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行不行》 楔子 【楔子】 人要倒霉,随时随地都能碰上衰神,但他呢? 转头四处瞧了又瞧,衰神并没有在他的身边啊!但为何他就是碰上了这倒霉事呢? 他不过是个甫办过交接、才上任第三天的新手月老,一只认分的小菜鸟,安静地在一旁工作也错了吗?别人夫妻吵架干他何事?为何最终倒霉的却是他呢? 他欲哭无泪地望着手上的姻缘簿,再哀怨地望着一旁吵架的土地公与土地婆。 刚才他才辛苦地牵好了几条红线,可就因为他们夫妻吵架,土地婆气得一掌劈了出去,结果被土地公巧妙地闪躲开来,然后就这么「精准」地劈中了他甫牵绑上的红线。 红线甫接上,姻缘簿上的名字才正要浮出,但这红线断了,名字虽是可以完整地看出是谁,但没全数完整浮现就不算数了。 现在好了,姻缘簿上的位置被不完整的浮字给占住了,这姻缘不上不下的该如何是好?无故把好姻缘硬生生斩断,不仅是破坏,要再接续更不是件简单的工作,那可是要比一般牵绑更困难的。 无故断了的姻缘可是会改变许多未知的变量,心莫名负了,人莫名死了,都可以是无法续缘的原因;生死有命的定律也会被搅乱,时间与轮回在他们身上已是没有任何作用,可说是一场劫难,生死皆由不得自己啊! 「咳咳咳……小老弟,真是对不起了。」土地公摸了摸长长的白胡子,歉疚地望着月老手上的姻缘簿,也看见了那不完整的部分。 听见土地公的道歉,月老这才稍稍收起极度哀怨的神情。 虽然牵红线的工作凸捶了,但至少还有个人可以商量补救的方式,他还不算是太惨了。 「那个……」月老将手中的姻缘簿举向前,这才想开口问问该怎么补救才好,但才一开口,什么都来不及说,土地公便抢先出声了。 「那个老太婆干出了这事来,却一声道歉也没给小老弟你,我这就去抓她回来向你道歉……」 「歉」字的尾音还飘荡在月老的耳边,眼前满头灰白的大老爷却早已消失无影踪。 补救的方法不是没有,但他不过是只小菜鸟,月老也才当了三天,所有可能的突发状况虽然上一任月老全都告知过他了,但听是一回事,真要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两个让他上任三天就摆乌龙的夫妻就这么跑了,他能相信他们真会回来向他道歉吗? 「可以……不要道歉吗?」他只要有人帮他补救这些凸捶的姻缘呀! 第一章 「mars……」女人细细地呢喃着男人的名,而她喊著名的男人正覆在她光裸的身躯上。 男人的大手在她美丽的胴体上四处游移着、爱抚着。 「嗯……」女人因男人的大掌停留在自己丰满的胸前逗弄而娇吟着。 「我爱你、爱你……」男人亲吻着女人优美的颈子,最后在女人的耳边吐出动人的爱语。 女人听见男人的告白,瞬间红了的眼眶无声地说明她内心的激动,环抱着男人的双手更是收紧再收紧。 「我爱你……」她响应着他的爱,同时流下了惹人爱怜的晶透泪水。 男人深情地吻去她眼角的湿意,哄着她别哭,在进入她的那一瞬间吻上了她的唇。 「嗯……」像是努力地承接男人的给予,女人的指尖深深陷入男人背上的肌理,瞬间留下了激 情的印记。 激 情纠缠着彼此的唇舌,并未因为男人挺动的姿势而有所松懈,吸吮着、逗弄着,激狂得像是永远都要不够对方似的…… 「卡!」 大床上的激 情男女,在听见导演喊卡后,压在上方的男人立即抽身,而方才停留在眸底的欲 望情爱,也在同时间一扫而空,蓝眸里唯有明澈的光彩。 「sorry。」邬子杰向全身只着一件底裤的雪莉道着歉,即刻拉过被单绅士地为她遮掩春光。 刚才他在雪莉身上摸了又摸、亲了又亲,但这是工作,也有人说这是演员最赞的福利。 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也知道雪莉其实挺乐在其中,因为她的身体反应十分诚实,但这并不代表他也是,对他来说这一切只是工作,无关个人情感。 雪莉露出甜美的微笑,无声地表示不在意。 事实上,结束今天的工作后,她打算开口邀他共度美好时光,不管白天或黑夜,他想怎么对她都行,不只是为工作。 刚才他逗得她全身好热,只可惜这场拍摄她虽已近乎全裸,他却只露出精壮养眼的上半身,下半身其实穿着一件低腰绵裤,只有拍摄角度会教人以为他同她一样是全裸的,让这场床戏完全地逼真。天知道她多么想要求将这场床戏改成真枪实弹上场,但双方公司肯定都不会答应的,真是可惜! 邬子杰与雪莉都没有离开床铺,因为导演来到他们身前说着话,并试着模拟姿势,希望他们可以让这场床戏所掺杂的情感更为深层,让观众可以看见除了激 情以外的东西。 听着导演不断地重申激 情、情感这两大项重点,邬子杰忍不住分心地望着前方,想看心心念念已久的身影是否出现在拍摄现场内。 没有,他的恬恬不在。 这个时间她的班机早已经落地了,若她想过来片场看他,现在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还是……她先回饭店休息了呢? 问号才刚闪过脑海里,一抹娇娆的身影便缓缓地进入邬子杰眼底。 扬着邬子杰最爱的微笑,苗书恬来到场边看着他,并朝他挥了挥手。 她的男人正在工作,还是做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拍摄过程,但她并不是故意挑这个时间来探班的,会碰上他与美女演员拍亲热戏真的只是意外,她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女人,故意来探班盯梢。 邬子杰漾着迷人的笑容,朝着苗书恬无声地比出睡觉休息的姿势。 累了吗?要不要先回饭店休息? 苗书恬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摇了摇头。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她睡得够久了,现在她只想好好地看着让她满溢思念的男人。 他看起来好极了,虽然这是一部惊险动作兼具动人爱情的电影,但他身上一处伤痕都没有,好的很! 可恶,居然在电话里可怜兮兮地说他不小心从三尺高跌落,说他划破了皮、流了血,真是的,说谎不打草稿的家伙,害得她推掉一堆工作,急着飞来美国看他。 但现在看看他,身上哪来的伤?居然使出苦肉计这招拐她来,真是让人又气又好笑,真像是个吵着吃糖的孩子。 虽然邬子杰的动作不大,但现场大半以上的人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他的一举一动自然是引人注目,只见大伙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往苗书恬身上放。 这一放,各种不同反应显现在不同人眼底,大半是为她美丽的东方气息而惊艳,也有人是怀着质疑,甚至以着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她,那人便是雪莉。 雪莉知道她是谁,在场的人大半以上都知道她是谁。 她是邬子杰的东方爱人,虽然这是她第一回出现在片场,但男主角总是大方不避讳地谈及自己有个美丽的东方爱人,她一出现,便符合了这条件;又见他含着柔情地笑望着她,任谁都知道她是他心爱的女人。 「jay?」导演挑眉望着邬子杰,眼底的问句很清楚──需要清场吗? 虽然突然出现的东方美人很教人惊艳没错,但他是导演,必须控制现场及工作进度,美人再赏心悦目,电影仍是得完成。 这场儿童不宜的床戏,男主角与女主角都十分大方地不要求清场,但那是刚才的事了,现在他的女人来了,他能不介意跟别的女人亲热时自己的爱人在场边看着吗?还是,他的东方爱人可以笑着看他热吻并爱抚别的女人?而且那女人还是没穿衣服的性感尤物。 「不要紧的,继续吧!」 邬子杰表示不在意后,一旁的工作人员忙着为男女主角们补妆,等一切就绪后,激 情的场面再度开始上演—— 男人的大手在女人丰满的胸部上不断揉搓着,镜头甚至给了这一幕一个大特写,看着那柔软的乳房在男人的指间不断地挤压成不同形状,这场床戏果真不止是做做样子罢了。 女主角在大床上一脸陶醉并且不断地发出教人脸红心跳的娇吟,现场无动于衷的人只有少数,导演自然是其一,苗书恬则是其二,在她身边的邬子轩排上第三。 「嫂子,这只是一场戏,你可别介意。」一张与邬子杰全然相同的脸孔,甚至连身材都完全相像的男人开口道。 他是邬子轩,是晚邬子杰两分钟出生的双胞胎弟弟,也是他的经纪人。 他们两兄弟在好莱坞可是十分知名的,一个是知名经纪人,一个是国际万人迷;两人本身早已具备的默契不用多说,工作上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甚至在不得不的必要时刻,两人还能交换身分工作,但这是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目前除了两兄弟自个儿心知肚明外,就只有他们的亲密伴侣知道这件事。 邬子轩的未婚妻不在这儿,所以现在除了苗书恬以外,甚至连贴身助理都难以区分他们——只要他们有心假扮对方的话。 「我不介意啊,这是他的工作,我又不是没看过他跟别的女人亲热。」苗书恬给了邬子轩一个微笑,表示她真的不在乎。 是啊,她是看过,但那都是从屏幕上看的,从未现场看过,亲眼看着与剪辑后的东西可是大大不同,她真的不在乎吗?邬子轩可不这么认为。 但他聪明地没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只是跟着苗书恬继续观看着,并等待着一切结束。 苗书恬在心底告诉自己,虽然眼前的男人,平时只有她有「行使权」,但他是个演员,接演了戏码就要敬业地达成表演,做出最好的表现,才不负观众们付钱进电影院捧场。 她一直要自己这么想,但耳里不断传来女主角那过分「爽快」的呻 吟,教她神经开始不爽快了,因为这只是在做戏,但女主角却做得太过火了,连现场听来都觉得她太做作、演技over了。 床上两人肢体火辣,在一旁观看都快上火了,但苗书恬上的是心头火,因为她发现雪莉是故意的,故意过分演出,只等着导演喊卡。 「卡!」果不其然,导演喊卡了。 「sorry。」这回换雪莉向邬子杰道歉了。 「没办法,大不了再来一次。」邬子杰露出客套的微笑,但那不表示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雪莉是童星出身的女演员,国际知名度也很不错,这种比新手还要嫩的错误,她不可能会犯下的,看来她是被影响了。 「再来一次吧!」雪莉看着导演说,脸上带着些许歉意,但眼波一转来到一旁的苗书恬身上,显露的却是微乎其微的挑衅及得意神情,虽是一闪即逝,但苗书恬仍是完全地捕捉到了。 在一旁的邬子轩也是,立即明白这位女主角看来是巴不得与大哥假戏真做,而男主角虽然一脸稀松平常的模样,但他可以确定大哥心里明白──看来,嫂子今天来的时候不大对,大大的不对。 凌乱的大床再次整理好,男女主角再次补妆。 补妆的当下,邬子杰目光是停留在爱人身上的,传送讯息的眼波不曾间断,都是对她的思念。 接收到他满满都是讨好兼撒娇的眼神,苗书恬无声地回以甜腻的笑靥。 只属于恋人甜蜜的氛围在空气中流转,也感染了其它人,化妆师笑着说:「你们真是幸运的家伙。」 男的俊、女的美,重点是,他们此时此刻仍是相爱的,有爱最美。 「的确。」邬子杰应了声,心情大好。 虽然工作仍未结束,待会儿他吻着的、抚摸的都不是他想要的身躯,但一切终有结束的时候,届时他心中那股空荡了好些日子的空缺,就要由她为他填补这等待多时的寂寞,要她满满地将她自己倾注倒入,直到他心满意足为止。 「你的女孩是做什么的?我下一部将要执导一部爱情片,她的样子很适合当女主角,不会演戏也没关系,我会好好为她指导的。」导演来到邬子杰身旁低声说着。 下一部新片他正愁苦寻不到适当的女主角,那东方美人的出现着实让人眼睛一亮,他甚至能想象她在电影中如何展现美丽,如何将完美的演出带到众人眼底。 爱情片? 「不,她不会接演任何电影,她没空,对演戏也没兴趣。」邬子杰毫不考虑便回绝导演的提议。 爱情片是以情感为出发的电影,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亲热戏码自是少不了,更别说现在观众口味重,喜欢看裸露镜头,也就是他现在与雪莉正在做的演出,女性裸露尺度也自然要比男性大上许多。 一想到苗书恬那美丽的风情要展露给众人观看,又要让对戏的男主角又亲又摸,一股气打心窝升起,让他极度不爽,说什么也不可能接受导演的提议。 她是他的,她的美丽只能让他独占,旁人想都别想! 「或许,我等等可以问问她。」导演不死心,能成为众人的目光焦点,跃上大屏幕成为大明星,是多数人的梦想,有名有利,傻子才会拒绝。 「你现在就可以问她了,她会说英语,不必担心。」邬子杰面无表情地比出请便的手势。 「我现在就去问。」导演立即转身朝着苗书恬走去,并朝她露出极其友善的微笑。 jay之所以拒绝,肯定是他大男人的自尊作祟,但这么好的成名机会,相信那位美丽的东方美人肯定会心动的。 第二章 眼见连导演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那东方女人的身上,反倒是她这位女主角莫名地被众人给冷落了,雪莉脸色变了又变,但为了维持她的大明星风范,她很快地又找回了笑容。 趁着导演还在与那东方女人说话的同时,雪莉也抓着机会将只裹着袍子的身躯直往邬子杰身边蹭,状似亲昵地与他谈笑。 她不相信凭着她万人迷的魅力,会输给一个不知名的东方女人,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她要了! 捺着性子一再拒绝导演的提议,苗书恬的目光越过导演,直望向大床上的男人与女人。 女人一手搭在男人的肩头上,像是聊到什么有趣的话题,只见她笑得花枝乱颤,身体也随着笑意鼓动而不断朝男人靠过去。 男人脸上表情不冷不热的,但也没有明显避开女人触碰他的举动,这些全入了苗书恬的眼底,也入了邬子轩眼底。 但邬子轩没见苗书恬脸上有任何吃醋不悦的表现,她甚至还持着微笑继续婉转拒绝导演一再地鼓吹她拍电影。 真不介意吗?不,他不这么认为,嫂子可不是吃斋念佛来着的。 五分钟后,导演终于死心了,他垂着头回到原位。 jay没骗他,美人儿拒绝了当他的女主角,因为她真的对演戏没兴趣,不论他如何诱之以利,她就是不肯点头,唉…… 导演用力地拍了拍手,示意大伙各就各位了。 「肚子饿了吗?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邬子轩出声提议,这回他开口说着中文。 因为现场只有两兄弟及苗书恬会说中文,就私心来说,他想让「自己人」有更多隐私,不想让周围乱七八糟的工作人员窥探他们的隐私,就算是再平常的对话也一样。 但提议吃饭并不是因为他真的饿了,而是这场床戏肯定会拖很久,再看下去更是没意思。 「再等等,我想再看一下他们的拍摄,很有趣。」苗书恬扬起的嘴角不曾垂下,十分完美地掩去了她真正的心绪,看在他人眼里,她是邬子杰美丽又大方的女友。 但一股酸气不断地泛起,只有她自己知道,就不知道那个在大床上「上」着别的女人的男人是否也知道? 「只是做做戏,一点都不有趣,走吧!」看着在大床上不断呻 吟的雪莉,邬子轩无法否认她是个令人血脉偾张的性感尤物,只可惜她真的不是大哥的菜,当然,也不是他的,她想假戏真做只怕是白搭了。 「好吧!」再看下去是真的没趣了,那女人演得太假了! 结果,侍者才为他们送上甜点,邬子轩的手机便响起了。 「好,我们这就过去。」接起电话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挂上电话了。 他说中文,所以苗书恬知道打电话来的人是她的亲亲男友。 「过去?」过去做什么?现在他应该还在床上大战妖精不是吗? 「今天的戏分结束了。」邬子轩挑起眉招来侍者准备买单。 「这么快?不会是因为我吧?」 「当然不是,雪莉今天状况不太好,表现失常,导演决定提早收工。」他没说的是,这是经由男主角提议的。 「我们去接他吧!」苗书恬勾起唇角,即便明白什么,也不多说了。 回到了片场,苗书恬与邬子轩才一下车,早已等着他们的邬子杰便开心地迎向前来。 「我的恬恬……」邬子杰漾着笑并张开双臂,一心只想将他心爱的人儿紧紧地拥在怀里。 「停,别动,更别碰到我一根寒毛。」苗书恬说着,她甚至连阻止的动作都没做出,但那不容置喙的语气,果真让邬子杰停下了所有动作。 「为什么?」邬子杰张开的双臂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凝住。 「因为你很臭。」苗书恬嘴里说他臭,但脸上仍挂着恬静的微笑。 臭?邬子杰忍不住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除了平时惯用的古龙水味外,什么也没有啊!事实上,他还挺香的耶! 一旁的邬子轩掩嘴偷笑着,已经明白为何嫂子说臭了。 此臭非彼臭啊!不就是他刚从别的女人身上爬下来,她嫌弃他脏吗? 「那……我不抱你,先给我亲一口行不行?拜托……」天知道他想的不止是亲她而已。 虽然刚才亲的、摸的可是大众喜爱的性感女神,但那只是工作,他的女神此时此刻在他眼前,她才是他想要的。 「你说呢?」她反问,笑得更甜了。 那就是不行了……邬子杰垂下肩,俊逸的脸庞也垮了下来,闷啊! 「上车吧,你……」苗书恬指着邬子杰,「坐前面。」 别想将那不属于她的气味沾染给她,尤其是刚才那只妖精身上的! 在回到饭店的路上,车里连同司机四人,都没人吭声,安静得诡异。 苗书恬唇角虽总是噙着一抹笑,但那笑意是否真进了心底,心情真否愉悦,相信车里两个姓邬的男人答案都是否定的。 车子一停,苗书恬便自行开启车门下车,懒得等任何人展现绅士风范地为她开车门,更别说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当淑女。 邬子杰赶紧跟在她身后,并打破一路安静的姿态,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邬子轩说道:「从现在开始我放大假。」 扔下话后,他快步来到苗书恬身侧与她同行,却也小心地要自己别去触碰到她,至少在他仔细沐浴前都不能。 苗书恬嘴角扬起的角度加大了些,这一回笑意是真的钻进了心底,因为她听见了他刚才说要放大假,那表示他不会再去跟妖精滚床单了,要去滚的人是邬子轩,两兄弟的身分又要暂时互换了。 「片酬至少要分一半给他。」苗书恬也打破了沉默。 她当然要说些什么,邬子轩总是嘴甜地喊她大嫂,她这未来大嫂提前当了,自然是要多罩着他一些,别总是老实地让自家大哥给吭了。 「嫂子,谢啦!」邬子轩在后头喊道。暂代工作没关系,他的女人可以完全谅解他的。 「没问题,如果你肯把我们这七天的大假延长为十四天,片酬我就全倒入那小子口袋里。」前面辛苦打打杀杀的拍摄过程他都认赔了。 「天还没黑就在作梦啊?」 苗书恬与邬子杰走入电梯,而邬子轩则是识相地走入另一部电梯。 「有梦最美,有你就更完美了。」邬子杰柔声说着,更透过电梯里的镜面反射出他眼底的渴望。 他渴望她身心的陪伴,渴望她能为他再多做停留,渴望她所有的全部。 那灼烫的目光苗书恬十分熟悉,他所透露出的讯息也十分强烈,不自觉中,她竟迷失在他湛蓝的双眸里。 情人间一触即发的爱火正迅速地积累酝酿,从电梯里一路闷烧至下榻的总统套房里。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苗书恬绷着嗓子说:「去洗澡,马上。」 「遵命。」 当邬子杰乖汞进浴室洗澡去,苗书恬也没闲着。 她走入另一间浴室,很快地冲个澡,此刻她身上只套了件浴袍,底下连底裤都没穿,因为待会身上任何东西都会成为多余的,能少则少。 接着,她从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并拿了两只高脚杯回到内厅的房里。 酒醒好了,而她所等待的男人也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邬子杰身上水珠未乾,微卷的褐发还滴着水,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他眼前的女人也不在意。 苗书恬朝他勾勾手,脸上的笑容十分妩媚,甚至用空下的另一只左手将领口拉了拉,露出胸口大半的春光。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他看着她的美丽,就是要他为她的美丽而犯罪一。 邬子杰只在腰间裹着一条浴巾,而欲 望早已高高扬起,他想要她,非常、非常地想要。 他迈开步伐,毫不迟疑地朝着她前进,同时伸手拉着她的小手,欲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但她使了劲抵抗了他的动作,反倒是拉着要他靠坐在大床上。 他听话地不做挣扎靠坐在大床上,而他的小女人长腿一伸,就这么不客气地跨跪在他的腰间,隔着一层围巾,将自己最柔软的禁地抵在他高挺的顶端上。 邬子杰忍不住从喉头深处发出一声低吟。 他感觉到自己的男性为她更为坚硬,硬到他想伸手扯去那该死的浴巾,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入那迷人的禁地。 他想要狠狠地进入她的身体里,由最直接的感官接触教她明白他是多么想念她。 