小跑着，找到路边的校内平衡车，往上一跳，一巴掌激活，往自己宿舍骨碌碌地滑走了。 离开客峰，穿过食堂，再走一段路便到学生宿舍区。 小猫咪坐在平衡车上，刚走近自个儿院子范围，便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提着一堆食物的司律正在门口等他。 温绒刹住平衡车，又开始别别扭扭起来。 他也不想这么别扭矫情，但现在只要看到司律，他便想起那天在玄关，司律的嗓音和眼神。 [我现在，也依然很想亲你。] 那句话在脑子里盘桓萦绕久久不散，让猫猫想起来就耳朵发烫、爪爪发痒，到现在还是觉得很别扭，导致他一看到司律脾气便上来了。 司律，烦猫！ 第159章 人月两圆 猫猫把平衡车停放好，站在原地迟迟没有上前。 司律看着猫，无奈一笑，温声道：“明天是人间的中秋节，我想着温教授应该还在昆仑没时间回来，便带了点月饼水果和螃蟹过来。我做了两种口味的螃蟹，你吃吃看喜欢哪一种。” 修真不记年，玄门中人其实是不太过节的，闭个关大半年甚至好几年就过去了，这节那节都要过的话，真的很麻烦。 一些重要点的节日学宫倒是会放假，学生们回不回家主要看心情。 温绒慢慢吞吞、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喵了一声。 “不客气，”司律跟着猫走进院子，进了大厅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好，便开始有条不紊地给食物摆盘。 猫猫趴在沙发上，闻到空气里飘出的蟹香，尾巴轻轻甩了甩。 在投其所好这件事上，司律真的做得很优秀。 司律一边把带来的螃蟹摆在餐桌上，一边说道：“明天我得回家一趟，所以早上会先把吃的给你送过来，晚上我就回来了。听说山下镇子会有中秋灯会，要一起去看看吗？” 温绒喵里喵气地哼了一声。 “不去的话，那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个花灯吧。”司律坐下来开始拆螃蟹，拆下来的蟹肉放在盘子里，“来吃螃蟹了。我没有带酒来，就喝菊花茶吧。” 猫猫从沙发窜到餐桌上，喵了一声，低头吃蟹肉。 司律顺手rua他一把，一边伺候猫，一边陪着吃，心情很好。 时隔多日，他终于又能单独和猫猫一起吃饭了。 为了稳住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司律很有分寸地拿捏好距离感，一起吃了饭后，便离开了，没让温绒感觉到太多不自在。 宿舍里只剩吃饱喝足的猫猫，卧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洗干净的一大盘提子，没头没脑地叹了口气。 下午时分，其他考场的考生终于出来了。 出来的考生们无一例外先冲食堂，急吼吼的吃到肚子滚圆，才幽灵一般疲惫地飘回宿舍。 诸葛娴感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真的很重要，这一次有才艺而且没有面子包袱的同学们都明显考得更好……” “不管考得怎么样，截至目前总积分，我们的毕业率已经达到88%，比起往年的论文实操相结合的考试模式，毕业赛反而考核得更全面，毕业率也更高。所以我们决定将毕业赛模式延续下去，并不断完善，也欢迎各位观众为我们提出宝贵建议。” “好了，第五场考试到此结束，感谢诸君的喜爱与支持。中秋佳节在即，祝大家人月两圆，平安顺遂！我们下期再见！” 直播间关闭，第五场考试宣告结束。 考完结束的第二天，恰好是中秋节，一些考生选择回家和家人吃顿饭，更多的考生懒得回去，继续在学校里瘫着休养生息。 虽然玄门中人懒得过节，但学生嘛，精力和仪式感总会比社畜要丰富，白天里便有人在路上到处发饼。 不一定发月饼，也有发馅饼、肉夹馍、蛋挞、蛋黄酥的，虽然有点另类，但都是饼、都是圆的、都有馅儿，怎么不能算月饼呢？ 寓意到了就行。 傍晚，日落时分，一些休息好了的考生便下山去看灯会了。 温绒呆在宿舍里懒得出门，在客厅的大猫窝里趴着，看温教授发来的视频。 温教授百忙之中拍了长势不错的珍稀草药、昆仑的雪和明月、热气腾腾的丰盛饭菜，找到有信号的地方发给乖乖徒弟，报个平安。 昆仑那边信号太差，温绒收到视频后再给温教授打电话，已经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猫猫枕着锦鲤玩偶，爪爪慢吞吞地在手机上轻轻拍打两下，正准备上楼回房打打游戏，清脆的风铃声忽然传进来。 有人来访。 猫猫收好手机，从大猫窝里跳出去，哒哒哒小跑到院子里。 院门外，穿着一身中华风lolita的甄可爱正在摇门口的月桂风铃。 “咪酱~！”看到跑出来的猫猫，甄可爱笑了起来，朝他招招手，“去看灯会吗？” 温绒跑过去解开结界，摇摇头。 他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就算山门下的镇子是冷门景区，灯会上也肯定很多人。 “赛恩约阿尔娜去灯会了，”甄可爱蹲下来，双手搓搓猫脑袋，“我们也去看个热闹呗？” 温绒有一点兴趣了，但不多。 反正赛恩肯定表白成功的嘛。 “一个人呆着多无聊啊，你看我都不打游戏了，”甄可爱继续搓猫，“去嘛~去拍点照片，发给温教授，给他看你有新朋友了，玩得很开心。” 温绒有点被说动了。 趁猫猫慢吞吞地思考要不要出门时，甄可爱一把将他抄起来，往肩上一扛，踩着平衡车便呼地往山下滑去。 “喵——”还没关门！ 一道黑影闪过，奉剑女现身，帮着把门关了，又消失不见。 …… 山下小镇。 因为景区实在冷门，此时的游客一大半都是问道学宫和福林加斯的学生。 热闹倒是很热闹，处处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花灯甚至比霓虹灯还明亮，广场上还有传统歌舞表演，整个镇子的店铺都参与了庆典活动，在活动中打卡集章能兑换不同店铺的代金券。 甄可爱单手抱着对她而言很大只的猫猫，混迹在人群里，一边买买买，一边偷偷看远处的赛恩和阿尔娜。 阿尔娜以前来游学过，但也是第一次参加传统风味这么浓的庆典，整个人都很兴奋，到处打卡集章，跟在她身边的赛恩给她提购物袋，在人潮中护着她。 温绒趴在甄可爱肩膀上，一身雪白毛毛被花灯的光染成浅金色，嘴里嚼着烤牛油，腮帮子鼓鼓，双眼圆溜溜，倒映着漫天灯火，可爱得周围的路人都举着手机拍他。 “感觉阿尔娜和赛恩气氛不错的样子，应该很快就能打上啵了。”甄可爱一口吃完烤虾，找半天没找到垃圾桶，便顺手扔进自己的乾坤袋里，回头再收拾，“我们去广场吧，那边好像在表演傩戏！” “嗯呜。” 甄可爱原本打算偷偷观察女巫与红龙的恋爱进度，被广场的表演吸引过去后，便彻底放开了玩，懒得关注他俩了。 她抱着猫在广场边来了张合影，背景是看着神秘奇诡又壮丽精彩的傩戏队伍，和观看表演的游客，人群熙攘，仔细看时还能发现阿尔娜和赛恩、应拥雪和韩轶的身影，再远一点，能看到洛伊、秦弦等眼熟的同学。 傩戏结束后，紧接着便是烟火表演。 明亮夜空不断绽开烟花，烟花和花灯照得整个镇子都明如白昼，在烟花中，花车巡游开始了，圆月玉兔花车上，打扮成嫦娥的表演者抱着兔子，笑着给周围的游客投桂花兔小香包。 甄可爱也兴致勃勃挤到花车附近，等着嫦娥抛香包。 猫猫趴在她肩上，两只爪爪搭着她，被桂花的香味熏得打了个喷嚏。 忽然间，他像是感应到什么，毛茸茸的身躯微微立起，目光穿过人海，看向后方。 人海之后、琳琅花灯之下，一个提着精致花灯的长发青年正站在灯火明亮处，侧脸被满架花灯的暖光映着，本就俊美的脸看上去越发动人心魄，桃花眼里流光潋滟，在与猫猫视线相接时，双眼的璀璨更甚十里花灯烟火。 第160章 第六场考试 庆典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半才结束。 下山时一人一猫，上山时两人一猫。 猫猫趴在司律怀里，已经睡着了。 幸好他被甄可爱带走时没来得及关上宿舍的结界，司律才能顺利把他送回宿舍里。 离开猫猫的小院子时，甄可爱也还在门口，等司律从屋里出来了，便和他一起走。 “和咪酱和好了？”她问道。 司律想了想，轻轻叹了一声，“快了吧，至少让抱了。” 甄可爱撇嘴，“赛恩都和阿尔娜打上啵了，你还在‘至少让抱’，出息！” 司律缓缓抬起巴掌，甄可爱一溜烟跑了。 他回头看了看灯光朦胧的小院子，又轻叹了一声。 休息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周的休息时间里，考生们每天吃吃吃，弥补自己在考场里饿了一个月的肚子，期间正好毕业赛周边开售，第一批周边库存只有3000，一上架秒空，连q版行诃小夜灯都售罄。 没抢到周边的人气得跳脚，抢到的人美滋滋等发货。 发货也发得很快，第二天中午便陆续有人收到了。 抢到q版司律立牌的某考生特意在宿舍里腾出一张桌子，铺上精致的提花桌布，把立牌摆上，供上一盘水果，虔诚拜拜：“保佑我下一场考试如鱼得水……” 转眼间，第六场考试如约而至。 诸葛娴这次穿着一身淡紫和鹅黄配色的宽袖长裙，梳了发髻，戴上精致的发簪步摇，仙得和她手里的麦克风格格不入。 “观众朋友们上午好，欢迎回到问道学宫与福林加斯魔法学校联合毕业赛直播，我是诸葛娴。” “承蒙各位的喜爱与支持，前几天毕业赛周边一开售便直接售罄，我们会抓紧时间补货，不让大家久等。” “废话不多说，让我们把目光放在本次的考场上。本次考场由凯莉丝副校长亲手抽选，绝对公平，不存在任何暗箱操作。” “我宣布，第六场联合毕业赛正式开始——” 考生们化作流光飞入人间镜中，片刻后，广场上的玄光镜屏幕云雾散开，显露出考场的环境。 看到直播画面的第一眼，大家便明白刚才诸葛娴为什么要强调一句这次考场是凯莉丝副校长选的了。 画面上的巍峨高山、山间被林海掩映的建筑群，明显是他们玄门的风格！ 问道学宫的考生迎来了他们真正的主场！ 老师席位上，凯莉丝副校长幽幽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应该多整两瓶幸运药剂再去抽考场的。” 诸葛娴温声笑道：“凯莉丝副校长不必忧心，从阿尔娜他们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一次的考场环境对他们不会有太大阻碍，主考官也会给大家合理安排好身份。而且……虽说是玄门主场，但对学宫的同学们来说，或许还不如前边的考场环境轻松。” 凯莉丝副校长笑着朝她举杯，喝了一口酸梅汁。 —— 考场内。 这一次考场和之前的有一点区别，考生们不像横空而降的外来者，更像是早已生活在此方世界的原住民，脑子里多了一大段记忆。 温绒趴在一处晾晒着许多药材的院子里，捋着塞进脑子里的陌生记忆，猫脸露出错愕的表情。 这个考场……怎么感觉好像是他们现世的平行世界碎片版？！ 他在这里也是妖修，从小被大名鼎鼎的玄门神医温平收养，和他一起生活在无疾谷里，偶尔出门采药、看诊，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除了世界背景和时代不一样，几乎就是从现世复制粘贴过来的！ 记忆消化得差不多时，考场通知也刷了出来。 【这是一片天地灵气式微、资源逐渐变少的小世界，每一个踏入修仙之途的人，都梦想着自己会是破碎虚空、飞升上界的幸运儿，但可惜的是，这里已经有两千多年没有人成功飞升了。修炼的资源与功法大多被大宗门、大世家垄断，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修仙者们都会不惜一切代价。】 【混沌灵地内有丰厚的资源，一经出现便会有许多修仙者前赴后继地挤进混沌灵地，夺取宝物。下一个混沌灵地已有现身的预兆，经检测，入口将在两天后出现、五天后开启，位于繁虚宫地界内。为了控制好进入混沌灵地的人数，繁虚宫决定广发请柬，只有持有请柬的人，才可进入繁虚宫领地，参与混沌灵地的角逐争夺。 1、五天内获得请柬，并进入混沌灵地。（50分） 2、请在混沌灵地内获得资源或提升自身实力。（按自身收获计分） 3、？？？？】 好家伙，修仙副本！ 温绒喵地感慨一声。 这可是他们的主场啊！好好好，上一场考试丢的分这一场全都补回来！ 还没感慨完，考场又补了一条通知。 【通知：禁止在本考场内制作、使用不符合当前时代的任何产物，包括且不限于：炮筒、枪械、汽车、摩托车、农业仪器、手机……等。】 这条通知一出，这片世界的不同角落里，好几个人不由得发出遗憾的嘘声。 温绒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医修。 目前，考场塞给他的世界观和记忆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暂时没有其他同学的线索，不知道其他人在这里有什么身份，估计要遇到本人才能触发记忆。 没关系，反正最后总能在混沌灵地里碰头。 前提是要拿到请柬。 温绒心想，除了拿请柬人间镜就不能出其他题目了吗？ 但话又说回来，拿请柬可比参加选秀简单多了。 正当温绒琢磨着该怎么去打听请柬的获取途径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他抬头一看，又愣了一下。 是年轻版的师父！ 在现世，温绒被收养时，温教授便已经是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神仙模样，明明和司昀校长同龄，看上去愣是像爷爷辈。 温教授倒也不是不能维持年轻的模样，但他说当大夫还是老一点更能让人信服，于是便一直保持白发苍苍的老人模样。 而这个世界或许因为修仙是大统，修为有成的大多保持年轻面貌，所以温大夫也保持着黑发黑须、道骨仙风的模样。 “喵——” 猫猫扑了过去。 第161章 平行时空 刚放下背篓的温大夫听到声音，便张开胳膊抱住朝自己扑来的猫咪，笑着摸猫猫头，“哎哟喂，这是谁家的云片糕糕呀？好有分量喏！” “喵~” 温大夫看起来清瘦，实则一身腱子肉，抱着二十斤的猫咪徒弟手都不打晃，笑呵呵地在院子里闲庭信步，一边检查晾晒的草药，一边顺着猫猫的脊背毛，时不时轻轻拍拍他。 猫猫把脑袋搁在师父的肩膀上，双眼眯成弧，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温大夫最近没什么病人，比较清闲，检查完草药后便把猫放下来，收拾一下新采摘回来的草药，顺便考核一下徒弟的药学知识有没有记牢。 温大夫坐在小板凳上翻背篓，对面的温绒便立起身，两只爪爪扒在背篓边缘。 “来，绒绒，看这个是什么。” “幽涧兰，生长在阴凉湿润的山涧中，性寒，味苦，大毒，可治一切火毒，一方用量不可超过一钱，不可连续服用超过五天。” “好好好！”温大夫满意地给猫猫喂了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蛇肉，把幽涧兰都整理出来放在竹匾里后，又拿起下一样，“这个呢？” “魇草，多生于幽暗无光处，性平，小毒，花嗅之可平心静气，食之可使人长睡难醒，根则使人难以入睡。常用于辅助治疗走火入魔。” “绒绒真聪明！”温大夫又喂了一块蛇肉给猫猫，继续考核他。 温绒学得也扎实，一通回答下来磕巴也不打，让温大夫老怀欣慰。 师徒俩一问一答，考核完了，温大夫笑呵呵地带着分类好的草药去药房处理，猫猫跑到屋顶上，竖着尾巴东张西望看周围风景。 在现世，温绒和师父住的是山下景区附近的独栋小别墅，是学宫特意为温教授置办的房产，方便他教学炼丹两不误。 而在这里，他们住的也是在山林间的独门独户院子，不过看上去应该是温大夫自己建的房子，没那么精致，但也很宽敞明亮，温绒甚至对这座院子没有半点陌生感，熟悉得就像自己原本就从小生活在这里。 一时间，温绒都有点分不清这里到底是考场，还是自己的另一个猫生。 “绒绒啊，来吃酥山啦——” “喵~” 房顶上的白影嗖地窜了下去。 什么猫生不猫生，不重要了，先吃酥山！ 这边山谷里轻松愉快吃酥山，那边东海上有人烦得想踹桌子。 这一次的考场，许多考生都有和现世对应的身份，但似乎也和现世有一点出入。 楚流汐在这里依然是东海第一世家楚家的主支少爷，但不是小少爷。 他在这里是独生子，没有姐姐和哥哥。 正巧这时候他父母都去中原了，东海的事务交给他处理，刚进入考场两个小时，他便快被这里的下属气死了。 办事流程冗长、效率极慢，脑子完全不带转的！ 于是楚流汐落地俩小时，骂人一小时，把过来给他汇报的各个岛主骂得狗血淋头。 其中一个岛主擦擦冷汗，好不容易等到楚流汐停下来喝茶润嗓子，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账目糊涂是我等的过失，您骂得对，但记账方式是先祖时期便定下来的，贸然修改……” “现在东海我做主，我说改就改。” 堂中首座上，楚流汐正冷漠喝茶，及腰长发束成马尾，银丝绞花发冠上镶嵌着光泽温润的浅金色宝石，犹如海中月落在他的发顶，只有绿豆大小但品相极好的彩色珍珠缀在他发丝间，银灰色的衣裳是鲛绡精心剪裁定做，泛着浅浅的蓝紫色偏光，一身打扮极为精致矜贵、珠光宝气，比衣饰更扎眼夺目的是他那张脸，明明嚣张又傲慢，但并不让人厌恶，好看得让被他怼的人都没脾气。 那岛主被怼了一下，略微语塞，沉默片刻后继续道：“但尊主不日便会回东海，您这大刀阔斧地改，尊主怕是并不乐见。” “呵，拿我父亲压我？”楚流汐冷笑，“我管他乐不乐意，最后他也只能乐意。抱着一堆陈腐老旧的糟粕规矩固步自封、不思进取，你们到底是怕再没机会趁乱中饱私囊，还是怕楚家不倒？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要么老老实实回去先把账目给我整清楚了再让每一个大账房来我这儿学新规矩，要么交出你们手里的信玉，带着你们的养老金滚下去带孙子。” 一群岛主没有说话。 “也别想着倚老卖老，或者拿人多势众来压我，”楚流汐放着手里的茶杯，修长手指随意在桌面上轻敲，“你们不做，有的是人愿意做。你们可以试试看集体罢工，但试过了，就不要后悔。我可是给过你们机会的。来，不想干的把信玉交上来。” 岛主们沉默地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许久都没有人上前交出信玉。 “三，二，一。”楚流汐慢悠悠倒数，“既然都不想走，那便乖乖听我的。明天我若是看不到大账房带着条理清晰的账本过来，我拿你们是问。东海十六岛，每一个岛都别想蒙混过关。” 岛主们低下头去，“是，少主。” “滚。” 十六个岛主老老实实退出正堂。 楚流汐其实没觉得这些老油条会真的服自己，但没关系，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而且他现在是在考试，整顿东海不是他的主要工作，考试才是，等他父亲回来工作就全都丢回去，让他们老姜自己耍心眼去。 楚流汐从来不怕父母，无论是在这个小世界，还是在现世，他只怕他姐姐。 这个小世界里他没有姐姐压着，想怎么放飞就怎么放飞。 把玩了一下腰间的玉佩，楚流汐忽然道，“笔墨伺候。” 候在两旁的小厮立刻行动起来，一个取来笔墨纸砚，一个飞快收拾桌子。 楚流汐对身边两个小厮的效率还算满意，拿起笔，在纸上写了短短一行字： 【我要去混沌灵地 ——汐】 墨水干得很快，楚流汐放下笔，吩咐道：“把这信传给我父亲，速。” “是。” 一个小厮拿起信纸，跑了出去。 楚流汐站起身，悠闲地离开正堂，回家睡觉。 发请柬的是中原几个大势力之一的繁虚宫，他们楚家也不是什么普通小世家，让他爹去要请柬，十拿九稳。 就是不晓得母亲会不会让他去混沌灵地。 回想着考场塞进脑子的记忆，楚流汐微微皱眉，有些苦恼，但很快又松开了。 第162章 出诊 夕阳渐沉。 金灿灿的夕晖洒落大地，无厄寺后山塔林里，每一座舍利塔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 周围松叶沙沙轻晃，轻柔的松风让此处显得更为静谧。 石壁佛像群面容悲悯，低垂的眉眼仿佛在凝视着盘坐在塔林中的年轻僧人。 行诃独自在塔林里坐了整整一天。 在这个小世界里的“行诃”，此前每一天，也都和今天一样，在静谧无人的塔林里日复一日地修行、生活，一步未曾离开。 这里没有他的恩师渡忧大师，而他却依然是无厄寺佛子“勘因果”。 幼时他无法掌控自身天赋，这里也没有渡忧大师为他镇压，于是他只能孤身住在塔林，一边借师祖们的舍利子照拂来修炼，一边隔绝他人，好让“勘因果”不再胡乱自启。 这样清寂的日子，一过便是二十年，即使“勘因果”已经可控，他也仍旧独自住在塔林的小石屋里，不怎么见人。 当—— 山脚下，寺中传来浑厚悠长的钟声。 行诃睁开双眼，仰头望着石壁上的佛像，目光是从未改变过的沉静平和。 他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深深一揖，又走到塔林前，跪拜叩首。 而后他便起身离开塔林，踩着余晖，沿着小路不疾不徐地下山，沙沙的松风轻轻拂起他的僧袍衣袂。 在他身后，悲悯的佛像和林立的舍利塔静静沉在霞光中，仿佛在目送他走回人间。 绚烂的霞光缓缓收拢，年轻僧人的身影已寻不得。 夜幕降临。 中原，闹腾了一天的飞绛山庄终于安静下来。 山庄后的平湖里，一条小木舟在湖中静静漂着。 穿着一身荷花色长裙的甄可爱正闲闲地躺在木舟上，枕着傀儡甄颜的腿，一条胳膊搭在船沿，手泡在清凉的湖水里，慢吞吞地撩水玩。 她在这里的身份和在现实相差无几，飞绛山庄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因为她母亲是当前第一傀儡师，所以也小有名气。 刚落地考场时她对这个小世界的设定瞠目结舌，看见和亲妈亲爸一模一样的父母时，试探着在母亲面前犯了个贱。 然后被母亲满山庄追着打。 于是她确定了，就算这里是考场，是平行世界，她妈也依旧是她妈。 揍闺女的力度都一模一样。 不过这里没有司昀校长，也没有问道学宫，好些宗门世家都很陌生。 “唉，”甄可爱轻轻鞠了一手湖光，哗啦一声轻响，荡出一圈圈涟漪，“明天还得找我妈带我去拿请柬，过几天再去找司律吧，等他找到咪酱我再过去。” “今天就先好好歇一下吧。” 夜风吹过，镜子一般的湖面被吹皱。 今晚是晴夜，没有月亮，但有漫天星辰，一条银河横贯夜空。 湖面倒映着银河繁星，与星夜相接，一时间竟分不清天与湖，木舟也仿佛是漂荡在浩瀚辽阔的夜幕银河上，既渺小，又清晰。 哗啦。 满船清梦压星河。 …… 次日。 无疾谷中，药香弥漫的木屋里，蓬松雪白的猫猫正在放着一堆布偶的大猫窝里呼呼大睡。 “绒绒起床了吗？”温大夫拿着拧干的布巾走进来，一把捞起猫，布巾往猫脸上一盖，豪迈擦脸，当场把猫擦醒了，咪咪呜呜地小幅度挣扎，“一会儿师父要去九巍山出诊，你快起床把饼吃了，跟师父一起去。” 话说完时脸也擦完了，温大夫又把猫往猫窝里一放，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木屋，准备出诊的东西。 一身乱毛的猫猫站在猫窝里，有点呆，熟悉的叫起方式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回到还没化形的奶猫时期，过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扑噜噜地使劲甩甩毛，彻底清醒了便跳下猫窝，幻化人形去洗漱。 温绒进考场后还是第一次化人形，发现自己在这里居然是长发，正面看上去有点像中短发，但后脑勺有一束长发，可以扎个小辫儿。 “师父，”温绒从屋里探出脑袋，“我发带找不着了。” 温大夫手脚利落地把院子里的竹篓收拾好拿回药房里，闻言回道：“床头柜上的桃木盒。” “好。” 过了一会儿，温绒又探出头：“师父，我要把头发改成黑色吗？” “不用。” 师徒俩各自一番倒腾后，很快便收拾妥当，离开院子后往山谷外走去。 穿过山道，温绒发现居然九巍山那位病人居然还派了云舟来接他们。 