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是不是?》 楔子 【楔子】 六人座的圆形餐桌上,男主人、女主人,与两名年纪仅差一岁的姊妹花,两大两小正愉快地一同享用晚餐。 十岁大的小妹弯着漂亮的小眼说着今天在学校里的趣事,而坐在一旁十一岁大的姊姊则佯装认真倾听着,实则悄悄地将自己餐盘里的红萝卜挑到一旁去。 云立仁是唯一看见了云恩动作的人,他微蹙着眉心,却没有开口阻止她这挑食的举动,因为他不能。 晚餐过后,两名姊妹们一同窝到视厅间里看电视去了,直到叶凯贞喊着小女儿去洗澡,室内只剩云恩一个人在看电视。 云立仁藉着两个女孩短暂分开的空档来到视厅间。 “恩恩。”他走向女儿,轻喊着她的小名。 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孩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但一双圆润闪亮的水眸却是过分专心地紧盯着电视荧幕,佯装着没听见他的叫喊。 云立仁轻叹了口气来到女儿的身旁坐下,他温柔的伸出大手轻揽着她小小的肩膀。 “恩恩,你明明听见我在叫你了,别再装作没听见了。” “爹地,我是安安,你怎么认错人了呢?”美丽小脸蛋皱了起来,仿佛真为了父亲喊错名、认错人而困扰着。 “你是云恩,不是云安,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会认错人吗?” “爹地,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安安的?”小脸继续皱着。 阿姨跟欣洁都没发现呢。 没错,她是云恩,不是云安。 云安是她的双胞胎姊姊,父母亲在她们姊妹俩六岁那一年便协定离婚了。 她陪伴着母亲,而姊姊则陪伴着父亲。但血缘是永远切不断的,父母亲也是在十分平和的情况下离婚。他们并没有剥夺两姊妹彼此间的感情,与父亲或母亲之间也是,只要双方一有空闲,便会安排相聚的时间。 即便是云立仁在三年前再婚了,这样的来往依旧不变,而她们甚至有了个异父异母的可爱妹妹, 叶凯贞带着欣洁嫁到云家,她完全明白丈夫与前妻之间已成为朋友,也不排斥自己的孩子与两姊妹亲近,视云家姊妹如己出,这宽大的胸襟让三个孩子在这些年来感情好比亲姊妹。 “安安不会把盘子里的红萝卜挑掉。”双胞胎即便长得再相像,从外表上让人难以分别,但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完全成为另一个人,总会有相异的个性及生活习惯。 她们两个小古灵精怪又玩起了身份交换游戏了,但她们骗得了别人,如何也骗不了他这个为人父亲的,至少目前还尚未能完全成功蒙骗过他。 “唉,真不好玩,这么快就被爹地看穿了。”云恩嘟着小嘴,心底暗自悔恨自己那挑食的坏毛病。 下回她一定要逼自己把味道可怕的红萝卜吃下肚,这么一来,就连爹地也分不出谁是谁了。 “既然你都当了两天安安了,那么接下来的几天,你也乖乖的当‘安安’吧,你阿姨虽然疼你们,但你们这样的行为仍叫欺骗,别让她对你们姊妹俩留下坏印象好吗?” 前天他带着安安,而韵禾带着恩恩,四个人一块相聚吃饭,两个小朋友肯定是在上车回家前交换了身份。看来他得打个电话给孩子的母亲,再次快快敲定下回见面的时间。 “其实只要爹地不说,我有把握在回到妈咪那里之前,阿姨与欣洁不会知道我是恩恩的,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送我回去?” “这样吧,我打电话跟你妈咪说说,请她送安安回来,也让你们三姊妹一起多住几天好吗?”这孩子想要个玩伴,但孩子不在身旁,孩子的母亲也是会寂寞的。 现在他这是两个家庭,不再是一个,做人不能太自私。 “真的吗?太好了,我最爱爹地了。”云恩开心的主动投入云立仁的怀里。 “以后别再假装成安安了,知道吗?” 第一章 “没事的,在这里一切都很好,别担心了……我会的,你也小心照顾自己,学校放假,我就回去。”带着幸福的微笑,云恩结束与母亲的来电通话。 一个人在日本念书虽然已经过了三年的时间,即便陌生的环境早已熟悉,她也已能完全适应异国生活,但母亲仍时时来电关心她的日常近况,就怕她一个人生活出了任何状况。 虽然她每每总是认为母亲的担忧是多余的,可她从不曾为此向母亲抱怨,有家人的爱与关心,她会时时刻刻要自己懂得知足,明白她是多么幸福的一个人。 才刚要母亲别担心她一个人在异乡生活,她现在却立即出现状况了── 小状况,小丢脸的状况。 没有……怎么会没有?出门之前,她明明放在上衣左侧口袋里的。 放在右边吗?会不会是她自己记错…… 当右手放进了同是空空如也的右边口袋里时,云恩只能朝着柜台里的收银人员露出尴尬的笑容。 全身上下只有上衣左右边两个口袋,现在两个口袋里都找不到钱包,那么她也不用再找了,不是真忘了带出门,就是倒楣遗失了。 云恩望着那瓶被她放在柜台上等着她付钱,好跟着她回家,再等着进到她肚子里的牛奶,现在只能默默的在心底向它说声有缘再见了。 喝不到想喝的牛奶是一回事,现在她必须解除这微尴尬的状况,然后顺着原路回家。 幸运的话,或许她能在地上拾回她可能遗落的钱包,再幸运一点,或许她能在自己的屋里看见钱包稳稳地躺在桌面或鞋柜上。 轻声向收银人员说了句抱歉,云恩伸出手,正打算将牛奶放回冷藏柜,好让下一个客人带它回家,但这时身后等着结账的人将手里的杂志放到收银柜台上,大手指着牛奶,示意收银人员将两样物品一同结账。 看着收银人员俐落的找了零钱给她身后的男人,她扯了扯嘴角,缓缓向超商大门移动。 很好,后面的帅哥直接买下了那瓶牛奶,这下子省去了她摆放回去的动作。 “小姐,等等。” 男人轻柔的声音从云恩身后响起。 一般碰上身后有人喊着“等等”时,云恩通常的做法是充耳不闻。她讨厌陌生的搭讪,尤其是当她独自一人在异乡里生活时,她更需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但是,她回头了,真的听话“等等”了。 只因为身后的男人说的不是日文,而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语言,中文。 “你的牛奶。” 班子烈直直地将手里的牛奶往云恩怀里扔去,这动作逼得她得反射性地接着它,要不只能任由它坠落在地。 “你……我……”云恩先是看着自己手里的牛奶,再抬眼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这样的动作,她连续来回了两遍,却无法在瞬间说出任何完整的词句,只因为她完全无法理解现下的状况。 班子烈刚才听见她用中文讲电话,又见她掏口袋的那模样,不难理解她可能的状况,基于拥有相同的母语,他就顺手当个难得的好心人。 而现在他好心的目的已经达成,他要离开了。 在云恩犹自呆愣的同时,班子烈已迈开脚步越过她走出超商大门。 直到高大的身影从眼前离去,云恩这才真正明白他为她做了什么。 “等一下,先生……”她追出门外。 云恩的声音并不大,所以班子烈决定当作什么也没听见的继续向前走。 “等等……”他的步伐并不快,甚至称得上是优雅了,但不知道为何,云恩就是得用小跑步的方式才能够稳稳地待在他身侧与他说话。 “先生,我会把钱还给你的,请你留个联络方式给我好吗?”她知道这话听来像是一种向人搭讪的老梗手法,连她都意外自己能够舌头不打结的说出这串话来。 一瓶牛奶要不了多少钱,这男人只是好心帮了她一把,让她买到她想要的东西,而她该感到脸红害羞的,但她偏不,因为还钱真的不是想得到他联络方式的藉口,她是真心想还他钱。 班子烈停下脚步,偏浅褐色的瞳眸落在云恩身上,平淡的眼底似是对她没有任何想法。 “不必了,请你喝。”他的表情、语气皆为平淡,完全表达出他的语意,并无任何让人误会及联想空间。 “我知道你只是好心帮忙,虽然只是小钱,但我不习惯欠人什么。”这就是她追着他的理由。 班子烈看着她,她毫不避开任由他看着,因为她也正看着他。 她看见他的眸底似乎闪过一丝什么,但那情绪跑得太快了,她甚至连一丝可能的猜想都抓不住。 “那就说声谢谢吧。”他说。 “谢谢。”她毫不迟疑的顺从说出了谢谢两个字,因为这是她刚才忘了给出的基本礼貌。 班子烈微微地勾起唇角,真心却也不真心的响应了她的道谢,接着便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 “先生,你还没给我联络方式,或者给我个账号也可以,我直接把钱转入还给你。”云恩再次追了上去。 还真是不死心,若不是看到她小脸上那认真的神情,他可真要怀疑她有别的企图了。 “不必还了,你刚才已经向我说了谢谢,就当我花钱只为买你这句话吧。”班子烈再一次的停下脚步,但他之所以停下,并非贴心的不再让她辛苦的追着他的脚步,而是要她能够清楚看清他眼底的认真。 他真的不要她还钱,他这是认真地拒绝着。 男人再一次的从女人的眼前迈开步伐离开,这一回她并未追上去,因为她看见了他离去前扬起的唇角,那不明的笑容让她迟疑了,并失去了追问的最佳机会。 他在笑,是因为误会她这是搭讪烂梗? 还是……笑她不想欠人什么的固执呢? 台面上,班子烈是某企业高层主管秘书,正与主管来到日本长时间出差,而台面下,他则是潜藏在公司众人之中的“外人”。 他并非企业内部工作人员,更不会真正成为任何人的秘书,他是控八控控人力仲介公司的一员,现正受到企业总经理的聘雇,潜入企业捉商业间谍。 这项委托在公司里算是十分轻松简单的工作,而他只花了近三个星期便已准确掌握嫌疑名单,名单也已经交给公司里的其他伙伴,害虫很快便会被揪出来。 所以基本上他的工作也已能算是完成,现在他几乎呈现放大假的状态下了。 但捉商业间谍的工作问题已不再需要他费心思,并不表示他会因此而降低对周遭环境的敏感度,尤其是针对人的。 他被跟踪了。 班子烈没有加快或放慢自己的脚步,仍是依着原有的速度继续向前进。 不过他很快的发现跟踪者完全没有所谓的跟踪技巧可言,让他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被跟踪是一回事,他甚至轻易从街边上任何能够反射的物体上看见身后的人。 是个女人。 她一直与他保持着约莫五公尺左右的距离,不断笨拙的想隐藏自己的身影,但越是这么想着,她越是明显地暴露了她的一举一动。 是前天在超商里碰见的那女人,他认出她了。 班子烈利用对街店家明亮的大片落地窗暗地里观察着她。她表情紧张,脚步凌乱,那表示她深怕跟丢了他。 只不过她跟着他做什么? 明白她对自己是完全没有威胁性的人物,只是不明白她跟踪他的用意是什么? 真想跟他搭讪吗? 班子烈为这样的想法感到好笑,嘴角忍不住带着讽刺地微微上扬。 他不再费心思去注意她笨拙的跟踪,也没特意加快脚步将她甩开,而是顺着原有的步伐,佯装什么事也没有。 虽然是两天前的一场小插曲,但云恩却是记忆犹新,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何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活生生让自己成为一名跟踪狂,在她完全厘清为什么之前,她已经在跟踪他了,那几乎成了身体瞬间反射性的动作,而这又是另一项为什么。 她发现当自己在街头不经意看见那陌生却又不陌生的身影时,脑子瞬间仿佛当机了,身体却有了自己的意识,当大脑好不容易回了神,她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还好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被她跟踪的事实,要不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自己这样失礼的行为。 她大可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向他说声嗨,但在打过招呼之后呢?她该再说些什么? 最后她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影走入知名的商务公寓里。 住商务公寓?所以他是来日本长期出差的? 看着那精致简约的银色字母logo,云恩知道这是一家高级的商务旅客公寓住所,以着宁静、温暖、便利及高隐私而著名,一样可以拥有饭店式规格服务,提供旅客温馨住宿及商用私人会所,除去长期住饭店的冷漠疏离感,给予更多舒适个人质量生活。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讯息,则是因为这里离她的住处并不远。 瞬间有那么一股冲动,她想就这么跟着他的脚步进入那栋大楼里,但理智拉住了她,告诉了她现实所会面对的状况。 她并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该如何以访客身份登记找人?光是保全管理的部分,她便无法突破了。 况且,她找他做什么呢? 唉…… 云恩叹了口气,白色烟雾随即出现在眼前,刹那间明白自己为何要一路跟着他了。 她要还他钱! 是的,还钱。 她以为自己会马上忘记两天前,他唇角扬起的那个笑容,但两天过去了,那记忆仍是鲜明,她明白自己得再花点时间才能忘记那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现在她找到了可以迅速遗忘的方法了。 她要还他钱,要他明白那一天追着他要联络方式并不是搭讪的烂老梗,那是固执不想欠人什么的坚持。 东京这个月的天气一直十分不稳定,天空时常飘着如米粒般大小的细雪,但这样的短暂细雪无法完全将街道覆盖。 班子烈一直没看见雪白的纯色东京,不过针对这一点,他完全不感到遗憾,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个浪漫主义者,代表着浪漫的雪白对他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 况且,他一点也不喜欢冬天的寒冷,感觉总是教人提不起劲做任何事情,好比现下,他大可出门紧紧揪着那名商业间谍的狐狸尾巴,然后快快的结束这一回的委托任务。 但现在他只想到隔壁街吃一碗热腾腾的拉面,让那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家伙再逍遥些日子。 拿起大衣外套,他走出公寓大门下楼去,朝着有礼又尽职的保全人员打了声招呼,接着步出有着暖气的空间,走上大街。 下午三点钟的现在,天空没有降下细雪,空气虽是清新,却感觉要比昨日更为冰冷。 班子烈看见了云恩,她站在大门口右前方的人行道上,那模样像是在等人,他希望自己并不是她可能等待的对象。 女人在他的字典里等同可爱及麻烦,在某些时刻里,她们是很可爱又迷人的,但在另一些时刻里,她们也等于麻烦。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喜欢女人的可爱与性感迷人的模样,也不介意可爱同时所制造出的麻烦,只不过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虽然她无疑是个美丽的人儿,但远离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章 班子烈转身背对着云恩的方向前进着,耳里却随即传来她的声嗓。 “先生,请等一下。”低温的天气让云恩冷到牙齿禁不住打颤,可她仍是强迫自己朝他稳稳地喊出了声音。 班子烈停下脚步,旋身。 男人脸上虽是挂着淡然,但他眼底并未显露任何疑惑,他认得她。 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可那姿态稳稳表示出他正等着她说话,说出她要他停下脚步的目的。 “上一回真的很谢谢你,虽然你说不用还,但你现在正好就在我眼前,我还是想还你钱。” 她的话乍听之下,仿佛现下两人之所以面对面的情况是纯粹巧合,不是她用心等待下的结果,当然,针对这一点,班子烈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就顺从它是巧合就够了。 云恩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小面额的纸钞,紧接着双手有礼的奉到班子烈的面前,“请你收下,谢谢你。” 她再一次慎重的道谢。 她的表情是认真的,班子烈看不见多余的杂质,但职业使然,人心是诡谲多变的,可以轻易地蒙骗人类的肉眼,而他从不轻易相信自己的眼楮。 所以,他没有任何异议,顺着她的意思抽走那张显然多出他当初为她所付的金额再多一些的钞票。 “再见。”他对她说着,却未移动脚步,这是对她的一种测试。 真有心还钱,就该跟着说声再见,然后走人,若是想着其他,那么她便会开口说着其他。 如果是前者,那么她无疑是名好演员,能将自己不纯粹的心思完全掩盖。 “再见。”云恩说着,同时转身迈开步伐,那离开的动作丝毫不迟疑。 班子烈没有任何移动,就这么定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等着她的身影走远。 她没有回头的打算,步伐更未曾停滞。 她真的只是想还钱。 肯定了这项认知,班子烈移动了脚步,却不是朝着一开始打算的方向前进,而是往云恩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他在她正准备弯进第一个转角前追上了她。 “等一下。” 小小的拉面馆里,班子烈与云恩一同坐在最内侧的位置上。 热腾腾的拉面在眼前,有那么一瞬间,云恩误以为自己的时间是跳跃式的进行的。 上一秒他说:“一起吃拉面吧。” 下一秒他说:“趁热快吃吧。” 然后这一刻,她吃起了拉面。 在答应一起吃拉面之后,与他一同步行来到这家小馆这中间的时间,仿佛只用了一个翻页的动作便完成。 若是平常,她该是要拒绝和陌生人一起吃东西的,虽然这陌生人是同乡又帮过她一回,但她仍是该拒绝的。 她想不起来五分钟前自己是如何点头,如何跟着他一路走来的。 直到温暖的食物进入了她的胃袋,她的脑子似乎才再次的清醒运作,而她同时发现他有一股教人无法拒绝的魔力,所以现在她才会坐在他的身旁,乖乖的跟着他吃拉面。 “好吃吧?”班子烈扬着唇角,偏过脸看着云恩。 黑色的长发衬托出她雪白的肌肤,而她仍泛红的鼻尖显示着她在外头受冻的事实。 “嗯。”云恩点着头,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有点饿了,还是因为这拉面真的太好吃了,总之,答应跟他吃东西,完全是一件正确的选择。 “你在外头待了多久?整个鼻尖都冻红了。”她究竟是吹着冷风等了他多久? 吸着q弹的面条,云恩一心享受着它动人的美味,却在身旁男人扔出问句时,害她噎着了。 “咳、咳、咳……”她呛咳着,右手握成拳地轻捶着自己的胸口。 见状,班子烈连忙将水杯递给她。 云恩喝着水,脑子用最快的速度运转着。 他刚才只问她在外头待了多久,那所谓的“外头”并没有指定地点,更没有指着他住所前,他肯定不知道她是特地等着他,他不过是以为她待在街上有些时间了。 对,他并不知道,而她也没有在定点上站了近三小时,只为了等他。 “在街上逛了一个还两个小时左右吧,然后就看见你了。”话尾一落,云恩赶紧低头继续吃着她的拉面,以免教他看见了她眼底的心虚。 她不是奇怪的跟踪狂,真心纯粹的只想还钱,也想向他与她自己证明她没有任何的意图。 “然后顺便还我钱。”这“顺便”肯定超过两小时了。 “没错。” “你真是个固执的人。” 云恩扯着嘴角,不去争论这一点,因为他说的没错,在某些时候,她确实是个固执的人。 “那一天我确实是粗心将钱包弄丢了,所幸是丢在自家大楼的进出口,大楼管理员在我拿着牛奶回去时还给了我,所以当我拿回钱包,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还钱。”不能将他人的恩惠好心视为理所当然,尤其是她并未真正的落难。 而他,真的是个好人。 她的固执很可爱。 一个星期过去了,班子烈仍旧会想起那位美丽又可爱的女人,那个在寒风中等了许久,只为了还他小钱的固执女人。 她不曾再出现他眼前,但这样却是更突显了她那固执的特性。 那天在拉面馆里,他们没有多的对话,也没问起彼此的姓名,自然没有更进一步的询问对方待在日本做什么,又打算待多久,那是朋友间才有的对话,而他们,并称不上是朋友。 所以吃完了拉面,自然地说了再见,不再是陌生人,但仍不是朋友。 她很可爱,真的很可爱,可爱到让他无聊的查起了她个人基本数据,然后……想着再与她见面。 再见面,他便能肯定现下想着她的心情,究竟是因为工作无聊得让他太闲了,还是因为他真想着打算继续好好认识这位固执得可爱的小姐。 或许他们之间能有些什么,都是成年人了,来段短暂的恋曲,抑或者是纯粹的肉体关系? 纯洁、不纯洁的想法在班子烈脑子里来回打转,然而想法却不只是想法,想法之于他等同行动。 他主动制造了一回再一回的巧合。 在她学校的不远处,某家充满香气的咖啡馆里,她与同学们同桌愉快闲聊着,他则是独自一人品尝着马克杯里的咖啡因美味,那距离只有桌子和桌子之间那条小小足以通行的小小道。 她看见了他,无声地朝他露出有礼的微笑,当是向他打过了招呼,并未因他而中止与同学们午后聚会。 从一旁的玻璃窗上,他能清楚看见云恩的一颦一笑。 她的笑容很美,也很阳光,十分适合她。 所以,当他杯底的咖啡一滴也不剩之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馆,同时在心底下了另一个决定── 他们会再见面的。 她在一个离住处有十分钟车程的路口转角碰见了他。 那一天,她去为了一名日本中学生上中文家教课,她没预想到碰上任何人,尤其是他。 她记得,当时她压根儿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在咖啡馆里,她偷看了隔壁桌的他几眼,她注意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注意到他的好心情。 而现在她转弯,他也转弯,两人面对面的碰个正着。 她看见了他,因为感到意外,所以瞬间只能怔愣的看着他那张俊逸的脸庞。 他的反应比她好上太多、太多了,仿佛一点也不意外在这个街角遇见她,但这一点她没能注意,因为她忙着收起自己那显得失礼的神情。 班子烈给了云恩一抹迷人的微笑,可并未在这之后继续他向前进的脚步。 他朝她伸出了大掌,“班子烈,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叫云恩。”云恩赶紧地伸手回握。 在寒冷的天气里,一向怕冷的她手冻得像冰块一样的冰冷,但他却是恰恰与她完全相反。 