「我们多久没见面了?」苗书恬轻吐着气,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四十八天——他们已经整整四十八天没有见面了,即便科技再发达,他俩的影像随时都能显现在对方的眼前,但那不够真实,也填补不了那因满溢思念而空虚的心。 她伸出贪指细细地描绘男人立体好看的五官,但细长的指尖来到唇边,便教那湿热的唇舌所吞噬。 灵巧的唇舌吸吮并打绕着她的指头,那力道恰好得让她忍不住发出轻吟,腿问更是忍不住地泛湿,为他。 「好想你……」 听见她的告白,邬子杰忍不住停下动作凝望着她。「我也是,想你想到它都不听话了,害我只能不断地冲冷水澡。」 说着,他下半身不安分地向上挺动了下,惹得她不由自主地发出难忍的呻 吟。 「嗯……」 虽然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层障碍物,但毋需实际地去触碰,他也知道此刻她旱已为他湿透了,他太了解她的身体了。 「干脆我去做一个真人矽胶娃娃给你好了,省得你浪费水资源。」当然,那矽胶娃娃得依照她的脸去打造。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旁,我就没机会浪费水了!」邬子杰伸手想扯去自己身上那层障碍物,却被阻止了。 「急什么?」苗书恬伸手拿过放在床边的酒杯,张嘴啜了一小口暗红的液体,倾身吻住她的男人。 她将含在口里的酒液与他分享着,一口喝完了,再接着下一口…… 唇与舌相接辗转地吸着吮着,由缓渐急,由轻渐重,满满的欲 望再也无法忍耐,来不及吞咽的红色酒液由嘴角滑落,一路溜进了她的领口里。 于是男人的唇舌也跟着红色的酒液一路追随,大手更是迫不及待地拉开她的袍子。 当沾染在她身上的红色酒液全数让他舔食干净,那挺立迷人的粉红蓓蕾也已全然失守。 时而重重吸吮着,时而运用灵巧的舌尖不断挑逗着,勾舔、画圈还不够,甚至有些可恶地用牙轻轻地曙咬她,惹得她娇喘连连。 「嗯……」 耳里传来娇柔细嫩的声嗓,邬子杰心想,这才是他要的,别的女人再美再柔都不是他的菜,他最爱的菜色已端在眼前,而他饿了,饿了好久、好久了…… 大手缓缓地向下采去,指尖才刚碰上那又湿又软的花瓣,随即跟上的小手却拉着他向上。 她将他的大手放回自己丰盈柔软的胸前,带着些许怨结地问道:「你说,是谁的比较软、比较好摸?」 那女人藉着工作之名光明正大地挑逗他的男人,以为旁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吗?可恶,居然还敢向她挑衅,也不搞清楚他的男人偏好的口味是她这道细致美味的中式料理,她那高油脂、高热量的西餐还敢端出来丢人现眼?哼! 第三章 「那只是工作。」邬子杰笑着回应,喜欢她这吃飞醋的可爱模样,那表示她真的在意了,这点大大满足了他男性天生的虚荣感。 「但我看你摸得很爽。」那女人的反应可不全是演戏来着! 苗书恬嘟着嘴拍开停留在她身上的大手,俯下嘴咬着男人的胸口,小小报复性地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齿痕。 「冤枉啊,我跟雪莉在床上摸了那么久,我连硬都硬不起来。」邬子杰微蹙着眉心,因为胸口被咬得有些发疼。「不过我看见你可就马上硬起来了,不信你摸摸看。」 「哼!」苗书恬撇过眼,佯装怒气未消,仿佛他诚实的回答仍不能够满足她,但那抑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却背叛了她。 邬子杰当然没错过她嘴角上扬的角度,他一个大翻转,将女上男下的姿势逆转。 现在「进度」由他来掌控了! …… 他们唯一要做的,便是尽情地满足想要彼此的渴望。 挺入、撤出。 吟叫、粗喘。 「我爱你。」 四周围不全是黑暗,在远远的前方似乎有盏灯,但浓浓的雾气几乎遮掩了视线,苗书恬只能顺着唯一的亮点缓缓向前进。 她是在作梦吧?要不在现实之中,她怎么会来到除了浓雾还是只有浓雾的地方?她明明来到美国,来到爱人的怀里,所以……这肯定是梦! 虽然明知自己身处梦境之中,但她找不到让自己回归现实的方法,所以除了继绩向远远的灯火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路很长、很长,像是永无止尽一般,苗书恬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却怎么也感受不到自己与灯火的距离缩短了些,但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继续走下去。 四周仍是静寂得可怕,但这是梦,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想着究竟何时才能从虚无缥缈的梦境中回到现实世界?她想醒来。 时间在梦里似乎已没有存在的意义,至少苗书恬是这么认定的,周身除了浓雾还是浓雾,而她走了又走,唯一的灯火亮点离她仍是远远的。 难不成她成了头笨驴?眼前被绑了条红萝卜,永远是看得到吃不到,纯粹只是个推动前进的诱因,所以,就算她走断了双腿也到达不了灯火处吗? 虽然不明白为何明明自己是在梦境之中,却能拥有像清醒时刻般清晰的思路,但教人迟疑的念头浮现,苗书恬只想停下脚步。 反正这只是梦,她不需要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只要快快醒来结束这诡异的梦境就好——她这么想着,也打算这么做。 嗯?怎么停不下来呢? 苗书恬瞪着眼低头望着自己不听话的双脚,大脑已经命令停止了,为何还是不听指令地继续向前呢?因为是梦的关系吗? 脚步不听话地继续向前进,但原本远远在前头的灯火光圈却大了些,那表示她更接近了;然而,一直萦绕在周身的浓雾,却也在这时逐渐地散去,她直觉情况又更加诡异了。 果然—— 「唉……」 一声像是从远方传来的轻叹飘进苗书恬耳里,紧接着是另一道声音响起。 「我们是该叹气的,现在问题又来了,如果这回他死了,郡么他们下回再过上是十世之后的事了,如果命中注定的轮回仍是不变的话……」 「这事可是我们搞出来的,欠了他们就该还,但他死不死是一回事,重点是在我们搞乱这一切之后,时间与轮回也跟着乱了,我们抓不准的;现在我们唯一能精准掌握的只有这一世的时间,能动手脚的部分也只有现在了。」 三道不同的声调,其中甚至有一名是女性的声音,三人唯一的共同点是深深的无力感,这是苗书恬当下的感受。 声音的来源与光源是相同的,苗书恬继续向前进,而四周围的雾气也越渐淡去,她甚至能看见自己脚下踩的不是柏油路,而是石板路。 「但现在的问题是,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一命呜呼……」 「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三个才聚着讨论呀!要想法子导正一切。小老弟你有什么想法呢?」 「如果……我们把该死的那个灵魂拘出呢?」 「什么意思?」其他一男一女同声问道。 「不该死的死了,灵魂不得不离开肉身,而该死的不死,那么他的灵魂就由我们来拘提,让不该死的用他的肉身继续活下去,横竖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这是下下策,却也是目前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苗书恬没有听见回应的声响,但散去的雾气让她眼前隐约出现了三道围在一块的身影,接着才又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这样好吗?」苗书恬睁大眼努力看着,问话的是一名老者。 「难不成你还有其他方法?」老者身旁的老婆婆毫不客气地质问着。 前一刻,苗书恬离三人仍有些距离,但下一刻她却已来到他们的身后不到三尺的距离。 「只好这么办了,再过……你、你为何在这儿?!」老者发现了苗书恬的存在,双眼瞪得极大,像是看见不可思议的异象般吃惊。 「我……」她也想问相同的问题好吗?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吓!」猛然地从床上弹起身子,苗书恬以为自己发出了尖叫,但事实上她只是发出了微弱的聱响。 好莫名、好诡异的梦…… 她下意识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发现自己的动作并未惊醒沉睡中的他,这才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再次回想方才的梦境。 她记得那名老者挥了下手,接着她便醒了过来。或许是前一刻才发生的梦境,所以梦里头所发生的一切她仍是记得清楚,就连传入耳里的那些谈话内容也是。 她知道有些人是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型的人,但她自己根本不是这类型的人,她平时极少作梦,哪来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更别说这诡异得教人摸不着头绪的梦又与日常生活毫无相关,不是莫名还能是什么? 在空调舒适的温度下,苗书恬知道自己不会沁冷汗,更别说这明明不算是个恶梦,它最多只能称上诡异,但她就是忍不住伸手抹着额,企图将不存在的汗水抹去。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一角采看天色。 天空不再只是无止尽的黑压压一片,而是转为深蓝,她知道再过不久天空的色泽便会完全地呈现湛蓝,将又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但是现在白天或黑夜,对她与床上仍沉睡中的男人都没有任何差别,时间仍旧是时间,他们只会抓紧接下来这一个星期的每一分每一秒,好好地看着彼此、爱着彼此,就是这么简单不过。 很快地,那教她无法安稳睡觉的梦被抛向脑后去,她回到大床上,动作小心翼翼的,就怕吵醒了她的男人。 她轻手轻脚地回到他身旁的空位上,似乎是戚应到床铺的震动及她的存在,睡梦中的男人下意识地侧过身伸手揽着她的纤腰,并将那过分英俊好看的脸埋进她的颈窝间。 这举动她很是满意,嘴角白是扬得老高。 等等,不对…… 这男人搂得这么顺手,仿佛像是拍片的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似的,这家伙不会是趁着她不在时,夜夜也搂着人吧? 美眸半眯,原是美好的心情突然间像是被人扔了块大石而打乱了。 她的男人爱她,这一点她从不怀疑,但很多很多男人是可以将感情与性爱完全一分为二,他呢? 一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合作,她成为他临时的专属发型师,跟艺人合作已有长久的一段时间,有好搞又合作的对象,自然也有难搞或患了大头症的「奥咖」,而他这个国际巨星是哪一种呢? 结果,他是不冷不热型,有礼却又是疏离派的,但意外地,在合作了一个星期之后,他们成为男女朋友的交往关系。 在这之前她便已查看过相关于他的历史报导,一个中美混血年轻小子,以黑马之姿,凭藉着强大的个人魅力,旋风般地席卷好莱坞,成为一名国际万人迷。 当然,他的恋爱史更不是空白页,洋洋洒洒的几笔就已经让媒体时不时地挖出来讨论比较一番。所以她也知道他前几任的女友们,与他交往时间从三个月至一年都有,但就是没人突破一年这道关卡,媒体甚至说这是一年魔咒,更怀疑有人能打破它。 然而,因为她不习惯出现在萤光幕前,他自然是细心保护她不让媒体骚扰,虽然人人知道巨星身旁有伴了,甚至悄然无声息地打破了一年魔咒,这在众人眼底是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在当事人的她眼底,却不以为意。 一年魔咒?她从不将这件事看在眼底,人与人之所以在一起,缘分是十分微妙的,缘到了在一起,缘灭了自然分开;只是,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她了解他的男人,却也不是那么的了解。 事实上,两人交往一年又三个月了,其中一半的时间是靠着科技在连系感情,她不在他身旁时,他……有老实地乖乖一个人睡觉吗? 思及此,娇软的声嗓轻轻地响起。 「我是谁?」声音不大,但她想这已足够小小惊扰睡梦中的男人。 果然,睡梦中的男人眉心微微蹙拢,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睁开双眼。 但最后他终究是没睁开,但却回应了她的问题。 「恬恬……」字是含在嘴里说着,邬子杰下意识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又再次不清不楚地说:「我的……」 她知道他还没能清醒过来,因为均匀的呼吸一直吹拂在她的肌肤上,刚才都只是他无意识的反应罢了。 这样很好,她可以安心了。 但心安了,身体却开始躁动了,因为浓浓的情感正在心底发酵膨胀,她需要找到宣泄的出口。 既然她睡不着了,那么她的男人哪还有继续睡的道理呢? 想着,她伸手推开搂着自己的男人,让他平躺在大床上。 「嗯?」身体被动地翻正,邬子杰扬动男人少有的特长眼睫,看来几乎是要醒来了。 苗书恬连忙俯在他的耳边轻道:「没事,你继续睡。」 这话很有安抚的作用,只见他真的不再强迫自己挣脱睡意,而是选择继续闭眼睡觉。 见到他顺从指示地打算继续睡着,苗书恬眸底写着邪恶。 她拉起被单钻入,翘臀贴在男人的小腿肿骨上,小手顺着男人光裸的腿一路向上攀爬。 他是个喜爱裸睡的男人,而她因为狂野的激 情后来不及穿上衣物便教周公给召唤去了,所以现下身上也是什么都没穿,这倒也是方便—— 方便她调戏他! 手指走到男人大腿根处,先是调皮地在周围游走了一下,发现男人腿动了动,似是觉得痒。 但这只是个开始,重头戏这才正要上场呢! 小手来到沉睡中的男性之上,先是以指尖来回轻抚着,耳里同时也传来男人渐浓的喘息,他醒了。 「恬恬……」仍带着睡意的声嗓透过一层薄被,传进苗书恬耳里。 第四章 她知道他仍是想睡,因为不久前她失去太多体力了,而那部分是由他为她补足的,现在他累了是应该的。 但显然还是不够累,因为「他」苏醒的速度十分快速。 小手将已渐茁壮的男性握在掌心里,但就只是轻握着,「嘘……睡觉。」话尾一落,小手便开始有了动作。 她开始或重或轻地滑动套 弄着,指尖不时在男人敏感的顶端摩擦着,受到快 感刺激的男性几乎是在瞬间膨胀到极限,又热又硬…… 她一边刺激着他的性感带,嘴里还一派轻松地哄着他说:「睡吧,别勉强自己起来。」 「哦……」邬子杰不断发出重重的粗喘声,再也受不了她的挑弄,一把掀开遮掩视线的被单,看见她小恶魔般的笑容。 他想起身,想将那可恶的小恶魔压在身下听着她求饶呻 吟,但他失败了,小恶魔这回将他的理智击倒了。 欲 望之源不仅教她掌握着,她甚至伸出湿软的舌尖挑弄他,接着……是亲吻他。 睡觉?最好他是睡得着……可恶! 为何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明天苗书恬就要飞回台湾了,她舍不得她的爱人,而她的爱人同样舍不得她离开。 相同的离别之情似乎总是不断地在两人之间上演着,但却又找不到一个完美的解决之道。 邬子杰总是给予苗书恬百分百的自由选择权,从不霸道地要求她停止工作,只为一心一意地陪伴在他身旁:而苗书恬更不是一个只会吵着要糖吃的女人,她清楚他的工作性质,自然明白他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至少在他认定自己的工作达到一个巅峰期或者是退休前,他这个大明星注定是要继续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工作。 总之,在两人的心还在彼此身上时,谁有空就飞向另一个天空寻找爱人去,若真的没空,只好靠冰冷的科技来解相思了。 他以为她睡着了,于是拿着手机离开大床,到外头大厅讲电话去。 「一切还顺利吗?」电话的另一头是邬子轩,而他问的内容自然是「代班」的工作进行顺利与否。 事实上,拍摄工作进行了好一段时间,离杀青不远了。 在他通话的同时,大床上的人儿不想让身旁的位置空下太久,她想要他回到床上与她窝着,即便两人上一刻才「饱餐一顿」,但就算不做爱,也是可以享受彼此温暖的体温,嗅着对方气息好储存等待及思念的能量。 于是,她起身打开门,但还没能开口唤他,便听见他沉沉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无法再忍受了。」 无法忍受什么? 原本张开的小嘴再度阖上,她并没出声喊向背对着她讲电话的男人,因为他明显有了烦恼,而且并不想让她知道。 明知偷听他人隐私是不对的行为,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亲密爱人也一样,但越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越是想知道。 于是,她无声息地阖上门板,只留下一个小细缝,足以让她偷听对话的小细缝。 她甚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为完美掩饰自己不良的行径。 「怎么做?我打算去找露西亚,请她帮我。」对方丢出了问题,邬子杰毫不猎豫地接着回应,那表示他早有了打算。 谁是露西亚?帮他?他过上了什么困难? 本以为这个教她感到好奇的话题会继续延续下去,至少会让她听出个什么头绪来,却只听他「嗯」了一声后,话题便马上跳了开来。 接下来他说的都是有关工作上的事,但那些她都没兴趣再听下去了,她只想知道令他烦恼的事情是什么?她能帮得上忙吗? 等一下苗书恬就要上飞机了,邬子杰在车里对她依依不舍地上演十八禁的十八相送,两人甜蜜得压根不想就这么放开对方,但时间的流逝是无情的,最后他们仍是不得不放开彼此。 「别回去了。」邬子杰闷着声说,浓浓的失落戚狠烈地袭击着他。 爱人当着他的面前离去,那比原本就相隔两地见不着面还要难受,一次、两次、三次……妈的,他受够了! 「呵呵……」苗书恬没有回应他的请求,只是轻笑着整理他身上凌乱的衣物,因为每回她或他要上飞机前,他总是要她别回去或者是说「跟我一起上飞机」这样的话。 虽然她也是万般不舍,也想让自己的世界只为他打转,但这不是活在现实中的办法,没有一个人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只为另一个人而活。 他们可以改变彼此的部分生活型态,尽可能地去配合对方,但再亲近的人,都不可能是对方的连体婴,他们都是成熟的成年人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开口任性地挽留对方,不过是想为郁闷的心情找个发泄的出口罢了。 「看来我有进步了,这回没把你衣服上的扣子给『扒』下来,等等你可以直接回片厂,省下换衣服的时间了。」苗书恬动作轻巧地将他身上的扣子一一扣上,接着安慰似地在他唇角上啄了一下。 等等他就要回去片厂与邬子轩交换回身分,除了满心的不舍之情外,她已经不担心女主角的问题了,那套油腻西餐他是怎么都没胃口吃下肚的,更别说他为了不让她担心,不想让她吃过多的醋而坏了身子,早已将自己剩下来的戏分内容全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没有亲吻、没有床戏,谁也别想轻易碰着他,因为他是她的。 「别回去了。」他又说了一次,脸上表情是凝滞严谨的。 他是怎么了? 苗书恬抬起手摸了摸爱人的脸庞,轻声地哄着他:「戏不是就快拍完了吗?在下一部戏开拍前,你不是放自己一个月的长假?到时候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呀!」 是的,届时换他飞到台湾陪伴她了。 邬子杰张嘴又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将想说的话吐出口,反倒是扣着她的后脑勺,将自己性感的薄唇贴了上去。 这回,他给她的不是充满情色的亲吻,而是带着无尽眷恋的情感,用最实际的行动来诉说他不想再次别离的心情。 「嗯……乖,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苗书恬试着远离那总是教她神志涣散的唇舌,她第一回试着将身子向后退了些,但两人痴缠的唇舌才稍稍分开了些,又教她的男人向前掳回。 这一回他吻得深、吻得重,表达了十分不愿意松开的想法。 但真的不能再亲下去了,要不真的会赶不上班机的! 「最后问你,你……有事想对我说吗?」这一回她终于成功离开男人纠缠不休的唇舌,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庞,一方面好看清他,一方面阻止他再继续亲吻她,不然她真的会错过班机。 她十分在意昨天偷听到的那一小段通话内容,但经过昨天一整晚,到现在她都要上飞机了,他却是什么都不曾对她说。 