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特里亚》 版权声明 初版时间:2022-10-19 当前版本:v6.00.42 版权登记:黔作登字-2022-a-00 2022 wang linqing. all rights reserved. 友情提示:本文为《istoria》早期原始文本(简单且易于阅读的通俗版本),本书现已扩扩充且修改大量篇幅(完整且更加偏于严肃文学的版本),如考虑阅读最新版请查询其他平台阅读 序章 友情提示:本文为《istoria》早期原始文本(简单且易于阅读的通俗版本),本书现已扩扩充且修改大量篇幅(完整且更加偏于严肃文学的版本),如考虑阅读最新版请查询其他平台阅读 喜马拉雅高原[1]的北端,沙漠的尽头,雪山的入口。 穿越阿羌[2]到苏巴什[3],沿着库拉普[4]—克里雅河翻过山口,骡马队行进在乌鲁克库勒[5]的冰面上。领行的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名字是格桑卓玛[6],她面色红润,声音嘹亮,她叫喊着让大家过了前面的达阪,就在边上那个火山岩砌成的石垒休息。 又有两个人倒下了,在呕吐过后失去了意识,队尾的领队让青年仆从索南[7]把尸体用白布包裹,顺着山坡滚落到秃鹫盘旋的山谷里。其他几个帮手赶着十几匹驮着布匹、盐和日用器皿的骡马、耗牛和骆驼进入营地。 伊奥斯·卡夫索[8]坐了下来,发出一声叹息,他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肿了。这时,那个懂阿维斯陀[9]语的炊事——扎西[10]递给他锅灰,叫他抹在眼睛周围可以缓解眼痛。 “我没想到会这样痛苦。”伊奥斯说。 “呵。”扎西轻笑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刚煮好的耗牛奶,“你是新来的,外来人,希望你能坚持下去,第一次来的人十个有七个都会在半路退出……报酬不会少的,把这些货运到南边去,来来回回两趟,就够你吃上十年八年的了。” “不,不会,既然我来了,就会坚持下去……”这句话,伊奥斯是用当地人的方言,磕磕绊绊地说出来的,这些天,他一直跟着扎西学习雪山里的语言,“那,我们多久,才能进到希玛瓦特雪山去?” “很远,还有很远。” “我以为翻过那座山头,我们就到了……” 扎西一边笑一边摇头:“这座雪山大得很,延绵不断,没有尽头……我听他们说了,你不是为了钱,而是借道南方去找那些寺庙,找那些信仰敦巴辛饶[11]的和尚。” “是的。” “是去寻医问药吧?” “不,不是看病。” “不是看病?那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翻山越岭?” “我要向他们打听一个地方,一个很少有人听说过的地方……” “什么地方?” “你知道‘阿卡西[12]’吗,可能是一座藏经院的名字。” “从没有。”扎西摇摇头,“嘿!嘉措[13],过来一下!这边有点事要问你一下。”他边招手,边叫着另一个领队的名字,他是卓玛的哥哥。平时少言寡语,此刻,他拿着烤地用的火把走过来,他的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看起来也得有三十几岁了。 “呦!什么事?”卓玛一蹦一跳地跟了过来,抢在他哥哥之前,挤坐到两个人的中间,朝着伊奥斯的方向,问道:“哎,你还好吗?别哭丧着个脸,大叔,说说,你还能坚持吗?” 可能是留了胡子的原因,卓玛一直这样称呼这个新来的青年人。 “我……我当然可以坚持。”伊奥斯说。 “哎,离近了一瞅,你还长得还挺俊朗的嘛!唉,唉,唉……干嘛。” 扎西猛地推着女孩的肩膀,让她腾开点地方,说道:“别捣乱了!去叫你哥过来,这黄毛小子是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候才可能见到像阿吉[14](人名)或是其他的那些僧人,诶,嘉措!你和他们最熟了,这小子来这一趟不为别的,就是想要早点儿见到他们。” “还着早呢。”这时领队已走到他们身旁,但他还站在那里,不慌不忙地回答。 “还早,怎么说?” “看见前面的山口了吗,过了那儿才算进了世界之巅。我们要到世界之巅的南端,才能碰到他们呢。” “你找他们干什么呀?那些怪老头!”卓玛的嗓门依旧很大。 “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伊奥斯问。 “智者、医生……僧侣,谁知道呢,一些在这雪山里到处做好事的怪人,他们的大本营是年曲麦[15]的修道院,等我们路过那附近的村落,自然会看到那些到处医人的老头。”嘉措说。 “年曲麦……我们要走多远?” “少说要几个月。” 伊奥斯默默地叹息了一下。 入夜了,众人开始烤羊腿。伊奥斯看着那些烤地和用已经快要磨秃了的镐挖地窝子的人,又想起了她——阿弥蒂斯。数日前,那位少女曾哭红着眼圈,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到了村子尽头的驿道旁,他答应她如果翻过这座山,问到了“阿卡西”的位置,就马上回去接她。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到底要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去无回…… 此刻,他的内心忧伤而低落;他想念她,更为她感到难过。 他隐隐地感到,也许现在,女孩正在忧伤、焦急地等待着他归来的身影,而他却无法立刻兑现自己做出的承诺,甚至数月乃至半年……他都无法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 伊奥斯就在这样的痛苦和纠结之中度过了两个月,这时他已经完全地融入了队伍。队伍穿过了银霜遮盖的众山之主冈仁波齐[16],抵达了当惹雍错[17]湖。 又有人失明了。饭后,扎西带着几个失明了的患者去附近的村寨寻医,伊奥斯听说,他们已经到了那些僧侣会时长出没的地界。 过了整整一夜,扎西和患者们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索南和嘉措等人组成了搜索小队,准备前去寻找扎西一行人的下落,卓玛留在营地里,而伊奥斯加入了搜寻的队伍,为的是找机会碰到那些僧人。一路上,他们走了不少险路,这个季节的冰已经化了,他们时不时都能看到失足坠入激流的骆驼和马的尸体。 几时后,一行人抵达了最近的村子,村口的几个少年看到他们,向他们问好;嘉措和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些孩子就一溜烟地跑回村里去了。 没过多久,扎西就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嘉措问。 “没事的。昨天晚上,医生不在。我们也在这里等了一宿,不过,今天怎么着都会来的。” “我看那边站着有不少人呢。” “对,那些是村子里的人,他们都在等医生,昨天去请了,今天才能到……” “他们也要找医生?是什么情况?” “有人中毒了呗,好像是误食了黄盖鹅膏菇……”扎西答道,“应该是没救了,等医生来了,先给我们的人看吧。” 伊奥斯站在一旁,这些简单的对话,他基本能听得懂了。 “我们也过去看看。” 嘉措和扎西一行,向村子里聚集着人群的那户房子走去,他们进到病者的家里,有不少人围在那个平躺的老妇人的周围,她面色发白,时不时的口吐白沫。 “她肯定活不成了。”索南小声地跟其他几个人说。 他没有猜错,很快,众人就见证了那个时刻。那位老妇人的脸从白色开始转为青紫,张着嘴大口喘着,时不时的咳出黑红色的液体,她的眼睛凝视着正上方,最后一口气吸到一半就停了,这时后面的人群开始出现哭声。 老妇人已经死了。 晌午,太阳开始升到半空中,挂在高高的地方。众人吃完午饭回到屋子这边,那老妇人的尸体一动未动,依旧摆在那里,甚至没有人靠前。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医生来了!”外面一个族里的青年冲进来。 众人的目光来到门口,一个披着松烟为底色,勾勒着红蓝浅色纹理的长袍的长者走了进来。 “阿达师傅,阿达师傅,请救救她吧……”人群里有人用哭腔喊着,“请救救我的阿嬷吧!” 那巫师的表情凝重,穿过人群。 “什么时候中毒的?”他问。 “昨晚。”死者的儿子立即回答。 巫师走到床前,打量着死者的全身。 他吩咐众人退后一些,并叫死者的几个孩子把老人床下的杂物搬走;接着,他把死者的衣服全部脱去。人们知道,他要开始做法了。这时候周围没有了哭声、喧闹声,空气中只有凝重地等待和人们专注的目光。 巫师开始绕着床行走了数十圈,眼睛一直盯着死者身体的各个部位。不久后,他停下来,低下头,开始低声诵念一长串咒语。 那声音低沉且混沌,并且速度十分得快,伊奥斯并不能听得十分清楚。他只能勉强地听清前几句:“乌摩钵底[18],请借我你的权柄……啊噶阿昧都智嘶呐帛息息玛玛嗦哈[19],啊噶阿昧都智嘶呐帛息息玛玛嗦哈……” 突然间,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老妇人的尸体开始发出奇怪地抽搐,下巴不停的闭合,脸上的青紫色和身体上的黑斑开始快速消失,这过程持续了一会,甚至几个站在一旁的孩子都给吓哭了,接着,老人猛地干呕起来,直到最后,她扭捏地半坐起来,然后把那一朵黄盖鹅膏完整的吐了出来。 那些亲属们迅速上前把她扶起来坐好。老人的儿子和儿媳妇一边端水给她,一边不停地答谢着那个穿着长袍的老僧人。 在场的人都发出惊呼的声音。 只有嘉措和扎西几个人,他们谈笑着挥了挥手走出房门,很显然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至于伊奥斯,从那老妇人坐起来开始,他的眼睛就再没有离开过她和她的床榻,他的内心十分惊愕,暗自惊叹道:“这……这……这是,复活。” *** 在众人答谢和散开后,老僧人阿达·丹增[20]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扎西赶忙迎过去:“上师,这边还有几个病人。” “好的。请带路。” 老僧人帮两个失明的人上好了药,并用干净的纱布覆盖了眼睛。 他们又在村子里待了一些时间,快到傍晚,阿达大师忙完了村子里其他几个病人的治疗,向村口走来。他的老朋友嘉措迎上去寒暄,几个人开始攀谈起来,“我们的大部队离这里不远,还有几个病人,如果你方便的话,同我们一起去吧?”领队嘉措问道。 “当然。治病救人,是我们的使命……” 这时,扎西拍了拍伊奥斯的肩膀,跟他说:“就是他们,你倒是问啊!” 没等伊奥斯开口,扎西就向两位僧侣介绍起伊奥斯来:“上师,对,您瞅这边,这个黄头发的小伙子,他是从很远的西域过来,他进大山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你们,为了向你们请教一个问题!” “哦?是什么问题?”老僧人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阿卡西’,这个地方您知道在哪里吗?”伊奥斯问。 阿达与他的同伴面面相觑,然后摇了摇头。 伊奥斯没有表露出此刻在他心中巨大的失落感,他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你们之后再聊,时间不早了,我们先上路吧……”嘉措提醒着大家。 于是,医者阿达·丹增和另外一个小僧人拉莫[21],加入了伊奥斯一行返程的队伍。在路上,伊奥斯继续追问关于阿卡西和图书馆的问题,可惜,他们再次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也许更高阶、更年长的老师听说过。”阿达·丹增说,“那样的话,你就必须同我们一起回年曲麦的修道院了。” “更高阶,你们……真的太伟大了。”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伊奥斯仍然在用小心、敬重的语气说着:“上师。我今天,看见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到现在,我都还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这是奇迹。对我们来说,这也是奇迹。”小僧人拉莫说。 伊奥斯点了点头:“是的,是奇迹。你们是真正会魔法的巫师吗?” 老僧人笑了笑:“不。我们只是借用她的力量。” “她?” “是的,雪山女神。” “真的……真的有神存在吗?”伊奥斯叹息了一下,“如果……如果我母亲死的时候,有哪位神能在她的身边,能将她复活……那该有多好啊……” “多久前的事?”阿达问道。 “十几年前了。” “啊,那我师父也救不了她。”小僧人拉莫说,“时间太长了。” “为什么?”伊奥斯问。 “我最多只能救三日之内死亡的人。”老僧人回答,“这是雪山女神乌摩钵底与我们定立的契约,如果我们这些使者,私自违反了契约中的规定,那么使用咒术的人会她被定罪。因为,我们借用她的力量,谋了私利。所行的所有善行会被会定为恶,然后被撤销和逆转……” “救死去三日以上的人,就是恶吗?我不理解……”伊奥斯说着。 此时,几个人已经来到营地的边缘,眼前的一切再次让他们挫败。 他们看到,营地里放养的马死了几匹,牦牛全跑没了,羊丢了一半,四周散落着血淋淋,人的肢体——这是雪山灰狼袭击了营地,啃食着不幸的人的残肢,而剩下的人跑到高地去了。 “卓玛!”嘉措大喊着,众人看到野狼叼着他妹妹的半个身子,跑向一边。 狼群还在疯狂地进食。 “上师,快救救她,快救救他们啊!他们是死在一日之内的!” 伊奥斯看到两个僧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没有反应。 “快啊!你们还在等什么呢?!” “不,我们不能。”阿达老者对伊奥斯说,“一种生命被另一种生命用作食物,这种,我们不能救……” “这毫无道理!” 狼群看到了他们。 “快!他们要过来了!”伊奥斯惊恐地喊道,同时抽出了箭向狼群射去。 一只狼中了箭倒在地上,死了。 其他的狼见状仓皇而逃,扎西和其他几个人跑上前去查看队伍伤亡的情况。 那些人类的尸体中,有不少是伊奥斯在这趟旅途中认识的好友。 “为什么不救他们?!”伊奥斯看到队友死去的惨状,带着怒气回头看向阿达·丹增大师,向老僧人质问道。但他看到阿达老者此刻并未理他,而是紧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 突然,刚刚倒地身亡的那只狼猛地站了起来,而那把射中它的箭从狼的体内飞快地窜了出来,朝向伊奥斯的方向袭来。还没来得及转身躲闪,箭就已经来到伊奥斯的跟前。此时,他看见的是箭羽正对着他的胸口,停在了半空中,掉落在地上。 [1]即青藏高原,又称himyan teau,来自梵语himya(??????“雪的住所”) [2] achchan,地名,今天位于田地区yt县下辖的一个乡 [3]地名,普鲁河的源头苏巴什地区,海拔4200米,维吾尔语意为河水之源 [4]河名,是克里雅河一条支流 [5]湖泊名,位于中国xjyt县的湖泊,面积约为70平方千米 [6]藏族人名,kelsang dolma,意为“好运女神” [7]藏族人名,sonam,意为“美德” [8] yios,希腊语转写,意为孩子;卡夫索(kafsox),希腊语转写,意为樵夫 [9] avestan,是一种古老的印欧语言,属于伊朗语支的东伊朗语,亦是波斯古经《阿维斯陀》成书时所使用的语言 [10]藏族人名,tashi,意为“吉祥” [11]即敦巴辛饶·米沃(shenrab miwoche),是统一xz建立象雄王朝的首任君王(生活在前6世纪),也有观点认为只是象雄王朝的一任王子(生活在前4世纪),他同时是一位宗教改革者,将原始苯教(多苯时期)改良为雍仲苯教(恰苯时期) [12]梵语akasha,意译为“空间”或是“以太”。是一种不可知型态讯息的集合体 [13]藏族人名,gyatso,意为“海洋” [14]“苯”字在象雄语中为“gyer”,这个字在藏语中也通用,是一个象雄语和藏语共享的词语,其意思是“诵读”。苯教经文中有很多咒语需要反复诵读,故“苯”字有诵读之意 [15]雪区城市名,xigaze,即日喀则,原称“年曲麦”或“年麦”(即年楚河下游的意思) [16] gangtise,即冈底斯山脉,位于中国xz自治区的山脉,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以北并与平行,在藏传佛教中,“冈底斯(山)”或“底斯”常特指冈底斯山脉第二高峰的冈仁波齐峰(梵文称kas \/ kash“凯拉什”) [17] tangra yumco,湖泊名,又名唐古拉雍木错,是一个咸水湖,是苯教徒心目中的神湖,湖东岸有苯教寺庙玉本寺和圣地穷宗山 [18]雪山神女,古名umapati,字面意思是山的女儿,雪山神女为雪山神的女儿,妹妹是恒河女神,她的前世是湿婆的第一个妻子娑提,因其父反对其与湿婆结合而投火自焚,另一位大神毗湿奴为了劝阻悲伤的湿婆,将娑提的尸体切碎投向世界各地,后来转生为雪山神女 [19]苯教咒语,ah-kar a-me du-tri-su nag-po zhi-zhi mal-mal so ha,????????????????????????????????????????????? [20] adara tenzin,藏族在称呼、书写普通人名是,常在人名的前面或后面附加一些尊称字眼,“阿达”(????),意为“先生”,而丹增是藏语名字,又叫“单增”,丹的意思是“教法”,增为“固守”,合在一起意思就是“持法” [21]藏族人名,lhamo,意为“公主”,另外指精通于白面具跳神和藏戏仪式 第一章 雪山上的挽歌 那只被复活的狼也逃走了。 群山宛如大海起伏的波浪,野驴与羚羊在黄昏的夕阳下奔跑着,周围的一切荒凉而静谧。 重整的队伍决定明天朝着南方最近的镇子昂仁金错[1]前进,僧人阿达和拉莫医治着伤员和病患,那些被野狼咬烂的衣服,就用野牦牛毛捻出毛线,用牛羊角制成的骨针进行修补。 其余的人把死掉的动物剥下兽皮,稍微剪裁做成御寒的皮筒子。而死掉的人则放在高地上,切成碎块,用石头将骨头捣碎,点起火堆和桑烟,吸引着秃鹰前来啄食。 傍晚,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取暖,有人唱起了雪山上的挽歌。 除了嘉措的抽泣和嘀咕声以外,其余的人一言不发,伊奥斯·卡夫索目视着火焰,陷入回忆。 *** 那是几个月以前的一个普通、宁静的夜晚。月色当空,在亚细亚洲的中部,在一个被称为吐火罗人之地[2]的荒蛮国度之中,匍匐着一座被当地居民称为“死亡之海”的巨大沙漠。无论是对于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商队,还是普通的远足者,这座沙漠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让每一个企图涉足它的旅者都闻风丧胆。 那时,他衣着褴褛,独自蹒跚于其中。他的足迹纵穿整个大漠,已经不间断地行走了三个日夜,无论是体力还是意志力都已接近枯竭的边缘。 很快,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知道,那是在人死亡前才会出现的幻觉。那些画面,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已命不久矣。 那是他母亲被那些黑衣人杀死时的画面,那些人就当着他的面,将他母亲的身体砍得支离破碎,那时他只有五岁。 烈火、鲜血、哭泣、惊叫…… 接着,是一个老者沙哑的喘息声,那是几天前,他父亲在临终前的弥留之际,留给他的最后嘱托。两个人是同那去往瞿萨旦那[3]的骆驼队一起进的这沙漠,但是后来他们同大部队走散了,迷失在这荒野之中。没过多久,他们就喝完了袋里的最后一滴水。 “你要给我活下去……伊奥斯,听到没有!无论发生什么,你要给我继续找下去……找下去……” “你还不能死,爸爸!你还不能死啊……坚持下去,我们就快要走出去了!你不能死啊……” “我的时候到了。” 老人躺在帐篷里喘着粗气,声音因寒冷而颤抖。他已经奄奄一息,时不时地闭上那双藏在凹陷眼窝中的眼睛。尽管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坚毅,但那面颊上的轮廓早已如皮包骨一样突兀可怖,四肢瘦弱干枯,仿佛随时可能会折断一般;他的身体因为很久没有进行过清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犹如暴尸荒原的孤狼或野狗所散发的气息一般。而那青年则是一边痛哭,一边不停地摇晃着他父亲的肩膀,想让他保持清醒。 “不!我不准你死,倘若你现在死了,你叫我如何继续找下去呢……爸爸,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往何方……我甚至不知道你叫我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爸爸!” 老者一阵干咳,用力地挥着手,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儿子,表示不赞同。 “是的爸爸……你还不能死,不能死啊!虽然这么多年以来……我陪着你,走遍了大半个世界,去陪你寻找‘那样东西’……但是直到现在,我都并不真的十分清楚你在寻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所以,爸爸,你必须坚持下去,必须活下去啊!否则,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去往何方,也我根本不知道……” 老人猛地半坐起来,像是打算一口气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胡说小子!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现在立刻告诉我,你是知道的!”他面露极度痛苦的神情,“让我死而瞑目吧!” “好吧,好吧……”青年连忙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您先躺下……不要这样折腾自己,请先躺下。” 老人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仍然用胳膊支撑着身体。 见父亲仍然不愿妥协,青年垂下了头,轻拂泪水,开始陈述起来:“好吧,我是知道的,我现在就将给您听……我们一直以来寻找的东西,就是妈妈生前曾向你暗示过的,一个她死后灵魂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个埋藏着世间一切秘密的藏经阁——一个叫‘阿卡西’的宝藏……” “是的,是的……阿卡西……阿卡西。”老人长舒了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他儿子的搀扶下,重新躺卧下来。 “请休息吧,爸爸……好好休息一下……”青年转过头,打算去取那放在一旁的毯子来盖在他父亲的身上,可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老卡夫索已经咽了气。 帐篷中只留下无声的悲伤。 *** 老人那被沙砾点缀着的低垂眼幕虽已经永远的闭上,但他眉间的肌肉却仍然紧锁着不放。伊奥斯对这副表情再熟悉不过了——在他父亲生命最后的这些光景之中,大都保持着这样的凝眉苦相,因为老卡夫索用尽毕生寻找的东西——那个叫‘阿卡西’的神秘之地,最后他连半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对于这个叫做“阿卡西”的宝藏,伊奥斯其实并不确切知道它代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和父亲这些年来苦苦寻找到的线索,也并不比这个词语——“阿卡西”本身多多少;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众人对这个词的解释千奇百怪,有人说它是一个山洞的名字,在洞中任何一个地方敲两下都能源源不断地流出黄金;有人说它是魔法的源头,在那里面呆上一会儿,人就能年轻几岁,身上的别管有什么顽疾都能瞬间痊愈;还有人说它是一个空间,那里面有所有死去之人的灵魂,只要在里面找到自己的至亲之人,就能把他们重新带回人间;还有的人,说它是一座保存有无尽上古知识和书卷的图书馆,隐秘在世界上最不起眼的某个角落里,等待着追寻世界本源之人的到来…… 他父亲坚信的就是这最后一种解释。 但是对于伊奥斯来说,这些年能够陪在父亲身边走完这些路,最主要的原因只是为了去尽他作为儿子应尽的责任——照顾他那个越发癫狂和苍老的父亲。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认为自己的父亲已经完全的疯掉了,他认为他是一个遭受了亡妻之苦打击,并因此丧失心智的可怜樵夫,无依无靠。伊奥斯觉得,假如就这样丢下他不管的话,他会很快死去。 同样的,伊奥斯对于自己的母亲也知之甚少。虽然她的死对年幼时的伊奥斯来说是一次巨大的冲击,但因为她死的时候,他还太小了,以至于而今他连她的长相也记不得太清了。伊奥斯对于母亲的了解多来自于父亲的口述,他只知道她是一个外乡人,一个来自波斯的女术士,有着深色头发和一双谜一样双眼的巫师,他知道她是美丽的、端庄的,但也仅此而已。 这些年来,父亲很少向伊奥斯提起他和母亲的过往,只是偶尔用只言片语的简单片段演绎和包装成一些睡前小故事,打发自己儿子时不时出现的好奇心,那些故事像极了童话中的桥段,伊奥斯无法确定其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但若说伊奥斯对她的母亲完全一无所知,也是不实际的。因为她母亲曾给他父亲和年幼的他写过很多很多的诗、儿歌和歌谣;那些诗作的底稿他父亲至今带在身边。小时候,伊奥斯经常要过来作为学习文字的材料阅读,从那些优美的辞藻中,伊奥斯感受到了自己的母亲是一位非常博学和睿智的诗人,有着无尽丰富的想象力和情怀。 但不知怎的,老卡夫索却从不在他孩子面前诵读这些诗歌,甚至警告伊奥斯不要去读和记忆其中大部分的内容,说那样会让他迷乱和犯错。 但是,老卡夫索会允许伊奥斯去阅读其中的一首——唯一的一首。 老卡夫索曾对他的儿子说,这首诗是无上的珍宝,而其他的诗作则毫不重要。伊奥斯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并向他的父亲询问,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相反,从那时起,老人开始无时无刻不把这首诗中的词句挂在嘴边,毫不避讳地,一遍又一遍地在小伊奥斯的耳旁重复着。 甚至后来,他开始监督起小伊奥斯去一遍遍地朗读和背诵它,早晚各一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所以后来,伊奥斯一度认为,正是母亲的这首诗,像是魔咒一样,让老卡夫索失了魂,让他完全的疯掉了。 他父亲常说:“伊奥斯,你知道吗,你妈妈她留下这首诗给我们,就是让我们去寻找其中的真相和答案,她想告诉我们的是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死!伊奥斯,我相信她还活着……还活着!我相信她现在就在这首诗里所描写的那个地方——那个叫“阿卡西”的神秘国度!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那里,我们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于是后来这么多年,他们寻遍了整个大陆,至今却仍一无所获。 数日来,在烈日骄阳之下,父亲的这些话语和声音不停地在伊奥斯的耳边回响,很多很多次,当他就要放弃,想到就这样死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时候,是这些他一度认为是疯言妄语的话,提醒着他要继续活下去的原因。 伊奥斯把老乌拉赫斯[4]·卡夫索的遗体从帐篷里抱出来,跌跌撞撞,走到沙丘的顶端把他放下,在一轮弦月和漫天星辰的见证下,眼含着泪水,把这个骨瘦嶙峋的身躯掩埋。 *** 他的思绪又带着他回到了十余年前,那个平常的春天。 在巴克特利亚[5],一个普通的村庄。 潺潺的小溪流过田野,年老的牧羊人沃斯克[6]爷爷从山岗上回来,他从集市上带来了马尔吉亚纳[7]产的新鲜草莓。 年轻、美丽的母亲,带着五岁半的孩子在篱笆前悠闲的散步,那身洁白的连衣裙和乌黑的披肩发在微风中摇曳,看到老牧羊人提着的盛满草莓的篮筐,她便轻轻探身向前询问起来。孩子的笑声溢出了院子,和那些在昼光下自由呼吸的珠兰与花毛茛一起合奏着曼妙的旋律。远处的水之山[8]高耸入云,圃鹀则在周围的桃树中嬉戏打闹着。 “伊南娜[9]。”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啊!乌拉赫斯,你快来看看,这些草莓多新鲜啊!”她轻声说道。 “草莓我倒是不关心,但我却要不得不说一说关于你,伊南娜,你今天可真美……美得像这草丛里的花儿、天上的云朵,也像那条蜿蜒苗条的小河……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一样……” “讨厌!别再恭维我了,你每天就会这一句啊……”孩子的母亲调皮地撇了下嘴,然后转变为甜美的微笑,“好了乌拉赫斯,你看,你是是喜欢我这条白色的裙子……还是我昨天地那条蓝色的?啊……不!不!快放我下来……乌拉赫斯!” 他丈夫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娇小的身躯整个从地面上抬起来,举在半空中,然后轻轻地放下来,亲在她那白皙纤细的脖颈上,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清香。 村口的几个老汉面露妒忌,聚在一起一边咧嘴大笑,一边朝这边张望起来,其实是想一窥少妇那鲜少从裙子下露出的优美曲线和匀称双腿。 “好了!好了!乌拉赫斯,快把我放下来!别人看着呢!” “哈哈哈哈!”男人放声笑道,“好吧,好吧!”他把伊南娜放到地上,又亲了她的额头。 “亲爱的,我要出发了。”男人扛起斧子和布袋,“伊南娜,你留神着点,别让小伊奥斯太淘气,他要是敢惹事,就替我好好揍揍他!” “放心吧,我照看他,你今天要去哪边?” “我要到山麓旁的园子去,之前和你说过……那边的枯树枝还有不少。” “好的,那我给你买些草莓,洗好,等你回来!” 他临别前又吻了她一下。孩子跑过来,拉住他妈妈的手,一摇一摆的使劲拽。 “不要闹,去,跟你爸爸说再见!” 女人边微笑着向樵夫挥手:“要注意安全啊!”母子俩一直目视着乌拉赫斯·卡夫索走远,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的林中。 那天下午,伊南娜感觉阳光很温柔,就搬来板凳,在园子里小憩。 恍惚间,她深黑色的眼眸里盈满了泪水。 血液喷溅在周围的花丛中,她从板凳上跌下来,半蹲着,低下头,深深的凝视着自己的孩子,仿佛这是她看她的最后一眼:“伊奥斯!跑!