他的手好温暖,还有,他笑望着她的眸子十分晶亮,她相信光凭着这双眼睛,他便能迷倒一大票的女人,因为这一刻,她几乎能够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她被迷住了吗?她问着自己。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他们并未就这么与对方道再见,他毫不迟疑的开口提出一同吃晚餐的提议。 他没有多费舌便得到她的应允。 而这一天,让他认定为他们成为朋友之后的第一次约会。 而那一天,她喜欢上这个男人,她期待着两人下回的再次见面或约会,也期待着自己将这份喜欢推翻。 这男人很绅士,不会在任何时候以言语或肢体给予情感上的暗示,当然,因为这只是第一回的约会,普通朋友间的,他这样纯粹不带杂质的表现是正常之下,普通朋友间的。 所以,她喜欢这样的他,也希望下回两人再次约会,他能教人多讨厌一些,不要她只会更喜欢他一些了。 她按着一开始的目标来到日本念她喜欢的设计,预计在两年后回到台湾,她知道自己能够完成这预定的一切,但在异乡与另一个人谈上一段感情,就不在她的预想之中。 她不想让自己分心,所以她真的希望他能够让她感到讨厌一些。 已经按着目标前进了三年,剩下的时间里,她不想要有任何“意外”。 但想着是一回事,事情的发生又是另一回事了。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他们又碰了三次面,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唯一相同的是感觉。 他是个很有个人特质的男人,幽点且聪明,而几回的约会,她对他下了另一个结论── 他是个十分有魅力的男人,同时也具备了教人难以捉摸的性格,当然,后者她保留了些许态度,告诉自己或许是因为还当未真正有机会了解他的为人。 还有,她越来越喜欢他了,这一点怕是难以改变的事实。 再还有,她看见他了。 从对街里,她看见他坐在靠着整片透明落地窗边的咖啡馆里,对座是另一名陌生男子。 会走在这条路上并不是她与他约定好的,他们今天并没有订下任何约会。 他对座的男子皮肤较为黝黑,带着全然阳刚的气息,与他较为白皙又带着斯文花美男的气质完全成了对比,但也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那是双倍的吸引力。 两名风格迥异却魅力十足的男人,正坐在视野……他们的视野也是他人望着他们的视野极佳的位置上。云恩的目光,咖啡馆里其他客人的目光,以及跟着她停下脚步,好奇循着她目光的陌生路人,许许多多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云恩知道他们肯定都明白自己招了多少人的瞩目,相信也是习惯了这一切,因为他俩的姿态看来都十分地惬意,完全地将众人投注在自身上的压力摒除。 云恩知道自己停下的脚步太久了,她该继续迎着冷风往前走,前往百公尺外的书店。 正当她打算移开驻留在班子烈身上的目光时,他却选择在这最后一瞬间转过脸望向她。 他看着她,只看着她,甚至对她挑动了眉毛,然后抬起右手朝她挥了挥,他的大动作让他对座的男人也好奇地望向她。 虽然路过看见他才是事实,但他会不会误会她这是在偷偷看着他? 云恩知道自己想太多的可能性大一些,而她也举起手朝着班子烈挥了挥,但那动作怎么就是无法顺心自然。 挥着手,是打招呼也是再见。 第三章 云恩命令自己挂着微笑,从他的视线中离去,虽然她心底想着他会扔下他的朋友,然后走出咖啡馆,追上她的脚步,好证明对她的在意。 她完成了自己的命令,不留恋,不回头的笔直继续向前走,直到她越来越接近她的目的地,甚至已隐约看见它不算醒目的店招牌,她想他是不会追上来了。 然后,她的脑子开始转着许多可能,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让她觉得烦躁,这让她怀疑自己可以息心的投入黄金屋里头去。 回家去吗?她开始虑打道回府的念头。 “云恩。” 很好,她现在不用想着回家的可能了。 “嗨。”云恩回过头,要自己尽可能的露出最完美的微笑。 “打算上哪去?” “那里。”云恩指着前头不到十公尺的小招牌。 那是一家小书店,却也同时是家花草茶馆,是一家看书兼喝茶的温好地方。 学校快放寒假了,现在她白天的课少之又少,所以才想着来到这家店享受片刻的宁静时光。 “我可以一起吗?” “可是你刚才不是跟朋友喝咖啡?现在……” “他有事先走了。”是他开口把人赶走的。 跟个无趣的大男人约会,他更喜欢跟这个美丽的小女人约会。 “那……一起走吧。”虽然他真的追上来了,但心底仍是不免感到失望。 他之所以追上来,是因为他的朋友离开了,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来到她身旁,她知道这是她自己过于自以为是的念头,但情感本就是自私,明知不对,她却不能要自己不去想着。 刚才乍见他在咖啡馆里的当下,她想要能够立即与他拉近距离,想要能够不隔着一条小马路的距离与他说说话,想要他将注意力完全只放在她身上……而现在她仍是这么想着,虽然两人之间真实的距离已是拉近在眼前,但心的距离呢? 她是不是太贪心了? 气质柔美的店老板问着云恩想要喝哪种茶,她点了最一般的玫瑰花茶。 玫瑰花并不是她的最爱,却是她现在最需要的,她需要安定心神,别再胡思乱想。 “有什么能推藨的?这类的茶,我很少接触。”这种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花啊草啊,他向来兴趣缺缺,咖啡才是他的最爱。 “你有什么道是不能接受的吗?”其实她原先也不懂的,但这间店来过很多回了,温柔的老板已向她简单解释过部分花草对人体的作用,所以现在她也对花草多少有着些许其本认识。 “应该没有。” 最后云恩为班子烈点了波斯花茶,而他忍不住问了它有什么功效。 “波斯是传中的长寿茶,它含有丰富的钙与维他命c,我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如何,但这些是身体所需的基本,就点了它。” “谢谢。” “走吧,去挑本书看,只要有点杯茶喝,店里的书都随你看。”这一刻比起看书,她更想要的是与他说话,但内心里的许多问题,她还没能决定是否真要问出口,所以看书理所当然是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可以让她暂时在他面前安静一些。 站在纯白色的书柜前,云恩自光落在一本本大小不一的书本上,但班子烈就站在她身旁,让她的注意力又忍不住地溜到他身上。 两人的手臂几乎要碰着了,只要她微微地向右跨出一小小步,手臂就能碰上他的,那画面任谁乍看来都会认定他们是一对。 一对……的吗? “那个……”她转身望着他。 “嗯?”班子烈跟着转身面对着她。 “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班子烈挑起眉,脸上表情写着:请便。 “你当时为什么要带我去吃拉面?”他明明可以转身走人,两个人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像朋友般的后续见面机会。 “因为自己一个吃东西很无聊啊。” “就这样?” “就这样。”班子烈先是肯定,接着语调里隐隐含着笑意的反问:“不然你想怎么样?你以为我为何拉你去吃拉面?” 男人跟女人一起,总是会想到情感面,但这样的答案要她如何直接说出口呢? “那我再问你另一个问题。”他的问题跳过。 “问吧。” “刚才你在咖啡馆里的那个朋友是……”唉,该怎么问比较宛转,不突兀呢? 见她绞着手指,又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班子烈直觉反应的问:“你喜欢他?” “不、不、不……”云恩连忙摇头与摇手,深怕他真的误以为她喜欢上他的朋友。 班子烈挑起眉,眼底写着问句。 “我想说的是,你们两个不同类型的帅哥型男坐在一块,很多人都忍不住看你们一眼,连我也……我想说的是,你们感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哎呀,她这是在说什么呢?天啊! “我们感情是很不错。”班子烈勾着唇角再问:“你到底想问什么呢?” “他是你……男朋友?”问题终于问出了口,但云恩又忍不住绞起了手指。 这是她的坏习惯,只要一紧张,她便会忍不住绞起手指。 “小孩才子绞手指的。”班子烈伸手将她绞在一块的手指头分开,“男生的朋友,不是‘男朋友’。” 他知道她这小脑袋在想什么了,虽然感到无奈,却也觉得好笑,当他是男同性恋是吧? 长相斯文的男人与长相粗犷的男人凑在一块就是这点坏,总是会教人质疑性向问题。 虽然他将男朋友三个字的音加重了,但云恩仍是忍不住地想再确定一些,谁教他对她的态度太过正派,害她总是怀疑是她太没女人味,还是真的不喜欢女人。 “你真的不是……” “同性恋?”班子烈很干脆的为她将难以启齿的字眼说出。 “我没有对个人恋爱性向有歧视,你放心。”云恩垂下眼睑,轻点了头。 所以诚实的承认吧,她顶多是未恋便失恋,失望罢了…… 好吧,或许得在失望之中加入一点点小难过。 “我也没有,但我真的不是同性恋,我喜欢女人,喜欢可爱又漂亮的女人。”说着,他朝着她眨了一下眼,仿佛在说这样可爱又漂亮的女人,他眼前便有一个。 班子烈的话仿佛为云恩打了一齐强心针,但这一切还不到所期望的,她知道现在自己可以向他要什么。 她一百六十八公分的身高,站在他面前却只能勉强到达他鼻尖的高度,所以她伸出了双手,各别搭在他的双肩上。 “那么……”她踮起脚尖,鼓起勇气让未曾主动的自己朝他主动,轻贴上他的唇瓣。 柔嫩的唇在轻贴上他的瞬间便彻离,这几乎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吻,但严格说来它确实是。 “我可以喜欢你吗?” 他像个巫师,还是个法力高强的黑暗巫师,要不怎么在短时间内将她的心迷得团团转? 这个幼稚的想法,云恩想过了无数回,她觉得自己很可笑,但如何也无法否认及拒绝继续受到他的吸引。 她喜欢他,很喜欢,而这一点他早已经知道,可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并不是他,所以这个问题,她并没有标准答案,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打开电脑,对着电脑荧幕里的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说着心底的烦恼。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向他告白了,而他没有拒绝京是了。”云安一手托着下巴下了定论。” 虽是视讯通话,但云恩能清楚看见云安眉头微微向中心收拢,这是云安思索时的一贯表情。 她在日本,而云安在纽约,虽然两姊妹感情十分好,但这并不能阻止她们追求个人志向,所以她们一同忍受着长距离的分开,为的是彼此更美好的未来,况且,拜高科技所赐,一切的距离都不再是距离,她们之间是无话不说的,彼此所谓的距离只在时差上头。 “但他也没提出交往的想法。”所以才教人烦恼。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闻言,云安点了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问:“那么你觉得他讨厌你吗?” “你曾在无任何动机下,主动约一个你讨厌的人一起吃饭吗?”云恩反问。 这个问题在正常的情况之下,基本上不会有人愿意与讨人厌的对象相处,所以她相信他不讨厌她。 “当然不会。所以他喜欢你,却没有提出交往的意思……”云安很快的将问题点整合,“他在顾虑什么?” “我也想知道答案。”云安的问题,也是云恩一直想着的问题,但截至目前为止,她仍是没有答案。 “那就直接开口问他,这是最快速的方法。” “不行。”云恩不做考虑的摇着头。 “为什么?”云安眉心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 “我已经鼓起勇气说了喜欢他,但他什么也没表示,仍是用着与先前相同的态度对待我,这表示什么呢?”这表示他俩发展成恋人的机会并不如她预想中来得大。 普通朋友这层关系,或许班子烈是满足的,他极可能不想改变现况,若她开口想要改变,只怕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云安明白云恩想要表达的意思,所以并未继续鼓励她主动追求班子烈。 “会不会是因为他是去日本出差的,他顾虑的是长距离的问题?时间与距离往往是恋情杀手,能坚持信念守护恋情并得到美好幸福的人并不多,与其连基本反情都破坏,例不如什么都别多想,他的顾虑会是这个吗?” “呃……你说的很有可能,因为很现实。” “若按照你的说法,我倒觉得他是喜欢你的,若你觉得他值得,就再鼓起一回勇气吧。” “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云恩以为自己能够好好想想的,但班子烈却没有给她好好想想的机会。 虽然早知道他即将回台湾去,可按着他原先的说法,那该是在两个星期之后的事情,而不是在今天。 接到班子烈的电话,云恩只抓了件外套,便急匆匆地下楼去。 他就站在大楼前的人行道上,她只要走出管理室,就能来到他眼前。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因为心急,更因为无法消化他刚才在电话中告知要立即回台湾的消息,云恩来到班子烈的面前,忍不住伸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袖。 那是对他依依不舍的动作,她自己没发现,班子烈却是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 她知道她自己对他的依恋要比所想像来得深吗?不,他想她自己肯定还没察觉这一点,不过没关系,他懂就行了。 “公司临时决定的。”绝对的标准答案,但并不事实。 事实他失去了耐心,决定快速解决手中的工作,这才好专心与她谈情说爱。 “那……”想问他何时再来的话语在说出口前及时打住,因为这样的问话是不对的,那太亲昵了。 云恩明白自己想再见他,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恰当的词意表达这股心情,而班子烈轻易注意到她小脸上那份懊悔。 “什么?”班子烈轻佻着眉,明知道她的心情,可那表情写着等她将话继续说下去。 这一瞬间,云恩挣扎着是否立即向他提出交往的要求,但看着他身后等着载他到机场去的车,心底的情绪又是一阵复杂。 第四章 “虽然你早已懂得如何照顾你自己,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再次请你好好照顾你自己。”班子烈伸手像个大哥似的轻拍了拍云恩的头顶。 其实,现在只要他开口说出早已喜欢她的事实,他们便能立即成为一对恋人,但他是个贪心的人,他想要得到更好、更具体的收获。 “你知道我一定会的。”因为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云恩从自己发出的声音里听见了沮丧及失落,因为她明白现在的自己不会有勇气向他提出交往的要求。 她没有自信能够维持好一段长距离的恋情,也没准备好若是失去的心痛该如何承受,所以一切就只能维持现状了。 “别苦着一张脸,你有的联络方式,我们不会失去联络的。” 不,那不一样,他不能在随手可及的地方,一切就是不一样了。 云恩的心情更加沮丧了。 “我知道我们不会的。”只是日后会比普通朋友更普通朋友罢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出发去机场了,再见。”他收回大手,但紧揪着他衣袖的小手却没松开来。 她不想他就这样离开,可紧揪着衣袖的小手也只坚持了约莫五秒钟的时间。 “再见。”云恩强迫自己微笑,还得是最完美的那一种,而她做到了。 班子烈回给她一个相同完美的微笑,之后便上了车,但车子并没有立即从她眼前驶离。 从完全降下的车窗里,云恩看见班子烈的笑容依旧,他甚至将头微微地探出车窗外。 “云恩。”他朝着她勾了勾手,示意她向他靠近。 云恩向前两步,双脚就停在车门前。 什么事?她挑起眉,无声地询问着。 “把头低下来一点,有件事一直忘了要告诉你。”班子烈继续勾动手指要她再靠近一粘。 云恩微微弯腰,让小脸更靠近他一些。 她以为他会直接开口说出想说的话来,但他没有,他的手从车窗探出,很快地勾着她的颈子,并使了点力道。 他将她拉向自己,温热的唇瓣迅速印上她的,却也快速地离开,并松开了手。 “我喜欢你,男人喜欢女人的那一种喜欢。”班子烈说着,脸上的笑容同时加深了许多,但他选择在这时朝着司机比出了开车的手势。 她清楚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但她的身体反应不了,只能像座石雕,一动也不动的呆愣在原地,直到眼前的男人消失。 一直到车尾完全消失在眼底,云恩失去的神智这才乖乖回笼。 她伸出手,将食指腹放在自己的唇瓣上头。他刚才确实吻了她,也说了……喜欢她…… 云恩努力的转动仍是略显迟缓的大脑,试着用最快的速度将刚才以及先前有关他的所有一切做一个完整的连结。 正当她几乎要将所有的事情连结,并做出结论时,外套口袋里传来一声短声响,那是手机收到讯息时,所发出的提示声音。 她拿出手机,发现刚才才从她眼前离开的男人传了则讯息给她。 等我。 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明,只有简单不过的两个字。 似是请求、似是命令的字句看在云恩眼底,原是缓缓即将连结的一切的大脑,瞬间浮出了答案。 “混蛋!”云恩低声的朝着班子烈离去的方向斥骂着,但发怒的小脸在飙完怒火之后,即刻被明亮的笑颜所取代。 原来她成了他眼底的一只老鼠,而自始至终他这只可恶的猫便不打算放过逗弄她的机会……不,该是说,他从不曾停止逗弄她。 所以现在他想要她如何?真只是纯粹等待吗? 不,他这是下了饵,而她这条笨鱼早已上了钩,但他这可恶的钓鱼者不只是要她上钩而已,他要她将饵咬得紧,好在他收线时,不让笨鱼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她无法否认他的成功,她会等待着。 安静,非常安静的等待着。 若他以为她会急巴巴的回电或是回传讯息,想着他将话语、将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定位,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 她会安静的等待,即便她确实急于肯定这一切,但她仍是会要自己咬牙忍着,总是得多少维持住身为女人的尊严。 寒冷的空气不只会教人冷得发抖,做事缺劲,也让人心情低落。 时间一天走过一天,而每一天的开始,从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起,云恩无法不想着班子烈。 不主动去电,更不藉由任何科技产品传送讯息给他,她拒绝当一只听话的老鼠,他这只狡猾猫别想再逗弄她,真喜欢她就该换他拿出点诚意来了。 但她没能想到这样的想法不仅无法确认他的态度,反而更是折磨了她自己。 他居然连通电话也没给她,也不再传送任何讯息,真要在这段极可发展的关系之中抢尽优势? 他到底想不想跟她在一起?她是不是应该主动联击他,将话问个清楚? 每一天时间的过去,重复的问题,云恩总是会一再的问着自己,但她没有答案,也下不了决定。 已经是第四天了,我决定再等三天,若这三天,他再不做出任何表示,那么我就要放弃他了,太不干脆的男人,不要也罢! 手指在手机荧幕上快速移动着,把输入的讯息传到地球的另一端去,传给了另一个自己,云安。 在确定讯息已传送,云恩这才抬起头,专注地继续在人行道上行走着,但她的脚步在距离自己的住家大楼十公尺前停了下来。 挺拔的身影,帅气的笑容,熟悉的那个他…… 站在原地,即使冷空气拂过脸颊,云恩也忘了寒冷这回事,只能眨着眼,再眨着眼…… 眼花了吗?在伸手揉过双眼之后,眼前的身影并未消失,所以这足以证明大白天里的她并不是正作着白日梦。 班子烈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他扬起的嘴角弧度加大,最后甚至露出了闪亮的白牙。 他正等着她。 有了这样的认知,云恩命令自己停滞的脚步继续向前。 她一直一直的前走去,当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原先的一半,这时眼前的男人朝着她,大大地展开了他的双臂。 再也顾不了所谓的矜持及理智,她开始拔腿狂奔,以自己最快的体能速度飞奔向他。 像是离别已久,无限思念彼此的爱侣,她用力地扑进他为她展开的胸膛里。 “欢迎回来。”他在她耳边这么说着。 “你说话的逻辑不太对。”话虽是这么回应的,但抱着他的双手却收得更紧了。 “我来了。”班子烈伸出手,将埋在他怀里的小脸抬起,在吻上她之前,再补充地说:“来找你了。” 那一天很冷,但冷例的空气却无法为他们的热情降温,两人之间那股瞬间燃起的火焰持续炽热燃烧。 她记得他主动吻了她,可她不记得究竟是不是她拉着他回到自己屋里的,但在屋子里、大床上的一切,她都记得。 他们的眼底只有对方,热情的亲吻,急切的想要拥有对方的一切,而这一点在三天前已经达成了,不过还不够。 想要彼此的渴望仿佛永远得不到满足的境地,不够,还不够…… 他的大手落在她的胸前,另一只大手正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游移着,并且有逐渐向下探索的趋势。 温热的唇舌尽情地品尝着,积累的渴望蓄势待发,他让自己陷入她的甜美中,但也不允许她置身其外。 “嗯……”在他特意挑逗的诱惑之下,她从喉咙里发出了轻柔的呻 吟,她明白再过不久,自己的身心即将会陷入完全的乱之中,而那也是她想要的。 当班子烈轻捻着那粉嫩的蓓蕾,感受着她的美丽在他的指掌中绽放,不仅是要完全点燃她深层的欲 望,更要将他自己的加注在她身上,他要彼此为对方而疯狂。 但这顺利的一切想望在途中,教一阵手机铃声给中断了。 云恩听见了,她在他的身下挣扎着,因为那是她的手机。 “别接。”他将唇瓣移到她的耳际,接着张嘴含 住了那圆润的耳垂。 “嗯……不行,是我妈咪打来的。”所有亲密的家人,她特地为个人设了不同的来电铃声,她只身在外,不想遗漏任何一通来自家人的来电,即使是在这“艰困”的时刻里。 她在他身下扭啊扭、钻啊钻,终于伸手拿到放在一旁矮桌上的手机。 “嗨,我亲爱的妈咪。”她努力的压低着声嗓,不让体内高涨的欲 望由声调里泄漏出,但班子烈硬生生地破坏了她的努力。 那原是在她纤腰游移的大手,瞬间以最快动作侵入她的腿间,长指恣意地拨弄着那微微湿润的花瓣。 “啊……”没能料到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轻忽了他的大胆行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云恩吐出了综合呻 吟的惊叫声。 “恩恩?”苏韵禾紧张的喊着云恩的名字,“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我不小心撞到门板。”话才一说完,云恩便感受到男人将长指推入她的体内,那感觉很棒,但她必须咬着唇,不让另一波呻 吟逸出口,这一点让她十分痛恨。 “小心一点,都那么大一个人了,还笨手笨脚的。”苏韵禾吁了口气好缓和刚才陡升的紧张情绪。” “知道了……”虽是冤枉地被冠上了笨手笨脚这四个字,但不管是什么负面词句,她都得认了,谁教这可恶的男人不肯停手,执意将快 感不断地往她身上加诸。 苏韵禾微蹙着眉,因为耳里隐约听见女儿不平稳的呼吸声,她忍不住再关心地问道:“你撞到头了?很痛是不是?” “还好……”云恩伸出唯一有空的右手抓着班子烈的手腕,愉悦的快 感让她舍不得推开他,但也不能让他再这么坏心地折磨她,所以只能让他的长指停留在她的体内不动,这是唯一折衷的方式了。 但她想得太美好,男人的手只乖乖地静止了三秒钟,便继续深入、浅出…… 天啊,她得快快结束通话,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妈咪,家里有什么事吗?”云恩深深吸了口气,知道可恶的男人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她只好放弃阻止他一再的犯进,转而扭动身子一退再退。 “家里没事,你学校也差不多放假了吧?我要问问你打算何时回来过新年。”她虽然是再嫁,前夫再娶,但因为两人之间还有孩子的关系,两家人关系也因此维持得相当良好,不论云恩、云安与欣洁这三个孩子在哪里,这些年,大伙早不分你我,每到新年全都会回台湾相聚。 尚存的理智让云恩暂时脱离了情欲的掌控,她乘势翻了个身,打算一口气逃离大床。 “时间我还没决定好……” 班子烈在她翻下大床之前抓住了她,用着高大的身躯将她压在身下。 “我可爱的恩恩想上哪去呢?”他低声的在她耳边说着,没让自己的声音传入手机里。 云恩被他吓了好大一跳,手里的手机差点就握不住。 …… 班子烈缓缓地抽出欲 望的根源,让一切回到原点上。 “天啊,你这是要上哪去?”被点燃的欲火得不到满足,云恩咬牙质问着。 班子烈将她的臀部抬高一些,用着男人最强悍的力道再一次袭击的同时,他说:“我哪里也不去,而你也是。” “有你的存在,寒冷的冬季有了满满的温暖。” 第五章 当云恩耳里听见这句话的同时,她也看见了班子烈指着他自己的胸口示意着所谓的温暖。 当她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连呼吸和空气都是甜的。 “我们一起到真正温暖的地方度个假吧。” 所以当耳里再传来这句话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应允了她,这也是她头一回拒绝与家人共度一年一次的新年。 他们离开寒冷的北半班,经过长时间的旅途飞行,来到正值温暖的南半班。 当飞机降落奥克兰机场的那一刻,云恩心底对拒绝家人团聚的那份小小罪恶感,才全数被喜悦所掩盖。 “怎么办?”在领了行李之后,云恩突地扔出这个没头没尾的问句。 “什么怎么办?”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嗯?”班子烈停下脚步看着云恩,等着她将话一次说明。 “我们认识的时间这么短,我居然像是疯了般的失心智,不顾一切的跟你来到这里。”此时此刻,云恩的情绪起伏已完全无法用言语表达,而看着外头阳光普照的大好天气,她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但偏偏它再真实不过了。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担心自己词不达意,她偏着头,努力想着如何补充说明,但班子烈接下来的话为她省事了。 “疯了又如何?有的人甚至能够认识几小时,便决定互定终生,我们这样只是小菜一碟。你若觉得你这样是疯了,那我也是疯了,疯子配疯子,绝配。”他完全能明白她的感觉,她以着无法想像的速度陷入了他的情感之中,但他何尝不也是呢? 她的甜美出乎意外的让人上瘾,在她为他疯狂的同时,他也正为着她而着魔,像个毛头小子般地迷恋一个女人,这是他未曾想过的事情,但它确实发生了。 班子烈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与她面对面再问:“后悔跟我一起来渡假?” “如果我并不是你第一个带出门度长假的女人,那么后不后悔这件事,我会好好想想的。”话虽是这么说,但她知道即便自己不是第一个这受他疼爱的女人,对于这一切,她不曾后悔。 他的真,她完全地感受得到,这段关系他们对彼此都是认真的。 “很好,那么恭禧云恩小姐,你中了大奖,名为绝不会后悔的大奖。”他低头就给了她一个货真价实的吻。 但这个吻很快便由他主动结束。 “该死的,我真希望这里不是人来人往的机场。我们最好赶快去取车。”他的眼里写着想要她的欲 望。 这趟预定十天的旅程,全是由他一个人规画的,他事先租了车,打算用三天的时间让两人成为一般的观光客畅游奥克兰,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全完悠闲,只有彼此的时刻。 云恩被他那股懊恼又悔恨的情绪给逗笑了,他大大的满足了她身为女人的虚荣感。 他外表给人一副冷静自持的摸样,或许在很多事情上,他确实如此,但只要遇上她,这层形象便自动破裂,而她很开心能明白这一点,明白自己对他有多么大的影响。 “尽量笑吧,我不相信现在的你不是跟我有着相同的想法。” 他要她,而她也要他。 打开车窗,云恩享受带着海水气味的暖风朝她迎面吹拂。 美丽的海岸线风景,相映着蓝天与白云,或许是太舒适的关系,她睡着了。 “睡美人,该醒醒了。” 听见了班子烈的声音,云恩撑起眼皮,耳里又传来了海浪的声音,但这声音与刚才听着的不同,它更近、更真实。 “到了?”云恩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车窗外,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停在一条小小的车道上,而沙滩、大海就近在眼前。 班子烈伸出手指示意云恩将视线转往一个相反的方向去,“希望你会喜欢这间度假小屋。” “你在开我玩笑吗?”云恩张大双眼瞪着他,接着开心的张开双手紧紧抱着他大喊:“太棒了,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我爱死它了!” “那就下车四处看看吧。” 云恩很快的下车,像个孩子般开心地冲到门廊前,然后回头对着班子烈说:“它一点都不小,你居然说它只是一间度假小屋。” 她一点都不明白他的标准设在哪,但就她的标准而言,这间蓝色屋顶、白色墙垣的屋子大小已经直逼小别墅了,更别说它还是双层设计。 门廊墙上挂着可爱的小灯,她已经可以想像夜晚在这灯光下看海、望星光,是多么件令人愉快的悠闲享受。 “就由你来开门吧,这屋子里一共有七间房间,你挑一间做我们的卧房吧。”班子烈拉着两人的行李来到她的身面,将钥匙给了她。 最后,云恩挑了二楼面向大海的房间。 她站在房间面海的露台上,金色的阳光笼罩在她全身,她看起来就像是个闪亮天使,美丽的朝着班子烈勾了勾手。 他来到她的身前,她伸手捧着他的脸,主动送上甜蜜的亲吻。 “谢谢你,也谢谢这美丽的一切。”她没想到自己能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男人与女人之间的那种幸福快乐感,至少不是在她学业尚未完成的这时候,但不得不说,那种幸福的满足感与家人给予的完全不同,她很喜欢这样的不同,真的。 “那么我要谢谢你粗心掉了钱包,也谢谢你坚持把钱还给我。”他抱着她,开始想着如何说服这间度假屋的屋主将房子卖给他。 “那好吧,我也要谢谢我自己。”云恩笑着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至今她仍鼓不起勇气向他说明自己跟踪他的事实。 或许她该考虑将它当成自己永远的秘密,而不是老挣扎着要如何向他说出口,因为那实在太困扰了。 “要不要先去沙滩上散个步?晚上我想我们可以在门前长廊上烤肉。”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安安能够完全的了解我,并全心的、无怨的忍受我所有好与坏的情绪,你不再是我唯一能够无负担倾吐的对象,但我仍是会永远爱你。 坐在门廊前,云恩看着正在海里与海浪玩追逐游戏的男人,同时将刚才输入的讯息传出。 “恩恩。”班子烈朝着云恩挥着手大喊着她的名字。 云恩抬起身挥着手,表示听见了他叫喊的声音。 “快下来玩水。”他再喊。 她笑着摇头拒绝,接着拿出手机再输入了文字。 现在的我,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好幸福,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可是现在将爱说出口,会不会太吓人了呢? 再次将讯息传送出去,这时,原本在海里的男人浮出了水面,并缓缓的走向她。 “怎么不下来一起玩水?”班子烈来到云恩的身前,用力的甩着头,顽皮的将水珠甩在她身上。 “明天就要离开了,若今天再下水去,我怕我收不起心。”云恩笑着连连退了几步,“你知道这一切有多么美好,我又是多么舍不得离开。” 远离人群的美丽海滩,悠闲自在的享受与他在一起的亲密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样美好的两人世界即将结束,她真的感到十分不舍,多想要将这假期无限延期。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们往后的每一年都要空出时间过来度一趟假。” “你说我们?” “对,我们。” “你这样的说法太独裁了。”云恩很想上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但他全身上下都是海水,所以她只好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再说:“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决定。” 他这样的说法已算是另一种变相的承诺,她明白他与她想要的是相同的东西。 他想要彼此,天长地久的。 “谢谢你的喜欢。我可以吻你吗?”明明身上只穿着一条泳裤,班子烈却是露出百般正经的绅士模样向她做出请求。 为了配合他难得的演出,云恩忍着笑,用着淑女般的口吻回应道:“当然可以,但在吻我之前,还先请你去冲个澡吧。” “一起?”班子烈的脚步开始往屋内移动,云恩则跟在他的身后。 “不了,我等你。”度假、海水与激 情,这三样不同的元素加在一块,得到的结果是让她一天里总要洗上两、三回的澡,而今天她已经洗过两回了,不想再洗上第三回。 云恩跟在他的脚步走上楼去,望着他那宽厚结实的臂膀,有那么一瞬间,我爱你三个字就这么差一点从她嘴里溜出。 “嘿!”班子烈在二楼楼梯口转角暂停了脚步,他回过头弯着眼看着云恩。 “嗯?”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对我来说,时间长短不是重点,这一点,你同意吗?” “当然,再同意不过了。”他想说什么呢?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你知道很喜欢、很喜欢代表什么意思吗?”班子烈露出白牙,扔出问句,却没等她回答,便转身走入卧房里。 云恩呆愣在原地,没有立即跟上他的步伐。 很喜欢……是指爱吗? 他想说爱她是吗? 带着极度兴奋的心情,云恩快速的走入卧房里。 房里头已不见班子烈的身影,但耳里传来了水流声,云恩走到浴室前,将门板打开。 看见她站在门前,班子烈什么也没问,只是任凭莲蓬头的水由他头顶洒下。 “我想我知道很喜欢、很喜欢代表什么意思,因为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将相同的告白扔了出去之后,云恩便阖上浴室门板,再快动作的逃到楼下厨房里去。 即便是全身光溜溜的与他一起度过最火热的时光,她都不曾像现在这般感到害羞,原来所谓的告白是有等级之分的,现在她明白了。 天啊,因为害羞让她全身发热,她无想像当自己真将我爱你三个字说出口的那一刻,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或许她会全身着火吧,她想。 云恩为自己倒了杯冰水,这时,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讯息声响。 你当然得永远爱我,因为不论如何,我也是永远爱你的。 人生本就是场疯狂的旅程,就吓吓他吧,最好能把他吓到心脏病病发,存活下,他就是你的了! 云安传回了讯息。 云恩一屁股的坐在流理台上,看着手机荧幕扬着幸福的微笑。 那如果他活了下来,但吓跑了呢? 她很快的将讯息传送出去。 原本以为能够很快再得到云安的回应,但手机里没再传出任何回应讯息,而班子烈倒是冲完澡来到她的面前。 “在跟你姊姊传讯息?”看着她握着手机,不难猜测她正在做什么。 她的家庭状况,她曾亲口向他简单说明过,而她与家人的好情感,更是无须言语,便能教人清楚明了。 “嗯。” 班子烈低下头,在她柔嫩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看来女人之间的话题比我所能想像的还要多。能说说刚才你们互传了什么讯息吗?” 他猜,内容八九不离十是有关于他的。 “或许可以,但不会是现在。”她会向他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的,但再多给她点时间累积勇气吧。 “或许?不是现在?”班子烈瞄了她的手机一眼再说:“刚才的问题本来只是随口问问的,但你的反应让我对答案好奇了。我是个还算有耐心的人,这答案我可以等,可请你答应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第六章 “放心,一定会告诉你的。”她露出微笑,但下一秒扬起的唇角扭曲了,愉悦的神情瞬间转为痛苦。 “嗯……”她发出痛苦的呻 吟,原本握在手里的手机也落到了地板上,双手只能用力地捂着左胸。 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掐紧,不仅是瞬间疼痛,她的呼吸仿佛在同一时刻被阻断,她完全地窒息了。 眼前的男人消失了,被一片黑暗所取代,她听见他心急的喊叫着她的名字,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向前倾斜,而这时,所有的疼痛已全然消失,她也失去了所有知觉。 一个月后 云恩已经为了长距离恋爱做好了准备,但这些准备在班子烈的动作之下,有八成以上都派不上用场。 班子烈沿用了上一个任务的职务身份,长时间停留日本,将他与云恩之间的时间、空间与距离,找到了一个堪完美的平衡点,两人之间的恋情自然是加温再加温,对彼此的爱恋几乎是已达认定对方的程度。 “我说过很喜欢、很喜欢你,而你说你知道很喜欢、很喜欢的意思是什么,但你却没告诉我一个完整的答案。”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信心能肯定她明白他是爱她的,但对她的在意即使是百分之一的不确定,他也不容许,因为这辈子他只想要她。 然而,是特殊的联业使然,也是他个人的直觉使然,一股不安的情绪一直在他心底酝酿着,从她莫名晕倒的那一刻起。 那股不安,他尚未能抓到方向,他查过她的家族病史,而她在回日本时,也做了一连串的健康检查,家族病史并未显示任何重大遗传疾病,事后的健康检查,也证明了她身体状况十分健康,但那股不安却是如何也无法消弭。 他的工作长期告诉他,必须相信直觉,所以现在他试着找出一个可能方向,他必须排除所有危及两人关系的不安因子。 “耶?我以为这答案该是你明确的给我,而不是由我说出口的。”云恩趴在班子烈光裸的胸口上,刚才两人的激 情演出,已经抽光了她全身的力气,现在的她像是得到满足的猫咪,笑得十分慵懒。 先前她只是猜测他想说出口的是爱这个字眼,而现在她已能肯定他的心意,只不过这样的真情告白,她仍是想听着他主动说出口就是了。 “若我的记忆没出错,我记得我也听见了某人说她很喜欢、很喜欢我的,但那某人并没有确定所谓的很喜欢、很喜欢代表着什么意思,所以我才想请某人先确定她知道的答案。”虽是明白她的心思,但班子烈可不打算乖乖配合她。 “你把话说得有点绕口,可惜我听得很明白。”她用唇瓣磨蹭着他的胸口,她并非想要再一次的挑逗他,她这行为不过是纯粹的撒娇,“快确定你的答案吧,我等着听呢。” “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字眼,是由我先说出口的,但你的回应只是烤贝了我的说法,我没感受到你的诚意,所以……” “所以?” “所以我们来场比赛吧,看谁先忍不住将答案告诉对方。”他不是个小气计较的男人,他只不过是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增添一点情趣及乐趣。 “听起来很有趣,但赢家的奖赏是什么呢?” “输的人无条件得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如何?” “没问题。”云恩漾着灿烂的笑容,仿佛她已然看见自己胜利的那一刻。 班子烈翻了个身,打算用诱人的亲吻夺去她自信的笑容,但他的唇瓣尚未碰着她,放在一旁的手机便响起了。 “唉。”叹了口气,班子烈带着一脸遗憾,起身接听来电。 趁着他忙着接听来电,云恩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通电话给妹妹胡欣洁。 “欣洁,安安呢?”虽然欣洁是没有任何血缘的妹妹,但她们已是家人,好感情并没有因为血缘的不同而受影响。 “安安……她正在洗澡,找她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是最近都没有收到她传讯息给我,打她电话,她都不接,想问问她学校何时开学,她又打算何时回纽约去。”或许在安安回纽约前,安安能先来日本一趟,看看她爱上的男人生得啥模样。 “喔,我会转告她说你找她的。还有事吗?” “欣洁,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云恩微蹙着眉,心底有股奇股的感觉,胡欣洁似乎急着结束通话。 “我……感冒了,喉咙痛。” “看医生了吗?”原来是感冒了。 “看过了,别担心。” “那就先这样吧,你喉咙痛,就不跟你多说话了,好好休息,要按时吃药,知道吗?”结束通话后,云恩再次输入讯息传出。 什么时候来看看我爱的男人? “你叫谁吃药呢?”班子烈回到云恩身边,好奇问道。 “我妹妹欣洁,她感冒了。”云恩顺势窝回他的怀里,“你准备好要见另一个我了吗?” “你的双胞胎姊姊?” “嗯,我很想让她见见你,让她看看我很喜欢、很喜欢的男人究竟是生成什么模样。” “会被打分数吗?”班子烈佯装出害怕的模样,这举动成功逗笑了怀中的人儿。 “很可能。”云恩看了一眼仍是没有仍何动静传来的手机,“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都没有回应我传过去的讯息,打电话去找她,也总是刚好不在家或在忙其他事情。” “耐心一点,这表示你得多打几通电话。” 三个星期之后 “你在哪里?不知道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吗?好吧,只有我在找你,快回电。”云恩有些生气的再一次留言给云安。 她听取了班子烈的建议,耐心的一再传讯息或拨电话给云安,但时间一天天过去,学校也都已经开学了,而所有人都知道她想找云安,没道理云安不回电,除非云安是故意的,但她想不出自己何时惹得云安生气了。 晚餐时间,她郁闷的把这件事说给班子烈听。 “所以你们姊妹俩一吵架就是冷战?” “我们没吵架。” “或许是你不经意做了什么事情惹她不开心,而你自己毫无所觉?”无心之过也是有可能的。 云恩偏着头再次认真思索,但结果她仍是摇着头否定这项可能。 “我可以肯定我没做出什么惹安安不开心,况且她的个性很直接,有什么不开心,她是会直说的人,就算吵架,她也从不跟人冷战的。”所以一直找不到人,也等不到云安的来电,才让人莫名的闷。 “所以你在担心她。”班子烈很快做出了结论。 虽然他是一名独子,但他有很多亲如手足的好伙伴,他明白那种担忧对方的心情。 “嗯。”云恩瘪着嘴点了头。 “她是从何时开始不回应你给的讯息?” 云恩认真的回想着,三分钟后,她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就在我们离开奥克兰的前一天,那一天,我仍有收到她传的讯息,但之后便没有了。” 闻言,班子烈心底一突。 离开奥克兰的前一天,不就是她莫名心绞痛晕倒的那一天,时间距离现在已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这时,云恩又想起了什么,她补充道:“打电话给她也不接、不回电,她从来没这么对待过我。” 云安根本没有回纽约去。 又过了两个星期,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云恩第一个动作便是打电话给父亲,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但她得不到任何解答,云立仁不仅扯开了话题,最后甚至草草的结束了与她的通话。 