他的烦恼究竟是什么? 苗书恬无法否认自己在意的心情,因为他说了一个女人的名字,他要那个女人帮他的忙,而不是她。 「有。」万分笃定的口吻。 「嗯?」万分期待的神情。 「我爱你,好爱、好爱……爱到不想让你上飞机了。」这全是他的肺腑之言i. 「……」 还是不肯与她商讨是吗?就算她真的帮不上忙,也不能够当他吐闷气的垃圾桶吗? 明知他或许只是不想令她担心,毕竟两人分离在即,让她心里挂着负面的情绪独自回到台湾,这不是他想要的,但什么都不说,这也不是她想要的。 「你说什么?」他确定她的小嘴动了动,但就是没听见她的声音。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她摇了摇头,伸出小手,打算开启车门下车去。 「不。」他拉着她的小手,阻止她开车门。「这不是标准答案。」 苗书恬挑着眉,似乎在问他什么才是标准答案。 「你该说爱我,好爱、好爱……爱到你不打算上飞机了。」他得承认,这一切只是他任性的想望。 「我好爱好爱你,但……我还是得上飞机。」大海的另一头有工作及挚友等着她,虽然离别是不舍的,但那并不表示这即是永远的离别。 「乖,我会在台湾等你来的。」 「记着,当我踏上有你的土地时,我会是有备而来的,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但也请你届时别说出我不想听见的答案。」乍听之下,这番话有着大男人的强硬作风,但这是他示弱的请求,她知道的。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想求婚,就在两人再次见面的那一刻。 没错,他打算求婚,打算让她成为他「真正」也是唯一的女人,他无法再忍受一再的分离,即便无法阻挡必然的短暂离别,至少,让她完全地属于他吧! 想着自己有个温暖的家,有个深爱他的女人在为他等待着,那么,在短暂分别的日子,思念不会再是折磨人的难熬,而会是教人心安与值得的等待。 「嗯,我会的。」预告的结局很教人感动,而苗书恬确实感动着,眼眶里甚至蓄着湿润的热气。 但她微仰着头,不让任何玎疑的水光从她眼底流出,那喜悦的泪水该等到幸福的时刻一同到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会乖乖地停留在原地,等你来。」「我愿意」这三个字她会在他到来之前好好地在心底预演着,放心吧! 但……在这之前,她会先搞清楚究竟谁是露西亚。 与爱人分开二十八天,苗书恬不意外地感到寂寞,但她的心情却是天天在云端漫步,好的很! 因为,她知道谁是露西亚了。 叫露西亚的人不少,各行各业都有,但苗书恬确定邬子杰要找的是名珠宝设计师露西亚,温尼格。 因为昨天他的新电影杀青了,接下来就是放大假与她相会的时刻,不过在这之前,他仍是有一件事要做。 他在电话里告诉她有个工作要先去英国一趟,待他将英国的事情完成后,他便会飞向她,来到她的身边。 然而,邬子杰不知道的是,在他与苗书恬通完电话后,她随即向邬子轩的未婚妻伊芙求证他们是否要去英国找露西亚,而这问题得到了证实。 是的,他们先去找露西亚,再来找她。 所以,他的烦恼、他嘴上说的无法再忍受的事,她已知晓了。 在上回两人难舍的分离后,她知道他打算向她求婚,而他的烦恼便是此事。 他想要合法并全然地拥有她,无法再忍受不在她身旁仍要担心其他男人觊觎,他要让她成为他的妻,至少等待的意义会是不同,而他们只会更加爱恋并珍惜彼此。 所以,他必须要找露西亚帮忙,他要请露西亚为他打远独一无二的求婚戒,当然,还需要结婚用对戒,这就是他亲自到英国去的原因。 伊芙知道他们去英国的目的,但那份喜悦是属于是苗书恬的,所以她先不多说什么,只是在电语中开心地向苗书恬说了声恭喜。 有个爱她的男人,还即将拥有感情亲睦的妯娌,苗书恬知道自己是幸运又幸福的,她会好好珍惜这一切的。 第五章 喜悦一直充盈在她的心中。 现在,她心爱的男人已到达英国,很快地便会来到她身边。 「今天看你整天将微笑挂在脸上,可以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呢?」好友曼凌在一旁问着。 「agame」是一家高级发廊,全台共有十一家分店,而苗书恬与曲曼凌都是店股东兼设计师之一,今天难得两人在同一家分店内工作到打烊,相互聊聊彼此最近的生活鲜事是自然的。 曲曼凌知道好友身旁的男人是个国际巨星,起初站在好友的立场上,她挺为苗书恬担心的,五光十色的演艺圈是什么模样,她再清楚不过,因为她们的工作有大半以上是与歌手或演员们合作,所谓的八卦秘辛,她们知道的可不比别人少。 所以,一个发光发热的国际巨星会为一个美丽的女人停留多久?这是她所担心的,因为真爱难寻,并非无,只是时间性的问题罢了,谁教这世间的美女、帅哥,不管是人工或天生的,都太多了,不过,在经过一年的仔细观察后,曲曼凌不得不承认苗书恬与她的男人或许是真爱,因为他们时时刻刻看照着彼此,即使不在对方的身旁。 所以,身为好友的她,愿意相信这个男人是爱着苗书恬的,愿意相信他的爱或许比想像中维持得更长久,甚至……一辈子。 「该不会是……你们决定定下来了?」决定结婚了是吗? 「不是。」苗书恬先是摇头。「但也快了,他有暗示我了。」 「才一年多,不嫌太快了吗?」 曲曼凌不得不承认邬子杰是个好男人,至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么在乎苗书恬,但就像是长辈嫁女儿的必情,她总是希望好友能够多些「停、看、听」。 「有人一个月都嫌慢了呢!我们这个速度正好,重点是我们爱着彼此。」说到这一点,苗书恬侧首给了好友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你什么都不必担心,真的。」 曲曼凌也希望自己能够什么都毋需担心,但她的理智总是时时提醒她什么才是现实生活,有时候她真痛恨自己的理智。 似乎明白好友过分理智的担忧不是三两句话便能说服她相信,所以在两人互道晚安之前,苗书恬开口了。 「真的不必担心,若真是如我所预想的结了婚,那是我们相爱后所开出的花朵,若以后不幸走上离婚这条路,那就是我们无法结出甜美的果实。我想说的是,不论结果是如何,或许结了婚后,我们只能再相爱几年,但对我而言,真心相爱是真的,这就够了。」 世事难料,时代不断在变,人心自古难捉摸,或许……先变心的会是她,谁能说的准呢? 苗书恬以为自己能够一夜好眠,至少多数时间里她一直是如此的,但今早醒来时,她却觉得精神恍惚,有一瞬间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目光有些茫茫然地扫向四周,当熟悉不过的家具及摆设一一地映入眼帘,她恍惚的神智这才慢慢地回笼。 是的,她在自己的屋里。 光线透过窗帘让整个卧房不再只有幽深的黑暗,她下意识地看看床头柜上的钟,时间是早上六点整。 虽然知道自己起得太早了,但整夜睡得不安稳,不明的梦境一直侵袭着她,所以她不打算闷头继续睡下去。 她下了床,赤着脚来到窗边,伸手撩开窗帘一角探看外头的天气。 看来会是个大晴天。 苗书恬走入浴室里盥洗,打算先出门吃个早餐再回家睡个回笼觉。 只是,当她才更衣完毕,手机便响起。 见萤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自己的男人,苗书恬扬着唇角接起电话。「现在在哪了?」 本以为回应她的会是熟悉的声嗓,但电话那一头却传来似曾相识的男声。 当对方急切地将讯息传递给苗书恬时,她沟楚感受到对方的恐惧,他连声音都颤抖着…… 但她感受不到自己的颤抖,她甚至无法出声回应对方任何字眼,她只知道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中。 怎么会……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邬子杰与邬子轩两人抵达了英国,却在前往露西亚工作室的路途中出了意外。 邬子杰、邬子轩以及司机与助理四人,在伦敦市区出了车祸,造成两死两伤。 打电话给苗书恬的是助理,他奇迹地只受到了轻伤,司机当场死亡,而邬子杰与邬子轩其中一人在送医后不治,另一人受伤昏迷中。 现在情况十分混乱,因为除了苗书恬与伊芙之外,没有第三人认得出此刻躺在医院里的男人究竟是邬子杰还是邬子轩? 大伙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苗书恬与伊芙的到来,由她们来辨认他是谁,或者等昏迷中的男人醒来自行告诉大家,究竟是谁活了下来? 苗书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撑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来到伦敦,她眼睛一直是干的,打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她没掉过任何一滴泪水。 应该是说,她不敢掉。 只因为,巨大的伤痛正在等着痛击她,她所失去的,不是一直照顾着她的未来小叔,就是她最爱的男人。 然而,残忍的是——她已经注定失去其一了。 下了飞机前往医院的途中,计程车行经的路线甚至还经过了车祸出事的地点。 地上所有的车窗碎片早已清理干净,留下的只有路旁被撞弯的路灯。 其实苗书恬压根不知道这就是出事地点,是司机发挥了八卦魂,自然地脱口告诉这名陌生的乘客。 「小姐,昨天大明星邬子杰就是在这里出车祸的,有目击者说是因为司机为了闪躲猫或狗之类的小动物,所以车子才会失控撞上路灯。」 司机以浓浓的英国腔说着,一手指了指弯曲的路灯,但要开车又要分心说话,司机没能分心从照后镜看苗书恬一眼,要不,他便能察觉她过分苍白的脸色。 不是猫,是狗。 苗书恬垂下眼帘,不愿去看那弯曲得可怕的路灯,它就像是正在吞噬快乐的恶鬼,让她提不起勇气去直视它。 「现在大家只想赶快知道,死去的那一个究竟是哥哥还是弟弟,一堆粉丝都哭惨了。」 苗书恬知道司机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他只是在陈游这个事实,别说是粉丝们了,她比任何人都想得到答案。 强忍着悲痛,强忍着心中莫大的恐惧,但越是接近目的地,她几乎要承受不住那股恐惧,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向它举旗投降了。 司机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见,她只知道自己必须紧咬着下唇才能控制全身,不让自己颤抖得厉害,不让恐惧打败自己。 她必须要有个答案,伤痛已是免不了,差别只在于被牵绊的心魂是否能继续教他牵绊着? 到了医院,眼前出现一群又一群的记者,苗书恬只能庆幸自己不曾被狗仔拍到面貌,才能毫不受阻地进入医院。 为了维护病人及家属的权利及隐私,也由于病人的身分特殊,院方全面性地阻隔记者的渗入,所以来到病房外,苗书恬只见到受轻伤的助理及所属的经纪公司高层,但她谁也不看,视线只落在伊芙身上。 她一步步走向坐在病房外的伊芙,湿润的泪水不断地从伊芙美丽的瞳眸中溢出,不是悲号的痛哭着,却是让人拧心的无声哭泣。 奇怪了,都来到了医院,答案即将揭晓,为何她的眼眶仍是乾干的呢? 「伊芙。」她开口喊着,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干涩的。 「大嫂……」伊芙抬眼望向苗书恬,那一瞬间悲伤的情绪更浓,溢满眼眶的泪水让她压根看不清她的身影。 伊芙是个标准的金发女孩,与邬子轩交往第十五个月便订了婚,她不会说中文,但总是很可爱地跟着邬子轩以中文喊苗书恬一声大嫂,因为她问过其中的意思,也早认同她们会是一家人,但现在…… 「情况如何?」苗书恬望着病房大门,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问的是活下来那个的情况。 若她有足够的勇气,她会白己走进去亲眼察看,但她没有,她甚至不敢在开口的第一句话便问「他」是谁,只能先问伤势情况。 「昏迷了一天,外伤不重,但医生说他脑子里有血块压迫神经,会出现什么状况还不能确定,唯一确定的是无性命之忧。」从得知消息到这一刻,伊芙的泪水从未乾竭。 先是着急的哭泣,再是劫后余生的泪水,而现在则是失去亲人的痛楚,她担心苗书恬无法接受事实,因为活下来的那个人是她的未婚夫邬子轩。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场让人心碎的意外,注定要有人失去所爱;她并不为自己的男人活了下来而感到庆幸,因为她也敬爱着大哥,只是她更无法失去邬子轩,她……已不再是独自一个人了。 苗书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病房大门。 她想要的答案就在那扇门后,而伊芙虽是不断地流着泪,但她感受不到她那椎心蚀骨的悲痛,那答案……已浮现了不是吗? 她不知道自己动也不动地盯着那扇门多久,只知道当自己移动脚步推开那扇门,那一刻她怀疑自己那股勇气是打哪来的。 不,那不是勇气,那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答案的决心,说什么都仍是要亲眼看见。 病床上躺着一名脸色苍白的男人,脸孔是她所熟悉的,但是不是她的男人呢? 她全身僵硬地来到床畔,男人右额上覆着纱布,一手插着点滴,另一只手裹着石膏,但这些外伤都不是她注视的重点,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男人的左耳上。 没有、没有…… 他的耳骨上没有那点小红痣…… 真的不是他。 「对不起……」伊芙的声音幽幽地从苗书恬背后响起,只可惜她听不见了,因为在答案完全揭露后,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连清明的神智都离她而去,由黑暗迎接她。 苗书恬在另一问病房醒来,但她仍是没哭,却像是呆愣的不动娃娃,目光更是只顺落在窗外的景物上,谁也不看。 她无预警的昏倒让伊芙吓了好大一跳,奇迹似地只受到轻伤的助理也在一旁担忧着;虽然这场意外他只是个完全无辜的受累人之一,但两个人因此失去性命,其中一人还是他敬重的老板,他心底也十分难受,见未来老板娘悲伤得昏厥倒地,他心情更是沉重得无以复加。 现在已经确定失去了谁,公司高层在刚才做出了决议,暂时不对外公开究竟是谁存活了下来,一切都要等邬子轩醒来再讨论了。 他当然知道他们要讨论的是什么,站在官方立场,以金钱为指标,他们自然是希望活下来的邬子轩能松口答应成为「邬子杰」,这么一来,所有的活动才能继续下去,忠实粉丝们不必失望落泪,有钱大家继续赚。 但,若邬子轩真的答应了请求之后呢?苗书恬情何以堪? 等了又等,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一室的死寂去说些安慰的话语,因为他们都知道,说得再多也无法真正地安慰已碎裂的心。 第六章 终于,苗书恬将视线调到床畔两人的身上。 沉默不是面对事实的做法,至少……再让她看看他吧! 「他在哪里?」苗书恬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沙哑,她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大嫂,别去……」伊芙说着,原是好不容易收起的泪水又再度溃堤。 她了解大嫂现在在想什么,那是一份即便再也无法触碰也要再看一眼的心情,今天若换作是她失去了邬子轩,她也会做出同样的要求。 但……真的不行,不能让她看。 「在哪里?」苗书恬轻问。 「苗小姐,真的别去,你受不了的。」助理也开口跟着劝说。 不是他们心狠,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让她看。事实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老板的尸体虽是从严重挤压的车体内带出,但那惨不忍睹的模样至今他都不敢看上第二回。当伊芙赶到医院时,也曾要求观看,他立即阻止了她,但现在他没把握阻止得了另一人。 「受不了什么?」面对这个问题,助理不得不回应,如果她真的坚持要看,至少……还能给她一个心理准备。 「老板他的身体受到挤压严重变形,冲撞的力道几乎在他乘坐的那一侧,他的脸血肉模糊……」相较之下,他全身只受了轻微的撕裂伤真的是个奇迹。 「是、是吗?」听见血肉模糊这四个字,苗书恬不懂自己的眼眶为何还是干的,她该要悲恸地痛哭才是,为什么不哭呢?为什么? 还是她其实在哭了,只是她现在威应迟钝,所以感受不到脸上的湿润? 她伸手抹了抹脸,却仍是感受不到任何湿意,反倒察觉自己的手抖得有多么地厉害。 然而,不止是手指剧烈颤动,连她的全身都无法抑制地发冷、抖动…… 「别去看。」 「好……」别去看他不够帅气的一面,把他最帅气的摸样留在记忆里就好。 苗书恬又张了口,却无法顺利问出自己内心的问题,因为就连嘴唇都颤抖不止。 「杰西叔叔就快到了。」善解人意的伊芙知道她想问什么,毋需她多说,便主动为她解答。 他们兄弟俩的母亲是台湾人,父亲是美国人,但他们是遗腹子,从出生便没了父亲,幸亏亲叔叔杰西视如己出地照看,补足他们没有父亲的缺憾,他们的母亲三年前因病去世之后,至亲只剩杰西叔叔一人了。 后续的事情就等杰西叔叔到来再做打算了,现在除了强压内心的悲痛外,就等邬子轩醒来了。 听见伊芙的话,苗书恬陷入了沉默之中。 见状,助理无声地退出了病房外,将空间独留给她俩。 站在床畔,伊芙流着泪却不敢哭出声来,因为眼前苗书恬的模样让人好心疼。 情愿她狠狠痛哭一场,也不要她强压抑着所有慯悲不哭,却在无法克制的情况下浑身发抖,那只会教人更心疼她的处境。 「我是间接的凶手……」苗书恬再次将视线投到窗外。 是的,若他不是为了找露西亚,今天就不会发生这场死亡意外,一切都是为了向她求婚,所以……她是害死他的间接凶手! 「不,你不是。谁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意外,只是意外,你听清楚了吗?」苗书恬苍白的脸庞上,除了深沉悲痛之外,伊芙看不出其他的情绪,但苗书恬的话语却教她担惊受恐,她怕苗书恬将所有的过错全往身上揽。 往往过深的自责所衍生出的,多是负面的影响,她不希望苗书恬将过错全算在自个儿身上,更不希望她因此不断地责怪自己,折磨脆弱的身心,甚至到最后想不开……那不会是任何人要的结果。 「如果……我没出现在他生命中,想必他现在的命运肯定是不同的情景。」至少,他还能活着吧? 「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这只是一件大家都不愿意去承担的意外,在今天之前或以后都没有你口中的『如果』,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更不会是你的。」但事情不幸发生了,所有人不得不去承担这不愿面对的事实,可这不表示她可以将自己逼进死胡同里。 「对,没有如果了,时间并不会为任何人倒流。」苗书恬的声音十分平缓,若不是她全身依旧无法自制地颤抖着,这样的对话语调只会让人厌觉毫无异样。 但她越是平静的声调,越是让伊芙心惊,再也忍不住地,她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看着我。」 苗书恬眨动眼皮,但目光仍是落在窗外。 「看着我。」伊芙加大了聱调,更增添了一份坚决。 这一回,苗书恬依言乖乖地将视线调向伊芙,但那了无生气的瞳眸让人看了直打寒颤,生怕她一个想不开,随时会跟着逝者的脚步而去。 「好好哭一场,什么都别想,让时间带你走出来好吗?」伊芙捏了捏苗书恬的手掌,接着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请你一定要看着这个小生命的诞生。」 伊芙不敢奢望失去的伤痛真可以教时间抹去,但至少新生命的诞生可以为她伤痛的心带来小小的喜悦,更提醒她生命的美好,千万别轻易放弃它。 苗书恬凝视着那再平坦不过的肚皮,很快地理解了伊芙的话意,无比真心地感谢她的关心。 「我会的。」刚才在心底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没有了最爱的他,她还能活下去吗?答案是可以的,只是会孤独了点,痛苦了些。 她不是个自私的人,失去了一个爱人,但她还拥有犹如家人的至友们,他们也爱她,而现在,她能爱的人又即将多了一个。 「多大了?」她指着伊芙的肚子。 「八周了,子轩上星期陪我去检查的。」其实她还没有即将身为母亲的感觉,但是,随着肚皮逐渐拢起,那份天生的母性便会渐渐地觉醒吧? 「恭喜你们。」说着,一股失落的遗慽在淌血的伤口上蔓延开来。 如果……她也能怀上他的孩子,那该有多好?但可惜的是,她来不及了…… 「等孩子落地后,你会来看我们吧?」伊芙不得不追问,她就是要一个保证,确保苗书恬会出现,说是要她来看他们,倒不是说是他们想看她是否安好。 