快跑!”她轻拍着年幼男孩的后背。 “妈妈!” “快跑,我的孩子,不要回头!” 年轻的女人,右手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半跪下来。用左手折断刺穿肩膀的箭,她的身体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这是巫师们所使用的疗愈术。 但他并没有来得及治愈自己,第二支箭就朝她射来,正中她的胸口。 “妈妈!”伊奥斯一边跑一边回头,他看到那是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袍,带着兜帽的人,他并不能看清那个人的脸。 他看到那个人缓缓放下了手握弓弩的手,向前走去,后面的人也都跟了上去,逐渐包围了自己的母亲——而她的身体,已经不再能发出光,且完全地躺倒在了地上。 村里的人见状都四散逃跑,泥土沾染着她那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衣襟,无数的刀剑继续挥舞着砍向她的肢体……紧接着,是熊熊大火中倒塌的房子…… 烈火、鲜血、哭泣、惊叫。 男孩被吓得嗷嗷大哭,他继续慌乱地跑离,却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方向,就在他快要跑到林子边上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那时泪水浸湿了他身上这件母亲为他织的坎迪斯[10]。 男孩转过头来,紧握着拳头,他向浓烟和尖叫的方向看了看。 他想着,也许,他不如往回走……他想着,他不如也被那些人杀死算了……他想着,或许,他可以拼尽全力,夺过那些人手中的武器,也许……也许这样还有机会杀死那个领头的人…… 突然,一只大手搭到他的肩上。 “伊奥斯!” 男孩转过身来。 “啊,我的小伊奥斯……”父亲扔下手中的柴捆,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你还活着!”男人的眼睛湿润了,“快!我们快离开这儿,快离开这儿……”乌拉赫斯抱着他的孩子拼命地跑着,他们就那样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繁星开始为他们指明山岗里的方向,男孩终于停止了恸涕和抽搐,合上了哭红的双眼,睡着了。 整整一个晚上,男孩的梦里只有梦魇和悸动的哀嚎。 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男孩的记忆里只有迷乱、悲伤与仇恨。他记得他与父亲再也没有回到那个村子。 *** 从那时起,乌拉赫斯就开始了带着他的儿子周游列国的旅途。他记得,他的父亲到处打听、寻找着什么。 “爸爸,你在问那些人什么?” “我在找那个杀了你妈妈的人的下落,我们是要去找杀死你妈妈的人,我们要为她报仇啊,不是吗?” 这是他父亲最初给他的解释。 但是,随着伊奥斯年龄的增长,当他能够听懂越来越多的词汇,懂得越来越多各地的方言以后,他开始意识到,父亲这些年向那些人询问的并不是什么仇人的方向,而是在打听一个词语,是他们在路上碰到的一个来自东方的僧人告诉他的,那首诗中的一句话所影射的一个词语,一个叫‘阿卡西’的地方,一个至少表面上和母亲的仇人毫不相关的地方。 他意识到父亲并无意为母亲复仇。 当他成为少年的时候,他开始叛逆,开始记恨他的父亲:因为他认为自己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容,他认为他是个懦夫,他认为他浪费了寻找仇人最好的时间,四处无目的的游荡,浑浑噩噩…… 那个时候,他发誓自己将会在成年以后抛弃他的父亲,离开他,并独自踏上寻找仇人和复仇的道路…… 多年以后,少年已经长成了男人,他也始终没有兑现少年时莽撞的誓言——而是一直留在了父亲的身边,陪着他走完他口中那个“使命”中的最后路途。因为伊奥斯知道,无论他的父亲是否真的失心而疯,他都依旧是那个深爱着伊南娜的父亲。 *** 在掩埋了父亲的尸体以后,伊奥斯在沙丘上插上了老卡夫索的剑。他黯然伤感了一下,因为知道,在这茫茫沙漠之中,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永远不可能第二次找到埋葬他父亲的地点了。 在处理完老卡夫索的遗体以后,伊奥斯回到帐篷,从父亲的遗物中找到了那一捆母亲的诗歌集,当然还包括那一首。 父亲说过,那时在他们刚结婚后不久,作为才华横溢的阿契美尼德人,母亲写给他的一首情诗: 我们相遇,因为一个永不醒来的梦, 我们相知,因为一个古老的承诺。 天国最神圣的秘密,请您记住, 昼夜不要遗忘,记在心间。 不要悲伤,我虽终会死去, 诺言将被遵守,往事将被铭记。 有一把没有形状的钥匙, 在天空覆盖之下[11], 在无尽的海洋之中, 在山涧,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 在那安葬我的墓前,念诵七段伊斯特里亚[12], 我就会回来,在繁星下, 永远和你在一起。 伊奥斯把这些莎草卷轴挂在腰间,接着他放弃了帐篷,向着北极星所指的反面继续行走了三天。 “给我活下去!活下去……” 那声音又一次贯彻在他的灵魂深处,寒冷与饥渴冲击着他的身体,他继续走着……一切都在阻止他的前进,只有冰冷但柔和的月光轻轻地安抚着他可能随时崩溃的灵魂。随后,他终于倒下,但仍匍匐前进,缓慢地向前挪动着身躯…… 伊奥斯用微弱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在山涧,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突然,他睁大眼睛,破晓的光开始渐渐露出地平线,把远处一抹湛蓝的湖水照的刺眼。 他知道,那不是海市蜃楼。 伊奥斯猛地站了起来,用尽所有力气开始向前跑去。直到他那被土染黄的胡须触碰到水的冰凉的一瞬间,他才合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进入一个梦乡,飘过一片天空,俯瞰大地:有两匹骏马驰骋在一片草原之上,那是一对眷侣,他们一起唱着一首诗歌。 “如果有一天,我从这个世界离开了,请把这首歌教会我们的孩子,并让他永远记住。”女人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伊南娜……” “请答应我!” “我不明白……伊南娜……” “请答应我!”女人坚持到。 男人停顿了一下,深情地望向她的妻子:“好,我答应你。” [1]地名,ngamring kyemtso,位于中国xz自治区日喀则市ar县境内,地处ar县西北部,东距卡嘎镇不到1公里 [2]即塔克拉玛干沙漠,吐火罗之名源自东伊朗语tu-gara(又写作tukhara),译言大山 [3]来自于印度-伊朗语的gostana,即于阗,意为“牛国”,在今和田的西部的约特干(yotkan) [4]希腊语,vrachos,意为岩石 [5]地名,巴克特里亚语:bakhlo,是一个中亚古地名,主要指阿姆河以南,兴都库什以北地区,塞琉古帝国时代,巴克特里亚都是其所属行省,塞琉古帝国统治中亚时,更将大批希腊人和马其顿人移居此地 [6]希腊语,voskos,原意为牧羊人 [7] margiana:中亚古代地区,位于今土库曼斯坦东南部 [8]即兴都库什山,hindu-kush,一些学者认为这个名称来自阿维斯陀语,意为“水山” [9] inanna:起源于苏美尔语,nin(“女性”)-an(“天”或“安努神”)-a(k)(属格结尾),意为“天女”或“女性的安努神”的意思 [10] candys,作为游牧民族的波斯人更懂得创新,他们十分善于吸取外来民族的服装特色,candys是最具代表性的服装,其袖子呈喇叭状,内里搭配紧身套头衫,下着宽松的裤子,这正是服装史上最早出现完全的衣袖和分腿的裤子 [11]即上文中提到的‘阿卡西’,因为这句话是akasha这个梵语词汇的意译 [12]希腊语的英文转写istoria,意为故事(或历史) 第二章 沙漠旅者 他梦到了他的少年,那时他曾和父亲一起出海。 领航的燕鸥穿越蔚蓝色的希尔卡尼亚海[1]的上空,那些凯斯宾族[2]的船员,以及那手握着船舵,骂骂咧咧的水手们,朝着他的父亲乌拉赫斯·卡夫索撇了轻蔑的一眼。 在伊奥斯看来,他父亲老卡夫索刚刚那段发言,又是在犯神经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阿卡西’,意思是‘天空覆盖之下’!” “天空之下?!你现在不就在天空之下吗?我们都在天空之下啊?!”一个水手拧巴着嘴唇,不屑地大声问道。 “不,‘阿卡西’不是它字面的意思。我要怎么向你们解释呢……那是一个独特的地方,一个神奇的空间;我妻子,这孩子的母亲,她死后就前往了那里,她说过她会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要找到那个地方,我会把她从那里带回来,带回到这世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伊奥斯也摇了摇头,替他的父亲感觉到尴尬。在任何正常的旁观者眼里,这些话语突兀、混乱且可笑。更不要说,是对着那些他们刚认识不久,有着各种混不吝和暴烈痞气的乡下小伙子们谈论这些事了。那些水手们的脑子里,只有几天前在海港的旅店把玩过的那些丰满双乳和品尝过的湿滑香吻。现在,他们却要被迫听着这个讨人厌的中年人,一个不折不扣的神棍,喋喋不休地讲述着那些鬼才会相信的事——他那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懂些魔法的亡妻、一个神神叨叨的女术士和她留下的谜语诗,还有那个能让她起死回生的神秘之地——‘阿卡西’。 “他什么时候成这样的?”边上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船员,甩了甩自己的老二,提起裤子,从船的边缘走过来。带着怜悯和嘲讽的口气问少年,伊奥斯能听的出来,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他父亲已经疯掉了。 “呵!谁知道呢,反正我从来不去理他说的这些……” 伊奥斯一边说着,一边靠在围栏上,灌了一口刚刚从大副那里赢来的烈酒,为了应和周围的人,少年操着刚学会的粗口,自己也补上了一句:“她死了!那女人她死了!不可能回来了!”众人的视线落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你这老东西,还是冥顽不化……” “放肆!那可是你母亲啊!你怎么能称呼她为‘那女人’?!我是这样教你说话的吗?!”乌拉赫斯十分愤怒地吼叫道。 “清醒一点!”伊奥斯继续学着大人的口吻,顶撞到,“我就问你,你说你能复活她,那么你最起码先告诉我她的尸骸、或者她的坟墓在哪,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甚至连她死的地方——我的老家你都再没回去过!直到今天,你连是谁杀的她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老东西……就算哪天你真的找到了那个什么叫‘阿卡西’的地方,又真的学会了你口中那女人——那个老巫婆教你的魔法,把她自己给复活了,你真的不担心她是个长得像尸体的丑八怪吗?!好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先去把她支离破碎的骨头架子找齐再说吧!” 在水手间又出现了连续讥讽的笑声。 听了他儿子的话,乌拉赫斯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只是径直走回他的水砣位。 “老妖婆!哈哈哈哈!”又有人又用谩骂的语气嘲弄。 听到这句话,乌拉赫斯·卡夫索的表情更加的凝重,他突然折返回来,一拳打在那人脸上。 那人抱着脑袋倒在地上,其他的水手见状则一拥而上,把老卡夫索也撂倒,准备予以还击。伊奥斯扔下还剩一半的罂粟烟头,也冲了上来,他推开那些水手们,把他父亲从扭打在一起的人群中托了出来,拽住他的领子,喊道:“父亲!醒醒!醒醒!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她死了!她死了!你要么去找那些杀她的人报仇!要么就彻底放下吧,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浪费了那么长的光景,去找什么她诗里的线索,你已经浪费了生命,一直偏离正轨太久了!父亲!你真的疯了吗?!你真的……真的就不能放下吗?!” 老卡夫索擦去从嘴角渗出来的血,咳嗽了一下,然后用异常镇定的声音回答:“不。我不能。我会永远走下去……直到找到那地方为止。”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一边苦笑,一边喃喃的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罢,伊奥斯转过头,站在自己父亲的身前,朝向那些刚刚侮辱、诋毁和伤害过他父亲的人打去…… *** 此刻,这些往事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直到他从木尕拉[3]村外的马厩醒来,看见一个少女正端着一碗水注视着他,她有着一双美丽的,如玛瑙般深蓝色的大眼睛。 “我在哪儿?” “你从沙漠里来的,陌生人。” “哦……我活下来了啊……” “是我在村外湖边散步的时候,发现你的,然后我就去叫村里人把你带回来了……” 那声音十分的柔美,好似甘泉一样轻盈、透亮。但她用的语言,毕竟不是伊奥斯的母语,所以青年只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好吧。谢谢你,请给我点吃的。”旅人的气力依旧低沉,“我太饿了……” 少女听后,马上回到后面的房中,不久后拿来了几个麦饼递给他。然后,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又小声地说:“陌生人,你知道吗,我们的族人正在和邻近的村落闹矛盾;一开始,村里的长老们无法确定你的身份,他们开会决定要杀了你,于是我给他们看了你手里攥着的那些写着字的莎草纸。你猜怎么着?那些文字救了你的命……因为我们村里正好有一位懂海伦尼克语[4]的占星术士,他说你是外来人,那些文字都是一些无聊的情话;我为你沐浴,洗掉你头上、身上的灰尘,才发现你和我们,还有那些尼亚[5]人——我们的敌人,长得太不一像了。我想,你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吧……”少女露出好奇的神情,把水递到他的嘴边:“慢点吃,喝口水吧……我叫那术士把那些诗念给我听,那些诗写的很美……我想,它们是出自一位女士之手吧……她是你的女人吗?她现在人在哪里?” 伊奥斯对着一连串的问题没有作答,他只顾一边听着,一边疯狂地吞咽食物。 数十日以来,这个青年一直在饥饿中挣扎,他现在虽然看起来瘦削而苍白,但面庞仍不失俊逸。 “谢谢……谢谢……”他接过水喝了一口,“这些都是我母亲的诗作……我母亲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孩拉着他的衣袖,企盼和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只是……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浪者……”青年问道。 “我好奇!因为我们这里很少有外人来拜访……我对你,是完全的……好奇!我太想知道关于你的故事了。你这样英俊的青年,却一个人在沙漠里游荡,你究竟在做什么……你的脸庞让我着迷,你的身世令我渴求探明,你的一切都像一个谜……所以,我很想知道关于你的事!” “啊……在沙漠里啊,在沙漠里……没什么,我只是迷路了。”青年继续撕咬着手中烤馕,语气中带着些许敷衍。 少女看到青年只是在应付她,就鼓起脸来,瞪大双眼,看着他说:“别忘了,是我救了你!你现在能用什么报答我呢?” 青年愣了一下,望向她,有些羞愧。 “听着!我并不在意你能用什么来回报于我,我是个清心寡欲得了,我什么都不要……除了……我想,你现在唯一能回报我的就是你的故事吧!” 青年笑了笑,轻咳了几声,又看了看女孩清澈的眼睛,知道这里面确实只有好奇心,他便回答道:“我的故事?哎……很多关于我自己的事,连我自己都不是十分清楚……” “说嘛!” “我的故事,也不知该从何讲起……” “随便,怎样讲都可以!” “很多事,都是十几年来,我从我父亲那儿,一词一句挖出来的……” “你父亲?” “嗯,他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就在不久前,他死在了那沙漠里,而我活了下来……” “对不起。” “没关系,至少……至少我活下来了……” “你们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从塞琉古国的边疆,也就是原来的阿契美尼德帝国的边疆而来的……” “阿契美尼德。”少女重复着这个词语。 “是的,就是波斯国……那是一个古老的国度……你是从你家乡的歌谣中听说过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精灵,他的名字是派瑞卡[6]?” 女孩摇摇头。 “啊……好吧,一切都要从这个叫派瑞卡的精灵说起,因为他就住在遥远的波斯古国……他掌控者天气和魔法,于是农夫们就与他签立了契约——精灵为大地降下雨露,农夫们则用食物供养着精灵。但是,精灵与人类之间的语言并不相同,于是有一天,农夫们就挑选出一些很小的孩子,让他们前往精灵的住所拜见他,向他学习精灵的语言。当这些孩子长大以后,他们就成了连结人类与精灵之间的桥梁,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祭司。” 女孩点点头,聚精会神的听着。 “传说中最早的祭司,是一个名叫阿托撒[7]的女孩,她率先学会了精灵的语言和魔法,于是她代表农夫们与精灵签订了一份契约……世间的一切都在那份契约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精灵照看着大地,而人们耕作、繁衍生息,向他献祭牲畜和鱼肉…… “同时,人们爱戴这位代表,因而传说中她做了很久很久的祭司,久的连地上的人们都忘了过去了多少个千年……” “她不会死吗?” “会死,因为有精灵的力量帮助,她能够长久的保持青春,但她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终有死去的那天。在阿托撒死后,她的继任者帕瑞萨娣丝[8],同样是一个小女孩,接过了阿托撒的衣钵,被选为了新的祭司。” “后来呢?”女孩听得出神,眼睛中的光也愈发的明亮。 “后来,在帕瑞萨娣丝长大以后,她领养了一个小女孩,她相信,那个孩子就是前任祭司阿托撒的转世。而那个孩子就是我的母亲——伊南娜。” “真的吗?你的妈妈吗?所以你是祭司的孩子!” “不,我的母亲最终没有成为祭司……父亲告诉过我,妈妈她不但出身高贵,据说还是一个天生丽质的佳人。可是,她最终放弃了继承祭司的职位。” “为什么呢?她不喜欢这份工作吗?” “因为被选作祭司的孩子,是没有随意外出自由的。她从小受到严格的管教和约束,你是知道的,任何的孩子,都难以压制自己好奇心的驱使,想要探寻外面的世界。于是,在我母亲十九岁的那年,在一些朋友的帮助下,她偷偷乔庄成平民,遛出了城门,一个人跑到野外,被那些奇花异草所吸引,还迷了路,并在荒野里遇到了野兽,险些丧命…… “所幸,她被一个路过的樵夫所救下,与他相爱,她放弃了继承大祭司的使命,与那个樵夫一起离开了王城,而那个樵夫,就是我的父亲……乌拉赫斯。” “真是一个神奇的故事。”少女一边倾听,一边感叹道。 “这都是我父亲讲给我的,真实性已无从考证。但后来的事都是真的——他们私奔后隐居在波斯边境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过着幸福而甜蜜的生活,不久后我降生了。” 讲到这里,伊奥斯停了下来,少女看出了他的哽咽。 “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我五岁那年,有人来到村子里,杀了我的母亲……接着我和我父亲浪迹天涯,直到现在……”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什么?!”不久,女孩表达出了震惊,“怎么会……是谁杀了你的妈妈?是女祭司帕瑞萨娣丝吗?是因为你妈妈她不想继承祭司的位置吗?是因为她与樵夫从陈内逃跑吗?” 伊奥斯摇了摇头:“都不是……关于我母亲的死,我知道的事非常非常少……我父亲他对此也一直钳口不言。很多年来,我有过很多猜测,但后来都被证明是错的,因为我父亲,他最终还是选择告诉了我……一些关于母亲死亡背后的事情。” “是什么?” “父亲告诉我,在他们私奔后不久,王城里发生了宗教政变,米底国[9]祭司的女儿在埃克巴坦那[10]得了势,创立了‘祆教’。整个国家开始主张用一位名叫‘阿胡拉[11]’的神来取代精灵派瑞卡的地位;新的信仰崛起,旧的信仰就遭到了清算。阿胡拉的祭司们开始屠杀派瑞卡的祭司。这其中,当然包括我的母亲——虽然她已经放弃了大祭司的继承权,但考虑到她的出身和宗教地位,他们还是派出了杀手,纵使我的母亲已经隐姓埋名,他们还是找到了她……杀了她,就当着我的面……” 伊奥斯说到这里,叹息了一下,但表情并无更多波澜。 “父亲告诉我,那些刺客们事后还带走了她的尸体,应该是为了毁尸灭迹,让人们再也找不到她被下葬的地方,免得被人祭奠。从那之后,父亲就带着我,走遍了从札格罗斯[12]到厄尔布尔士[13]的所有高山,从希尔卡尼亚到霍尔木兹[14]的每一个港口,从苏萨[15]到图兰[16]的每一片农田。他好像在找寻这什么……起初他说他是要去找回母亲的尸体,后来又改口说是要去找到杀她的人复仇……然而,我现在知道,所有这些说辞都是在欺骗我……” “为什么?他骗了你什么?”少女连忙问。 “随着我一点一点地长大,一路上我学会了各地的方言、口音,乃至逐渐听得懂那些上至王城的学者、贵族,下至最偏远的地方老农妇口中的话了;当然,其中也包括那些父亲到处去拜访和询问过的人——他们大都是术士、学者和宗教人士,他们总是喜欢用拗口的官方用语,表达那些很难听懂的事情,从他们的谈论中我渐渐听出了端倪,这些年,我父亲他既没有在找母亲的墓,也不是在找杀她的仇人……” “那么,他在找的究竟什么?” “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 ‘是的,一个叫阿卡西’的地方,一个鲜有人听说过的神秘的地域,一个保存着人们灵魂的空间,当然也包括我母亲的灵魂。” “是谁告诉他的?” “他说是从母亲生前的一首诗中得知的……” “这也太……” “是的……太荒谬了。所以,我当时认为他已经精神失常了,我认为他已经完全的疯了……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并没有疯……事情也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发生了什么?”女孩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那时,我们刚刚到达阿斯兰伯[17]的森林……” 男人突然停止了讲述,陷入了沉思。 *** 那是一个宁静的夜晚,老人和青年牵着马,准备在这小瀑布前架起篝火休息。 由夏入秋,树林的夜晚开始刮起清凉的微风,青年带着柴火回来了。这时,水面上出现了颗颗萤火。 “快看!”老人一把揪住那青年的胳膊,“看那边,那些漂浮在水面的光点!” “是萤火虫吧,有什么稀奇的?” “不!不是!你仔细看,这些光点没有发光体!它们不是萤火虫,不是!”老人目不转睛,盯着那些光点,手舞足蹈起来,“我早就和你说过,它们是存在的!你却不相信我,这下你自己看到了吧!” “嗯,是挺稀奇的……这种空心儿的虫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年轻人不耐烦的蹲下来继续搭他的木堆。 “哎!这可不是什么虫子!这些是微精灵!微精灵!”老人的脸上泛起笑容,眼睛泛着光,冲着那些光点的方向,开始低声咕哝着什么;年轻人开始并没有理会,以为父亲又在犯神经,但是他仔细去听父亲口中念叨的词句,发现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 “你在说什么呢?” “是微精灵语。”老人转过头说,“我在和它们讲关于你妈妈的故事!” 接着,那些光点们上下蹦跳起来,也在一闪一闪间好像回应着什么,这时候,伊奥斯才确定老人不是在说笑,也走过来,仔细端详着水面,他心中不免有些震惊,这些的确不是虫子,因为它们听得懂父亲现在所说的语言,也确实在与老人进行着某种交流。 突然间,老人的目光变得更明亮了,他说:“阿卡西!” “什么?” “阿卡西!我知道阿卡西真正的含义了!这些古老的微精灵告诉了我阿卡西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了!” “是什么?” “它们说阿卡西是一座古老的图书馆,非常非常的古老……难怪整个大地上都没人听说过!阿卡西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图书馆!它是一座藏有无数知识、乃至世界本源秘密的图书馆!哦!谢天谢地,我们终于找到答案了……还有!它们说那首诗里最后的那句——‘七个伊斯特里亚’,就是我一直不理解的那句……等等……哦!对!原来是这样!那是藏在图书管里的七段经文……哦不,应该是七段故事……我们必须找到它们……” 老人露出几十年都没有过的欣慰的面容,他继续说:“七段故事组成一个完整的古卷!就在藏这座图书馆中的某个位置!什么?说清楚些……噢!是一个能够解开一切谜团的古卷!一切的谜团!噢!然后我们就可以去找你母亲的墓了,在她的墓前,读下这七段故事的内容,她就会从死里复生!她就会……” “省省吧。”青年人开始不耐烦起来,因为他又听不懂他父亲在说什么了,“这几十年,一路上你问过多少人了,占卜师、魔法师、巫医、女僧人……对你这首诗,什么稀奇古怪的解释没有,还是省省吧……” 火被点燃,微光们飘进树林里消失了,青年坐了下来,面露困意。 “我劝你赶快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我还要陪你继续在这森林里面闲逛……”年轻人背对着老人躺下。 老人走过来,猛地把他拽了起来,说到:“别不耐烦!听着!小子,这一次你必须陪我去找到这座图书馆!这一次!我们就快接近终点了!” 年轻人把他父亲的手扯开:“你真的是越来越不可理喻!海洋、山涧、田野、深林……我陪你走了多少地方……都是白去了吗?现在你又要去找什么图书馆?!你真是越老越疯的老糊涂!明天,出了这森林我们就分道扬镳吧!”伊奥斯怒气冲冲地回应。 “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也想要有自己的生活!你有过你的女人,而且一辈子都被她牵着魂儿似的发疯,你就不许我也去找找也让我失魂的可人吗?就不许我也去寻找自己的女人吗?我没必要为你得那个死了那么久的女人继续守灵,我要找片田安定下来,娶妻生子,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来住,我随时欢迎;但你要还是想去继续找你那摸不着边儿的图书馆,那么随你!你自己去,我可管不着你。” 老人突然哽咽了,他盯着他的儿子看了许久;沉默片刻,他缓缓地走向挂在马身上的褡裢,取下他的弩,扔给他的儿子。 “那你就在这儿杀了我。”老人说。 “你又在发什么疯了?!” “不,我没有。”老人扑通跪在地上,他的声音十分镇定,“因为那一天,我就是用这把弩,杀了你妈妈。” [1]即里海,在希腊和波斯的古典时代,这座海被称为hyrkania海,取自古波斯语verkana,意思是“狼之地” [2] caspi,即caspians,里海人种,主要分布于里海东南与高加索 [3] keriya,地名,位于今和田地区yt县 [4]在古希腊时期,马其顿和色雷斯地区的文明被统称为海伦尼克(hellenic)的国家,为希腊人一词的来源 [5] niya,即古精绝地区,位于今mf县尼雅河附近绿洲一带 [6]阿维斯陀语,pairika,精灵名,早期波斯神话被认为是美丽但邪恶的女人,逐渐变得不那么邪恶甚至美好,到伊斯兰时期成为类似的天堂女神的象征 [7] atossa,古波斯王后,居鲁士二世之女。公元前524年嫁予其兄冈比西斯二世,后嫁予大流士一世,是薛西斯一世的母亲 [8] parysatis,是波斯王阿尔塔薛西斯一世与巴比伦的安蒂亚(andia)的私生女 [9]又称米底亚王国,medes,为古波斯语的“māda-”,意思是“中央,居中”,前7世纪,伊朗西部受米底王国统治 [10]伊朗古城名,hagmatana,位于现今伊朗境内的哈马丹,是米底亚王国首都,后来成为波斯首都 [11]即阿胡拉·玛兹达(ahura mazda),名称来自阿维斯陀语,是古波斯的神名,意思是“光明智慧兮主” [12] zagros,札格罗斯山脉,是一条跨越伊朗、伊拉克、和土耳其东南部的绵长山脉,总长度1,600公里 [13]厄尔布尔士山脉(alborz)的名字源于harā barazaiti,是祆教的主要经文-波斯古经中提及的一座传奇山脉 [14] hormuz,即霍尔木兹海峡,是连接波斯湾和印度洋的海峡 [15]古城名,susian,它在底格里斯河以东250公里(160英里)的札格洛斯山脉比较低缓的所在,界于卡赫河和德兹河之间 [16] turan:是波斯语中对中亚的称呼,本意为图尔人(tur)的土地 [17] arnbob,中亚森林,位于吉尔吉斯斯坦境内 第三章 近在咫尺的仇人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老人还跪在那儿,只是低下了头,他的神情凝重,像是一位正在等待着审判的罪人。 青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面露惊恐地凝视着他的父亲老卡夫索,仿佛感觉自己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端详他父亲的面庞,那老朽的容颜之上,是那些被岁月和时间生生雕刻出的褶皱,还有那双低垂的双眼,那些纹路,以及眉间挤出的肌肉;那一瞬间,伊奥斯感觉到,他好像完全的不认识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 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问道:“你……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老卡夫索抬起头,看着他的儿子。 “是的,你没有听错……你以为我疯了,老糊涂了,或者你以为我在说笑……”我多希望我是啊,但很可惜……我没有。”老人低声说道。 伊奥斯怔在那儿,一动不动,此刻他能够感受到,他父亲不太可能是在和他说笑。 