云舟上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一个“司”字十分显眼。 温绒：“……” 白石雕砌的大船悬浮在半空，船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青衣武卫，脚下踩着白石方台，看见师徒俩从山道走来，便拱手一揖，“少主派我等来接温大夫，请温大夫上船。” “有劳。”温大夫点点头，带着温绒走到青衣武卫旁边。 白石方台升起，把三人送到船上。 待师徒俩走进船楼内，白石云舟便匀速升空，往九巍山的方向飞去。 楼船大堂内，桌子上摆放了一盘盘水果点心，温绒不太好意思吃，凑到师父身边小声问道：“师父，我们要去谁家出诊啊？” “九巍山司家呀，旗上写着呢。”温大夫随手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一块肉干，给温绒磨磨牙。 温绒嚼嚼肉干，又问：“司家厉害吗？” “厉害，九巍山司家、东海楚家、归陵柳家，可是目前最大的三个世家。” 感觉到徒弟对外界局势一无所知，温大夫便索性给他科普起来，讲讲当下有名有望的几个世家和宗门。 站在顶端的无疑是九巍山司家，几千年前出过好几个修为有成通往上界的天才，奠定了司家在这一方世界的地位，其次便是东海楚家，和以炼器闻名的归陵柳家。 除了这三家之外，还有繁虚宫、胭云泽、星垂野三个非世家的势力。 繁虚宫只收人修，门内弟子主要练剑和符箓；胭云泽以女修为主，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少数植物本体的妖修；星垂野则是纯妖修地盘，离人类地界很远，温绒便是在星垂野出生，后来才被路过挖草药的温大夫捡走收养。 极西有魔修，但因为魔修生性不爱合作、独来独往脾气坏，所以魔修至今都是一盘散沙。 鬼修也有，但因为修炼太艰难，数量比魔修还少，同样是一盘散沙。 温绒听得两眼发昏，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听。 讲得差不多了，温大夫摸摸徒弟的脑袋，温声笑道：“十多年前我们见过这位司家少主的，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当时你化形都还化不利索，睡觉时间比清醒时间还长。” 温绒仔细回想，确实完全没有印象，又问道：“司……司家少主从小便身体不好吗？” 温大夫点点头，“他和你一样，有独特的天赋，但他的天赋可比你的要霸道得多，他一日无法掌控天赋，便一日受尽折磨。” “折磨……” 温绒半垂下眼帘。 他忽然很想快点看到司律。 第163章 我能亲你吗? 无疾谷和九巍山距离有点远，白石云舟飞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 九巍山并不只是一座山，包含了很大一片地区，属于九巍山地区的城池都有七八座，司家则是在九巍山半山腰上建了一大片建筑群，雕栏玉砌，古朴典雅，遇上细雨天气时，整个建筑群如同被朦胧烟雨披上轻纱，恍若云端仙宫。 白石云舟缓缓降落在司家大门前的广场上，温大夫和温绒刚下船，早已在广场等候的侍从便上前来给他们见礼，领着他们穿过笔直走道，进入司家大门。 温绒在现世里还没去过司律家，不晓得现世的司家是不是也像这里的一样恢弘，反正这里的司家大得让他很有压力，感觉在这里头住十年都还是容易迷路。 还是无疾谷好，惬意自在。 师徒俩跟着引路侍从走到前庭，刚要拐弯往东侧走，一道人影恰巧从正厅走出来，与他们迎面相遇。 “见过尊上。”侍从立刻停下来行礼。 那人正是九巍山现任山主、司律的父亲，司淮。 看到温大夫时，司淮愣了一下，拱手道：“别来无恙，温神医。这是令徒？多年不见，竟长得这般芝兰玉树，一表人才。” “山主谬赞。”温大夫也拱拱手，“我师徒二人此番是受司少主之邀前来看诊，尚且不知司少主状况如何，我等不便拖延，先行一步。” 刚走了两步，司淮又忽然叫住他们。 “温神医且先留步，”司淮上前两步道，“我见过聿之，他近来并无大碍，应当只是想检查身体。但我幼子昨日便抱恙，今日仍是未见好转，还请温神医先看看他。” 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师父身后的温绒悄悄竖起耳朵。 幼子？司律在这边有兄弟？ 温大夫则是微微皱眉。 请他出诊的是司律，按理来说他应该先去司律那里，看完诊再看其他人。 但听司淮所说，司律身体无恙，另一个孩子才生了急病，看诊也该先看急症。 温大夫只沉思了一瞬，便侧头对温绒说道：“既然如此，徒儿你先去司少主那儿，师父晚点再去。” 温绒点头：“好。” 于是温大夫便和司淮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温绒则继续和引路侍从往司律的住处去。 一边走，温绒一边感慨，司家可真是大过头了，估计司律想见他父母都要先走上十多二十分钟，不像他，嚎一嗓子三秒之内就能见到师父。 走过曲折回廊，穿过莲花池，又穿过一片紫竹林，引路侍从终于在紫竹林尽头停下来，道：“此处便是少主居所，少主喜静，属下不便入内，您进去后沿着连桥往左走，少主就在水榭里。” “好，多谢。” 温绒道了谢，便走进月门，进入院内。 司律似乎很喜欢临水而居，在问道学宫里他的宿舍一进门便是一片人工湖，这里也不例外，而且大得多。 湖岸边种着凤凰树，此时正开着花，满树火红，花瓣落在湖面、桥面，没有扫掉，看着别有一番风情。 袅袅烟波弥漫在白石平桥上，温绒走在其中，如同漫步在云端天宫，每一步都有流云盈袖。 很快，他便走到了水榭。 这座水榭的基座偏低，离水面只有十厘米左右的样子，四面无墙，垂着半透明的月白色丝缦，透过丝缦隐约能看到一道人影坐在临水那一面。 温绒抬手撩起丝缦，走了进去，原本斜斜坐靠在美人靠上托着下巴的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温绒脚步一顿。 他知道面前的人是司律，但是……怎么说呢，他有点惊讶——或者说惊艳，甚至觉得对方看着有几分陌生。 临水而坐的司律一身紫衣，披着绣有星图的白色罩衫，宽大的衣摆和袖子迤逦铺地，恍如凤凰尾羽，泼墨长发半束半披，没有戴冠，只用深紫色洒金发带束着，一条三指宽的白色轻纱将他的双眼蒙住，轻纱绕到后脑勺，用簪子把轻纱和发带一起固定住。 他斜靠在美人靠的姿态有些慵懒，但骨子里透出一股闲散的优雅矜贵劲儿，在他身后，漂亮的繁枝落花、平湖烟波，都沦为黯然失色的背景，反倒衬托得他清艳无双。 温绒脑子都给震得空白了一瞬。 我焯，这是司律？这是司律？？ “绒绒？”对方轻声道，“怎么不过来？” 好吧这确实是司律。 温绒还是有点不敢认，走过去的脚步都放得很轻，走到司律面前，才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司律拍了拍身边的美人靠，示意温绒坐下来，随后才解释道：“是窥天机所致，这里没有太叔祖，自然也没有人帮我压制窥天机，为了保住我的小命，只能暂时把天赋封印。等长大了，天赋稳定一些了，封印便改为压制，从体内转为体外，这条纱便是压制天赋的枷锁，被称为天净纱。” 温绒张张嘴，欲言又止。 司律帮他言：“秋思。” 温绒：“马致远。”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温绒揉揉脸把笑意收敛，仔细看了看那条天净纱，发现纱上如呼吸灯一样时隐时现的暗纹看上去确实像古老的符纹，透过轻纱还能看到司律漂亮的双眼。 “那你的视力有影响吗？” “以前有，现在基本恢复了。”司律没有多说，问道：“怎么感觉你刚才有点紧张？” “也没有紧张……”温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别扭，“就是感觉你变得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温绒想了想，老实道：“太好看了。” 现代装束的司律虽然也很貌美，不过没有眼前这么惊心动魄，司律似乎天生就该穿宽袖长袍，连腰带垂落的弧度都透着难言的风流雅致。 司律轻轻笑了起来，倾身凑近，问道：“那你喜欢吗？” 温绒下意识后仰，一只手撑在身后，半晌没说话。 “绒绒，从第四次考试结束到现在，你给我的教训已经足够我刻骨铭心了，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司律轻声细语，轻纱下的双眼轮廓朦朦胧胧，目光却极为明亮，“别再冷着我了，好不好？” 温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嗯了一声。 “那，绒绒，既然你原谅我了，是不是也该给我另一个回答了？”司律的声音越发温柔，甚至有点像小心翼翼的撒娇，“我能亲你吗？我能以男朋友的身份亲你吗？” 温绒脸都红了。 第164章 对啊，故意的 考场外。 因为其他考生暂时没有太大动作，主屏幕上放的是烫门考生司律的直播。 司律和温绒个人直播间、以及学宫主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刷得飞起，听取哇声一片。 诸葛娴握着檀香小扇，对着玄光镜大屏幕指指点点，“我觉得我们应该再给司律发一份工资，他处心积虑上演青春爱情偶像剧也是怪辛苦的。” 司昀校长：“那我给他打个赏吧。” 说着，他便拿起手机，打开直播app找到司律的个人直播间，打赏了250。 看到这个金额的诸葛娴差点笑出声来。 童镜吃着小酥肉，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也不知道温教授、温大夫知道自家小猫咪被人骗走会有什么心情，”诸葛娴笑道，“我们继续看司律有什么表现吧。” —— 六号考场内。 温绒已经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好一会儿。 他觉得司律这是在为难他小猫咪。 说拒绝吧，他也不是很想拒，说可以吧，又挺难为情。 真烦猫！ 温绒一巴掌盖在司律脸上，把他推开，“好好考试！和考试无关的事情出去再说！” 司律轻轻笑着，握住温绒的手腕，在他掌心亲了一下，“好，那就出去再说。” 温绒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开，被司律拉着走回室内，在矮几旁坐下来。 “我这儿的厨子很擅长做甜点，尤其是酥山。”司律一边说着，一边从大食盒里取出一碗浇了鲜红果酱的酥山，放在温绒面前，“你吃吃看合不合口味。” “但我是来出诊的诶，怎么好吃病人家的东西……” “本也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再说，就算你师父来了，也会喝杯茶呀。”司律又拿出一碟淡绿色的茶糕，“吃吧，温神医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 温绒露出喵信喵疑的表情，“你知道我师父那边发生了什么？” “自然。”司律坦荡点头，“我在这里不是独生子，有一个小我好几岁的弟弟，叫司循。昨日我从繁虚宫拿到了两张请柬，他本以为我多拿的那张请柬是给他的，来要时我没给，他便闹了起来，我把他打了一顿。” 温绒：“0.0？” “我和父母素来不太亲近，在他们心里，司循才是儿子，我是支撑司家的工具，窥天机。于是他们偏宠司循，把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司律淡淡说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打他时没下多重的手，骨头都没断几根，但他会闹得像我要把他打死了似的。所以温神医到司家后，肯定会被截胡，司循又太能闹，温神医的看诊时间也会被一拖再拖。” 温绒捋了一遍，怀疑道：“我怎么感觉你像是故意的？” “对啊，故意的。”司律笑了笑，倾身凑近温绒，“不然怎么勾引你啊？” 温绒：“……” 司律顺势在温绒脸颊亲了一下，才坐直回去，继续道：“一会儿我会和温神医提出让你和我一起进混沌灵地，所以让你先来和我单独见面，比较符合逻辑。可爱那边你不用担心，以她母亲的名望，她能轻易拿到请柬。” 司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继续道：“我昨天收集了一些信息，辅以卜算，大概能推测出个别同学现在的身份。因为这里没有太叔祖，所以应拥雪不是我司家的人，她是散修，离繁虚宫很近。韩轶现在恰好是繁虚宫的弟子，他俩应当已经见上面了。楚流汐仍是东海楚家的公子，行诃也仍是无厄寺的佛子‘勘因果’，洛伊、阿尔娜和赛恩的消息没找到，我猜测他们不是在极西就是在星垂野。蓝樱是归陵第二世家蓝家的大小姐。剩下的人，便没什么重要的身份了。” “感觉有世家大宗的身份拿请柬会容易很多，”温绒微微蹙眉，“这样对身为散修和小宗门弟子的同学来说似乎有点不公平。” “放心，繁虚宫的请柬并不是只给有名望的宗门世家，他们会把一部分请柬拿去售卖，另一部分以擂台赛奖励的方式，发给其他修者。”司律道，“擂台赛后天召开，要去看吗？” 温绒摇头。 他不怎么爱凑热闹。 “那我就陪你去拍卖行，”司律温声细语，“可爱多半是要去擂台赛看热闹的，我们可以去拍卖行看看有没有想要的，回头我让人去拿一份拍卖清单。” 温绒觉得可以，他想看看拍卖行有什么珍稀药材，拍几个给师父，“那拍卖行什么时候开门？” “也是后天。” 温绒迅速做好计划，这两天先购置一批药材做点回灵丹、伤药之类的，带进混沌灵地，有备无患。然后到拍卖行看看有啥可以买的，没有就回去睡觉，有就买一点，然后坐等混沌灵地开启。 “快吃吧，”司律用茶杯轻轻碰了一下温绒手里的水晶碗，“一会儿温神医就要过来了。” 温绒点点头，专心把手里的酥山吃完。 …… 与此同时，利用家世之便搜集信息的还有另一个考生。 归陵蓝家，蓝樱在自家的书库内呆了一整天，梳理好了这个小世界的历史和局势，不仅知道了个别同学在这里的身份，也知道混沌灵地的由来。 据说盘古开天辟地时，开天斧劈出许多混沌碎片，游离在世界之外，这些碎片里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四季更迭，但有许许多多的天材地宝，灵气很是充沛，在机缘成熟时，混沌碎片的入口会与此方世界连通，不过入口位置和出现规律都很随机。 而这个小世界，两千多年前道魔大战，打断了主灵脉，留下一个极深的裂谷，后来被人称为断灵谷。战争结束后，战败魔修退到极西，基本不再踏足中原，但断了的主灵脉无法恢复，于是环境灵气逐渐衰退，资源越来越少，靠着从混沌灵地里搜刮出来的宝物，才不至于进入末法时代。 曾有不少大能试着到断灵谷修复主灵脉，但依然不见任何效果。到了现在，每一个进入混沌灵地的人，出来后都要把自己搜集到的宝物分出五分之一，投到断灵谷，以求早日恢复天地灵气。 “难怪两千多年都没有人飞升。”蓝樱摩挲着玉简，感觉到这个考场的完整度比上一个考场的还高，“主灵脉断裂，灵气衰落，哪儿供得出一个飞升仙人。” 还没刷出的第三道考题该不会是要他们飞升吧？ 开什么玩笑！他们在现世都还没摸到飞升的门槛！ 又或者，让他们修复主灵脉？ 蓝樱长叹了一声，把玉简放好，离开书库。 算了，还是先做好进混沌灵地的准备工作吧。 第165章 诡计多端窥天机 “……什么？你要和司少主一起去混沌灵地？” 水榭里，给司律看完诊的温大夫此时一脸诧异，自己只是错了会儿眼，怎么徒弟就和别人关系这么好了？居然还要一起去混沌灵地？ 温绒给师父续了杯茶，坐姿乖巧，“嗯，想去混沌灵地里玩玩。” 温大夫看看徒弟，又看看司律，最后看回徒弟，心情有些许复杂。 倒也不是生气或不满，只是有一种徒弟长大了找到新朋友了的感慨，以及从小只粘自己的乖乖徒弟以后要粘别人了的失落。 当年从星垂野捡到温绒的记忆历历在目，温大夫恍然发觉原来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当初那只瘦弱的、眼神不好使、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小奶猫，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抬起手摸摸徒弟的脑袋，温大夫轻声问道：“绒绒很喜欢司少主吗？” 温绒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司律见缝插针：“温神医您放心，我也很喜欢阿绒，我会保护好他的。” 温大夫没搭理他。 平心而论，司律确实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即使以前因为受天赋所累，身体孱弱了点，现在也已经没太大问题了。温绒和他交朋友，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起其他奇奇怪怪的人来说更让温大夫放心。 但温大夫还是觉得，有点气。 当然不是气他的乖乖徒弟，小猫咪能有什么错？ 温大夫沉思许久，才问道：“司少主怎么会想到邀请我徒儿一起去混沌灵地？” 司律：“一来，阿绒是您的高徒，年纪轻轻便已有一身好医术，带上他便多一份安全保障。二来，阿绒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心性，也都比很多人优秀，若与人组队进混沌灵地，他是便是最好的队友人选。” 温大夫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司律趁热打铁：“此外，阿绒作为‘破虚妄’，需要的灵气比一般人要多一些，而此间天地灵气衰微，若不进混沌灵地，阿绒怕是难得寸进。我是‘窥天机’，与他同行，再适合不过。且除我之外，同行的还有飞绛山庄的少庄主，甄颜。” 温大夫被说服了。 混沌灵地确实是个修行的好地方，若不是因为有门槛，超过一定年龄和修为的人进不去，他都打算自己带温绒进去了。 飞绛山庄他也有印象，多年前他给少庄主甄颜看过病，那孩子虽然闹腾了点但脾气秉性都不错。 温绒和他们一起进混沌灵地，确实再合适不过。 “我在九巍山下有一处别院，您可以在那儿住着，既不耽误行医，又能看看我和阿绒相处得好不好。”司律道，“您看如何？” 温大夫同意了。 于是司律派出一支侍从，和温大夫一起下山到别院去，温绒则继续在他的院子里玩。 因为在这里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身份，温绒便直接恢复了猫形，端坐在团花坐垫上。 或许是因为在第四第五个考场里都没什么能吃的，出考场后休息时间也只有一个星期，温绒的猫毛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到爆毛状态。 不过也挺蓬松漂亮的。 司律伸手把猫抱过来，放在腿上，摸出一把玉梳给他梳毛。 猫猫把脑袋搁在司律小臂上，甩甩尾巴，喵了一声。 “可爱多半已经在路上了，午饭前能到。”司律一边梳，一边温声细语地和猫闲聊，“我在这里表字聿之，律字去掉双人旁那个聿。” 猫猫唔了一声。先前从司山主的语境里他能猜到。 “我来到这里之后，其实还挺习惯的，在现世我和父母的关系也不亲近。”司律给猫换了个面继续梳，“我从小就被太叔祖带走，是太叔祖养大我的，除了逢年过节，我基本不会和父母见面。他们也曾想过再生一个孩子，但太叔祖不准。” 顿了顿，司律轻轻笑了一声，“估计太叔祖也看得出来，如果他们再生一个孩子，司家会有什么局面吧。” 在现实，司家的家主也是司律的父亲，但话语权最重的依然是司昀校长，司律在司家的地位也越来越高，终有一天会压过他的父亲。 “他们都不喜欢一个注定不会听命于自己的儿子，尤其是这个儿子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比自己更强大。” 但再怎么不喜欢，他们也不能拿司律怎样，想要保持司家在玄门的地位、保证自己的地位，他们就得供着司律。 轻纱下的双眼放空了一会儿，司律的嗓音变得很轻，“小的时候，我还羡慕过楚流汐。” 同样是世家大族，楚家可比他们司家好太多了。 楚流汐的父母恩爱且开明，虽然有些偏宠闺女，但也不会忽视两个儿子，基本能一碗水端平，一家子感情很好，没有什么闹心事儿，是真正的模范家庭。 温绒用尾巴拍拍他的手臂，喵喵两声安慰他。 司律笑道：“我现在已经放下了，没必要死揪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放。反正我现在有你，未来也依然有你。” 温绒略微一僵，爪爪都蜷了起来。 “干嘛？我可是很认真地在说情话。”司律笑着搓搓猫，“现在业务不熟，但就是因为不熟才要多说，不然怎么进步呢？” 温绒：“……喵。”行吧。 对着猫说情话你也真说得出口。 反正猫猫说不出来，真的很尬。 司律也适可而止，给猫猫梳完毛，便抱着他到外头散散步，看看风景。 …… 已经靠着家世拿到请柬的考生们无所事事吃喝玩乐，还没拿到请柬的考生都在为请柬努力，奔赴繁虚宫地界。 远在极西的阿尔娜和赛恩也准备动身了。 他们在极西边陲的一座村子里，这里大部分是普通人，也有几个道修、魔修，但大家都不在意其他人的身份种族，平平淡淡地生活着，如同人间一座再平凡不过的村子。 阿尔娜在村子里是唯一的大夫，大家都挺尊敬她。 知道阿尔娜和赛恩要去中原后，好些人都特意过来给他们送行，还凑了一整个储物袋的肉干和饼子，让他们带上。 邻居姐姐殷殷叮嘱：“听说中原规矩多，阿尔娜你到了那边要小心一点，但是也不要被人欺负，有人欺负你，你就让赛恩揍他。钱够花吗？中原的东西好像都很贵，我再给你点吧？” “不用了不用了，”阿尔娜连连摆手，“我从山上摘了好多药草，到时候拿去中原卖，能卖很多钱呢。而且我在中原也有朋友哦，他们都还挺有钱的，我可以花他们的。” “花别人的钱哪有花自己的钱心里踏实？”邻居姐姐还是不放心，开始掏荷包，“还是再给你点吧，反正我还能赚。你要是觉得烫手那就从中原回来再还我……” 阿尔娜赶紧一拍赛恩的胳膊，让他变回巨龙，然后跳到他背上去。 “我们先走了——” 载着女巫的赤红巨龙飞上高空，地面上，邻居姐姐追了两步，喊道：“你们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赤红影子没入云端，很快便消失不见。 第166章 偏心眼 无厄寺。 习武场上，此时围了一圈的和尚正在观战。 场内比武的两个和尚中，其中一个是他们多年来只听其名、不见其人的佛子，行诃。 昨日傍晚，行诃便离开塔林，找到方丈渡愁，说自己要下山，去混沌灵地一趟。 起初渡愁方丈并没有答应，一来在他印象里行诃仍受天赋所累、需要静修，二来他并不清楚行诃现在修为几何，混沌灵地危机重重，万一行诃死在那儿了怎么办？ 于是行诃提出进行校考，只要他能通过考核，便放他去混沌灵地。 渡愁方丈与其他长老商量之后，同意了，并给行诃设了三场考核。 第一场是后山木人阵，第二场是辩经会，第三场则是与同辈师兄弟比武。 昨日行诃直接速通木人阵，出来后寺里甚至连辩经会都还没准备妥当，速度太快他们有点措手不及。 行诃只好先吃晚饭，溜达两圈消消食，等讲经台布置好了，便过去和师兄弟辩经。 辩经会持续了一个半时辰，行诃辩得其他师兄弟哑口无言，在讲经台上屹立到最后。 因为时间关系，第三场考核设在了今日上午，渡愁表示只要行诃能打赢上场挑战的任意一位同门，便让他下山。 上场挑战的，都是行诃同一辈中武艺出众的武僧。 比武开始后，不到一炷香，行诃便打退了五个武僧。 此时在习武场上和行诃比试的也是行字辈的翘楚，行烨，在行诃从后山下来之前，他便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 长棍挥舞呼啸生风，行烨的棍法刚猛有力，大开大合，别说挨一下，光是棍风都像给人一巴掌。 