「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的。」苗书恬做出保证。「子轩醒来了吗?」 「刚才有睁开眼,但又睡去了,医生要我们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再醒过来的。」 得到了保证,伊芙悬挂的一颗心这才算是真正的放下,而她以为苗书恬会留下来,一块等邬子轩再度醒来,等待杰西的到来。 但她错了,苗书恬并不想等,她走了。 离开医院,离开让她伤心的国度。 苗书恬只交代伊芙把后续处理的事情告诉她便离阅了,伊芙甚至不知道苗书恬是要回台湾去,还是转往其他国家去散心? 只是,苗书恬前脚才刚离开,邬子轩便醒来了。 「子轩。」看见他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伊芙便试着轻喊着他的名。 病床上的男人努力地想睁开眼,他一试再试,表情开始纠结,似乎睁开双眼是件多么吃力的一件事。 「子轩。」伊芙又轻喊了他一回。 终于,男人吃力地睁开了双眸,只是似乎无法在第一眼就适应光线,只能一再地眨动眼皮。 隐约中他感觉到眼前有个人,还是个女人。 「你醒了,感觉如何?哪里痛吗?」伊芙站在床畔俯看着他,纵使心底为他着急,但仍是极力地克制情绪,以着平缓的口吻问道。 「痛?」他听见了女人的问话,但大脑却无法快速地运作,只能蹙起眉缓缓地感受自己全身究竟哪儿不舒服。 「手……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喉咙像是火烧般灼痛。 「你撞伤了头,手也骨折了,先别乱动,我这就请医生过来。」 待医生过来后,做基本检查的同时,男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伊芙身上打转,眉心却是紧蹙着。 突然,他开口问出了令众人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是谁?」她很眼熟,但她的身分他怎么就是回想不起,甚至,他发现他有个更大的问题了。「我又是谁?」 「什么?」伊芙惊叫着。 一旁的医生及护士也因为他的问题而明显错愕。 「我是伊芙呀!你的未婚妻。」 「我没有未婚妻。」他直觉性地回应着。 虽然他忘了所有的人,甚至是他自己,但直觉告诉他,他没有未婚妻。 听见了这句话,伊芙一脸受伤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似的。 他怎能忘了她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足谁,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误。 「医生?」伊芙惊慌的眼神紧紧地瞅着一旁的医生。 「请问你还记得些什么?」医生神情凝重地问着,心底已经有了可能性的答案。 听见医生的问话,他偏着头一副很认真思考的模样。 半晌后,他摇着头。 「现在什么都很乱,很多画面、很多脸孔,但我怎么都拼凑不起来,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隐约有着某些直觉……」说到后面,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了。 就好像内心有个声音很笃定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未婚妻,但他无法说出为什么。女人一脸受伤的模样让他迟疑了,感觉一切全都好混乱,难道他的直觉是错的? 所以,他目前的状况无法解释再多了。 听见他这么回应后,医生又问了一些有关他生活周遭的相关问题,然而得到的答案不是摇头说不知道,就是偏着头说他想不起来。 「怎么会?」一旁伊芙的情绪随着这异常的状况越显焦虑,但她并非专业人士,无法理解这一切,除了等待她别无选择。 最后,医生沉着声说:「看来这很可能是脑子里的血块压迫神经所产生的短暂失忆现象。」 「那么……等血块消散后就能恢复吗?」 「没意外的话,是的。」人体的大脑是很复杂的,更是没有绝对的,他无法给出百分百的保证。 「没意外?」伊芙无法接受这个答案,床上的男人也是。 「没意外的话,他脑子里的血块会自动消散,而受到压迫的神经系统也会逐渐恢复,但若是血块无法散去,那么届时就得评估是否需要接受手术了。」 一星期后美国纽约 落地窗上的窗帘半掩着,金色光束穿透玻璃斜照在光滑木质地板上,窗外车水马龙喧嚣繁多,然而,吵杂的声响却怎么也传不进偌大寂静的卧房里,所有的烦嚣喧闹全都隔绝在墙垣之外。 男人静静地坐在床沿,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是放空的。 一直到房门被敲响了,他才将远走的神智拉回。 「请进。」 「子轩,吃饭了。」打开房门,伊芙轻声向他喊道。 房内若不是有撒入的金色光阳,肯定是一片幽暗,但阳光所无法照射的部分,视线仍是不够明亮,伊芙可是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不动手去开启电灯开关。 所以,肉眼上她看不清眼前的男人,而在心底,她也一样看不清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第七章 三天前他们与杰西一同回到了美国,为了避免媒体的打扰,他们在纽约市区临时租下了公寓,隔绝所有人的打扰。 他们并未对外公开他的伤势,也未曾说明究竟是巨星邬子杰,还是精明能干的经纪人邬子轩活了下来。 所以,现在各式各样的揣测满天飞,甚至有记者大赡猜测,经纪公司之所以不愿透露任何消息,是因为那场严重的车祸,让双胞胎兄弟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人伤势严重,两人可能早已双双过世。 而事实究竟为何,只有当事人及少数亲近他们的人明白。 这间公寓很大,楼下有着严密的人员出入管理,进出不易,而能走入这屋里的,除了住在里头的两人,就只剩杰西了。 面无表情地在饭桌上坐定,男人没多说什么,只是专心在吃饭这个动作上面。 坐在对面的伊芙看着他,着实没有胃口。 他额头上的伤口缝了几针,早已拆线,留下了一道约莫五公分长的伤疤,那无损他俊美的脸庞,只是……她看了却是莫名的刺眼,这或许是这一连串教人心烦意乱的后遗症之一。 她的男人矢去了记忆,莫名成了陌生人,连同他生活起居上的一些习惯动作都跟着改变。失忆会教人改变习惯吗?看来下回她得问问医生这个问题。 发现了伊芙注视的目光,男人停下手里进食的动作回望着她。「有事?」 「好吃吗?」伊芙摇着头,目光改投在他拿着叉子的右手上。 她不擅料理,却又不想让陌生人打扰他休养,所以打消请厨子的念头,只得餐餐叫外卖。 但外卖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左手上仍裹着石膏,生活大小事情只能依赖右手解决——他明明是个左撇子,即使被迫使用另一只手,也不该是这么顺手才是。 「还行。」 「你的右手……」 「右手怎么了?」 「没有,看来你已经非常习惯使用右手了。」伊芙以为话题会在这句话之后结束,却没料想到他接了一句完全意外的话。 「我本来就是右撇子。」这是下意识的回答。 语毕,伊芙一愣,男人也一愣。 伊芙变了脸色,邬子轩不是右撇子! 而男人也随即恢复正常不过的神色,但他心底纳闷的问题又多了一个——他如何笃定自己是右撇子呢?就好像笃定她不是他的未婚妻那般。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他就是知道这些莫名的笃定是对的,但他无法再次说出口,因为对面女人脸上受伤的表情不是假装出来的。 他是对的,但那不表示她说了谎,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现下是没能有个答案了,但他隐约明白一切问题或许可以在他的记忆中找出答案来,面前提是他必须恢复记忆。 餐桌上一阵沉默,就在他们用餐结束后,伊芙的手机警了起来。 「好的,我马上为您开门。」她很快地结束通话,这又对着对座的男人说:「是杰西,他到楼下了。」 「杰西。」面对这位据说是他最亲近的叔叔,他心底有股踏实的亲切感,直觉地知道他从前十分地敬爱这位长者。 头发灰白的杰西一脸疲惫,神情看似十分平静,但那只深邃的绿眸中有藏不住的悲痛。 「手还痛吗?」杰西关心地问。 他摇着头说:「您看起来需要休息。」 醒来的第二天,虽然他暂时遗失了记忆,但杰西没有隐瞒他任何事,从车祸到死去的兄弟,甚至也将他俩的身分及背景一一说明。 乍听自己的兄弟死亡的讯息,虽然他想不起任何有关他的事物,但一股悲不可抑的情绪涌出,他哭了好久、好久…… 他能明白那份悲伤的心情,知道那是短时间内难以平复的,他不能,杰西不能,另一个女人也不能。 那个差一点成为他大嫂的女人,他醒来后便没见着,伊芙说她太伤心仍无法接受这一切的打击,所以离开了,希望下回再见到她时,她已能走出伤痛——大家都是。 「会的,等你决定完几个问题后。」 伊芙从厨房里端出果汁来到杰西面前,同时也给了邬子轩及自己一杯,这才挑了另一头的沙发坐下。 她的男人坐在单人沙发椅上,她知道他这是在与她保持距离,就像他坚持与她分房居住的意思是一样的;他失忆并且尚未认同她的身分,即使明白她已怀了他的孩子,仍是不曾改变心意。 「现在经纪公司仍在等待你的答覆,他们仍是十分希望你能以邬子杰的身分出现在萤光幕前,这一点我不给任何意见,由你自己决定。但若你决定接受这个提议,那表示你这辈子就不再是邬子轩,连同墓碑上的名字也得更改。」那就表示大家必须假装死去的人是邬子轩。 这是经纪公司强烈的希望,也是抑止粉丝伤心与失落,而任何人都知道邬子杰是多么热爱演戏,若是邬子轩愿意替代他的位置,他肯定是欢喜的。 只是……那表示他必须将自己的未来全数抹去,所以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无法为他做决定,也不能干涉他的想法,得由他自己思索并给出答案。 「你知道的,这事本不该催促你做出决定,因为你的记忆尚未回复,但子杰需要尽快入土为安……」杰西思及当初看见邬子杰惨不忍睹的模样,当场泣不成声,悲痛欲绝,现在他仍是没有勇气见他第二回,但他绝对需要尽快入土为安。 本以为他应该无法立即给出明确的答案,杰西这回过来只是打算要他短时间内再好好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却意外地得到这样的回答—— 「我答应。」这是毫不迟疑的坚决口吻。 对于他的回答,杰西没有意外,因为这是对大家都好的结果,经纪公司仍可接续早已与厂商们签定的合作关系,粉丝们毋需伤心或惋惜;而邬子轩可以替兄长将美好的身影继续展现在众人眼前,而不是让人惋惜他凄惨的死况,这是他所能为他做的。 但一旁的伊芙听见了他的应允后,脸色惨白。 因为记忆丧失,现在的邬子轩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邬子轩了,他有意保持距离的动作让她害怕,有种担心失去的莫名恐惧;而现在他决定成为「另一个他」,这是否意味着他又将离她更远了? 可以不要吗?不要成为「他」…… 伊芙的表情像是在哭,但她一句阻止的话也说不出口,因为她明白自己根本没那个资格。 「这是你仔细考虑过的吗?」杰西必须要再确认,因为这件事没有反悔的余地。 「没错,我要成为邬子杰,我是邬子杰。」 我是邬子杰。 一句话,却犹如一颗威力强大的地雷,一脚踩下立即引爆剧烈的破坏力,炸得他自己头昏脑胀,也炸得伊芙一脸血色尽退,只能早早退回房里暂时避开他。 她不想去承认,更不可能逼着自己去面对可能的想法,抛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是失忆了,所以才会产生身分认知上的错觉,她甚至怀疑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答应了经纪公司什么。 他是邬子轩,即便他要成为邬子杰,对她而言,他仍是邬子轩。 这一夜,伊芙不断地对自己诉说着这句话。 而另一个房里的男人,同样被自己毫不迟疑的言词炸得心绪无法平静,在开口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甚至有种他便是邬子杰的错觉。 一个星期前,当他仍在医院里,要他成为自己兄长的这个提议,经纪公司的人早已提过,但当时被杰西以他需要休养为由先挡下了这个问题。 然而,身为一个受伤又失忆的病人,在听见邬子杰这个名字的瞬间,一股熟悉感让他当下就想脱口说好,所以这个问题再度被提起时,他才会这么地毫不犹豫。 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的记忆仍是没有回复的迹象,但他没说的是,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影像似照片般闪过他的脑海。 为何不说?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些影像都是同一个女人的身影,一个黑长发的美丽东方女子,甚至有他与她亲吻的画面出现,他不能对着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说自己想到了另一个女人,那太残忍了。 站在窗前,视线放在远处的建筑物上,不知不觉中思绪转到了那不知名的女人身上,突地,脑海出现了更多影像,不再像是照片般单独定格的画面,而是短暂的片段。 女人笑着,有着微微的、甜美的、娇媚的,各式不同风情的展现,唯一相同的是,她展现的风貌都只为一个男人。 女人窝在男人的怀抱里撒娇调笑着,而那男人不是别人,而是一张与值一模一样的脸孔。 几乎是在当下,一个人名跃入他的脑海中—— 苗书恬 「恬恬。」杰西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这是自从邬子杰离去后,苗书恬第一回与他对话。 「叔叔……」苗书恬没哭,只是声调十分低沉。有别其他人总是直呼他的名字,因为他是个倍感亲切的长者,所以她一直喜欢喊他一声叔叔。 事实上,从事情发生至今已两个星期了,她一滴泪也没掉,该是说她流不出泪来,为何呢?她或许有答案,也或许没有,但她不愿去深思这个问题。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他们一同失去了所爱的人,从彼此一开口便感受到那无声的悲鸣,才教静默的哀伤肆无忌惮地重伤握着电话的两人。 「你……还好吗?」杰西以为只是一句关心的话语,他也能像面对他人一样坚强地说出,也以为泪水在得知令人心痛的消息时便流干了——或许还留着那么一些,但他可以用强韧的意志控制住,他以为可以的…… 他在哭。苗书恬从那沙哑却又刻意佯装平静的语调中听出了,所以她说:「哭得快瞎了,一顿饭也无法好好吃,晚上更是与失眠长伴,现在整个人消瘦一大圈,连零号模特儿都比我胖多了……我该是这样的吗?不,叔叔您知道的,我不会是这种人。」 「对……你不是。」听见她那完全坚强否认自己沉浸伤痛的口吻,杰西自以为强韧的意志崩裂了,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再也不能佯装平静的声音了。 「我吃得好,睡得饱,只可惜天生吃不胖的体质让我的体重不上也不下,我好得不能再好。」她不得不这么说,要是在杰西面前承认自己心痛得像是快死去一般,只怕他老人家会更痛,痛上加痛,何毖呢?不如给彼此一道假装能遮掩伤痛的墙垣,即使哭泣了,也能快快地坚忍收回,跟着假装看着那道根本不存在的墙垣。 「那就好、那就好……」杰西把泪水抹去,强迫自己努力地把过分的悲伤抑止住,只留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您也要好好地吃饭、睡觉,我会随时去突击您的,别让我担心。」这是关心。 苗书恬不再急着开口说些什么,她知道杰西正在整理情绪,再开口多说什么,只是负担罢了。 等待中的沉默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但对持着话筒的两人来说,却像是等待了十倍长的时间。 第八章 「日期定好了。」杰西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只要忽略其中那微微的沙哑。 「什么时候?」 「这个月十八号。」也就是八天以后。 八天以后他就要下葬…… 「你要来吗?」他希望她能来,至少让他亲眼看看这孩子真的可以承受这份失去吗?他要亲眼再看一看才能百分百地放心她。 但他没能说出希望她来的这件事,这事得由她自行决定,谁都不能轻易左右她的意愿。 要去吗?这个问题她也是每天都在问自己。 「不,我不去了。」去了他能奇迹似地回到她身边吗?当然不可能,所以她何必去承受他人的泪水再让自己难受? 她还能承受多少,她自己再明白不过了,任何教人伤心难过的悲痛,她一丝都无法承受,那会压垮她的理智及情戚,所以她不去了。 「我知道了。」杰西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因为他明白丧礼那天她是真的不会出现,但肯定会在事后来到。 在等她完全接受「失去」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气很糟,厚厚的乌云完全掩遮了天空,像是明白所有人内心的伤痛,不断地为大伙哭泣。 在丧礼结束后,所有悲伤的人们都散去了,男人撑着黑伞坚持站在新墓前。 他是邬子轩,但现在他是邬子杰了。 身后不远处的房车里有个女人在等着他,原本她坚持在身旁陪伴他的,但因为怀孕无法太过劳累的关系,最后她选择在车裎等着他,将所有的空间如愿地留给了他。 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墓碑上,他已经站了三十分钟,而沉浸在哀悼中的他,却不曾回过头来观望车里的她。 这几天里有着什么在改变,男人知道,车里的女人也知道,但没人愿意开口点破什么,因为对任何一方而言,那都是万分困难的。 明天他必须回医院做检查,看脑子里的血块是否有散去的迹象,但他没告诉伊芙或杰西,就算不必看医生,他也有答案——答案是肯定的。 脑子里的血块就算尚未全数散去,但他的记忆却已回复了近九成,也就是说,他的记忆只差少部分片段就算完整恢复了。 但他不在乎那一成记忆能不能回复,重点是,他记起了所有该记忆的事情,却也因此而心慌意乱,甚至无法立即做出任何决定。 因为他真的是邬子杰,不是冒名顶替的,是真实的邬子杰,至少他的内心灵魂是的。 「子轩,老天对我们开了什么玩笑?」他开口近乎埋怨地问着,问着无人可以回答的问题。 「你已到达那一方,得到答案了吗?如果可以,你回来告诉我吧!」因为无人为他解答,此刻他的人生完全陷入最无法解释的矛盾与痛苦,他甚至无法直觉地去判别自己是否有罪…… 当他总是想念着他最心爱的女人时,另一个女人却总是用着寂寞受伤的眸光盯着他,让他无法立即狠心地将自己灵魂错置的事情说出口。 「可恶!你这可恶的家伙!为什么要离开你的身体?这下好了,我的女人当我死了,你的文人怀着孩子,又无法理解我为何总是闪躲着她,莫名地要她承受像是弃妇的待遇,你倒好……眼睛一闭,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了,这是要我怎么做?你来告诉我啊!你快回来拿回你的身体,该死的人是我呀!明明该死的人是我呀……」 撕心裂肺的疼痛随着记忆一波波地涌上,越渐加剧,邬子杰忍不住低吼着。 「你知道吗?恬恬今天没来,那表示她无法接受失去的事实,她正在为我的死而痛着,你知道吗?如果我不能告诉伊芙实话,那么我也是痛着的,因为我不能抚平恬恬的伤痛,而我更不可能代替你爱伊芙,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呢?」 说了,他会痛心自己为何不死去,为何要占据不该是他的躯体,也让未出世的孩子没了父亲,让善良的伊芙以为拥有却是失去。 不说,恬恬为他伤心难过,而他自己也总是时时刻刻想着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徘徊在痛苦矛盾的十字路口上。 活着,只是为难罢了…… 思及此,邬子杰用力扔掉手里的黑伞,让不大不小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仰起头朝着灰暗的天空大吼:「可恶、可恶……」 车里的伊芙看见了他的动作,担心地下了车,撑伞走向他。 她听见他的吼叫,但他说的是中文,她压根听不懂,不过她可以猜想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语,因为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肩,便可以明白他激动的情绪。 