时间仍然凝固在那儿,伊奥斯并未问更多的问题。 “那天,其实我并没去砍柴……”晌久之后,老卡夫索先开口了。那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仿佛是在忏悔。 “我和你们告别,和你还有你妈妈……在那之后,我就进了那片林子,和早已在那里等候我的几个人会合了……” 老人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然后举在面前,头歪向一边,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像是想要掩盖自己已经湿润眼眶的事实。 伊奥斯则下意识的摇着头,不愿继续听下去。 “那些人递给我那件黑袍——就是你总告诉我你在噩梦中看到的那个人,那个你记忆中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身上穿的那件;是的,那人就是我,我就是你仇人中为首的那个……我披上了那件衣服,然后拿出了这把已经准备良久的泰西比乌斯弩[1]。我同他们绕过那片树林,兜了几圈,走了些平常人不会去走的山路,最后绕回村子……接着,我们就径直走向你和你妈妈这边,但我来到她的面前,就放出了那致命的第一箭!它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你母亲,接着……那些人就一拥而上,跟在我后面杀死了她。” 伊奥斯已被无法用语言所表达的震惊所吞噬,依旧沉默不语。他缓缓举起了一直握在手里的腹张弩,对准了他父亲,泪流满面。 他嘶吼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那时的我……那时的我,认为我自己是在做一件我必须做的事……我那荒谬且悲惨的一生中唯一重要的事……” “唯一重要?!甚至比你妻子的生命还重要吗?!” “不……是我错了。”老人的声音依旧平静,一字一句,清晰可辨,“我做错了一切,伊奥斯……我搞砸了一切……无数的人因我而死,而当我决定赎罪的时候,他们却告诉我,一直以来我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那个我要杀的人,已经被他们找到了……” “是妈妈吗?她是你的仇人吗?!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着:“他们告诉我可以去动手了……按照我的要求,我要亲自动手……那一刻我等了很久,我……”老人突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缓缓地低下头,双手攥拳,放在额头上,接着逐渐地匍匐在了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啊!请……请原谅我,伊南娜……啊……原谅我……我错了……”老人抽泣着。 “为什么……”伊奥斯在颤抖中已难以站稳,他的膝盖一软,瘫跪在地上,泪眼模糊,“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星空注视着森林、小溪和瀑布边上的小帐篷,流水的声音渐渐压过了他们的哭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良久之后,老人停止了哭泣,重新跪立直身子,整理衣襟。 “动手吧……”他说道,“为你的母亲报仇吧……” “不!再你告诉我一切之前,你不能死!快说!说!” “我不会说的,我死以后,你要继续去寻找这一切的答案,关于你母亲的真相,关于我的真相……关于那首诗,以及那首诗中所有的真相。” “不!我要你直接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杀死她?!你和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去?!究竟是谁?!” “‘阿卡西’里会有记载的。” “不!你别想得逞,老东西!你现在不说,我也就永远不会再去寻找答案了!” 听到这句话,老人的目光又从他儿子的眼睛上渐渐向下扫去,望向远处的草丛,那些远去的微精灵的光仍在那些昏暗的角落中时隐时现,他叹了口气:“好吧,我只能告诉你……在我遇到你母亲以前,我是一个马其顿的士兵,后来我成了逃兵,到处寻找栖息之地;我在救了你妈妈以后,和她相爱,然后我们一起隐居到了你出生的那座巴克特里亚的小村庄里,为了躲避世俗和战火……为了享受宁静……但我的内心中,仍有一处不灭的火,一个危险的想法,一个不愿放下的执念……然后我把它点燃了,再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它吞噬了我生命中的一切。” “我没有听懂……” “好了,不要再问了,动手吧……就在这儿,结束我的生命,我就可以赎罪了……” “不!告诉我真相!告诉我一切!然后我才准你去死!” “不,我不会说的,因为我自己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我对你母亲也一无所知,我也对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同你一样充满着不解与迷茫……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替我继续去找到那个叫‘阿卡西’的地方——那座图书馆,那里记载着关于这一切的答案……一切的答案,所以现在你问我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倘若我知道,我又为何用尽半生去寻找那个地方呢?” 伊奥斯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了……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你发疯的结果?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只为让我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混账!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老人掏出他妻子写给他的那些诗作,把它们举过头顶,用力的向身前划去。“伊奥斯!你给我记住,那首诗是你母亲在死前最后嘱托我的!她早就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在那之前,她就嘱托我,不……更确切的说是要我确保一件事——确保你能够记住、熟练的背诵这首诗,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去寻找它的答案!是的,这就是你母亲的遗愿!唯一的遗愿!所以,这些年来,不是你陪着我,而是我陪着你!因此,你不可拥有常人的生活!因为你的生命为寻找这个答案而生……这是你唯一的使命……好了,我要说的所有事就是这些,动手吧……” 说到这里,老人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开了臂膀,涨红的脸也趋于平静,仿佛视死如归,从容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无论伊奥斯再怎样继续逼问,老卡夫索都不在说任何一句话。 于是,伊奥斯擦去眼泪,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弩,重新对准了老人。 此刻,在这个绝望的年轻人的脑海中,开始闪过一个个过往的画面:父亲背着年幼的他,行走在山里,教会他一首一首的儿歌;父亲为了给他摘果子,从阿月浑子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父亲为了教会他使用剑,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动作;父亲为了寻找那首诗中的线索,问遍了大大小小的村庄和城镇,走遍了无数的海港、山涧、田野、森林…… 年轻人缓缓地放下了弩,他的眼睛里眼含热泪:“你是个罪人,你会死的。”他说,“但不是现在……” 老人震惊的凝视着他的儿子。 “听着!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呢,老头。我同你已经在这广袤的大地上游历了那么多年了,如果这世上真有那样一座巨大的图书馆,我想我们早就应该找到了,即使不知道它的位置也至少应该听说过它才对。但是直到今天,我们才只是刚刚知道了它的存在……或许……”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那诗里所有地方你都去过了,但唯独沙漠还未造访……” *** 数月以后,月光温柔的注视着伊奥斯·卡夫索,和他结伴而行的是阿弥蒂斯[2],就是那把他从水边救下来,带到自己家中照顾的女孩子,她听完了沙漠旅者的讲述。 外来人已经恢复了体力,少女拉着他在院子里踱步。多日以来,她一直陪在卧床的男人身边,帮他修剪头发、胡须和指甲。 起先,这位克里雅族的女孩唯一希求的,就是这个来自沙漠的神秘旅者口中所讲述的,关于西方塞琉古地区[3]的神话,以及他与父亲乌拉赫斯跋涉数千帕拉桑[4]的旅途,一路所遇到的各种奇闻异事和冒险经历。 但是没过多久,她所着迷的对象就从那些迷人的故事变成了这个迷人的青年本身。 阿弥蒂斯之所以对这个外来人这样的着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生活在的这个闭塞的环境——在这样北临沙海,南临皑皑雪山的齐木里克[5]河滋养的绿洲边缘,除了与牛族[6]和尼亚等临族部落之间的争斗,这个村落中的一族,对外面的世界也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因为连年的冲突,村里健全的男人越来越少了,很多都因战斗或是疾病而死,这其中就包括阿弥蒂斯的父亲——他本是村里的一户颇有威信的公职,三年前被克里纳[7]的吐火罗人所杀。 阿弥蒂斯的母亲成为寡妇,后来又被迫成为了木尕拉村族长的婢妾,这样才勉强保住家里的土地,租给佃农。随着年龄的增加和所经历的种种苦难,她母亲的性格开始变得暴躁起来,时不时地虐打年幼的阿弥蒂斯和她仅有两岁的同母异父的妹妹。最近,她的母亲再次怀孕了,她十分担心,如果这次仍然不能给族长带来一个儿子,她将会被休掉,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们全家都会失去庇护,沦落街头。 她的母亲之所以能够同意阿弥蒂斯收留这个外来人,是因为阿弥蒂斯的游说,她说伊奥斯是一位从西方来到此地游览而迷路的上层贵族,若倾心招待,以后必会获得回报。 真是的情况是,少女的心中早已暗生情愫,她深深地爱上了这个从沙漠里来的陌生人。此刻,她温柔地挽着他的手,他们就在那院子里,一边踱步一边欣赏明月和群星。 这些天以来,青年讲故事的声音和语气也在发生着变化,变得越发呢喃软语,对他来说,女孩的陪伴,让他能够把自己悲惨的过去,淡化成一种旁观讲述者的视角,使他能够从中释怀。他感受到自己现在的境况,更像是活在梦中;他感受着女孩的温情和温暖,这种淡然惬意的美好是他过去不曾奢求过的。 是的,他们已经坠入爱河,但彼此心照不宣。 “所以,是你父亲杀了你的母亲……”女孩问道,“你的仇人近在咫尺,这太不可思议了,而你宽恕了他,接着你们继续踏上寻找答案的路……我说的对吗?” “是的。” “你们寻到答案了吗?” “没有。” “那你父亲有向你透露更多吗?” “也没有。”青年摇摇头,“从那以后,父亲一直缄默少语,他对自己知道的一切一直紧咬不放,后来……他也没能从沙漠中活着走出来,至于那些微精灵们口中的‘阿卡西’图书馆,仍然无处可寻……” “我想亲眼看一看那些微精灵。” “它们太稀少了,我们走遍了半个世界,也只有幸见过那一次……在阿塔考纳[8]城的时候,父亲就曾告诉过我,母亲生前精通各种魔法、精灵和微精灵的语言,她曾教会了父亲一些那些神奇生物所使用的词句,他们相爱时,就时常用那些别人听不懂的言语互通心意,所以父亲是对那些上古的精灵语也是略通一二的。” “那他有教过你吗?你能说一两句来听听吗?” “不,虽然父亲说那种语言十分简单,从小到大,他也多次提议要教我,但我当时并不相信他,认为那些都是骗人的,是闲散的诗人从古老的传说故事或是童话中提取灵感,编撰出来哄小孩子们入睡的儿科……直到在阿斯兰伯的森林,当我亲眼看到了微精灵们与我父亲之间的互动和交流之时,我才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无知……” “那你现在是否相信你那些微精灵告诉你们的——那座图书馆……还有那些神秘的七个卷轴……” “是的,我相信。” “你会继续你的旅途,去寻找那座图书馆吗?” “是的,我会去的。” 女孩难掩些许悲伤的神情,抿着嘴低声呜咽了一下;男人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着弯下腰半蹲下来,一手扶着女孩的肩膀,一手摸了摸她可爱的额头,用孩子的口气安慰她道:“哎呀,那我们一起去好吗?我是说,我们结伴旅行,去找这个传说中的地方。小阿弥蒂斯,我们一起去到那座宏伟壮丽的图书馆,它被建在某个人们未曾涉足的世外仙境,它的一砖一瓦都被魔法的力量精雕细琢,那里有上万卷的藏书,有一位很厉害的大精灵,管理着整个图书馆,或许,他还是我母亲生前的朋友呢……” 女孩并没有被他童话般的描述所安慰,因为她知道,母亲是不会同意她跟他一起走的。 “不,你会离开,你会去很遥远的地方……你会一个人走……”她的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了。 “别这样说,小阿弥蒂斯,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像个无头的苍蝇,满世界的乱跑去寻找了,我会好好做计划,你还记得两天,部落里派来到你家探望我这个陌生人的占星术士吗?他是来并询我的来历的,我当时问过他是不是听说过‘阿卡西’图书馆的事,他虽然也说没有听过,但他告诉我那些居住在南边希玛瓦特[9]雪山上的智者们——这个世界上最博学的群体,他们也许会知道我该去哪里找……我会先去打听清楚,然后直接去到最终的目的地,这不会花很长的时间的!” 女孩抹去眼泪,点了点头。 “那么,请好好在家等我回来……我到那雪山上去向那些智者们请教一下,等我知道了阿卡西的位置,我会马上回来接你,然后带你一起走,我们一起踏上最后的旅程……我会答应你母亲,只是同你去做一次短程的游历,这不会花很久的,我们很快就会归来,然后我会……” “会怎样……” “会娶你。” 女孩的面颊一下红了,然后露出了最美丽的笑颜,她开心的跳你起来,与青年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 “阿弥蒂斯,到那时候,我会从你母亲那里租或是买一块田,我们会有自己的家,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可以带他们到山上去采野花和药材,然后我会天天给你讲那些美丽的故事,好吗?” 少女使劲地点点头:“啊,我会等你!我会等你!”她的眼中泛着泪光,没人知道,那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悲伤。 深夜,伊奥斯再次来到庭院,他望向月色下的山峦,雪山巍峨的轮廓好像在警告着旅者们想要穿越它的路途会有多么的险恶,伊奥斯知道自己只是在用一个谎言来让少女安心。 父亲已经死了,母亲的遗愿虚无缥缈,他又为何要赌上性命,踏上这未知的旅途呢。眼前的阿弥蒂斯,和她每天递上来热气腾腾的蒸囊,这的才是真实存在的。他知道,自己是爱着她的,他也知道,他们彼此相爱。但是…… 是的,这一刻他决定好了。 他必须去寻找,那关于一切的答案。 [1]即腹弩,是古希腊人所使用的手持弩,一世纪希腊知名工程师希罗的着作《弓弩武器制造法》(belopoeica)是目前保留最早腹弩的记录,当中这又来自另一位更早的希腊工程师泰西比乌斯(ctesibius)的描述 [2]希腊语,amigis,原意为纯洁,本书内部分人名、地名或物品名因所属时代和地区的语言文本不可考证或已无法获取,这些人名用他们名字原含义的希腊文替代 [3]即塞琉古帝国,由亚历山大大帝部将塞琉古一世(seleucid)所创建,以叙利亚为中心,包括伊朗和美索不达米亚在内(初期还包括印度的一部分)的希腊化国家 [4]古波斯计量单位,1 parasangs≈4.8或5.6 km [5]河流名,发源于xjcl县南部昆仑山 [6]即古代和田地区民族,godaniya,意为“牛地”或“大地乳房”,这个称呼可能对藏语产生影响,因而转音为“于阗”,是西方古藏语中“玉城”、“玉村”之意,因为该地产玉,成为该处居民的名称 [7]即古楼兰,kroraina,遗址在今中国xj罗布泊西北岸阿塔考纳:artacoana,古波斯阿蛮省(aria)古城名 [8] artacoana,古波斯阿蛮省(aria)古城名 [9]山神名,himavat,即雪山神,是喜马拉雅山脉的人格化。出现在史诗摩诃婆罗多中,是恒河女神与雪山神女的父亲 第四章 女神的考验 篝火前,伊奥斯从飘扬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因为老僧阿达打破了沉寂。 “所有的生命都有灵魂,我们这些雪山上的人,管这些‘灵魂’叫笨……”他说道,“我们这些雪山上的人相信,一种生命的肉体,被另一种生命吃掉,这是一种转化,而不是死亡……所以,我不能救这些被吃掉的人……” 老者停顿片刻,望向伊奥斯,他看到青年仍然目视着火焰,没有理睬,于是他继续讲述:“所有的生命,生生不息地流转在这样的转化过程之中,它们的肉体死了,而‘笨’却能永远活在其中……所以,这种情况我们不能干预,女神也禁止我们干预……” “她是谁呢?”伊奥斯开口了,“什么样的女神,会这样的残忍……一个宁愿去救活野兽,也不愿救被野兽啃噬的死者的女神……” “不能对我们的女神不敬!”年轻的僧侣喊叫着回应,企图站起身来示意。 老和尚制止了他同伴的鲁莽,并向伊奥斯道了歉,然后,他接着说:“她是山神喜马瓦特的女儿,河神殑伽[1]的姐姐——乌摩钵底,是现在我们整座雪山唯一的庇护者。数千年来,她救助了无数伤残和死去的人,对于什么样的情况,使用什么样的力量,她是有自己的原则的,我们这些借她力量的人,不做揣测也不试图去理解……” “雪山女神……”伊奥斯默念着,他的声音十分平静,“那么,请告诉我,你为什么可以去救起那只狼?” “因为你对那只狼的杀戮,不是为进食而起的,这样的行为被女神,定为恶……对于恶行,我们见到了,就必须逆转。” 伊奥斯苦笑着摇摇头。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篝火之中,火焰跳动,映照在每一个的脸庞。 歌谣的声音再次响起,扎西拍了拍伊奥斯的肩膀:“众生皆有一死,昨天那个被救下的老太,即使她逃过了这一次毒蘑菇,也逃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和岁月,衰老、疾病和死亡还是会接踵而至……” “是的。”阿达补充到,“旅者……你可否知道在雪山的南边,是富饶的森林和平原,数万年前那里居住着众神,众神与凡人们生活在一起,他们亲密无间;诸神用自己的力量,帮助着世间的一切,救助苦难、建设家园;恶魔之军无数次的来犯,神灵们与人类一起并肩作战,一度缔造了繁荣、美丽与富饶的国度。 “但是……死亡最终还是会到来,像一把巨大的镰刀,收割着一切,吞没着一切;死亡……并不仅仅吞没着每个个体的生命,也吞没着整体的生命……那些国度因诸多原因相继覆灭,因为贪婪的扩张、战争,无序的管理、瘟疫、饥荒…… “久而久之,南方的众神们渐渐放弃了,因为无论他们把什么巨大的、神奇的力量借给人们,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干预、努力……他们也无法改变人类的本性,那些力量被用在错的地方,助长了邪恶与魔鬼的气焰,毁灭最终还是会降临于世……最终,他们隐匿了自己的行踪,任由地上的一切自生自灭,朝向无尽的深渊和黑暗堕落。但是,在他们之中,有一位女神,她不愿意放弃救助生命……她就是慈悲的乌摩钵底,我们雪山的女神,数千年来,在这片高原之上,唯有她还在怜悯着众生,对众生施以救助…… “她跋山涉水,独自前往吉罗娑山[2],拜访在那里隐居修行的湿婆[3],恳求他借给自己修改和逆转时间的权柄;她向湿婆承诺,自己会谨慎使用这些力量,她要做最后的一次尝试;湿婆同意了,接着,她就走遍这在整个世界之巅的每个村落、每户人家,寻找着本性善良的娃娃,把这权柄一一分发下去,让他们同她一起,救助这世上的悲惨……” 讲到这里,伊奥斯终于抬起头来,望着老者的眼睛。 “是的,我们就是那些孩子,一代又一代,她与这些愿意奉献自己一生的行善之人定立契约,限制我们权柄和力量使用的范围;她把我们这些被她选中的人——堪布[4],引导聚集在年曲麦,在那里修建了一座圣所,那圣所包含了学校、讲经院和关于‘力量’与‘权柄’知识的藏经阁,她还为那些无家可归者们、受疾病之苦的人所盖的庇护所。” “藏经阁,也就是图书馆吗?” “是的。” 伊奥斯猛地站了起来,他向老僧人鞠了一躬:“恳请您,一定要带我去到您的修道院!我要到那里去参观女神乌摩钵底的图书馆,并向女神乌摩钵底亲自请教……” 老僧人也站了起来,他请伊奥斯先坐下,然后叹了一口气:“女神她已经很久没有以实体的形象露面了,你想要见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困难?为什么?”伊奥斯不解道,“你不是说她就在那座圣所里?” “不,她很早就不在那儿了,那里由我们这些僧侣照看。” “那么,藏经阁我至少可以进去吧?” 老者摇摇头,说:“除非,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成为一位堪布。” “好!我愿意加入,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只要能找到我想找的东西,我什么都愿意做!” 阿达听后点点头,但是语气依旧十分低沉:“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想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是要被女神确认,通过试炼,才能真正被她选中……” “试炼?什么试炼?好!我参加,但如何才能被她选中呢?”伊奥斯问。 阿达抬头看了看天空,向上指了指:“女神她,其实一直在天上观察着我们,她观察这高原上,每一个孩童幼年时的行为。比如,有人从垂髫之年,就显示出对鼠兔、旱獭或者雪鸡等怜悯爱惜之心,救助这些小动物,那么这样的孩童的身上就会被印上符文标记,当他长大成人以后,就获得了到煨桑之火前,接受最后考验的权利……当然,这是自愿的……” “什么样的考验?” “受试者如果自愿接受考验,他就会走上火台,女神乌摩钵底,会以某种方式在火中显灵,她会在那里观察受试者的眼睛,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他的未来。 “通常,我们这些参加仪式的人,也会从火中看到异象。火焰会改变形状,展示出受试者在获得‘力量’之后,在未来的所行所为,我们会看到他是否会按‘契约’中所立的规定,在这雪山上行法力和奇迹之事。 “如果受试者未来的种种行为,被女神定义为善,那么火焰会瞬间熄灭,化为一道闪光,进入受试者的身体。从此,受试者就成为了我们之中的意愿,获得了进入藏经阁继续学习圣知识的权限;在他们经过修行和毕业之后,就会逐渐获得女神所分发下来的权柄,正式成为一位堪布。 “每一位堪布,所拥有的力量并不相同,每个人都会根据自身的善根,被女神划分等级;成为我们以后,就要始终依着契约所规定的范围,在这世上行救助苦弱的善行,直至自己的死亡。从这世上第一位堪布,也就是最早与她立约的那个孩子——敦巴辛饶开始,世世代代的僧侣们都依着女神的教导,行有限的善,直至今日,无不如此。” “那么,如果被定义为了‘恶’的人,会怎样?” 老者沉默了片刻,同时伸出双手,凑近火焰取暖:“若火中预言,此人未来所行的事为恶,则那大火会越烧越旺,最终吞噬受试炼者的身体……此过程,我们不得妨碍和救助……” 伊奥斯低下了头,喃喃低语:“太可怕了……” “所以,为了尽量避免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们圣所里的大堪布们,会在自己庇护所里的孤儿之中,那些受了印记的孩子里,先做一轮筛选。并不怎么接受,让一个陌生人,前去接受试炼……” 残月和星空俯视着大地,伊奥斯陷入了沉思:这起死回生的权柄、这珍藏着神圣知识的藏经馆和这些行走山巅救助苦难的虔诚而伟大的生命,莫非这就是母亲所暗示的旅途的终点:莫非这圣所中的藏经阁,就是那座名为阿卡西的图书馆? 他并不能知道,但他现在也别无选择了。他为寻找这座图书馆,已经付出的太多太多……他已经不可能中途放弃了。无论如何,这一次,可能是他最接近答案的一次。 “我要去。”伊奥斯说,“我要参加那个试炼。” *** 次日,伊奥斯同扎西和嘉措一行人告别。 “保重,沙漠里的男孩。”他们这样称呼他。 “保重。” 随后,伊奥斯随两位僧人踏上前往年曲麦镇的归途。一路上,他又目睹了这位僧人所行的诸多奇迹,更加坚定了他对接受参加试炼的决心。 *** 数十日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一同上山去了曼日寺[5]。 那是一座整体为白色,依山而建的宏伟建筑群,错落地布置与山丘浑然一体,在上山阶道的外侧筑有护墙,突出了层层横向阶梯形的线条,分为上、中、下三阁和一个边侧阁。上阁为主阁,有着由石块砌起来的高墙,主要的大堪布们聚集在那里议事和修行,中阁为藏经阁,下阁和侧阁就是庇护所和医院。 山顶,就是那接受试炼的煨桑火台。 在上山的路上,伊奥斯时不时见到寺庙收养的那些儿童,正在奔跑玩耍,还有那些披着长袍并排行走的僧侣。 当天,阿达长者就安排了伊奥斯与大堪布们的见面。 阿达带着伊奥斯进入了曼日寺的主殿,向那些高阶的大堪布们介绍着他的情况。但是,无论是这里最博学的,还是最年长的,仍然没有人听说过‘阿卡西’这个名字。 接着,他们开始谈试炼的事。 如伊奥斯与阿达所预期的那样,整个殿内吵作一团,毫无疑问,这是几十年来,出现在这座寺院里,最有争议的议题。最后,他们得出结论,根据女神契约中的条目,这世上任何人都有接受试炼的权利,并不仅限于被女神标记过的;所以,他们开始了对伊奥斯最后的盘问。 “你为什么想要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寺院大主持——堪布·千波[6]问道。 “为救我母亲的生命。”伊奥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堪布·千波摇摇头:“为一己私利而寻求权柄的力量,是罪恶的。” 伊奥斯慌乱了,他本以为这个回答十分稳妥:“拯救……拯救一个人的生命……难道也是罪恶的吗?” 堪布·千波捋了捋胡子,拧住眉头,并与周围几个人小声交流了一番。 最后,他开口说:“你是否知道,我们的权柄在于将时间逆转,你是否想象得到,若使你那位已经逝世十余载的母亲重新活过来,必然杀死无数其他的生命。” “为什么?!怎么会呢?” “因为你母亲的身体,在她死后已经消散,分解……成为组成这世上诸多事物、诸多其他生命身体的一部分,若我们使时间退转,让这十多年前曾聚合在一起,如今已经分散在大地各处的诸多事物,重新聚合回来,组成你母亲的身体;那我们就必杀分解死成千上万生命的身体! “如果女神把她的力量借给你,你就会以此杀死无数的生命!所以,外来人。对不起,你没有到煨桑台接受试炼的权利,请离开吧。” 老人给出了解释,他的解释让伊奥斯无比震惊,同时,哑口无言。 此刻,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也并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老堪布们挥手示意散会。伊奥斯才扑通跪了下来,淌着眼泪,惊恐的央求着。 “求求您!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和我的父亲行走了千万庹的路途,用了十几年寻找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这里!上师!求求您!求求您!这我的母亲死前唯一的遗愿……啊,求求你了!也许,我说错了什么,也许我表达的并不清楚!我并不是要那逆转时间的权柄,我并不是要通过这样的魔法让我母亲复活!我只是想进到你们的图书馆里!到里面去找……找那些我想要的东西,当我找到了,我马上就走!我会马上就走!” “请离开吧。”老人没有任何的表情,然后转头就离开了。 阿达走过来,把伊奥斯扶起身来,说道:“请你谅解,我们不可能让你冒这个险……” 伊奥斯陷入迷茫的低沉,老者带着他一起穿过寺庙的走廊,下到最外面的门前,在此过程中,伊奥斯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看向地面,低垂眼帘。 “我送你下山吧。” 伊奥斯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没有作答。 “伊奥斯?伊奥斯……” “哦……哦……谢谢,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阿达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然后就回去了。 伊奥斯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寺院的门前,这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雪。半晌后,他才一点一点向前挪了几步,但很快又转过身来,扑通跪了下来。 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压了下来,不一会儿,积雪逾尺,已经盖住了伊奥斯·卡夫索的膝盖和小腿,眉毛和胡须也被染成白色;当毛茸雪毯铺满了山岗上层层的楼宇以后,路过的人们以为有人在那儿堆起了一个雪人。 夜晚的寒风更加凛冽了,所有的人都回到屋里躲避。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 *** 三天后,当阳光从迷雾中拨开缝隙,乌云散去,金色的光芒融化了冰雪,人们才看到一个死者,跪在门前。 堪布·千波看见聚集在门口的人们,便从上阁下来,来到门前。 “发生什么事了?” “是那个人,他还没走……” 千波看到那双仍然睁着、带着坚毅的目光,便对这位死去的青年,心生了敬畏之情。寺庙中其他的堪布们也聚集过来,他们纷纷轻声说道:“好吧,我们就给他一次机会……” 时间逆转的法术就这样在伊奥斯的身上被行使,他死于三天之内,且仍未被任何动物进食。 *** 当日下午,众人来到山顶的煨桑台,萨满巫师点燃了火,开始了他的仪式。 