云恩先是感到莫名,但一股不安的情绪随即自心底扩散开来。 爹地的反应不寻常,安安的不回应也不正常,再仔细的回想着,每当她打电话给台湾的家人们,大家的态度似乎都不如以往的轻松自在,所有人仿佛……一起瞒着她什么。 脑子里不断地胡思乱想着,她第一个反应是想拨电话给班子烈,但这样的动作在三秒钟之后被放弃了。 班子烈在昨天前往新加坡出差,一个星期之后才会回到日本,回到她的身边,而现在所有的不安只不过是她个人胡思乱想的结果,没有任何事情得到证实,他没必要承担她个人莫名不安的情绪。 扔下手机,云恩起身在屋内转着,她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做了临时回台湾的决定。 不再迟疑,她向学校请了假,并立即订了机票。 隔天,在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情况之下,云恩回到了熟悉的城市里。 “妈咪,我回来了。”一进家门,云恩便朝着屋内喊着。 听见云恩的声音,苏韵禾吓得从沙发上跳起。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声不响的突然跑回来呢?怎么没打电话给我,好让我去机场接你?”苏韵禾提高声嗓,让声音听来有元气,并赶忙在云恩来不及看清楚之前,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却忘了浮肿的双眼及憔悴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一路上的不安,加上眼前母亲那显然有事发生的神情,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安安?” “安安她……” 云恩突地回到台湾,这件事,班子烈在第二天才知道,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事情发生了,当下便决定将手上的任柔工作交给其他伙伴,他则直接跟着回到台湾。 他打了数通电话给她,但她却是一通都不愿意接起。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他选择守在她的住处前等待着她。 站在独栋的小别墅前,从白天守到黑夜,班子烈不在乎要等多久,他只想知道她行为失常的背后有着什么原因。 终于,载着云恩母女俩的房车回到了屋前,云恩看见站在车道旁等待的他了。 “请人家进屋里来坐吧。”苏韵禾知道女儿有个要好的男朋友,想必就是那位年轻人了,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想她会很开心的欢迎他的。 “不了,我跟他说几句话就会进屋里去。”云恩打开车门下车,司机随即将车开入车库里。 她缓缓的来到班子烈的身前,而他注意到她失去了以往的笑容,一层浓浓的悲伤笼罩着她。 以往即便两人只是分别了一小时,只要再见面,她总是会带着一股纯然的喜悦来到他眼前,但现在那股见到心上人的喜悦之心不见了,为什么? 可不论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的双臂永远是为她张开的,即使是天塌下来也由他为她顶着先。 班子烈朝着云恩展开双臂,她的动作虽是缓慢,但仍是投入了他的怀抱里。 “才几天不见,你的样子看起来好糟。”他不是笨蛋,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刻里佯装看不出她的不对劲。 “对不起……”云恩用力地搂着班子烈,仿佛当他是救命的浮板,只要紧紧的抓着他,那么再大的浪也淹不死她,要不……她真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明白她这是为她突然的离开道歉,也为她现在糟糕的模样道歉,但他不需要她的道歉,他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美丽的情人萎靡得像朵枯萎的小花。 “发生什么事了?” 一句轻柔的关心,却像是个开关闸,开启了云恩一再忍耐的负面情绪。 她没有回应班子烈的问题,环在他背后的手却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料。 第七章 她不想再哭的,但泪水就是不听话的一再夺眶而出。 怀中的人儿颤抖得厉害,她却是什么也不肯说。 “不想说?不能说?不知道如何说?”班子烈伸手轻拍了拍云恩的背,也给出了选项。 不断无声落泪的人儿听见了他的问话,只是一迳的摇着头,仍是什么也不回应。 班子烈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平安在眼前便不是最坏的事,但她什么也不肯说出口,那么他便必须找出问题的方向,并加以确定。 “别哭,我就在这里,在你的眼前,任何事情,我都能够为你做,只要你愿意相信我,并说出口。”她明明是个冬季里的暖阳,悲伤一点都不适合她,他会为她抹去这一切的。 “对不起……” 昨天夜里,云恩仍是什么也没对班子烈说出口,她知道他或许感到无力且失望,但云安失踪了,这件事即便她说出了口,他也帮不上忙的,反而只是徒增他的心理负担,所以她不想说,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云家经营食个企业已经传承了两代,在云立仁的手上更是成为台湾食品王国,云家不是小门小户,但云立仁尽量地让家人低调过活,只希望她们能够更自在地过着个人想要的生活。他以为他成功了,大女儿到美国学习管理经营,立志为他分担肩上的重量,其他两个女孩也努力地朝个人志向学习当中。 他们一直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直到两个多月前,这样的美好被云安失踪的事实给打碎了。 碍在云安人身安全的顾虑上,云家一直不敢对外公开她失踪的事实,只能利用人脉关系请警界高层协助找寻,也做出了接获绑匪勒索电话的心理准备。 但云家人什么也没等到。 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可能,他们也希望这只是云安的一场恶作剧,只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百分之一的希望已幻灭,他们甚至消极的希望接到何歹徒的勒索来电,这至少能给他们一丝丝找回她的冀望。 担心影响云安的安危,失踪的消失无法大胆公开,全家人完全陷入了愁云惨雾之中,更担心她是否出了何任危及生命的意外,但这样的担忧,谁也不敢真正的吐出口。 无法从云恩身上得到想要的答案,班子烈自然用自己的方式找出它来。 他利用控八控控公司里的人力与资源,在短短不到三天的时间,便找出了令云恩哭泣的原因,而云安失踪的事实也教他十分担忧,因为他明白云惷有多么地爱着这位如同另一个她的双胞胎姊姊。 “你打算怎么做?”春喜一脸认真地问着班子烈。 公司里所查验的事件或任务,多半是由顾客委托成立,由内部成员主动着手调查却是少之又少,而这也是春喜最讨厌的状况之一,因为那表示公司无法收取大笔的委托金。 “自然是她想做什么,我便为她做什么。”班子烈毫不豫的说出心中的标准答案。 找出云安。在场两个人心底同时浮现相同的答案。 “唉。”叹了口气,春喜忍不住说:“她的交友状况晚一点就会回报,但不管有没有任何问题,这事情真的很不乐观。” 话她说得已经很保守了,她想说的是,即便人找到了,只怕不是活的。 班子烈敛下眼,将沉重的心情同时掩下。 就他目前所知,云安有一名情感稳定的未婚夫,平日交友状况十分良好且正常,当然,这一切都只是表面,他们的调查工作自然是朝着平时遭到暗藏,甚至是连当事人都不明白的状况,公司里的人都能够全力的探查,而现在针对云安“真实”的交友情况,很快就能有答案了。 “人不见是事实,站在家属的立场,他们自然想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好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或是恶作剧。”当然,他不会有这么乐天的想法存在,“人已经失踪有一段时间了,就跟你说的一样,这事情恐怕十分不乐观,除非有奇迹出现。” 闻言,春喜再叹了口气,因为她比谁都要明白,能待在这家公司里干活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走“天真”路线的,这些家伙的脑袋可是一个比一个还要理智,没有人会想着奇迹出现,只会想着如何寻着相关线索,找出真正的答案。 “为了不让你心爱的女人太过伤心,你最好现在开始祈祷所谓的奇迹吧。” 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云恩感觉自己天天都站在面临崩溃的钢索上,只要脚步一个不平衡,等待她落入的,便是万丈深渊。 不只是她,全家人都处在相同艰辛的处境之下,个个都努力的压抑着心底最大的恐惧,但这样的压抑还能持续多久呢? 父亲日渐憔悴,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凯贞阿姨不断地忧心祈祷着,欣洁每天都躲着偷偷哭泣,家里的每个人都为了云安的失踪而陷入了极度忧郁之中,没有人知道这样折磨人的痛苦日子何时能够结束。 爹地说他透过了特殊关系,找到了一家特殊的调查公司,控八控控这名字乍听又下十分怪异,但爹地一再说明这是一间专门接受特殊案件委托的公司,只要是受委托的案件,委托成功的机率高达九成五以上。 “爹地,不是我不想相信任何人,但时间都过了将近四个月……你知道我有多么地害怕的,而你也是……”云恩不敢说的是,她甚至曾经在夜里听见云安的声音,云安喊着好冷,喊着想回家。 她知道大家心底都还抱着一丝小小的希望,但现在的她经乎已经被绝望给逼到死胡同里去,她必须为自己,也为所有人找到一个出口。 “唉,我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一抹灰暗驻进了云立仁的眼底,女儿的失踪,让他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因为她是跟着他一同出门参加好友生日宴而失踪的。 连志禾是公司元老级股东,连家与云家两家人更是有着三十年好交情,连家小儿子连凯偷更是从小与云安有着好感情,这样的好感情从小延续到大,两人成为恋人,在所有家人的祝福之下订了婚。 云安的失纵不仅让云家人陷入了愁云惨雾之中,连家人也同样的难受。 连志禾好好的一个生日宴成了大家的心伤,他自责着,而连凯伦整个人更是为此消瘦了一大圈。 云恩与父亲来到连家位于郊区的别墅里,这里便是所有人见到云安最后身影的地点。 连家占地宽广,当日在别墅里举行着生日宴,所有的宾客与服务人员超过两百人,但云家与连家联合私下找了藉口询问了所有人,就是没人看见云安离开连家,这一点成了另一个谜。 云安是否单独离去?抑是否与人同行离去?这个答案目前同样是无解,当然更没有人看见她自愿或非自愿离开。 多数在当天见过她的人都指出她笑容满面,更没有与任何不熟识的人过分交谈或争吵,当然,这些曾经在当天出入过连家的人,云家早已经私下征信探查过,但随着时间流逝,却完全没有发觉任何可疑的对象,这也是云恩今天来到连家的原因。 “那一天大家都很开心,安安喜欢花草,所以最后我们一起到后花园去,然后……”整整瘦了一大圈,连凯伦气色十分糟糕,在向云恩与云立仁再次重述当天与云安最后一次的见面情况,他甚至哽咽的无法一次将话说完。 连修玮拍了拍弟弟的肩,接着为他将没能说完的话补充。 “然后他们到后花园里去,一会儿之后,凯伦回到屋里拿饮料,再回到花园里时,安安就不见了。”连修玮能明白云恩担忧的心情,但事情的经过,她早已全都明白,现在却还要亲耳再听一回,这也等同是再折磨大家一回。 “可以循着那一天的路线,带我到花园里去吗?”云恩咬着唇,轻声地向连凯伦提出要求,她需要藉由一些小动作好压抑着同样难受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为难连凯伦,他跟所有云家人一样爱着安安,她来到连家要求他这么做,等同是在折磨他的心,而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所有事情的经过,她早已经由父亲的转述中得知,但一股莫名的直觉就是要她这么做,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她只能依着直觉走了。 云恩的要求让连凯伦的脸色变了变,很显然的,这要求对他而言是困难的,所有人都看出他的不愿意与迟疑的挣扎。 “恩恩,我知道找不到安安,大家心里都难受,但再一次相同的动作在我看来,并没有什意义,只是让大家更难受罢了。”触景伤情,连修玮不想再看着自家兄弟那痛苦又为难的模样,所以即便事实总是教人难以接受,他仍是得当个说出口的坏人。 这大宅是父母亲的住所,因为方便减缩市区通勤时间,他与弟弟凯伦早在多年前便各自搬到市区里,只有假日才会回到这里陪着父母亲度过,而自从云安失踪了之后,凯伦便不再回到这宅子里,今天之所以回来,也是顺应云家人的要求。 “恩恩,真想不到云安可能上哪儿去吗?”连修玮真不明白为何她今天坚持要回到大宅的原因是什么,通往屋外的摄影机也拍到了极可能是云安自行离开的画面,那表示今天再一次回到宅里,压根儿是完全没必要的举动。 云恩明白连修玮这句问话背后的意思,他不认为回到宅里能找出任何线索,但除了这么做之后,目前她已别无他法。 她摇着头,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正准备放弃要连凯伦带她去花园的要求,这时,连凯伦开口答应了她的请求。 “跟我来吧。”连凯伦脸上表情仍是沉痛的,但他终究是愿意忍耐这一切。 所有人选择沉默的跟着连凯伦的步伐,走在最前头的他,边走边再次向云恩与云立仁解释当日状况。 “从屋内的最左边与右边都能通到后花园里,我们现在走的就是右边,那天也是。”穿过屋侧的长廊,花园的入口就在不远处,“很可惜的是家里只设了三台摄影机,虽是设在各个大小出口,却没有针对花园入口设置。” “那一天若摄影机拍到的红色裙角真是安安的,那么她便是从左边侧间出去的。”连凯伦指着房子的另一头。 那里是大宅的侧边出口,安设的摄影机在当天拍到身穿红色洋装的女子从那出口离开,而且不只一名,但对方全都不记得自己离开的时间,摄影机留下的画面也全都只拍到部分红色裙边,这让人完全无法肯定云安是否也从那出口离开。 小时候云恩也常来到这间大宅里玩耍的,对这里的一切,她并不陌生,而这却是她第一次用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来到这里。 连凯伦与连修玮的脚步停留在花园的入口处,云立仁顺着由小碎石所铺盖的小路走入花园,云恩则跟在他身后。 偌大的花园分成了三个区块,不同区块养护着不同主题的花卉,小碎石路向前蜿蜒,最后分叉为左右两条小路,分别通往不同庭园区块。 云立仁来到分前,选择了向左边前进,只因为前头是云安最喜爱的玫瑰花园。 云恩跟着父亲的脚步,停留在大片开得娇美的各色玫瑰花海前。 第八章 两人沉静的看着绽放出最美姿态的花朵,沉重的心情让他们无暇去欣赏艳丽的小花海,浓密的花香云立仁闻着,也只是觉得更心烦。 “我们走吧。”云立仁率先转身往回走,他走过云恩的身后,从另一个方向再一次的走在她的前头。 “爹地……”云恩在喊出口的同时,已泪流满面。 云立仁察觉了她的异常,紧绷着神经回到她的身旁。 “怎么哭成这样呢?”他伸手抹去云恩脸上的泪水,却发现她脸上的湿意如何也无法抹干,而她就这么睁着眼不断落泪,看得他心惊。 “花……开得很美。”她突然这么说。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语让云立仁更加紧张了,因为她完全不对劲。 花开得很美,太美了…… “恩恩,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爹地,你闻到那味道了吗?”花很香,太香了…… “味道……花香吗?” “除了花香之外,还有……”看着父亲脸上写着疑惑,云恩突然情绪失控的大声喊叫着。 “为什么你闻不到?为什么……为什么我闻到了……” 情况有了极大的转变,云家对控八控控公司提出寻人的委托取消了,但事情尚未结束,云家提出了配合调查的委托,请他们配合云家一同揪出杀害云安的凶手。 云安的尸体被埋在连家玫瑰花圃下,埋得深并且染有任何包裹物,尸体经过长时间的自然催化下,已经分解、分化,经过解剖才厘清了她真正的死因。 她是窒息死亡的。 窒息死亡的事实让云恩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那一天,她心脏绞痛,整个人无法呼吸,因为是双胞胎的关系,她很难不去想像当时云安所受到的痛苦,那样的痛苦甚至真正的夺走了她的呼吸、性命。 狠心杀害云安的凶手是谁,尚未有答案,而云恩对自己发誓,她会找出那个人,不论要付出多少时间与代价。 云安死亡的消息并未对外公开,云恩甚至没有向班子烈透露这一切,期间她多次拒绝与他见面,回到台湾两人见面的次数,居然是五根手指数来都有剩,这让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因为这显示两人关系的变化。 撇除两人亲密的那层关系,他用着平时工作的角度理智且客观地去剖析事件的所有,推断出她最可能的想法。 他的心底已经有几个猜想的可能,但任何一个答案都不是他乐见的。 他希望她什么都别做,希望她试着放开心中那股悲痛,把事情交由他人去处理。 但这是个人选择的机率问题,他并不是她,所以只能是希望了。 而春喜为他带来的消息让他的希望完全破灭了。 “云恩要我们全力帮她抓出凶手。”言下之意,在错过时间点与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云恩明白要由警方侦破案件的机率已十分渺小,所以她个人早已完全不期盼这个部分,反倒决定用自己的力量去揪出凶手。 “她要我们如何全力帮助她?”班子烈冷静的问道。 但他的心与冷静的表象完全成了反比,他的心一点也无法平静,有着愤怒,也掺着心疼。 气她傻得没将他的话听进心坎里,将他完全摒除在她悲痛的世界之外,她不明白这世界除去欢乐,也有着教人伤心难受的另一面,难道他只是个仅能与她分享快乐生活,却无法与她共同分担伤痛的人?是她的想法太自私,抑或是将两人的关系看得轻微? 她为何不能将他当成她的衣靠与支柱?她明明是爱着他的。 他气她傻得想将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不懂得找人共同分担她的痛苦,而这也是他最心疼的部分,因为他明白她是个如何去深爱她所爱的人,那股失去,她究竟该如何一个人去承担? “凶手肯定是那天出现在连家里的其中之一,或许又不只是一个人,这一点,你的恩恩也明白,任何知道云安被杀害的人都明白。她请我们公司为她排除那些‘非重点’人的嫌疑,因为她似乎打算自己去面对那些‘重点’嫌疑人。”说“打算”是保守了,云恩根本是决定了。 云安被杀害的事件,班子烈透过公司,也是完全在状况内的,他当然明白春喜所谓的“非重点”、“重点”人物的分别。 除了连家人之外,其余的人都算是非重点嫌疑人,这一点他明白,而云恩也明白。 乍看之下,连家人该是没有任何动机才是,因为他们同样是疼爱着云安的,但也因为如此,他人更没有动机,所以连家人才成为了重点嫌疑人。 或许,云安与连凯伦情感生变了? 或许,一直想在企业里受到重视的连修玮不甘心云安的能力受到众人期待,成为下任接班人的呼声比他要高上许多? 又或许,真的不是连家任何人下的手? “你告诉她,公司绝对会全力为她将凶嫌范围缩小,甚至能够为她揪出凶手,只要她耐心点,但这一点,相信她不会轻易答应的。”他远比云恩所以为的更了解她的个性,可这一点她看来是不明了。 “所以你想怎么做?” “答应他的要求,也要她答应在同时安排个人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个人安全。”当然,他自然是保护她的不二人选。 “她凭什么得答应我们的要求?她可是委托的雇主,花钱的是老大,她大可选择不花这笔钱。” “她会明白除了我们之外,要找到更好的帮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她没得选择。 “你这话说得自大了些,但也中肯。”若今天的案件并不有关班子烈私人关系的,春喜会笑着说出这句话来,而不是面无表情的。 “看来你已经做好向她坦承身份的准备了。” 这是回到台湾,云恩第一次主动向班子烈提出了见面邀约。 该开心吗?不,班子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她约他见面的口吻十分沉重,仿佛这将会是分手的时刻。 来到约定的餐厅里,班子烈一坐下,便忍不住紧紧地皱起眉心。 “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你把我可爱的恩恩藏到哪里去了?快还给我。”他轻握着云恩的手腕,嘴里虽是说着轻松的语调,但眉心却是没有松开的迹象。 云恩微笑着,但那笑容如何也构不上灿烂的边缘,看在班子烈的眼底是种勉强。 “你得点两人份的餐,这是命令。”他打开菜单,将菜单推到云恩的眼前。 “子烈……”云恩看了菜单一眼,从她眼底看得出她对菜单上那教人垂涎三尺的菜肴名称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知道你有话要说,但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先好好的吃顿饭好吗?什么话都请你在填满你可怜的胃袋之后再说吧。”班子烈打开自己眼前的菜单,不再看着云恩,这也表示不打算给她有抗议的机会。 云恩注意到他话里单指着你,而不是用“我们”,在她莫名突然尽量避不见面之后,他对待她的态度仍是不变,他像以往一样总是细心的将她排在他自己的前头,能想的都以她为优先。 不变得体贴让她的心又是一阵酸,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她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他,他真的是个好男人。 