同一套棍法，行诃的风格则更加内敛沉静、行云流水，近乎无懈可击，控制着力道把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又不会把人伤到。 行烨像准备当场诛魔，行诃像准备活捉镇压。 棍影厉风在习武场上翻飞一轮又一轮，行烨始终抓不住行诃的破绽，反而被处处制肘，逐渐急躁起来，穷追猛打，越来越狠。 行诃仍是气定神闲，保持自己的节奏。 观武台上，渡愁方丈轻轻摇头，“行烨的心性仍需修炼，行诃倒是让我很惊讶。” 行诃有慧根、有天赋，在佛法上的造诣比其他同门高，心性更稳，都在情理之中。 让他不太理解的是，行诃二十年来都在后山独居，每日给他送斋饭的都是小和尚，也不会久留，他是怎么习得这一身武艺的？ 他的武艺和心法确实是无厄寺正统，绝不可能是外人所教。 渡愁方丈侧头问道：“你教他的？” 旁边的罗汉堂长老渡厉摇头：“未曾教过。或许是他能控制天赋后，曾偷偷下山看过其他弟子习武？” 渡厉的语气也不太确定，因为行诃的风格不像他们寺中任何一人。 太稳了，没有半点杀意，却能镇压所有杀意。 砰—— 棍影直落，如同一记判决锤，压住气势汹汹的最后一击，让一切尘埃落定。 行烨半跪在练武场上，双手横举着长棍，指节发白，微微发抖，勉力架住重重压下的那一棍，脚下的青石砖几乎都爆出细细的裂纹。 行诃单手握着长棍，把行烨压得半跪在地难以动弹，眉眼间仍是平静淡然，无悲无喜。 “我……”行烨咬牙哑声道，“我输了！” “承让。”行诃单手竖掌，微微颔首，把长棍撤回。 没了压制，行烨才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微微喘息着放下胳膊，拄着长棍站起身来，对行诃一礼，“心服口服。” 行诃转身看向渡愁方丈。 渡愁方丈点点头，走下观武台，“你的心性与武艺皆胜于其他弟子，确实是最适合去混沌灵地的人选之一。繁虚宫送来的请柬有两张，便由你和行烨一起去吧。” 行诃却摇了摇头，“这两张请柬给原定好的师兄师弟便是，弟子本就是临时加进来，不好占了其他人的名额。您只要让弟子下山就好，繁虚宫的请柬，弟子自己想办法拿便是。” 接着，他把手里长棍随手扔回习武场边的武器架上，双手合十对方丈和长老们深深一礼，“时间紧迫，弟子这便下山了。拜别方丈与诸位长老。” “阿弥陀佛。” 行诃一点都不浪费时间，在方丈这边过了明面之后，便直接转身往下山的方向走去，脚步并不匆忙，但很快便走远了。 一个年轻和尚摸摸后脑勺，纳闷道：“这就下山了？都不收拾一下行李吗？” 旁边，行烨瞥他一眼，道：“他在后山清修多年，哪有什么身外物可以收拾？” 年轻和尚哑然。 寺中和尚们心情复杂，相比之下行诃的心情可就好多了。 虽然考场塞给他们过去的记忆，让他们在这个世界更有代入感，但老实说，行诃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在这里没有渡忧大师，很难解释他这一身武艺是怎么学来的。 现在跑出来就自在多了，虽然要自己想办法拿到请柬，但问题不大，这种事情和尚他是熟手。 行诃脚步轻快地走出无厄寺山门，沿着石阶往山下走，松风拂起僧袍一角，一派轻松愉快。 …… 中午时分。 如今已经入秋，太阳并不灼热，风偏凉，倒是很适合散步。 司律抱着猫坐在山亭里，百无聊赖地撸猫玩儿。 亭子的石桌边，正坐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妇人，正在絮絮叨叨。 “……聿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娘说话？” 司律这才给了点反应，“嗯，在听。” 司母显然对司律的态度不太满意，但又不能怎么样，只能继续翻来覆去的絮叨：“你就这么一个弟弟，日后司家都要靠你们兄弟俩，你弟弟强一点，也能给你多分担一点压力。此番进入混沌灵地，你好好看着你弟弟，帮他把修为提上来，别让他被不知好歹的东西伤了……” “但是，母亲，”司律淡淡打断道，“我并没有带司循一起进混沌灵地的打算。” 司母柳眉一竖，嗓音里也带了几分怒气，“娘先前说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你没有打算，那就从现在开始有！你找几个人同行我不管，反正必须带上循儿！” 趴在司律怀里的猫猫双眼睁得圆溜溜，眼神有些错愕，把后脑勺往司律身上一顶，仰起头担忧地望向他。 原来天底下还能有这样偏心眼的母亲啊。 第167章 好耶聚首了 司律揉揉猫爪，对母亲的偏心和怒火都无动于衷，但小猫咪的关心他很受用。 “司循被你们宠得愚蠢又狂妄，恐怕还没进混沌灵地便先把一群人得罪死了。”司律的嗓音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心思都在小猫咪身上，捏住软乎乎的猫爪检查指甲，“我不想让他拖累我。” “他可是你弟弟！”司母恼怒道，“就算你怨娘偏心，恨循儿分走你应有的宠爱，他也依旧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怎么能嫌他拖累你？” “让他变成拖累的人，不正是您和父亲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你非得让娘跪下来求你，你才肯照拂你亲弟弟吗？” 司律撸猫的动作停下来，微微抬起头，看向司母，双眼明明被天净纱覆着，看不真切，目光却依然如刀，让人不敢与之相触，“若是您非要跪下来求我，那我只好自请除名了。逼母下跪，不孝不义，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九巍山？应当滚去极西才对。您说是吗？” 司母顿时哽住。 若是普通修士，被家族除名、逐出中原便是天大的惩罚。 偏偏司律不普通，他是司家维持玄门地位最重要的工具，如果他离开司家跑去极西当魔修，整个司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不会有人关注司律是否不孝不义，只会趁机找借口打压司家，掠夺司家的资源。 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沉默许久，司律才轻轻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我邀了甄家少主来做客，人应该已经到了，告辞。” 司母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能看着司律衣袂飘摇地走出山亭。 青石庭径平坦曲折，没走两步，司律的身影便被葳蕤草木掩映，消失在司母的视野里。 温绒趴在司律怀里，仰头看着他，轻轻咪了一声。 “我没事，”司律摸了摸猫猫头，慢吞吞地散着步，“这里是考场，不是现实，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 温绒喵里喵气地叹息一声。老实说，司夫人的画风看上去很不玄门，更像是从什么宅斗小说里走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我母亲本身也不算正经修士。”司律说道，“她没有修炼的天赋，所有修为都是靠药物堆起来的，而她被灌输的观念，也不是努力修行，而是相夫教子，维持家族地位，她的眼界已经被人为限定在后宅高墙内，看不到更辽阔的天地。所以我没怪过她，也没爱过她。当然，她也不见得爱过我。” 猫猫仰起头，爪爪在司律胸膛上拍了两下，安慰着他。 司律低下头看着猫猫，脸颊旁几缕乌黑发丝垂落，被风轻轻吹起，那双眼隔着一层轻纱都能看出眼波盈盈。 猫猫迟疑了一下，继续用爪爪轻拍。 司律依然凝视着他。 温绒：“？”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啊，绒绒，”司律晃了晃怀里的猫，像是在晃一团q弹的牛奶布丁，“说别难过，说你会爱我。” 温绒：“……” 说你个锤子！ 伤感气氛一扫而空，猫猫没好气地一巴掌扇在司律脸颊上，没伸指甲，但软乎乎的肉垫打起人来也是挺有力的。 司律轻轻笑了起来，低头亲一口猫脑壳，略微加快了脚步，往前庭方向走。 很快，他们便穿过月亮门，看到一身墨绿长裙的甄可爱从大门的方向走来。 看到猫猫，甄可爱双眼一亮，提着裙摆直接小跑上前，衣袂翻飞，丝带飘摇，又灵动又美丽。 两人一猫终于聚首。 ……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考场里便过去了三天。 混沌灵地的入口已经现身于繁虚宫后山，如一个巨大的浓雾漩涡，但还没真正开启。 繁虚宫山门下的城池里，汇聚了天南海北的修士，虽然混沌灵地有门槛限制，但到底是玄门难得一遇的盛事，及时进不去，凑个热闹也是好的。 而在门槛以内的修士，有钱的直接去买请柬，没钱的便报名擂台赛，靠实力争夺。 繁虚宫内，宫主院落里，穿着蓝纹白衣的宫主方寰正在亭子里坐着喝茶，韩轶站在他面前一板一眼地汇报着这次参加混沌灵地的重要人物名单。 因为天赋不错、实力比其他同门强得多，韩轶在繁虚宫里颇受重视，虽然不是方寰的关门弟子，但地位也不低。 “哦？无厄寺佛子居然也下山了？”方寰有些讶异，年轻端方的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虽然看起来并不严厉，但多年来久居高位仍是让他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窥天机，破虚妄，勘因果，”他轻声缓语，轻轻笑了一声，“聚齐了啊。” 汇报完的韩轶笔直站着，没有说话。 方寰沉吟片刻，看向韩轶，问道：“我记得你在山下认识了一个散修，是鬼修？” 韩轶微微一愣，道：“不是，她是剑修，辅修鬼道罢了。” “剑修？那她的剑术应当也很不错吧？”见韩轶点头，方寰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剑形玉令，“我繁虚宫欢迎所有天赋卓绝的修者，既然你与她相识，便由你邀她入宫吧。” 韩轶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玉令，又道：“她可能不会入宫。” 他了解应拥雪，在应拥雪心里，司昀校长是她唯一的师父，她此生绝不可能再拜入其他人门下，哪怕只是外门弟子，哪怕这里只是考场。 方寰不以为意，道：“你先去邀，她若是拒绝，那到时候再说。下去吧。” “是，韩轶告退。” 韩轶躬身一礼，带着玉令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方寰一人静坐，清冷秋风吹起他的发丝，那双自带威严的双眼里犹如笼着沉沉雾霭，难以看清眼底的情绪。 “灵脉断裂，灵气衰微，已经有两千多年没人飞升了。”他轻叹着气，望向万里碧空，“这一代的天之骄子都到了，希望此次灵地之行，不要让人失望才是。” 方寰修为很高，与他境界相当的人都寥寥无几，却也被困在此方天地。 难见出路。 第168章 混沌灵地开启 繁虚宫山门下的白云城里，请柬售卖和擂台赛都正在进行，另一边还有个即将开始的拍卖会，整个城池热闹非凡。 一座茶楼的三楼雅间里，已经买到请柬的秦弦正靠着窗俯瞰主干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潮。 这座茶楼地理位置不错，来白云城的修士，无论准备去擂台赛还是去拍卖行，都要从楼下过。 秦弦已经看到许多眼熟的人影了。 喝了口茶，他感慨万千道：“他，九巍公子；他，东海太子；他，清冷佛子；你，考场混子。” 包间里，依然穿着斗篷戴着兜帽的林翎翻了个白眼，“还有你，打铁驴子。” 秦弦顿时嘎嘎地乐起来，“对对对，我，打铁驴子！” 这次考场里，秦弦是归陵柳家的弟子，不过因为不是核心弟子，没能通过柳家的名望拿到请柬，只能靠花钱买，买完请柬出来时无意间撞见林翎在打劫。 ——也不能完全说是打劫，林翎是用符箓和人换请柬的，不过对方乐不乐意换，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林翎劫得有点艰难，秦弦便顺手帮了他一把，然后拉着他一起到茶楼喝茶，看芸芸众生。 看到抱着猫的九巍公子和甄少主从楼下经过，前往拍卖行的方向，秦弦又开始感慨：“他拍宝石，她拍灵器，我拍肚皮。” 说着，他当真拍了拍自己肚皮，“oi！” 林翎：“……” 有完没完！能不能安静喝茶？ “应拥雪和行诃都去打擂台赛了，”秦弦回头道，“去瞅两眼？” 林翎不想去，他对人多过敏。 秦弦也不为难他，把一袋钱扔给他后，便直接从窗口跳下去，往擂台方向走了。 林翎接了钱袋，正准备去把账付了再找个地方睡一觉，一开门发现店小二领着蓝樱上楼梯，下意识退回去把门关上。 他和蓝樱半熟不熟的，不是很想打招呼，但不打招呼又显得不礼貌。 还是先躲一下吧，反正包间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唉，怀念被猫咪伯爵养在城堡的日子。 …… “哈嘁——” 当初的猫咪伯爵、现在的猫咪大夫，把脸埋在司律怀里打了个喷嚏。 司律揉揉猫耳朵，温声问道：“怎么了？被熏着了？” 他们现在正走在拍卖行的二楼走廊里，楼里人还挺多，拍卖的东西也有不少是活物，虽然有布下隔离结界，没什么异味，但小猫咪的嗅觉到底和人类不一样，可能还是会闻到点什么。 不过温绒也不是被熏到，只是莫名其妙鼻子痒了一下，抬起爪爪蹭了一下鼻头，咪了一声表示没什么。 司律给他顺顺毛，继续跟着引路侍女往前走。 原本正在东张西望的甄可爱忽然凑过来戳戳司律胳膊，低声道：“诶，我瞧见你那便宜弟弟了，身边跟着五个保镖。你说他该不会还不死心，打算进混沌灵地吧？” 甄可爱都能猜出这糟心孩子在想什么了——进都进去了，司律总不会真扔下他不管，一旦他在混沌灵地里出事，那说破天都是司律的过失。 司律没太大反应，走进雅间后，把猫猫放在桌子上，留下一句“稍等”，便转身走了出去。 甄可爱坐下来一边研究拍卖会的竞拍规矩，一边顺手摸猫，还没摸几下，司律便又回来了。 “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司律落座，摆摆手让侍女到门外候着，顺手布了隔音结界，“但我的能力被考场限制，无法详细预测和卜算……所以我把司循打了一顿，让他的保镖把他送回九巍山了。” 甄可爱：“……” 温绒：“……” “没下多重的手，”司律补充道，“顶多骨裂，这样才能确保他短时间内无法乱跑。” 虽然修真位面有不少立竿见影的好药，但司循娇气，一点小伤都要养好几天，何况是骨裂。 温绒也不太在意司循被打成什么样，比较在意司律口中的不好预感，猫猫脸都严肃了不少，“我师父这次也到白云城了，我要不要让他先回无疾谷？” 温大夫不进混沌灵地，他是来卖药的，这个时间段卖得最好的就是药，而他又是有名的神医，能大赚特赚。 温绒想了想，又觉得他师父多半不会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预感而转道回无疾谷，就算回，肯定也会扛着他回。 “放心，温神医是吉人天相、处处生机的命格，”司律摸摸猫脑袋，“他比你还能活。” “而且混沌灵地有危险也是正常的吧，”甄可爱吃着免费赠送的水果，看拍卖清单，“多准备一些护身保命的东西，走一步看一步呗。” 温绒沉思着甩甩尾巴，随后不再多想，感觉桌子有点硬，便跳到司律腿上卧着，听着拍卖台上传来的优雅女声，慢悠悠地吃着司律喂到嘴边小零食。 热闹的两天转瞬即过。 混沌灵地开启之日，也是考场第一题结算之时，考生总人数瞬间从98掉到了62。 ——还没结算就出局的那两人是劫请柬不成反被宰的。 素来清净、与俗世隔绝的繁虚宫人影熙攘，许多年轻修士带着请柬上山，到繁虚后山的灵地入口前，等待入口正式开启。 入口处的雾气淡了许多，但散发出的灵气波动增强不少，雾气漩涡从平行于地面，变成了垂直。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怎么还有魔修？” “少管闲事，既然人家能过繁虚宫大门，就说明繁虚默许人家进灵地。” “进去后小心些就好。” “没事，窥天机和佛子都来了。” “楚家大少爷也来了。” 人群小声讨论的声音嗡嗡的，有些嘈杂。 繁虚宫另一边，宫主方寰站在整个繁虚宫最高的塔上，远远看着等待进入混沌灵地的修士们。 “窥天机，破虚妄，勘因果。”他伸出修长手指，在虚空轻轻点着，“道修，佛修，魔修，妖修，鬼修……居然全都齐了。” 他轻而短促地笑了一声。 这时，浓雾漩涡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洞，一缕浓郁的灵气流溢出来。 空洞飞快扩大，从漩涡变成漆黑的洞口，在能容人通过的一瞬间，等候多时的修士化作流光，前赴后继地进入洞口。 入口开启持续的时间不到半炷香，不多时，所有修士都进入了混沌灵地，入口也缓缓关闭。 高塔上，方寰收回目光，吩咐道：“传信过去，断灵谷有异，速至。” “是。” 伺候他的剑侍应了一声，从书桌上拿走名单，下去派人把口信传到名单上写着的各大势力掌事人手中。 方寰离开高楼，先一步往断灵谷方向乘风飞去。 第169章 杀机 进入混沌灵地后，每个人的落点都是随机的。 不过可以手动控制队友在自己身边，把人抓着就行。 这点比人间镜人性化得多。 平稳落地后，司律松开抓着甄可爱胳膊的手，给怀里的猫顺顺毛，观察周围的环境。 混沌灵地里没有日月，天地间一片昏黄，也不知光源从哪儿来。 四周草木旺盛，山岭连绵，没有半点人类存在过的痕迹，灵气比外头浓郁好几倍，但也浑浊好几倍。 “符合我对混沌两字的刻板印象。”甄可爱活动了一下胳膊，瞅了一眼司律，一边眉毛挑了起来，“你真不打算换一身方便活动的衣服啊？” 在进混沌灵地前，甄可爱特意换上一身适合活动的窄袖装束，而司律仍是广袖博带、衣袂当风的模样，里衫墨蓝，外衣月白，轻飘飘的白色罩衫上绣着浅金色星月，轻纱覆眼，让那张脸看上去越发神秘俊美。 比起在荒郊野外，他更适合站在洁白玉阶上。 甄可爱道：“亲，你是来参加夺宝奇兵的，不是去相亲的。” 形象包袱能不能不要这么重？ 司律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菜狗才会被衣着拖累。” 甄可爱觉得自己不应该和这位沉迷于开屏的闷骚男多费口舌，“行吧，那就开始夺宝吧，奇兵们。” 早已看到好东西的猫猫嗖地从司律怀里跳下去，毛茸茸的身躯几乎被草丛淹没，往前跑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看队友们，喵了一声，示意他们快跟上。 找灵草，猫医生是专业的。 混沌灵地里的天材地宝随处可见，但能不能精准判断出哪些比较有用、哪些是鸡肋，就看个人的眼力了。 某个山头上，蓝樱正在浅浅的溪流边拔灵草，顺便把伴生的小蛇也抓了。 这处溪流是上游，旁边不远便是山崖瀑布。 抓小蛇时，蓝樱忽然在瀑布哗啦啦的水声中听到细微的兵戈声，下意识给自己拍了个隐身符，隐藏自身气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查看情况。 山崖下，一群人在瀑布下的水潭旁打得你死我活，穿着繁虚宫白袍的那一方明显占上风，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看着已经有好几具尸体倒在水边，山崖上暗中观察的蓝樱皱皱眉。 在进入考场时，考场提示便已经说过这里的修士为了资源不择手段，但亲眼看到残杀现场还是会有点不适。 现在才刚进入灵地，大家都没收集到多少宝物，这就开始抢劫不觉得太早了吗？都不养肥一点再抢？ 还是说，他们打算先把竞争对手清理掉，再安心收集宝物？ 蓝樱默默把警觉拉满，缩了回去，轻手轻脚悄悄遁走，眨眼便没了踪迹。 在她离开上游浅溪后不久，瀑布下的繁虚弟子杀掉最后一个对手。 尸体倒了一地，鲜血把溪水和湿泥都染红。 几个繁虚弟子搜刮着尸体上的乾坤袋和武器，领头的大弟子仰头看了一眼瀑布，忽然纵身飞起，掠上悬崖。 锵—— 带着血腥味的剑风横扫，贴着地面削过，茂盛的草木顷刻间被铲平，只剩一层草皮。 空无一人。 大弟子落在悬崖边的岩石上，看了看周围，没找到什么异常痕迹，便又翻身跃下去。 “动作利索点，莫误了宫主大事。” “是！” 搜刮完尸体，几人取出化尸水，把尸体处理干净后，迅速离开。 残余的血被溪水冲淡，残破的剑穗顺着水流漂向下游远方。 剑穗漂到平缓处，一把剑伸来，把剑穗挑起，银白锃亮的剑身映照出一双清冷的眼睛。 “剑穗主人已死，”应拥雪说道，“已经有人开始打劫了。” 韩轶有些诧异，“这么早？” “或许是为了清场，也或许是因为私仇。”应拥雪随手扬剑，剑尖上的剑穗飞起，剑气在地上削出一个小坑，落下的剑穗恰好掉在小坑里，被掩埋成一座小巧玲珑的衣冠冢。 因为辅修鬼道，应拥雪对鬼气比较敏感，此时已经感觉到数缕阴森怨气出现在上游远方。 想了想，她道：“过去看看。” 韩轶应了一声，和应拥雪一起沿着上游走去，一路上顺便收集一些灵草。 走了一会儿，他们便走到瀑布下。 血迹依然清晰可见，尸体被溶化后的气味也很浓郁，周围的草木、地面、石头上，依稀可见数道剑痕。 韩轶皱起眉来，“是繁虚宫的剑招。” “但死的却不是繁虚宫的人。”应拥雪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衣残片，问道：“你在繁虚宫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韩轶摇头。 他能感觉得到，起初宫主方寰发现他实力不错时，确实有重用他的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又收回打算。 “宫主并不信任我。”韩轶道。 应拥雪蹙眉沉思，片刻后懒得再想，取出了招魂幡。 呼啦—— 招魂幡无风自扬，丝丝缕缕的鬼气散发出来。 “鬼风凄凄，怨魂厉厉，天地如炉，幡以为庇。来——” 周围暗了些许，血迹里飘出一缕缕细长的黑雾，钻入招魂幡中。 应拥雪的招魂幡基本不炼魂，单纯是装着魂魄，加以束缚，既不让他们被天地消磨，也不让他们乱跑出去为非作歹。 把魂魄收拢后，应拥雪便收好招魂幡，准备等出了混沌灵地后，便去无厄寺找和尚把这些魂魄照度了，送他们再入轮回。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一道流光忽然从韩轶腰上窜出，定睛一看，是一枚剑形玉令。 应拥雪：“这是什么？” “繁虚宫的剑令。”韩轶眉宇皱起，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宫主让我邀请你入繁虚宫，我知道你不会入，所以接了剑令之后一直放在乾坤袋里。” 他说的乾坤袋，不是考场给他们的那个，而是进考场后再买的，只能装考场里的东西，而且无法带出考场。 但剑令为什么会突然自己飞出来？ 剑令悬浮在虚空中，韩轶刚要伸手去抓，剑令忽然光芒一盛。 一道剑光从剑令中劈出，悍然劈向应拥雪！ 第170章 剑灵 “拥雪！” 砰—— 碎石泥土迸溅，剑光在地面上劈出一道狭窄深长的剑痕。 剑痕旁，一瞬间扑倒应拥雪的韩轶脸色煞白，半跪在地反手拔剑出鞘，把应拥雪护在身后。 应拥雪也拔出剑，一只手搭在韩轶紧绷的肩膀上，低声道：“我没事。” 韩轶抿着唇，盯着前方化作一团光晕的剑令，没有说话，神情如临大敌。 光晕拉长，幻化成半透明的人形虚影，双目紧闭，无悲无喜，面容看着与方寰有几分相似。 “剑灵？”应拥雪站起身来，“繁虚宫主要杀我？就因为我不肯加入繁虚？” 韩轶依然一声不吭，身影一晃，提着剑朝剑灵冲去！ 与此同时，剑灵也已经完全幻化成型，随手一剑把韩轶扫开，再次袭向应拥雪！ 应拥雪劈出一剑，剑光相撞，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罡气，她借着罡气飞身倒退，与剑灵拉开距离，韩轶趁机上前，一阵劈头盖脸、不管不顾的攻击，硬生生把剑灵对应拥雪的袭击截断。 