她来到他的身旁,将他高大的身影一同纳入伞下。 其实她的心情一样是激动的,因为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显现如此剧烈起伏的情绪,这是否表示他已经想起了某些事情? 她能期待吗? 「你手还裹着石膏,别弄湿了,我们回车上吧!」是的,她想期待,不想再面对他像陌生人般地与她划清距离。 邬子杰没有看向身旁的女人,只是沉默地转身走向停车处。 他走得快,身后的伊芙不得不加快脚步追上,他打开后座车门要她先上车。 见他面无表情,目光甚至放在远处而不是她的身上,她心下一紧,「你呢?」 他的样子看来是不打箅上车的模样,他还想继续待在墓园里吗? 「上车吧!」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黑伞,让她先行上车。 待她上车后,他便关上车门,这才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将伞收起放入车内,对着司机道:「先送她回去。」 「你……」后座的伊芙听见了他的话,但来不及说些什么,他便再度将车门关上。 当车尾渐渐地远离邬子杰的视线之中,他身上的黑西装也早已湿透了,但他仍是一动也不动,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尾后,他这才移动脚步回到墓碑前。 他需要好好想想,到底……说还是不说。 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果然如邬子杰所预想的,血块已经逐渐消散中。 在从医院回程的路上,伊芙虽没开口说些什么,但她在脑子里想了又想,想着待会儿回到家该如何开口向他询问有关记忆的问题。 这几天他不再总是闪避着她,但他望着她的目光却总是若有所思,她知道他也是有话想说的。 回到屋里,伊芙鼓起勇气开口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心底有许多猜测,她猜想过最糟的结果是,他脑里的血块散去了,但原以为暂时失去的记忆却是永远的失去,而她,则必须想办法让这个男人重新爱上她,因为他们之间已变得不再熟悉。 邬子杰望着伊芙,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是僵凝的。 他决定老实地将现况说出,但本是打算一个月后,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再稳定一些再提的,但现在看来,她已受不了他莫名疏远的态度了。 好吧,今天就说。 「你先去洗手,换件衣服。」刚从医院回来,她又是个孕妇,不得不好好照顾身体。 「嗯!」 当伊芙转身离开后,邬子杰拿出手机,再也止不住思念地拨出熟悉的号码。 现在这个时间在台北还是清晨,他知道自己会吵醒她,但他顾不了那些小事了,他想听听她的声音。 随着电话钤声的响起,他的心狂跳着,又像是用力敲击似地咚咚作响,连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喂……」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女声,那声嗓里有浓浓的睡意,因为现在台北可是清晨四点多。 苗书恬听见电话声响,睡得迷糊的她没注意到陌生的来电显示便接起了电话,而她也在电话接通的同时才睁开蒙胧的双眼。 听见她的声音,邬子杰胸口中的鼓音恢复了正常的频率,突然觉得变成灰色的世界似乎不再那么教人郁闷,因为这世上还有她呀! 「喂?」没有立即得到回应,苗书恬再次开口出声,这回她的精神回笼了些,这也才意识天色还暗着,大半夜的,她是否接到了恶作剧电话,或是某些变态半夜不睡觉只会骚扰人? 「再不说话我要挂断了。」她准备默数到五就挂电话。 一、二、三、四…… 「恬恬……」 她其实还在作梦吧?要不,怎么会听见她的男人喊着她呢? 没错,她肯定是在作梦,她以为这是错觉,她仍未醒来。 拜托,别让这美梦太快醒来,如果梦中的他存在,那么她愿意永远不醒。 「你……」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声音,但她才说了一个字,电话那一头却传来「嘟嘟嘟嘟」的声响。 电话被挂断了。 在惊愕后,苗书恬立即直接回拨来电,但却得不到回应,她试了又试,但那只陌生的电话号码却关机了。 邬子杰挂上电话的同时,也顺便将手机关机了。 事实上,他吓到自己了。 她想说什么?而他又能说什么?他想在电话中将这诡异得无法理解的情况向她说明吗? 他以为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可能以三两句话便解释这一切?即便他现在站到她面前,她可能都无法相信他就是邬子杰。 要让苗书恬相信他就是邬子杰,他必须先让另一个人完全明白他真的不是邬子轩才行。 「打给谁呢?」伊芙回到客厅,便看见邬子杰拿着手机,一副出神的模样。 「没有,坐。」邬子杰指着另一头的沙发,而他则坐进单人沙发中。 当邬子杰露出一脸严肃时,伊芙瞬间有想逃跑的冲动,但她咽了咽口水,仍是僵着全身坐到他对面的沙发里。 有什么好紧张及不安的呢?最糟的结果她不都想过了,最坏的就是两人要从头走一回,曾经有过的爱恋不会就这么消失不见,他们所需的只是时间。 「你想谈有关记忆的问题是吗?」快说吧!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想说的下止是记忆。」如果可以,他想以最不伤人的方式向她说明一切,但他找不到那方式,因为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死亡的字眼及事实。 「很多是吧?你什么也想不起来是吧?」两人的感情,未来的生活及孩子,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它既简单却又复杂。」这到底是谁的错? 闻言,伊芙微拧着眉凝视着邬子杰。 「我想,你也发现了我最近的不同,生活习惯都不是你所习惯的那个男人。」虽然他与邬子轩是双胞胎兄弟,但除了长相之外,他们两人的生活习惯可说是南辕北辙,几乎没有一处是相同的。 「我知道,但那是因为你失忆了。」这些日子以来,伊芙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刚才的检查结果你也听见了,我无法对你撒谎,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但是……」要吐出事实来伤害一个人,做起来真的比想像中困难许多。 一听见恢复记忆这句话,伊芙的内心是狂喜的,但他留了个未竟的话尾,这一点让她十分地不安,隐约明白他无法立即出口的话,便是他这阵子特意疏离她的主因。 他究竟要说什么? 第九章 「伊芙,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得仔细听,但请你先深呼吸不要激动,你得好好顾及你自己及肚子里的孩子。」邬子杰半垂着眼,心头颤动着,为着死去的弟弟及伊芙隐隐作痛。 伊芙依言地做了深呼吸,但如何也舒缓不了她紧绷的情绪,由她绞紧的手指便能明白。 「我……不是子轩,我是子杰。」再困难、再难以敌口,他仍是办到了,只因为他真的无法欺骗世人,甚至是欺骗他自己去爱伊芙,那是不对的。 「什么?」伊芙一时之间无法楣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先是一愣,但随后立即出声道:「你只是伤了脑子,短暂的失了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你是邬子轩啊!」 最后一句话她加重语气,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不是她需要用言语来催眠自己,只是他说的话太离谱了,她必须先加强自己的意志,才好将他偏离的错觉拉回,因为他真的伤了脑子。 看来他们很快得再回医院一趟。 「不是错觉,我真的不是子轩,你再仔细想想最近和我一起生活的细节就明白了。」只要她愿意细想,便能明白。 「你伤了脑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会认错呢?连无缘的大嫂都亲自确认过的。 伊芙嘴上虽是这么地肯定着,但大脑却不自觉地开始仔细回顾这些日子里的生活小细节。不是不知道他的不同,但她只是一味地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失去记忆的关系,所以才会在某些生活习惯上不由自主地做出改变。 手心温度开始退去,事实上,她全身开始泛着冷意。 那只是伤了脑子的关系,他不可能是邬子杰,不可能不是邬子轩…… 伊芙越是在心底大声地否认着,但一张小脸却随着心底的声音越发苍白,因为她居然无法全然说服自己,她为他的话而动摇了。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因为连我都没有答案,唯一能确定的,这身体的确是子轩的,但灵魂是我,邬子杰。」在记忆逐渐回笼的那几天,他自己也曾怀疑是否是伤了脑子的错觉,但当记忆回笼得越是完整,他知道一切不是错觉,诡异的事件真的发生了。 「不可能!」伊芙激动地大喊着,以为这样能笃定心志,但却只是她不想承认她有想过话中的真实性。 她这是在逃避,她自己十分明白,而邬子杰也知道。 事实总是残忍又伤人的,但就算他为了想弥补自己莫名侵占邬子轩身体的错误,而强迫埋藏真心假装爱着伊芙,他们仍是得不到真正的幸福;哪一天她若莫名地知晓真相,发现她的男人不是原来的男人,那才更是伤人。 「我们都了解子轩的为人,他是个责任感十足的男人,他会对怀孕的你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吗?就算是他失忆,相信即便是陌生的两人,他仍是会对你照顾有加,因为他打从心底爱你,但我真的不是他,我无法假装是他。」 他只能不断地感到对不起,只因为无法欺骗。 事情发生后这两个星期,苗书恬让自己很忙、很忙,只要不让她有空闲的时间,她便不会独自回想起令她伤心难受的事。 所以,她让自己每天忙到一回家便累瘫,天天都是一沾床便沉沉睡去,没让自己有时间去想念有他在的美好。 不去想,便不会心痛…… 平时在发廊里,她能面对着顾客谈天说笑,能跟着各店里的同事们开会兼教学,能像个没事人继续正常生活工作着,身旁除了几名知心好友知道她正历经生离死别的痛击外,其余的人压根看不出她的异样,该是说……她没有异样。 但少数细心的同事,却发现她似乎要比先前更辛勤地工作了。 「因为我想休长假呀!赚点『小朋友』,在休假时才有本钱挥霍。」当他人问起相同的问题,她都是这么笑着回答的。 然而,她并没有说谎骗人,她的确是打算放长假,只是时间尚未确切定下罢了。 一个月后,她决定了放自己长假的时间,所以她拨了电话给杰西。 「叔叔,我是恬恬,为何我联络不上伊芙及子轩呢?」她想先过去看看他们,如果准备做足的话,或许她还能鼓起勇气去看看她的男人。 「他们现在在我这里,伊芙因为怀孕的关系,情绪不稳定,所以由我陪着她才能安心。」杰西的声嗓听来十分平稳,就像平时说话般,但话筒另一头的人儿压根看不见他脸上的疲态。 像是瞬间老了几岁般,杰西顶上原本还有部分的黑发,现下全数泛白。 苗书恬知道怀孕的人情绪起伏不定是很正常的情况,再加土鄂子轩受了伤,她不免担心,下意识地没去怀疑其他。 「那子轩还好吗?他的伤都好了吗?」苗书恬知道他伤到了头,也以为缝了几针便无大碍,但她不知道他曾有短暂失亿的问题,更不知道命运正对所有人开了个可怕的玩笑。 可怕的命运玩笑风暴早已将伊芙及杰西扫得满目疮痍,将一颗颗心伤得千疮百孔,而现在这股风暴即将扫向她。 「他的伤已无大碍,你别担心了。」杰西只能这么回应,在心底不断萦回的复杂情感,他已厘不清是悲还是喜,其中的比重又是多少,更多的是无奈的哀愁。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失去至亲的痛,建立起可以勇敢走下去的平坦道路,但路途已踏上了,这才惊觉走错了路,还错得十分离谱,瞬间教人完全无所适从。 「叔叔,我想……下个月我会过去一趟。」心底已有了决定,但说出口仍是有些艰涩。 「嗯,记得通知我去接你。」接着苗书恬又说了些关心他身体的话,即将结束通话前,杰西终于忍不住开口。 「恬恬,不论你过上了什么难题,记得别忘了还有我,你随时可以找我,知道吗?」 如果她是个自私一点的孩子,那么她即将面对的不会是情感挣扎的问题,但问题就出在她不是。 而邬子杰现在应该已搭上飞机,正飞往她所居住的城市,他不希望任何人再受到伤害,但偏偏伤害却是无可避免的。 唉…… 听见门铃声响起,苗书恬一时之间愣住了。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十一点整,这么晚了谁会上门按钤? 从猫眼看出去,她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那一瞬间她的心脏狂跳着,以为是他回来了,但下一刻理智立即回笼,她马上意识到门外的人是谁。 「子轩,你怎么突然来……」打开大门,话还没问完,苗书恬便被门外的邬子杰紧紧地抱在怀中。 「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抱那么紧,真的。」她已决定去面对了,再多的伤痛总是要想法子抚平的,生活仍是得继续过下去。 雎然她这么说了,但紧紧揽着她的双手却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又加了几分力道。 「子轩,你可以放开我了,我快不能呼吸了。」胸口真的泛疼了,他抱得真紧啊! 闻言,环抱着她的力道减去了大半以上,但他双手却是仍未松开。 他是在颤抖吗? 感受到他颤抖的身躯,苗书恬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邬子杰闷着声说。 他花了好些时间才让伊芙明白他真的不是邬子轩,她虽然嘴上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她眼底表现出的悲伤告诉了他,她其实心底已经明白。 但是,她却执拗嘴硬地否认邬子轩已不在的事实,一直说他是伤了脑子,最后他不得不告诉杰西这离谱的真相。 说服老人家显得简单多了,因为他们是一同生活了长时间的至亲,只要提出一些生活中不为第三人所知的细节,便能证明一切,所以他不得已地将伊芙交由他老人家来照顾。 他无法安抚伊芙受伤的心,但他相信杰西能够用温暖的亲情给予她力量,而他,则是来给另一个人力量的。 他仍未放开她,但背上有只小手却开始轻拍着他。 他知道她是在安抚他,但她才是最需要他人安抚的不是吗?事情发生至今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只因为她拒绝伤心,更拒绝他人的安慰。 失去爱人的强大痛楚,真能如此简单地坚强度过吗? 或许在他人眼底,她确实是个完美坚强的女战士,但他不是别人,他是她最观密的爱人,也是这世上仅存最了解并最爱她的男人。 越是想要孤单一个人,越是努力表现坚强的态度,那便表示她心中那块被伤痛所占据的领地无限宽大,甚至于超出她自己的想像。 他还记得,在他仍是失忆的那时,当所有人都认定他是邬子轩的那一刻,旁人告诉他,说她没有哭,一滴泪也没掉…… 听见他的话,苗书恬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先进屋里来吧!」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点。 然而,当大手松开她的同时,她这才发现他脚边的行李箱。 看来,他一下飞机就赶到她的住处来了。 她侧过身让邬子杰拉着行李箱先进屋去,待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没望向他,而是旋身直接走入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设计,与客厅之间只有半个身子高的长形餐桌隔着,苗书恬背对着邬子杰说:「我先煮杯咖啡给你。」 其实冰箱里有鲜果汁及牛奶,但他突然的到来让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她伸手按下咖啡机;在咖啡煮好之前,她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整理情绪,不让那张与爱人一模一样的脸孔提醒她失去了什么——即便那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至少她也要掩饰得完美。 这段时间谁也不好受,不是吗?不能再给他人已然沉重的心情增添负担了。 背对着邬子杰煮着咖啡的同时,即使不必依赖肉眼,她也能感受背部强烈的目光,他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她。 当热腾腾的咖啡端到邬子杰眼前时,苗书恬这才开口问道:「既然要来,怎么没先通知我呢?」 难不成有事发生? 不,她不该敏感地胡思乱想,邬子轩一定只是急着想来亲眼看看她过得好,如此而已。 「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谈才可以。」邬子杰一双深邃的眸紧瞅着她,里头有太多太多压抑的情感,他急着想向她倾吐,却也知道急躁反而不能得到好效果,因为没有人比他夏了解她。 灵魂在他人身上就像是一件灵异怪谈一样令人难以置信,但要说服她相信不是难事,他有太多可以要她不得不相信的证据,但他害怕…… 害怕她柔软的心会因为「成全」、「圆满」而推开他,所以他来了,谁也无法要他离开。 他不想走,更是走不开,因为爱她已爱到无可自拔。 「你是指你打算对外宣称是子杰这件事吗?没关系,我不介意,到我死之前,我都不会将这秘密说出去的。」她知道这是件机密,知道这件事的人十根手指数来还剩很多,也能明白其他人的想法及用意,她完全能理解及体谅,真的。 第十章 苗书恬误会他是为这件事特意来请她谅解的,但事实上,她完全搞错了方向。 「不是的……」因为载有太多的情绪,邬子杰的声音开始无法平稳。 「不是?」苗书恬微蹙起眉,她目前想不出他为何突然到来的原因。 「他们说你没哭,为什么不哭?」忽地,邬子杰快速地丢出问题,而非立即给她答案。 苗书恬愣了愣,没料到他会突然丢出问题,还是她一直不愿意提起的问题,那关系着伤心及泪水…… 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想要给出一个「没事」的小微笑,但显然她是失败了,因为眼前的男人不愿意就这么跳过这问题,他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 敛起无法自然扬起角度的唇角,苗书恬深吸一口气,这才以着再平静不过的声嗓说:「不能哭,是因为伤心哭泣会成为寂寞时的坏习惯,要知道,任何坏习惯都是难以戒除的。」 更别说这样的寂寞是永无止尽的,所以她不哭,不能哭。 「不会成为坏习惯的,因为没有那个必要。」邬子杰的声调无法同抛一般平静,连同眼眶也明显泛红着,而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更是微微颤抖着。 他的话让她莫名地恐慌,因为她真的完全无法猜测他的语意,他今天究竟为何突然来到? 「什么意思?」脑子因为他莫名的言语而乱成一团,无法思考,就连身体都无法控制了,双手居然跟着他抖动了起来。 「我是子杰,不是子轩。」邬子杰明白宛转迂回的说法并不会有更好的效用,唯有直截了当地切入重点,才是最实在快速的做法。 「别开玩笑了……」苗书恬全身瞬间僵化,颤抖的双手也停止了。「你以为我会认不出谁是谁吗?这玩笑很难笑。」 而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的样子像吗?」是老天在开他们玩笑才对,不是他。 「你有决心成为『邬子杰』,我是支持的,但私下我仍是会喊你一声子轩,我发誓不会将这秘密泄漏给任何人知道。」身体瞬间的僵化只是因为呼吸中断了,现在她找回了空气,全身却比刚才颤抖得更加剧烈,不管她如何用力地克制都无法阻止。 他不该来的,他该乖乖地待在医院里,让医生们好好地为他再检查一回。 「不是、不是这样的……车祸后醒来时,因为脑子里有血块压迫神经的关系,我短暂地失忆了。你们大家都认定我是子轩,起先我也以为我就是,但在记忆逐渐回复时,我就知道我不是,永远也不会是他……」 「你的伤根本就没好,你该回医院去。」苗书恬惊慌地站起身打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胡言口乱语下去。 