好到她……要不起。 最后她依言地乖乖吃饭,但在吃到一半的途中,一股情绪突然涌上了心头,一个眨眼,豆大的泪水就这么无声地落了下来。 她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明白对座一直关注她的男人发现了她的泪水,但她却是如何也止不住它们继续向下坠落。 班子烈伸出手越过桌面,为她抹去脸上的湿意,可这样的动作并不能让她止住泪水,她仍是继续无声地哭泣着。 他没有柔声地要她别哭,他说:“继续把东西吃完,哭是要花力气的,这个动作也是会消耗热量的,而你现在正需要它。” 吃饱了才有力气哭,才有力气做着想做的事,一个想要坚强的人,第一件事便是必须让自己身心都强壮。 她必须够强壮,才有力气支撑所有的伤悲。 听着这样的话语,云恩明白这是他个人拥有的独特温柔,这一瞬间,她差一点忍不住地呜咽出声。 她先是咬着唇,将哭泣的声响吞回肚里去,将情绪足以忍住所有的啜泣时,这才松开牙关,依着他的话继续进食。 食物变了味道,多了股咸味,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的心痛,也是她的负疚。 伴着无声泪水的晚餐持续进行着,直到服务生撤走桌面上的空盘,再为他们送上今日的甜点,但或许是胃袋早已经没有容得下甜点的空位,她已无法再勉强自己继续进食。 而对座的男人显然对甜点同样没任何兴趣,他凝望着她,那表情是等待。 他方才说了,什么话都等她填饱肚皮之后再说,现在他正遵办着自己说过的话,等着听她说话。 “子烈,我们……分手吧。”这一句话是她今日与他约会的目的,而现在她说出了口,达成了它。 分手并不是一项解脱,而是对她自己的另一项禁锢,日后对他的爱,只能是思念的禁锢,只因为在她走出失去云安的悲痛及仇恨之前,她没有资格爱,也无法爱。 她不知道自己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抓到凶手,这将会是一条十分不愉快且慢长的经过,但他没理由陪着她,因为她已完全看不见所谓的幸福未来,所以她必须放手,必须成为一名负心的女人。 分手的字眼已在预料之中,但真实听在耳里,仍是教人十分不舒服,班子烈努力的用最平稳的口吻问她:“为什么?我需要一个能说服我接受的理由。” 他的要求是正常不过的反应,这一点,云恩早已经试想过,也在两人见面之前试着捏造各种分手藉口,但所试想的理由,却是连一个也说服不了她自己,所以她选择说出部分的实话。 “安安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却无法在她痛苦的时候给予任何帮助,我现在的心情很乱、很糟,我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想着与你在一起,我无法成为一个好恋人,我不能自私的浪费你的时间,所以,我们分手吧。” 说出了部分的事实,云恩给自己平稳的表现打上了八十分,而这样的好成绩自然是她对着镜子一再练习过后的成果。 班子烈伸出手握住了云恩放在桌面上的手,感受到她的退缩,所以他略施了力道拒绝了她的退缩。 “我能明白你的痛苦,也很遗憾这样的失去她,我甚至还没真正的见过她,我也明白你有多么地爱她,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你我放弃彼此,请你我俩多点信心吧。”她失去云安,除了心痛,这样残忍的打击也让她同时失去了对人的信心。 她爱他,却无法相信他。 “对不起……”她知道这是一段有未来的关系,但原谅她无法继续走完它,现在的她,真的做不到。 云恩用了比他更大的力气将自己的手抽出,并规矩的放到自己的腿上,让他无法再藉由任何细微的小动作动摇她的决心。 “你知道吗?我最不喜欢的季节是冬天,但因为是在冬天遇见了你,所以它成了我喜爱的季节。”那个站在冷风里把鼻子都冻红的女人,让他喜欢上了那样冷冽的季节。 云恩凝视着班子烈,任凭着泪水继续无声地奔流。 第九章 “趁着你我的感情还来得及回头,分手吧。现在……或许你会怨我,但至少不会让你在日后恨我。”没有人可以决定自己下一秒可能会碰上任何人或任何事,当然,包括爱上某一个人,结果好坏机会都有的,她很庆幸那个人是他,不是别人。 他,会成为她这辈子的最爱,也是最后的爱。 “我说很喜欢、很喜欢你,你知道很喜欢、很喜欢代表什么意思吗?这个赌注都还没能分出输赢呢,你这可是中途退场,犯规的。”第一个问句,他沉声地说着,后头的话,他提高了声嗓,完全是针对她的指控。 他生气了,气她的冥顽不灵,为何要将所有负面的责任全扛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还不准任何人与她分担。 “对不起……”太多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眼前的他。 “我不管你眼前有什么困难,但我会陪着你度过的,只要你愿意相信我。”班子烈放在桌面上的大掌翻过,让掌心朝着云恩向上,那是他再一次的请求姿势,“相信我好吗?” 云恩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就怕哭泣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逸出口。 决定分手是多么折磨人心的一件事情,但她不得不下这样的决定。 安安发生了可怕的不幸,而她未来的幸福几乎已是垂手可得,但她如何也无法佯装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然后继续稳稳地捉住眼前的幸福,把内心那股罪恶感完完全全地抛在脑后,她做不到! “对不起,让你误会我也许会是你最好的选择,但我真的不是,一切都是我的错。”她真的很想将自己的手交给他,可真的不行。 若现在不狠心与他分手,当他明白她打算的事情是有多么浪费时间与心力,甚至也可能永远得不到回报,但即便如此,她明白只要凶手不现身的那一天,她永远不会停止付出的,而他能有多少耐心陪着她?有着多少爱能让她一天天磨灭? 当再多的爱被其他负面的情绪所取代,不爱了,只是最轻微的转变,她不想在日后被自己所爱的人所憎恨。 闻言,班子烈先是缓缓握起摊开的手掌,接着将手收回自己的身侧。 “唉……”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要自己听见,也要云恩听着。 “这间餐厅的食物是出了名的好吃,但今天的晚餐却是我有史以来吃过最难吃的一回。”他站起身来,显然打算不绅士的先行离开。 而他确实这么做了。 在行经她身旁时,他轻轻地扔下了今晚的最后一句话── “你很快就会明白你放弃了什么。” 云恩知道她放弃了什么,她放弃了她最爱的男人,也是个爱她的男人。 后悔吗?是的,从分手的话还没说出口时,她便已经后悔了,万分的后悔,但即便后悔了,她扔是得继续向前走,要不云安的死亡只会是她永远的悲痛与阴影。 向前,继续向前。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一角,一间小小的咖啡馆坐落在不起眼的二楼,就连招牌都是黑不隆冬的黑色,并简单俐落的写上了“咖啡馆”三个字,它并不是间会吸引顾客主动上门的店。 而它,也不要顾客主动上门。 云恩依着约定时间来到咖啡馆里。 推开大门,入眼的便是与大门正对的吧台,右手边共有六张两人座的小圆桌,但目前只有一名顾客坐在其中一张圆桌旁。 柜台里一名中年男子,他面无表情的,连她推门进入也不看她一眼,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柜台上没有点单的影子,柜台后方也没有任何咖啡及点心的名称招牌设置,这咖啡馆压根儿没有招呼客人的打算。 这家店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但今天跟她约见面的人是春喜,所以她似乎也能明白一些什么。 春喜打云恩进门的那一刻,便仔细着她脸部表情细微变化,当她的目光落在春喜身上时春喜便挥了挥手。 云恩来到春喜的身前,春喜站起身,主动地朝她伸出了手,“你好,我就是春喜。” 春喜的声音有礼客气,但她并没有对着云恩露出任何笑容,因为明白云恩现在的心情有多么地沉重,即便是一抹微笑都能造成云恩心头上的另一股重量。 “你的声音跟电话里的完全不同。”云恩跟春喜一块坐在圆桌旁。 电话里的春喜声音起伏不大,甚至无法办别性别,几回通话的经验让她猜测春喜是女性,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女性。 一头俐落的鲍伯短发,白皙透亮的肌肤搭上水汪汪的大眼,春喜看起来年纪与她相当,甚至可能比她还年轻。 “不好意思,因为那用了变音器,工作必须。”其实也不完全必须,在某种程度上,她喜欢保持部分神秘感,好让人觉得控八控控真的是一间无比厉害的公司,虽然这一点早已是事实,但这跟有钱人从不嫌自己钱多的道理一样,她从不满足于现况。 “所以,你真的是春喜本人?一直跟我通话的那一个?”变音器都能用上了,那么谁都可以是电话另一头的人,谁都能成为春喜。 云恩没有质问的意思,她不过是纯粹的好奇。 春喜没有露出笑容,但表情是和善的,而敏锐的观察力让她轻易分辨出云恩问话中的原意。 “我是,可就跟你现在心底猜想的一样,很多时候出门见客户的不一定会是我。”她大方的满足了云恩的好奇。 云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心底对春喜及控八控控这间公司的信任度稍稍再提升了一些。 废话不多说,春喜从包包里拿出一袋牛皮纸袋,纸袋很厚,因为里头装了许多云恩所需要的调查报告── 完成度百分之百的报告。 云恩拿出纸袋内的报告,发现里头共有超过五十份以上详细的个人调查资料结果。 她先是简单的翻阅一下,而一张a4纸上的内容却教她大大吃惊,让她不得不瞠目地说:“你怎么在两天的时间里将这些资料弄到手的?” 基本身家资料,轻而易举的项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做到。 完整求学过程,难度提升的项目,必须花点时间才能完成。 个人交友状况,打从幼稚园的第一任两小无猜起至今,精神出轨,肉体出轨,复杂的交友状况调查得一清二楚,这要怎么查? 还有云安出事当天,个人在连家动状况与离开时间,甚至在之后每一天的活动内容,虽然不见得每个人都详尽得吓人,但这些资料不可能在两天之内完成,更别说手上这叠厚厚的报告结果可不只一个人。 “这些东西不是我一个人弄出来的,是公司同仁们一起合作的成果,里面详细的资料显示这些人有百分之九十九不是凶手的嫌疑,这一叠的人数是当天在连家里的四分之一,另外的四分之一会在三天后给你。”春喜唇角是平的,但眼底有着隐隐的笑意,她的视线突然投向柜台里的男人。 男人低头玩着手机,当个标准的现代低头族,理也不理店内的两个女人。 云恩顺着春喜的视线也看向柜台内的男人。 奇怪的店加上奇怪的男人,一杯咖啡也没出现的咖啡馆,她突然明白这并不是一家真正的咖啡馆。 而她手上的这些资料肯定不是在两天里弄到手的,是父亲第一回与春喜接洽时,春喜便着手调查了是吗?那是不是意味着春喜早做了最坏的打算,猜想到安安极可能已经遇害?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间公司可比她所预想的还要厉害得多了,是她太小看了。 “你现在手上拿的是我们公司对于这次委托的诚意表示,这些结果可要比起你们先前几个月请的‘帮手们’有效率得多。”从云安失踪的第二天起,云立仁便找许多人私下协寻,但除了自家公司人员以后,其余的人在春喜眼中都是三流的家伙,用“帮手们”作为他们的代称,算是客气了。 “你客气了。”云恩扯开嘴角,这些教人无比煎熬的日子,现在是唯一让她好受一点的时刻。 手上的资料比这几个月私下委托调查的总合要多,事实上,是多出太多了。 这家公司的人若不是办事效果好得可怕,要不就是他们拥有一名甚至是一名以上的好写手,可以将这些资料拟得教人信以为真。 但她相信前者才是事实,她已经不得不信了。 “刚才我说这些资料的名单有百分之九十九是排除在嫌疑之外的,但调查委托在我们公司里的及格度是百分之百,所以剩下的百分之一在监控之中。” “你说还有四分之一能在三天后给我,那等于是所有嫌疑人的半数了,你们究竟在多久前就开始查这件事情?”云恩忍不住问了心底的疑问。 现在若说他们早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最糟糕的状况,明白云家只得求助他们,所以事先做了调查工作,甚至连方向都能准确掌握,她也不会太惊讶了。 但这一回,春喜却没有大方的回应云恩所提出的问题,她直接说出了另一个消息。 “剩下的资料没有意外的话,会陆续全数给你。” “意外?”云恩注意到春喜加重声调的字眼,而偏偏这两个字是她目前最讨厌听见的。 春喜用食指轻敲了桌面几下,她说:“在你得到完整的清单资料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方一个条件。” 她指的意外当然不是公司调查上的意外,她完全相信自家人的能力,所谓的意外是眼前的云恩。 “什么条件?”云恩皱起了眉心,自然明白春喜口中的意外指的若不是与她有关,便是指她了。 “在揪出真正的凶手之前,我方会派一名人员随身在侧地保护你的安全,这一点或许会造成你的不便,但希望你配合。”其实他们大可派人私下保持距离的保护云恩,但这个要求是班子烈提出的,他希望怎么做,她便遵照他的意愿行事。 “为什么?”自身安全的问题,云恩自然也思量过,但她没料到春喜这方也想着相同的问题,她想明白春喜考量的确切出发点为何。 “为了让调查得以更顺利进行。”春喜的说法十分笼统及官方,但她无法说出这一点完全是针对班子烈个人的私心。 班子烈的安排,云恩恨快便会明白的,但在他主动说明或行动之前,这些都不该是经由她的口而说出。 云恩拧紧着眉心,安静不语,看得出她正在犹豫着。 就在春喜以为自己必须要加强说服时,她开口应允了。 “可以,但前提是不能影响我的生活。” “只要没有意外,自然是不会。” 春喜先行离开了咖啡馆,虽然这是个诡谲的地方,但云恩仍是选择留下,因为她必须仔细将手里的调查结果完整阅读,那需要一点时间,而这里目前除了柜台那怪异的男人之外,没有别人了,这里是个安静且安全的地方。 她决定这份调查结果在她阅读完毕之后,便拿到银行保险箱里锁上,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拿到这份资料,继而明白她正在做些什么事。 低着头专注看着资料,着实是件折腾脖子的一件事,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她知道她己经完全消化了手里三分之一的资料内容。 她抬起脖子,稍微地左右摆动,这才发现柜台里的男人不知何时不再玩着他的手机,而是藉着高脚椅的高度让他的上半身倚在柜台上,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第十章 他的目光非常地直接,并毫不掩饰,这一点让云恩感到不自在,虽然明白他是控八控控公司的人,但她已经对这个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她讨厌这个人。 云恩不客气地将对他的反感,清楚写在表情上,反正他正看着她,那么让他看个够吧。 在确认自己不爽的表情稳稳地让那男人接收到之后,云恩别开头望向另一面,她看向窗外,意外的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视野比想像中好上太多,这位置不仅可以清楚看见底下十字路口的状况,甚至能看见部分通往十字路口前的街道口的。 看着底下人来人往的街景,云恩的思绪有些飘离了,她想起了自己曾在异国如何碰上她爱的男人,一切的起源有些尴尬,但她与他真正的接触和谈话都在街道上。 啪! 耳里传来细小的声响,而眼前的玻璃窗上同时也落上了雨点。 先是一滴,是一点接着一点地打上玻璃窗上,突来的雷阵雨来得又急又快,玻璃窗上很快的被散落的雨点完全覆盖,窗外的景物已完全模糊了。 云恩忍不住幻想着,这不是一片普通的玻璃窗,而是汽车挡风玻璃,再多的雨水只要启动雨刷就能抹去。 现在连老天爷都要她专心看资料是不是?不要她去回想前几天她狠心做出的分手决定。 好吧,她听话,要不然再想下去,接下来要“下雨”的人很可能会变成是她了。 云恩将注意力调回手中的资料上,心想待她将这些调查结果完全吸收之后,外头的午后雷阵雨也该是停止了。 终于,雨如愿的停了,而所有的资料,云恩也已完全吸收完毕,内容她找不出任何一丝可疑的地方,这些人目前确实能够排除在嫌疑名单之外,现在就等着将剩余的人一一排除,好将调查范围缩到最小。 天啊,脖子好酸。 “喝!”当云恩再度抬起头时,她忍不住发出低声惊呼,因为她一直以为坐在柜台后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坐在春喜原本坐的位子上,而他的注意力显然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天啊,你吓到我了!”云恩用力的瞪着他,没有所谓不礼貌的问题,因为这样恶劣的互动是由他开始的。 男人耸了耸肩,那表情显得不在意,更没有道歉的意思,这一点让云恩更加讨厌他了。 她很快的将所有的资料放回纸袋中准备离开,这也才想起了另一件事,她刚才忘了跟春喜约定下回见面时间与地点,看来得再打个电话给她。 “不要做出任何傻事,如果可以,你就待在原地等待就好,公司会用最短的时间给你答案的。” 他的声音里不带着任何感情,声嗓偏低,而说出口的字句却让云恩听来刺耳。 他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她将所有的调查工作交给他人,她则无须为自己的家人做任何付出,他这是哪门子的鬼话?她的付出早已经收不回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事情尽早得到答案,将那可恨的人给揪出。 “如果今天你是我,你绝对不会对着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云恩怀疑这人知道她打算用最直接的方式去接近连家人,但那又如何?谁也不能阻止她做任何事情。 “你是个笨蛋。”他直接扔出了他认为的事实。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是春喜的同事,那表示你也是拿云家钱办事的人,所以你可以闭上你的嘴,少管我想做什么,更别自以为是。”莫名其妙的家伙。 云恩站起身,在离开之前,忍不住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次表示心中对他的厌恶感有多么地深重。 但这一眼却也教她暗暗吃惊,她发现这个男人虽然有着一张她完全陌生的脸庞,但他偏浅的褐色瞳仁,却让她不得不再次想起班子烈。 他的眼珠子也是偏浅褐色的,而且当他专注看着她的时候,那眸子完全不会有任何闪烁。 男人并没有因为云恩尖酸的话语而发怒,他淡定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一阵风吹过了耳际。 云恩转身迈出步伐,不打算再理会这教人不舒服的家伙。 “三天后,在同一时间过来拿其他的资料。”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听见了,却没有理会的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春喜就要找个人保护她的安全,希望不会就是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走出咖啡馆,身旁立即出现一名年轻女子,她自称乐雅,将是她的贴身保镖。 云恩大大松了口气,即将二十四小时跟在她身旁的不是男人,更不是楼上的那混蛋,真是太好了。 紧接着三天的时间,云恩准备了许多功课,她打算进入父亲的公司里任职,这么做是为了与连修玮有着一再接触的机会,比起连凯伦,她更不了解他这个人。 三天后,云恩再次准时出现在咖啡馆内。 这这回春喜并没有出现,等着她的是她讨厌的男人。 站在大门口前,她的脚步先是迟滞,男人坐在上回同一个位子上,圆桌上同样放着厚厚的纸袋,那是要给她的,她知道。 即便心底再不开心,她仍是来到他的眼前坐了下来。 她一句招呼也不打,直接伸手拿走他放在桌面上的纸袋,在她打开纸袋的同时,男人站起了身,离开了她的视线,走出了咖啡馆。 云恩看着窗外,看着男人走过马路,消失在左边的巷子里。 太好了,没有人烦她。 她抽出所有的资料开始认真阅读,好半晌,她听见大门被人推开的声响,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以为来者应该是原本守在门外的乐雅,但入眼的却不是她所以为的人。 男人在云恩的瞪视下回到原座位,他手里拿着两杯他刚才特地出去买的鲜果汁,一杯是他自己的,另一杯他放到云恩的手边。 “给你,是鲜果汁。” “室内还有很多空位。”他为何非得与她坐同桌呢?就不能有多远滚多远去吗? 后面的两个问题,云恩虽然忍着不吐出口,但她不欢迎他与她同桌的意思已经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了。 男人没有想像中难缠,他只是微微地挑动眉心,接着起身走入柜台内。 安静的两个小时过后,云恩收起了厚厚的资料,理也不理柜台里的男人便迳自地起身离开。 但走出大门,她却发现连着三天与她形影不离的乐雅不见了。 她拿出手机打算拨给乐雅,而这时,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 “乐雅的任柔结束了,她不会再二十四小时跟在你身旁,所以不必费心打电话给她了。”男人出现在云恩的身后,双手放在口袋里,那模样一派轻松。 云恩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她说:“我要打给春喜。” “也不必浪费这点电话费了,你打给她,也改变不了我得接替乐雅工作的事实。” 云恩瞪着他,自然是不肯相信他的话,她仍是拨电话给春喜。 但一分钟之后,她火大的结束通话,接着朝着眼前的男人说道:“春喜说这样的安排,她无法更改,而你有。” 