韩轶的剑法向来以稳重沉厚为主，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凶狠暴戾，仿佛恨不得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应拥雪都吃了一惊，但也没有半点犹豫，一边躲开剑灵劈来的剑气，一边默契地配合着韩轶，见缝插针捅一剑。 剑灵完全不管韩轶，顶多在他攻上来时把他挡开，执着于攻击应拥雪。 幸而它只有方寰本身一分力量，两人还能和它周旋一会儿。 如果是方寰亲自来，恐怕他俩挡不了几剑，便要当场出局。 呼啸剑风扫得周围草木沙沙摇晃，森冷剑光你来我往，周围的小型野兽纷纷躲着他们，跑到远方。 缠斗了一会儿，剑灵始终未落下风，反倒是韩轶为了挡下杀招，身上多了好几道血痕，素净白衣都氤氲开大片的血色。 “这样下去不行，”挥剑间隙，应拥雪冷声道，“它不知疲倦疼痛，再拖下去对我们更加不利！找机会跑！” 韩轶终于开口说话了：“好。” 应拥雪剑招刚一变换，远方忽然飞来十多道人影，没有加入战局，而是落在瀑布上方的大岩石上，绣着繁虚宫纹样的衣袍在风中翻飞。 “韩轶！”为首的大弟子冷喝一声，眼里既有嫉妒，又有一丝扭曲的得意，“宫主指名要抓那女人，你不赶紧把她抓了送到宫主面前，还护着她作甚？” 话音刚落，一道狠厉剑光便朝他照脸劈来！ 大弟子急忙拔剑劈挡，剑气轰地炸开，霎时把一群人掀得人仰马翻。 一身湿淋淋地从水里爬起来，大弟子气急败坏，几乎要破音：“好好好，你要为一个女人叛出繁虚是吧？那就休怪我不顾同门之情！都给我上！活捉应拥雪，就地格杀韩轶！” “是！” 一群繁虚弟子齐刷刷提剑跃下。 然而他们的身影刚落到一半，下方忽然升腾出一片浓郁的黑雾，黑雾翻涌，化作一张张狰狞怨毒的脸，直接迎上他们！ 韩轶和剑灵的剑光之外，应拥雪早已召唤出招魂幡。 “怨魂厉厉，因果未尽，赐汝鬼律，恩怨了清！去——” 这群繁虚弟子正是先前在此处残杀修士的人，亡魂被招魂幡赋予鬼道因果律，以燃烧魂力为代价，实力暴增，有仇报仇。 繁虚弟子们脸色陡然发青，半空中猛地拧腰抡剑，狠狠朝黑雾砍去！ 剑光落在黑雾里，把黑雾劈砍得乱七八糟，但下一瞬，雾气重新凝聚，狰狞的鬼脸分毫未损。 一只只冰冷枯瘦的手从黑雾中伸出，抓住繁虚弟子，往雾气里拖。 “救命！救命！烁师兄救我！！” “啊啊啊！是方烁让我杀你的！不关我事！！” “啊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繁虚弟子们被拖进黑雾里，狰狞鬼脸恶狠狠地啃着他们的血肉。 而瀑布上方，见势不妙的大弟子刚要趁乱跑掉，突然水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用力一拽！ 哗啦—— 他面朝下摔在水里，不断挣扎着，但水里伸出的手越来越多，抓着他的脖颈、四肢，摁住他的后脑勺，硬生生把他溺死在浅溪中，又抓住他的魂魄，撕咬啃食。 黑雾里逐渐多出血色，手握招魂幡的应拥雪双眼巩膜也开始变黑，神魂仿佛随时要从躯壳里出来，整个人透出丝丝鬼气。 一阵风掠过，朝应拥雪劈来的冷光被另一道剑光截止，残余剑光迸溅，擦过韩轶的脸颊、脖颈、手臂，扯出一串细小的血珠。 韩轶完全不理会自己身上的伤，反手给应拥雪打了几个定魂诀，把她往肩上一扛，全力往远处飞去。 剑灵追上前来，然而黑雾还没散去，怨魂们拖着仇人的尸体挡在剑灵前，用最后的余力帮应拥雪他们拦下剑灵。 这是他们对应拥雪的报答。 韩轶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便掠过一座山，全速飞了小半个时辰，确定剑灵追不上来，才逐渐放慢速度，落在深谷里。 深谷里并不漆黑，一大片水草发着淡光，成为谷底的天然光源，不算很明亮，但也能看清周围。 韩轶刚把应拥雪放下来，自己便踉跄了一下，喷出一口血。 “韩轶！”应拥雪赶紧撑住他，摸出一瓶回灵丹给他塞嘴里。 韩轶吃了回灵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却坚持站着把身上的繁虚宫弟子袍给脱了，换上应拥雪给他买的衣服，再用符箓把地上的血衣烧成灰烬。 直到此时，他才卸去最后一口气，整个人脱力往下倒。 应拥雪微微屈膝，手臂从韩轶膝下一抄，把他整个人横抱起来。 “拥……” “闭嘴，调息。” 韩轶老老实实安静调息，应拥雪抱着他在周围找了个山洞，躲了进去。 应拥雪把韩轶放下来，在周围搜寻一番，宰了几只闻着血腥味过来的蛇虫，布下迷阵，才又回到山洞里。 韩轶坐靠在山洞石壁上，闭着眼，深邃冷俊的脸上满是疲惫。 “韩轶，”应拥雪在他跟前蹲下来，伸手把他凌乱的额发拂开，“你有点不对劲。” 从剑灵现身的那一刻开始，韩轶的情绪就很不对劲，太过紧张焦虑，简直像是应激了。 韩轶缓缓睁开眼，幽深双眼凝视了应拥雪片刻，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应拥雪又给他塞了一颗丹药，什么也没说，静静等他往下说。 “……我总觉得，像是噩梦重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很害怕，总觉得你会死在剑灵手里，我一个不留神就会看到你的尸体……拥雪，我好像会害死你……” 应拥雪素白指尖轻拂，把韩轶的泪擦去，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冷静下来，韩轶，这里是考场，我不会死。就算在外面，我有师父，有师兄，还有你，我也不会轻易被杀死。” 韩轶抿着苍白的唇，抱紧应拥雪，把脸埋在她颈窝里。 山洞里久久无声。 …… 此时，混沌灵地某处，站在低缓山丘上的司律警觉地抬起头，望向远方。 在他旁边，甄可爱和温绒猫猫正拴着一只穿山甲模样的混沌妖兽，逼它挖深埋在泥土里的草药，玩得不亦乐乎，周围一望无垠，除了他们便没有其他人踏足。 但司律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窥伺他们。 第171章 迷惑题 考场外。 看着主屏幕里昏暗山洞内相互依偎的小情侣，诸葛娴感慨道：“真是被红鸾星眷顾的考场啊，我觉得他俩能和司律温绒争一下六号考场年度最佳小情侣，奖励一个二百五。” 童镜捧着汽水，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气嗝，“这下谁分得清我们在看的是毕业考还是偶像剧。” “适量的爱情线能增加看点，我看他们挺有分寸的，没耽误正事。”诸葛娴说着，飞到司昀校长的席位前，“话又说回来，很多观众朋友，包括我在内，都很好奇应拥雪和韩轶真的有前世注定的缘分吗？校长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下呢？” 司昀想了想，道：“应该是吧，反正挺天生一对的，小雪魂轻，韩轶可以给她压一压。” 诸葛娴笑着点点头，“好好好，前世今生宿世情缘，上一世害死你这一世用命守护你，应拥雪和韩轶加一分！” 司昀也忍不住轻笑起来，感慨道：“青春啊。” “现在亡命天涯小情侣暂时安全，猫狗小情侣在压迫混沌妖兽挖番薯，不过看上去司律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诸葛娴回到自己座位上，微笑有点意味深长，“真期待他们走出混沌灵地的那天啊。” …… 考场内。 司律感觉到不对劲后，原地摇了一卦，卜算他们接下来的吉凶。 结果显示险象环生，但并无生命危险。 猫猫凑过来瞅瞅，仰头看着司律，喵了一声，语气疑问。 “我现在无法往细里卜算，”司律收好龟甲和骨币，顺手把猫捞进怀里，“整体仍是有危险却不致命，与混沌灵地相符。但是，我总觉得有遗漏。” “那就从头捋一遍？”甄可爱松开束缚混沌妖兽的傀儡丝，把它放了，“我反正从来都懒得细想，遇到什么砍什么。” “嗯，所以没指望过你。”司律抱着猫在石头上坐下来，广袖衣袍铺在草地上，绣纹闪烁点点微光，风一吹，天净纱和发丝便轻轻飘扬起来。 轻纱下的双眼望向昏黄天际和连绵山岭，他逐字逐句地琢磨着这次的考场背景。 “灵气式微，无法飞升，为了争夺资源不择手段。”司律一边撸宝贝猫咪，一边轻声自语，“繁虚想清场，独自吞掉整个混沌灵地的宝物？” 温绒：“喵。”这次进灵地的人里确实是繁虚弟子最多。 “不，不对，”司律撸猫的动作停顿下来，“我格局小了。我要再起一卦。” 说着，他又掏出龟甲，摇了几下，把骨币倒在趴在他腿上的猫猫身上。 “破军遮天，亡魂遍野。”司律低声道，“外界大凶。” 甄可爱一愣，“外界？” “灵地为瓮，亦是迷惑题，外界才是真正的题眼。”司律眉头皱起，“我们要赶紧出去。” 甄可爱：“但是灵地现在已经关闭入口，按以往的规律下一次开启至少要五天。” “强破，又不是没做过。”司律抱着猫站起身来，“去找应拥雪和韩轶，还有楚流汐和行诃。” 上一个考场他能强行从内部打破鬼域，这一次再加上几个尖子生协助，没道理不行。 司律迅速掐指算了算应拥雪和韩轶的方位，确定之后便纵身飞起，准备去找人。 然而他们刚掠上半空，一柄长剑虚影在上空乍现，唰地晃出一片剑光，硬生生把两人从半空拍下去！ 司律和甄可爱身影急退，退回到缓坡上，温绒从司律臂弯里跳了下去。 上空的长剑瞬息间分裂成三把剑，在分裂之时又幻化成剑灵，三个剑灵飞身上前，将司律他们包围，而在更外一圈，几十个繁虚弟子也包围了上来，与剑灵结成巨大的杀阵。 司律他们已被困在阵中。 阵中杀气迅速变得浓郁，傀儡甄颜出现在甄可爱身后，手中握着剑。 “繁虚宫目前对三位并无杀意，”剑光之外，站在其中一个剑灵身后的繁虚弟子扬声说道，“我劝三位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目前并无杀意？”司律轻声道，“那就是要活捉我们，送到另一个地方杀？” 那繁虚弟子并不回答，刚要操控剑灵启动阵法，忽然间一道白影嗖地窜出来，精准从剑光盲区钻出，剑灵都还没反应过来，白影便已经扑到了控阵弟子面前。 砰—— 在出阵瞬间幻化人形的温绒给了控阵弟子一脚，把人踹飞出好几米远，反手在虚空一抓，刀光闪现，劈向旁边另一个繁虚弟子。 惨叫声响起。 杀阵刚起便塌了一角，被困在阵中甄可爱和司律抓住机会，里应外合，一鼓作气从杀阵中撕出一条生路。 “一群废物。”司律旋身躲开剑灵，乘风而起，广袖翻飞，一手召剑一手掐诀，疯狂汲取周围灵气，泛着雷光的剑影在他上空迅速凝结。 温绒和甄可爱各自牵制一个剑灵，司律便在他们给他拖出的时间里召出雷剑，悍然劈下！ 轰隆！！！ 夹杂着铮然剑鸣的天雷轰隆隆劈下，雷光霎时将方圆一里地笼罩，缓坡山丘在震耳欲聋的雷声和银光中湮灭。 这惊天动地的雷声几乎传遍整个混沌灵地。 但很多人都有点自顾不暇了。 繁虚弟子已经开始针对性地结阵抓人。 某处深谷，阿尔娜和赛恩被困剑阵，暴怒的龙吟声震得山坡上泥块石头哗啦啦滚落，剑光之中，火红龙焰和紫色魔法阵光芒挣扎破阵。 溪流下游的平湖上，行诃和楚流汐同样被困，两个剑灵为阵眼，一个困，一个杀，身在阵中几乎无从破局。 这时一支金箭从旁边树林中飞出，一箭穿过一个繁虚弟子的咽喉，又扎进下一个繁虚弟子的心脏。 结阵弟子少了俩，被困在阵中的行诃和楚流汐压力减轻了些许，在两个剑灵中躲避周旋，找机会破阵反杀。 某个清幽山谷下，重伤未愈的韩轶和应拥雪藏身在蓝樱的迷阵里，而阵外，一群繁虚弟子正在搜捕。 “我丑话说在前头，”蓝樱托着莹莹泛光的玉如意，声音很轻，“大难临头的时候，我会丢下你们先跑为敬。” 应拥雪颔首，“我知道，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蓝樱缓缓呼出一口气，指腹在玉如意上一拂，迷阵悄无声息地调整改变，让外头的繁虚弟子不知不觉越走越远。 她感觉得到，繁虚宫有更大的阴谋，混沌灵地只是他们计划里并不要紧的一环。 她要想办法离开混沌灵地，确认家里是否安好。 第172章 破阵逃脱 混沌灵地仿佛成了繁虚宫的屠宰场。 身上携带了方寰一分剑灵的繁虚弟子有针对性地围捕目标，其他弟子则大肆残杀其他修士，把混沌灵地的天材地宝都收于囊中。 平湖上，本该固若金汤的剑阵因为一连死了三四个结阵弟子而出现破绽，从林子里飞出的金箭贯穿空缺，射向阵中的主杀剑灵。 锵—— 剑灵剑势变换，本该刺向行诃的剑尖收回，把金箭挑飞。 单手抱琴的楚流汐踩着金莲旋身飞起，右手举起，修长双指将被挑飞的金箭截住，金箭在他指间飞旋成花，落在他掌中，下一秒又被他搭在琴弦上，以琴为弓，拉满弦射向另一个守阵剑灵。 行诃抡着降魔杵，眉眼沉静，一招一式却与在寺中比武时大相径庭，不复平和悲悯，只有刚猛暴烈，如金刚怒目。 两人在阵中配合默契，再加上潜伏在林子里帮忙干扰的洛伊，剑灵和繁虚弟子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们。 控阵的繁虚弟子有点恼火，对着金箭来处喊道：“阁下何必多管闲事？” 森林里，缠在一棵树上的花藤凑近树杈上的人影，发出软软细细的声音：“就是啊，那是他们人类闹内讧，自相残杀，关我们妖族什么事儿？少主干嘛多管闲事呀？万一他们抓住我们的把柄，去打我们怎么办？” 树杈上，洛伊握着弓，微微打卷的奶金色额发下，双眼沉着而严肃。 他又射出一箭，穿过一个繁虚弟子的肩膀，把人钉在地上。 “阵里两个人是我朋友，”洛伊说道，“星垂野除我之外还能再有二三四五个少主，但我的朋友，只有一条命。” 再射出一箭，洛伊继续道：“混沌灵地出口打开后，你马上回星垂野，让他们守好落星之森，不要参与繁虚宫的事情。” “那您呢？您要掺和人类的事情吗？” 洛伊没说话，琥珀色双眼一睨，傲慢冷漠的眼神让花藤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叽叽。 洛伊收回目光，没再射出金箭，手里的弓幻化成剑，轻盈地从树杈上跳下去，把金剑插进地里，绿金双色星点散逸，周围的草木藤蔓迅速生长，簌簌地朝繁虚弟子涌过去。 藤蔓犹如蛇群，缠向繁虚弟子，维持阵法的繁虚弟子抽空反手一剑，只听见叮的一声，一簇金花迸溅，藤蔓分毫未损。 好几个弟子一时大意，被藤蔓卷住，拖进湖水里。 阵法又崩塌了不少，阵中，行诃一个拈花手硬扛剑灵劈下的一剑，同时将金钟护盾罩在楚流汐身上。 楚流汐也终于找到机会，手中琴弦猛地一扫，蓄势已久的音刃顷刻间化作滔天巨浪，排山倒海地朝四面八方碾压！ 砰！！！ 平湖被音刃炸起巨大的水柱，那一瞬间湖底淤泥、淤泥里的尸体都显露出来。 繁虚弟子被音刃横扫，当场飞出老远，砸在地上不知生死，连两个剑灵都被震退好几步，整个阵法轰然崩塌。 倾力一击之后，楚流汐便后继无力，脸色惨白，连御空都没力气，身影一晃，坠落下去。 同样脸色苍白的行诃下意识朝他伸出手，刚准备拉他一把，林子里便嗖地飞出一道浅碧色的身影，一把捞住坠空的楚流汐。 行诃便顺势接住从楚流汐手里滑落的琴，一条藤蔓卷住他的腰，拽着他一起疾速飞走。 而楚流汐被横空杀出的洛伊扛在肩上，胃刚好顶在他肩头骨骼，好不容易才憋回去的一口血差点直接喷了出来。 “洛……” “出去再谢。” 楚流汐两眼一黑：“……” 谢你个锤子啊老子内脏都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了！！ 洛伊扛一个拽一个，往森林里全速飞行时还不忘召唤周围的草木，拦下追兵。 进了森林，便是精灵的天下了。 很快，洛伊便带着两个伤兵消失在森林里，不留半点痕迹。 葱郁森林里光线昏暗，草丛灌木和人一样高，想要在森林里找人，便如大海捞针。 跑进森林最深处，确认追兵追不上来后，洛伊才停下来，把人放下。 楚流汐摇摇欲坠，但拄着琴死撑着不肯坐下来，嫌脏。 就地打坐的行诃叹了口气，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蒲团，放在地上，楚流汐这才坐下来，收好琴，喘着气闭目调息。 “繁虚宫打算独吞混沌灵地的东西吗？”洛伊一边操控藤蔓和草木铺成警戒线，一边说道，“他们看起来早有准备。” 其实在等待混沌灵地开门时，他们便已经发现进灵地的人里，繁虚宫的弟子尤其多，但想到灵地入口在繁虚宫后山，人家有私心，想多送点自家弟子进去牟取利益，倒也正常。 结果进来后就不正常了。 思考了一下，洛伊又道：“他们似乎想活捉你们，这是要绑架你们，勒索楚家和无厄寺？他们真的不在意和所有人为敌吗？” 行诃没有说话，虽然看上去状态还好，但实际上他的内伤不比楚流汐轻，刚才被困在阵中时，阵法70%的攻击都是他扛下的。 楚流汐调息了一会儿，掏出一瓶药吃了，顺便分给行诃几颗，缓过劲儿后才冷声说道：“能让方寰不惜同时得罪东海和无厄寺……看来他是找到了飞升的办法，打算杀我们祭天。” 昏暗中，楚流汐的双眼亮得仿佛燃烧着一簇火焰。 这次进混沌灵地，他穿得比司律还要华丽贵气，鲛绡裁制的米白色衣裳在昏暗中也泛着细碎而明亮的碎光，珠宝配饰琳琅满目，繁复却不繁琐，在经过刚才的厮杀后，显得有些狼狈，梳得整整齐齐的长发都散落几缕，脸颊、颈侧也残留着细细的血痕。 但越是狼狈，楚流汐眼底的光便越亮，像在悬崖绝路上灼灼燃烧的火，让他看上去比衣冠整齐时更美艳夺目。 楚流汐轻声道：“我猜，方寰的目标不止是我和行诃，温绒和司律多半也是他的目标……勘因果，破虚妄，窥天机，天赋这么好的苗子，怎么能不拿来祭天？” 捂着胸口低声咳嗽几声，他讥诮地嗤笑了一声，继续道：“同时得罪九巍山、东海、无厄寺，除了飞升，不会有其他原因。呵，繁虚宫的人也是蠢，为了方寰飞升赴汤蹈火，以为方寰成仙后能让繁虚宫从此天下第一，可笑……飞升之后方寰哪会再看下界的蝼蚁？到时候，他们扛得住几家联手攻打？” 洛伊：“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 “找司律，”楚流汐道，“然后让他想办法。” 他现在累得很，不想动脑子。 行诃低声疲惫道：“等会儿我缓过来就算一算司律的方位。” 三人不再说话，安静地休息着。 混沌灵地很大很大，大得铺天盖地的电闪雷劈和席卷整个山坳的龙焰都无法传到其他人眼里。 将山坡夷为平地的雷光退去后，繁虚弟子几乎无一存活，连三个剑灵也被天雷缠上，本该是虚影的身影像裂开的瓷器，每一道裂缝中都有细细的雷光闪烁着。 出现裂纹的三个剑灵直接合为一体，融合之后，裂纹消失，森冷的剑气也变得更加慑人。 仗着有温绒兜底、甄可爱协助，司律指尖在剑刃上一拂，以血醒剑。 被唤醒的剑疯狂汲取司律的灵力，古老的律令符文浮现在剑身上，暴涨的剑意威压几乎不亚于三合一的剑灵。 司律一剑劈出！ 第173章 发个定位 这一道滔天剑光堪比刚才几乎夷平一切的天雷。 剑灵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丝毫不管其他繁虚弟子的死活，只对面前的目标有反应，被迎面劈来的剑光笼罩，便直接一剑迎上！ 轰！！！ 两道剑光相撞，司律的剑光被从中劈开。 然而剑光之后，却并无司律的身影。 下一瞬，细微风声在上空卷起，剑灵刚一抬头，掠到它头顶上方的司律便一剑砍下！ 砰—— 流光划过，剑灵重重砸在地上，飞溅的泥土碎石还没落地，傀儡甄颜便如鬼影一般悄然游走上前，一剑捅了上去。 剑灵横剑挡下，右肩上已经出现了裂纹，动作稍慢，但剑法依然精妙，挡下甄颜的突袭后便立即反手进攻，瞬间夺回上风，一连串疾如暴风的攻击把甄颜打得不断后退。 眼看着甄颜身上的衣服已经出现剑痕，远处的甄可爱猛然一扯傀儡丝，甄颜抽身骤退，剑灵的剑光擦着他的脚尖削在地上，砰地削出一个狭长的坑。 这时，一道刀光接替撤退的甄颜，破空斜挑，朝着剑灵的脸斜砍而去！ 当—— 刀剑相撞，剑灵举剑挡下迎面刀锋的同时，另一把剑出其不意地从刀刃下方探出，剑尖直刺向剑灵的咽喉！ 剑灵抬起另一只手抓住那把剑，却没能完全截停剑势，剑顶着钳制一往无前，划破剑灵的掌心，强行往它的咽喉刺去！ 剑上锋芒刺到剑灵喉咙的一瞬间，剑灵抽手疾退。 温绒追上前去，长刀连挥，一阵穷追猛打，司律在旁辅助，剑刃精准掣肘剑灵，铿锵急骤的金戈声里，优势再次回到司律和温绒身上。 因为知道自己耐力不行，温绒一上去便是爆发，刀风凶戾，招招致命，完全舍弃防守，全力进攻。 司律在他身侧，宽大的袖子猎猎翻飞，犹如张开的凤凰羽翼，恰到好处地将他遮蔽保护着，精准拦截剑灵的攻击。 先前温绒和甄可爱给司律创造环境，现在轮到司律给温绒创造环境。 劈头盖脸一顿削之后，温绒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了，也不恋战，干脆利落地抽身退出，甄颜紧接着飞身上来接替他当主攻，手中的剑切换成了锏，攻击更加猛烈沉重。 甄可爱不太敢让甄颜用链刃，她担心一个不小心又抽到队友。 司律一直在打辅助，直到剑灵被温绒和甄颜轮番削去不少战斗力，身上逐渐布满裂纹，他才忽然停下，剑花一挽，反手把剑插在跟前，双手掐诀。 他掐诀时，甄颜抡圆了胳膊一锏重击，把剑灵从半空中打到地上，然后没再继续进攻，而是迅速撤退。 “起。” 沉静优雅的声音响起，剑灵脚下忽然亮起银白阵法，六把长剑虚影分列环绕，锁链相互勾连，将剑灵困在剑阵中。 原本剑灵是可以全力一击破开剑阵的。 但此时的它已经被削去太多力量，身上也已经满布裂纹，别说破阵，在剑意威压下甚至连行动都有些困难起来，稍微动一下，身上的裂纹便开始扩大。 剑阵掠起的风将司律的长发和袖袍吹起，修长挺拔的身影屹立在剑阵前，却没有直接斩杀阵中剑灵，而是又在剑阵外起了一个锁魂阵。 因为时间太紧，司律没能完整布下九幻九变锁魂大阵，只布下了一个青春版，保留了抽取阵中目标灵力的核心效果，暴力抽出剑灵的力量。 灵气仿佛化作实质，汇聚成一条纤细的溪流，蜿蜒着流向司律，被他吸收后再度释放，一点点加强剑阵。 剑阵的光芒越来越亮，化作夺目的光柱直冲云霄，昏黄的天空都被照亮。 混沌灵地每一个角落里的人，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这座被剑影环绕的光柱。 某个山林里，蹲在断崖石头上的秦弦望着光柱，双眼眯了起来，“好家伙，这是哪个数码宝贝超进化了？” 站在他身后的林翎也在望着光柱，兜帽下的娃娃脸带着几道细细的血痕，片刻后说道：“是司律，他应该是在给应拥雪发定位。” “嚯，这发定位的方式真够新颖的。瞅瞅去？” “嗯。” 两人纵身掠过树梢，往司律的方向飞去。 在进入混沌灵地、繁虚宫弟子开始杀戮后，考场总人数又下降了不少，目前仍存活的考生基本都带着脑子，很快反应过来这道光柱是什么意思。 一部分人按兵不动继续躲藏，一部分人凑上前去，看看有没有混分的机会。 楚流汐一行和应拥雪一行也都看到了，第一时间往这边赶。 同时维持两个阵法对司律而言压力有点大，尤其阵中还困着一个三合一剑灵，抽取的灵力经过他的筋脉流转，又尽数拿去加强阵法，时间一长，司律都觉得浑身筋脉一阵阵刺痛。 但他仍是稳稳伫立在阵前，身影如同他面前的剑，坚韧修长，沉静凛然。 温绒和甄可爱给他护阵，被冲天剑光引来的繁虚弟子刚一靠近，便被他俩一顿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偶尔温绒会凑到司律身后，抬手轻轻贴在他后心，把灵力渡进他体内，帮他缓解压力和疼痛。 司律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被剑气吹起的一截天净纱飘摇飞扬着轻轻抚过温绒的手腕，像是在代替司律给他些许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楚流汐、行诃和洛伊率先赶到。 他们不仅自己到了，身后还追着一串尾巴，剑灵都有俩。 “我焯。”甄可爱感慨了一下，傀儡丝一扯，甄颜手里的锏松脱成链刃，冲向追杀过来的繁虚弟子，抡起链刃一顿甩。 三人与甄颜错身而过，楚流汐和行诃二话不说直接冲向剑阵，各自踩阵站定，齐齐掐诀，成为阵法的一环。 