手上不需再打着石膏,额头上的伤口也拆了线,但这不表示他的伤全好了,他伤了脑子。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打算打电话给伊芙或杰西,她现在强烈怀疑他们是否知晓他人在她这里,也怀疑他们压根不知道他可能神经错乱了,她必须通知他们。 邬子杰跟着起身,在她拨出电话之前,伸手夺去她手里的电话。 再也无法冷静地,他激动地朝着她一口气将话全说出了口。「这个身体是子轩的,但这里是子杰,邬子杰。」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的灵魂真的附在子轩的身体上了。」一场意外,让他失去了肉体,而他的兄弟失去了灵魂。 他也为此痛苦挣扎了许久,但命运的捉弄让他们的生命大反转,也连带影响了两个女人。既然被上天摆了这么一道,他无法有其他异议,失去至亲已是必然的伤心,那么他至少有找回幸福的权利,这一点他是绝不向命运低头退让的。 「你到底是看了哪个蒙古大夫?」苗书恬全身颤抖着,但仍是睁眼瞪着邬子木i. 理智上不愿意去相信这像是神怪故事才有的情节:情厌面却是偷偷地冀望一丝丝可能性。但那又如何?若真是如此,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所有人都会陷入更难堪的境地之中,更别说她压根无法相信这荒谬的谲怪之谈。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光是凭藉着书语,自然无法成功说服,这一点他早已有了经验,最好的证明便是行动,他会以最短的时间让她明白他究竟是谁。 继续瞪着他看,但苗书恬颤抖不已的双手不自觉地捂住心口,那模样像是再也承受不了太多的「玩笑话」。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她花了多少力气,抛弃了多少情感,才让自己去接受失去了的事实,但他几句话就打坏了一切,是他脑子坏了,还是她因为过分伤心而产生了幻想? 肯定是前者,因为他额头上留着的伤疤,说明了一切。 「明天……马上回美国去,记得再换个医生。」语毕,苗书恬立即转身回到自己房里,将邬子杰一个人独留在客厅。 当房门落下了锁,苗书恬整个人扑进柔软的床铺上,并将小脸埋在枕头里。 不能哭,她不要哭,她不想要有这种动不动就掉泪的坏习惯。 她不断地对着自己这么说着,要自己不哭,她以为自己能办到,再大的痛苦她都能忍了,所以枕头上不该有湿润咸,那肯定是错觉。 一定是…… 失眠是一定的结果,顶着一夜无眠的苍白脸色及熊猫眼,苗书恬给自己上了一层厚厚的妆。 化好了妆,换好了衣服,在伸手打开卧房大门前,她反覆做了几回深呼吸,因为现在屋子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昨天在房里,克制了好久的泪水终究是止不住地落下了,但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就这么寂静无声地哭泣着。 她没有力气去探究为何忍了又忍的泪水溃堤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他混乱的身分认知归位。 昨晚她听见客房门板的声响,知道他没离开而是直接住下了,她希望他因为时差问题及长途飞行的疲累仍在深层睡眠当中;这么一来,她待会儿就不必担心会再与他碰上面,最好是她下班回来后就发现他已乖乖听话回去了。 但她心底那小小的希望,在她踏出房门的瞬间便破灭了。 她看见他了,他坐在客厅沙发上,那模样像是早已等候她多时了。 「早。」苗书恬淡淡地道了声早,但视线怎么就是不愿向着他。 她打开冰箱为自己倒了杯果汁,很显然地打算就这么打发早餐了。 「早。」邬子杰注意到她脸上的妆容。 她平时最讨厌浓妆打扮的,只会在脸色极差时才这么做。 「我出门了,希望我再回来时不会看见你。」当他不再将自己身分搞混时,她会十分欢迎他的到来的。 「三天,就给我三天时间,时间一到你就明白我不是精神错乱。」三天后,她就能清楚明白他究竟是谁。 「三天?」苗书恬眯起眼,心底并不认为三天的时间能改变什么。 「别闪躲,好好地跟我生活三天就够了。」热切的瞳眸正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 无法承接他的视线,苗书恬将目光放在他处思忖着。 三天是吗? 「好,就给你三天时间。」虽然她不认为这三天的时间能改变什么,但若三天时间可以让他无异议地返回美国,那她就给唱! 「你也不必多想,就当我是室友就行了。」 苗书恬就这么出门工作去了,但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把工作做一个交她打算好好休段长假,假期则是无限期。 今天她只要去把所有的工作交接完成,把手上死忠的顾客转移,接下来她便无事一身轻,不想工作,就专心当「agame」的小股东吧! 所有的事情在中午用餐前就结束了,于是她在台北的街头毫无目的地乱逛着,突然,一阵熟悉、让人又爱又恨的气味钻入她的鼻息间。 是臭豆腐! 她个人不特别偏爱或讨厌臭豆腐,是偶尔也会品尝的小吃,但有人好恶就十分分明了。 邬子杰特别爱吃,只要闻到味道眼睛都会笑,但邬子轩却十分讨厌,那气味会让他直皱眉。 测试的想法几乎是在闻见臭豆腐气味的同时便升起,她来到卖臭豆腐的小吃摊前,立即叫了两份外带。 当她回到家中,装在纸盒里的臭豆腐仍是温的。 结果,第一回的测试失败了。 预料中皱眉难看的脸色并未出现,她只看见他微笑地将她带回来的臭豆腐吃得一干二净。 「谢谢招待。」食用完毕后,邬子杰一脸满足地向苗书恬道谢,并主动将食用后的垃圾做了分类。 从他带笑的眼眸里,苗书恬疑心地猜想着,他究竟是强迫自己撑着笑脸吞下那些臭豆腐,还是真心觉得它是人间美味? 「不客气。」苗书恬僵着脸回应,很想知道哪里有卖诚实药水? 如果她手上有药水,那么她会狠狠地灌他喝一口,然后问他现在那张笑脸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 她很快地将纸盒里最后一块臭豆腐塞进嘴里,用着咀嚼的动作快速地掩盖心底那股不安的情绪,因为她着不透他的想法,真的无法猜测真与假,那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 以前,邬子杰若是给她出了难题,她一样无法从他的身上寻找可能性的答案,但他那对晶亮的瞳眸却会隐隐地告知她,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现在,屋子里唯一的「室友」,给了她相同的感觉。 而她,居然真的开始思考起「他是谁」这个问题了! 他应该是长时间没睡觉地把时差调了过来。 苗书恬赤着脚,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客房外,盯着门板直看,像是想穿透那片木板望见里头的人。 半晌后,她伸出手握上了手把,只要手腕转动一下,她就能打开这扇门,就能看见里头的男人。 但手腕却停滞了,迟迟没有动作。 最后,她松开了手,也移动了脚步。 不可能,灵魂怎么可能转移到他人身上?又哪来这么地凑巧,让他刚好进入邬子轩的身体里? 他只是伤了脑子,将自己的身分搞混了,她不该随着他起舞,她应该一早就亲自赶他上飞机的。 转身,苗书恬打算回房去,不想在大半夜里当个意外「梦游」的人。 但脚步才向前跨出一步,一个像是被她所遗忘的事件突地飞掠过她的心头,她猛地停住脚步,再一次旋身,死盯着那扇门板。 「梦……」她喃喃地开口。 这一回她没有迟疑地伸手打开了客房门板,里头开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她的男人不喜欢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以他总是习惯在睡觉时点着一盏夜灯,不论他身在哪个城市都一样,习惯就是习惯。 但,开夜灯睡觉的习惯不只他一个人有,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他靠着右侧朝左睡,像是把身旁的位置空了下来,这种睡觉的姿态也是她男人的习惯。 这种习惯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只是数量可能较少罢了,所以她无法只凭着睡眠习惯就断定他真的是「他」。 但是那个梦……梦里那三人说了什么? 苗书恬偏着头仔细地回忆着。 第十一章 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一命呜呼…… 要想法子导正一切…… 把该死的那个灵魂拘出…… 不该死的死了,灵魂不得不离开肉身,而该死的不死,那么他的灵魂就由我们来拘提,让不该死的用他的肉身继续活下去…… 是了,他们是这么说的。 当时的梦十分清晰,只是她认为那是一场梦罢了,所以很快地将它抛诸脑后,但现在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个梦蓦然窜回她的脑海里,逼得她不得不去想——真的只是梦吗? 心,跳得异常剧烈,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床上沉睡的男人突然动了动,苗书恬立即屏住了呼吸,双手也同时举起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瞪着大眼看着他。 所幸,他只是将微微曲起的腿伸直了,马上回复原本的睡姿。 他没醒。 见他眼皮仍是闭起,中途不曾睁开过,一颗紧缩的心终于得到放松,能够正常的跳动了。 无声息地吐了口气,苗书恬将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下移至心口上,接着缓缓地转身、离开。 当她小心翼翼地将房门重新阖上的瞬间,房里原本闭着双眸的男人睁开了眼。 他原是睡着了,但在这节骨眼上,他哪有法子深眠?事实上,从事情发生后,他没有一天是睡好的,更别说在这充满她香甜气味的房子里,他一心想的全是她。 但现在的近距离却像是遥远的天边,他需要的是时间,他必须再忍耐。 想触碰她、想拥着她的欲 望得再忍耐,只要再两天就够了…… 两天的时间过得远比预想中还要快速,眼见明天一早两人约定的时间便到了,只要明早她依然否认他的话,那么他就得乖乖回美国去了。 但她要否认吗?该否认吗? 连着两天的生活,许许多多的小细节都无声地说明了他究竟是谁,逼得她不得不在心底哭泣承认,太多的巧合让她明白,事情真如他所说的一样。 他死去肉身,而邬子轩死去了灵魂。 那个梦不是梦,虽然她依旧不知道那三人究竟是谁,自己又为何会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是否真是命运捉弄?这些她都管不了了,现在,她陷入了痛苦深渊之中。 纠结的思绪,挣扎的情感,像是一记重拳,毫不留情地狠烈击袭她的心房,而她承受不住这般巨大的痛楚,像窒息一般,只能垂死地痛苦着、虚弱着…… 半夜三点钟,同昨天一般失眠的夜,再一次地,她赤足走出自己的卧房,再一次站在客房门板外。 但这一次,她没有迟疑地伸手便打开房门,无声息地进入。 她来到床边,先是俯视着大床上熟睡的男人,看着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再也无法否认他真的就是邬子杰的事实,为了这一点她哭了,一种近乎释放情绪的痛哭,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似地哭泣着。 她先是失去了她的男人,却为了不让自己崩溃而强忍,并封锁着所有情绪起伏;好不容易她渐渐地松绑那悲伤的包袱,让负面的情绪缓缓地流泻,让悲伤维持着一定的程度,却不会立即地将她击倒,她接受了一切,接受了真正失去的事实,但是呢? 是谁开了这么一个伤人的玩笑? 他回来了,顶着另一个教人伤心的躯体来到她面前,她的泪水中不只是悲伤及委屈,部分是因为他能回来而开心,部分是因为另一个以为存在却失去的人而流下。 她该如何是好? 他这是在逼着她接受,接受现在的他。 她的答案呢?当然,不论他是什么模样,只要他的心是邬子杰,她都会全然无条件地接受他,但是……他的模样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弟弟。 是她一直喜爱并认定为小叔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有了未婚妻,甚至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 她想接受,但她能吗? 她能自私地无视道德良知的那一关吗? 视线在那张熟睡的脸孔上不断来回巡视着,但他额际上那道伤疤让她看了好碍眼、好心疼…… 在走出自己房间前,她已仔细再仔细地想过了,这件事除了她知道以外,杰西肯定也知道,因为上回在电话中他说了,若她碰上了任何难题,随时都可以去找他,所以他知道。 那伊芙呢?她知道吗? 她知道她的男人已经不存在了吗?存在的只是躯体,以为的男人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一个吗? 这个问题在不久前浮现苗书恬脑海时,她很快便有了答案,她肯定伊芙也是知情的,要不床上的男人不会将她交由杰西去照顾。 思及此,盈在眼底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懂那失去的痛,因为她才深刻地体会过,所以她能想像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在失去了心爱的男人后会是如何的一个景象,除了痛仍是痛,更必须为另一个生命而强撑忍痛。 所以她能够毫不犹豫地选择自私的选项吗? 苗书恬在床边跪了下来,将左手轻轻地搭在床沿,右手则隔着空气细细地描绘着他脸上的线条。 她想要自私的选项,很想、很想……但伊芙与她胜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今天两人的立场若是对调了,她会是怎样的想法? 她会想着,即便装载在男人身体里的灵魂不再是他,但从肉眼上看来,他仍是他,就算是闭起心房欺骗自己也好,至少仍有一个完整的部分是她的他。 是那具身体让她拥有了一个即将到来的新生命,所以,若真换作是她,她不会想放手的。 就当是用肉眼来欺骗自己的情戚也好。 伊芙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来是为了要她明白他究竟是谁,要她正视他的存在,当然,自然也是要清除她以为失去了的悲伤,想要彼此能够拥有快乐及幸福。 她懂,这些心思毋需言语,她都懂得,只是……她需要他,但另一个女人更需要他。 泪水才落下又立即涌上模糊了视线,苗书恬收回半空中的手,用力地抹去蓄在眼眶上的泪水。 现在不是她不愿意承认他就是邬子杰,而是这个决定权并不在她身上,她只能等,等伊芙的决定。 伊芙若来要人,她只能选择松手。 她不曾一次地问过自己,没有了他,她还能活得下去吗?答案一直是肯定的。 孤单及痛苦早陪伴在她身边,因为她早认定失去了,再痛也是如此。 她不能自私,也无法自私,一旦自私了,那伊芙与肚子里的孩子情何以堪? 这一次,苗书恬用双手将小脸上的湿意全数抹去。 她站起身,再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这才转身打算回房去,就当作她不曾半夜出现在他房里,今天没有,昨天也没有。 只是,当她脚步踩出,手腕立即教人从身后紧紧扣住。 「啊……」她惊呼着,没料到沉睡中的男人会醒了过来。 她分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连哭泣也是,难不成……他根本一直是醒着的? 「又想离开?难道你没话想对我说吗?」明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个性,也早猜想到她会怎么做,但当她真的选择了他所预想的道路行进时,袭上心头的那股负面情绪,要比想像中还要庞大。 「要我说什么?」苗书恬不敢回头,因为男人就站在她身后,极近极近。 男人用着左手抓着她的左手腕,整个人就站在她身后,只要一个向前的动作,就能将她整个身子纳入他的怀抱里。 如果她回头了,那模样就像是打算投入他的怀抱里,而且,她脸上仍残留着湿意,她不想让他看见。 「没话说,那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只是看我睡了没?」他贴近她的颈后,随着话语所吐出的气息就这么直接抚上她的肌肤,教她禁不住地轻颤了下。 但很快地,她要自己忽略那股感受,只想快快离开这个房间。 淡淡的嘲讽,虽听不出其中含带怒气的成分,但苗书恬就是知道他生气了,因为这就是他一贯的个性。 她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是试着扯回自己的手腕,但她失败了,他不肯就这么放她离开,因为有些话一定要说开来,他并不打算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 「看来今晚我是睡不着了,但没关系,我们可以聊聊天,我刚好有许多话想说呢!」语毕,他主动松开了她的手腕,但却在她动作前先行越过她的身一则。 他将房门落了锁,并站在门前,阻挡她离去的姿态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了。 「我不想聊天,我累了,我要回房睡觉。」苗书恬微微地将小脸撇向一边,希望房里昏暗的小夜灯不会让她脸上清楚的泪痕被发现。 「那好吧,只要你告诉我,现在站在你眼前的人是谁,给了答案,我就让路。」平时的他是个绅士,但现在的他像个土匪,因为他真的无法再忍受她的疏离。 「我们说好的,所以这个答案我可以保留到明天。」苗书恬很想上前将他一把推开,但她只能想,不能做,因为她太清楚他那绅士个性只是给外人看的假面,对于他所认定的「自己人」,他从来就不是一名绅士。 倘若她现在上前,就怕会推不开他,更可能会让自己陷入更艰困的境地,她只能祈求他主动的退让。 「没错,我们说好的。」邬子杰向前跨出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但我反悔了,我等不了了。」 语毕,他又向前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一步之遥。 即便是在昏暗的夜灯下,邬子杰凝望着苗书恬的瞳眸依然泛着熠熠水光,这一直是他看着她的方式,也是他正在投掷情感的时刻。 她该在他上前试图拉近两人距离时就退开的,但身体己明白他是何人,并未敲起安全警报,自然没能在第一时间退开做出防备,所以她等于是慢了半拍才试着向后退。 但她又忘了一件事,她的身后没有路,只有一张大床。 她该试着从一旁绕过他而走出房间,但后知后觉的下场便是她退了两大步后,脚后跟便因为踢到床脚而重心不稳地向后倒下。 「哇……」她低叫着,整个人失去重心地跌坐在床铺上。 邬子杰藉着这个机会张开双臂倾身向前,而苗书恬没有选择,为了躲避他的触碰,只好一再地向后倾倒。 最后他撑着双手,将她困在他与床铺之间。 「给我答案。」他吐着气,瞳眸里只有她的倒影。 苗书恬紧紧抿着唇瓣,忍着不说出任何字句来。 现在她是整个背心都贴在床铺上,等于是躺在上头了,而他就这么老大不客气地悬在上方。 他坚持现在就要得到答案,那么,她也得坚持着不给,因为不能给。 「不说?」他抬起右手,轻抚着她的脸颊,那触摸的力道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柔,但接下来他吐出的言语却是那么重,像把利刃般地划破她看似坚强、实则薄弱不堪的伪装。 「不是不想说,是你无法开口说出你的答案,肯定与否定都不能,因为你无法狠心地去伤害另一个人,所以你主动抛弃了选择的权利。」这是他早料想得到的结果,但还是教人觉得不是滋味,因为她忽略了一点,很重要的一点——他。 第十二章 「这是你的选择,但我的呢?你想过我的吗?」邬子杰吐出的话语越来越轻,但脸上的表情却是阴骛得可以。 无力去承受他的怒气,却也逃不出他的箝制,于是苗书恬闭上眼不去看他。 全然的拒绝,这么一来,他也不能拿她如何。 苗书恬如此想着,而悬在她身上的男人也看出了她的打算,但若她真以为他这样就拿她没办法,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想过我的选择吗?想过我心底是如何挣扎的吗?」邬子杰低下头,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旁,脸上是她看不见的痛苦哀伤。 「还是……你把我的感情看得廉价,是谁在怀里都可以,是这样的吗?」痛,他们都痛啊! 苗书恬依旧紧闭着唇、紧闭着眼,但却关闭不了感官知觉,无法不因为他的话及触碰到的气息而停止颤抖。 