春喜的意思很明白,除非他打算让人取代这份工作,要不然就是得由他二十四小时跟随在她身侧了。 不,她不打算让一个讨厌鬼跟前跟后的,光是想像就十分教人不舒服了。 “我确实有,但我不打算让任何人接替这份工作。”这是他第一回对她露出微笑,可他的话语里有着百分之百的坚决。 “为什么?”虽然看这人不顺眼,但她仍是好奇他的理由。 “这是一件凉缺,我为何要让给别人?”原先挂在脸上的微笑变得十分可恶了。 这下子,再好脾气的人都被激怒了。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春喜换人,管她作不作得了主,是我付钱偏请你们的,我说了才算数。”怒火中烧,云恩再也顾不得其他的朝着他大吼着。 她准备再拨出一回电话给春喜,她要告诉春喜,给钱的是老大,若春喜作不了主,那教能作主的人来跟她谈吧。 但他在她即将拨出电话时,说出了另一个事实,完全地泼了她一桶冷水,让她浑身冰凉得打颤。 “你说的不算数,除非你不想要其他尚未得到的调查结果,你明白只有我们能够有力的帮助你缩小调查范围,要不就是你改变主意了,你并不想以最有效率的方式与速度找出凶手。 云恩从来就不是个暴力分子,但此时此刻,她却有股恨不得打歪他那可恶笑容的冲动。 他这是在威胁她,暗示他们的人可以不接这份委托工作。 她不明白他对这件委托案有多少的影响力,他也许并不是在唬弄她,因为刚才在电话中,春喜给她的讯息相同,事情不是由春喜或她来决定的,是由眼前这可恶的家伙决定,他或许真能够中止这一切,不赚她云家这笔钱。 该死的,他对极了! 事情演变至今已不是能由她决定,她确确实实需要他们的帮助,少了他们的调查工作,只怕她真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才能找出凶手,但最可怕的并不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而是用了这辈子的时间,却无法找出想要的答案。 “我想我不真的需要有人二十四小时的保护着我,你说这是份凉缺,那么你可以去度个假,我也能佯装你一直陪在我身旁保护我。”云恩深深地吸了口气,在稳定过分起伏的心绪之后,她试图挣扎。 “我记得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要你不要做出任何傻事,你需要的只有等待,公司会用最短的时间给你答案的。”他仍是笑着,但现在的笑容带着嘲笑她天真的意味存在。 “我耳朵没聋,也没有失忆症,所以你最好也别再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即使你再说上一百次、一千次,我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办不到。”云恩紧紧地握起了双拳,决定抛除个人情绪问题,她会忍耐这个讨厌鬼的。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了。”他说着,同时敛下了所有的笑容。 “谁跟你见鬼的达成了他妈的共识。”当这句粗话完全不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时,云恩自己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很好,这男人不仅是惹火了她,也让她丢失了风度与家教。 没想到一句粗话让男人刚收敛起的笑容再次展露,这举动无疑是火上加油,让云恩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不再理会他,云恩转身气呼呼的走下楼,快步地在人行道上前进。 走了一会之后,她突然回头,对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认为你真想知道。” 云恩瞪着他,同时肯定自己想与他和平共处,想必是天方夜谭了,或许等查出凶手是谁之后,她第一件事便是回头来掐死他。 “想好好地讨厌一个人,也总得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没错,但我不打算告诉你我的名字,因为你早知道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直到夜幕来临,云恩躺在大床上仍在想着同样的问题,什么叫做她早知道了?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而那教人不舒服的男人现在就睡在她的屋子里,距离她只有一墙之隔。难到真要与他日日生活在一块吗?真没法子要他主动放弃保护她的任务吗? 第十一章 她开始想念与乐雅共同生活的日子,那三天,她过得很自在,乐雅是个亲切又体贴的人,很多时候,她甚至会遗忘乐雅就在身旁的事实。但隔壁房里的男人存在感太强烈了,压根儿无法给她任何自在感,而她光是想着,便痛恨这一点。 “他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啊?”她瞪着自家的天花板,忍不住地自问着。 “难不成他坚持这么做,不是纯粹看我不顺眼想跟我过不去,是真的有其他打算?”翻了个身,她继续扔出问句。 能有什么打算呢?云恩想了又想,却是无去想出一个确切又能说服她自己的答案来。 在闭上眼真正入眠之前,她仍是认为他的工作是任何人都能取而代之,她仍是想念乐雅。 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这个问题,云恩目前没有答案,但睡在隔壁房里的男人倒是有个标准答案。 因为他并不是别人,他是班子烈。 现在这一身完全陌生人的装扮,是他平时出任务的“面貌”之一,先前不打算告诉云恩他真正的工作性质,为的是不想令她过分担心他的安危,而现在不以她熟悉的姿态回到她身边,为的是调查杀害云安的凶手究竟谁,也为了确定在与他分手之后,她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今天在她发过脾气之后,他也发现她急于找出凶手,却似乎不在乎自身安危问题,这一点让他生气,十分生气。 今天若不是由他们公司接下这份委托任务呢?随便一名三流的保镖只会让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之中,她能猜想到凶手或许也会找上她,但她天真的认为凭藉着她自己,便能完全去除任何可能的危险是吗? 给了她百来人的调查结果,那份结果名单上的人,春喜说已是百分之九十九能去除嫌疑可能,春喜的说法已算保守了,在他眼底,那些人早已去除在调查范围之外了。 然而他们也让她误以为剩下的另一半人数仍在进行调查中,但那并不是事实,除了连家人以外,所有的人员早已经调查结束,将资料分次给她,不过是下饵钓着她罢了。 云恩心中有两个重要的嫌疑人名单,她猜想着凶手是连家兄弟的其中之一,甚至不排除两个人是共犯的可能。 她的想法是极有可能的,方向与他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几乎。 但在他心底……不,在公司里参与调查这件委托的所有人心底,重大的嫌疑人有三名,而那第三名在调查结果有进一步的可能之前,他要求所有人不得向云恩透露。 至少,在短时间之内,她无须承受再一次可能的打击。 “你这个笨蛋。” 必须守在云恩身旁保护着她,一名陌生保镖突然住入云家,这一点在这样敏感又带着极具不安的情况下,很容易被所有人接受了。 今天是云恩进入公司成为正式员工的第一天,云立仁身为董事长,连修玮则是行销部经理,身为空降部队,她被安排成为云立仁的特别助理,目的为学习,并累积工作经验,好在日后成为董事长最佳的帮手。 “我查别人资料的同时,也顺手查了一下有关于你的一切。”班子烈淡淡地扔出了这句话来,而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了云恩所有的注意力。 从家里出发到公司,约有三十分钟的车程,而这三十分钟还是不包含可能塞车的情况下计算出来的。因为是保护她的立场角色,所以由他开车接送她到任何目的地是自然的,而她本来决定不论到哪里,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她不打算与他有任何交谈,但显然她的计划又得失败了。 一早起床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也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眼泪又是一阵无法抑止地直落。 在悲伤难过的同时,她没忘记自己要做些什么,她要找出凶手,在这过程当中,她必须忍受很多难以忍受的事情,而面对这讨厌的家伙便是其中之一。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恩可以感觉到自己情绪上的变化,一股小火苗正在心底滋长着,若在下一刻燃烧成为熊熊大火,她自己也不感意外了,因为他完全有瞬间助长的好本事。 “你对你父亲公司里的一切压根儿没兴趣,中断你原本的目标学业并不是件聪明的选择,那对这一切并无任何帮助。”他说出了中肯的事实,也成功的再次惹恼了她。 他这摆明是告诉她,不论她做了什么,都只是徒劳无功,事情不是她所能解决的。 他说出了极可能的事实,也是她最不愿去想的状况,就怕她了所有能的事情,结果却是什么也得不到。 他刺中了她一直不肯面对的不安,她感到受伤,但这样的伤痛,她用愤怒的情感表现去包装及掩饰。 “我高兴怎么做是我的事,有没有兴趣也与你无关,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云恩恼怒地朝着开车的男人低吼着,眼底有着不容错辨的火光。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周遭身旁的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一项以为被这男人给打破了,原来一切不过是假象,她错了,而那些曾经称赞她好脾气的人也错了。 班子烈视线仍在车道上,他的唇角却是扬起了教云恩看得刺眼的弧度。 “所以……”知道她的注意力已全数转移来到他身上,他更是全力往她的痛处再狠踩一回,“要你做什么都可以,也包含了与男朋友分手。” 听见他的话,云恩小脸瞬间刷白,她注意到他用的是相当肯定的语气,而非问句。 “我没准许你们调查我,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查,你是变态吗?”她惊骇地质问着,难不成他们找上子烈问话? 不论是云安惨遭杀害,还是她向控八控控这间怪异公司提出委托要求,她开始对着这一切感到痛恨,先前看着他们给出的调查资料,深觉得自己找他们帮忙是对的,厉害得可怕的调查高手绝对是她所需要的,但当她也成为了别人的调查对象,那感觉真的让人非常地不舒服。 云恩瞪着他,认为他若是还存有一点道德观,便该向她道歉才是,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只是让她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在我们公司里,没有花钱是老大这一回事,我们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提出委托就接,在接受委托前,打算花钱的雇主是我们调查的第一对象,谁都不能例外。” “这一点你们当初在接受委托时,并没有事先告知。”她大声的抗议。 “没有告知的必要,那是我们决定接不接受委托的基本准则。” “你是个讨人厌的混蛋。”云恩把脸别向车窗,决定不再理会他,因为那只会让自己血压不断地飙升。 “多谢夸奖,你也不差,你是个不听话的笨蛋。”混蛋爱笨蛋,绝配。 又说她是笨蛋?! 云恩又转过脸去瞪他,本想开口骂人的,但可悲的是,她发现自己骂人的词汇懂得太少了,而难听的国骂她又说不出口,后只能气呼呼的佯装他是个不存在的隐形人。 事实上,她只能闷着气,并在脑海里开始储存骂人的词汇,好在下回他又开口说出令人生气的话时,好用来回敬他。 班子烈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云恩生气的侧脸,他很满意她不断生着闷气的模样,带着气愤火光的瞳眸要比那总是装着浓浓悲伤的气息来得好,他要她把空出的时间拿来生气,也不要她时时刻刻都陷入失去亲人的伤痛之中。 车内的气氛一直很僵,一直到公司大楼已出现在两人的眼前,那糟透的气氛完全没有改善的迹象。 云恩拒绝开口与他说话。 但在送她走入大楼里时,他说:“我会在附近待着,公司里也有我们的人在,你什么也不必担心。” 原来他不打算跟着她进公司啊! 在进入电梯前意识到这一点,云恩大大松了口气,而在他面前,她也丝毫不掩饰这样的反应情绪。 她真的很讨厌他,这样的讯息她总是在能抓住机会时,便不啬向他表达。 “你在,我才会担心。”她忍不住对他拧起眉心,“担心我会在众人面前跟你吵得没气质,你会坏了我的好形象。” 云恩走进电梯对着仍站在电梯外的男人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男人却在电梯大门阖上的前一刻,不轻不重的朝她扔出了最后一句话,轻易的拿回这回合的胜利。 “你果然是笨蛋。” 连修玮难看的脸色说明了他相同糟糕的心情,不为别的,只为云恩。 几天前他已收到董事长的命令,指定由他指导并照顾云恩,虽然应允了这项工作,但他心底却是对这项安排十分不满。 空降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他的地位藉由这样的人事安排,再一次的受到威胁及质疑。 云安仍在的时候,她总是会用着课余的时间为公司做事,她有想法,有效率,在非正式的工作情况下,她的能力已经受到大大的赞扬,可以想见她未来极可能成为他成为接班人的最大敌手。 然而,预想中最大的竞争者已经不在了,现在连云恩也要来让他烦心,甚至得由他亲自教导,云家人故意这么安排,目的是真想要他们这一辈的相互能力竞争?是有其他的目的呢? 在所有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他得不到任何答案,所以心烦,想着今天便要正式领着云恩工作,更是心烦再心烦。 云恩走入行销部,在进入经理办公室之前,她意外的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 坐在靠走道的办公桌前,乐雅在云恩行经她身旁时,给了云恩一个温暖的微笑。 这下子云恩明白刚才那讨厌鬼说的人便是乐雅,她确实安心多了,至少在接下来难熬的日子里,她可以少些负担。 领在她身前同部门的同事敲响了办公室大门。 “经理,云小姐来报到了。” “云恩,先坐下。”连修玮指着自己办公桌前的座位。 他那严肃的神态让云恩误以为接下来会有一段长时间的谈话,但意外的,他只用了五分钟时间简单的说明了部门及他个人偏好的工作方式,接下来便请资深同仁带着她从公司基本认识。 一整天的时间,她便从基础开始了解公司运作,接着学习部门基本作业,直到下班时间即将到来的前五分钟,她才用公司电话拨出分机到食品研发部找连凯伦。 “待会儿一起晚餐好吗?”她柔声地向电话那头的连凯伦问道。 “当然好,今天是你第一天到公司报到,我等等顺便到行销部接你一起走。”连凯伦努力的提高声嗓,不让自己仍处于低落的情绪从声音里传递出去,尤其与他说话的人是云恩。 他必须在她面前试着展现振作精神的一面。 下班时间一到,连凯伦并未让云恩等得太久,他甚至先到自己大哥的办公室打了一声招呼,这才带着她一块下楼去。 在电梯里,他问:“今天第一天上班还好吗?” “还可以,没有想像中困难,不过针对工作的部分,连大哥却比想像中严肃多了。” “那是很正常的,因为他十分看重公司的一切,他要求别人认真工作的同时,对自己的要求标准却是更高,他很少准时下班的,你现在跟他同部门,你很快便会明白他其实是个小工作狂。” 第十二章 电梯来到地下一楼,连凯伦领着云恩来到他的停车位前,但这时,他看见了自己车位旁停着另一辆车,一名陌生男子则站在两部车的中间等待着。 他是谁? 连凯伦眼底写着问号,虽然进出公司是有保全人员做管制的,陌生人很难混进来,但隔壁车位的主人应该是业务部的人,何时换人了? 讨厌鬼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云恩一脸困惑的瞪着班子烈,但随即发现连凯伦的视线,她只好暂先放下心底的疑问,她对着连凯伦说:“凯伦,忘了告诉你,爹地配了个司机给我,你也知道台北的交通有多么乱。” 或许他能猜到这不只是司机,也是保镖,可她一点也不愿意承认这讨人厌的家伙必须天天跟着她。 “走吧,我今天搭你的车。” 云恩伸手拉着连凯伦的手走向他的车,班子烈却跨步来到他们的身前阻挡了去路。 “云先生说过,不论要那哪里去,你只能搭我的车。”班子烈面无表情的说。 既然他成了云立仁雇请的司机,那么今天他会扮演好这个角色的。 云恩瞪着眼前的,他果然很有把气氛弄僵的本领。 “恩恩,还是我们约在餐厅里头面?”他开他的车,而她由尽职的司机接送,这么一来,谁也不必为难。 “凯伦不是别人,我搭他的车就可以,你可以开车在后头跟着。”她瞥了班子烈一眼,口气不甚好地说。 “上车吧。”班子烈面无表情的转身打开车门,仿佛完全没听见她刚才说了些什么。 云恩瞪着班子,脚步一动也不动。 他凭什么认为她一定会上车? 流动的空气之中尽是教人尴尬的气氛,他俩就这么僵持着,这下子事情演变成为两人的固执竞赛,但这并不表示另一个人也得加入其中。 “咳……恩恩,我们到‘享宴’碰面吧,我先过去等你。”语毕,连凯伦轻轻抽回被云恩揪住的手臂,朝着班子烈说了一个地址之后,便先行上车离将所有的状况留给他们俩自行解决。 云恩继续瞪着班子烈,即便移动脚步上车的同时,仍是狠狠地瞪着他。 哼,她才不会为了这点事情,就放弃与连凯伦一同晚餐的机会。 当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后,云恩立即不客气的说:“原来你的特点是教人瞬间心情恶劣,你可真了不起。” “好说。”班子烈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她。 他说出口的话仍是教人心情十分恶劣,但云恩发现他虽然表情不多,可是她能确定他的心情跟她相同糟糕。 这一点认知无法让她的心情变得愉快,可至少能让她的心里平衡一些。 “是乐雅告诉你的?”她问的是她与连凯伦约会的事情。 原本她是打算就这么离开,让这个讨厌鬼当只干等她的傻鸟,但乐雅离开办公室前有看见她与连凯伦在一块,所以乐雅很可能告诉了他这项讯息,而他能先到停车场堵人。 班子烈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只是快速的瞄了她一眼,便将注意力拉回到路况上头。 事实上,有关她的任何事情,他压根儿无须透过任何人向他通报,他一早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身上放置了追踪器与窃听器,不管她人在何处,她自己或者是任何她周围的人说过什么话,他都知晓。 他明白她进公司无非是想就近探查连凯伦是凶手的机会有多少,在她开口主动约连凯伦一同用餐,他已能猜想她打算用何种方式去查探他是否为凶手,而那的答案令他十分不爽。 她是云恩,但看来她打算在任何方面都取代成为云安,包括她的情感。 她赌上一切了。 结束与连凯伦的晚餐约会后,回到家里,云立仁立即要云恩跟他进书房里,他要知道她今天究竟是否有任何收获。 班子烈不知道云恩是如何说服全家人支持她用最直接的方式接近连家兄弟,虽然他完全不赞同她的做法,但目前的情况,他打算且走且看。 他不打算像攸门狗般的守在书房外面,他甚至暂时关闭了窃听器,对于她如何向云立仁报告今天所有一切的内容,他毫无兴趣,他想到屋外绕一圈,顺便除去一些不必要的“障碍”。 连家人肯定有问题,因为连家人私下也请了人暗中探查着云家的动向,那些三流的调查员便是他口中的障碍物,现在他除了必须清除之外,也要明白背后的雇主究竟是连家兄弟中的哪一位。 班子烈走出屋外,而这时,胡欣洁正好算进家门,两人面对面碰个正着。 虽然胡欣洁不是云立仁的亲生女儿,但从小照顾至今,他早将她视同亲生女儿一般,而云家双胞胎姊妹也不当她是外人,三姊妹感情甚好,这一回失去云安的事实也着实给了她不小打击,她大大生了一场病,整个人消瘦一圈,至今与其他家人一样仍处在悲痛之中。 胡欣洁看见班子烈,她面无表情的轻点了下头,算是与他打过招呼。 “虽然我们公司有派人跟在你身后保护着你,但现在时机十分敏感,如果可以,请你夜里尽量提前回到屋子里来。”班子烈说话的语气显得冷淡,望着胡欣洁的目光却要比话语更冷。 望着这个陌生男人,胡欣洁打从心底不喜欢他,因为他每每看着她的眼神里总像是含带着其他,仿佛他知道她的秘密,这一点一开始令她十分不安,但她的秘密已经没有第三人知道了,所以她强迫自己去除那股不安的恐惧感,只当他是故意装神弄鬼,好让人误以为他真是个高深莫测的强者。 哼,她才不吃他这一套。 “如果你有时间在这里对着我说些废话,不如请你将它拿去抓杀死我姊姊的凶手吧,这么一来,我会很感激你的。”胡欣洁美丽的眼眸底尽是不耐烦。不论是眼前的男人,还是控八控控这家奇怪公司里的其他人,她希望这些人能离她多远就有多远。 他们只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吸血鬼,她不相信他们真有本事能抓到凶手,但只要爹地与恩恩不肯放弃,她说再多也无法让自己脱离这充满不安又教人讨厌的现状。 “我等着。” “什么?”他没头没脑的是在说些什么呢? “在我抓到凶手的那一刻,我等着你向我说声谢谢。” 闻言,胡欣洁压根儿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她转身迳自走入屋内。 班子烈站在大门口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才低声地说出说才他未完全说尽的话。 “如果到时候,你还说得出口的话。” 