而洛伊则反身弯弓拉弦，一箭箭射向追杀过来的繁虚弟子和剑灵，向来冷静傲慢的琥珀色双眼里仿佛也燃起灼灼火光。 逃了一路，现在该反击了！ 全给爷死！ 第174章 逃亡 被剑影环绕的冲天光柱里多了梵文和琴弦虚影，亮度也加强了不少，昏黄的混沌灵地都亮了一个度。 被光柱吸引过来的不仅是考生，繁虚弟子也来了，而且来得更快。 温绒他们守着阵法中的同伴，杀了一波又一波的繁虚弟子，但怎么也杀不完。 其实繁虚弟子倒不是很棘手，人数虽多但大部分都不是精英，棘手的是他们带来的剑灵。 见鬼，方寰那老登到底偷偷放了多少个剑灵进灵地？！ 混战了不知多久，洛伊的武器都从弓箭换成了长剑，衣角和发尾也沾上一点血。 温绒累得够呛，他的刀气能把一群人冻成冰雕，但对剑灵效果不大，现在负责挡剑灵的是甄颜。 甄颜在混战圈里拦截剑灵，甄可爱则在阵法周围，傀儡丝散逸在身周的虚空、地面上，以自身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手指一动便能绞杀漏网之鱼。 脚下的土地被天雷劈得焦黑，又被鲜血浸得湿润黏腻。 忽然，一声龙啸从天际传来。 远方天际，一头满身伤痕的赤红巨龙振翅飞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便从一个小红点变成了清晰的巨龙身影，龙背上的人影也清晰可见。 被红龙驮在背上的人有三个，除了阿尔娜，还有应拥雪和韩轶，本该和应拥雪他俩在一起的蓝樱此时不见踪影，但多半比他们的处境安全得多。 红龙疾速飞来，冲着地上的繁虚弟子喷了一口龙焰，然后便绕着光柱盘旋，减慢了速度。 应拥雪和韩轶同时拔剑出鞘，从龙背上跳下去，各自落在阵中踩阵，将剑插在地上，抬手掐诀。 阵法终于完整，长剑、琴弦、梵文三种虚影在光柱里环绕飞旋，冲天而起，浑浊的天空都被搅出一个漩涡。 被困在阵中当做能量瓶的三合一剑灵此时看上去已经快碎了，浑身都是裂纹，手中的剑裂得最快，脸上也已经有好几块碎片脱落。 腾飞的巨龙在背上女巫的指挥下喷出龙焰，协助其他同伴对抗繁虚宫剑灵，哪怕没有助燃物，龙焰也能熊熊燃烧，轻易扑不灭。 寸草不生的焦黑平地顿时被火海吞没。 熊熊火光中，结阵的五人动作整齐划一地掐着手诀往光柱里一推，满布裂纹的剑灵猛地仰起头，整个身躯轰然崩塌！ 光柱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泛黄的天空也出现了裂纹，以光柱为中心，迅速往四周蔓延。 地动山摇，林子里的鸟群扑棱棱飞起，发出凄厉的鸣叫，盘旋在树林上空，如一团团乌云。 剧烈晃动中，地面也开始出现裂缝，整个混沌灵地都在崩塌的边缘。 轰—— 天空中爆发出无形的罡风狂潮，裂纹放出万丈银光，巨大的吸力从天空漩涡传来，混沌灵地的每一个人都被吸入漩涡中。 被卷上半空时，温绒便收回了刀，恢复猫形，一身雪白毛毛被吹得乱七八糟。 混乱中，一双手臂穿过缭乱的风，把他揽进臂弯里，绣着星图的广袖猎猎翻飞，庇护着宝贝猫咪。 又一阵罡风像火山喷发一样爆发，把卷上天空的人尽数推出混沌灵地，一个不留。 光柱和裂纹缓缓消失，只留下满地狼藉。 …… 混沌灵地的入口在繁虚宫后山，出来时他们都担心自己会被后山守株待兔的繁虚宫抓住。 好在这个出口是被强行撕开的，出来时经过空间乱流，每个人都被随机扔到某个地点，基本没几个在繁虚宫后山。 混沌灵地和外界有时间差，他们明明在里头待了没几天，出来时，外界居然已经入了冬，北地都已经飘起大雪。 行诃这次运气还行，降落的地点恰好是无厄寺附近的一片荒山野岭。 他迅速披上一身不起眼的灰褐衣裳，戴上斗笠，打扮成一个平平无奇的樵夫，随便打了点枯树枝，拢成两捆柴，挑起来往无厄寺方向快步赶去。 周围没有人，他便直接御空，靠近无厄寺山脚下的小村子时，才放慢速度，一步一步地走。 越往村子方向走，行诃心里便越是沉重。 他刚下山时，村子里还一片祥和平静，如今却连炊烟都看不到，人影寥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行诃在村子里停了下来，后脑勺的梵文亮起微光，双眼扫过四周，看不到太多血色因果线，才略微放下心，继续往无厄寺走。 穿过村子，走上通往无厄寺的石阶，才刚走了一段，行诃忽然感觉衣角被扯住。 他停下来低头看去，没看到人影，只看到路边一丛枯树枝上挂着一团混在积雪里、几乎看不清的淡白色光团。 似乎是谁的魂魄。 “行诃……” 微弱而熟悉的声音从光团里传出来，行诃肩上的两捆柴倏然坠地。 “行……行烨师兄？” 行诃错愕地睁大双眼，半跪在地上，双手把那团魂魄捧起来，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温养着他。 魂魄的光芒强了一点，看上去不再像随时都要消失的样子。 这一次混沌灵地之行，行烨并没有去，灵地对进入者的年龄有限制，而他刚好差了一年，便留在了寺中。 行诃的指尖有点抖，他记得自己下山前行烨还和他切磋过，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不要上山……方丈被骗到断灵谷囚禁，无厄寺已经被繁虚宫包围封锁了……”魂魄的声音很轻，“寺中有渡厉长老主持大局，其他师兄弟暂无性命之忧……” 行诃抿着苍白的唇，眼眶微红。 “方寰想要飞升，他要用歪门邪道……筑他的飞升路……你是他的目标之一，行诃……你不能上山，不能……不能让他得逞……你是无厄寺的未来……”魂魄断断续续地说道，“快跑，行诃……” 行诃抬头往无厄寺山门方向看了一眼，没有犹豫，果断把魂魄揣进怀里，转身就跑。 然而他刚跑到村子，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御剑飞行特有的呼啸声。 他被发现了。 行诃没有回头，直接加速疾飞。 “行诃！渡愁老和尚已经在我们宫主手里！若是不想老和尚出事，就乖乖束手就擒！” 行诃骤然刹住脚步，翻身掐诀，一道金光幻化成巨大的狮子头，朝着后头的追兵发出震天吼声。 大狮子吼！ 繁虚追兵顿时被震得人仰马翻，一些实力较低的甚至直接坠空。 躲在行诃怀里的魂魄艰难道：“别停……方寰囚禁的人不止方丈一个，他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方丈，只能囚禁……你快跑，快跑……” 行诃一声不吭，放完狮子吼后便转身继续全速向前飞。 可是，能往哪边逃呢？ 掠过一片连绵山岭，行诃的速度慢了下来，在混沌灵地时他便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现在有点支撑不住了。 一道厉风骤然袭来！ 行诃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机，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 剑光劈在行诃背上，一道金光在剑光下绽开，行诃当场被劈落雪地，斗笠掀飞，喷出一口血。 雪地里，鲜红的血无比刺眼。 魂魄从行诃怀里飘出来，化回人形，周身光芒突然爆发。 “师兄！” 行烨背对着行诃，身影被金光淹没，天空中出现了一只金光灿灿的巨大手掌，朝着繁虚追兵一掌压下！ 轰隆！！！ 一声巨响，狂风掀起周围的一切，积雪和尘土被扬起，仿佛起了沙尘暴。 行诃抬起胳膊护住头面，等大地震动停止，雪尘减弱，才抬起头来。 追兵已经被那一掌压得不省人事。 而行烨的魂魄，也维持不住人形，变回一团微弱的光，坠落下来。 行诃连忙扑过去，跪在雪地上，捧着行烨的魂魄，眼泪一滴滴砸了下来。 “师兄……”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虚弱的光团在行诃怀里缓缓消散，“快逃吧，行诃，莫要回头……” 光团彻底消散在风雪中。 第175章 身在局中 考场外。 主屏幕上，行诃跪在茫茫白雪中，身影几乎被风雪覆盖，微微颤抖的双手捧在胸前，仿佛仍捧着那团魂魄。 在行诃个人直播间里的观众已经嗷嗷哭成一片了。 学宫广场的教师席位上，司昀校长轻叹一声，“这个考场其实我原本打算放在最后的，但没想到这么早就给抽出来了。也挺好的，前面几场考试他们都玩得挺开心，是时候哭一哭，调节一下了。” 诸葛娴道：“前面的考试里，生离死别、悲欢离合都是别人的事，他们是局外人。这一次，他们身在局中，成为众生之一，又该如何渡呢？” 主屏幕里，行诃已经从雪地里站起身，选了个方向蹒跚前行，背影逐渐消失在风雪里。 渡忧大师看着得意弟子疲惫萧索的身影，目光慈祥悲悯。 —— 考场内。 在出离开混沌灵地时，司律特意抱住了温绒，又抓住甄可爱的胳膊，确保降落时不被分开。 有点倒霉，他们降落的地点就在繁虚宫地界内，好在并不在繁虚宫里，而是在比较偏僻的镇子外。 降落之后，司律第一时间带着一人一猫躲到树林里，然后起了个卦。 猫猫蹲在他肩上，轻轻喵了一声。 “温大夫目前平安无事，没有危险，也没有被限制自由，应该没有落到繁虚宫手里，看方位像是在归陵。”司律安抚了一下猫猫，“不过现在局势不太妙，我们得先把这段时间的情况摸清楚……我们先去飞绛山庄。” 甄可爱有点诧异：“你不回九巍山？” 司律摇头，“九巍山卦象不吉，先去你家好一点，而且这边离你家比较近。” 现在繁虚宫肯定在各个路段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们自己送上门，当然要先去最近的安全区。 但飞绛山庄也只是相对较近，想要避开繁虚宫的耳目，还得再费一番功夫。 思考了片刻，司律把猫从肩膀上扒拉下来，搓了两下，“绒绒，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咪？” …… 断灵谷。 连绵如龙的山脉在这一处突兀地断了一截，像是被一把巨大无比的斧头垂直劈断，断崖几乎垂直于地面，谷底极深，站在断崖上往下看甚至都看不到谷底。 这里不仅仅是主灵脉断裂处，也是两千多年前道魔大战中一批大魔头的葬身处，时至今日，谷底里残存的尸骨仍散发着丝丝魔气，让每一个踏足此处的修士都有一种被镇压的痛苦，仿佛浑身筋脉都被灌了岩浆。 方寰把各个势力的掌事人骗到断灵谷后，先下毒、再把人扔进谷内关着，利用断灵谷的特点轻而易举地把人囚禁，接下来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让九巍山、无厄寺等多个玄门大宗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打上门来。 借着人质在手，方寰又收拢了许多小门派小世家，甚至连胭云泽，也因为自家掌门在方寰手里，不得不和繁虚宫联手。 现如今，整个大陆都遍布繁虚宫的鹰犬，几乎成了繁虚宫的一言堂。 断灵谷上新修建了一座高楼，方寰此时正站在高楼上，吹着浑浊的、蕴含暴烈魔气的风，垂眸俯视着深不见底的深谷。 在他身后，一个繁虚宫弟子正半跪在地上，给他汇报混沌灵地的情况。 灵地被强行打开、进去的弟子和剑灵一无所获、在入口处守株待兔的弟子也没抓到人……汇报下来简直让人一身冷汗。 方寰倒是没太大情绪波动，淡淡道：“本来也没指望你们能在混沌灵地里就把人抓到，无妨，磨掉他们的精力就可以。极西盯紧一点。柳无弃已经逃回归陵，再多派点人去归陵堵着，别让他碍事。再通知胭云泽，牵制好东海。” “是。” 汇报的弟子退了下去，方寰独自靠着窗站了一会儿，抬手掐算一番。 但没能算出什么来。 “啧。”方寰有些不耐，眉头微微皱起，“到底是窥天机，连天机都能蒙蔽。” 但他也没太在意，司家的家主，窥天机的父亲，现在可是在他手里。 比较棘手的还是破虚妄，原本温平已经被困断灵谷，但柳无弃出逃时把温平一并带走了，现在两人估计已经回到了归陵，他手里已经没有能要挟破虚妄的东西。 “不急，一步步来。”方寰轻轻抚了一下袖口，低声自言自语，“修筑天阶，本就急不得。” 再次抬手掐算了一回，方寰沉思片刻，转身走下高楼，离开断灵谷。 深谷中，夹杂着魔气的风仍在嘶鸣着，吹过断崖，掠过山脉，卷着雪花往远方刮去。 天色逐渐黑了。 极西边陲。 这边本该是一片村庄，如今却被一座七层高塔取而代之，飞檐上挂着风铎，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却没发出声响。 高塔周围搭建起一座座中原风格的屋子，一圈圈环绕拱卫着高塔，穿着繁虚宫弟子袍的修士五人成队，在高塔周围巡逻着。 在高塔周围，还竖着好几座大笼子，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人。 都是原本村庄里的村民。 灯笼光芒之外，两道人影在夜幕的掩护下潜伏在灌木丛中。 阿尔娜和赛恩裹着一身黑色长袍，从头包到尾，顶着树枝，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 看着被占领的村子，阿尔娜咬着唇，本就满是血丝的双眼越发红了。 她擅长空间魔法，从混沌灵地逃出来后便用魔法往极西逃，结果回到极西一看，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她的村子没了，繁虚宫把这里霸占了。 她对玄门的术法不熟，不知道这座高塔有什么用，但能明显感觉到整座塔散发着一股镇压之意。 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熟悉人影，阿尔娜呼吸微颤，用力闭了闭眼。 她和赛恩被消磨了太多力量，现在冲上去不但救不了人，自己都会被抓……冷静，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整，然后再回来救人…… 正打算撤退时，赛恩的耳朵忽然微微动了一下，“等一下，阿尔娜。” 阿尔娜也发现了什么，屏住呼吸，往前方看去。 一道黑影速度极快地从树影里窜出，携着刀光，一刀划破巡逻弟子的喉咙！ “敌袭！——” 第176章 血战 刀光之下，鲜血飞溅。 那道黑影一口气杀了两个繁虚弟子，还没来得及杀第三个，便被反应过来的繁虚弟子们围捕捉拿，一剑捅穿肩膀，钉在地上。 摇晃的灯笼下，那张瘦削、惨白、带着浓烈恨意的脸被灯光照清。 躲在灌木丛里的阿尔娜和赛恩心里一紧。 那是……邻居姐姐，夏芙。 “居然自动送上门来了。”钉穿夏芙的繁虚弟子冷笑了一声，“算了，诱饵也够了，这个就杀了吧。” 说着，他便把剑拔出来，对准夏芙的心脏。 剑还没捅下去，忽然一团火焰从外头扑过来。 几乎是同时，整座塔的风铎都发出清脆悠长的响声。 直面火焰的繁虚弟子立即挽剑改势，一剑劈向火焰！ 剑气将火焰从中劈开，被剑气劈开后迸溅到四周的火焰还没燎起，便被无形的力量镇压消弭。 火光之后，赤红巨龙从夜幕里振翅飞起，冲上前来。 “上钩了。”繁虚弟子不再管地上的夏芙，一脚把她踢开，冷声喝道：“魔女已现身，全力捉拿！” “是！” 守在此处的繁虚弟子倾巢而出，其中两人掏出玉令，召请剑灵，同时启动结界。 一瞬间，剑光齐发，撕破夜幕，朝巨龙扑去！ 巨龙长啸着，身躯亮起紫色魔法纹，左眼转换成绿色，喷出巨大的火球！ 轰隆—— 剑光和龙焰在虚空中撞击爆炸，一瞬间亮如白昼，强烈的气流和温度朝四周席卷，周围的灌木丛和树木被压弯，结界里的繁虚弟子都后退了两步。 巨龙掠上高空，携着一身火焰和紫色魔法纹，凶戾又招摇，盘旋在繁虚据点上空，不断喷出龙焰，撞在结界上。 两个剑灵从人群中飞出，齐齐袭向天空的巨龙，留在地面上的繁虚弟子则与突然从地面冒出的骷髅大军混战成一团。 阿尔娜不仅仅会女巫传统魔法，其他学科的魔法也有涉猎。 比如，亡灵召唤术。 这片村庄本就和极西魔族领地交界，魔族和魔修都好战，几千年来在这儿死亡的人不计其数，光是这片村子底下埋着的尸骨，便比据点里的繁虚弟子多。 骷髅大军几乎淹没了繁虚弟子，虽然战斗力比不上他们，但不会疼痛、不会害怕，哪怕被砍断了几根骨头，也依然能战斗，靠着数量众多都能拖着繁虚弟子们好一会儿。 混乱之中，夏芙悄悄爬起来，挤到高塔周围的铁牢前，挥着匕首砍铁锁。 “没用的，夏芙……”牢笼里被钩锁勾住琵琶骨的男人虚弱道，“这锁链不是普通铁锁，你砍不断的……别管我们了，快跑……跟阿尔娜和赛恩一起逃……” 夏芙咬着唇，停下动作，看着连一丝白痕都没有的铁锁，灰扑扑的脸被眼泪冲刷出道道泪痕，手中的匕首都在颤抖。 颤抖着深呼吸了一下，她抓着铁牢栏杆爬了起来，转身冲进混战之中，不顾一切刺杀繁虚弟子，整个人仿佛已经疯了。 地面一团混乱，空中两个剑灵和巨龙也在缠斗，不断有炽热的、夹杂着火焰的龙血滴落下来，砸在据点的结界上，燃烧不熄。 据点周围的地面上，巨大的魔法阵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型，一条巨大的银蛇虚影从魔法阵中蜿蜒爬出，缠绕在结界上，越绞越紧。 砰—— 一声瓷器破碎般的清脆声音被杀声和龙啸声淹没。 据点的防御结界破碎，银蛇随之消失，但天空中落下的龙焰不再受到结界阻挡，尽数砸在据点里！ 原本还和傀儡大军僵持的繁虚弟子们被火焰劈头盖脸一顿砸，惨叫声顿时响彻村庄。 熊熊火光中，阿尔娜毫无存在感的身影掠到牢笼前。 “阿尔娜？”牢笼里的男人抬起眼皮，“别管我们，我们活到现在已经够本了……你带着夏芙先逃……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进极西魔域躲好……” 阿尔娜的魔杖敲在铁锁上，龙焰燃起，眨眼间便把铁锁烧得通红，开始熔化，再一敲，锁链断了，哗啦一下坠落。 她一把扯开锁链，拉开牢笼门钻进去，先给男人灌了一瓶魔药，再给他把铁钩拔下来。 男人闷哼一声。 “能救一个是一个。”阿尔娜低声说着，把另一边铁钩也拔了下来，满手都是对方的鲜血，“我们一起去极西，到时候……到时候再回来报仇……” 男人痛得呼吸都在颤抖，勉强扯开嘴角，安慰阿尔娜，“对，君子报仇十年不……”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往前一扑，一把抱住阿尔娜，瞬间和她调换位置。 哧—— 血雾喷溅，利刃劈开血肉的声音细微却震耳欲聋。 “五哥！” 扑通。 两具身躯摔在地上，男人的还不忘用手掌护着阿尔娜的后脑勺。 牢笼外，第三个剑灵从骷髅大军中杀出，朝着阿尔娜杀过来。 “快……逃……” 男人吐着血，含糊不清地说着，紧绷的身体忽然一软，脑袋垂落下来。 再无声息。 “五哥……五哥！！” 阿尔娜放声大哭。 据点下的魔法阵再次亮起，新的银蛇爬出，冲入据点中，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剑灵。 原本已经逼近牢笼的剑灵纵身跃起，被银蛇纠缠住。 阿尔娜把尸体翻到一旁，站起身来，颈侧浮现出银色蛇鳞，一绿一红的双眼满是泪水和仇恨，手中魔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 又一批骷髅大军从地下爬出，前赴后继地扑向繁虚弟子和剑灵。 天空中，巨龙身上的累累伤痕被一层紫光覆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原本已经开始颓靡的龙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几乎烧透了天空。 然而，阿尔娜和赛恩的反击只和繁虚弟子们僵持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在三个剑灵的攻击下落入下风。 第三条银蛇被剑灵击溃，阿尔娜喷出一口血。 天空中的巨龙咆哮着，顶着两个剑灵的攻击，俯冲下来，掀翻一群繁虚弟子，用身躯帮阿尔娜挡下了一道剑光。 飞溅的龙血化作火焰，助长火势，吞没繁虚据点。 阿尔娜拄着魔杖，眼神发黑，几乎站不稳，这时她看到一道身影翻滚着从一个繁虚弟子的剑下躲开，立刻扑上前去，一魔杖把繁虚弟子抡开，抓着那道人影的手腕，在赛恩的掩护下往据点外逃。 “阿尔娜……”被她抓着跑的夏芙喘着气断断续续道，“不要管我，你和赛恩先跑……” 阿尔娜没有说话，扣在夏芙手腕上的手没有放松分毫，另一只手挥着魔杖，指挥骷髅大军掩护她们，把冲上来的繁虚弟子都挡下来。 她们艰难突围时，三个剑灵不再管赛恩和骷髅，开始融合成一体。 三合一的剑灵身形更大、压迫感更强，抬手剑指前方，剑光朝阿尔娜呼啸飞去！ “吼！！！” 一声龙啸，赤红巨龙瞬间飞来，挡在剑光和阿尔娜之间，几乎是同时，周围的灌木丛中窜出大量藤蔓，卷住阿尔娜和夏芙，把她俩拖入森林中，葱郁的草木气息将两人掩盖，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巨龙余光里看见阿尔娜和夏芙消失，义无反顾地撞向了剑光。 第177章 继续逃亡 夜幕下，森林的寂静被打破。 极西据点里一片狼藉，存活的繁虚弟子不到一半，这一半人里又分出大半带着两个剑灵到周围搜寻，留一个剑灵和几个繁虚弟子在据点里镇守。 繁虚弟子们一圈一圈排查，几乎要把地皮翻过来，一寸寸往远处搜去。 而藤蔓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了大半个山头之外。 一个被灌木和藤蔓掩盖得严严实实的岩洞里，阿尔娜和夏芙倒在地上，藤蔓从她俩身上退下去，一只散发着微光的蝴蝶落在旁边的石头上，恢复成洛伊的身影。 阿尔娜伏在地上喘息，沾了血的银色长发披散在后背，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艰难地爬起来，来不及和洛伊道谢，便发现旁边的夏芙气若游丝，胸口流淌出的血已经在地上汇成一汪血泊。 “夏芙姐姐……夏芙姐姐……” 阿尔娜把夏芙抱在怀里，慌忙给她灌魔药。 但是没有用，夏芙胸口上的伤口残留着剑气，无法愈合，无法止血。 “算了，阿尔娜……”夏芙轻轻握住阿尔娜的手腕，气息奄奄，“别浪费药了……” 阿尔娜停下动作，哭得浑身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夏芙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呕出一大口血，气息越发微弱，“我好恨啊，阿尔娜……我的村子没有了，大家都被那些人杀了……我都没有……没有给大家报仇……我好恨啊……” “夏芙姐姐……呜呜呜呜——” “杀了他们……我要……杀……”夏芙的呼吸陡然变急促，“快跑……阿尔娜……” 夏芙眼里的光芒消失，抓着阿尔娜的手滑落下来，胸口再也没有起伏。 “夏芙姐姐……啊！！啊！——” 阿尔娜抱着夏芙的尸体，绝望恸哭，她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唯恐暴露位置，引来追兵。 洛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静静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一只蝴蝶从外头飞进来，停落在他手上，化作光点消失。 洛伊闭上眼睛读取蝴蝶带回来的信息，片刻后睁开眼，看向阿尔娜，语气僵硬地低声道：“赛恩他被抓进了高塔，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赛恩不会有事，最差也不过是提前出考场。阿尔娜，这里是考场，赛恩不会死。” “可是，夏芙姐姐死了，”阿尔娜紧紧抱着夏芙，双眼通红，泪水止不住地流，“五哥死了，村长死了，好多好多人死了……他们不应该死的，是我引来了繁虚，是我害死了他们……而我救不了他们，我什么都做不到……呜呜呜……” “害死他们的是方寰，不是你。”洛伊道，“我一路赶过来，看到被繁虚毁掉的村庄，不止一个。罪魁祸首是方寰，阿尔娜。” 洛伊离开混沌灵地后，降落点在极西和中原之间，恰好落在其中一个高塔附近。 他看不出来那座高塔有什么用，又想到阿尔娜和赛恩的村子在极西，猜测他俩应该会回极西看看村子情况，便干脆也过来看看。 