在随风飘荡的五色风马旗的包裹中,浓烟开始升起,萨满巫师向火中扔了几个由奶油混和青稞面粉揉成的,如黏土般质地且形状各异的面团,开始念起咒语围着篝火逆时针的转起圈来。 大堪布们凝视着篝火,等待着异象的出现。 伊奥斯·卡夫索,坚定地站在火焰的正前方。 巫师念诵着咒语:“吽嘛吱木嘢萨来笃[7],吽嘛吱咪嘢萨来笃……啊,雪山的女神乌摩钵底,请您屈尊下来,帮助我们分辨这个男人的善恶,请您告诉愚痴的我们,他可否有资格分得您的权柄……”突然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挂了起来,大火的形状开始狂舞起来,越发的飘忽不定。 “是她……她来了……”阿达和其他人低语道,同时低下头,双手做出崇敬的手势。 伊奥斯望向火焰的中心,企图一窥女神的容颜,可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他知到,在异象之后,如果火焰熄灭,他则获得新生,如果火焰逐渐变大而最终吞噬他,这一次他将永远的死去。此刻,他的内心中并没有畏惧,只是有着些许的悲伤。因为此刻,他又想到了阿弥蒂斯,他仿佛看到了她那双纯洁的大眼睛,望着雪山的方向,祈祷着他的归来。 他低下头,默默的等待着。 火中的异象迟迟没有出现,每个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边上。 突然间,风完全停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火焰既没有被熄灭,也没有继续增长,只是静静地维持原状……最终,大火里什么异象也没出现。 萨满巫师向后退了几步,也停止了咒语,惊恐地凝视着篝火。这时刻维持了很久,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等待着他对这从未出现的状况给出答复,这一刻如死一样的沉寂。 “她走了。”巫师打破了寂静,他转过头来,望向所有人的方向,继续说:“女神离开了,她只留下一句话给我。” 他瞪大双眼,紧紧注视着这个站在火前的陌生人:“她说:‘他,没有未来。’” [1]恒河女神,因为情节需要,这里建议使用孟加拉国语padma一词或其他印度地方的小语种来代替ganga(恒河)一词 [2] kasa parvata,意为“雪山珍宝”,即冈仁波齐峰,冈底斯山脉的第二高峰,海拔6,638米,印度教认为冈仁波齐是主神湿婆的居所 [3]湿婆(shiva),与梵天、毗湿奴并称印度教三大主神,是宇宙与毁灭之神,印度哲学中“毁灭”有“再生”的含义,故也担当创造(转化)的职能,由吠陀时代的天神楼陀罗演变而成 [4]堪布的字源来自梵语upādhyāya,藏语中堪(khan)义为“专家”、“博士”,布(po)义为“者”,堪布最早是一种资格,藏传出家众在通过九至十五年的学习之后,就可以取得这个称号 [5]又称扎西梅日寺(menri,“扎西”意为“吉祥”)或曼日寺,位于日喀则地区nml县土布加乡境内,是苯教祖寺之一 [6]即堪千,也译作堪钦;义为“大堪布”,“千波”(chenpo)即“大” [7]苯教咒语,om ma tri mu ye sa le du,????????????????????????? 第五章 瑜伽 “没有未来?!什么意思?!”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惊讶和不解中面面相觑,他们从没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开始了低声嘈杂的交谈。 堪布·千波,这位鹤骨霜髯的老人,则是他们之中唯一镇定的一个,他捋了捋胡须,泰然地对众人说道:“这没什么……很显然,他没有通过试炼。” 所有人停止了交谈,视线回到了他们的长老身上。 “没通过试炼?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必须……”人群中有人问道。 “我们必须杀了他?哈哈,不不不!我们不能替代女神做出任何的决策……”长老立刻笑着挥手道。 千波老者走到伊奥斯·卡夫索的面前,凝视着这位年轻人坚毅而从容的目光,他继续说道:“你们没有看到吗?虽然,这个人没有通过女神的试炼,但女神也没有对他采取任何的行为……毫无疑问,这意味着乌摩钵底也没有否定他。” “那么,他究竟是属于善,还是属于恶的呢?”阿达向千波老者问道。 堪布·千波叹了一口气,向众人,也向伊奥斯说道:“我们听惯了人们赞誉我们是这雪山上的智者,但请别忘了,在女神面前,我们同那些愚痴的孩童没有区别……我们所有的知识、藏经阁里古卷,还有一切一切的准则……全部都是来自于女神乌摩钵底的教导。我们所有的行为,何为善,何为恶,并不是由我们自己去定夺的。我们仰仗和遵循着女神的指导,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诸位,如果今天,女神她都无法判定这个年轻人是属于善还是属于恶,那我们这些孩童,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呢?” 因为语速很快,伊奥斯并没有十分理解这些雪山智者们的谈话,他只是垂下眼帘,长舒了一口气…… 他心想:“啊,阿弥蒂斯……你能相信吗,我还活着……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但我竟然活了下来……我怎么那么傻,为了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被活活冻死;又冒着被烧死的风险,站上试炼台……啊,好在,现在我还活着,我很高兴,这让我看清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的……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没人懂那‘阿卡西’的含义,我父亲、微精灵们,他们怕也都是搞错了;甚至也许,我母亲生前特别强调我父亲和我记住的那首诗,本身就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好了,我不想再想这些事了……阿弥蒂斯,我要回来了……我要回来找你了……” 众人回到议事厅,然后散了场。 伊奥斯向堪布·千波和阿达上师鞠躬行礼:“谢谢你们的照顾,虽然走了这样远的路,经历了这么多事,最终一无所获;但我至少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生命的可贵,我会好好活下去,珍惜这第二次生的机会……回到珍重的人身边,好好过完这一生……” 堪布·千波点点头,问道:“你要向北走,回到你来的地方去是吗?” “是的,回到雪山北麓、沙漠的南端,那里有座小村……我将回去那里,那里有一位女孩正在等我。” “你要放弃去寻找那个叫‘阿卡西’的地方了吗,那个你找了十几年的地方?” “如果我真能找到那个地方……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么女神就不会说我‘没有未来’了。如果我真能复活我的母亲,这样大的事,至少她会给出我是善是恶的评价……她既然说我‘没有未来’,那就意味着,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我只是渡过了平凡的一生。”说到这里,伊奥斯露出轻松的笑容,好像解开了长久以来的心结,“这也正是我想要过的一生,和我即将去践行的一生!” “年轻人,你可能误解了女神的意思……”老者停顿了一下,“她的话,并不是在说你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而是说她‘无法阅读你的未来’,或者可以理解为,她‘没有阅读你未来的权限’。” 听到这句话,伊奥斯再次怔住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事关重大。年轻人,我已经活了九十多年了,这件事是我头回遇到……我认为,现在还不是你该放弃的时候。” 堪布·千波老人转身在书写台用萨奎特语[1]写了一封信,用细麻绳系好交给伊奥斯。 “这是?” “这是一封介绍信,我把你的情况都写在了上面。从这里向南走,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了这座雪山。雪山南麓的平原,就是上古众神居住过的地方,那边有着众多的圣人,他们的人数车载斗量,其中就包括我的朋友,我青年时的好友——禅怛罗乞答[2]。年轻的时候,我们都选择了自己所认为的‘义’,他的‘义’是追求宇宙无上的知识,并选择留在了南方,跟随着当地的大师,学习瑜伽与冥想;而我则选择上了雪山,治病救人。” 伊奥斯接过信,却仍在犹豫。 “相信我,年轻人,南方的圣人们,有着更为精深玄妙的圣知识。他们平易近人,不像我们这些住在喜马瓦特的老头子们,即无知又顽固,还有着太多的条条框框。” “我不知道……我……” “你现在往北走,还要几个月才能走出雪山,但是你向南,从年曲麦到聂拉木[3]去,穿过塔觉嘎布[4]的山口,很快就能到达摩揭陀[5]的罗阅揭黎酰[6]。” “您真的觉得,我该继续下去吗?” “是的。”老者回答,“起初,我以为你同那些想要获得这权柄法术,以谋私利的人一样,随便编纂了一个理由,想试一试女神的试炼,只是为了豪赌一把;但当我拒绝了你以后,你展现出了你为了某种舍生取义的精神,虽然你追求的这种‘义’不是我们雪山女神规定范围内的‘义’,但我也相信那一定也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义’的精神。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朋友禅怛罗乞答一定能够回答你的疑问。我不能替你做出决定,但我还是建议你,能够到南方去……” 伊奥斯深深地鞠了一躬。 堪布·千波与众人及阿达,站在长廊上行合十礼,向伊奥斯送别,目送他向山下走去。 在山脚的分岔路口,伊奥斯停了下来。向北,他将永远放弃继续追寻母亲诗作中的秘密,向南,他将继续拉长回到阿弥蒂斯身边的时间。他的眼睛望向天边夕阳下月牙的轮廓,然后含着泪水,选择了向南的方向。 *** 从寒冷的冰霜统治下的苍茫山峦,突然置身于樟木环绕的峡谷,苍郁的森林,清澈的溪流,水流如注的瀑布仿佛从天上倾泻而来,云雾四起,包裹着山腰上的人家,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传说中的梦之国度。这种转变,伊奥斯还不是很习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南方的国度了。 他发现,居住在这里的人大都赤裸着身体,皮肤黝黑,无论交谈还是长时间的发愣,他们都喜欢直接席地盘腿而坐,至于传说中的灰叶和殑伽猴则会在这些人身上上窜下跳。 当伊奥斯跨入孔雀王国[7]边境的时候,闷热的天气开始被雷雨取代,大雨日夜不停的下着。前进的道路越发艰难,牛车和马车经常陷入泥潭,耽搁了他不少时间。 有一日,雨最大的时候,车夫告诉他无法再前行了。于是他们决定在穆扎夫法尔普尔的一颗树下避雨。 “从这里到殑伽河,再到僧伽蓝摩[8]精舍还有几天的路途呢,老爷。”车夫说。 “如果雨一直这样下,我们确实要再等等了……” 当日不见雨势转小,于是他们在那棵树下坐了没一会儿,就到镇子里去过夜休息。次日转为小雨,他们才再次上路。 几天后,在渡过了殑伽河不久后,伊奥斯终于抵达了罗阅揭黎酰正在结夏安居的那兰陀[9]的僧伽蓝摩精舍。精舍正中央是一座灰白色的舍利塔,周围则是庵摩罗[10]的花园,在幽静的树林中,栽满了木槿、晚香玉和缅栀花,园中开辟了通往僧众住所的小道,小道旁则是潺潺流水。而数百位修行人各自在园中精进修行,有的独自在林中,有的聚集在亭子下,有的在山石的窟洞中闭目静坐。 踏入其中,伊奥斯·卡夫索被禅院里静谧的庄重感染了,他小声地询问一个少年僧人,是否认识禅怛罗乞答老师,那小僧人便带他来到了禅怛罗乞答坐禅的位置。 伊奥斯看见,这位僧人有着微胖而憨厚外表,言谈十分有亲和力,此时他并不在修行入定,而是与其他几位比丘[11]惬意闲谈。 伊奥斯便走上前去打招呼,然后递上了那封介绍信。 “噢,是千波的笔迹!”他说,“多少年没见到那个顽皮的瘦子了,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我……哈哈哈……这位朋友,信上说你是从遥远的王国——塞琉古的腹地而来,只为寻找一个叫做‘阿卡西’的图书馆?”这位行者,带着自来熟的口吻,用阿维斯陀语亲切地问话,语音语调都让伊奥斯十分舒服。 “是的,是的。我只为此事而来。” 禅怛罗乞答放下信,和蔼地眯了眯眼,说:“哈哈哈哈,‘阿卡西’,我们很少这样叫它,在我们这里,它经常被称为或是‘沙布达[12]空间’,或者‘第五大种[13]’!” “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当然,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和我父亲只知道这是一句梵语,意思是——‘在天空覆盖之下’,后来有微精灵告诉我们,这是一座图书馆的名字。” “嗯!图书馆,很诗意的形容。”胖和尚咧开嘴笑着。 “请告诉我,它在哪里?!请告诉我!” “就在这里啊。” “哪里?在这禅院之中吗?我怎么没有看到?” “哦,不!是在这里。”僧人指了指伊奥斯的胸前,“你要找的阿卡西,一直就这儿,在你的‘心’里。” 伊奥斯惊呆了,一时语塞。 “这个你要找的‘阿卡西’或是‘阿卡夏[14]’,它一直就在你的心理。神灵们一直把这座图书馆放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只要你愿意静下心来感受,就能够看到它,进入它,获得无限的知识。” 禅怛罗乞答一边说一边带着伊奥斯,在这精舍中漫步起来:“你看,我们这里每一位正在入定的修行者,都是孜孜不倦地渴求真知的人,阿卡夏对每一个人都开放,我们这座精舍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来到这里,翻阅这座图书馆里知识的人。” “我也要进去……”伊奥斯说,“我怎样才能进到这阿卡西中呢?” “你会使用瑜伽和冥想吗?” “不,不会。” 胖和尚微笑了一下:“不难,你只是需要一位老师。” *** 禅怛罗乞答带着伊奥斯来到一位看上去已经有耄耋之年的老僧人面前,向他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的老师,他是从更远的南方之地——跋逻末罗耆厘[15]山来的那嘎呵朱讷[16],龙树大师,现在已逾百岁了。 老和尚从禅定中出来,上下打量着这个外来人。 “老师。”禅怛罗乞答行者恭敬地合十,“这位年轻人为了寻找阿卡夏的纪录,翻山越岭,穿过北面的沙漠和雪山而来,应该有着十分良好的善根,请您教授他奥义[17]与怛特罗[18]瑜伽的知识。” 那嘎呵朱讷点了点头,他庄重的气质让伊奥斯感到肃然起敬;老和尚示意年轻人坐下,并开口说:“瑜伽。其实没有什么,只有一件事,你必须学会。那就是呼吸。” 伊奥斯本以为会有一个拜师的仪式,并没有想到这位老人已经直接开始了授课,不免有些慌乱。 “什……什么?” 老者示意年轻人把腿盘起来。 “你必须学会——呼吸。” “呼吸……我们不是天生就会呼吸吗?”伊奥斯问。 “是的,每一个人生来就会的东西,很神奇吧?没有人教过你,你就学会的东西,这就是瑜伽……学会瑜伽,就像学会呼吸一样,你不需要知道你自己是怎么会的,你只需要去做就好了。” 年轻人仍然思绪混乱。 老者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停止无意义的思考!停下来!观察,观察自己的呼吸。吸气……呼气……观察这刹那之间的差别……你不需要理解这一切,只是照做就好了……”老者向年轻人做着示范。 伊奥斯跟着老人呼吸的节奏,一起吸气……呼气。 ***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眼前像是出现了无数的萤火虫,它们在黑暗中飞翔在空间之中,把空间照的像是光的海洋。但当他看的更仔细些的时候,发现那些发光体并不是萤火虫,也不是像微精灵那样的微光团,而是一个个里圈比外圈更亮的光点。 一时间它搞不清楚是这些光点在飞翔,还是它自己飞翔在这些光点之中。 这些光点聚集的地方,有密有薄,在一些地方有的光点在可怜的独处着,而有的则成群结队,组成一个个可爱的小螺旋,还有的竟然靠在一起,把这一片黑暗装饰成光的云雾、山川和流水。 突然一颗光点好似对他很有兴趣,飞到了他的正前方。 接着,从那光点里发出的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他,把他吸入其中。那感觉像极了是有什么人,拉着他的手,带着他飞入光点之中,眼前变得明亮无比。 *** 伊奥斯·卡夫索从梦中醒来,他端坐在一颗大树下,大雨猛烈的击打着枝条和树叶,车夫把牛迁过来一起避雨。原来他刚才睡着了。他环顾四周,感觉十分奇怪。 “我们在哪儿?”他问车夫。 “我们在避雨啊,这雨太大了,我们无法前进了……也许要到村子里先去住一晚。” 伊奥斯摇摇头,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眩晕感。他想着,自己一定早已经到达过那个目的地了,也已经见到过了禅怛罗乞答。 可是,他又说不出此刻有什么不对。 他回忆自己刚刚做的梦:在进入光点之后,他感觉自己渡过了一个很漫长的时间,长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此刻是什么光景,以及身处何方。 他梦到自己是一只孤独的野兽,行走在一片荒凉的岩石丛林之中。 周围开满了各色奇花异草,他确信那些颜色超过了彩虹能够描述的范围,以至他现在叫不出名字。 它就那样孤独地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它看到一个美的无法形容的巨大叶子,妖娆但是端庄,带给它一种莫名的恐惧,但同时也给予着他某种无法言表的安慰感。 它与那叶子结合了,或是可以被描述为,它被那片叶子吃了,化成了液体;它感受到了死前的无以复加的撕裂和痛苦,但同时也感受到了生命延续下去的幸福和宁静。 在那之后,他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伊奥斯静静地听着雨水冲刷大地的声音,陷入了茫然。 “我们现在在哪儿?”他想再次向车夫确认位置。 “是穆扎夫法尔普尔,老爷,雨太大了,我们可能要等几天了。”车夫说。 伊奥斯再次摇摇头:“我不明白,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已经到过庵摩罗的精舍一次了,怎么会又回到这里来避雨呢?”” “什么?庵摩罗的精舍?那是什么地方?老爷,您不是雇我送您去迦兰陀竹园[19]吗?我们要跨过恒河[20],要有几天的路途呢……” “什么园?什么河?”伊奥斯惊讶的盯着车夫,他的脸在雨幕的衬托下,显得更为黝黑和模糊。 “迦兰陀竹园啊,恒河,恒河啊……” 伊奥斯震惊的站了起来,他确信自己没听说过那个竹园的名字,也没听过那条河的名字——恒河。但是,他又想不起哪里有什么不对。 [1]即梵语(sanskrit),是印度-雅利安语支的一种语言,是该语系中最古老的语言之一,已经成为一种属于学术和宗教的专门用语,如印度教经典《吠陀经》即用梵文写成。其语法和发音均视作一种宗教仪规而得以丝毫不差地保存下来 [2]这里借用了八世纪印度佛教僧侣,那烂陀学者,xz佛教人士,将印度佛教传入xz,建立了最初的藏传佛教僧团,是xz前弘期最重要的奠基者之一寂护(santaraksita)的另一译名 [3]地名,藏语nym意为“颈道”,位于日喀则西南部,喜马拉雅山脉北麓,南临尼泊尔 [4]即樟木镇,古称“塔觉嘎布”,藏语的意思是“邻近的口岸”,尼泊尔卡斯族人称之为‘卡萨’(khasa) [5] magadha,译为摩揭、摩竭陀、摩羯陀,古代中印度十六强国之一,后成四大强国,最后更统一全印度,扩张前,其位置在恒河平源东部比哈尔邦南部 [6]印度古城,摩竭陀语为rajagaha,即王舍城 [7] maurya,即孔雀王朝,创立者月护王旃陀罗笈多赶走了马其顿人,推翻了难陀王朝后所建 [8]简称伽蓝,“僧伽”(sam?gha)指僧团;“阿兰摩”(ārāma)义为“园”,原意是指僧众共住的园林 [9] nnda,古印度地名,在古摩揭陀国王舍城附近,今印度比哈尔邦中部都会巴特那东南90公里。此地原建有佛教寺院名那烂陀寺,为古代东印度佛教最高学府和学术中心 [10]一说此处为am,即阿摩罗,是一个梵语复合字,在染污不净 m之前,加上否定词头 a-组成,原意是清净无垢、不垢,一说此处为amra,是印度一种乔木,又作庵没罗树,意译为奈树 [11] bhiksu,又译为苾刍(“刍”或作“蒭”),指佛教受具足戒之后的男性出家众 [12] shabda(梵语:????,iast:?abda),是梵语中“语音”的意思 [13](巴利语与梵语:mahābhuta),印度教术语,佛教吸收,意为是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 [14] akashic,同梵语akasha,即阿卡西 [15]山名,bhramaragiri,位于南?萨罗国西南 [16]即龙树,天城文转写为nagarjuna,nāgā音译那伽,意为龙,鸠摩罗什认为阿周陀那(arjuna)是一种树名,是佛教僧侣、大乘佛教论师,大约生活在1世纪至2世纪之间 [17]奥义书(罗马化:upanisad),直译为近坐,引申为“秘密传授”,是古印度一类哲学文献的总称,是广义的吠陀文献之一 [18]梵语为tantra,也被称为怛特罗主义或怛特罗秘教,是一个松散的宗教传统,重视宗教仪式与冥想,以师徒方式秘密传授 [19]即竹林精舍(venuvana),位于新旧王舍城之间,相传是迦兰陀长者皈依佛陀后献出的竹园 [20]梵语ganga和英语的e是同源词,其本意就是速流、速去之河流 第六章 迦兰陀竹园 伊奥斯到达了迦兰陀竹园。 如其名一般,这座园子茂林修竹,伊奥斯发现,那些本来是花的位置被麻竹取代,园子正空空如也,并没有原来坐落在中央的那座舍利塔,除此以外,其他的布置:一砖一瓦,小道、溪流和僧舍,都他印象中的僧伽蓝摩精舍并无区别。 置身其中的伊奥斯又开始了一阵眩晕,蹲在了路的两侧,干呕不止;等他稍微缓过劲儿来,就看见从正面走过来的禅怛罗乞答,他立即冲了上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一把揪住胖僧人的衣袖,“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不是原来叫僧伽蓝摩精舍吗?那些竹子怎么回事?那座舍利塔呢?!” 禅怛罗乞答则只是面露疑容,挠着脑袋:“这位檀越[1],请问您是?” “你……你不认识我了?!” “对不起,我和您素未谋面……”胖和尚露出憨厚的微笑,“哦吼!或者贫僧的记性不太好……请问您是?” 伊奥斯有些气愤,同时大声地吼道:“不要再装了!你们到底在玩什么魔法?!” “请您先冷静一下。”他说,“慢慢说,不要着急……” 伊奥斯在园子里小跑起来,四下张望:“太像了!太像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快就把那座塔拆了……你们是怎么这么快把这园子的名字都改了?!我来过这里啊!难道那些真的只是梦境吗?这不可能!” “您来过这里?我怎么不记得?” “你果然不记得了吗?我的介绍信!”说着伊奥斯去包袱里翻找千波老者给他的介绍信,可他什么也没翻出来,“对啊,那封信我已经给过你了!给过你了!” “对不起,什么信?我没收到过。” “你的老朋友——堪布·千波给我写的那封介绍信啊,叫我来找你询问‘阿卡西’的问题!” “堪布·千波?我没听过这个名字……请问他是?”胖和尚歪着脑袋,仍然一脸茫然。 伊奥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但仍然不排除是这胖和尚在愚弄他,于是他说:“我再说一遍,我来过这里一次。上次,你告诉了我‘阿卡西’的含义,然后让我拜龙树为师——就是那个坐在树下一动不动的怪老头。我记得,他好像是花了一点时间,让我学了一种什么呼吸术……” “是教你冥想吧?” “对!对!你们管它叫什么瑜伽术……” “好,那后来呢?” “后来,我开始照着那个老和尚的观察当下的呼吸……你看,我能记得住所有这些细节,这些不可能是梦!不可能是梦!” “是的,这不是梦。”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概知道了,请继续说。”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很难说是一种记忆……那是一种怪异的梦境,我看到我生平从未见到的景象……我看到了无数的光斑,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东西更像是一个又一个发光的火球……我便选了一个飞进去。接着,我被那巨大的光,晃的睁不开眼睛,然后我失去了自我……我可以这样描述,我不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好想重新出生一样,对一切一无所知……我经过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成长过程,当我再次有清晰的记忆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巨大的爪子,奇怪的斑纹,我像野兽一样行走在荒无人烟的植被之中,那些植被大的出奇,至于我自己,则是在终日饥饿难耐的煎熬中度过,到处搜找奇怪的果子、样貌可怖但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充饥……我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大概有几百年那么长……后来……” “我知道了,都清楚了。”禅怛罗乞答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讲述,面露微笑,双手合十,向伊奥斯点了点头,“请随我来……” 这微笑让伊奥斯很不舒服,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跟着胖和尚穿梭在竹林之间,向那嘎呵朱讷大师应该所在的那棵树的方向走去。 *** 这时已经到了傍晚,恰巧今天的天空十分的晴朗,没有一片乌云,浩淼的星空和壮阔的银河一览无余,用肉眼都可以清晰的分辨。他们来到圣人的座前,禅怛罗乞答向他大概说明了情况。 那嘎呵朱讷听后,点了点头,示意伊奥斯坐下。 “看来我们,曾经见过一次面了。”龙树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老师。” 龙树伸出枯槁的手指,指了指天空问道:“请看天上,今日星辰漫天,清晰可见。” 伊奥斯抬头仰望,突然间惊讶的说:“啊!原来如此!那些发光的光点!那些漂浮的火球!原来,它们就是……就是这满天的星星啊!等等,是那一颗,我认得它!我就是进入了那个光点!” 伊奥斯手指着许阿得斯星团[2]里一颗暗淡的星说道,“只要是我上一次看到过的星星,现在我都认得出它们来!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怎能记得住这么多的星星,就好像我认识他们一样!” “是的。你一直以来寻找的‘阿卡西’,就是这浩瀚的星空……” “星空。”伊奥斯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就是……阿卡西。”他谦卑地向龙树行礼:“请老师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树点了点头,开始了讲述:“如你所见,这天上如如恒河沙一样繁多的众星,每一颗都是一个世界,所以在这整个穹宇之中,存在着如恒河沙一样多的世界。 “伊奥斯,你要知道,那些你看到的星星,他们距离我们十分遥远,每一颗上都有着生命;并且,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有着像我们这个世界一样的各种各样的国度、文明……因此这些繁星,其中蕴含着无限的知识,乃至宇宙的一切真相。” 伊奥斯问:“所以,阿卡西图书馆就是这星空,而其中的每一颗星就是一本书吗?” “是的,每一颗星就是一本‘生命之书’。 “起初,梵天把造访这些世界的权限开放给了毘湿奴[3],毘湿奴作为守护这片星空领域的使者,设立了阿卡西界。毘湿奴,是一位渴求无限知识与宇宙真理的神明,他终日沉浸于阅读阿卡西中的‘生命之书’,日夜不停。 “最初,他就像成瘾一样,观察每一颗星上生命的变化、发展和毁灭,从中吸取经验和知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这天空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星体,每当他靠近,眼前就一片漆黑无法查阅。” “是的!我上一次也看到了一些,我从它们的身边越过,如果不是其他星体的光芒照在它们周围,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有这样的星体存在,它们为何存在呢?” “这些不发光的星体,被称为‘暗域之星’,没有人知道它们为何存在,这是关于这个宇宙最大的谜团之一。即使如伟大的神毘湿奴,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于是,他找来了渴求法术和力量知识的另一位神明——湿婆,来帮助自己。他想看看是不是只有自己无法阅览这些星体,把就把自己的眼睛借给湿婆,湿婆登上吉罗娑山,用毘湿奴的眼睛查看星空,他发现自己也无法去阅览这三分之一的星体。” “为什么他们不去找梵天[4]问一下为什么呢?” “问题的核心就在于此,梵天只是一个名字——只是存在于那些古籍的开始,被描写为万物根源的那个存在;除此以外,没有人,甚至没有一个神灵,能够确定梵天的真实存在。” “那么,是谁使毘湿奴成为阿卡西星空界守护者的?” “其实,他生来就是了。” “于是,湿婆告诉毘湿奴,他怀疑阿卡西内有三分之一是梵天未设开放权限的‘禁书库’,那里面一定藏有比其他明亮诸星更为重要的圣知识。毘湿奴听后,更加躁郁不安,他渴求进入这‘禁书库’,去阅读这三分之一的内容,他相信关于宇宙创世、生命起源和关于世界的意义,就藏在其中。 “经过了无数年对可阅读区域的探索,毘湿奴冥冥中感觉到,禁书库并非永远不可及的地方;一定有方法,可以获得进去的钥匙。 “想要找到钥匙的踪迹,就要找遍那数量已经足够庞大的——那已开放的三分之二的阿卡西中,关于进入‘暗域’的方法,一定藏在这些浩如烟海的世界的某个角落。” “所以,这是一场解谜游戏……” “正是。于是,伟大的守护之神——毘湿奴写下了《梨俱吠陀》[5],他用这本书与诸世界的凡人立约,对那些同样渴求知识的众生,他把自己的眼睛借给他们;但是,想要使用毘湿奴的眼睛,就必须要学会一种建立神与人沟通的精神桥梁——瑜伽。 “毘湿奴请来了湿婆,湿婆是瑜伽的创始者,他借出瑜伽的力量,并把这种技术,教给每一个想要探求宇宙本质的修行者——瑜伽是人与诸神建立精神连结的工具。 “每当我们使用瑜伽的时候,我们的意识会被投射到月亮上,月亮就是进入阿卡西的门,而星体则是坐标。当我们选定了星体的坐标,我们的意识就会穿越时空之门,进入其他的世界。 “在毘湿奴向诸世界的凡人分享阅读阿卡西的权限之后,那无限漫长的岁月里,越来越多阅读者的灵体从月亮上通过,这也正是月亮上有那么多凹坑的原因。时空门在每月的朔月之日会被关闭,在那天它会经历休整和维护,在其他日期则会渐渐打开;这样,一是为了限制过多的灵魂同时通过时空门,所造成的错误和误差,二是避免时空之门因过度的使用而损坏。 “毘湿奴相信,无数的人帮他一起寻找,很快就能找到进入禁书库的方法。 “每当雨季,乌云遮盖天空,我们就借用毘湿奴的遥视,选择星体的坐标;若天空晴朗,我们就用肉眼直接选择,就好比今夜。” 说到这里,那嘎呵朱讷尊者走到伊奥斯·卡夫索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仰起头对他说:“今天的天气,你可以现在就选一颗,立即试一试。” 伊奥斯用肉眼选择了一颗不怎么明亮的星,之后说:“我选好了。” “好,请闭上眼睛,用我教你的密传瑜伽,观察自己的当下生命的变化,可以是感觉,也可以是呼吸;然后,心中观想那颗星的位置。” 老人指导着。 *** 刹那之后,伊奥斯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喘着气。 “这一次,是多久?”老人问。 “两千年!我这一次经过了两千年!”伊奥斯大声地说,“这是……这是一个没有陆地的世界!数万个国度建在天空,无数的城市悬浮、被固定,就在那奇怪的,蔚蓝色的空气之中,城市与城市之间是用某种管道连接的。每个城市的中心,是一个蠕动的、水晶样貌的透明泥团,它们统治着每座城市。 “而我,只是那些管道中的一个肮脏的肉球,是专门用来清洁用的。我属于千千万个这样的东西之一,每天清理着那些统治者们排出的粪便,那种恶臭与湿漉漉的感觉,并不属于嗅觉和触觉,而是另外的一种什么感觉,专门用来分辨什么是‘脏’与‘干净’。 “我就用那种感觉查找那些粪便的位置……那些恶心的东西!我们……我们这些清洁者竟然以它为食物,每天疯狂的吞咽着……这个过程,持续了两千余年!您能相信吗!我清晰的数着每天的日子……那种煎熬,无法言表!两千余年后,我耗尽最后的体力而死!” 伊奥斯一边疯狂地喘气,一边用连串的描述快速概括这一次所经历和遭遇的事。 龙树从伊奥斯的语气中,就能知道伊奥斯是在抱怨,向他抱怨自己让他挑选一颗星星,抱怨渡过了两千多年生不如死的痛苦。老僧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等他说完才开口说:“嗯,而这一次,在这边,你只消耗了一刹那。” “为什么?!你们认为我,只离开了一瞬间吗……这太不公平了,我遭遇了这样的苦难,而你们只这样轻松的渡过了一瞬间!” 尊者点头道:“大部分情况是这样的,每次回来,时间都会发生偏差,发生偏差一般都在一刹那,可能是下一个刹那,也可能是上一个刹那。” “时间偏差?” “对,大部分时候也仅是一个刹那的偏差而已,偶尔会出现偏差几分钟……甚至出现偏差几个时辰,或是数日;乃至,还有更稀少的情况,冥想者的空间也发生了偏差,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比如你的上次,从这里偏差回了好几天前,空间也发生了变动,你到了来这里半路上那棵大树的下面……”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太可怕了……” 伊奥斯仍然没有从惊恐和愤怒中缓解,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这位百岁老人:“这不仅仅是时空的偏差!告诉我!为什么上一次我醒来以后,僧伽蓝摩精舍的名字变成了迦兰陀竹园?!殑伽河的名字变成了恒河?!乃至这里的花草变成了竹林,舍利塔的位置变成了讲经台?!” “你看看,这一次,又有什么变化?” 伊奥斯震惊的看着龙树大师的眼睛:“你的瞳孔……你的瞳孔!刚才,刚才我回来之前,你的眼睛不是蓝色的!我记得,是灰褐色的!现在怎么会变成了蓝色?!” 老者露出了难得的微笑:“每一次回来,其实,我们都是回到了不同的世界。” 这声音虽十分平静,但震天撼地,伊奥斯吓得尖叫出来。 “请不要这样恐惧。”龙树立即安慰他说,“与每次回来时空的变动一样,这些记忆中细节的变动不会很大;即使,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了,但大体的逻辑和脉络没有十分不同,所以不用太过惊慌……” 说完这句话,老者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说:“伊奥斯,你可知道。实际上,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是活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也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只是我们每个人的世界太过相似了,所以才会让我们以为,我们是在同一个世界之中……” 伊奥斯并没有听懂这些话,仍然抱着头,不停地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变动……是因为,我们借用神明的力量——瑜伽,并不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工具。 “伊奥斯,那些遥远的诸星世界,若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前往,假设从黑海克里木[6]的港口坐船沿着银河顺流而上,怕是要过千万劫的时间才能到达。 “而每一次,当我们借用湿婆与毘湿奴的力量,进入阿卡西浏览一个世界的时候,都是瞬间到达。这是因为,瑜伽的力量把我们的意识直接投射在那些星体上某一个意识的体内,所以我们会经过这个意识体的一生。但当我们回来的时候,瑜伽会把意识重新接回到我们过去的记忆之上,这就像一个精密的手术,难免会有偏差…… 伊奥斯缓缓地抬起头,这次他像是理解了。但他的声音仍然颤抖:“你们……你们都疯了吗?为什么要去……经历这样的事……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伊奥斯,我和在座的每一个修行者是一样,相比那无尽知识的海洋,我们就像愚痴的孩童一样;我们渴望知道,宇宙为什么存在,生命为什么存在,时间为什么存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本书,写着这些问题的答案,所以我们选择进入阿卡西,我们渴求获得一切的答案,我们渴求通过这些答案,拯救众生,因为我们是求知者。 “可惜的是,每一次当我们知道了很多东西,就会发现有更多未知的东西。未知的边界不断地扩大,一次次险些就要压垮我们,而我们都坚持了下来。这就是我们要继续前进的理由。 “伊奥斯,就如你最初来到阿卡西,是为了你自己想要知道某些事的答案一样;每一个最初来到雪山南麓,寻求知识的人最初的目的都有所不同。他们之中有的最初只是为了预言和博彩,以此某得世俗的享乐,有的可能是为了获得传说中殊胜的兵书、治病救人的药方、或是无上的力量与魔法……总之,每一个进入阿卡西寻求知识的人,最终都殊途同归……放弃了所有现世那片面的追求,从原来寻求某个具体的东西,渐渐变成了追求‘知识’和宇宙的答案本身……” 伊奥斯苦笑着说:“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们追求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也就只是为了成为,帮毘湿奴寻找那进入那三分之一禁书库钥匙的奴隶!不是吗?!”伊奥斯再次开始愤怒的吼叫,“你知道吗?!我这两次进入阿卡西,唯一的感受是什么吗?求知?渴望真理?不,不……我告诉你,是痛苦!这就是你们唯一追求?!自虐者们!” 老人笑了起来,但目光依旧那么慈祥:“哈哈哈……那你又是否知道,刚刚,在禅怛罗乞答带你过来之前,我就在这里入定的那段段的五分钟,经历了多少世界吗?” “多少?!” “十亿个。” 这简短的回答,让聒噪、愤怒的人哑口无言,他不在吵闹了。 龙树大师双手合十,他望向天空:“伊奥斯,我从少年时就已经开始像这样阅览这些星星了。年轻人,我经过了无数阿僧只[7]的苦难,和无数次世界的变动,甚至最近的一次变动,让我这个本来正在在南?萨罗国[8]的伽蓝精舍里,指导学生们打坐的老头子,突然回到了两百年前的现在,才有机会被这座竹园的主人请到这北方来,在这园中教学,成为你的老师……” “两百年后……您来自于两百年后……” 伊奥斯失声痛哭,他谦卑地跪了下来,顶礼他的老师。 老人摸了摸这位年轻人的后脑勺,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孩子,当你找到这里的时候,你以为这里就是你旅途的终点了,是吧?” “是的……” “我要告诉你,这里,只是你旅途的起点。” [1]佛家术语,梵文为danapati,音译为檀那钵底,佛家术语,意为施主,即布施寺院、僧侣衣食的善信 [2]即毕宿星团(hyades),是一个疏散星团,位于金牛座,在希腊神话中,毕宿星团被认为是泰坦神阿特拉斯的七个女儿许阿得斯所化 [3]梵文vishnu也译为毗湿奴、毘纽笯,是印度教三相神之一,是“守护”之神 [4]天城体梵文,brahmā,因佛教文献中将其居所大梵摩天(mahābrahmādeva)简称为“梵天”并代指之而得名,在印度教中它与毗湿奴、湿婆并称三相神 [5]全名《梨俱吠陀本集》,梵语罗马化为rigveda,是吠陀经中最早出现的一卷,成文于公元前16世纪到前11世纪,是除了赫梯语的文献外,在印欧语系语言中最古老的书籍。与其他文明的古老文献不同,它是以口传方式保存下来的 [6] krymskiy,即克里米亚,名字源自鞑靼语“克里木”,是鞑靼人最早期汗王的名字,克里米亚最早名称是可萨莉,因为可萨人曾在那里居住过,也有认为克里米亚的名字是来自一个城市的名称qirim [7]梵语:asamkhya,意为“多到不可计数的”,是一个佛教数字词,在古代对应数字为10^104(现行则是10^56) [8]又译拘萨罗(梵文:kos),古代印度的一个地区,位于现今北方邦的奥德地区 第七章 静谧之夜 一个静谧的夜晚,一个未知的世界。 在一条笔直道路的两侧,矗立着一座座巨型的方形锥体。从锥体内射出的若干光条,互相连接着彼此,形成一堵高耸且耀眼的光墙,把这条道路一分南北两段。 道路的北段和南段有着巨大的差别——北段铺设着半透明的路面,整体笼罩在一种白色的光晕之中,仿佛一条通透的丝带漂浮在空中,延伸到远处,衔接着其他斗折蛇行的道路。路面反射着城市里五彩缤纷的灯光,一辆辆悬浮在路面上的载具,飞速地穿梭其中,闪烁着眩晕的色彩。 道路的南段则坑洼破败,几乎看不出路的形态,只能靠杂草的稀疏程度,和那些有意被人踢开碎石的密度,来隐约分辨。 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者半蹲在草丛中,缓缓地朝着光墙的方向移动。 “就是这堵墙……”其中一个带帽子的老汉低声说,“只要我们能过去,在这城里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哪怕随便偷点东西出来,回到这墙外,我们也都是土国王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流浪者,外表邋遢,衣服上沾满了污渍,他灌了几口酒,不耐烦地说:“这哪是墙啊?这不就是几束光网,咱们都能一眼看到里面的情况——那些大楼、道路、飞车……还有,我看我们直接冲过去好了……” “那肯定会触发警报的!”身后的几个人阻止道。 “是的。”另一个外貌干瘪、瘦弱的,但看上去相对年轻的人,推了推眼睛的边框,对那酒鬼道,“你别把里住在里面的富人和老爷们当成傻子……他们会傻到连一堵实体的墙都懒得建吗?” “我看他们就是傻!如果这是一堵又高又结实的石头墙,我们打死也不会动偷渡过去的歪念头!” “这道光网肯定不是摆设……”年轻人说,“它估计能识别出组成我们身体的信息和排列,别忘了,我们这些被流放到墙外的人,已经都在他们的黑名单上了,如果直接硬冲过去,恐怕是会立即触发警报的……” 那个中年人听后,踉踉跄跄走到几个人的最前面,带着醉醺醺地、满不在乎的神情瞪了这个年轻人一眼,然后举起酒瓶猛地灌了一大口,说:“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冲进去!它警报又算个什么东西?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好了,等警报解除再出来,偷、抢、上女人,享不完的乐子!”说完,他把瓶子扔在一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做出起跑的动作。 “别!等等!”其他几个人想要拦住他,但没有来得及。 与所有人想象的不同,并没有任何的警报声响起。但那个冲过去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光墙上喷出了一道深红色的血雾;并同时飘来的一股肉被烤熟的气味…… *** 同样是一个夜晚……在墙的另一端,在这座美仑美奂的城市内——奇迹山丘[1]的内部,也有一个街区,是充斥着贫困和肮脏的角落——这里住着很多已经上了黑名单,却还未被驱逐出境的黑户,或是即将要上黑名单的穷人、毒品贩子和伤病残疾…… 深夜,在便利店外的一条泥泞不堪的小巷里,药贩子伊西斯莫斯[2]正在兜售他手里的蓝色小瓶子。 拉默客[3]之子,一个职业黑客、盗窃犯——祖苏德拉[4]从便利店对面的二层公寓楼里走出来,朝着昏暗的对街走来。 伊西斯莫斯注意到他的老朋友走来,便一边打招呼,一边伸出一只手臂,问道:“今天要多少?” “两个,最近的瘾越来越大了。” “你得悠着点了,你是我朋友,我不是不想赚钱,但对你,我会劝你少用……” “今天必须……今天先来两个,以后再慢慢减少。” “怎么付款?” “还是老样子……” 祖苏德拉伸出手腕,手腕的皮肤上亮出了一个发着冷光的长方形条文块,在伊西斯莫斯的手腕上同样的位置上划了一下。 接着,一串序号从祖苏德拉手腕的方块上转移到药贩子的方块上。 “又是付寿命基因?”药贩子问,“这可不行,怎么个情况?” “最近没什么活干……我手里只剩寿命基因了。” “你好歹手上得存有一点‘力量’和‘速度’,哪怕是‘反应’基因吧。” “啊……那些基因都拿去买那辆车了。”祖苏德拉指了指停在对面楼下的二手的单人载具,它悬浮在地面上空,车身主体上亮闪着炫酷的彩色的光带。 “去年的款式?” “对,从上一个雇主的手上淘来的,有点小毛病,修理也花了我不少钱。” 药贩子点点头,他从兜里掏出了装着药物的小瓶子,递给祖苏德拉:“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少用,省钱,对你身体也有好处……” 祖苏德拉笑着摇头,接过瓶子,把粉末倒在自己手腕上发光的方块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那些粉末开始融化,不久后便消失了。 “啊……太爽了。” 药贩子看着正在兴头上的朋友,接着说:“你之前也是做技术的,这些事还用我跟你讲吗?这些致幻剂之所以能带来短暂的快感,是因为这些违禁药物的生产厂家,在这种被称作‘费罗欧米’[5]的粉末上,写好的程序,修改了你体内的信息——让你产生一种一切都进展顺利、整齐、完整的幻觉。而实际上,这些代码是在破坏、分裂你身体里的结构和元素…… “理论上,这种修改对你每个脏器的破坏不可逆的,需要很大的代价——甚至是完整替换你身体上的结构才能修复,那是花费巨大的,你是我的朋友,我才要提醒你,要克制了。” “说道幻觉!伊西斯莫斯,你觉得梦算不算一种幻觉,我最近一直在做同一个怪梦,实话实说,那梦的劲儿不比你这药小多少。那个梦是关于……噢,对了。我好像跟着一个队伍,徒步走在一座雪山上,寻找什么奇怪的宝藏,那寒冷、疲惫的感觉……太他娘的真实了。后来我又下了山,进了一片潮湿的雨林,又闷又热,我好像是去求师学什么……” “别打岔!我在和你说重要的事呢。关于你的身体!” 祖苏德拉用拳头猛锤了他朋友的后背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好了!我知道,我知道。兄弟……你不用为我担心,只要有活干,修复什么的钱我是付的起的,我的那些雇主们,他们什么样的基因没有?随便拿出细小段来,都能让我升级个几十级了,更不要提修复这样的小事了!” “说到活儿。”伊西斯左右张望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来,我认识的一个人介绍给我的,有个大活儿,据说报酬是这个数,干不干?” “哦?这么多?!” 药贩子点点头:“雇主的来历不简单……我们去那边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谈。” 两个人来到公寓楼下面的吧台,点了两杯加汽儿的宁卡西[6]。 接着,伊西斯莫斯跟他朋友小声地说:“这个雇主,好像是个从更内圈来的超级富豪,要偷的东西也不一般……据说已经测试过几个人了,都没通过;如果你想试试,我就安排一下你俩见个面,面对面谈谈,反正我就拿个介绍费。” “可以……我现在缺钱得很,来者不拒。” “好,好……剩下的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安排。” 说完,药贩子去厕所打了一通电话,不一会出来:“都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 “好!”祖苏德拉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那明天见。” *** 翌日上午,在奇迹山丘贫民区一栋老式的寓所,伊西斯莫斯和祖苏德拉,乘电梯来到中层的一间还未装修的敞亮的坯子房里,见到了那个人——这次任务的“委托人”。 从外表上看,他是一个十分健硕的男人,面庞英俊的出奇,站姿笔直挺立;他身穿上流式样的洁白套装、服饰表面看上去一尘不染的;他的举手投足都透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祖苏德拉看不出他的具体年龄,很明显,因为这个人拥有‘外观修复基因’这样的奢侈品,外人无法从他皮肤和样貌分辨他的年龄。 “委托人”热情地向两个人打招呼,他的态度看上去并不高傲也不见外,他说:“两位好!终于见面了!我的名字是c。” “你好。”祖苏德拉也向其示好。 “我已经见过几个黑客了,他们的技术都达不到我的要求……你能先简单的做一下自我介绍吗?” 祖苏德拉把自己的背包从肩上取下来,放在地上,然后说:“我原来就是职业的技术人员,和那些半路出家的不一样,我已经干这行有十几年了……我跟你保证,除了城市管理委员会的大楼,其他的地方我都能黑进去……” “哦?这么厉害?” “没错,我朋友的水平绝对在这个圈子里是属于顶尖的,否则我也不可能把他介绍给你。”药贩子补充到,“对了,c先生,听说你有个测试?” “嗯。对……对,因为我要给你的任务,不能远程操作,要潜入到内部,必须一次成功,没有第二次机会,事情非常紧急……不允许犯一点错误……” 雇主他拿出一个银灰色的箱子,并继续说道:“这个箱子有多重复杂加密,这个测试就是,限你在两分钟内把里面的数据偷出来。” 祖苏德拉点点头,然后蹲下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转换装置,插在箱子上。这个装置上便立刻显示出一道悬浮的数据光团。 祖苏德拉半跪着把手腕放在上面,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计算着什么。 只用了一分半钟,祖苏德拉就露出轻松的微笑:“小事一桩。”数据光团的颜色改变了,他把手抽了回来。攥住了手腕,“好疼!” 很显然,他刚刚盗取的是一个数据量稍微庞大的基因序列,让数据接触位置有些许烧灼的疼痛。 “漂亮,太漂亮了!”c鼓起掌来。 “这是什么数据?” “就算……我给你付的预付款。你一定会喜欢的。” c说。 “是反重力基因!”祖苏德拉在体内完成了数据的解析,他不敢相信自己获得了什么,“这是极其昂贵的信息序列,在黑市上也要等价于大概二十五年的寿命基因呢!” 黑客面露喜色,开始尝试这个功能,两只脚开始缓慢的离开地面,身体开始漂浮在半空。 “所有这个功能基因使用的法律条文和限制条件也在给你的资料里了。祝你玩的开心。” “您太慷慨了!请说说任务的具体情况吧!” 这时,药贩子表示要先行告退。 c拦住了他:“等等,中间人……我今天叫你一起过来,就是想和你谈谈,让你也入伙,因为这可能是三个人的活……总之,三个人总比两个人靠谱。” “可是,我不懂技术啊?” “不需要你懂,我需要一个在门口通风报信的人……” “好吧,那具体是什么任务呢?” “我们要进一个实验室,我想要那里面的一组数据。” “实验室?这城里几个最大的实验室可都是在最内圈呢……” “对,这个实验室也在奇迹山丘的中心——阿德梅[7]区,这个实验室里,什么样的基因都有,我拿到我的东西,其他的所有东西你们可以随便挑,我保证从那里出来,你们的财富这辈子都花不完了。” 药贩子和黑客兴奋起来:“可是,我跟我朋友,我们没有权限进阿德梅区。” “权限?小事情……我扫给你们。” 两个人伸出手腕获得了自由进出最内圈的权限。祖苏德拉和伊西斯莫斯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这一票过后,可能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委托人”c最后说道:“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这个休息日就行动,也就是三天以后的那个晚上,我们在约定的地点碰头,我会开车来接你们,通过层层的检查口。” *** 在奇迹山丘普通城区与统治阶级居住的阿德梅区的边界,有着第二道光墙,分隔了中层的普通劳动者与上流社会和贵族阶层的活动范围。同时,也分割了这座城市的财富与知识、基因与寿命。 阿德梅区大大小小的科研机构,学院和议会厅,也隐藏了很多中圈的普通人一生都可能无法接触到的秘密。这个夜晚,一个黑客小偷和一个药贩子,坐上了一辆由复杂曲面衔接而成的昂贵载具上,安全的通过了这道阀门。 *** 这也是祖苏德拉第一次进入到最上层的世界——他迅速被这里极致简约的建筑风格,以及一尘不染的的街道、露面和公共设施的修葺所震撼和吸引。 “不用我再多做介绍了。”c说,“奇迹山丘与其说是一座城市,不如说是一个王国。而这里就是王宫……” “我之前只是听说阿德梅区是城市议会还有管理委员会的会员居住高档小区,没想到,这里的设施、样貌与中圈有着这么大的不同。” “这座城市可没那么简单,议会和管理委员会只是傀儡,它们的背后是各式各样的财阀,而财阀控制着这里各式各样的神秘机构,当然其中也包括我们今天要造访的目的地——歌斐[8]实验室。” “我听说这个实验室……”伊西斯莫斯故作悬念地说,“当然……都是些八卦来的小道消息,这个实验室里可能在做着一些最为前沿,但也最为可怕的人体实验,还有人说,城市管理委员会都没有权力去干涉这个实验室背后的老板。” “它背后的投资人是谁?”祖苏德拉问。 “没有人知道。”药贩子说。 “好了!别管它多神秘,至少有一点是我们可以确认的,那就是他们的实验人员在休息日也是要回家睡觉的!”c说着,将车开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库。 “一会儿,我们从这儿出去,步行走两个街区就到了实验室西北角的那个侧门。我观察过很久,那个地方是他们安保最为疏漏的一个入口。” 三人下车,c从后备箱拿出三套实验室内部人员的服装递给两个人,他们换好衣服,就上到地面上,向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这是我搞到的几个离职人员的员工卡信息,现在应该还没被注销。”他把两张卡递给他们,他们就用手腕划了一下卡片表面的条形码,“好了,现在你们两个都有访客的权限了。” 他们已经到了那门口,就从那灰色的边侧门,翻进去来到一个靠着楼梯间的厕所内部,出了厕所,他们径直走向大厅右手边的身份识别区。 “滴……滴……滴……” 连响了三声,他们顺利进入到实验室内部。 c带着两个人穿梭在内部复杂的走廊里。 “你是里面的人?” “不,不是……先别问了……” *** 不久,三个人顺利来到了位于实验室地下的计算机中控区,c指了指前面的数据控制台,对祖苏德拉说:“这个实验室里有一个绝对的禁区,任何实验人员都不得靠近的,那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现在,第一步,就是确定这个禁区的位置,然后你黑掉那里的安保系统,并把门打开,对了,别忘了先把整个大楼里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关掉。” 黑客听后点了点头,立即开始了工作了,只不过,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要不顺的多:突然,四处开始想起警报声,房间内也开始闪起了红光。 “怎么回事?!” “禁区的位置我找到了,门也打开了!但是我的秘钥权限不够,触发了警报!” “不好!我们先快撤!”伊西斯莫斯惊慌的叫起来,三人听到走廊的尽头,传来机器人警卫的脚步声。 “不要慌,这边。”c示意了二人,他们迅速从旁边的通道撤离,三个人穿过了复道萦行的回廊,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一间像是运动馆般巨大的房间,房间内却摆满了一排排罐子形状的舱体。 “这些是人体冷冻舱!” c说。 “天哪,这里果然在做人体实验!” “先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可以先躲进去!”c叫嚷道,然后他让祖苏德拉快速破解了其中一个舱体的门,打开了它。 这时,一个仍然处于睡眠状态的赤身裸体的男人从里面掉了出来,摔在地上。 几个人吓了一跳。 祖苏德拉上前查看,那个男人是一个活体。 “快!祖苏德拉,你再打开两个舱体!这边上有个尸体的溶解池,伊西斯莫斯,过来帮忙,你抬脚我抬脑袋,把他们丢进去溶了!” “等等!你要杀人啊?!”祖苏德拉冲上去要制止他们。 “你只管开门就好了!来不及了!” “不!我是个小偷,不是杀人犯啊!我不做你们的帮凶!” “这不是杀人,他们还未被启动呢!” “什么意思?!” “你仔细看看他们的脸,看清楚了!” 祖苏德拉借着一闪一闪的红色警报的灯光,看清了那张熟睡的面孔——那张和c一模一样的面孔,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现在明白了?我是叫你杀了我自己!”c说。 [1]库尔德语,gire mirazan,即哥贝克利山丘,今位于土耳其东部乌尔法市郊近十公里处 [2]希腊语,ethismos,意为“成瘾” [3]即拉麦,希伯来语原文mech,是塞特的后裔,玛土撒拉之子 [4] ziusudra,原意是“长寿者”,是苏美尔神话中的人物,是上古西亚文化中,大洪水传说的英雄 [5]希腊语信息素feroormi一词转写,源于希腊文的“φ?pw”(意指“我携带”)与“?pμ?”(意指“刺激”),合起来意思是“我携带刺激物”的意思 [6] ninkasi,是古苏美尔人的啤酒守护女神 [7] adme,即尚勒乌尔法,塞琉古建立埃德萨(edessa)以前的名称是这座城市最早的名字:阿德马(也写着阿德梅,阿德米,阿德姆;亚拉姆语:????),记载于公元前第二千年的亚述楔形文字,在叙利亚语中,它被记录为????阿德梅 [8]希伯来语植物名,gopher一词曾出现在创世记六章14节,上帝吩咐挪亚‘你要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 第八章 歌斐 “除非你告诉我缘由!”警报的声音盖过了祖苏德拉的质问,但c还是听到了,“否则我是不会帮助你行凶的!”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c回应道。 药贩子则一直很配合,他和c两个人抬着那具沉睡的身体,慢慢放进水池里,那具身体很快地溶解在水中。 “快点,我们没时间了!”伊西斯莫斯也劝他,“你要等过一会儿,警卫们赶过来,我们都上了西天儿,你再听他的解释吗?” “我说了!这些身体现在还没有被启动过,也就等于还没有出生,他们并不是活人!”c显然是急了,接着他扣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从里面弹出一个存储片,递给祖苏德拉,并继续补充:“这是我记忆的拷贝,是我平时随身携带的,你不是黑客吗,你至少可以读取它的影音画面——这东西可以把所有事情讲清楚,这样,你先帮我们再开两个舱门,等一会儿我们躲进去的时候,你可以看看……相信我!” 祖苏德拉接过那个储存卡,沉默地点点头,便帮忙破解了另外两个舱体的门。 另外两具同样有着c面孔的身体也被溶解之后,三人听到一阵螺旋桨的声音已经逼近,他们知道那是侦查用的无人机正在接近这里。 “快!快!进去,然后把舱盖锁上!”c喊叫着。 三个人立即躲进了冷冻舱内,祖苏德拉马上修改了温度控制器,使得这三个舱体内部都不再排出冷气,同时重新为这些舱门上了锁。 舱门上的指示灯重新变为绿色,这时侦查无人机刚好进入这个房间,它扫描了那些冷冻仓,又扫描了室内其他区域。三个人屏住呼吸,等待着……不久,无人机的声音渐渐地远了。 祖苏德拉挪了挪身子,从衣袋里拿出了c的记忆备份,在检查确认这东西没有病毒后,把它插在了自己脑后的备用插槽里,开始了破解。 当他完成初步的数据解析,就明白c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这个芯片与其说是c记忆的备份,不如说只是一堆影像、声音和感觉的低分辨率集合,而祖苏德拉也只可读取其中的影像和声音记录,以及少量的触觉信息。 他看到了一个画面:一个人从沉睡中苏醒。 *** 就像每一个新生命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在睁开眼的睛瞬间,扑面而来的感觉不是多么美好的记忆,而是由几种感官交杂在一起的扭曲和刺痛感。 舱门的盖打开了,一个女性护理人员用和蔼的声音说:“你好,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你的名字是c-141[1],你的兄弟姐妹们都很欢迎你的到来,他们都在等你。现在,请根据我的指示,迈出左腿……好的,然后是右腿……好的,请从舱里走下来。” 这语音十分的机械单调。c-141知道,这位护理人员只是一个机器人。 