走出书房没见到那讨厌鬼的身影,云恩着实松了口气,但在穿越一楼客厅时,却看见他与叶凯贞在沙发上聊着天,此时此刻他脸上那亲和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没兴趣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也不打算理会那讨厌鬼,她看着叶凯贞问道:“阿姨,欣洁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房里休息。” “嗯,我上去找她。”话尾一落,云恩便转身走上二楼。 她的脚步停在胡欣洁的房门前。 “欣洁,睡了吗?”云恩伸手轻敲了一下门板,同时出声问道。 “还没,进来吧。” 云恩依言打开房门,房内的大灯是关着的,只有床边的小台灯是开着的,而胡欣洁正靠坐在床铺上,她手里拿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 走入房间里,云恩在床沿边坐下,她抽走妹妹手上看了一半的书本说:“看书要开大灯看,都这么多年了,你这坏习惯仍是改不掉,小心伤眼力。” “是啊,这么多年了,你爱唠叨我的习惯也是改不掉。”即便心情低落,胡欣洁仍是挤出一个微笑来给云恩。 “没错,有些习惯是如何也难以戒除的。”云恩原本只是顺着她的话意回答着,但说出口的话却在瞬间让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因为她们同时想起了云安。 云安是三姊妹之中拥有最多坏习惯的人,每当她被其他人纠正时,她总是会狡辩说她为何难以戒除这些坏习惯,一些歪理总是说得众人哈哈大笑,这也是她为何惹人喜爱。 美丽、聪颖又风趣,偶尔带着些小女人的傻气,这就是一直爱着她们的姊姊。 “你也想念着她是吗?”看见妹妹无声地落下泪水,云恩强忍着自己的悲伤问道。 胡欣洁咬着唇不回话,但泪水却是掉得更凶了。 “虽然这一切对我们来说十分难熬,可我们必须忍耐,因为我们没得选择。”云恩展开双臂向前抱住胡欣洁。 泪水她已经流过太多太多了,她将要把这股悲伤化为力量,全力找出凶手。 “请你相信我与爹地,我们一定会找出伤害她的凶手,但这需要一些时间,请你再忍耐。” 闻言,胡欣洁终于忍不住在她怀里放声哭泣。 云恩轻拍着她的背,同时将自己的脸抑高,坚持忍住已在眼眶里打转的湿意。 失去云安的伤痛,没有谁比谁重的比较,打从她回来至今,可以欣洁看见她,便仿佛看见了安安,因为她们拥有一模一样的脸孔,两人的性格及生活小习惯,甚至有大半是相近的。 所以云恩明白一个事实,看着她便会让人想起云安,这一点让家人都感到难受,而胡欣洁反应得最明显。 欣洁时常无法忍受与她对视,在她面前也总是强颜欢笑……但现在全家人谁不是强颜笑的?所有人努力打起精神,为的都只有同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出凶手。 好半晌,云恩离开了胡欣洁的房间,她走上三楼,在自己的房门前看见了那讨厌的男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虽然两人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但云恩注意到他所站的位置是在她的房门前,而不是他自己的。 “你家有规定不能站在走廊上?”班子烈侧过脸,凝视着她的目光里夹带着深沉的情绪,与嘴里那轻浮的字句呈现完全的反差。 刚才才安抚了哭泣的妹妹,云恩现在压根儿没心情与他吵架,她只是睨了他一眼,然后说:“你还真是个喜怒无常,让人难以捉摸的人。” 根本就是个机车鬼。 对着她总是无礼又没好脸色,刚才看他对着阿姨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样貌,他这么针对着她,要她如何说服自己扭转对他这人的负面评价? 算了,反正都讨厌他了,就讨厌到底吧! 云恩越过他的身前来到自己的房门前,伸手正要开启房间,便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这张脸皮底下,我确实是喜怒无常又难以捉摸。”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后,班子烈便在她疑惑的目光下率先打开房门回到他的房里去。 云恩站在原地,瞪着隔壁已经关上的房门直看。 在这张脸皮下……他到底在说什么? 春喜在两个星期之中又陆续将其他人的调查报告结果送到了云恩手中,而最后剩下不到十人的调查结果,是班子烈一早开车准备送她去上班的途中给她的。 云恩在车上立即翻阅所有内容,在看完最后一人的调查结果之后,她的情绪十分激动。 虽然她已经努力的克制着,但瞬间起伏的情绪让她忘了自己有多么讨厌身旁开车的男人,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问:“如果这样的调查结果如同春喜说的,可信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那么凶手真的就是连家兄弟中的其中之一?” “放手,我正在开车,除非你这么想跟我一块见阎王去。” 第十三章 听见他老大不悦的口气,云恩这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危险的动作,她赶紧放手。 她深吸了口气,在心底默念着要自己冷静、冷静…… “你说,会不会凶手虽是他们其中之一,但另一个人其实是知情的?他们兄弟啊!”她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却没发现这些话她几乎是用吼的说出来的。 她仍是太激动了。 可她目前真的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一开始将连家兄弟设定为极可能为凶手的想法只是她个人的,现在这些调查结果显示了她的想法有百分之九十九是正确的。 “不,还有另一个可能。”云恩摇着头,眸底交错着痛苦与兴奋的情绪,“他们……可能联手,可能是共犯。” 感觉答案就在眼前,现在她只要再努力的找出证据,就能揭开答案。 恩及此,豆大的泪珠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班子烈方向般一转,将车临时停在路旁。 “为什么停车?”云恩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但她发现当她越抹,泪水却像是与她作对似的,掉得更凶了。 班子烈抽了张面纸塞入她的手底,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要这个样子进公司里去?” 虽然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董事长的小公主之一,但为了不过分高调行事,云立仁从不在公司与她亲近,也不与她一同上下班,这么一来,她也才好多与连家兄弟接近。 这讨厌鬼说的对,她不会想这样红着眼眶去公司的,她必须先控制好她的情绪,她天天在办公室里都会与连修玮碰面,不能让他发现她的异常,尤其现在他是凶手的机会几乎是二分之一,面对他时,她必须更小心。 云恩用面纸拭去脸上的湿意,努力的控制她的情绪,她必须将所有的情感及想法全收到他人看不到的内心底处。 “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手上是不是还有什么‘进度’是我不知道的?”在努力收拾情绪的同时,她充满疑惑的目光仍是紧紧抓着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老是爱骂她是笨蛋,总是要她什么都别做,就等着他们的调查结束,那是否就意味着他手上是不是早已掌握着什么她所不知情的讯息,他才笨蛋、笨蛋的喊着她? 看着这个讨厌鬼一副不将她这个雇主放在眼里的态度,她早明白他们公司是不会听从雇主命令动作的人,但她不怀疑他们的能力,他们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否能教人满意。 “没有。”班子烈毫不犹豫的否认了。 云恩一脸不相信他,但他今天一早不是面无表情,就是一脸的不耐烦模样,她知道即便不死心的追问,也不会得到令她满意的答案来。 “那你说,你认为他们兄弟俩谁会是凶手?还是两人一起下的手?”换个问法吧。 云恩打着算盘,想从他的回答中寻找上个问题的答案,但偏偏班子烈不愿意配合回答。 “预计再十五分钟到达公司,在那之前,把你的眼泪收拾干净。” 在那讨厌鬼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之后,云恩几乎能够肯定他一定有着什么讯息是她所不知道的。 所有的调查之中自然是包念连家所有人,现在所有资料范围已完全缩减到连家兄弟身上,而针对他俩的调查仍持续进行中。 但因为对连家已经相当熟识,大半以上的背景资料,她压根儿无须阅读,剩下的部分却也没有任何特别怪异之处,但她想,所有真正的问题是那讨厌鬼,或是春喜暂时先对她隐藏了吧。 为什么要隐瞒呢? 一早部门会议开始,云恩思绪紊乱,完全没能将会议主题与内容听进耳里,她只能不断地将目光飘向主持会议的连修玮身上。 这几天,连修玮心情十分不好,部门里的人见到他,能闪多远便闪多远,大部分的人以为是最近呈交出去的们画案教他不满意,但云恩得到的讯息却是他的感情出了问题。 与他交往了三年的女友,在一个星期前向他提出了分手要求,而他不愿多年感情轻易结束,现在正努力求合中,想要女友收回分手的要求。 但这项讯息没有说明导致两人分手的理由是什么,她问过,却尚未得解答。 “云恩、云恩……”坐在云恩隔壁的乐雅低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不明白她一早发什么呆,连坐在主位上的连修玮都注意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那杀人般的冷冽目光频频往这里射来。 连连低喊了云恩几回,最后乐雅在桌底下伸手碰了碰她,她这才回过神。 云恩迎上了连修玮不悦的目光,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想法。 连家两兄弟感情也是出了名的好,那么或许她能从连凯伦身上找出连修玮与女友情感生变的原因。 七十分钟的会议一结束,连修玮头也不回的走出会议室,紧接着是同部门的同仁们鱼贯地跟在后头,云恩与乐雅两人垫后。 乐雅在云恩走出会议室的最后一刻伸手拉住了她。 “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希望你别再去想,也别去做。”脸上总是挂着淡淡微笑的乐雅,此时难得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对云恩这个人,她有基本认识,虽然无法百分之百确认云恩的想法,但她不可能天真的认为云恩一早只是纯粹放空发呆。 “你太多心了,除了等待,我还能做什么?” 自从云恩开始到公司里上班,两个星期的时间里,她每个星期平均会花上三至四天的时间与连凯伦约会,而且全是她主动提出的邀约。 今天下班之后,她又约了连凯伦一块晚餐。 她事先订了用餐包厢,为的就是避免任何人的窥探,虽然她十分怀疑这么做是否真能完全保护个人隐私。 “去看过安安了吗?” 连凯伦抬眼看着云恩,很惊讶从她口里听见了云安的名字。 这段日子里,他们经常碰面,但她从不曾在他面前提及云安,他以为她不愿意提及,所以他自然也不曾主动提及。 “昨天才去过的。” 他没有说谎,因为每天一早,她便会收到连家两兄弟前一天的动态消息。 “唉,到现在我仍是无法接受已经失去她的事实。”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云恩闭眼三秒,在一次的深呼吸之后才又睁开,她的哀伤再真实不过了。 放在桌底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因为若不这么做,她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她只想扑上前去狠掐着他的脖子逼他说出真相,而不是在连家兄弟面前佯装平静。 “我想大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还有……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连凯伦眼底有着明显的痛楚,“对不起,我们这一边目前仍是找不到可能的嫌疑对象,昨天也向警方那里再一次询问,那里也是毫无进展,你们那里呢?” 云恩摇着头。 “难道真没法子抓到人吗?”连凯伦问得十分颓丧,这问题仿佛是问着云恩,也是问着他自己。 “我相信绝对可以的。你说的对,我们需要的是时间来抚平及接受失去她的伤痛与事实,当然,时间也能帮助我们让凶手现形,他绝对逃不了的。”云恩松开紧握的双手,她将手放在桌面上,拿起刀叉继续用餐。 “不论花多少时间,一定要揪出他来。”连凯伦的表情写满了恨怒。 这样绝对坚决的语气,是连凯伦平时个性里拥有的特质,所以听在云恩耳里,丝毫没有任何违和感,他的表现完全正常,教她看不出任何异状。 “那是肯定的。”云恩垂下眼睑,将积蓄已久的恨意暂时掩去。 右手紧握着餐刀,此时此刻她内心有股冲动,只要她出其不意地将这把刀狠狠刺入眼前男人的左胸膛里,然后打通电话要连修玮过来,再用着相同的方式对待他,那么这一切就真的全部结束了。 不再去管谁才是真凶,用他连家人两条命抵上安安的命,她仍嫌不足呢…… “恩恩?”见云恩低着头不再继续用餐,连凯伦不解地开口喊她。 “什么?”听见他的声音,云恩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怎会有那么可怕的念头出现。 安安不会希望她也成为杀人凶手的! “发什么呆呢?” “没有,只是刚好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大哥他还好吗?最近在公司里看他情绪似乎不稳定,经常发脾气,现在整个部门的人看见他都是能闪多远有多远,最近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很快的丢出今天约他出来吃饭的目的之一,也藉此顺势掩去自己刚才差点失常的表现。 “唉。”连凯伦先是叹了口气,这才接着说道:“最近他感情不顺利,纪姊想要跟他分手。” “为什么?我记得他与纪姊交往很长一段时间了。”连修玮的女友,她其实也认识的,只是不熟罢了。 “因为熟悉而分离,这样的说法你听过吧?他们现在正处于这种状况之下,纪姊认为大哥不是她想要牵手一辈子的对象,但显然大哥不是这么想的,他正试着挽回她。”他明白大哥现在的心情有多糟,女友想分手是一回事,而另一回事也困扰着他,所以最近脾气才会显得这么暴躁。 因了解而分开这个说法是合理的,即使心底对这样的解释完全无法信任,但云恩仍是点了点头,并叹了口气表现出遗憾。 餐桌上出现了一阵静默。 最后,云恩放下了手里的餐刀,将小手向前伸去,握住了连凯伦的手,她柔声地说:“或许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对你要求。” 连凯伦安静的望着云恩,等着她将话继续说下去。 “能请你将我当成安安吗?让我替代安安在你心中的位置吧,我想我们可以藉着这样的关系抚慰彼此心中的伤痛。” 语毕,她松开手并起身,在离开包厢之前,她再说:“请你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云恩离开了,留下了思绪完全被搅乱的连凯伦。 他瞪着眼前的空位,如何也不明白她刚才那番话背后的意思究竟为何? 她喜欢他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还是她纯粹只是承受不起失去云安的打击,所以才会想要成为所有的她? 他发现自己完全抓不住云恩真正的心思,正在为此苦恼之际,他的手机响起了。 来电响示的名字让他大大地紧蹙眉心。 一再压抑心底那股不安与烦躁,他坚持让手机铃声一响再响,直到它安静。 但安静不过三秒钟的手机随即再次响起,似乎坚持它的主人非得点下通话键不可。 一方持续的拨打,另一方拒绝接听,这样的情况成了一场耐心的竞赛。 最后拨打出电话那方的人赢得了胜利。 “不是教你不要再打电话来给我了吗?”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在离开餐厅后,回到家的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异常冷冽,而这样的气息完全是由负责开车的男人所散发出来的。 感受到他的情绪不佳,云恩也懒得理他,自始至终她都是将头偏向车窗,看也不看他一眼。 当车子一抵达云家,云恩率先下车,便头也不回的进屋上楼去。 她回到房里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即使身上没有沾染任何连家兄弟的气味,但光是想着今天有大半时间以上与他们待在同一室内,而她还得时时刻刻的忍耐着真正的情绪,这一点便教她十分不舒服,所以她想洗澡,想着将那股厌恨的感觉洗去。 第十四章 洗过澡,她才能感觉真正的自己回来了。 吁了口气,云恩换上舒适的居家服走出浴室,但她没想到会在自己的房里头看见另一个人,还是个讨厌鬼。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云恩走到班子烈的眼前,将他手里拿的相框拿走。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班子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是劈头便骂了她一句。 她手中相框里的相片,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合照,但他可以立即分辨出谁是谁,左边那个笑得特别灿烂的人是云恩。虽然相片里的她一头短发,模样看来只有十八、十九岁左右,但那样的笑容是他所怀念的,后相片里,他仿佛能够看见几个月前的她,那个面对着他总是笑容满面的女人。 “如果没有任何进展要告诉我,那么你现在可以滚了。”云恩将手里的相框拿到另一旁的小桌几上放着。笨蛋这句话,她已经听到麻痹了,他这句话再也勾不起她想吵架的冲动。 “你今天做出了我认为最可笑的事情来,难道你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过分愚蠢了?”丢出质问的话语之后,班子烈露出了十分讽刺的笑容。 听见他的话,云恩立即变了脸色。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真的偷听她与连凯伦的对话? “他不可能接受你的要求的,你笨死了。”班子烈眯着眼,眸底写满了对她的鄙视。 “你到底是怎么偷听我们的对话的?”云恩气呼呼的来到班子烈的身前质问着他。 难道他事先知道她订了餐厅,所以提前在包厢内安装了窃听器? 班子烈转身将她放在椅背上的薄外套拿起,那是她今天穿出门的,然后从领口背面拿出一个像钮扣般的黑色小圆体。 “我每天都将它放在你身上,你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什么,我都知道。”这小东西不只是窃听器,它还是个定位追踪器,所以她的任何行踪,压根儿无须任何人特别告知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云恩浑身颤抖着,但不是因为冷,而是怒气直冲,让她整个人忍不住地气得发抖。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她气得上前用手猛戳着他的胸口,“你们这是什么烂公司?调查雇主还不够,还在我身上装窃听器,你们这到底是何居心?真的是为我们找凶手,又为何隐瞒其他讯息?说我是笨蛋……我干过最蠢的事,就是相信你们能为我找凶手。” “你又错了,这是你做过最聪明的选择,最愚蠢的是你想成为云安,想成为连凯伦的女人,以为用最亲密的姿态,就能轻易查探他所有的秘密,这一点真是蠢到家了。”班子烈抓住猛戳着他胸口的小手,他不怕痛,是怕她伤了自己。 当一个人生气的时候,容易失去理智并犯下错误,但当一个人的愤怒高涨过了头,失去的理智却极可能瞬间回笼,甚至更是冷静。 一只手被他给抓住了,云恩也不挣扎,她只是仰着小脸,冷酷地问着他,“你早知道了,你早知道谁是凶手对不对?” 天啊,她果然是笨蛋,若她别那么过分信任他们,她早该看出他不寻常的态度为何,他早就查出凶手是谁,而她……果然是个笨蛋。 “对,我知道。”他的承认完全出乎意料的干脆。 凶手不是别人,凶手正是刚才与她一块用餐的连凯伦。 经过调查分析结果,他是个个性开朗又乐观的人,失去云安确实是一件让人十分痛苦又难以接受的事,但过分低潮或是负面影响的情绪时间若太长,那便不像他了,原本个性开朗的人,越懂得如何帮助自己走出痛苦,那并不表示他选择了遗忘,而是将所有的痛楚摆放到一个固定的位置上才能继续生活,但他做了完全相反的选择。 云安的遗体火化之后,他每两天便来到安放她骨灰的塔楼里看她,若不是爱她爱到生死难离,那便是他心里有鬼了。 所以公司在云安的塔位里安装了隐藏式摄影机。 接下来事情发展完全在预料之中,连凯伦确实心底有鬼,不断地来到云安塔位前,是为了向她忏悔,这也让他们轻松确切的拿到了他杀人的自白证据。 “是谁?是连修玮还是连凯伦?还是两人都有份?”现在她不在乎这可恶的男人跟他背后的公司对她做了些什么,她只要这个答案。 男人不说话,只是用着那偏淡的褐色瞳眸凝望着她。 “该死的,快告诉我,究竟是谁做的?”短暂的瞬间冷静在这一刻全然崩裂,云恩朝着他大吼,泪水也在吼叫之中跟着落下。 “快说话!快说话啊!”快疯了,她真的快疯了,被他的沉默给逼疯的。 “这个答案不该是由我来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啪! 几乎是在他吐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云恩伸手狠狠掴了他一巴掌。 班子烈的脸被这一巴掌打偏了一边,但他没费心感受脸颊上传来的痛感,他反而柔声地对她说:“别哭。” 简单的两个字,却是用着完全不同的声调说出口的。 这声音…… “你……” “子烈……”云恩下意识的喊出了班子烈的名字,但她随即将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去除。 