他生气,他是应该生气没错,但是除非伊芙放弃,要不她也不会说出心底的想望。 她从不认为他的感情是廉价的,但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三人之中一定得除去一人,剩余的两人才能有幸福,而伊芙比她更需要他。 「还是不回答吗?」非要这么折磨彼此,才是她的选择是吗? 缓缓地,苗书恬在他的问句下睁开了双眼,并松开紧闭的唇,问道:「那么请你告诉我,是伊芙要你来找我的吗?」两人不做闪躲地凝望着彼此,但她的一个问句让邬子杰沉默了。 沉默就是他给的答案,表示否定的答案。 伊芙正如同她所猜想的那般,她是需要他的。 「放开我。」苗书恬幽幽地开口,将视线转开,因为所有的勇气在方才的沉默之中已经全数用尽。 「听好了……」邬子杰将唇瓣轻贴在她的耳根上,然后一字一字清楚地说:「不放,死也不放。」 「放开、放开我……」眼泪夺眶而出,她开始挣扎地想推开身上的男人,因为不得不。 但她越是挣扎,邬子杰便越是不肯放手,而彼此的身子反而在拉扯间更加贴近,最后甚至变了调。 男人性感的唇开始强悍地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用天生优势的高大身材将她困在身下,大手则是从她的挣扎中寻找缝隙地抚摸着她。 「不行……」苗书恬使劲地推拒着,但完全没得到想要的成效。 她阻止不了他。 「想以什么理由来阻止我?说来听听。」负面的情绪全数占领他的理智。 一股被人遗弃的忿然促使着他堆起恶劣的笑脸,并做出让她心慌不已的举动。 他退开压制着她的身躯,但并不是为了给予她逃跑的机会,而是为了将身下娇嫩的身子翻转。 当身下人儿如愿地背对着他时,大手拨开她颈后的长发,热烫的唇立即轻贴在细致的肌肤上。 他吐着气质问着,「除了我以外,还有谁知道在你这儿吐气,就能让你兴奋战栗呢?」 不止是吐着诱惑的气息,他正或轻或重地曙咬着她的脉动,迫使她情欲感官不得不张开。 颈背是她身体最大的弱点,只要一个温热的气息或亲吻,往往都能让她立即点燃欲 望,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个人私密,因为这个弱点也是经由他才发掘出来的。 果不其然,苗书恬雪嫩的肌肤上因为他的触磁而泛起一粒粒小凸点,而他也感受到她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你可以告诉你自己说不知道我是谁,对我而言,『说出』的答案是什么都已无所谓了,因为你的身体早已选择了答案。」 他的话语、他的触碰都教苗书恬惊慌地了解到,自己不是被他强悍的力量箝制住,而是他口里说的「答案」。 「唔……」强忍着出口的呻 吟,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试着扭动身子,躲避他一再的挑逗。 但不论她如何努力闪躲,就是无法逃离他的碰触,他丝毫不给予她任何机会,恣意地亲吻她,大手甚至开始扯着她的衣物。 在她的惊呼下,他扯去了她的睡裤,再来是底裤。 接着,他将自己坚实的下半身挤入她光溜溜的腿间,大手跟着来到并恣意探索。 …… 虽是有给了中场休息的时间,但这一晚,苗书恬仍是被折腾得昏睡了一整当她醒来时,外头夕阳西下,而她全身则是酸软无力,但因为长时间的睡眠,精神倒是挺好的。 身旁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她伸手摸了摸床铺,连一点余温也没有,那表示他离开有些时间了。 她掀开身上的被单,被单下掩盖的不止是她赤裸裸的身躯,还有那因激 情而刻印的红色印记。 这里不是客房,是她的卧房,昨夜他脱光了她的衣服后,便带她回到房他说,比起客房,他更爱她的卧房,因为里头满满都是属于她的馨香气味,郡让他感到更兴奋。 摇着头,苗书恬要自己别再回想,甚至是回味昨夜的种种细节,她现在需要的是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回美国去,回去那个比她更需要他的女人身旁! 穿上衣服,苗书恬打开房门,但房门只开了一半,脚步尚未来得及移出房间,耳里便传来声响,她停下动作,就这么站在原地聆听着。 她先是听见一道男人的声音,然后是一道女子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她认得,不就是昨夜折腾着她的男人?而女人的声音她也认得,是伊芙。 亲自来讨人了是吗?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底一阵苦涩,但再苦的滋味她都得咽下去,谁教她无法自私,无法忽视伊芙与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我们回去吧!」 苗书恬听见了伊芙那祈求的口吻,心头一紧,身子本想再往后退一退,退回她无法听见任何对话的角落。 但也许是想着再见一面,想要再留有最后相处及离别的记忆,苗书恬不退反进地探出了头,悄悄地张望着客厅里的情形。 可这一探头,却与邬子杰对上了眼,他看见她了。 苗书恬像是个做了坏事怕被责怪的孩子,在两人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间便迅速缩回身子,再一次地隐身房里。 伊芙背对着她,除非突然转身,要不就算她安静地站在房门口,伊芙都不会察觉她的存在。 而邬子杰面无表情,刚才两人虽是对上了眼,但她读不出他现下的情绪为何。 现在她心底乱糟糟的,多是被负面的情绪所侵占,她不敢再将身子探出去,无法在伊芙面对着他的同时面对他,她怕会看见他的怨,怨她不肯自私地伸手紧紧孤牢他。 一室陷入了寂静之中,刚才伊芙提出了「回去」的请求,现在只等着他的回答,她自然是期待他的应允。 然而在亲自证实了伊芙的心意后,苗书恬无法期待他给出否定的答覆,不论他给出的答案是哪一个,对她都是伤害。 拒绝伊芙,那么她心底永远会留下一道裂缝,名为愧疚;应允伊芙,那么她心底同样会留下一道裂缝,名为失去。 一股心痛的感觉从心口向着四周蔓延开来,她一直痛着,但没能想像当结果即将出现的当口,会是这么的痛,痛得她几乎窒息,无法呼吸。 但为了他们好,为了未出世的孩子好,她必须告诉自己痛也没关系,再大的伤痛她都忍过了,再一次,她一样可以咬牙忍过。 「我们回去吧!」伊芙再次说了相同的话,这一回她的口吻更是卑微了。 邬子杰仍是没答话,但他的视线越过了伊芙,直勾勾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长廊。 伊芙循着他的视线旋身,长廊上有两扇门,她可以看见一扇是紧闭的,而另一扇却是开启的。 当下,伊芙的心抽痛着。 她知道另一个人就在里头,门半开着,表示刚才她或许试着要走出来,但发现她的存在,所以放弃了? 「子轩,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跟孩子自己回去的,对吧?你会跟我们走的,是吧?」 虽然丢出的都是问句,而答案也是伊芙不能确定的,但她的目的不完全是为了得到肯定的答覆,她想要表达出她不是「一个人」的事实,要提醒这屋里的人。 她不想放手,就算这个男人不爱她,但为了孩子,她总是要努力,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是非常重要的。 或许她的做法是卑劣了一点,以肚子里的孩子当王牌,让相爱的人无法抛除名为亏欠的包袱,但她就只剩下这些了,就只剩下这些微的冀望…… 失去的她要不回,那么若他能试着爱上她也好…… 邬子杰打伊芙进门至今都没以正眼看她一回,对于她的请求,他更是不曾应允。 她的执着,要比他所想像的还要强烈,这样不好,真的很不好。 望着那扇半开的房门,他等了又等,就是等不到里头的人儿鼓起勇气走出来,唉…… 所以,他开口了,终于将目光落在伊芙身上。「你先回饭店去,我收拾好东西就去找你,我陪你回去。」 伊芙早已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本来不打算轻易放弃,但邬子杰如此干脆的应允是她万万也没料想到的,所以她先是一脸吃惊模样,接着表情立即转为狂喜。 「好,我先回去等你。」语毕,她忍不住再看了那半开的房门一眼。 不论他口里说的「收拾」是行李还是情感,她都会等着,带着自私与愧疚地等着。 待伊芙离开后,邬子杰这才移动脚步向着长廊走去。 房门是半开的,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也已传入里头人儿的耳里,更不难猜测此时此刻的她,心底会是多么地痛苦难受。 他很想走到门后去安抚她,告诉她一切,但他不能。 他要让伊芙明白,也要让心爱的女人明白,所以他不能,他必须离开。 他在门前站定,但就只是站着,不语。 苗书恬知道伊芙离开了,她听见大门开欣又关闭的声响,而邬子杰刚才的一番话她也听见了,也听见了他来到门前的轻微脚步声。 他就在外头,她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所以她说了。 「我……不送了。」苗书恬颤抖的声嗓从半敖的门板后传出。 此刻她很庆幸自己躲在门板后面,这么一来他便不会看见她脸上那无法遏抑而流下的泪水,她知道他不会越过门板看她,因为他刚才亲口说要离开,所以他不会…… 窒人的气息在空气中流转,苗书恬无声地哭泣着,因为知道他仍在。 半晌后,她听见了脚步声,听见他回到另一个房间收拾行李的声音—— 离开前,邬子杰低哑地对着半欣的门板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会后悔你今天所做的决定。」 接着,苗书恬再次听见大门开敖、关闭的声响。 终于……都走了! 苗书恬瘫靠在身后的墙垣上,试着吸气,试着把泪水停止,如果不想拥有坏习惯的话,那就必须在一开始就禁断。 于是,她试了再试,试着抗拒那份撕心裂肺的痛,但办不到,如何也办不到,痛哭的声音怎么也关不住,仍是不断地自唇缝间流泻而出。 最后,她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无法自抑地号眺大最终,她仍是被强大的负面情绪给击溃了…… 邬子杰与伊芙一同回到杰西的房子。 第十三章 当他答应要陪着她时,她开心地以为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但当他带着她回到杰西的房子,她这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的态度是关心的,但姿态却是疏离的。 「好好休息。」邬子杰为伊芙将行李拉回她的房间,然后只说了句话便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伊芙的心冷了几分,但她随即告诉自己,不到最后关头,她是不会放弃的。 倘若真不能如愿,那么,至少她能够没有任何的悔恨,未来在孩子的面前,她不会是一名失败的母亲,因为她为了彼此努力过了。 伊芙没有依言好好休息,她跟着邬子杰离开的脚步走出了房门,远远地看见他走到屋后的小花园。 而杰西此刻就在花园里头。 伊芙没有再前进,反倒是朝着二楼走去,并来到二楼最后一间房间里。 那间房间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当作客房之用,但房里有个小阳台,就在花园的上方。 伊芙在靠近阳台时便已听见下方谈话的声响,为了听取完整的内容,她压低身子慢慢来到阳台上。 现在,只要她不出声,谁也看不见她的存在,而她则能够完整听取他们的谈话内容。 「你不打算留下,是吧?」杰西轻叹了口气。 当这两个孩子一同进门时,邬子杰脸上的表情已清楚写着他的决定,他从未改变心意,伊芙留不住他的。 如果可以留得住,那么今日他不会再将伊芙带来给他,他会选择亲自照顾她,这孩子的个性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论他做出了什么选择,谁都不能责怪他,只因为他心里要比任何人都苦,下决定、做选择,可都是经历一番沉痛的挣扎才有的,谁都不能责怪他,就连伊芙也是。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太多,邬子杰无法一一以言语表达,但他知道他最敬爱的杰西一定会懂的。 「孩子,你最不需要说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上天要我们这么走,那么我们就继续走下去吧!」因为停下脚步已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伊芙就麻烦您照顾了。」 「我以为那孩子在你离开时就明白你的选择,没料到她会有这么执着的一面。」杰西再叹了口气。 伊芙一直是很乖巧的女孩,邬子杰离开后,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这也让他这老头以为她是真的对命运看开了,但没料到她早已踏出追寻的脚步。 「明天我就走,我走了,她便会明白的。」该说的话都已经说透了,他无法再多说什么。 「恬恬呢?她能接受这一切吗?」本来不想问的,但他心疼伊芙也心疼苗书恬;他以为苗书恬会打电话来,但她没有,这让他担心着。 「她会的。」待她明白她自以为退让会让三人都好过、寂寞却来骚扰她的心神时,待她懂得后悔时…… 夜阑人静,皎洁月光像是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漫进了屋里,撒落在木质地板上。 诙是大伙都进入熟睡的半夜里,却有人赤足从房里走出。 伊芙穿着一袭丝质细肩带长睡衣,无声息地从自己的房里走出,她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像猫般轻巧、无声无息地打开二楼的第一间房门。 虽然她赤足想掩去脚步声,但连结门框的平面铰链显然上油不足,在她打开门板时发出了小小的声响。 虽是小小的声响,但在寂静的深夜里,那声响却是自动放大再放大,听在耳里再清晰不过。 因为过分清晰的声响,伊芙本已跳得飞快的心脏瞬间剧烈地碰撞了下。 她停下继续向前的脚步,藉由昏黄的夜灯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呼…… 吁了口气,伊芙将双手捂住心口,要自己放松别紧张。所幸刚才意外的声响并未惊动他,见他仍是一动也不动地平躺在大床上,她这才又鼓起勇气向前进。 今晚是她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若是不成功,那么她也只能痛心地说声祝福,因为她已无可奈何。 站在床畔,伊芙看着那张让她心痛的脸,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但是,她真的无法跨越「无私成全」这条界线,她想死守着自私的部分。 所以,她站在那条分隔线上,决定放手一搏,能否继续守在界线内,还是被动地推出界线外,就看这一回了。 慢慢地,伊芙低下身子,在男人紧闭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 男人动了,无疑是被她亲吻的动作所惊扰,这是她早已预想得到的反应,但只要她加把劲地继续坚持下去,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就算他把她当成另一个人都无所谓;只要让亲密的关系成为既定的事实,那么她就能绊住他想离去的脚步,甚至到最后只愿为她所停留。 这是伊芙想要的,是她最后也是唯一能祭出的办法。 伊芙如计划中地打算如深这个吻,也知道男人会推拒她,只能祈求他半夜醒来神智不如白日清明,意志力更是薄弱,别拒绝她…… 但她的祈求失了效,男人神智依旧清明,意志力甚至不因夜幕笼罩而显薄弱,他很快地推开了她。 「你太累了。」大手推开上半身几乎压在他身上的伊芙,邬子杰立即起身下床,不让她再有任何机会触碰他。 其实在她打开房门那瞬间,他便已经醒来,但他选择继续佯装睡着,一来是不想两人尴尬面对,二来也留给她一条退路好走。 唉……她还是做了最傻的选择。 「快回房去睡觉,你累了。」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邬子杰仍旧可以看见伊芙脸上那股坚决,但他必须狠心地抹去那份坚决。 「你明知道我精神好得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并没有累到忘了现实是如何残忍地对待她,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她的邬子轩,她只是想把他变成邬子轩罢了。 「你累了。」邬子杰走到房门前,坚持同一个说法。 他所摆出的姿态很明显是拒绝,但伊芙不肯就这么放弃,自然无视他送客的音i图。 她没移动脚步,只是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你知道我可以是你的,别拒绝我好吗?」 「你累了。」还是相同的一句话,但这回邬子杰的语气里有着更多的无奈及叹息。 「看着我吧,好好地看着我吧!」伊芙带着坚决的神态说着,伸出双手,眼睛眨也不眨地褪去肩上的细带。 她将身上的长睡衣由上褪下,丝质的睡衣底下什么也没有,她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她的诱惑、她的决心,更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拿出所有的自尊,赌他是否存有一丝丝的怜悯之心。 但下一秒,她知道自己赌输了。 邬子杰没有回避赤裸裸的她,却也没有踏步向她,他坚决让她明白他的选择是不会变的,甚至不曾动摇。 「真的……还是不行吗?」幽幽的脸庞上不知何时已流下两行湿润的浜。 「你累了。」仍是同一句话,不同的是,这一回邬子杰移动了脚步,退出了房门外。 「请你们……一定要幸福。」 邬子杰与伊芙双双离开的那一天,苗书恬终于放弃逼自己不哭,她面色木然地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也跟着离开了。 回到她的老家,彰化。 双亲在她很小时便相继出意外而离开人世,她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但几年前他们也分别离她而去了。 虽然老家里已没有家人等在那儿,可这些年她只要一有空闲,总是会回去小住几天,不让老家变成一间没有人住的空屋废墟。 而现在,她需要放自己一个长假,除了老家之外,她哪里都不想去。 那里只是一处小到不能再小的小村庄,村子里只剩老人们居住着,年轻人全都已外移,这几年苗书恬总是来来回回,邻家的老人们也早已习惯了。 第一天回到老家,苗书恬第一件事便是将屋里所有灰尘清扫干净,当她终于将各个角落擦拭完成,她也累瘫了,无力多想什么,只能乖乖爬上床睡觉。 隔天一早醒来,她继续着未完的工作,开始清扫屋外。每每做着清扫屋里屋外的工作时,她总是不止一回地庆幸当年自己阻止了爷爷奶奶将老平房改建成三层式的透天厝,要不她真的会被清扫工作给累去半条命。 这一天,她仍是累得一沾床便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打算就像以往般悠闲度过,只是她没料想到,一切远比她想像中的困难许多……隔壁陈奶奶的一句问话,就让她自以为的「悠闲」心境抒回了原形。 「你男朋友呢?上回不是陪着你回来住了几天,怎么这回没看见人?」这小村子里就只剩下他们这些老人家了,年轻人来来回回就只有这小丫头,所以上回她带了人回来,她记得很清楚。 「他……工作忙,所以我自己回来了。」苗书恬扯起嘴角,希望老人家眼花,看不出她牵强的假笑。 事实上,邬子杰只跟她回老家住过一回,而那已是九个月前的事情了,只是,村里没啥大小事,这事能被记着也不算意外。 「什么时候结婚呢?可别因为你家里没长辈,婚事就草草办了,好歹也得回来通知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让我们为你开心开心,知道吗?」 「我会的。」苗书恬点点头,虽然她知道与邬子杰结婚早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老人家的面前,她不需要解释过多,只要点头说是就可以了。 又与陈奶奶闲聊了几句,苗书恬这才回到屋里,牵出了她在老家唯一的交通工具,一台淑女型的脚踏车。 这个小村子里只有一间里外都蒙尘的小杂货店,里头过期商品可比尚未过期还要多,更别说连一份报纸都没卖,在都市里生活惯了的苗书恬想要买新鲜的商品,自然得勤快地到隔壁较为热闹的小镇上去。 离家里最近的便利商店,苗书恬必须骑上二十五分钟的脚踏车才能到达,但从现在开始,她有的是时间,她不需要匆忙过活着。 