其他两个男性护理员,搀扶着他从上面下来,外面刺眼的光晃得他一时睁不开眼睛,他因肌肉无力的感觉而险些瘫倒,在克服了最初的困难后,他成功的站了起来。c-141发现,自己是有着成人的身体和心智的,也有着很多基础的常识性知识,但大脑中却没有任何关于自己过去经历的记忆。 他仔细观察了周遭的环境:这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上千个赤身裸体的成年男女,从洁白的圆形冷冻仓里一一走出来,并排站好,然后跟随着机器人指导员的指示,站成一个个纵行队伍,然后向前行走着…… “你好……你好……你好……”每一个人互相打着招呼,领c-141十分震惊的是,无论男女,他们都有着同一张面孔。 “这就是兄弟姐妹们……”他自言自语道,心中多少感到一些诡异;接着,他跟随着这长队,穿过一个透明的圆形走廊后,“兄弟姐妹”们置身于另一个巨大的开阔空间。 在这个空间尽头的墙壁上有一个镶嵌的白色突出物,在它之上是一个像是门的黑色洞口,c-141看到一个华发苍颜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十分简约但如圭如璋。 他站在高处,向大家挥手。 这时,整个空间中响起一个广播的声音:“有请,父亲大人为大家讲话!” 当他走到更前面一些的时候,c-141才看清楚他的脸——他猜到了,“父亲大人”同大家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的苍老、瘦削和亲切。 “孩子们!”老人开口道,“欢迎出生在歌斐——我们的家!” 底下开始响起一片欢呼。 “我是你们的父亲,我的名字是——加音[2],我是加音集团最大的持股人,我没有妻子,而你们,则是根据我的基因克隆出来的孩子,我会像这个世上每一个父亲一样爱你们,我的孩子们! “我将在这里——歌斐,为你们提供最舒适的生活环境,以及最全面的教育和指导。孩子们,你们将在这里快乐的成长、学习和生活。你们会成为优秀的人,从起跑线上就超越外面的那些孩子,因为我会调配最优质的资源给你们。饮食、健康、休息环境……所有一切资源,都将是最优质的! “现在,由我向你们介绍未来你们歌斐的生活。这里配备有七大训练室,每日上午八时,我们在大厅集合,然后你们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兴趣,进入各个训练室进行进修……所有的学习和训练都是自主的,这里的每一个学科都有顶级的机器人老师,也有最优秀的真人教师,他们都是我从这个世界上招募的最顶级的师资团队! “当你们的技能和知识达到要求,你们会在这里得到全面的评估,通过评估的瑚琏之器,就有机会被我在温亚德[3]开设的大学录取,在那里得到进一步的学习和训练,在那里,你们有机会和我一起工作……孩子们,让我们一起努力,为这个世界创造更伟大的价值!” 欢呼声再次想起,每一个“兄弟姐妹”都自发地被“父亲”慈祥的目光和宏伟的愿景所感动。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c-141——他开始憧憬和梦想,自己能够率先被温亚德大学录取,成为父亲大人的左膀右臂。 *** 在开始的学期里,他就开始展现出了超越周围人的竞技意识和意志力——在每个学科和训练项目中,c-141都展现出了惊人的刻苦和努力程度。几乎每晚,在“兄弟姐妹”都已回到休息室酣然入梦以后,他都偷偷一个人从床上下来,回到训练室中,再多练习数个小时。 虽然在几项关于智力的初始测试中,c-141只是处于中上游的水平,但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之下,c-141开始用他后天的勤奋,逼近、超越那些本来在他之上的“兄弟们”…… 他渐渐拉开了与其他人的差距——在力量、智慧、勇气、道德、知识、技能和超自然术,这七大训练课堂中,他的基因水平,都逐渐上升为第一位。虽然偶有跌落一两名,但在几个学期后,他的分数已经无人可以超越。 不久,到了大家的生日,“父亲大人”亲自前来督导,他接见了所有排名从第二至第三十的“兄弟姐妹”,给予了他们褒奖和礼物,却唯独没有会见c-141。 c-141哭着跑去问老师,希望他能够告诉自己,父亲大人为什么不见他。 他得到的答复是“根据基因检测的结果,你有着严重的基因缺陷,虽然你是第一名,但你很有可能并不会被温亚德大学录取……” c-141得知这个消息后,伤心了很久,他消沉了数日。 数日后,他重新激励自己,要变得更加努力。在接下来的一个学期内,他的刻苦程度超越以往……每一门学科和技能领先的幅度开始远远甩开其他人。 然而,新的打击接踵而至。“兄弟姐妹”们开始陆续收到被温亚德大学录取的信息。 每一个收到录取信的孩子都会在欢腾的庆祝、派对和众人的祝福声中度过他们在歌斐的最后一天。第二日,这些“兄弟姐妹”收拾好行李后,会由特殊的人员带领,离开并进入到一个透着白光的房间,搭乘专门的列车,前往位于温亚德的公司总部——与父亲大人见面。 而其他的“兄弟姐妹”和教职工们,会站在一旁为其鼓掌、欢呼。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得到录取信,离开歌斐,开始大学生活,c-141开始变得越来越苦恼和焦躁。他继续询问自己无法被录取的原因,答复依旧是“有着底层基因的缺陷。” 然而,c-141总是能在一次次的逆境中重获斗志,仍然保持着每个学科“有记录以来的第一”的成绩。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 几年后,包括他最好的朋友a-142在内的大部分孩子已经离开了歌斐之后的某日。有从温亚德大学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停止继续招生了,仍然留在歌斐的几个孩子,将会被安排到公司的事业部门,做简单性的文件整理工作。 这一次,他彻底崩溃了。 那一天,c-141跌跌撞撞地走到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冲着四周大吼道:“我到底哪里有缺陷?!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毕业?为什么……”他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走到他面前,把一封信递给他。 “恭喜你。” 他缓缓地抬起头,结果那封信,上面写着“温亚德”的标志。 “我被录取了?” “是的,恭喜你c-141,你是所有人中最出色的!” 他笑了起来,连忙拆开信封,打开里面的信卡片,那卡片上写着祝福语,同时他意识到这张卡片的颜色同其他“兄弟姐妹”的不同——别人都是银白色的,唯独他的是金黄色的。 “谢谢你!谢谢你带来这样好的消息!” c-141兴高采烈地喊着,“我可以去见父亲了吗?!” 那人点点头:“随时都可以。”并示意他可以通过那扇透着白光的门了。 c-141抹去眼泪,欣然地走了向前去。 “我不用带什么行李了。”他心想,“我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他走过了那扇门。 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周围漆黑一片,他四下张望,发现这他的两侧好像是盛放液体的水池——同时充斥着刺鼻化学品的气味。他好像隐约能看到水池中一些残肢断臂。 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他的心开始砰砰直跳。 在走廊的尽头的左侧,明显有一个半开半掩的房间,他探头进去,发下里面到处是堆放着行李箱和装衣服的大桶,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好友a-142的行李——那个银灰色的,刻着他名字的箱子。 这时候,他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在找什么呢?”有一个声音出现在广播里,“请继续沿着走廊出来。” “这是……父亲大人的声音。”他心想,便转身进了另一道门,穿过这道门,这次他才真正置身于一个充满温暖光线的房间。然而,那里并没有什么列车。 他看到“父亲大人”面带着他招牌式的慈祥微笑,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 “恭喜你,c-141,你成为了这一批中的佼佼者,现在你的名字是——加音了。” “什么……加音?那不是您的名字吗?” c-141的声音十分不安。 “父亲大人”显然是看出c-141的恐惧,便说:“不用怕,孩子……你是获胜者,你的基因达到了标准,可以前往下一个阶段了。” “下一个阶段?是……温亚德大学吗?” “不,温亚德大学,只是一个代号。” “我不明白……” “你将接替我,成为另一批人的父亲。” 听完这句话,c-141突然不寒而栗起来,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皮肤,回想几年前刚刚苏醒时候的状态,仅仅几年,他的皮肤已经比过去苍老不少。 “我不想成为什么‘父亲’,我只想去大学……我只想……见到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们现在还好吗?” “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是唯一一个通过评估的!” “那其他人呢?” “他们都是废品!是垃圾!” “他们死了……是吗?” 父亲大人没有回答,只是收回了笑容。 c-141的眼泪喷涌而出。 “好了,孩子,好了。”父亲大人走过来,抱住c-141,并安慰道,“我理解你,我和你经历过几乎同样的事,我的兄弟姐妹们也不在了,只有我活了下来……但我很快就走出来了,因为我意识到了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帮助真正的‘父亲大人’……” “什么?” “是的,接下来,会有新的一批孩子出生,他们将根据你的基因被克隆出来,而那批人将会进行更为进阶的训练!而你则要作为他们的楷模,激励他们学习、训练……当然,你也要挑选那批人里的佼佼者,对其施压,漠视,直到他在逆境中变得越来越强大!” “为什么不是你去继续做这工作?” “因为我要死了……我的寿命只有这么久,大概是两倍于你现在的年龄……” 这一刻c-141终于明白了:他们这些克隆人的寿命从来就是被事先设定为这么短的,他与所有的的“兄弟姐妹”们,只不过是这个迭代工程的实验品,根本没有什么美好的未来生活,也没有什么大学可言。 那些所谓提前被录取的人,其实是都是实验的失败品,他们早就已经被溶解掉了。即使作为一批中唯一的成功者,他——也只能再多活一倍的寿命。 c-141挣脱开“父亲大人”的怀抱,问道:“那请你告诉我最后一件事情。” “请问。” “这一次次的迭代,最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老者笑了笑:“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是为了真正的‘父亲大人’——加音的本体。他身体的癌变不断地扩散,现有的基因修复技术已经追不上扩散的速度。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体,一个无暇、强大且崭新的身体。所有才有了我们的诞生,这就是一切最终的目的,而这,是我们的荣耀和使命!” “是的,这是我的使命。” c-141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他拽起“父亲大人”的身体,把他举在半空中,然后狠狠的摔了出去。接着,他走到这位长者的面前,狠狠地打向他的脸颊。 “哎呦……哎呦……”他疼得嗷嗷直叫。 c-141把老人拖拽进刚刚那间屋子,扑通一声,把他扔到了池子里溶了。 “杀死加音,为我的‘兄弟姐妹’们报仇……”他默默的说着,“这就是我的使命……” 他心想:加音,他必须血债血偿。 警报响彻了整个实验室,c-141借着昏暗的灯光,飞速的狂奔在实验室错综复杂的走廊之中,躲藏在隐蔽处…… 当安保人员赶到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只是更多的尸体,和那被砸烂的窗户。 c-141从此消失在这座城市里…… *** 祖苏德拉看到这里,就取下了芯片,他听到舱门外已经一片寂静了。他推开了舱门,看到另外两个人已经在外面等候他了。 祖苏德拉把芯片还给c,两个人四目相对,互相点了点头。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太多的”c说,“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就快一点把一切做个了结吧……” 三个人向最终的目的地——位于禁区内的数据中心进发,他们走过一连串有着黑色墙壁和红色灯带做指引线的走廊,在行进的路上,祖苏德拉问道:“所以,你是回来杀他的?” “不……不……我出去以后隐姓埋名,后来搞到了足够多的寿命基因,又挣了不少钱……我的心眼很大的,这么多年了,那仇恨早就渐渐淡去了……” “那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 “你不看新闻吗?上个月,加音的本体终于死了,他的新身体也已经准备就绪……” *** 交谈中,他们已经到了禁区的门口。一扇高大的、紧锁着的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之前已经打开了这道门吗?” “看来它有两道锁,在控制台我打开了第一道……”祖苏德拉蹲下来查看,“还好,这第二道锁的加密也不复杂,请稍等。” 他开始了他的破解工作,不久后,门打开了,但警报再次想起。 “怎么办?!”药贩子惊慌的大叫,“我们现在可没处躲了!” “先不要管这么多了!快,先进去!把最后的工作完成!”c说。 三人冲入到禁区内部。 “关上门,快!” 他们看到,这是一个昏暗的半球形的空间:在房间正中央,有一个沉睡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他有两个人那么高,银色的皮肤,金色的身体条纹,三只紧闭的眼睛,和健硕巨大的肌肉。他的脑后连接着数据库,一旁的显示器上则显示,“记忆数据还未开始下载”。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c说, 三人面面相觑,停顿了几秒。祖苏德拉看着这个可怖的身躯,暗自惊叹:这显然是又经过无数迭代实验后,最后那位胜出者的身体——加音本体的最终继承者。 恰在此时,安保队伍紧凑的脚步声以及警卫机器人身体上那些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出现在他们的耳朵里。 “快,把那个管子拔下来,插到我脑后的接口上!”c连忙说,“我的身体和他记忆的数据是适配的!立刻把加音的记忆下载到我的大脑里,系统就会认定我就是他,而我会立刻解除这些安保和警报!快!如果事成了,我会给你们比我之前承诺的高十倍的犒赏!” 药贩子听后急忙冲上去帮忙,拔掉连接着“那个身体”的管子,并把那身体扛抱起来,丢进边上的溶解池里溶掉了。 祖苏德拉上前帮忙打开终端,打开数据下载接口。进度条开始移动,这一刻,他们三个人都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已经超过了警报的响声。 很快,门被安保人员撞开了。 进度条仍在前进——就在安保冲进来的一瞬间,c睁开了眼睛。 安保机器人和无人机的枪口,对准了祖苏德拉和伊西斯莫斯,但并没有开枪。两个人,回头望向刚刚获得无限权力的朋友——c,但突然间,他们发觉c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此刻,他已经不再是c,而是加音。 “快解除他们的武装啊!”药贩子大吼道,“你还在等什么?!” 加音没有理会他,而是淡淡的说道:“警卫,有人入侵。” 于是在那屋子里,响起了持续的枪声,祖苏德拉和他的朋友倒在血泊之中。 [1]这里的c暗指cain,即该隐,第一次出现在《创世记》第四章,第一节 [2]即该隐(天主教译作加音qayin),埃布尔和塞特的哥哥 [3] vineyard,直译为葡萄园,相传诺亚在大洪水后曾建立一个葡萄园 第九章 流浪者 不知过了多少天后以后…… 一个清晨,几个流浪者,像往常一样蹲在臭水沟的旁边,翻找着从上游排放并被水流带到卡吉亚[1]的垃圾。在这个铁栅栏挡住的水道旁边,他们偶尔能找到一些好东西,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空手而归。 “快看!那是什么?”突然,一个人好像发现了什么。 几个人的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堆生锈的瓶瓶罐罐旁边,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球形水晶反射着一旁灯芯草蜡烛的火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显得格外耀眼。 *** 当天夜里,在离那水沟旁约莫五绳[2]远的一个破旧的老房子里,一个少女从一把椅子中醒来,她的四肢被绳子捆绑着。 “我这是在哪儿?”她环顾四周,并未认出这陌生的环境,“难道……难道这就是来世?” 她心里继续寻思着。 此时屋外刮起一阵大风,树叶敲打着窗户劈啪作响,楼梯拐角处透露着微弱的火光,楼下不时地传来无法辨别的地方语言和可怖的笑声。 窗前,站靠着一个满脸胡须,手拄着枪托睡着的男人,他发出阵阵微弱的鼾声。 少女闭上眼睛,努力地回忆着,然而却没有结果。 “想不起来……我究竟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 在这漆黑的房间里,恰好有一面破碎但不妨碍使用的落地镜,靠在椅子一旁的墙壁上。她便转过头,借助微光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那是一双橄榄色的眼睛,明净而清澈,蓝色的披肩发风髻露鬓,轻轻地垂到那纤瘦的脖颈上,在阵阵吹来的微风中摇曳着。她身穿红色的短款夹克衫和黑色的短裙,将两条腿衬托的更加修长白皙。只是那腿上有一道斜着的长长的疤痕。 “我怎么会是?” 少女怔住了,她并不能认出自己。 突然,一道光闪过她的脑海,让她仿佛听到了一阵枪声,还有那数十个黑压压的人影,他们手持着冲锋枪,向她的方向扫射……之后,就是剧烈的疼痛和窒息。 那种痛苦的感觉刺透了她的灵魂,她忍不住地叫出声来。 “啊!” 那是甜美的少女的声音,她想。 “她醒了!”持枪的人被她的声音吵醒。 楼下的人听到了呼唤声,便纷纷走上了楼梯。 “喂!快点,兄弟几个!她醒了!”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这破玩意启动要这么久啊!”一个带着头巾,骂骂咧咧的中年人第一个走上前来,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少女打了一个寒噤,因为她从这个老男人诡异的笑容里,看出了邪念。 那人靠近后,猛地挥了一巴掌,啪的一下甩在被囚者的脸上,女孩吓坏了,身体动都不能动。 然后用他那刺着骷髅图案的粗壮手臂,企图去扒掉少女身上仅有的那件背心,另一只手在女孩的身上毛糙起来,他的神情急躁,满头大汗。 “住手!”女孩缩起身子,一边反抗着。 但这个男人依然没有减缓他手头上的动作,同时叫嚷着:“小妞!别乱动,给爷老实点!呦呦,小嘴儿还挺红润……别乱动!别逼老子对你用刑!” 男人在她的阻挠下不得不放开一只手,而女孩的眼睛则一直狠狠地盯着他。 “好!你他妈再动一个试试……叫你不老实!”那男人攥起拳头,挥舞到高处,准备好了再次袭击…… “住手!”这时,一个带着眼镜,身材矮小,脸刮得很干净的年轻人走了上来,制止中年人的行为:“等等!等等!别急,先和这个人说明情况……” “妈的!”中年人放下手,点了一根烟,站到一旁。 年轻男人叫边上的人给少女松绑,然后他搬来板凳,坐在她的身旁,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用柔和的语气说道:“姑娘你好……哦,或者……也许你之前不是个姑娘……” 少女并未露出信任的目光。 他抬起头,瞅了瞅周围几个正在傻笑的同伴,然后和女孩说:“你看……我和我的朋友们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坏人……我们只是流浪者,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他见少女歪过头去,并不打算理他,就继续说:“你看……我也曾是墙内的人,大学之后犯了点儿事,被驱逐出来……至于这几个朋友,他是没通过智力测验;他是因为一点小事丢了工作,被当成社会闲散人员和不安定因素而遭到驱逐;还有他,就是站在那边抽烟的,他是天生就有点残疾,又没钱升级基因,所以被当成垃圾清理出来的……” “谁他娘的是垃圾啊?!”那个人丢下烟头,骂了一句,“这个距离我可听得见声音!” 几个人笑了起来。 “你犯了什么事?”少女转过头来。 小伙子伸出左手,示意少女看那缺少了几节的手指。 “打架……然后,我受了重伤……我之前是搞计算机的,缺了手指就成了废人,然后就被城市警察给赶出了墙外……” “哦,你也是搞技术的……”少女说,“和我一样……” 众人发出唏嘘声。 “姑娘,我们这些流浪者本来都是普通人……和墙里的人没有本质的区别,可是我们却因一点点小缺陷,就被他们当成了累赘;他们认为,我们这些不完美的基因会污染这座城市。他们的委员会制定了惨无人道的法律,一批批地把我们赶了出来——把我们这些人,驱逐到这墙外……自生自灭。 “所以,我们并不是坏人……我们只是饥饿的人。我们把你绑在这里的原因,也只是为了……为了吃一口饭……你没必要害怕我们,我们想要的并不是你。” “那你们想要什么?!”女孩转过头来,“现在……我除了我的记忆……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是从墙里面来的吧,你是……被谁谋杀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少女问。 “我们是在那边的水沟里捡到你记忆晶体的,很显然,它是从上游墙里的某条河里漂流下来的,你的身体没有了……你的记忆晶体被人给挖了出来……由于款式太新,我们这没有人能适配,所以我叫那边几个小伙子,从废弃的性偶厂里淘来了这个身体,然后,我把你的记忆晶体插进去,重新启动……” 少女笑了笑,感叹多舛的命运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是的,我是被人杀死的。”她说。 “为什么会被杀?是……抢劫吗?” “不是。” 女孩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 见她不打算再谈自己的过去,眼镜男说:“好吧,其实……我们想要的也很简单。请联系你认识的人——墙内的,叫他们带钱和物资过来,送到最近的检查口,我和我的人,拿到东西,就会把你放了,我们并不想伤害你的。” “认识的人?”女孩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这轻盈、悦耳的声音以这样狰狞的方式表现出来,让屋子里的人也打起寒噤来。 “听着,流浪者们!不要这么谨小慎微的!我可以给你们更多!”她站了起来,挥手说道,“这座城里我认识的那个人,就是杀了我的那个人……” “你能联系到他吗?” “不能,但是我可以找到他。他……他是这座城市里最富有的人!而我,将会把他带来送给你们!我可以把这座城市送给你们!流浪者们!” “吹什么牛!”有人打岔说,“你连身体都没了……现在怕是连墙都进不去了……” “切!”少女走到窗边,“就它?那堵光墙是吧?” 众人的目光落在少女那反射着光芒的眼睛上。 “小菜一碟。” *** 深夜,在那条笔直道路的两侧,一眼望不到头的方形锥体数组依旧透露着无情且冰冷的气息,光带把周围一人多高的杂草照的好像被覆盖了一层洁白的雪。 少女跟随着流浪者们来到光墙的旁边,从边上一个流浪者手上接过一个被磨损的看不出形状的铁青色转换器,放在自己手腕上,拷贝出了一串代码,并把这串代码交给戴眼镜的男人。那男人示意边上的两个人各拷贝了一份,并在体内启动。 “现在,试试吧。”少女指了指光墙说。 “你要是敢玩什么花样,立马让你不得好死!”中年男人则用枪口抵在少女盈盈一握的纤腰上,威胁道。 接着,刚刚拷贝了代码的两个人,缓缓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将脚的小拇指慢慢向那闪烁、跳动着的光幕上靠去。 他们中胆小的那个,紧咬着牙关,闭上了眼睛。 然而,随着他的脚越伸越前,他所担心的灼烧和疼痛感并没有出现。等到他睁开眼睛,发现整个脚都被那光的雨雾所笼罩,甚至有些微微、痒痒的触感,很是舒服。 “干嘛呢?哈哈哈哈,你也太怂了吧!”他的同伴,早已在墙的另一侧对他发出了嘲笑。 “把枪放下吧!”戴眼镜的男子说,“姑娘,你叫什么?” “名字?” 那男人没听清楚女孩说什么,以为她的名字就是——“名”,读作闪姆[3]。 “你好,闪姆。欢迎加入我们。” *** 与此同时,在靠近沙漠的一个地方,在一座长满金琥仙人掌的山丘旁边,有一片开阔的空地,这里搭满了帐篷和散乱停靠的破旧房车,这是流浪者们的大本营。 接近破晓,营地的领导者——帕里斯塔利[4]仍徘徊在帐篷门口,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他又半宿没睡觉了。 他的脑海里正在疯狂地回闪着白天的事:那刚刚搬到营地的阿斯特高兹[5]家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不久前成为了孤儿——因为不久前,他们的父母染病而死。 失去了双亲的两个小家伙无人领养,他们现在就睡在他的帐篷里,他必须很快为两个孩子找到合适的人家照顾,否则用不了多久,营地里就会有人张罗着发起投票,把这两个孩子遗弃到沙漠里。 因为,对于营地来说,食物和水就是一切。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口,而食物是最稀缺的资源,何况,还是没有劳动力的两个孩子。在这个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团体里,两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不能一直这样无偿的消耗着公共资源的。 作为流浪者们的领袖,帕里斯塔利终日忙碌在为营地寻找和调配物资,同时保护着这些弱者——让他们免受附近那些卡吉亚的流氓和强盗的侵扰。 他很少能够睡一个安稳踏实的觉。 这时,营地的副指挥官——一个退伍军人,金发的安娜普劳蒂丝[6]进入到帐篷里,向帕里斯塔利汇报道:“头儿。今儿个他们找到的那个记忆晶体,已经被激活了……” “哦,怎么样,顺利吗?拿到钱了么?” 安娜普劳蒂丝摇了摇头,“不,没拿到……他们用无线电向我汇报了情况……事情好像……哦,他们来了,你自己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帕里斯塔利又点了一根烟走出营账,一只脚踏上平时向营地成员演讲用的石头上,一边拧着眉吸了一口,然后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她——闪姆,还有带着她回来的其他几个流浪者。 少女如尘出仙,有着傲世而立气质,和其他衣着邋遢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穿过营地的广场,向帕里斯塔利的方向走来。 “头儿!这个妹子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有人兴奋地叫嚷着,“那破光墙,我们都可以自由进出了!” “她生前是一个黑客。”安娜普劳蒂丝向男首领介绍到。 帕里斯塔利点了点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少女:“嗯,很漂亮嘛……”他小声嘟囔着。 闪姆也注意到了这个正在看她的男人:她看到他面庞上的线条明朗,留着适中的短发,魁梧而比例匀称的身材,身穿浅褐色的军用马甲,手臂上是图案独特的纹身——营地的徽章。 这个英俊的男人给她的第一印象,除了帅气的外表以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羁,但这不羁的气质中又潜藏杂糅着刚毅和正气。 少女无意间闪躲着男人看他的眼睛,她此刻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她的意识也随着这副身体,悄然改变着…… “首领,这位是前职业黑客,她的名字是闪姆。他的上一位雇主把她杀害……并把她的记忆水晶扔到了河里……”戴眼镜的青年先开口了,“她和我们一样,是一位被‘上面’遗弃的人。” 帕里斯塔利点了点头,并把烟头扔在一旁,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 闪姆脸瞬间通红:“做什么?你……” “来!到这块石头上,给大家讲讲你的经历!”帕里斯塔利把少女拉到自己的身边,叫她踏上那块‘演讲石’。 “啊……这……” “别那么腼腆嘛,我看好你。” *** 此时,天空基本亮了,流浪者们纷纷从帐篷里面出来看热闹。 少女很不好意思地站到那块石头上,然而,当她站到那上面以后,突然觉得视野十分开阔,让她有了自信,于是她试着提高嗓音,向众人说道:“大家好,我……我,我的名字,他们叫我闪姆,你们可以直接叫我闪。关于我,我其实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很多年前,在奇迹山丘,我也曾是一名拿着高薪的技术工程师,但是后来,随着那些越来越聪明的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们抢走了像我这样的底层技术人员的工作以后,我也被迫流落街头,成为一名黑客盗贼……很多年来,我藏在贫民区肮脏的街道里苟且度日,每日躲避着官方的追查……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后来,我确实攒了一些钱……也渐渐的在道上混得小名气,可惜好景不长,我最终还是得罪了那些有权有势人中的一个,我和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我们惨遭杀害……” 说到这里,少女低下了头,显然是不想让人们看到自己的眼泪。 她沉默片刻,不久重新抬起了头。 “但是,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那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她望了望帕里斯塔利的眼睛,继续说,“我回来了!