结果刚到边陲便听到了赛恩的龙啸。 他加快速度紧赶慢赶，最后也只来得及捞出阿尔娜和夏芙。 洛伊半垂着头，微微打卷的奶金色发丝垂落下来遮挡住眼睛，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他忽然明白考场为什么要把那些记忆塞进他们脑子里了。 有了记忆的他们便有了多余的感情，成为了考场的一部分，不再是局外人。 考场的刀，会切切实实地砍在他们身上。 洛伊忽然有些庆幸星垂野不在局中，虽然这会让星垂野考生的得分途径比其他考生少，但至少不用面对生离死别的痛苦。 洛伊不会安慰人，看着哭得快昏过去的阿尔娜，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在岩洞里，操控草木把岩洞遮挡得更严实。 不知过了多久，阿尔娜的哭声慢慢消失，抬起头来，红肿的双眼满是泪水，但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颤抖的手缓缓合上夏芙的双眼。 “我要进极西魔域。” 洛伊转头看向阿尔娜，明白她的打算，“我和你一起去。星垂野不能掺和进来，我要从其他渠道刷分。” 阿尔娜抿着唇，低声说了句谢谢。 洛伊嗯了一声，手指一动，一根花藤爬进来把夏芙一圈一圈卷起来，缠成一个花藤棺椁，带着夏芙沉入地里。 阿尔娜静静看着夏芙被掩埋，扶着岩洞璧爬起身来，喝了一瓶魔药，走出岩洞，和洛伊一起往极西魔域的方向走去。 搜寻无果的繁虚弟子也回了据点，清点伤亡损失，准备给宫主汇报。 据点负责人看着好不容易才扑灭的火，又转身看看高塔，心里捏了一把汗。 他们这次损失不小，而且还没抓到主要目标……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抓到了那头魔兽。 应该……不会被宫主降罪吧…… 虽然心里惴惴不安，但他还是没有犹豫，整理好信息后便传信给了远在中原的方寰。 挂着繁虚玉令的苍鹰掠过云端。 自从混沌灵地被提前破开，繁虚宫便放出了驯养已久的灵鹰，在各个路段来回巡视，搜查所有可疑踪迹。 九巍山、归陵、飞绛山庄等一些势力的领地他们没法儿插手，便在每一条通往这些领地的道路上设下据点。 整个大陆几乎随处可见繁虚灵鹰。 夜色里，一只黑漆漆、蓬松松的猫沿着溪流溜达。 一只灵鹰俯冲下来，在猫头顶上盘旋着，没感应到有活人修士的气息，又见猫的颜色对不上，便转头掠上高空，没再关注。 从头黑到尾的猫猫仰头瞅了一眼灵鹰，继续垂着尾巴小跑。 这一路走来，温绒已经被几十个灵鹰盯过了。 好在他的毛毛用特殊染料染黑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毛色，连爪垫都一起染了，就算他师父站到他面前，估计都认不出来。 而司律也算到繁虚宫会用特殊手段监测，于是和甄可爱一起神魂出窍，魂魄藏在温绒脖子上的玉铃铛里，身躯则被温绒放在考场给的乾坤袋里。 ——玉铃铛和乾坤袋都不能放活物，他俩只能分开打包。 直到现在，温绒还是觉得，把自己躯壳塞进乾坤袋里很他喵离谱。 更离谱的是居然还真放进去了。 靠着这个离谱的办法，温绒顺利地躲开了繁虚宫的搜捕，在繁虚弟子和灵鹰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赶路。 再绕过一座城，他就能进入飞绛山庄的地盘了。 第178章 猫猫快递已送达 为了躲避追捕，温绒不仅全身染黑，连灵力都暂时封住了，现在和普通的猫咪没什么区别，赶路也是用四条腿实打实地跑。 他赶了一天的路，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因为封住了灵力，原本时刻笼罩着他的除尘术也解除了，四只爪爪上全是灰。 得亏黑色耐脏，看不出有多少灰，洁癖小猫眼不见心不烦。 黑猫猫几乎和夜幕融为一体，感觉周围没有繁虚的鹰犬盯着时，便加快速度嗖地飞窜，进入搜查范围了，又停下来用普通猫咪的速度溜达，或者随便追着点小动物揍两巴掌，装模作样混淆视听。 到了凌晨，温绒才绕过最后一座城，跨过河流，进入到飞绛山庄的领域边缘。 飞绛山庄已经被结界笼罩，结界里还有层层套叠的阵法，禁止通行。 猫猫仰头在天空瞅了瞅，看到了两只盘旋的鹰，耐心地坐在石头上，等灵鹰的面向转到别处，便迅速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封印，掏出甄可爱留给他的小玉坠，叼着玉坠一头冲进了结界。 玉坠微微发光，猫猫轻而易举地挤进结界里，等天上的灵鹰盘旋着转回来时，猫猫已经哒哒哒往前跑，身影消失在阵法的雾气里。 飞绛山庄不太对劲。 防御森严但路上并没有傀儡守卫，以甄可爱母亲的实力，不可能不用傀儡镇守山庄。 难不成受伤了？ 猫猫思忖着，灵活地在阵法和结界中飞速穿行，很快便跑到了依山傍水的飞绛山庄。 山庄大门口，正站着一个女子身影，双眼闭着，绣着流火金纹的暗红色衣裙被夜风吹起，手里还握着一条坠有金铃的鞭子。 猫猫眼神好，看得出来那女子的肌肤明显异于人类，在灯笼的光芒下泛着玉石一般的光泽。 那是傀儡。 山庄周围有最后一重，也是最森严的一重结界，猫猫跑过去之后，没有贸然冲进去，在结界前停了下来，仰着头把叼着的玉坠展示给傀儡看，轻轻咪了一声。 傀儡一动不动，似乎并不能判断出什么。 猫猫原地坐下来，正要另想办法，另一道浅绿色的身影忽然从门后飘出来，绕过傀儡，手中披帛轻飘飘一甩，灵活地飞过来把猫猫叼着的玉坠卷走。 绿衣女子抬手接住披帛卷过来的玉坠，看了一眼，又看看坐得端端正正的蓝眼黑猫，走过去把猫抱了起来。 “温大夫的徒弟？”她问道。 温绒点点头。 “怎么黑成这样……”绿衣女子rua了一把猫，没发现掉色，但也没怀疑温绒的身份，抱着他快步走回山庄内，“进去再说。” 绿衣女子是飞绛山庄的总管，庄主甄盈之情同姐妹的心腹——晴芜，甄可爱在她面前都得喊声姨。 她抱着猫猫快步到了正堂，把猫放下来后问道：“我家少庄主呢？” 温绒抬起爪爪，一道流光闪过，地面上多出了两具躺得板板正正的躯壳。 晴芜看着自家少庄主毫无生气的身躯，瞳孔一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猫猫脖子上被颈毛埋得严严实实的玉铃铛轻轻晃了晃，又晃出两道流光，落在躯壳上，两人迅速恢复呼吸，双眼同时睁开。 “晴姨！”甄可爱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扑到晴芜面前，“我娘和我爹怎样了？” 晴芜双手捧着真可爱的脸，吓得冰凉的指尖在她脸颊上摸了一会儿，确定她还活着，才松了口气，道：“你们进了混沌灵地之后，方老贼广发消息，把好多人骗到断灵谷囚禁，庄主和郎君也在其中……方老贼给他们下了毒，庄主靠着绛之逃出来，但是郎君还在断灵谷……庄主到现在都还无法解毒。” 所以甄庄主才没有余力操控其他傀儡镇守山庄，只留了本命傀儡守在大门。 顿了顿，她忍不住道：“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我没事。”甄可爱抱了抱晴芜，“繁虚宫在外头布下天罗地网，不靠这个方法我们都回不来。” “回来了就好……” 甄可爱松开晴芜，看向被司律抱在怀里擦爪爪的猫猫，犹豫了一下，问道：“咪酱，你累吗？” 温绒摇头：“喵。”没事，不累，可以出诊。 甄可爱点了一下头，对晴芜道：“温绒医术很好，我带他去给我娘看看。” 晴芜应了一声，带着他们往主院快步走去。 飞绛山庄人不多，一大半人都被派出去找甄可爱了，留守山庄的人不到十个，但都是精英。 晴芜一边领路，一边叫来守庄的侍卫，让他把离庄找人的同伴们叫回来。 一行人匆匆走到主院，进了主卧，甄可爱率先走了进去，看着躺在床上虚弱苍白的母亲，声音都在颤抖：“娘……” 甄庄主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床边的女儿，双眼微微亮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若是以往，她早就跳起来气势汹汹地拧甄可爱的耳朵了。 甄可爱忍住眼泪，扭头看温绒，给他让出位置。 晴芜把一张绣凳放在床边。 温绒从司律怀里跳到绣凳上，幻化人形，给甄庄主把脉，探过脉象后又检查她的双眼、舌象，想了想，又掏出一枚针，在她指尖扎出一滴血，凑上去嗅嗅。 “有点麻烦，”他说道，“不过问题不大，我能解。我先施针，然后开个方子，你们把药抓齐，再给我腾个地方炼丹。” 甄可爱赶紧点头。 “那我先回避。”司律说着，便离开房间，到外头等着。 晴芜坐在床边，把甄庄主身上的被子掀开，看着温绒有条不紊地下针。 随着扎下去的针越来越多，甄庄主的呼吸也逐渐恢复缓和有力。 晴芜悬着的心也缓缓放下来。 温绒的医术在经过几个考场的磨炼后越加精湛，落下最后一根针，屈指弹出一道柔和金光落在每一根针上，沿着针流入甄庄主筋脉内，甄庄主唇上的青色都减淡了不少。 趁着留针，温绒抓紧时间开药，把药方给晴芜后又坐回床边，继续治疗。 屋外，司律在征得晴芜同意后，飞到山庄最高的楼顶上。 夜风吹起宽大轻薄的衣袖，乌黑长发和轻纱也轻轻飘摇着，司律的双眼在天净纱下微微泛光，透过无尽夜幕，望向九巍山的方向。 第179章 不解风情小大夫 此时，考场通知姗姗来迟。 【经过多年的研究和推衍，繁虚宫主方寰发现，无法飞升不仅仅是因为主灵脉断裂、灵气式微，也因为飞升天阶早在两千年前的大战中断裂。于是他决定修复天阶。 选择题：是否加入繁虚宫，协助宫主方寰修复天阶？（1分）（倒计时59″）】 题目下亮起两个按钮，一个写着是，一个写着否。 80%的考生毫不犹豫选了否。 还有一小部分考生在这里是散修，不在繁虚宫的目标里，思考之后决定赌一把，选了繁虚。 修补天阶，一旦成功，结算的分数也会很高诶！ 倒计时结束之后，选了协助繁虚的考生们多了一道5分小题，指引他们去加入繁虚宫，而选了否的考生的题目则没有明确分值。 【你们拒绝了繁虚宫的邀请，接下来请努力存活。（按存活时间计分）】 司律看着题目叹了口气。 他们好像根本没得选，虽然还不知道方寰要用什么办法修复天阶，但他们很明显正被方寰针对，除了拒绝还能选啥？ 在楼顶上站了一会儿，察觉到又开始飘雪了，司律便轻盈地跳了下来。 早已在楼下等候的侍女撑着伞走上前来，道：“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热水、食物都已备齐，请随我来。” 司律：“温小大夫呢？” “正在煎药。” “那带我去他的房间。” “您和温小大夫的房间在同一个院子。” 司律满意了。 飞绛山庄的侍女虽然不多，但确实各个都是精英，很会察言观色。 司律跟着引路侍女走到客院，先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便又溜达到温绒的房间，堂而皇之地在他的床上躺下来。 温绒煎好药给甄庄主服下，结束治疗来到客房时，一进门便闻到了司律独有的馥郁木香。 “回来了？” 修长身影从内室屏风后走出来，一身宽松的紫袍，长发披散，天净纱倒是还覆在双眼上，暗光隐隐的纱带垂落在肩头，衣袂和发丝随着走动而轻轻摇曳，整个人从骨子里透着风流旖旎又清贵优雅的气质。 温绒嗯了一声，问道：“还不睡觉？还有什么事吗？” 司律走过来把门关上，双手搭着温绒的肩膀，推着他往客房配套的小浴室走，“原本是有事的，你回来后就没事了。” 温绒：“0.0？” 听不懂。 不过温绒早已习惯司律这种说情话都隐晦又闷骚的性格，说得含蓄点也挺好，他听不懂就不会觉得尬。 进了小浴室，温绒认真洗漱，司律则在外头等他，还特意坐在了灯下。 可惜的是，温绒出来后依然没有get到灯下看美人的小心机，打着哈欠往内室走。 温绒累得很，带着两个队友躲避搜捕、跋山涉水到飞绛山庄，又给甄庄主做治疗，心神消耗真的很大。 一扑到床上，他便恢复了猫形，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 司律叹着气，坐到床上，揉搓着已经洗去染色、恢复雪白的猫猫球。 猫猫细细地哼唧两声，蓬松的大尾巴轻而缓地拍打床面，显然被搓得很舒服。 “辛苦你了，绒绒。”司律低声说道，嗓音比外头鎏金小香炉里的轻烟还要柔和，“要是没有你，我和可爱估计现在都没地方躲风雪。” “咪。”不要瞎吹捧。 司律轻轻笑了笑，低头在毛茸茸的猫脑壳上亲了一下，见猫猫又打了个哈欠，便抬手弹指打出一缕风，把灯灭了。 屋内陷入黑暗，司律躺下来，把猫往怀里一搂，盖上被子闭眼休息。 屋外，风雪的声音略大了一些，听在耳中反倒更加催眠，让奔波了一天的人迅速陷入睡梦中。 …… 次日。 劳累的小猫大夫本应该睡到午后，但因为甄庄主的药需要他亲手煎，硬是靠着意志力一大早爬起来。 司律也跟着起来，帮他穿上层层叠叠的衣服，“每天都煎药有点麻烦，不能炼成药丸吗？” “能，但药丸的效果没有汤药来得快，比较适合控制病情后慢慢治疗，现在最好还是以汤药为主。”温绒一边洗脸，一边疲惫叹息，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点诧异，“怎么给我穿这个？” 在这个位面，作为大夫的温绒基本穿的都是适合干活的窄袖衣，今天这一身虽然不是司律身上那种很仙很贵的广袖，但也挺宽松，感觉不够利落。 但司律很满意，觉得温绒穿这一身看起来特别像仙家小公子，天真明朗又清贵，可爱得很。 看着笑吟吟的司律，温绒也懒得纠结太多，穿戴好后便离开客房，去主院继续给甄庄主治疗。 经过治疗后，甄庄主的情况显着好转，早上喝完药，人也能坐起来说会儿话了。 没有半点废话，甄庄主直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三个小辈。 “我们被方老贼骗到断灵谷的事情，晴芜应该已经和你们说了，我就不再多讲。”甄庄主的声音依然虚弱，目光疲惫却锐利，“方老贼利用人质牵制各方，现在繁虚宫气焰嚣张，我们却因为有所顾忌而不敢轻举妄动……他在不同的地方修建了高塔，反抗者很多都被他丢进高塔里，生死不明。我猜那些塔是他为了飞升而修筑。从断灵谷跑出来时，我还发现他的道变了，以前是剑道，现在却是杀道。顺利逃出断灵谷的人不多，除了我，便是归陵柳无弃，和温大夫。” 停下来喘了口气，甄庄主的目光看向司律，“可爱她爹、司山主、渡愁方丈、东海楚家的主母、胭云泽掌门……还有很多人都还在断灵谷中。九巍山目前群龙无首，情况应当不是很好。” 司律没有半点担忧之色，“九巍山不会倒。” 甄庄主相信窥天机的判断力，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关于那些塔，我似乎在司家的书库里看到过类似的古阵，叫天斗汇灵阵。”司律沉思道，“塔应当有七座，从极西边陲到东北连雪山脉，呈北斗七星式分布。凑齐道、佛、妖、鬼、魔五方修士，镇压在对应塔中，作为祭品抽取灵力，再以万人殉葬，其灵力和骸骨便可筑成通往上界的天阶。” 司律一边说一边捋思路，推断出了被方寰选中七个人。 他、温绒、行诃三个作为特殊天赋者必然在列，同时温绒还是妖修，行诃是佛修。 鬼修选的是应拥雪，魔修应该是阿尔娜。 还有两个，大概率是楚流汐和甄可爱。 难怪在混沌灵地里对他们穷追猛打。 第180章 美女楚流汐 思索过后，司律道：“我得回九巍山一趟。阿绒，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恢复猫形趴在司律臂弯里的温猫猫看看甄庄主的气色，思考片刻，点点头，“喵。” 一起去，但是他要先给甄庄主炼丹。 司律轻轻笑了笑，把猫放下来，看着他往药房跑去。 甄可爱道：“那我先留在家里照顾我娘。” 司律：“好。” 坐在床上的甄庄主看着闺女，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欣慰。 …… 与此同时，方寰已经抵达极西边陲的据点。 知道没能抓住阿尔娜，只抓到了赛恩时，方寰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亲自到据点里视察。 他抵达时，破破烂烂的据点已经收拾好了，一点混战过的痕迹都没有，负责管理据点的大弟子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地作陪。 方寰站在高塔前，划了个玄光镜查看高塔内的情况。 赛恩被困在第四层，依然保持着龙形，空旷黑暗的空间里，一条条由符文组成的锁链泛着血色光芒，缠绕在他身上，缓缓游动着。 “虽然不是那名魔女，”方寰淡淡道，“不过也能凑合，魂魄应当有联系。塔内魔息不够，多抓一点魔修扔进去。” “是。” 方寰挥袖打散玄关镜，垂眸沉思。 这座塔现在算完成，但另外六座还空着。 窥天机、破虚妄和甄颜下落不明，方寰卜算时发现他们的行踪已经被遮蔽，估计是窥天机的手笔，他猜测这三人说不定已经回到九巍山或飞绛山庄了。 勘因果曾经在无厄寺附近出现过，可惜没抓到人，不过他的踪迹不难搜寻，现在已经有一支专门搜捕勘因果的队伍，应该很快便能传来消息。 东海楚流汐曾出现在西南地区，可惜也没抓到人，但方寰手里有楚家主母一滴血，现在已经封进一枚玉佩里，让繁虚弟子带着去抓人。 还有那个鬼修应拥雪，和那不知好歹叛出繁虚的韩轶…… 掐指算了算，方寰转身化作一道流光，飞上天际，转瞬便消失无踪。 …… 东南。 这里本是胭云泽的地盘，但现在，许多繁虚弟子出现在这里。 因为自己掌门被困断灵谷当人质，胭云泽不得不听命于繁虚宫，对在自己地盘上颐指气使的繁虚弟子敢怒不敢言。 繁虚宫的手伸不到东海，只能封锁通往东海的路，东南沿海地区更是把守森严。 驻扎在胭云泽惜花城的繁虚领队弟子接到消息说有人要送协助追捕的东西过来，便让其他人继续盯着巡查，自己回繁虚据点。 在城门口，他恰好和胭云泽的两个女修迎面遇上，习惯性喊住她们：“站住。干什么去？” 粉衣女修垂着眸子，嗓音有点轻，仿佛在忍着屈辱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去渔村换班。” 胭云泽的女修基本都被繁虚打发到沿海渔村，一方面好在楚家打过来时挡一挡，另一方面继续搜捕楚流汐。 领队弟子打量了她一眼，确认对方确实是胭云泽女修，便没太在意，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另一个蓝衣女修，嗤笑了一声：“瘸子你们也收？妇人之仁，难怪成不了什么气候。” “你——”粉衣女修抬起头，瞪着领队弟子的双眼里满是怒意，仿佛恨不得咬死他。 蓝衣女修微微侧过一张精致貌美的脸，素白手指轻轻拉了拉粉衣女修的袖子，摇了摇头。 粉衣女修深呼吸了一下，恨恨地扭开头。 领队弟子也懒得和两个女人啰嗦，挤兑了两句后便立刻快步往城里走，赶回繁虚宫据点。 在他走后，粉衣女修脸上的怒容很快便消失了，低垂眉眼看着轮椅上的蓝衣女修，低声问道：“还撑得住吗？” 蓝衣女修——或者说是楚流汐，点了点头。 楚流汐有点倒霉，出混沌灵地时恰好落在繁虚宫在西南的据点附近，被撞了个正着，几乎整个据点倾巢而出，追杀了他九百多里地。 他好几次差点被剑灵一剑捅穿，憋着一口气艰难甩掉追兵，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潜进惜花城，没成想撞上了从渔村回来的胭云泽女修。 当时楚流汐以为自己死定了，但胭云泽女修愣了一下后，竟没有声张，反而悄悄给他扫清痕迹，把他带回胭云泽里。 楚流汐被她藏在房间里，休息了一晚上后，又被她打扮成女子，巧夺天工的化妆技术把他的脸画成另一张清冷易碎的美人模样，没有任何易容伪装的痕迹，但任谁都看不出来这其实是一个男人。 而楚流汐身形有点高，用术法幻化又容易被发现，粉衣女修便找来轮椅，让他坐着。 ——坐下来再驼一下背就显不出来有多高了。 就这样，楚流汐顺利从繁虚弟子的眼皮子底下往海边去了。 惜花城逐渐抛在身后，楚流汐低声道：“谢谢。还未请教你尊姓大名。” “不重要。”粉衣女修一边推着轮椅，一边目不斜视地轻声道，“只要你回到东海后，让人不要伤我们胭云泽的人，最好……最好再把繁虚打出去，帮我们救回掌门，就够了。” 楚流汐轻轻点头，乌黑发髻上的金步摇微微晃动着，“好。” 一路提心吊胆地到了渔村，粉衣女修趁周围没有繁虚弟子和灵鹰盯梢时，把轮椅推到海岸上， “快走。” 楚流汐迅速站起身，跳到海里，往水下一潜，很快便没了踪影。 粉衣女修望着大海，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白松鼠，放到轮椅上，手指戳了戳松鼠毛茸茸的屁股。 呼呼大睡的松鼠被她戳醒了，抬起头来望着她。 粉衣女修柔声哄道：“玉腰，变成人形。” 白松鼠是个妖修，听话地幻化成一个蓝衣少女，那张脸看上去和刚才的楚流汐有八分像，只不过没楚流汐那么漂亮。 粉衣女修摸了摸她的头，继续柔声道：“这段时间要麻烦你假装瘸子啦。” 松鼠少女什么也不问，满心信任地点着头，“好哦~” 粉衣女修继续推着轮椅，去接替其他同伴巡视的工作。 这时，之前她遇到的那个领队弟子带着人御空飞来，把她俩堵住。 那领队弟子手里托着一枚玉佩，玉佩上浮着一丝血线，此时正发着红光。 粉衣女修漠然问道：“有什么事吗？” 领队弟子狐疑地看着轮椅上的蓝衣少女，把玉佩凑近她，发现玉佩对她没有反应，红线指向的方向始终对着大海，才把目光转回粉衣女修身上，问道：“刚才有没有看到可疑之人？” 粉衣女修依然冷漠：“没有。” “是吗？”领队弟子眯起眼，盯着她许久，冷笑一声，“你最好没有说谎。” 说完，领队弟子便带着人往大海御空飞去。 粉衣女修一眼都没往他们那边看，摸了摸蓝衣少女的脑袋。 繁虚弟子追出海去，根据玉佩上血丝的指引，准确地追往楚流汐的逃亡路线，没多久便发现了楚流汐的身影。 “抓住他！”领队弟子大喝一声，同时掏出了一枚玉令，放出剑灵。 剑灵一现身，便直接对着楚流汐一剑劈去！ 第181章 好小子，有野心 凶戾剑气将海面都劈出一道深沟，两侧水花炸成水墙，楚流汐的身影暴露在剑气之下。 先前楚流汐一进水便直接换掉一身女装，倒不是嫌弃，而是不能暴露胭云泽女修帮过他，于是耽误了一点时间，被繁虚弟子追了上来。 但即使破开海浪的剑气已经逼近身后，他依然面色不改，整个人如同灵活的鱼，往海里一潜，一股暗流涌到他身后，把劈来的剑气一卷，借力抛到另一侧。 大海是楚流汐的天下。 这时，一只虎鲸从深海游来。 它朝楚流汐游去，将楚流汐接到背上，同时尾巴一甩，拍出滔天巨浪，劈头盖脸地拍在追杀过来的繁虚弟子身上，当场把几个实力低的拍吐血。 虎鲸没有恋战，掀起一阵海浪后便灵活地转身往远海游去，领队的繁虚弟子刚要带着剑灵继续追杀，几条深青色的、长着密密麻麻吸盘的巨大触手突然从海里甩出来，抽向他们！ 剑灵一剑劈向触手，剑光飞去，哧的一声几乎将触手直接砍断，蓝色的血飚了出来。 触手似乎并不觉得疼，另外两条触手捅穿了几个繁虚弟子的胸口，眨眼间便将几人的血一口气吸干。 耀武扬威般把干尸扔回去，触手回到海里，海面下影影绰绰的巨大黑影逐渐消失。 领队弟子不得不停了下来，看着海平线上坐在虎鲸背上的身影，脸色难看得吓人。 楚流汐已经进入黑曜海范围了，从黑曜海开始便是楚家的领域。 他们彻底抓不住楚流汐了。 不多时，虎鲸的影子也消失在海平线上。 感觉到剑灵的恐怖气息已经从身后消失，趴在虎鲸背上的楚流汐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心神一松，身上的伤也立刻发作起来，他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脑袋往虎鲸脊背一靠，散乱的长发糊了大半张脸，沾了鲜血，整个人都陷入半昏迷状态。 虎鲸发出一声空灵的叫声，有些担忧的样子，速度略微放慢，游动得更加平稳。 一个时辰后，楚家的人接回了他们奄奄一息的少主。 …… 九巍山。 自从山主司淮被囚断灵谷，司家上下便戒严封锁了，无论外头繁虚宫如何嚣张跋扈，九巍山都没有多少动静。 