眼前的男人除了那双瞳眸之外,他的长相与她所爱的人截然不同,两人之间的差异非常明显,刚才一定是她太过于激动,才会误以为自己听见了子烈的声音。 他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一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当初分手是你自己一个人说的,我可没有答应过。”这声音仍是她所熟悉的,“所以别再哭了,你还有我,一切有我在。” 云恩确实不哭了,再一次听见属于班子烈的声音,她只能瞪着眼,完全地糊涂了。 眼前的讨厌鬼用着子烈的声音,说着子烈才会说的话,他……是他? 心底的疑惑在他开始动作间,慢慢地得到了解答。 一切像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那是一副十足逼真的假面貌,再一一去除所有的装扮之后,她所熟悉的脸孔开始显现在眼前。 “刚才那一巴掌你打得太快了,要不你应该会发现这皮肤摸起来不太对劲。”班子烈将甫拿下的那薄如纸的假皮放在云恩眼前晃了晃。 这假皮乍看之下十分完美,前提是不准动手摸它。 “还有我忘了告诉你,现在这个声音才是真的,另外我能以四种不同的声调说话,你总骂着的讨厌鬼也只是工作扮演中的一种,连个性也是,只有当我以着班子烈的真实身份出现在你眼前,那一切才是最真实的。” 刚才所有的愤怒如同一颗膨胀到了极限的气球,而她真实的身份就如同一根针,瞬间刺破了那颗气球,但不只是怒火,连同所有其他的情绪都在同一时间里消失。 云恩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无法消化眼前的变化,仍无法接受讨厌鬼在一瞬间成了她最爱的男人。 “别担心,他跑不了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底是谁杀了你姊姊是为你好,请你相信我,不会再让你等太久的。”班子烈伸手将她小脸上的泪痕抹去,现在的他是她最爱的男人,不再是那个总爱摆脸色给她看的讨厌鬼了。 “为什么?” 这是云恩目前唯一能够挤出的字句,但眼前的男人却是毫不费劲便能理解她所想要表达的问题。 为什么不打从一开始就说明他真实身份? 为什么要让她为了分手的事情自责难受? 为什么要用那讨厌鬼的面貌来到她身边? 为什么明知道她做了愚蠢的事也不肯放弃她? “在日本认识你的当时,我正在进行另一项任务,你也明白我们的工作有多么特别,自然不会主动向人提及,除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主要也是不想让人担心。我明白失去家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但你学不会信任我的这一点,让我十分生气,所以我才会用着另一个面貌来到你身旁,这是我的小心眼,我要你学着懂得相信我,也要你忘不了我,但请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所以……你这是在帮我,也是在报复我的愚蠢,因为你爱我。”她惹得他生气了,那么现在他气消了吗? “你这么解释也是对的。”班子烈拉着云恩的手,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虽然用着那副讨厌鬼装扮待在她身边,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为难她,教她学会明白他不是个懦弱的男人,他的肩膀可以为她扛起所有的一切。 过程称得上是顺利的,而目的,他想他已是达成,只不过天天让她待在眼前,自己却得做出教人讨厌的嘴脸,这一点,他自己也是憋得难受,对她哪能真的狠心对待,当她在身旁时,他无时无刻想着拥抱她、亲吻她,像从前一样,以最亲密的姿态拥有她。 今天就算她不干蠢事惹他发火,他也明白自己顶着讨厌鬼的身份在她面前,再也撑不了多久时间,现在向她坦白也好,因为她已经回到他的怀里了,她不知道他有多么想念这样的时刻。 情绪受到强大的冲击,造成脑海留下一片空白,但那样的空白停留不了多久时间,当所有的事情开始在她脑海里排列重整,她也慢慢消化并接受这一切。 “要我再等……说是为我好,这样的好,我可以拒绝吗?”他的男人变身成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面孔待在她的身旁,这样高明的装扮确实教她大大地震撼,但并不完全那么难以接受,她也承认她错了,所以……就让她错到底吧! 她现在就要答案。 “唉,你就不能暂时收起你的固执,就这么乖乖的听话一回?我说过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他一直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所以才能在她傻得选择了放手时,跟着她走到这一步,没让两人真正的结束,现在选择暂不向她公开答案,的的确确是为她好,但偏偏她这样的狠心对待自己的坚持,还是让他坚定的心有所动摇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这么将答案说出口,可理智最终还是拉住了他长时间的坚持,没让它在这一刻崩解。 抱着紧张的期待看着他那张从犹豫转为无表情的脸孔,云恩的情绪再次转为激动。 悲伤、哀痛、怨愤、仇恨及等待时间的折磨,这一切都将得到救赎,再等待是简单字眼,但对她及她的家人而言,这已成为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了,她无法再等待。 “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干的?”她坚持要在今天得到一个答案,他现在不肯说,那么她便一直重复的问下去,看这场意志力的比赛,谁能胜出。 在答案出来之前,她的世界等同是崩坏的,只有找出凶手,并让他得到该有的惩罚,那么她的世界才有一丝光明,而那一丝光明才能给她勇气再一次的走向他。 她爱他,但没有得到答案,她的爱却是无能为力,再多的幸福终究会教那股心痛给掩埋。 班子烈自然是明白云恩那固执的个性,知道这是她给他考验,又是两人之间的另一竞赛,他没有权利拒绝参赛。 正常他感到无奈之际,他的手机响起。 他接起手机,视线停留在云恩身上。 “我们现在就过去。”在听见来电者告知的讯息之后,他只简单的回了这句话,便结束通话。 “走吧,现在就去找你要的答案。” 第十五章 班子烈着云恩上车,她看着他发动车子的同时按下了一个按钮,原本的导行系统画面瞬间转换。 画面有些轻微晃动,这说明了那摄影机一直是移动当中。 “这是什么画面?”云恩问着驾驶中的男人,他刚才只说要去揭开答案,却没有说明要带她上哪去,又该如何地去揭开答案。 现在她一心期待,却也因为他不肯多做说明而感到不安,因为完全无法预想会有怎么样的场面情况在等着她。 “别急着问问题,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你只要看着、听着。” 明白他不愿多说,云恩便专注地将所有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小荧幕上。 画面一直在移动当中,从街景来到建筑物里头,而她认出了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连凯伦的住处。 “是他……”真的是他! 不意外的答案,可当真正明白的那一刻,内心的冲击仍是免不了的,但教她完全意想不到的状况,现在才真正的用力的打击着她。 画面里,连凯伦打开了大门,他紧绷着一张脸,语气不悦的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画面突然有些混乱,但很快的出现了屋内的摆设,云恩不知道带着摄影机的人究竟是谁,只明白现在他们都进到了连凯伦的屋内。 画面里头出现一阵的静默,云恩十分紧张,虽然班子烈要她先别问问题,但是忍不住地问了。 “带着摄影机的人是谁?” 班子烈仍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她的问题在画面里传来另一道声音时,得到了答案。 “我……我要把事情向所有人坦白。” “天啊!”云恩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阻止她自己发出尖叫声。 这声音是……欣洁! 那一天去连家祝寿的人不只是爹地跟安安,还有欣洁,而她从未曾想过事情会与欣洁有关。 “坦白?你要向所有人说出我们背着安安上床的事情?你知道在还没抓到杀死安安的凶手之前,你说出这件事情会让你自己陷入什么状况吗?你会受到云家所有人的指责,包括了你母亲,而我,即便被骂惨了,但我终究不是云家人,时间一过,我会什么事也没有,可你得一辈子受家人的责怪,更别说我们的开始也是你主动引诱我的。” 他爱安安,也知道她的小妹暗恋着他,原本他不在意这样的暗恋关系,认定在他与安安结婚之后,胡欣洁对他的迷恋便会随着时间而,但所有的以为全在酒精的作祟下变了调。 她有意的勾引,让他下了对不起安安的事情,而他必须承认这样的道德背叛带着极大的刺激感到新鲜感的诱惑,也抗拒不了那股偷情的快 感,所以一错再错,让两人见不得光的关系持续维持了半年之久。 但新鲜感过了,偷情的刺激感一旦累积久了,终究抵不过道德良心的谴责,他主动提出结束,却没想到她不愿死心地对他纠缠不休,事情会演变到如今全然失控的状况全是她的错。 “不只……不只是这些。”胡欣洁缓缓的摇着头,泪水开始在眼眶里积蓄着。 她知道一些事情,也以为这些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被装设了精密的摄影机,更不可能知道现在的一切已传送到许多人的眼底。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连凯伦问着,目光顿时尖锐地瞪着眼前的女人。 “那天,我急着离开,花园里就只剩你与安安,她……是你杀的。”泪水瞬间落下,胡欣洁哽咽着,但最后一句话是用着坚定的肯定句。 “你这是在胡说什?别抓不到人,就硬栽到我身上来。”连凯伦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他大声地朝着她吼着,试图用激动的情绪吓阻她这正确的说法。 但平时只要看见他大声说话便会噤声的女人,今天却是完全不懂得闭上嘴,反而是用着无所畏惧的神情面对着他。 “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一切,但当我逃回大厅里时,我不断地注意着花园入口的动态,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人再走入,而且,当时回到大厅内时,也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所以凶手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一思及自己喜欢的男人杀了自己所爱的家人,而这一且不论是意外还是蓄意,都是她间接引起的,是她的错。 全是她的错,她不该勾引自己姊姊的男人,不该在他厌恶她之后,仍继续纠缠不休,不该让安安看见她与他在花园里亲热,不该因为害怕面对安安的责骂而逃离。 因为害怕,她选择佯装对任何事情都不知情,无法在第一时间里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这段不长不短的日子里,她让家人辛苦、难熬,他们所忍受的一切全是因为她的懦弱造成的,现在她必须终结这一切,即便不能完全弥补她所犯下的过错,但至少她试着认错、试着补偿、试着让自己不再受良心的谴责。 即便……所有的家人这辈子都不愿意原谅她,她仍是要纠正这个错误,她该对她自己负责,她不能再伤害任何一个爱她的人。 连凯伦无法否认她的指控,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着一双不安的眼直看着她,快速思索着该如何阻止她将他杀人的事情说出去。 “是你杀了安安。”他不安的神态让她的答案成了百分之百无需质疑的肯定。 “那一天你离开之后,安安吵着要把我跟你的事情告诉大家,不只如此,她还要与我分手解除婚约。你知道她生气起来,那个性是多么不顾一切的,她会不会自己与两家人面子,将事情关得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的,当时我跟你一样慌张,我拉着她,不让她回到大厅里,然后她开始尖叫……我害怕的捂着她的嘴,没察觉自己也捂住了她的鼻子,等我发现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胡欣洁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没有说谎,但他杀了云安是事实。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连凯伦向前一步,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手再说:“我知道大家都在找凶手,但我不想坐牢。欣洁,你帮帮我吧,只要你不说,这件事情永远没有第三人知道的,我已经失去安安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你不也是爱我的吗?” 他知道她对他的迷恋很深,要不怎会明知道他是她未来的姊夫,她仍是想要得到他,现在只要满足她想要的,那么他便能安全地度过这一关。 今天他一定得利用她爱他的那颗心要她点头答应不说出这一切,不然全都得毁了。 胡欣洁垂着眼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轻问道:“还有谁知道安安是你失手杀死的?” “我大哥只是怀疑,但他不敢开口问我。”意外杀死安安的第二天,大哥到家里来找他,意外看见他屋内有泥土的痕迹,后来找到尸体之后,大哥有几回几乎是将问题问出口了,但最后还是立即转移话题,将问题草草带过,所以他知道大哥怀疑了。 胡欣洁点点头,表示明白。 是啊,若她是连修玮,她也问不出口的,怀疑表示自己的弟弟是杀人凶手,但若得到了确实的答案,所有的状况便完全不同了,他该大义灭亲不徇私情地让他接受法律制裁吗?与其如此痛苦挣扎,倒不如逃避问题的好。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连凯伦当她是在犹豫中,于是他加码的说:“等过一阵子比较能忘怀安安的事情之后,我们结婚吧。” 闻言,胡欣洁终于抬起小脸看向连凯伦。 她露出笑容,那甜美的笑容是他所熟悉的,是她想向他讨好时,总会露出的微笑。 就在他将得到些许安心之际,胡欣洁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退向大门:“我不会嫁给你,因为你杀了安安,她是我姊姊,而你跟我都该得到应得的惩罚。现在我已经在地狱之中了,你也该加入才是。” 这时,连凯伦才看清她眼底的坚定,知道自己如何也无法说服她为他保守意外杀人的秘密了,于是他开始失控地朝着她大吼。 “这不是我的错,是你……全都是你害的,是你害了我,也是你害了安安,如果那天你不再来勾引我,安安不会发现我曾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不会生气的,而我也不会失手害死她,都是你的错。你明知道我爱的人是安安,对你不过只是一贪鲜爱玩,我想要一辈子陪着我的人是安安啊!”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一切,先是安安,再来会是他的自由。 他表情狰狞地向她靠近,“一样都要下地狱,安安在等我们了!” 画面出现一片混乱,云恩听见了尖叫及碰撞的声响,这下子她无法让自己再安静下去。 “他会杀了她的,快想想办法求她啊!”她的话一说完,画面及所有的声响完全消失了,她的心更急了。 “别担心,她不会有的,我们的人早等在门外,通讯是他们切断的,那表示一切都已经在掌控之中,连凯伦跑不了的,你妹妹更不会有事。” 虽然得到了班子烈温柔的安抚,但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云恩的心情仍是无法放松,比起已经知道凶手是谁,现下她更担心妹妹的安危。 终于来到了连凯伦的住处,云恩紧绷的神经在看见众人之中的胡欣洁,见她安然无羔之虞,这才真正地松懈。 连凯伦被两个男人扣住,一动也不动的他此时神情看来十分颓靡。 云恩走上前去,伸手便给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仿佛用尽了她所有力气,她跪坐在地,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个巴掌是为了安安打的,该还她什么,你一样也不能少。”语毕,她望向也是跪倒在地的胡欣洁,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对胡欣洁说些什么。 “对不起,恩恩,对不起,对不起……”胡欣洁朝她哭喊着,无法请求她的原谅,唯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道歉。 警方很快的来到现场,云立仁与叶凯贞也赶到了,紧接着是连家人,场面顿时显得混乱。 云立仁拉起云恩,纵使她脸上已是满满的泪痕,仍是将她稳稳地拥入怀里,胡欣洁则是已完全地哭倒在母亲的怀中,嘴里唯一能吐出的字句仍是只有对不起。 恨意及亲情开始在心底举行拔河赛,云恩对这一切充满了恨,恨所有该恨的人,也恨自己无法透彻的恨到底,到现在还想着自己该拿胡欣洁如何是好,而与此事完全无关的叶凯贞日后又该如何面对他们父母俩。 她不该想的,她应该恨着就是了。 耳里传来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但她却无法真切的将那些声音听进耳里,这段难熬的日子里,她的心已受到太多的巨大冲击,而再在,一切答案全数解开了,她逼着自己筑起的紧强堡垒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性,没有刻意松懈,便已全部自动倒塌。 “子烈……”太多强烈的情绪正在等着重整及消化,但现在她没有力气这么做,她能想到的唯有班子烈。 刚才陪着她一路到来的男人此刻却不见人影,她的视线一再地搜寻,就是看不见他。 人呢? 一直到她被一片黑暗所吞噬之前,她仍是没找到想找的男人。 子烈…… 尾声 【尾声】 一个月后奥克兰机场 上一回待在这个地方,她的身旁还有个爱她的男人在,这一回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她租了车,却没有在热闹的城市里做停留,而是顺着记忆中美丽的海岸线展开旅程。 她不知道自己得花上多少时间才能原谅欣洁,但她知道总有那么一天的,只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她得先来为她曾经犯下的愚蠢向另一个人请求原谅。 别忘了你曾放弃过什么。 那天晚上她晕倒了,在醒来时,得到了他唯一留下的讯息。 她知道她愚蠢的放弃过什么,所以现在她来了。 长时间的车程过后,她终于将车子停在一条小小的车道上,沙滩、大海就近在眼前,她爱的男人也是。 云恩下了车,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缓缓的来到男人的身前,而不是用力地飞奔投入他的怀抱里。 “谢谢你。”她说。 谢谢她当初坚持让她等待,等待着欣洁主动的说出一切,而不由任何人去揭开这教人难以接受的答案。 他要求她等待是为了她好,是怕她再度受到伤害,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一名至亲,她不会愿意再失去一名妹妹的,这一切全是他没有说出口的温柔,她懂。 若答案是由他人口中说出的,那么只怕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欣洁,他没让她失去这位妹妹,所以她谢谢他。 “谢我什么呢?”班子烈微微地扬起唇角,并朝着她展开双臂。 云恩自动地投入他的怀里,感受着他久违的温暖怀抱。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也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爱我。”小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然后她接着说出了她一直想对他说的话。 “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我以为要等到你开口对我说爱,还得要一段时间。”因为她的固执有时真的让人无可奈何。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以后全都用我爱你这三个字替代它,明白吗?” “遵命。”云恩仰起小脸,给了他一抹睽违已久的真挚笑容。 班子烈的心为她这抹笑容而融化,他牵着她的手来到屋前说:“希望你会喜欢这间度假小屋。” 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你在开我玩笑吗?你明知道我爱死它了。” “那真是太好了,因为它现在是我们的。” “你刚才说了什么?”云恩瞪着他,眼底有着期待的狂喜。 “我说,我买下它了,它现在是我的,而我的就是你的,因为你得嫁给我。”他拿出一只戒指,将戒指套入她的手指里。 “我爱你。”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控八控控之一《请问你哪位?》; 02、控八控控之二《先生你找谁?》; 03、控八控控之三《小姐上哪去?》; 04、控八控控之四《爱我是不是?》。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