而不愿回想的记忆,虽然总是像刚才那样不经意地一再被提醒,但她会努力地以各种生活形式去填满心中的空缺,重新为她的人生找一个定位,这一切仍是需要很大的努力,她会以时间去完成的。 一个人的自以为可以多么教人自觉愚蠢? 当她又哭了的时候,她会知道自己是多么地愚蠢,自以为只要不看不听,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在认定他已离开这世界时,她都没有教悲痛给击倒,可她不懂,为何只是分别在两地,她的心却开始被寂寞给摧残、折磨并吞噬? 当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何寂寞痛苦,因为即便以为他死去,但她的心明白饱的情感一直属于她;而现在,他虽然在不同的土地上活着,但他的心或许已经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这一切甚至是她亲手造成的…… 谁教她不够自私呢?谁教她不敢接受遗憾中的感情呢?谁教她无法抛开那股愧疚去爱! 他说对了,她会后悔的。 她现在就后悔了……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后悔了。 第十四章 蹲在屋前的小晒谷场上,苗书恬努力对着买回来的各式盆栽浇灌、整理,本想藉由忙碌的动作来遗忘不断涌上的负面情绪,但花浇着浇着,泪水竟也如同浇花器里的水,一倾斜便不断地流泻而出。 怅惘及委屈的情绪涌上了,她已太习惯这种折磨人的心痛感,再也无法要自己不哭,因为她已染上坏习惯。 种下的情就像是纹身般无法轻易抹灭,唯有疼痛是唯一的出路,而这条路她正走着,何时才能到出口,她没有答案,只能希望这不会是无止尽的长路。 当苗书恬专心手里的工作也专心哭泣时,她并没注意到前头的矮铁门被人从外头伸手打开了,甚至没有听见逐渐向她靠近的脚步声响,只是专注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 一直到一道阴影掩去了她头顶上大半的光线,她这才惊觉地收起泪水,并抬起头望向来人。 眼花吗?不,她没眼花,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她正想念着的。 意外吗?是的,她意外邬子杰的到来,却不意外他知道该如何找到她。 他是邬子杰,知道她一切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苗书恬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起身,但视线却不敢与他对上。 「我能不来吗?」 邬子杰的声调,听在耳里很是平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花费了多少力气,才把急欲拥她入怀的冲动给压抑着。 日日夜夜无尽的思念,就只为她,只为她…… 为了不给她退路;为了教她看清真实的心;为了要她后悔做错了选择,所以他思了又忍,忍着不来到她面前,就是要用时间让她看清自己。 「你不该来的,伊芙……」苗书恬想开口说伊芙需要他,但这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以嘤嘤的哭泣声代替话语。 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委屈,邬子杰看着她着实好心疼,但他仍是没有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里。 「又要说出推开我的话来吗?」他这是在逼她,要她诚实地自私,不要因为另一个女人的放弃而接受。 这是爱情,两人的爱情,没有拖与舍。 「告诉我,你还能说得出口吗?」 当邬子杰问出这句话的这一刻,苗书恬懂了,全懂了。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要走的,他是故意的,故意用时间、用离别来折磨她的心,他怎么能如此地对待她呢?怎么能…… 邬子杰伸手捧住苗书恬泪湿的小脸,就算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他也要她看着他,只能看着他…… 虽是被强迫看着,而那双秀丽泪眼确实是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离开这个教她伤心逾恒的男人呀! 她以为只要不再是死亡,她都可以接受他离开的事实,因为再远的距离,只要知道他安好就好;但事实再次证明她错了,她真的不能没有他。 即便不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一想起他,除了心痛与哭泣之外,她什么都不能做,无形的伤口从未愈合,她的意志早已被消磨殆尽了。 「还要我离开吗?告诉我,给我一个答案。」他的声音变得低哑,变得心疼不舍,因为眼前的泪人儿脸上已有了答案。 「不……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了。」苗书恬哭着扑进男人的怀里,索取着她失去已久的熟悉温度。 自私就自私吧!愧疚她也会一辈子愧疚下去的,但别想要她再次放手了。 「那很好。」邬子杰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在低头吻她之前,说出了令她宽心的话来。 「千万别再放开我了,因为伊芙玎是有交代,我们一定要幸福!」 是呀,一定要幸福。 苗书恬继续放着长假,而邬子杰也答应陪着她,近期内并不打算接任何的工作,他们想要的只有两人世界。 他们一起生活着,吃饭、散步、聊天、阅读、做爱、睡觉,无时无刻地陪伴着彼此,苗书恬十分满意并且珍惜这样的日子,但邬子杰似乎有着另外的想法。 「在想什么呢?」发现男人难得走神,苗书恬伸出手轻抚着男人额头上的伤痕,这动作几乎要成了她的习惯。 「在想一件应该完成、却一直未完成的事。」邬子杰拉下她的小手吻了吻,望着她的眸光只有无尽的柔情。 「呵……什么事呢?」他吻着她的力道过分轻柔,害得她小手发痒,想要抽回,他却不准。 邬子杰略施力道地让她的小手无法从他的大掌里逃脱,另一手得寸进尺地揽住她的腰身,不安分的唇一下子便从小手跃上她的颈窝。 他的吻、他的气息搔得她好痒,只能频频不断地试着闪躲。 当嬉戏般的亲吻开始转为热切,苗书恬嘴里的笑声也转为轻声喘息,原是抵在他胸口前推却的双手,情不自禁地转为轻揽他的眉颈。 「看来你忘了我先前说过的话了。」邬子杰佯装不满地将怀里的女人压进沙发里。 「哇……」苗书恬叫喊着,因为身上的男人家是惩罚地在她肩头咬上一口,让她痛着。 「我说过……」邬子杰将话起头,但就只是起头而已,他不再说下去,只是专注地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大手将她的领口拉了开来,让胸前大半的美景呈现在他眼下。 颈项间、锁骨下,甚至是胸口上,他逐步地留下淡淡的红痕,享受地听着她小嘴里逸出的娇喘声息,那无疑是彼此间最佳的催情圣音。 「嗯……」感受大手自衣摆下探入,温热的指掌正式地展开攻掠。 苗书恬想要他把未竟的话语说清楚,但却又不是那么地急切,因为她现在更想要的是欲 望的满足,他完全挑起了她的情热想望。 处于被动的情势下再,她也跟着他的动作,将自己的小手探入他的衣底,真切地碰触他同是火热的肌肤。 …… 满室尽是欢爱的气味、男人与女人的粗喘呻 吟,以及肉体碰撞的声响,就在苗书恬奔向快感的顶端时,邬子杰也说出了他一直想开口说的话。 「恬恬,嫁给我,请你嫁给我。」 他的请求,苗书恬虽是听在耳里,但却无法立即给予回应,冲出口的只有高频的尖叫。 「啊——」 当极致的欢愉过后,苗书恬只能无力地赖在邬子杰怀里喘息着。 大手就像是在为她顺气地在她背上来回轻抚着,邬子杰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角,这才将先前中断的话题给接上。 「我说过,我是有备而来的,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也请你别给我『意外』的答案。」说完了想说的话,邬子杰起身穿上衣物,然后在苗书恬疑惑的目光下走出了房门。 看着半掩的房门,苗书恬知道他会再进来,但他出去做什么? 刚才他明明开口向她求婚了,那时她没力气回应他,可现在她有了呀!就不能再开口问一次吗? 苗书恬嘟着嘴,心底对他突然跑出房门外那摸不着头绪的行为有些不满。 约莫过了三分钟后,让她不满的男人回到了房里。 「恬恬。」邬子杰站在床边,带着谨慎的神情喊着她。 「做什么?」苗书恬佯装不耐烦地应着。 但其实她心底早已开心得要飞上天际了,因为她看见他的右手一直摆在口袋里,还不时动了动,她已能猜测到他刚才走出房门做什么去了。 他说了,他是有备而来的,那么想必此刻他口袋里装的不是别的,肯定是求婚戒指了。 「请你看着我。」完全真挚的请求。 听着那无法拒绝的口吻,苗书恬再也无法佯装无动于衷了。 她顺从地望向他,紧揪着被单的手又再加重了力道,因为她的一颗心正为适一刻而狂跳着。 一个眨眼,眼前的男人单脚跪在苗书恬的眼前,以着最真诚的神态拿出了代表他真心的戒指向她请求道:「请你嫁给我,求你与我共度一生。」 泪水早已无声息地落下,而答案她早就准备好了,除了给予肯定的答覆外,没有其他的了。 苗书恬向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上前来。 邬子杰起身坐在床畔,她的身侧。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苗书恬扑进他的怀里,哭喊着相同的三个字,一次又一次。 「那还不将你的手给我?」邬子杰笑着,他终于品尝到美梦成真的绝妙滋味了。 这一刻他准备已久,中途的意外让他们都苦过、痛过,但这一路的颠簸,也让他们之间的情感更加坚不可摧,他们会一直好好珍惜着彼此,直到长眠的那一刻。 苗书恬抹去泪水,听话地将手伸了出去。 那是一只由碎钻镶嵌而成一朵玫瑰的白金钻戒,她对它的第一印象就是简单高雅,重点是,她真的很喜欢,戴在她手上更是再完美适合不过。 「它好美。」苗书恬翻过手掌,发现戒指上有他俩的英文名字缩写,这小细节让她又感动了一回。 「当然,它是为你而用心打造的。」 邬子杰的话让苗书恬的喜悦更上一层,但下一刻她随即收敛起笑颜,并用力将手上的戒指拔下。 「你在做什么?」看着她那过分粗鲁的动作,邬子杰忍不住紧皱起眉来。 苗书恬没立即回应他的问题,而是急切地翻转着手里的戒指,像是急着寻找什么。 很快地,她在戒指的内侧找到一个小小的英文缩写——l. 露西亚! 「这戒指是何时拿到的?」苗书恬小脸痛缩了下,将戒指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那股痛她是永远无法遗忘的,他们兄弟俩是为何而受伤、死亡,她记得十分清楚,不就是为了去找露西亚,为了打造独一无二的戒指? 难道这戒指露西亚早在当时就已经做好了?还是……他在事后又去找露西苗书恬希望答案是前者。 邬子杰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而他并不打算欺骗她。 「送伊芙回杰西那,第二天我就飞往英国找露西亚。」听见他的回答,苗书恬当下不知该做何反应。 复杂的情绪溢满了心底,而其中多数是心痛与愤怒。 「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出去……」她起身用力地推开邬子杰,死命地想将他拒于门外。 但邬子杰却反而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去找露西亚?你们当初出事就是为了找她做这该死的戒指!」负面的情绪凌驾理智之上,苗书恬想也不想地就将手里的戒指狠狠地往地上扔去。 为了这该死的戒指,她失去了他一回,而他明知道她会害怕,又为何执意要找露西亚呢? 「还是你认为若你又出了意外,我还能挺过第二回?」愤怒赋予了她超人的力量,在丢下问号后她便开始气愤地捶打着邬子杰。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邬子杰哑着声嗓,任凭苗书恬捶打。 「我不要什么戒指,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你懂不懂、懂不懂?」手里打着、心里疼着,最后苗书恬打不下手了,只能哭着对他大吼着。 「这戒指我一定要去拿,因为这不止是我的遗慽,更是子轩的。」邬子杰说得有些急,就是希望她能冷静地听他解释,也怕她不稳定的情绪伤了身子,这些日子她已经受够了。 终章 他的话奏效了。苗书恬的情绪果然冷静了些许。 「你把话说清楚。」苗书恬用手背将脸上的泪水胡乱抹去,并退出了他的怀抱。 邬子杰走到一旁,将被扔弃的戒指拾起,将戒指摊在掌心里,呈到苗书恬面前。 「在发生意外之前,不只是我想找露西亚为我设计理想中的婚戒,子轩也是;为了这个婚戒,他甚至自己画了设计图稿,只为了送给他所深爱的女人。那天在路上,他是那么地兴奋,那么地想让自己的设计藉由露西亚神奇精巧的手艺呈现,那么地想亲手将他的心意送给最爱的女人,看着她为此而狂喜。所以,我必须走这一趟,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子轩。」 离开杰西的住处后,他便去了趟邬子轩的住处,将他电脑里的原图传送给露西亚,接着才亲自前往英国找她。 「别气我好吗?」邬子杰拉起苗书恬的手,见她没有缩回的意思,这才又将戒指戴回她纤细的指上。 苗书恬哭着扑进邬子杰怀里,但这回没有愤怒地捶打他,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的心疼。 「你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大傻子,居然自己一个人又回头走了一回,你忘了还有我吗?你不会找我陪着你吗?」 苗书恬将指上的戒指紧紧攗在胸口,前一刻让她痛恨的东西,在这一刻却是无比珍贵的宝物,因为这可是他淌着心底的血去换回来的呀! 他这个傻子,那椎心蚀骨的路途,他怎能自己一个人再走一回呢?若她在,至少还能为他分担些心痛。 现在他害得她心疼得要命,怎么也无法想像他当时重回那让人痛不堪忍的国度时,内心是如何的煎熬、悲痛…… 「别做出这种表情,再痛我们都走过了,现在我们要笑着迎接每一天。」让她痛,是他的不封,现在他要用每一天来为她制造快乐,让微笑快乐永远停驻在她身上。 「我们会的。」他的话,苗书恬再同意不过了。 「那么,我们找一天把这个送去给伊芙吧!」邬子杰从左手边的口袋里拿出了另一只戒指。 那是邬子轩留给爱人的最后,而他的灵魂继续了邬子轩的生命,这份情他该还,一定要还。 「嗯!」 尾声 伊芙正打算出门,前方不远处两张笑餍正对着她。 是邬子杰及苗书恬,他们正越过前庭朝着她而来。 伊芙扬起笑容的同时,湿润的泪水也滑过了脸庞,未待他们的脚步来到,伊芙便已主动上前,张开双臂,一次将眼前的两人同时拥抱。 「我还以为我得等到孩子落地才能再见到你们呢!」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见到他们。 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好极了,肯定是不教人失望地给予彼此满满的爱,让彼此幸福着。 「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我们有空就会过来看你,只怕你会嫌我们烦人。」苗书恬伸手为伊芙抹去脸上的泪水,但她也哭了。 结果,两个女人笑着为彼此抹去喜悦感动的泪水。 「你打算上哪去呢?」邬子杰一开始就注意到伊芙手里的车钥匙。 「我要去看子轩,一起来吗?还是你们累了想先休息?」伊芙体贴地没有强迫他们同行。 去墓园是她每天的必要行程,她现在的生活重点便是努力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壮,天天向邬子轩说着孩子与她的身心变化,待孩子出生后,她的人生便开始迈向下一个阶段。 「一起去吧!」邬子杰与苗书恬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因为除了看邬子轩之外,他们身上还有一件任务,而那里便是任务最佳的执行地点。 邬子杰伸手接过伊芙手里的车钥匙,今天就由他充当司机吧! 在前往墓园的途中,一开始车里的三人都还能笑着谈天,但当车子离目的地越近时,车里的交谈声也跟着递减。 目的地抵达,伊芙走在前头,而邬子杰则牵着苗书恬的手,领着她的脚步走。来到一座新墓前,伊芙将刚才在路上买的鲜花放到墓碑前。 「你看谁来看你了?」她的语气十分地平静,因为她已全然接受了失去的事实,也已找到下一段人生的目标,所以她不再感到悲痛欲绝。 邬子杰红着眼眶凝望着墓碑,而身旁的苗书恬则是泪流不止,但她不敢放声大哭,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 「我把你设计好的东西带来了。」邬子杰低声开口。 闻言,伊芙一脸疑惑地望向邬子杰。 「我要露西亚完全遵照你的设计图完成了它,现在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它交给伊芙,这是你一直想做的。」 邬子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并递到伊芙面前。「这是子轩一直想要给你的。」 听见他刚才说出了露西亚的名字,伊芙已经猜到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她抖着手接过盒子并打开,由不同色泽的宝石所组成的美丽山茶花,就这么静静闪烁在她的眼前,那是她最喜爱的花。 「这是子轩梦想中的婚戒,是他亲自为你设计的,他本来打算一拿到就要与你结婚的,对不起。」是对不起,也是遗憾。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伊芙仍是颤抖着将戒指戴到手中。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谁都没有对不起谁。相反地,我才该向你们说声谢谢,谢谢你们为我带来这么美好的一份礼物。」 伊芙将戴上戒指的手伸到墓碑前,「你看,好美是吧?谢谢你。」 邬子杰拉着苗书恬的手退到一旁,将空间独留给伊芙,在停车处等待着。 「别哭了,我会心疼的,说好要快乐的。」邬子杰轻柔地为苗书恬抹去泪水。伊芙的样子看来很好,他相信她能够好好照顾自己,他放心了。 苗书恬仰起头,努力地不让泪水继续洗涤她的脸庞,望着他的眼眸,感受到他与她相同的心情,哽咽地说:「对,我们要快乐。」 后记 【后记 专业的稳注宵稿人 绮绮】 大家好,绮绮又来啦! 好了、好了……各位不用翻到书封去察看了,您手上拿的这一本作品确实是果丽同学的最新着作——「月老的大麻烦」之二,所以,您并没有租错,也没有买错唷xd 话说,为啥绮绮又出现在果丽的后记中呢? 因为绮绮犯了两件大错: 一、夜半写稿。 二、msn忘了离线。 然后某一天晚上,我与果丽边哈啦边各自在家写稿时,这个家伙趁着我专注于写稿之际,施展了一套声东击西、移形换影大法,然后就硬生生拗走我一篇后记,过程干净利落,不留血迹……呃,痕迹。 总之,交友不慎啦t^t呜…… 好,苦水吐完,咱们赶紧把话题拉回这本作品上吧!(笑)记得当初果丽开这本稿子之际,跟绮绮聊到了穿越的题材,但一向爱搞怪的她又不想照本宣科,总想在老梗中找出一些新意。 于是在伤脑筋之时,绮绮随手在她的msn敲了敲:那就让男主跟男配的灵魂互换吧! 结果这小妮子真的光凭这一句建议,在短短一个多月内挤出一本书来,着实令绮绮佩服不已。 是说,这本故事中的女配角伊芙,堪称果丽所有作品中最悲情女配topl! 怎说咧? 原因是这一枚果丽笔下的倒霉蛋,不但戏分多、哭戏多,还要牺牲色相诱惑男主角,结果到了故事末,她最终还是得不到一个幸福的结局。 果丽:因为男配角七早八早就领便当了啊! 这、这……这活脱脱是一出人间大悲剧嘛! 果丽:好啦、好啦,不然就给鸡腿跟排骨便当各一份好了,邬子轩,真是便宜你了! 看完这本作品后,如果也有与绮绮一样想法的乡亲朋友们,请至果丽工商服务处,咱们一起投诉这个没血、没泪、没良心的作者吧! 最后,请大家继续锁定果丽作品「月老的大麻烦」之三,相信很快就会与大家见面罗! 下本书,绮绮就算用捆的,也会把果丽捆来与大家见面的,就酱罗!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月老的大麻烦之一《幸福给不给》; 2、月老的大麻烦之二《爱我行不行》; 3、月老的大麻烦之三《真心要不要》。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