临近中午，司母打发掉第不知道几次上门试探的旁支，疲惫地坐在正堂里，一只手撑着额头，久久没有说话。 那些吵吵闹闹、毫无眼色的家伙都离开了，正堂恢复空旷安静，她却依然觉得憋闷，耳畔仿佛还有嗡嗡的鸣声。 侍女在旁边轻声道：“夫人，要不去院子里透透气吧？” 司母没有心情散步，但坐在这里更难受，便叹着气站起身来，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走往后宅，准备回房休息。 虽然司淮被困，九巍山人心浮动，但并没有乱起来。 司律有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亲卫，称为紫极十二卫，他入混沌灵地前便让十二卫守好九巍山。 在两个主心骨都出事的情况下，十二卫硬是靠着惊人的修为和手段镇住了九巍山，还把前来试探的繁虚宫打了回去。 目前九巍山的处境比无厄寺还好一些，不过作为主母的司母还是压力很大。 前脚司母走到后院，后脚小少爷司循便跑出来找她了。 “娘，娘！” 一行人停下来，司母看着小儿子，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问道：“你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腿不疼了？” 司循跑过来，抱着司母的胳膊，挥挥手把侍女都赶远点，单独和母亲小声说话，“娘，繁虚宫要抓的，其实是司……是大哥，是吗？” 司母点了一下头。 “如果……如果大哥回来了，您准备怎么做？”司循小心翼翼地问道，“把九巍山交给他掌控，还是……把他交给繁虚宫，换我爹自由？” 司母沉默下来，双眼望着小儿子，目光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她不说话，司循反而有点急了，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继续道：“娘，九巍山的山主是我爹，就算大哥没了，只要我爹还在，就没有关系，而且以后还会有我……所以，若是大哥回来了，就用他把我爹换回来吧。” 司母依然沉默。 “我知道他的天赋对司家来说很重要，不过……他的天赋不能转移吗？”司循的声音又小了一点，“我和他是亲兄弟，他的天赋……为什么不能转移到我身上呢？让我成为新的窥天机，再把他送到繁虚宫换回我爹，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司母轻声问道：“谁和你说天赋可以转移的？” “在书上看到的。”司循说得有些含糊，又晃了晃司母的胳膊，继续道：“娘，他向来对我不好，还把我腿给打断了，若是让他成为下一任山主，我的日子指不定多难过呢。您最疼我了，就帮帮我吧，娘……” 司母抬起手，轻抚着司循的脸，目光温柔，“循儿啊……娘果然没教好你。” 司循一愣。 “且不论你是从何得知天赋可以易主，你就这么确定，天赋一定能成功转移到你身上吗？”司母轻声细语，眼里仿佛带着化不开的忧虑，“退一万步说，天赋真的成功转移到你身上，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掌控这个天赋吗？” 司循小声道：“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司母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疲惫之色越加浓重，“循儿，你要记住，有司家，才能有你，司家若是没了，你什么也不是。不要试图做愚蠢的事情，你成不了窥天机，九巍山你也撑不起来。” 司循有点恼羞成怒：“娘！” “回去吧，娘很累，也要回去歇着了。” 司循不甘心，死死抱着司母的胳膊不放，还想继续缠着她，正要说什么，却看到司母神情一怔，像是看到了什么。 他转头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看到树影下一身紫衣的高挑身影，整个人都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已经痊愈的腿都隐隐作痛起来。 “想要取代我，成为新的窥天机？司循，好大的野心啊。” 第182章 应拥雪被抓 树下的紫衣青年没有半点怒意，嗓音一如既往的斯文平静，走来的姿态闲适自如，如同碧空之上不可触及的流云。 司循却下意识往母亲身后缩了缩，露出畏惧之色。 从小到大，司循从来没掩饰过自己对司律的敌意，司律却没对他发过火，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曾。 他都直接打的。 这次也不例外。 司律抱着猫从树影里走来，抬起手随意一弹指，司母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一道流光便打入司循额头。 司循顿时往后一仰，神情呆滞，双眼失去焦距，身体晃了一下便扑通倒地。 “循儿！” 司循僵硬地倒在地上，像是痛苦来得太突然，让他死机了，僵了片刻才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抱着头喘息哀嚎，冷汗迅速浸湿衣领。 司母焦急地扑到司循身上喊着他的名字，又扭头瞪向司律，语气带着点怒意，“司聿之！他可是你亲弟弟！” “他若不是我亲弟弟，您以为他能全头全尾地活到现在？”司律轻笑，在青石庭径上站定，垂眸俯视着痛得浑身发抖的司循，即使隔着天净纱，旁人也看得出他眼底的冷漠，“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了，你还想取代我当窥天机啊？” “司聿之！” “您放心，死不了，只是让他感受一下当窥天机的十分之一代价罢了。”司律温声说道，“他想要我的命，难道我连罚他都不能罚吗？” 司母一时语塞。 “现在九巍山大敌当前，您最好看紧他，别让他给我添乱。”司律说完，便抱着猫径自走了。 司循还在地上痛苦地嚎着，司母深吸了一口气，颓然闭上眼。 司律看似闲庭信步，实际走得很快，没多久便穿过花园和紫竹林，回到他的院子里。 如今已经是冬天，凤凰树都凋落成秃树，但山茶花开得正好，院子里积雪与红山茶相映，勾画出清冷又灼烈的意境来。 司律衣带飘摇地走过平桥，往里头的紫极楼走去，低头看见怀里猫咪一脸严肃沉思的模样，轻笑着吹了一下猫脑壳，“在想什么呢？” “唔……”温绒毛茸茸的小猫脸仿佛在皱眉，“方寰困住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用他们填塔献祭呢？明明他们的修为比我们这些年轻人更深厚，不是吗？” “最强未必是最合适的，”司律在一楼的厅子里坐下来，随手拿出小零食喂给猫猫，“除了修为之外，还需要考虑其他因素，比如生辰八字，比如命格。我们三个有特殊天赋的人，倒是必定被选中。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人间镜的设计，让祭品必须是我们。” 猫猫一边吃着大虾仁，一边点点头。 “我回到九巍山的消息捂不住，方寰很快就会得知，然后用我父亲的命来威胁我，若是威胁不成，估计就要来硬的了。”司律摸着猫，声音轻了一些，“我得想想，该怎么破局……” 温绒也跟着一起想，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扭头爬起来，站在司律腿上，两只爪爪搭着他的肩膀，小声喵喵。 司律听着，唇角勾了起来。 …… 遥远的某座山里，方寰亲自出马，精准地从乱葬岗里找到了借着鬼气藏身的应拥雪。 乱葬岗里阴风咆哮，厉鬼哭嚎，幽绿鬼火和鹅毛大雪在重重鬼影中飞舞，应拥雪的身影和鬼影混在一起，几乎难以辨认。 然而方寰的修为实在太高，只轻描淡写地挥出一剑，便将面前的坟墓尽数荡平，成百上千的鬼影顷刻间在剑气下灰飞烟灭！ 连漫天风雪都因这一剑凝滞下来！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手段都毫无用处。 韩轶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停滞的雪花中，带着玉石俱焚的狠意，一剑刺向方寰。 方寰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双指并拢。 剑光戛然而止，韩轶的剑被随意截住，方寰手腕一动，将指间夹住的剑压弯，再一放一弹，柔韧的剑身当即往回弹，韩轶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剑，眼睁睁看着剑刃往自己脖子上划！ 韩轶立即往后一仰，回弹的剑从他鼻尖上划过，不等他回身控制住剑，一道浑厚沉重的灵气便狠狠将他拍出十多尺远！ 砰—— 韩轶的身躯像被扔出去的瓶子，在雪地上翻滚着，拖曳长长一道痕，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住，喷出一口血将积雪染红。 “为了一个女人叛出繁虚，韩轶，你真让我失望。”方寰淡淡说道，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试图缠在他身上的阴气瞬间被震散。 倒在树下的韩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眼前发黑，耳边嗡鸣，意识都是模糊的，只有右手还紧紧握着剑。 方寰又划了一剑，剑气劈进浓郁的鬼雾里，藏身在鬼雾中准备去捞韩轶的应拥雪连躲都来不及躲，便被剑气掀飞，砸进雪中。 “拥……拥雪！” 韩轶挣扎着爬起来，刚往前跑出一步，又被方寰一巴掌拍飞，连手中的剑都掉在一旁。 这两巴掌下来，韩轶浑身剧痛，仿佛一身骨头都被打断，突然间听到一声痛呼，心脏陡然一揪，涣散的瞳孔都缩了起来。 应拥雪被一条细细的玄铁链穿透了琵琶骨，伤口涌出的血眨眼间便浸透她的衣裙。 “拥雪！拥雪！” 韩轶目眦欲裂，一边吐血一边挣扎着朝应拥雪爬去。 掉落在韩轶旁边的剑飞了起来，被方寰强行握住，不停地颤动嗡鸣着，仿佛要从他手中挣脱。 方寰冷哼了一声，漫不经心一扔，剑在虚空中呼啸飞旋，下一秒便哧地刺穿韩轶的手掌，将他的手钉在地上。 韩轶闷哼一声，用另一只手抓住剑刃，把剑往外拔。 应拥雪被那条穿透她琵琶骨的玄铁链从地上拽起来，拎在半空中，玄铁链另一端落到方寰手里。 方寰牵着玄铁链正要离开时，听到身后有声音，头也不回地挥出一掌，凌厉罡风将韩轶第三次拍飞。 砰！ 韩轶脊背撞在树干上，身体刚往下滑落些许，一把剑便飞过来，直接穿透他的胸口，把他钉在树干上。 被玄铁链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应拥雪望着他，眼泪汹涌流淌，惨白的唇颤抖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废物。”方寰淡淡说道，一扯玄铁链，带着应拥雪消失在风雪中。 几乎被夷为平地的乱葬岗里，只剩韩轶一人，被悬空钉在树干上的身躯逐渐覆上一层雪。 没过多久，两道人影从远方急匆匆赶来，看到这惨烈的画面，和残留在地上让人心惊胆战的剑痕，忍不住异口同声地说了声“卧槽”。 “来晚了，应拥雪好像已经没了。”素来能说会道的秦弦此时也有点词穷，“韩轶还活着吗？” “应该都活着，考场总人数没下降。”旁边的林翎说着，飞快跑到韩轶跟前，“搭把手，先把他弄下来。” 两人顶着残留剑痕带来的压力，把昏迷不醒的韩轶从树上救下来，林翎一口气给他塞了大半瓶续命药丸，秦弦将他背起来，迅速离开乱葬岗。 乱葬岗恢复死寂，地上的血迹也逐渐被雪覆盖。 第183章 你能保我不死吗? 考场外。 看完乱葬岗上触目惊心的画面，观众们都觉得自己的锁骨和手掌隐隐作痛起来。 诸葛娴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虽然知道在人间镜中不会真正死亡，所有伤害也会在出考场时被抚平，但是……这好像太过惨烈了。别的考场似乎没有考生触发天斗汇灵阵的剧情，只有六号考场的难度格外大，主考官大人，考场的难度现在会根据考生的水平来动态调整吗？” 童镜点头，“对，完全一样的难度对司律他们而言太炸鱼了，所以以后六号考场的难度会根据他们的水平调整。” 前五个考场结束后，人间镜也恢复了大半，很多能力都回来了，如今对每个碎片世界的掌控力更强，原本做不到的难度调整，现在也能做到了。 其他考场的考生只需要在混沌灵地里争夺资源、努力存活，只有六号考场要面对方寰这个硬茬。 当然，初始难度不等于最终难度，剧情走向不是人间镜能控制的，考场最后有多难，全看考生们有多浪。 “天斗汇灵阵一旦落成，便很难破坏，而如今能和方寰抗衡的人，都被困断灵谷。”诸葛娴看着分屏上各个热门考生的动向，语气唏嘘，“他们该怎么破局呢？” —— 考场内。 秦弦和林翎一个是归陵的普通弟子，一个是普通散修，原本并没有卷入繁虚宫这场声势浩大的局中，但林翎找秦弦帮他做了几个炸弹，试着去炸了一下那座奇怪的塔，结果塔没炸成，他俩被发现了，虽然开溜成功但也成为繁虚宫的通缉犯。 好在繁虚宫对这俩通缉犯也没有很上心，秦弦和林翎没有像司律他们一样被重点追杀，随便躲躲都很安全。 他俩躲在荒芜林子里琢磨接下来怎么做时，忽然察觉到远方有恐怖的剑气波动，便小心地凑上去打探情况。 结果一到那儿，剑气早已消失，只剩下惨烈的现场和濒死的韩轶。 于是秦弦和林翎把韩轶带走，躲回废弃的猎户木屋里。 林翎斥巨资从温绒那买的续命药和伤药一大半都花在韩轶身上了，一边把药液往韩轶的伤口上撒，一边小声自言自语：“一、二、三、四……六千六，这个一万三。草，出去后得把账单发给他。这伤口怎么还不愈合？要缝一下吗？” 秦弦道：“我能现场搓根针，但是我们好像没有缝合线。” 两个非医疗专业的考生感觉有点头大。 好在韩轶的命出人意料的硬，受了方寰三掌，又被一剑穿胸，居然还留有一口气，那一丝生机在林翎粗暴灌药后挣扎着缓慢恢复。 林翎他们也没有绷带，只能把闲置的斗篷给撕成长条，凑合给韩轶包扎一下。 一番忙碌之后，勉强把韩轶安置好，两人听着他比刚才平稳些许的呼吸声，齐齐松了口气。 在角落里的小木凳上坐下来，秦弦叹道：“没奶妈可真麻烦，我们两个dps怎么奶得住这一身debuff的脆皮剑修啊。” 林翎有点想去找温绒——不是为了蹭分，是社恐潜意识里对熟悉的人有依赖，纵使知道温绒的处境比自己难，也还是想去找他。 “温绒他们应该在九巍山了，”社恐叹气，“九巍山离这边太远了，韩轶又不方便长途跋涉……” “那我先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医修同学，”秦弦道，“有的话就请一个过来给韩轶治治，好歹让他能走两步。” “哦。” 秦弦换了一身不太起眼的装束，离开猎户小屋，踩着雪往附近的镇子走去。 他走后不久，原本已经停下来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飘下来。 隆冬的烈风朔雪从北境刮来，仿佛要把人的骨和血肉都刮干净。 行走在风雪里的人影寥落，四处搜捕的繁虚弟子让整个中原都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一道瘦削的身影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提着鱼竿和鱼篓，穿过风雪走进了九巍山地界，一步一步踏着雪，走到了九巍山山脚下，站在结界之外。 呼啸的寒风卷着雪从他身边掠过，他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道：“烦请告诉司律，无厄寺行诃来访。” 哗啦—— 鸟雀振翅声响起，枯枝上的积雪被抖落，却不见飞鸟身影。 不多时，一道墨紫色身影轻飘飘地落在行诃面前，抱拳一礼：“大师久等，请。” 行诃点点头，举步走进结界里，跟着紫极卫上山。 紫极楼里，司律和猫一起坐在水榭里，周围放着一堆堆从书库里找出来的阵法相关古籍。 司律刚派紫极卫去归陵请蓝家家主，顺便帮温绒给身在归陵的温大夫传个平安信。 先前温绒提醒他，既然断灵谷里困住各个掌门人的阵法难以破坏，那不如趁方寰不在断灵谷时，在断灵谷外再加一个阵法，让方寰进不去。 这样一来，虽然没能把人救出来，但至少方寰也没法儿撕票。 不过能布下阻拦方寰的阵法的人，目前估计只有归陵蓝家的家主。 蓝家是归陵第二世家，奉行中庸之道，习惯韬光养晦，比无厄寺的佛修还佛系，归陵的大事小事基本都由柳家做主，蓝家没什么存在感。 所以这次方寰骗人出来绑架时，被他遗忘的蓝家逃过一劫，并在归陵群龙无首的时候站出来稳定局面，直到柳无弃从断灵谷逃回来。 和蓝家名声呈反比的是蓝家人的阵术水平，蓝家家主堪称当前第一阵术师，方寰的阵术水平都远不如他。 司律被温绒提醒之后，便打算去请蓝家家主帮忙，也顺便问一下关于天斗汇灵阵的破阵之法。 没想到人还没请到，行诃先找上门了。 司律坐在茶几后的软垫上，扶着袖子夹起紫玉茶杯，在清洗缸的沸水里烫一轮，控控水后便放到桌面上，倒上一杯热茶。 他放下茶壶时，行诃恰好走进了水榭。 看到行诃，一人一猫都愣了一下。 并非惊讶于行诃的渔夫打扮，而是他此时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和仿佛蒙上一层灰翳的左眼。 明明他们离开混沌灵地才两天。 原本端坐着的猫甚至立了起来，蔚蓝双眼睁得圆溜溜，错愕地喵了一声。 “阿弥陀佛，放心，我没事。”行诃脱下蓑衣和斗笠，对旁边接过蓑笠的紫极卫道了声谢，走进水榭里坐下来。 猫猫观察了一下行诃的步态和精神状态，发现并没有异常，虽然脸色苍白憔悴、过于清瘦，但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坐了回去。 行诃坐下来后，端起热茶暖暖手，没有多废话，直接看向温绒，说出自己的目的：“温绒，你能保我不死吗？” “喵？” 第184章 破局之法 温绒以为行诃是中了毒或者必死诅咒什么的，嗖地越过茶几，落到他身边，抬起爪爪搭在他的膝盖上，探查情况。 司律道：“九巍山目前很安全，你的时间还很宽裕，细说。” 行诃摸了摸猫，绒软温暖的触感让他绷紧的神经也略微放松了些，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天斗汇灵阵已成，怕是无法由外攻破，凭我们的实力，就算联手也不见得能杀方寰。我来这里之前，遇到了蓝樱，和她一起研究过天斗汇灵阵。” 从无厄寺山门下逃离后，行诃还没跑多远便遇到了蓝樱，在她的帮助下躲起来养伤，恢复了些许后便用了点方法，把追杀他的繁虚弟子误导到连雪山脉去。 然后他和蓝樱便趁着这个空档，跑到附近的一座塔周围观察研究。 “我们看到繁虚宫抓了很多修士，投到塔中，抽取并储存他们的灵气。方寰想用天斗汇灵阵修筑天阶，必然要凝聚足够灵气，我们猜测，那些修士是天阶的砖面，而我们七个，则是天阶的支柱。” 有支柱，有砖面，才能搭起通往上界的天阶。 “我用一只眼睛为代价，看到了高塔里千千万万的血债因果。方寰为了稳妥飞升，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本该系在他身上的因果线斩断。所以我想进入高塔，从内部把所有因果线都收拢，并重新系于方寰身上。” 司律了然：“再加上天斗汇灵阵属于偷渡，两方叠加，他飞升时的天雷，便会格外重。” 飞升时的天雷不仅是考核、淬体，也是恶业清算。 行诃微微点头，“我敢确定，只要因果重连，他就会陨落于天雷之下。” 这是他付出一只眼睛换来的破局之法。 “接下来我必然会进入高塔，但在高塔中收拢因果线不太容易，我随时会因反噬而死，”行诃平静道，“所以我想问问温绒，能不能保我一条命，让我能顶住反噬，把因果线重新挂回给方寰。” “我……是能给你留住一口气啦。”猫猫皱起眉头，“但你怎么能保证，你进入高塔后，能用因果线让方寰被天雷清算呢？万一……我是说万一，直到你被高塔消磨殆尽，天阶却迟迟没有开启，而你重连的因果线再次被方寰斩断，那怎么办？” “所以，我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便是想让你们配合我，在适当的时候进入高塔，启动阵法，开启天阶。” 猫猫眨眨眼，扭头看向司律。 司律正在沉思。 他对自己入塔其实没太大意见，但他不希望温绒也入塔。 偏偏温绒是特殊天赋者之一，也是天阶最重要的支柱之一。 猫猫跑到司律身边，两只爪爪搭在他膝盖上，仰头喵了一声。 “我知道你愿意配合，我自己也是愿意的。”司律抱起猫，摸着他柔软蓬松的毛毛，“但是我不希望你受到半点伤害。” 猫猫抱着他的脖子，甩甩尾巴，又喵了一声。 没关系啊，反正是考试，又不会真的死掉。 “不会真的死，但痛却是真实的。”司律的声音放轻了些许，“让我再想想……” 行诃也没有催他，低头喝了一口茶，安静地坐着。 水榭外吹过寒风，薄薄的纱帘微微飘动，却没让一丝寒气吹进水榭里，被风卷着飘荡的细雪也在门前戛然而止。 水榭里温暖且安静，充斥着淡淡的茶香。 过了好一会儿，司律才道：“那就按行诃的计划来吧。” 行诃有些放空的眼神落到司律身上。 “一会儿阿绒帮你存住一口气，保你不死，你放手去做便是。我带紫极卫去断灵谷，分散方寰的注意力。”司律缓声说着，“我稍后会接可爱到九巍山。楚流汐似乎已经回到了东海，一会儿我联系他，让他也配合一下。但阿尔娜和应拥雪……” “阿尔娜在极西魔域，赛恩代替她被打入高塔，应拥雪也已经在塔里了。”行诃道，“七座塔已经亮起了两座。” 行诃顶着反噬勘破因果时，寻思着这一只眼睛不能浪费，于是多卜算了两下，发现阿尔娜和赛恩、应拥雪和韩轶都已经被繁虚抓了。 “阿尔娜去了魔域？”司律摸出龟甲，卜了一卦，“两日后她会回来……看样子她是准备带着极西的魔族和魔修来打繁虚宫了。” 行诃点头，“我准备两日后入塔。” 有阿尔娜和司律他们分散方寰的注意力，行诃在塔内的小手脚就不会被他发现。 猫猫从司律怀里跳出来，幻化人形，“那我现在帮你封命，整个过程要持续半个小时左右。那一口气要封在你喉咙里，所以我施完针后你不能再说一个字。” 行诃点头。 水榭旁边就有躺椅，温绒让行诃去躺下来，给他喂了一颗药后，便用灵力凝出冰针，整根扎进他的筋脉里。 猫医生忙碌时，司律便走到另一边的书桌上，写了两封信，让紫极卫尽快送出，一封送到东海楚家，一封送到归陵蓝家。 紫极十二卫里，有一个是妖修，本体是隼，飞行速度极快，九巍山和东海虽然相隔很远，但最迟明早就能送到。 而归陵离九巍山还算近，联系起来也更方便些。 为了不打扰温绒，司律写完信让紫极卫去送后，便坐在水榭边，斜靠在美人靠上，一只手支着下巴，望向飘着鲜红山茶花瓣的水面安静思索。 他想，即使要入塔，他的猫也得最后一刻才入。 能少受点痛楚是一点。 侧头望向水榭里温绒的背影，司律眼底的眸光被天净纱拢住，看不真切。 东海。 奄奄一息的楚流汐回到家后，直接昏了过去。 好在楚家养了不少医修，一番兵荒马乱的治疗后，楚流汐伤势稳定下来。 夜晚，昏睡了一整个白天的楚流汐醒了过来，还有些失血过多的晕眩，屋里光线又比较昏暗，他只看得见床边有人坐着，但看不真切。 “娘？” “你娘被抓了。” 第185章 考生请准备 楚流汐诈尸一般噌地坐起来。 他伤势稳定但到底没痊愈，坐起来的瞬间胸口一疼，眼前一黑，意识都短暂地丧失了几秒，再次恢复视力时，他爹正双手抓着他的肩膀，让他能坐稳在床上。 楚流汐虚弱地喘息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爹，才发现一直以来都很臭美很注重形象的父亲，此时胡子拉碴，脸色灰败，衣服也皱巴巴。 父子俩一个比一个狼狈。 “你们进混沌灵地后，方寰那孙子把不少人骗到断灵谷，给我们下了毒，囚禁起来。我跑出来了，但你娘没能出来。”