我还活着!朋友们,你们猜到我要做什么吗?我要回到城里面去!我会复仇!并且,我会带你们一起去!这座城市,就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吧!我要把这座城市交到你们手上!” 这时更多的人围了过来,聆听她的讲述。 “你是怎么破解那道墙的?”有人问道。 “你们知道,奇迹山丘是被两道墙分割为三个区域的。在我被杀之前,我曾获得了进入最里圈——阿德梅的权限。那道墙与挡住你们卡吉亚的这道墙有一点不同,那道内圈的墙不是扫描身体的基因,而是扫描记忆晶体。 “虽然我的身体没有了,但是我的记忆晶体却还保留这个权限;由于我的权限高于这外墙的权限,因而,我也有权限随意进出这道外墙……” “那我们呢?你是如何让我们也通过的?” “因为我有进出两道墙的权限,这样,只需要用一些简单的技术——批量生成一些与这一权限同级别的伪装代码,然后拷贝到你们的身上。这样你们就拥有了同等的权限!” 人们欢呼起来。 “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剥夺了我们生存的机会!”闪姆开始声嘶力竭起来,“他们还把我们扔到这荒漠里,建起高墙,让我们独自在这里腐烂! “你们可知道,那杀了我的人,他有多么的富有……他在最内墙里建立的实验室里,不断制造着他自己的克隆人,只为他那永生不死的奢望,焚烧着无穷无尽的金银财宝!” 人群变得沸腾起来,站在一旁聆听的帕里斯塔利轻轻歪了一下头,没有人发现,此刻他看位这少女的眼睛也发生了悄然地变化:变得更加的柔和与欢欣。 “今天!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也给了你们所有人反抗的机会!不要再沉默了!不要再屈服了!我会将进入这座罪恶之城的权限分给你们!分给你们所有人!朋友们……”闪姆停顿了一下,然后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向天空划去:“让我们!把这座城市烧个尽!” [1]希腊语kakia,意为“邪恶” [2]即长绳(cord),古近东的长度计量单位,1长绳≈120m [3]或者翻译为闪(shem),意为“名字”,《创世记》中的人物,挪亚的长子 [4]希腊语,peristeri,意为“鸽子” [5]希腊语,astegos,意为“无家可归” [6]希腊语,anaplirotis,意为“副手” 第十章 闪姆(上) 闪姆的到来,就像营地里初升的太阳,在每一个流浪者的心中,燃起了希望。自从那次演讲之后,营地里开始了戎马倥偬的忙碌。 看上去,大伙虽然像以往一样,继续奔劳在搜寻物资、武装和补给上。但过去,那只是为了生存;而现在,则是为了迎接那一天的到来——闪姆许诺的那一天,他们将整装待发,涌入这座城市,完成向奇迹之丘的达官贵人们复仇的夙愿。 *** 数月后,连续几个阴霾天之后,一个放晴的日子。那天白天,闪姆再次混进城去,傍晚她回到营地。 她走到帕里斯塔利的帐中,面露羞涩。每当少女单独和指挥官说话的时候,她就无法保持别人眼中那干练的样子:“我……我准备好了……” “好的小闪。”帕里斯塔利用她的昵称称呼她,“我现在叫大家出来。” 很快流浪者们集中到营帐外,闪姆重新登上那块石头,开始了她的战前部属。 “伙伴们,朋友们!我们要推翻这座城市的统治,就需要最大程度的武装我们自己!奇迹山丘的最内圈,靠近安纳托利亚[1]山的阿德梅,有一个叫做歌斐的生物实验室,在它的地下是一座巨型的基因储存库,上千个人体冷冻舱中保存着集团最大持股人——加音的克隆体,每个身体上拥有数百种珍贵的基因! “我们第一个目标,就是混入到内圈,然后夺下这座实验室!我们要把里面的基因全都偷出来——寿命、力量、能力……到那时,我们的队伍将会壮大到足以推翻阿德梅的统治者,占领整座城市,解放墙内外所有被压迫、被奴役的人们!” 人群中响起了掌声与欢呼声。 “我有一个问题……”戴眼镜的男子举手问道,“闪姆姐姐,你是一个黑客……为什么不能是一个人去偷出一份基因出来,然后你再把它直接复制成几千份,分给我们大家,这样不是更稳妥些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闪姆说,“因为,我们的基因和通过墙的权限序列是不同的,它是动态的信息,这种信息之所以具有价值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的本质是能量——它只能在活体上产生作用。 “就算能够完整的将整个序列拷贝到磁盘上,这些序列已经是‘死’的了,它们无法在受体上启动和使用。所以,这次行动,需要大家的共同参与!我们要用自己的身体,下载‘活’的基因,直接在自己的身体内启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达成快速武装自己的目标!”少女回答。 “那我们这次行动需要多少人?”有人问道。 “当然是越多越好!”少女说,“但是当然……那些不能出战的人们——营地里的孩子、老人,以及那些还在孕期的妈妈,你们要留在城市的中圈隐藏起来……等待我们胜利,就算……就算我们失败了,我希望你们也能安定下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们什么时候通过墙?” “这两天就可以开始了,我马上就把进入墙的权限,全部分给大家!”闪姆说,“今天我去到了中圈一趟,用假身份借到了一笔小额贷款,然后到黑市上给大家办了上千个新的假身份,请大家稍后到我这里,来和入墙的权限一起领取。 “另外,还有一些事需要大家注意……我们不能一次全部通过外圈墙,这样的话,系统一定会监测到异常。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家要分成几十个小队,分散在墙的各处……然后,每天在不同的时间,依次通过,每天总共通过二十人左右……我在城里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你们进墙后,不要随便活动,到指定的地点,接应人会给大家安排临时的住所,等一切准备妥当,再开始最后的行动!” *** 战前动员结束,众人散去,只剩下帕里斯塔利和闪姆两个人。 他们相视一笑。 “很有进步。” “你说什么?” “演讲,还有动员的能力。” “哪里……”少女有些羞涩,“哦,对了……帕里斯塔利,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哦?什么事?” 少女的脸憋得通红:“啊……就是,我想说……帕里斯塔利……” “说啊。” “就是……你……你能不参与之后的行动……” 帕里斯塔利从靠着的吉普车前站直身子,飞快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他显得有些惊讶。 “为什么?” “营地里的老弱妇孺们……他们需要你,你是她们的领袖……而我要做的事,是非常危险的;这些日子,我看到了你照顾阿斯特高兹的两个孤儿,还有你为那些没人照顾的老弱们所做的事……我……我十分感动,但是,进入实验室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我希望你能继续照顾你的人民……我希望你能守在后方,为那些不能战斗的人……为他们能够安稳下来……” “我会考虑。”帕里斯塔利微笑着说,“你就想这样,从我手中夺下指挥权啊?” “哦,不不……”闪姆慌忙地说,“我只是,希望你……你能活下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两个人的脸上,他们微笑着互相对视了片刻。 “加油!小闪,祝你好运!” *** 几周后,营地里最后一批人通过了外墙。 能够战斗的、自愿参与最终行动的反叛者们,从城市中各个地区的低价旅馆、公寓和临时住所聚集到一座烂尾楼的工地。闪姆在这里分配给他们乔装用的衣服和之前准备好并藏匿起来的武器。 “战士们!就是今夜了!”闪姆最后向众人鼓劲,“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一定会!” 天色渐暗,反叛者们乔装打扮,身着礼服、工作服或实验服,他们一行人分为四路,分别从阿德梅外,东西南北四个车站,乘坐上层人士专用的特别列车,进入到了最内圈。 所有人的通入权限在购票和检票的过程中,都顺利通过。 *** 入夜,反叛者们从阿德梅区内各公司的总部大楼附近,从各个方向逐渐汇聚到歌斐实验室所在的街道,他们潜伏在几条街区外,等待闪姆最后的命令。 闪姆的小队最后赶到,几组人用无线对讲机确认了实验室各个方向几个大门的情况,他们静静的等待、观察着实验人员纷纷离开的身影,还有车辆的驶离。 凌晨,最后一个工作人员的车离开了。 闪姆打了一个手势,表示行动开始,反叛者们开始纷纷向实验室的方向移动。这时,在马路中央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一个黑衣男子,双手插兜,像是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突然朝小队的方向走来,几个半蹲着的反叛者下意识地举起枪,就要扣下扳机…… “嘿!嘿!朋友们,你们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了你们的老上司啊。”那人边笑边说,待到那人走近了,大家才认出他来——是帕里斯塔利。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闪姆鼓起嘴,气呼呼的问。 帕里斯塔利则摆出轻松的神态,微笑着,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说:“后勤的事,还是交给安娜普劳蒂丝好了。” “你怎么不听话啊!”少女说。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他揪了揪少女两侧脸颊的肉,“好了,说说具体的计划吧!” “好吧……既然,你来都来了……我就再和你说一遍,我们的计划很简单,你们先藏在外面,我一个人先潜入进去,等我进入到中控台,就把身份识别的门和整栋楼的监控解除……这个地方我破解过一次,上次我搞砸了,但这次我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一定没有问题的……等我把一层的大门,还有通往地下的几个走廊的权限给你们打开,到那时你们再开始行动! “如果到了时间还没有你的消息,怎么办?” “那你们就马上撤走!” “如果我们进去后,遇到了安保或是警卫,要怎么办?” “记住,一旦行动进去以后,你们要立刻找到基因库的位置;如果有任何突发情况,切记不要和敌人纠缠,要先拿到基因,只要你们拿到基因,就有力量和他们对抗了!” “明白!” 众人集结到实验室的外围,少女上前破解了一个边侧门的权限。 “好了,我进去了。”少女低声的说。 “哎,等等,我陪你一起!”帕里斯塔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好,你陪着他们!” “不,他们不需要我,但你需要我!”男人坚定地说。 少女的心里既欣慰又矛盾:“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 她把自己的手腕上的方块区域露出来,轻轻的碰了一下帕里斯塔利的手腕,然后说:“好了,现在你也有进去的权限了。” 两个人开始潜入实验室的内部。 *** 闪姆打开了手电筒,示意男人跟着她从步行的楼梯下到地下室。不久后二人来到中控室,少女走上去,轻车熟路地打开了输入面板,并嘟囔着:“这次不会再出错了……” 几分钟后,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停止了工作,一层身份识别区的红灯也在闪烁了几下后熄灭,实验室的大门打开了,反叛者们按计划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到实验室。 闪姆与帕里斯塔利先行一步,他们穿梭在地下复杂的通路结构里,直到那一扇十分眼熟的门,出现在了闪姆的面前,那扇门上的锁已经被打开。 “就是这里了,那些克隆人,就在这间房子里……”少女小声地示意。 说完,她用轻盈的步伐几步跳上前去,推开了门。 然而很快,少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空间不像上次还有一些微弱的照明;这一次,它的内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甚至伸手不见五指。 “太黑了……不对……这里怎么会?” 她在屋子里跑了十几步,始终没有碰到任何人体冷冻舱的表面,准确的说,是没有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她意识到这是一间完全的空屋子。 “不好!帕里斯塔利,快撤!” 闪姆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陷阱。 *** 突然,灯被打开了,刺眼的白光晃得少女睁不开眼睛。 她听到从正前方传来一个缓慢地脚步声,以及一个熟悉、且领他不寒而栗的声音:“欢迎回来,祖苏德拉先生,我在此恭候许久。” 闪姆睁开眼睛,看见了那张面孔。 “c。”她说。 “哦不,是加音。”那人说。 他还是身穿着那件白色礼服,他的微笑诡异而恐怖。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什么?怎么会呢……明明是你杀了我!你怎么会知道我还活着,你又怎么知道我还会回来?!” “我从就没有杀过你……”加音淡淡地说,“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帕里斯塔利!快开枪,就是他,他就是这里的老板!快,杀了他!”少女连忙回头喊道。 帕里斯塔利举起了手中的枪。 “哦!哦!不要轻举妄动。” 加音示意他们俩,看看帕里斯塔利的胸口,一个红色的亮点对准了他心脏的位置。 “姑娘……你想要保全这男人,还有你其他所有闯进我这里来的,这些朋友们的性命,就请先给我几分钟,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少女惊恐地看着加音,沉默不语。 加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爸,他还真是把你的记忆给改了是吗?太奇妙了……” “什么?”少女听不懂他说的话。 “告诉我,你认为我是在多久前杀的你?” “几个月前!” “哈哈哈哈……”加音笑了起来,“几个月……我告诉你,祖苏德拉死了有四十年了!四十年了!” 少女错愕地看着他的仇人:“不可能!也就是几个月前,你杀了我和我的朋友伊西斯莫斯;我的身体一定是被你融化了,而你却忘了毁掉我的记忆晶体!后来,大概……大概三天后,我的记忆晶体被水流冲到了墙外,被我现在这些朋友们捡到……” “他果真改了你的记忆……” “我不明白!” “姑娘,看来你真的一无所知,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这个故事真正的版本吧…… “四十年前,我雇佣了一个叫祖苏德拉的黑客盗贼,他帮潜入这里,帮我获得了加音的权力。我并没有杀他……相反,我为了报答他,任命他为加音集团的首席工程师。” “你胡说!你怎么向我证明!” “你的记忆晶体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个技术,就是祖苏德拉在成为我的首席工程师后所发明的……你的记忆被他修改过,但这么简单的事,你还看不清楚吗?!在你记忆中的那个年代,所谓‘被我杀害’的那个年代,还没有记忆晶体这个技术!难道你忘了吗?!那个时代的技术,你在冷冻舱里,我给你看的还是我的记忆芯片——一种落后的记忆的录像的技术。” 少女沉默了,她低下头,回想这一切。 “当我成为加音以后,歌斐实验室仍然继续运行,因为,我打算继承上一代加音的遗志,开发真正的永生技术!当时的技术,并不能被称为真正的‘永生’——虽然人体可以被克隆,但是记忆不能……当时的记忆拷贝技术非常类似于直接复制的基因序列,它们是‘死’的,当加音的记忆被下载到我脑海里以后,我才知道,这些记忆它们也是‘死’的,它们只是记忆的录像,也就是说——我其实并不是加音,我只是看过加音记忆录像的c。 “当我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祖苏德拉,那个聪明的人——你的父亲,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来实现永生——记忆晶体。至于你,你就是他的第一个试验品! “某一天,祖苏德拉把一个记忆晶体展示给我,我彻底被震撼了,它远看是一个球形的小水晶,拿在手上,却可以感受到它是一个由很多面组成的多边棱体。 “我当时,就拿着你的记忆晶体把玩。你父亲和我说,即使一个人的肉体死亡了,他的记忆晶体依旧可以被永远保存下去,不需要能量的输入,不需要冷藏。 “他说,我手上拿着的就是他自己的记忆备份,插入任何一个机器人或真人脑后的卡槽中,就可以让那个人拥有自己所有的记忆,从而成为他……我听后十分震惊,并表示这项技术会为公司带来无限的财富。而他却说,这项发明是以他个人的名字申请的专利,也并未使用我提供给他的科研资源。 “我震怒了,向他索要这项技术,他却说我的道德、人品都没有达到拥有这样颠覆性技术的条件。我那时候气昏了头,随口说了些气话,说我要杀了他。 “于是,他便重新编辑了这个晶体的记忆——让这个晶体中的记忆认为是我在三天前,背叛并杀害了他和他的朋友——那个药贩子。” 闪姆注意到,当加音说到这里时,站在一旁持枪的帕里斯塔利,低下头做出了瞄准的动作。 “叫你的朋友理智一点……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加音说,“是的……后边的事你应该猜到了,他告诉我,他把那个记忆晶体寄给了某个他信得过的朋友,他说如果我对他行凶,他的朋友就会把晶体复活。而这晶体的主人,一定会回来找我报仇。 “我认为,你父亲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我并不想惹他……而且,我相信他迟早会想通,把他的专利转给我,毕竟,通过我公司的财力,可以快速把他的这项技术投产商用……可以救无数人……我相信他总有一天是会想通的。 “然而,你父亲却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实验台上,而他的手稿,留在了实验室里,于是我就得到了那技术。这技术成为了今天的我,我在安纳托利亚山上,伯拉河[2]的上游,卡拉巴巴水坝[3]之上,建立了阿尔克[4]实验室。接着,我成为了首富,收购了奇迹山丘大大小小的集团和机构,成为了这座城市真正的王! “但是,我知道他的朋友一定会认为是我杀了他,也迟早会把你复活……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候你,向你解释一切……然后,我会用我的行为来向你证明……我是真的珍重你和你父亲的,我珍重你们的智慧!” “怎么证明?!” “我会任命你为我的首席工程师,继续和我一起创造更伟大的价值!” “你真的相信他吗?”帕里斯塔利问闪姆,他的声音低沉,手中的枪仍瞄准着加音。 “帕里斯塔利?” 少女回头看着这个男人,看到他的表情凝重、赤红,面颊上流着汗水,青筋暴露…… “闪姆……他满嘴谎言,是他杀了你父亲,也杀了我父亲……” 突然,枪声响了。 帕里斯塔利一枪击毙了加音,无人机立即向帕里斯塔利的方向扫射,很快,他也倒在了血泊中。 [1]地名,anatolia,又名小亚细亚,安纳托利亚是希腊语“上升、东方”之意 [2]河名,perath,即幼发拉底河,发源于土耳其境内的安纳托利亚的山区 [3] karababa dam,是幼发拉底上游的水库,是尚勒乌尔法和阿德亚曼的交界 [4] ark,即方舟 第十一章 闪姆(下) 警报响彻了整个空间,所有的安保人员全都出动了。 “不!”闪姆惊叫一声,向前翻滚数圈,接过帕里斯塔利手中掉落的那把枪,向无人机扫射而去。几声清脆的响声,无人机的机体开始冒出烟雾,它向着墙壁的方向径直螺旋飞去,撞击,然后爆炸。 接着,闪姆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奔跑到帕里斯塔利的跟前,俯下身去,搂抱住这个已经无力地瘫倒在冰凉地板上的男人。她用手紧捂住他的伤口,然而那鲜红的血液却继续不断地从那里喷涌而出,很快,男人的衣衫逐渐被那股红色浸透、洇开。 “挺住!帕里斯塔利,我救你出去,我救你出去!” “不,来不及了……” 少女失声痛哭。 “噢……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她用颤抖地声音问道。 帕里斯塔利艰难地从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一块怀表,递到她的手中。她接过怀表,看到里面镶嵌着着一张发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儿搭着背,露出灿烂笑容的好友——她知道,那是他的父亲祖苏德拉和他的朋友伊西斯莫斯。 “要报仇的……是我,而不是你……”帕里斯塔利解释道。 “伊西斯莫斯!他……他是你的父亲?”少女连忙问道。 帕里斯塔利点了点头,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是的,在我们得知你父亲死后不久……我爸爸……他就被人枪杀了。很显然……加音猜到了……那水晶当时就在我爸的手上……”他强忍着疼痛,继续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他早有预感,并把那水晶交给了我,叫我逃走……我成了孤儿,流落街头,后来……又被驱逐出境……但那水晶一直在我身上,闪姆……你……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直到今天……” 闪姆恍然大悟。 “所以……那天,是你把记忆水晶扔到河边的吧,是你让你的的手下们以为是他们偶然捡到的我……” “是的……” “可你为什么不早些……不早些复活我呢?” “因为……这么多年来,我想放下……我的心中不想存留着仇恨……父亲教导过我,这世上有太多的仇恨,唯有爱能够拯救所有人……” 这时,帕里斯塔利开始了疯狂的咳嗽,又吐出几口鲜血,闪姆连忙轻拍他的后背,让他平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闪姆……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希望的,我一直相信……墙里面的统治者们……终有一天,会良心发现……会停止继续做出那些错的事情……我等了很多年,然而他们不但没有悔改,反而变得更加的丑陋、疯狂……直到加音控制了整个城市议会以后,更多无辜的底层人民被驱逐,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到墙外……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复活你了,闪姆……” 帕里斯塔利抓住少女的手腕,对到自己的手腕处。 “你在做什么?!” “坚持下去,小闪……坚持下去……”男人用尽最后的力量把自己所有的能力基因序列全部传给了闪姆,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少女泪如雨下。 “白白浪费了一条命。” 加音的声音又出现了。那是另一架狙击无人机从远处飞来,声音是从它里面发出来的。 闪姆心中一惊,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并不奇怪,拥有无数生命备份的加音,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本体这样轻易的死掉。 “闭嘴!”少女哭喊着,立刻向无人机开了一枪,但没有击中。 “看来,他给你的神枪手基因还要在你体内启动一阵……”无人机说道,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带着嘲讽和轻蔑,相反则是一丝慌张和急迫,这让闪姆感到了有些奇怪。 无人机接着说:“好了,闪姆女士,请冷静。现在考虑一下我刚刚的提议,我是认真的,况且这件事没有商量,你必须和我合作,别忘了你闯进大楼里的朋友们都还在我的手上,要么你主动合作,要么我只能把他们的生命当作威胁你的筹码……” 闪姆又开了一枪,仍未击中。 “接受我的提议吧!”无人机里的声音变得更大声了。 少女摇了摇头:“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呢?你又有什么阴谋和诡计……你杀了我父亲和他的朋友,又杀了我的伙伴,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呢?!” “我没有杀你父亲!好吧,我告诉你……现在,这公司出现了巨大的技术问题!巨大的危机……我需要你,需要你即刻的帮助!来见我,我们当面谈一谈,我的本体,此刻就在卡拉巴巴水坝上的阿尔克实验室,那里是个秘密的实验室,我已经告诉你了,来找我吧!来……” 少女开了第三枪,无人机爆炸了。 “我会来找你的……”少女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枪,又退回到帕里斯塔利的身旁,给了他最后一吻,然后她坚定地站了起来,默念道:“但我只会来杀了你!” *** 门外传来阵阵交火的声音,几秒钟之后,这次行动的副队长冲了进来,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帕里斯塔利,又看了看少女,说到:“闪姆女士,请……请节哀顺变……”他轻摆了一下头示意道,“我们该走了。” 小队掩护着闪姆离开,不断有安保和机器人从各个地方冒出来。战士们将他们一一击杀,但不时也有自己人倒下。 “女士,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计划又是什么?”副队长问道。 “对不起,这是陷阱……我们中了圈套,不过我还是拿到了有用的信息……现在我们要从这里逃出去,然后想办法去攻打安纳托利亚山上的水库……那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实验室,很显然,为了安全,这里的基因库应该是被转移到那边去了……并且,我们的仇人——那个杀死了帕里斯塔利的混账,他现在也可能就在那儿!” 此刻,越来越多的安保、警卫和军队倾巢而出,他们从城市中的四面八方向歌斐实验室汇聚而来,他们被上层下达的命令是:活捉闪姆——也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她的记忆晶体。 敌人涌入进大楼内,所有的子弹都躲开了闪姆,但那些与她同行的战友们,包括副队长在内,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战士们接二连三的倒下,为他们共同的理想献出了生命。 当最后一个反叛者战士倒在闪姆身旁的时候,她刚好前进到了歌斐的大厅中央。 大门就在前面,但出去的路已经被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彻底堵死。闪姆知道,她现在做什么都晚了,一切都结束了。她不知道自己被那些人抓住以后,到底会遭遇什么,也无法预测加音会拿她的记忆水晶做什么样的事,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让那个恶魔得逞。 于是,她缓缓地双膝跪地,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闭上了那双早已被泪水模糊的眼眸。 “闪姆。” 突然,一个声音在少女的脑海中响起。 “是我,闪姆,是爸爸。” 闪姆猛地松开扣着扳机的手指,睁开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但那声音清晰明亮,不可能是幻觉。 “闪姆,现在还不是结束的时候,我有礼物要送给你,是托我朋友伊西斯莫斯转交给你的,请好好利用它们……” 随着脑海中这声音的淡弱,闪姆的身体开始发出耀眼的白光。 那光芒照耀整个大厅,仿佛如白昼一般,很快那光亮继续增加,变得刺眼起来,让在场的众人纷纷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动弹不得。等光亮散去,他们将目光再次集中到发光体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少女悬浮在空中,双手朝天,而她那双本就带着愤怒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明亮的红色。 周围的墙体开始出现裂痕、破碎;大小不一的石块纷纷从其中崩裂而出,向他们撞来。 门前的路被清开了。闪姆走出实验室的大门,她望向昏暗的天空,眼前出现三段基因已被加载完成的提示:最高级别的反重力、控制一切实体运动的毁灭之力,以及那被城市议会列为禁止使用清单第一名的偷盗者基因——那个能够隔空获得周围所有人基因序列的能力。 少女跨上一辆警用摩托车,沿着阿德梅区的主干道疾驰飞奔。她沿路经过的地方,到处传来痛苦的哀嚎声,她知道,那是这座城市里上层贵族们的手腕被灼烧的惨叫声——是她盗取他们身上所有昂贵基因时产生的反馈。 随着她在城中不断地兜圈,她身体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那些追逐她的人都被她抛到半空之中,然后砸向地面。等到不再有敌人对抗她,她便丢下摩托车,自己飞到城市的高空中,将歌斐实验室从地面上整个连根拔起,然后打碎成粉末,冲散在地上。 *** 当闪姆感觉到,不再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她复仇的时候,她便朝着山顶水库的方向飞去,随着地势越来越高,她看到了安纳托利亚山顶的卡拉巴巴水库。 水库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并不清澈平静,反而是浑浊、躁动、冒着热气。她开始俯冲下去,在那湖泊的上空盘旋了几圈,周围漆黑一片,她没有见到阿尔克实验室的半个影子,光秃秃的山岗上没有任何人造建筑的迹象。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飞到湖心上空,仔细观察着水面上散发的蒸汽,湖面上咕噜噜地往外冒着水泡,她轻轻碰了一下这百沸滚汤的水,发现自身能够抵御这温度以后,便一头扎了进去。 当少女在这沸腾的湖水中越潜越深时,如她所预料的那样,一团光芒出现在海底,不久,她便看见到了这座传说中的阿尔克实验室:它的轮廓是一座半球形的人造结构,与其说是建筑物,不如说它更像是一艘固定在湖底岩石上的巨大潜艇,一扇扇圆形的窗户,从里面透出忽明忽暗的光线,将湖底四周照射的清晰可见。 