楚厉一边说着，一边把枕头塞到楚流汐身后，让他靠着，“他绑架了太多人，现在繁虚宫几乎一手遮天。” 楚流汐捂着一呼吸就抽痛的胸口，低声道：“我跑回东海的路上发现了几座塔，估计是方寰布下的阵……” “天斗汇灵阵，他想利用这个阵法修筑天阶从而飞升。儿子，你是他选中的填塔基石。” 楚流汐并不意外，“除了我，九巍山司律和无厄寺行诃应该也是基石之一吧？” 楚厉点头，“对，司山主如今也被困断灵谷，此外还有无厄寺渡愁老和尚，飞绛山庄的庄主相公，胭云泽掌门。归陵柳无弃原本也在，但他和我一样，逃出来了。” “您的毒解了吗？” “没有，只暂时压制。除了无疾谷的温大夫，怕是其他医修都解不了这毒。” 楚流汐看着父亲青紫的唇色，闭了闭眼，无声地骂了句草。 楚厉面无表情：“以后不要说脏话，要是被你娘看到了，我俩都要挨打。” “……”楚流汐又喘了一会儿，“您要去断灵谷救我娘？” “废话。” 楚流汐想说您这是打算送死，但这句讨打的话还没说出口，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老爷，少爷，九巍山来信。” “送进来。” 门口的亲卫应了一声，走进来把信送到楚厉手里。 楚厉接过信看了一眼，便知道不是给自己的，随手递给了儿子。 楚流汐没动，“我没力气。” 楚厉面无表情地给他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再递给他，顺手调亮了床头的灵珠琉璃灯。 楚流汐一目十行地浏览一遍，愣了一下，又仔细看第二遍。 好半晌，他放下信纸，“爹，我要带人去毁天斗汇灵阵。” 楚厉没去看那张信纸，看着儿子披头散发、说一句话喘三口气儿的模样，冷冷道：“天斗汇灵阵一旦成型便无法毁灭，而且你娘可没法儿再生第二个。” “我不会死，”楚流汐抬起头看着父亲，精致得雌雄莫辨的脸在琉璃灯下透着七分孱弱，和十二分锐利，“司律他们有破局之法，我必须去。我要让方寰死，我要……接回我娘……” 楚厉静静看着他。 楚流汐长得更像母亲，那张脸仿佛是挑着他们所有的优点长的，天赋好，心性好，虽然脾气臭了点，说话也欠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很优秀。 无论是当少主还是当儿子，他都非常优秀。 “爹，这次我非去不可，司律和飞绛山庄的甄……甄颜也会去，我们有把握……” 冷不丁被父亲搂进怀里，楚流汐的话戛然而止，脸上显出几分别扭来。 他都这么大人了，还抱什么嘛…… “我……我……”卡了一会儿，楚流汐才把舌头捋顺，拍了拍父亲的后背，“我们有把握活下来，并且送方寰上路。” 楚厉其实也知道。在听到是九巍山司聿之送来的信时，他便知道儿子即使要赴险，最后也会活着回来。 但性命有保障，不代表过程不痛苦。 这是他娇生惯养、举东海之力精心养大的孩子啊，他怎么舍得？ “这场劫难，本不该你们这群孩子承担的。”楚厉轻轻摸着儿子的脑袋，语气有些沉重，“可惜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时大意，棋差一着。” “你们棋差一着，那就让我们年轻人扳回一城。”楚流汐还是对父亲突如其来的温柔很不习惯，“两天后我就带人出发，爹，你在家按时吃药，等我和娘回来就行。” 楚厉觉得楚流汐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晦气，总让他有一种儿子和老婆都回不来的错觉。 但最后他也没多说什么，看着楚流汐喝了药睡下后，便去给儿子准备人手。 楚家开始调动人手时，九巍山依然安静，似乎接下来都准备死守。 夜幕低垂，风越加刺骨。 司律独自在水榭里，坐在书案后，身后是放满书册和竹简的大书架，暖色的灯光充斥整个水榭，照着他披散的长发，和迤逦铺地的长袖宽袍。 温绒不在他身边。 在白天温绒给行诃施完针、送行诃离开九巍山后，蓝家家主带着闺女蓝樱应邀而来。 一番商量之后，蓝家主同意帮司律在断灵谷前布阵，而蓝樱则带温绒去另一座塔附近等待时机。 司律已经做好了计划，他、甄可爱、楚流汐各自去攻击一座塔，做出要毁阵的假象，引走方寰和繁虚宫的注意力，待行诃入塔重连因果线后，他们便立即入塔，温绒则在他们都入塔之后再进去。 司律无法护着猫猫让他独善其身，只能尽量缩短他受苦的时间。 玉签散落在书案面上，司律的指尖轻轻按住其中一支，慢慢摩挲着上头的签文。 一声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司律抬起头，看向走进水榭的美丽妇人，丝毫不意外她出现在这儿。 “母亲。” 司母走进水榭后便停下来没再继续往前，看着司律，神情有些复杂。 司律知道她是为何而来，他去攻打繁虚宫不带司家弟子，但会带走紫极十二卫。 只听命于他的紫极十二卫，偏偏是九巍山最锋利的刀，他把人带走，司母怎么可能不着急？ 见母亲久久不说话，司律心里一叹，率先开口：“我已经请蓝前辈加强了九巍山的防御结界，便是方寰亲自过来也无法破除，九巍山绝不会有危险，您大可放心。十二卫我要带走，没得商量。” 司母仍是沉默，在司律面前，她总是这般沉默。 从小到大，母子俩都是如此陌生疏离。 好半晌，她才轻声道：“救你爹回来。” “我知道。” 母子之间再无话可说，司母离开水榭，在侍女们的簇拥下消失在紫竹林的拐角。 司律随手拢了拢桌面散落的玉签，又习惯性地抬手往腿上一摸，摸了个空。 猫不在。 手悬在空中静止了片刻，手指缓缓收入掌心，司律叹着气，站起身来离开水榭，回卧室休养生息。 第186章 考生准备中 风雪夜。 离开九巍山的行诃恢复了渔夫打扮，坐着竹筏顺着江流逐流而下，夜色渐深、风雪渐重时，才上岸找地方休息。 他独自坐在山洞里，燃起火堆，双眼映着灼灼火光，眼底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悲悯。 只是被蒙上灰翳的左眼让他有一种平静理智的疯感。 外头的夜空里，繁虚灵鹰还在空中盘旋巡视，但即便是从这处山洞上空掠过，也依然没往这边看一眼。 行诃身上遮掩行踪的道具还没失效，六号考场第一苟王亲手制作，效果毋庸置疑。 篝火发出细微的哔剥声，细小的火花迸溅，又消散在虚空里。 行诃静静拨动菩提子手串，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阿尔娜和司律他们都是两天后才行动，但行诃觉得，自己必须早于这个时间点。 太过容易捕获猎物，总会让猎人心生疑窦，行诃打算早点暴露自己的行踪，但不能直接让繁虚宫抓住自己，至少要拉扯几个回合，把方寰引来亲自动手才行。 想要卡好时间绝对不易，行诃倒是没多少犹豫和担忧。 他离开九巍山前，温绒给了他很多丹药，他有信心撑过这一关。 吃了一颗回灵丹，行诃闭目调息，即使一身短褐粗衣，也难掩庄严圣洁的禅意。 后半夜，万籁俱寂时，行诃睁开眼，把蓝樱给他的玉佩取出来，关了设在玉佩中的阵法。 时刻笼罩在他身上的阵法消失的瞬间，盘旋在附近天空的灵鹰齐刷刷转动眼睛，往这边看来。 鹰啸声划破雪夜的寂静，附近据点的繁虚弟子立即行动起来。 一阵烈风携着雪粒吹进山洞里，叠得整整齐齐的柴堆被吹得哗啦一声散落一地，火焰几乎熄灭，山洞也暗了下来。 昏暗中，行诃拾起一根仍在燃烧的木柴，走出山洞，看着远方夜幕里迅速逼近的重重人影，将手中木柴轻轻一甩，金光梵文覆盖木柴，瞬间燃木成刀。 夜幕中的人影变得清晰的刹那，行诃挥起金光与火焰交织的燃木刀，一刀劈出！ 当—— 浑厚的钟声响彻山林，惊起的乌鸦群扑棱棱飞上天空，冲在最前方的繁虚弟子被钟声震得两眼一黑，扑通扑通摔了一地，后边的人也跟着绊倒。 趁着一大群人乱成一团，行诃闪身撞入人群中，燃木刀连劈带砍，只一个照面，便从包围圈里撕开一道口，冲向山林深处。 “一群废物！”带队的大弟子怒道，取出玉令捏碎召出剑灵。 两个剑灵齐齐挥出一剑，剑光出现的瞬间，风雪都凝固一瞬，剑光所过之处，树木皆被斩断，直接暴力清出一条笔直的路。 路的那端便是行诃逃亡的方向。 从地上爬起来的一名繁虚弟子有些错愕，下意识道：“不是说那和尚的踪迹在连雪山脉吗？余师兄都带着好多师兄弟去搜连雪山脉了，人怎么出现在这儿？” “废话，肯定是他用了手段误导余师兄！赶紧抓住他！必得宫主重赏！” 一群繁虚弟子带着剑灵，指挥灵鹰盯紧目标，浩浩荡荡地追杀过去。 行诃冷静地一边逃跑一边抓住机会反手攻击，手中燃木刀虽无锋芒，却一次次挡下剑灵的剑气，还能顶着剑灵的压力，一刀一刀削减追兵的人数。 被燃木刀劈中的人没有丧命，却仿佛被火焰焚烧，一身灵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别说继续追杀，差点爬都爬不起来，一个个都哀嚎着往雪里滚，试图用积雪缓解自己被烧灼的剧痛。 燃木刀法是渡忧大师的自创武学，也是行诃学过的所有武学里威力最强的一门。 这刀法不仅杀伤力大，消耗也很大，一不留神自己的筋脉都会被烧灼龟裂，行诃目前都没能完全掌握，平时极少使用。 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在温绒给他的丹药够多，行诃一边吃药丸，一边挥刀，居然撑了许久都没见疲态，在两个剑灵的追杀中也没落下风。 声势浩大的奔逃与追杀持续了一整夜，天幕的漆黑逐渐褪色，露出鱼肚白，原本乌泱泱一群的繁虚弟子越来越少，从几十人变成十几人，最后只剩零星两三个。 剑灵也被毁了一个，剩下一个也浑身裂痕，被小小的火焰焚烧着。 行诃的状态也不怎么好，一身剑伤，血迹斑驳，唇角、耳朵、鼻孔都流着血，皮肤浮现出毛细血管一般的红色细小脉络，显然长时间使用燃木刀法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但他依然冷静，连逃跑的路线都是他有意识设定的，从山林一路往北，跑到江边，一刀劈开冰面，然后纵身跳入冰洞中，同时再次开启玉佩上的隐匿阵法，让气息完全消失。 追上来的剑灵和领队弟子两三剑把一段冰封的江面给劈开，厚厚的冰层碎裂成块，漂浮在水面上，但行诃的身影已经完全找不到。 而仅剩的剑灵也终于被火焰烧得支离破碎，砰的一声，化作灵光碎片，消散在虚空中。 领队弟子恼怒地召来了灵鹰，召集更多繁虚弟子，沿着江继续搜捕。 …… 归陵地界边缘，和繁虚宫交界的一座城池里，一座偏僻清净的大院子里，浓郁的药香被结界吸收，一丝都没有传到外头。 温绒离开九巍山后，本应该跟着蓝樱去归陵的。 但思及温大夫现在也在归陵，温绒不想让师父知道自己要入塔涉险，便没过去，而是直接到他准备入的那座塔附近，躲在蓝家名下的一处院子里，借着蓝樱的阵法藏好，来了一手灯下黑。 按照计划，温绒要在司律给他发信号时才入塔，不过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掏出丹炉，一刻不停地炼丹。 他原先存着的丹药分给了司律、甄可爱和行诃，一颗都不剩了，现在他得重新炼，还得分出一部分给楚流汐。 为了减少自身的消耗，温绒索性恢复原形，把所有灵力都用来炼丹。 在房间里一宿没睡，围着丹炉忙忙碌碌的小猫大夫已经成功炼出了好几瓶药，委托了蓝樱想办法送到楚流汐手里。 蓝樱也不介意被使唤，把药瓶带上后出了门，没多久便回来了。 看着仍旧在丹炉前坐着的小猫咪，蓝樱柔柔笑道：“猫医生还不休息吗？” 温绒一只爪爪按在丹炉上，仔细控制丹炉里的温度，闻言喵里喵气地嗯了一声，敷衍回应。 “那你忙着，我去给你杀两个繁虚弟子助助兴。” 说完，蓝樱的身体便化作一片粉色花瓣，被风卷着一飘，消失不见。 第187章 杀! 参与到反杀计划里的考生都在为后续计划做准备。 哪怕低调如蓝樱，都在暗戳戳利用阵法宰几个繁虚弟子，顺便送走加入繁虚宫的同学，借此刷点分。 考场外，诸葛娴开启多屏模式，把司律、温绒、行诃、阿尔娜、楚流汐、赛恩、应拥雪的镜头都拖出来。 “赛恩和应拥雪都被困高塔，赛恩虽然比应拥雪更早入塔，但情况却没有应拥雪那么糟糕。”诸葛娴望着屏幕说道，“或许是因为赛恩的种族自我恢复能力比较强，以及赛恩是主动入塔，相对来说没受到太多折磨。而应拥雪是被方寰亲手抓进去……嗯，看着真的很痛。” 屏幕里，赤红巨龙被活物一般的黑气锁链束缚，除了被持续不断地抽取力量，导致原本的伤也一直无法愈合，持续渗血，倒也没受太多皮肉之苦。 而应拥雪则惨烈得多，她是被方寰亲手抓进去的，直到此时，那条穿透锁骨的铁链也依然没拔出来，黑气和铁链一起将她悬吊在漆黑虚空中，大片大片的血迹蔓延，活生生一个酷刑现场。 连司昀校长都没了以往看戏般的轻松，神情淡了许多。 “小雪的命格，真的很差。”司昀语气平淡，目光复杂，“她原本的名字，是雍容的雍，应雍雪。但她的命格承受不住这个字，反而会被压得前路坎坷，乃至早亡。所以我给她改了名字，让韩轶给她镇命。若是她生活在那个灵气式微的时代，恐怕真的会落得现在这个结局。” “万幸，她生于和平时代，又早早遇到了校长，有师父，有竹马，有师兄，有同学。”诸葛娴柔声道，“虽然眼下饱受苦难，但只要结束考试，噩梦便能散去。” 不远处的凯莉丝副校长使劲眨眼，“哎妈，说得我都想哭了。” 诸葛娴温柔笑着给她遥遥敬了杯茶，接着看下一个考生，“相比之下，温绒、楚流汐和甄可爱的命倒是还不错，哦，还有蓝樱。我感觉这几场考试下来，蓝樱的实力也提升了不少，存在感越来越低。真不愧是归陵蓝家的大小姐啊。行诃的运气一如既往不怎么样，他没被影响心态，走火入魔，还能保持冷静理智，真的很不容易。” 顿了顿，她又道：“有时候我都在想，会不会考场里的事情，都是他们上辈子切切实实发生过的呢？因为前世过得太惨，所以今生给予他们弥补。大家觉得呢？” 童镜和老师们都没有说话，直播间弹幕里刷了一片“诸葛老师别再刀了”。 诸葛娴笑着说了声好，继续关注考场的发展。 —— 考场内。 借着河流和玉佩成功遁逃后，行诃又掐着时间关掉玉佩隐匿阵法，把繁虚弟子引过来杀，然后继续遁逃。 就这样奔逃了一天，凌晨时分，行诃毁掉繁虚宫其中一处据点时，终于等来了方寰。 方寰来时，比他身影更快出现的，是他的剑光。 浩瀚剑气比剑灵的强了不止百倍，行诃所有退路都被同时出现的剑灵封锁，只能拼尽全力凝出金钟。 砰—— 金钟护盾直接被剑光劈碎。 行诃的胸口被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剑伤，鲜血泼洒在半空，整个人倒飞出去，一连撞毁了两座房子，才停了下来，身躯也被废墟掩埋了一半。 剑光之后，方寰不紧不慢地走来，掐着行诃的脖子，把他从废墟里提起来。 “真不愧是无厄寺佛子勘因果，”方寰淡淡说道，看着狼狈不堪、一身血迹的行诃，目光比剑锋更森冷锐利，“孤身一人，还能一次次甩掉追兵，毁了繁虚宫六个据点，想必你投身阵法后，定能成为天阶最坚固的基石。” 行诃无法说话，被掐着脖子悬空提起，让他几乎窒息，脸色逐渐发紫。 方寰也不多说废话，一只手召出玄铁锁链，如法炮制穿透行诃的琵琶骨后，便拽着他往最近高塔飞去，将他扔进了高塔中。 高塔的风铎摇晃着，发出清幽的声响，细碎的光散落下来。 天斗汇灵阵的第三座塔被点亮。 行诃被打入高塔之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远在极西，魔域与中原的隔绝结界被一支金箭轰开。 一群由魔族和魔修组成的队伍出现在边界。 阿尔娜站在一只巨大的漆黑魔蛇头顶上，被魔域大军簇拥着，双眼一红一绿，目光冰冷。 短短几天时间，她便将魔域里一盘散沙的魔族和魔修收拢起来，建立起魔域大军。 原本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他们联合起来的，但因为天斗汇灵阵其中一座塔需要汲取魔族和魔修的力量，繁虚宫派出一支队伍在极西大肆抓人，反倒促成了阿尔娜趁机将魔域中人集结起来。 魔域向来是强者为尊，阿尔娜本身便实力不俗，又有洛伊从旁协助，集结过程艰难但还算顺利。 把闯入魔域边缘的繁虚宫队伍清理之后，阿尔娜便带着大军杀了过去。 横穿过边陲的红沙河，阿尔娜望着那座关着她心爱的龙的高塔，握紧魔杖，往前一指。 “杀。” 暴戾的魔气犹如海啸，吞没了繁虚宫的据点。 血腥杀意笼罩住极西边陲。 与此同时，远在中原的司律、楚流汐和甄可爱，也各自带着人突袭其中一座高塔。 天斗汇灵阵同时受到四方攻击。 身为阵主的方寰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掐指一算，眉头皱起，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他没有去管其他高塔，直接朝司律所在的方向去。 司律所攻击的那座高塔，恰好就在断灵谷附近。 蓝家家主藏身于暗处，在繁虚宫据点被紫极十二卫夷为平地时，悄然在断灵谷谷口布下封锁阵法。 方寰困住一群人质，让他们无法营救，现在他自己也别想进去。 十二卫毁掉据点后，便跟着司律去攻击高塔，术法和武器掀起的罡风几乎将周围的树木成片吹倒，甚至有一些扎根不够深的树木被连根拔起。 但高塔巍然不动，一片瓦都没碎，仅仅是风铎响得更频繁。 司律能感觉得到，这座塔在把他往里吸。 这时，泛起一线鱼肚白的天际出现一点灵光，随后一道狭长剑光直直劈来！ 第188章 骨血筑天阶(1) 轰！！ 从天际劈来的剑光撞在瞬间张开的结界上，炸开一片白光和强风，结界顷刻被破，剑光也被抵消。 乱风之后，紫极十二卫挡在司律前方，手中武器寒光隐隐。 十二卫单个拎出来，没有一个能在方寰手中扛过十个回合，但他们联手时，实力便会放大十二倍，足以挡下方寰的倾力一击。 方寰一路披星戴月，赶赴过来后并没急着去抓捕司律，而是先往断灵谷飞去，刚到谷口便被阵法反震出去。 “蓝默？”方寰一眼便认出布阵者是谁，侧首看向高塔方向的司律，“好一个窥天机。” 蓝家的功法越修炼，便越容易被人忽略，哪怕是方寰都会下意识把蓝家人忽略掉。 也就窥天机能无视蓝家功法的影响，总能注意到他们。 方寰望着司律的目光透出了几分思索，窥天机这天赋，他能不能化为己用呢？ 虚空中，十二卫在各自的站位上警戒待命，被护在中心的司律抬手解开天净纱，随便往手腕上缠好，原本漆黑的双眼隐约透出一抹深紫色。 压制了多年的天赋在这一刻完全松绑。 夙夜交替的昏暗中，谷口的方寰忽然消失。 十二卫立即提起万分警惕，捕捉到空气中那极细微的波动时，齐齐闪身迎上去！ 锵—— 四把剑挡下虚空中骤然出现的剑灵，剑灵的剑尖悬停在司律三步之外，被牢牢架住，不得寸进。 司律长剑一挽，忽然指向上空，在他周围的紫极卫毫不犹豫对着他剑尖所指的方向挑剑劈去！ 头顶上空炸开嗡的一声，四个紫极卫铺展开的剑气撞上鬼魅般的剑芒，当即被压的齐齐往下沉，手中的剑嗡嗡颤鸣，竭尽全力才完全挡下那一剑。 消失的方寰正在他们上方。 再次被挡下的方寰微微扬眉，终于收起面对小辈的漫不经心。 他挑剑一划，硬生生划破紫极卫的剑气屏障，屏障化作乱风溃散的瞬间，紫极卫走位变换，司律的身影趁机踩着风扶摇而上，翻飞到方寰身后，朝他脖子一剑劈去！ 剑风吹开方寰长发的瞬间，一抹流光闪现，化作剑灵将司律格挡，一击不成的司律立刻抽身后退。 在他后退的下一瞬，剑灵化作一团光芒，一把利剑从光芒后劈出，将光团一分为二。 方寰的身影从尚未消散的光芒后掠出，掀翻阻拦的紫极卫，眨眼间便逼近司律。 剑影倒映在司律眼底，他仍是冷静，单手掐诀，身影犹如水中月影，在剑落下的瞬间消散无踪。 方寰目光一厉。 蓝默在用阵法暗中助司律。 阵中阵向来是蓝家人的拿手戏，哪怕面对的是天斗汇灵阵。 司律再次出现时，已经回到紫极十二卫之中，十二卫以他为核心，默契配合，司律精于计算，总能恰到好处地算出方寰的下一步，提前做出反应，指挥紫极卫进行干扰，再加上藏身在暗处的蓝默以阵法相助，方寰的攻击几乎全被化解。 一时间竟陷入拉扯。 在司律以身为饵拖住方寰时，其他人也都快杀红眼了。 ——极西边陲。 魔域队伍已经快把繁虚宫据点里的弟子清理掉一半了，剑灵比较棘手，阿尔娜和洛伊联手，也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打散掉一个剑灵。 但镇守据点的剑灵，一共有三个。 火光和血腥将据点淹没，厮杀中，阿尔娜的目光穿过混乱的剑光和人影，望向高塔。 混战中有不少攻击被她刻意引向高塔，但高塔仍是没有一丝变化。 天斗汇灵阵本就是极强、极宏大的古阵，作为阵法核心的高塔，防御力毋庸置疑。 所幸天斗汇灵阵不属于攻击型阵法，高塔也只有防御力，方寰本身的阵术水平也只是普通，为了节省运行阵法的灵力，没有给高塔叠加攻击阵，若非如此，阿尔娜他们可能都有来无回。 一支金箭忽然从阿尔娜眼前划过，将一个朝她提剑扑来繁虚弟子一箭射倒。 “别发呆。”洛伊冷淡提醒道。 “……谢谢。” 阿尔娜收敛心神，目光从高塔上收回，举起魔杖，召唤出一群骷髅。 暴烈的魔气再度翻涌。 ——东南方向。 楚流汐带着楚家弟子打上岸时，胭云泽也当即反水，帮着楚家一起反击繁虚宫。 忍辱负重数月的胭云泽女修动起手来比楚家弟子还狠辣，打得昔日骑在她们头上耀武扬威的繁虚弟子猝不及防，混乱之中有好多人连剑都没来得及拔，便被胭云泽女修用披帛勒断了颈骨，当场丧命。 楚家的战斗优势在大海，上岸后多少会有点受限，一开始楚流汐还有点担心，但看到胭云泽快杀疯了，又放下心来。 他在离岛前收到了温绒托人送来的药，药效很好，他的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琴弦一扫，琴音化刃将围攻上来的敌人尽数掀翻。 忽然间，一道凌厉剑光冲着楚流汐劈来。 剑光所过之处，无论是繁虚宫弟子还是胭云泽女修，只要躲闪不及便直接被劈成重伤，甚至丧命！ 楚流汐没有动，周围的护卫立刻挡在他前方，齐齐举起洁白盾牌，材质如同贝壳的盾牌出人意料的坚硬，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几个举盾护卫虎口渗血，却半步都没后退，盾牌也仅仅被劈出一道浅浅的白痕。 剑光溃散的刹那，一个剑灵骤然掠过人群，提剑劈向楚流汐！ 铮—— 浅碧色的琴弦虚影瞬间浮现，环绕在剑灵周围。 剑灵身影停滞，刚一剑斩断琴弦虚影，楚家精英弟子便已经纵身跃起，向它围攻过来。 楚厉因为剧毒未解，没能一起过来，但他安排给楚流汐的人手，比整个胭云泽的女修都多。 很快，楚流汐便从惜花城一路打到了繁虚宫守塔据点。 混战中，楚流汐看到当初他逃回楚家时，带着剑灵追杀他的那个人。 他勾起唇角，目光森然，抬手扫弦。 给爷死！ 音刃穿过人群，精准地劈在目标脖颈上。 霎时间，鲜血喷涌。 ——中原偏北方向。 守阵据点已经快易主了。 甄庄主不收徒，飞绛山庄没有弟子，这次跟着甄可爱打过来的是山庄的傀儡护卫，以及总管晴芜。 晴芜的实力比甄可爱还高，在山庄中仅次于庄主，尤为擅长群控。 她同时操控一百多个傀儡，给自家少庄主掠阵，甄可爱召出傀儡甄颜，在长辈创造的顺风环境里大杀特杀，势如破竹地打进了据点。 三个剑灵被晴芜牵制镇压，其中一个已经濒临溃散，另外两个也出现裂纹。 剑灵虽然只有三个，但比繁虚弟子难杀得多。 最后一个剑灵溃散时，甄可爱早已经把据点里的繁虚弟子尽数清理。 “高塔是天斗汇灵阵的支撑，”晴芜绕过地上的尸体，走到甄可爱身边，“即便是庄主全盛之时，也无法破坏高塔分毫。” “我知道。”甄可爱道，“我只是在想，阵中七座塔可相互感应勾连，但如果塔还没完全激活的话，也能被感应到吗？” 高塔要有核心祭品才会被点亮，被当做耗材、能量源的普通陪祭品是无法完全激活高塔的。 但他们也是因果里的一环，甚至是最重要的一环。 那些没被激活的塔，已在塔中的行诃能感应到吗？ 甄可爱吃了两颗药，强行收回甄颜，正要往塔里冲时，手腕被晴芜一把抓住。 “少主！” “晴姨，”甄可爱回头看着晴芜，目光平静而坚定，“我本身就是要入塔的，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 “提早进去你会多受一份苦！” “但我要确保计划顺利进行，而且，我爹还在断灵谷等我我们救他出来。” 甄可爱挣开晴芜的手，不再抵抗来自高塔的吸力，转身毅然投入高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