很快少女便从它底部的阶梯处找到了入口,她顺着一个狭小的管道向上潜入,过了没一会儿,她就从一个满是管道和设施的房间中央:一个水池中钻出头来,进入到了实验室的内部。 让她吃惊的是,随后她接二连三进入的那些房间和走廊之中,没有一个守卫出现并阻拦她,甚至连一个实验人员的影子都没出现。到处闪烁着红黄相间的光——她知道,那是紧急疏散用的信号灯。 从实验室的入口一直到它中央的数据中心,一路上到处是人们匆匆离去留下的痕迹。 “他们都逃走了。”她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很快,她来到了一个四面被落地玻璃环绕的大房间:她看到里面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一些被撞倒地箱子,凌乱的档案、实验用的表格和文件散落一地,以及那些明显是被什么巨大的冲击波震碎的玻璃门的碎片,她走在上面嘎吱作响……这里,还摆放着的一排排巨大的机器,她看到这些机器上成千上万个发出绿色光线的小孔中弥漫着热气和烟雾。 它们显然已经过载了。 少女整理着混乱的思路:“这是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她心想,“也许这就是加音说的那个‘问题’吧。” “你来了!”广播里响起了c的声音。 “你在哪儿?!” “就在你面前。” “我怎么没看到你?” “不,你看到我了,这些机器就是我……这整个实验室就是我!” 少女吃了一惊,然后笑了笑:“看来……不用不用我亲自动手了,你很快就要死了……” “是的……是的,所以,快救救我吧!闪姆!快救救我吧!”那声音里不再有一丝的傲慢,相反几乎完全都是哀求。 少女摇了摇头,并打算离开。 “不!不要走!你想想,如果我爆炸了,那么……死的恐怕就不是我一个人了!你想想,你救下的那些墙外的流浪者们,他们可都还活在城里,他们刚刚才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你忍心看到他们陪我一起死吗?!” 闪姆停下脚步,她听懂了加音的话,她意识到了现在并不是她该考虑自己私人恩怨的时候,假如这座藏在水底巨大的实验室真的爆炸,那卡拉巴巴大坝一定会决堤的,到时候,这湖水一定会一泻千里,淹没整个奇迹山丘城。 “好吧!”她转过身来,“立刻告诉我该怎么办,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过热的?!” “闪姆,现在的我是一台超级计算机……我的基因已经完全的数据化了……这些数据就在这台机器里不断的迭代、进化……现在这台机器的温度越来越高了,这用来冷却它的湖水都已经快要接近沸点,一切就快崩溃了!” “这台机器的开关在哪?!” “它没有开关,就像生物界的演化和永无止境的时间一样,它没有开关……” “你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少女愤怒的吼道。 “我知道我错了,但现在不是你和我闹情绪的时候……” 少女咬紧牙关,问道:“那你告诉我这台机器的原理是什么?” “原理?不……我并不懂技术,所以要请你来,现在这技术里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没时间了,快开动你的脑筋,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智慧和聪明,你一定想得到办法的!” “我怎么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的记忆只到那天啊……” “手稿!对,去看你父亲的手稿!就在档案室里,快去,我们一定遗漏了什么关键,你和他说到底是同一个人,你一定能从他的手稿中找出蛛丝马迹,求求你了!” “档案室在哪儿?!” “就在下面一层,也是在中心这个区域的大厅里!” *** 少女听后急忙赶往楼梯间,又从那里向档案室的方向飞奔而去。当她到达那里的时候,发现所谓的档案室,其实只是一面巨大的屏幕,那屏幕明显处于待机状态,加载着巨大的条纹形的屏保。屏幕的正前方摆放着一个小而精致的纪念台,她父亲的笔记本就被摆放在纪念台的中央。 她迅速翻开那个笔记本,开始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我的名字是祖苏德拉,一个网络工程师,我的工作是在系统控制部门专门筛选有缺陷基因的人,然后把这些信息发送给执行部门,由他们负责把那些人赶到墙外的卡吉亚去。 “一开始,我觉得这只是一项工作,除了完成工作以外,我不需要去考虑任何关乎道德的事情,但是久而久之,我产生了怜悯和同情心。我觉得我所做的事是罪恶的,是在助纣为虐;于是,我便偷偷修改了一些可怜人的基因记录,把他们伪装成没有缺陷的正常人,我以为我能骗过那些决策层的人,但我太天真了。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公司立刻开除了我,把我赶到了街上。我从此有了不良记录,开始混迹街头,成为了一名职业的黑客盗贼。有一天,我偶然碰到了一个被我修改过系统记录的人,令我震惊的是,这些年来他竟仍然好好地生活在中圈之内,并未被驱逐出境。他告诉我,当我在系统中偷偷修改了他的基因记录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他身体中的缺陷真的消失,他被真实的治愈了。 “我和他说这不可能,因为我只是修改了系统中的记录,只是为了骗过那些恶积祸盈的统治者们。但他却坚持说是我救了他,他对我万分感谢还说要找机会报答我。但我知道,救他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后来我又找了几个被我修改过记录的人,他们也都是相同的情况——缺陷被修复,也未遭到驱逐…… “后来,因为繁忙的接受委托,我并没有时间去继续调查这件事,直到不久后,我接到了一封短信,那个号码显示是境外的,发信人自称他是南方埃利都[1]城的守护者恩基[2],他说他拥有‘掌控生命记忆的权柄’,那时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或是诈骗短信而便没有理睬。 “很多年后,我阴差阳错的再次被得到重用,成为了某个重要科学实验室的负责人,而我的老板,他任命我成为他公司内的首席工程师——接管一个专门开发永生技术的部门。 “最初我把大部分的研究重点都放在了如何用冷冻装置保存被单独提取出来的基因序列上,直到我发现这些被暴露在外部环境中的序列的衰变速度,与记忆晶体的衰变速度有着某种相似的关联性以后,我才最终确认了一件事:一直以来,学术界认为我们大脑中的记忆是身体基因信息的一部分;然而,恰恰相反,真实的情况是,身体的基因信息,其实是记忆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每个生物体大脑浅层的记忆之中,其实保存了所有身体的基因信息。这项突破让我开始转而去研究开发储存记忆晶体的办法。 “但这项研究比我想象的困难得多,我很快遇到了瓶颈。就在我绞尽脑汁的想要找到突破口的时候,我猛然间回想起了那个短信,便翻箱倒柜的把旧的通讯器找了出来,将数据恢复。我把自己的助手叫了过来,他说他看不懂这封短信,因为它是用南方黑头人[3]的奇怪符号写成的,那些符号就像一个个的瘦长的小三角形随机排列成的代码和图案,对他来说,这和乱码没有什么区别,他无法阅读。 “让我十分震惊的是,我从一开始就看得懂这个短信的内容,虽然我没有学过黑头人的文字,但却能直接明了这里面的意思,那时,我就意识到我的记忆被修改过了:这其实是一封加密过的短信,而我却以为它是用我的母语写成的。 “那一刻我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也许这个自称恩基的人,真的具有这样的能力,他能轻而易举的让我通晓了他们的语言,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的记忆。 “那短信前半段内容只是介绍南方国家的一些情况,我就不抄录在这里了,但它的最后一段尤为重要,他写道:世界毁灭之日又将到来,吾南方诸城的守卫者,愿把吾等的权柄分给北方有德之人,共谋拯救之计,而你——祖苏德拉,便是这被我选中之人,请速到伯拉河上游,轻声呼唤吾王安[4]的名字,作为吾王的使者恩基,我将会沿河逆流而上,与你会面。 “第二天,我便到了约见的地点,按照信上说的,我轻声地念了‘安’这个名字,很快,我便看见一个小男孩,身穿白色袍子,划着一叶扁舟,轻松的逆流而上。这让我十分震惊,当他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能量穿透我的灵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和祥和。我们开始交谈,他告诉我他就是南方埃利都城的守卫者——恩基,他掌握有复制、保存和修改记忆的权柄;他告诉我,南方的预言家们都预测到又一次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他问我,如果他把这个权柄交给我,我会用它来做什么去逆转这即将到来的末日。我思考片刻,便和他说,也许我会去建立一个保存着这世上所有生命的记忆和基因库,不管经历多么恶劣的环境变化,它们依然能够被保留下来,并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降生、来过。 “那男孩点点头,便领我到山上的湖边,他要我在这半山腰处建一艘飞船,分上中下三层,长三百肘,宽五十肘,高三十肘,飞船内要分一间一间的造,摆满用香松油凝结成的水晶小球,并把这座城里所有生命的记忆用这些小球装盛。 “当时我既震惊又不解,因为我遇到的技术瓶颈正是不知道使用什么样的材料来制作记忆晶体——而他说的话,却直接点明了——是用香松油。 “我完全迷糊了,于是我又问他,如何才能把记忆放进这些香松油小球……其实,我猜测到他大概会怎样告诉我,那会是很复杂的技术,将记忆芯片上的数据,按照水晶的纹路复刻,我以为他会这样教导我,然而,他说的话令我震惊不已。 “他说:‘用你的双手轻抚水晶球的球面,止息静观,默念一段黑头人的咒语(这段咒语的文字和发音方式,已经附录在这段笔迹的最后),同时,心中观想那个要保存记忆的生命的外貌——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植物、昆虫、鱼或是鸟儿,任何生命的记忆,都能够用这样的方法去写入到水晶球中。’ “我并不相信,但他立刻给我做了一次示范,他从袍子里掏出一个小球,并念诵了咒语,小球上面的纹路亮起金色的光,他说记忆已被保存其中了。他递给我,说这就是我的记忆晶体,可以随便找一个卡槽去读取验证。他接着说,我必须要争分夺秒,在末日之前完成飞船的建造和生命记忆储备的工作。我问他之后要做什么,他的回答再次让我大吃一惊,他说我要赶在末日到来之前,要把这艘飞船开往天际,把保存记忆和基因的种子播撒到‘另外的世界’去,并把这些水晶球放入到‘那些世界’的水中孵化。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说到时候我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最后,他警告了我,关于这项技术和造船的事,只能我一个人知道,不能让城里其他任何的人知道、发现,因为那些贪婪的人一定会抢走这项技术,用它去做错误的事情…… “是的,直到今天我仍不能完全理解他这些话的全部含义,但是我还是选择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以防止我意外的离世;假如真的发生了那件事,我信任的助手会得到这个笔记本,并接替我的使命,如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么我会遵照恩基的嘱托完成所有的工作。” *** 手稿到这里就结束了,闪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虽然她刚刚读完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故事,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对当下有所帮助的信息。 “太荒谬了……”她自言自语道,“咒语、水晶球……船,这上面写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就算……” “这是真的。”加音听到了她的质疑,立即回应到。 “这,这不可能吧……” “是真的,闪姆,就让我接着你父亲的部分,把后面的故事讲完吧……你父亲他在得到了南方人的这项技术以后,为了向我隐瞒一切,多次谎称关于记忆保存的技术已经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与此同时他却偷偷调用了实验室大量的资金,我追问他资金的去向,他却说他正在尝试重新回到克隆层面的实验进行研究,我就是在那时对他产生了微微的怀疑,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造访了实验室,撞见他手里正拿着你的记忆水晶,那颗小球当时正在发光……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隐瞒了,便说出了他的秘密:那是一颗保存记忆的水晶球…… “他已经掌握永生的技术,我要求他立刻将这项技术交给我,但他却说我不配得到,我一气之下威胁要杀了他,但我并不是认真的,因为我相信只要我再劝一劝他,哪怕说我出的钱足够到位,他最后总是会交出来的,可谁能想到,你父亲后来他真的死了……他死的太突然,虽然他死于心脏病,但我不想推卸责任,也不想夸大事实……他可能的确是因为我而死……当我威胁说要杀了他的时候,他的精神便受到了刺激,也许正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能够遵守恩基的嘱托,让这个秘密被他人发现,他陷入了严重的精神衰弱……最终猝死。 “他死后,我立刻亲自接管了实验室,并搜找到了这个笔记本;同时,为了避免他安排的刺客——也就是你,找上门来,我下令把他生前在城里认识的朋友都给暗杀了……其中就包括那个药贩子…… “当我得到这手稿,我便很快用香松油水晶保存了我自己的记忆,这太令我震惊了,我试着联系南方的恩基,想要向他表达我的感谢……但没有成功,因为那个电话早已拨不通了。 “我压根就不相信什么世界末日的预言,后来我还猜测‘恩基’只是你父亲精神疾病产生的幻觉,或者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但我还是派了人到安纳托利亚山上去寻找那艘船,很快就有了消息,你父亲他真的在那里留下一艘建了一半的飞船,飞船的内部有着大量超越现代的技术,仓库里还保存了成千上万颗记忆水晶球,那些水晶球不只是人类的,还有各式各样的生物的……于是,我决定彻底查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我按照你父亲遗留在工地里的图纸,把飞船造完了……我的工程师们告诉我,幸好图纸上呈现的楔形文字都有你父亲标注的读音和翻译,否则没有人能够看懂。飞船建好以后,我雇来了飞行员,后来才意识到这是多余的,飞船的驾驶室是一个接受音频的面板,而我只需要念诵黑头人的咒语,就能够操纵它起飞降落……于是,我带着技术人员们一起,开始了试飞;飞船无声、平稳地启动了,它发出诡异的光线,忽明忽暗,很快就飞出苍穹,我们进入了黑暗的空间,我们脚下的大地变成了一个小球,然后在一瞬间消失了;同时在飞船的正前方,另一个球体显现了,当我们飞近,一片全新的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降落在了对面的世界,那里同样也有着湖泊、河流……我命人按照‘恩基’说的,把水晶球都倾倒入那个世界的水体中浸泡……然后并启程返回,降落回了安纳托利亚山上。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南方人某种奇特的祭祀仪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很快,飞船内的计算机开始亮了起来……我的工程师跑来告诉我,根据飞船内得到的数据显示,上一次播撒的记忆和基因种子,在那个世界繁衍生息数十亿年后的记录被传了回来……而我们只是刚刚离开那个世界几天而已。 “我震惊不已……工程师向我解释说,这艘飞船不仅仅是一艘飞船,它其实是‘恩基’真的按照祖苏德拉的意愿,设计的一台可以保存所有生命记忆的超级数据库。于是,我再次搜集了大量的记忆水晶。并组织了又一次飞行,这次,令我们震惊的是,对面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虽然同样有着大陆和海洋,但它们的轮廓却和上一次的完全不同,我再次把基因种子播撒到了这个世界。当我们回来,很快数据又传了过来。 “从那以后,我开始疯狂地播撒生命的种子到天空中的各个世界去,每一次飞行,天空中都会生成一个新的世界……而这飞船中的机器,可以观测这些生物在另外世界生长和演化的状态——那些生物在各个世界快速的进化着,数据被传到这里,对于我来说,这便是无尽的财富。 “我把这些不断进化的基因下载到我的体内,我成为了这世上永远不可能被超越的富豪……但很快我发现,我的身体无法承载这些庞大的数据了,而且这世界上也不存在什么东西能承载这样的数据量;于是我放弃了肉体,将我所有的基因上传至了这台计算机中,并把这些数据与我的基因进行了融合,又投放到更多的世界之中,让它们疯狂的进化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那之后,每一个世界里的生命,都成了我自己的后代和子孙…… “这些世界里所有的的记忆又被传回到这台超级计算机里,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且复杂的存在体,我是所有这些基因的集合。同时在公司里,我继续制造我的克隆人,包括今天你在歌斐见到的那个,他们维持着我肉体的形象,但他们的体内却只保留着我万分之一的记忆……我就这样拥有一切,包括……永生……” “永生。”闪姆苦笑道,“你已经快死了……” “是的,所以我不想死!你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 “太疯狂了。”少女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低下了头,她想到,这件事已无挽回的余地:“我……我无能为力……” *** 两个人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突然,闪姆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大喊道:“世界末日!啊……这不就是那个预言中的世界末日吗?!” “什么意思?!“ “把飞船开走!对啊!我们要把飞船开走!” “什么意思?!”加音问道。 “恩基说过,要在末日前把这艘飞船开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救了,但至少,我还能救下现在这艘飞船里的水晶球!救下下一个新的世界!” 她立即冲上楼去,进入那间放置着巨大且可怖机器的房间。她想到:自己不久前才获得的能力——瞬间移动物体有了用武之地,她伸出手去,轻触着每台机器上那些最烫组件的边缘处,并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的时候,那台计算机大部分过热的部分已经消失在了她的眼前,转移到了湖底的另一个位置,她同时意识到这些能力的本质,其实就是微量修改记忆的权柄。此刻,还剩一台没有转移,但却来不及了,她连忙冲入了驾驶室内。 就在这一刻,湖底爆炸了。 就在这前一个瞬间,祖苏德拉的后代闪姆,驾驶着这艘飞船冲出水面,飞向了太空。 *** 卡拉巴巴大坝决堤了,滔天巨浪吞没了整个奇迹山丘,又向南方涌去,进而吞没整个大地。 被爆炸蒸发的水气,不久以后在天空上凝结成片片乌云,随即电闪雷鸣,降下大雨,这大雨持续了四十天,直至整个世界都被海洋覆盖。 阿尔克飞船在太空中孤独的飞行着。 *** 不久以后,闪姆便降落在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她发现飞船上的探测器是用父亲好友伊西斯莫斯的孩子——帕里斯塔利的名字命名的。而根据探测器的结果,这颗星球的表面大部分都被海洋覆盖。 闪姆想要找到陆地停泊,便让船随波逐流,就在这海面上漂浮着。 *** 一百多天后,海平面逐渐下降,飞船被浪拍打到一座孤岛的岩石上,藏有水晶球的柜子被打翻,大部分的水晶球顺着翻倒的舱门,悉数流入水中。 船停在那块岩石上停住了,海水褪去,这时天空中出现彩虹。 闪姆跌跌撞撞地走出舱门,她发现自己深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她感到这里的一切既陌生又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熟悉。她便用包裹承装那些剩下的水晶球,独自一人,行走在这荒无人烟的世界里;她翻山越岭,企图寻找着这个世界之中有无其他生命的痕迹。 但这片大地只有荒凉和死寂,莫大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当她走到一片大海的边上,把最后的水晶球倒入其中,便打算停下来休息。 *** 半夜,她从睡梦中醒来。 海边的风吹拂着少女的衣衫,她走到水边乘凉。 这时,她看到茫茫的海洋之中,成千上万颗晶莹剔透的小水晶,纷纷在海底亮起,一闪一闪,就像一个个可爱的孩子,调皮地朝她眨着眼睛。 接着,那无数的光球从水中一跃而起,像一条银色的河流,飞向天际。 [1]苏美尔语: eridu,“有力之地;护卫之地”,是美索不达米亚南部最早的城市,亦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城市,位于苏美尔诸多城市的最南端 [2]又译为恩奇,是苏美神话中的一位水神,后在阿卡德和巴比伦神话中被称为埃亚,他本是埃利都的守护神,但后来对他的崇拜遍及整个美索不达米亚以及迦南、赫梯、胡里特等民族 [3]即苏美尔人,他们称自己为“黑头人”(ck headed ones),他们称其居住的地方为“文明的君主的地方” [4]源于苏美尔语中的an,意为“天空”,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天神,诸神之中最古老的一代神,常常与王权相联系 第十二章 末日之星 伊奥斯·卡夫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这颗处在天马座[1]球状星团中央的黑域星体,他在其中所经历的时长日不移晷,并无多少特殊之处。但此次经历恰是他第一个亲眼目睹的末日的景象,在那个世界的众生,在一次大灾难中尽数灭亡。 *** 恰值阿斯维娜[2]转卡蒂卡[3]月的时节,潮湿的天气开始消失,叶子纷纷从树上掉落下来,进入到稍微舒适的时节。几个月以来,伊奥斯每日都在精进修行,阅读了亿万颗星体,那嘎呵朱讷尊者见他积累了足够的数量,便指了这一颗暗域之星,叫他阅读。 令他惊奇的是,这是一颗,也是目前为止他所遇到的唯一一颗可以阅读的黑域。 *** 此时,那嘎呵朱讷尊者也从定中出来,与众比丘到罗阅只城[4]中托钵乞食,饭后众僧侣归来在凉亭入座。 伊奥斯起身行礼,问:“这颗黑域之星的故事我已阅览,见到了最后从海中升起并飞向天空的亿万颗水晶,所以乃知道这满天的繁星,其实就是众生的记忆。但对于您特意提醒我阅览此星,弟子仍不十分明白,请老师明示。” 于是那嘎呵朱讷尊者开始了讲述:“伊奥斯,当你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便叫你终日不停的阅览众星,因为那三分之一的黑域,毘湿奴并不会为我们做特别的标记。 “所以每一个修行者都要从头开始,自己阅读每一颗星,碰到只有牵引力而无法进入的星体,便自己标记黑域的位置,亦或是依靠周围星光的照射,看到黑色的圆影,以此分辨。 “因为黑域无光,它藏暗处,每当我们遇到,便标记在内心,加上阅读前辈们的记忆,经年累月我们便积累了众多黑域的位置。 “上古的修行者们,经过久远劫[5]的时间,阅览着这些星星,几乎穷尽每一颗星体的记忆,也无法找到进入那三分之一黑域的方法。直到一个阿僧只时之前,燃灯[6]尊者在世时,天空中突然有一颗新星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它照的整个大地上都一片光明,这颗星数月后熄灭,成为黑域。 “燃灯尊者阅读了此星的内容,也就是这颗我所指给你叫你阅读的——记载闪姆记忆的这颗星。燃灯尊者灭后,他的记忆也变成了一颗星体,经过无数劫的时间被另一个人读到,而那人灭后,又经无数劫再被第三个修行者阅读到,以此往复乃至经过无数轮回前世生的记忆,在两百年前的某一天,被我阅读到。” 伊奥斯点头表示明白。 “请抬头看,伊奥斯。数月以来,你所标记的那亿万个黑域,已经解开了一些。” 伊奥斯抬起头,面露震惊。他借助遥视之眼的力量观望,几分钟后说道:“确实,老师。我见到先前所标记的黑域,约莫有四分之一在我眼前已经是明亮。” “是的,这颗特殊的黑域之星,便是一把钥匙,它解开了四分之一的黑域,然而还有四分之三的黑域无法被解开。数十年来,我一直在阅览这些已被解开的黑域,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末日的记忆。 “除此以外,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之中,大多数众生的记忆也都属于此四分之一的黑域,甚至连我自己的那颗记忆之星也在其中。 “您曾阅读过自己的记忆?” “是的,就在一天以前我发现了它。” “所以,您已经知道您生命中将会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尊者点了点头。 “那您找到下一把钥匙了吗?” 那嘎呵朱讷微笑道:“伊奥斯,我的一生也没有再能找到下一把钥匙……但我相信,下一把钥匙,一定就藏在这被燃灯尊者打开的区域内。我和我的弟子们,大多是坚信这个判断的,我们在座的的所有人,穷极一生,都在此区域内寻找着,虽然到今天也还没有结果……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们中的某个人会在其中找到第二把钥匙的。” “我也相信会是这样的。”伊奥斯道。 “也正是因此,若开始就给你指名闪姆这颗星的位置,你就会直接解开这四分之一的暗域,那些星体对你来说将本来就是明亮的,你便无法区分哪些星星曾经属于暗域,也就没法进一步的在这个区域内继续寻找,只能在浩如烟海的整个星际搜寻……所以只有事先让你度过数月的精进区分,到我认为你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暗域标记之时,我才将这颗星指给你看。 “明白了,老师,我之后便会着重于阅读这些新被解开的星。” “好的。” “老师,弟子有一事想要请教。” “请讲。” “为何这颗星会曾发出过巨大的光亮,而后隐匿,成为暗域之星?” “具体的原因,尚不清楚。燃灯尊者曾有猜测,这些突然增加光亮的星星,是即将死去的星,它们最后的一闪,就像用尽力气的哀嚎,提示着阅读的人,这颗星将会隐匿成为黑域。” 伊奥斯继续问道:“此星若为钥匙,那此星的记忆甚为特殊,弟子虽已阅读,但心中仍有诸多未解之处。” “请说。” “记忆的结尾,少女降临新的世界,究竟有何意义?” “伊奥斯,此星我也曾无数次阅览以加深记忆。乃至后来大范围的阅览该星周围的星体,以及银河中诸多其他的星体以寻找蛛丝马迹。如今我已明晰一些事情,但也并不是完全确认。” “请您明示。” “关于此星的宿主——闪姆,她最后驾驶着方舟并未降临什么新的星球。并且我猜测,加音将城中诸生命的记忆播撒到各个世界的过程,同闪姆最后降临的那个世界一样,都是南方城邦的某大能力者,将诸世界,末日之后的样貌完全复制,去除了地上一切的污垢和肮脏所造。待闪姆将水晶球浸入海中,就重新为那些生命建立孕育所需的土壤。” “弟子仍不是很明白。” “伊奥斯,那个所谓的新世界与奇迹山丘所在的世界本来就是同一个世界,只是在洪水洗刷过后,重新开始新的一个周期轮回而已。” 伊奥斯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那少女的结局是如何的?为何在海边,我看到繁星从海中升起以后,便断了记忆。她是否死去了?” “是的。她在那一瞬间,应当是结束了生命……” “为何?” “无从而知,也许是念那新世界里并没有食物,得知少女无法生存,创造那世界的人,那南方诸国的王与使者——那个大能力者,在知道她已完成她的使命后,在瞬间就结束了她的生命。她走的没有痛苦,否则,她必然会因饥饿之苦而死。” “原来是这样。” “令外,你可曾记得,这整个记忆中,从未看到天上有任何的星星……直到最后的时刻,才得见满天繁星?” “是的。” 龙树大师解释道:“虽然至今,我仍无法知道,为何在那个世界,南方诸国的王和使者们拥有如掌管记忆这样巨大的权柄,也无法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可以知道的是,那个世界起初没有星空,直到最后银河从海中流向天空的场景——乃是告诉我们,这就是第一次诸星诞生的时刻……这就是……” “阿卡西的起源。”伊奥斯接着他的话说完。 龙树大师点了点头,伊奥斯双手合十,顶礼退下。 *** 接着,那嘎呵朱讷尊者对众人说:“刚刚我说,我在一天前阅读到了自己的记忆,我也知道了自己的死期。” “何日?” “三日以后。” 众人惊愕,纷纷起身。 老者示意大家重新就坐,继续说道:“如你们所知,阿卡西保存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记忆,我所阅读到的关于我一生记忆的这颗星,里面也包含了我未来的记忆——它记载着明日的正午,我将被西方来的强盗和士兵们杀死,这座精舍也将会被大火烧尽。” “那么,就请您立刻离开这里吧!”伊奥斯说,“请保重您的生命!” “不……诸位比丘,凡是阿卡西内所记载的,我们便无法修改,若是修改,也只是完全复制出另一个新的世界。 “诸位比丘,你们也在这里轮回往复了无数的时间,若知因缘中也是三日后死的,便同我一起留下;其余的人,请尽快离开吧。” 最后,龙树尊者起身,向众人行礼:“诸位比丘,祝愿大家终有一日,能在这如恒河沙般的世界中,完成最后的使命,获得无上圆满的智慧……” 伊奥斯决定留下,陪在老师身边,送他最后一程。 *** 三日之后,旃陀罗笈多[7]手中有数十位塞琉古的俘虏从林子中逃跑了,他们打算在渡过杰赫勒姆河[8]回到自己来的地方之前,搜刮附近的村舍,以补足盘缠,恰经过阿阇世宫[9]另一侧新旧区交界的荒地,遇上了竹林精舍,见到供养台上诸多的财宝和食物,便将此处洗劫。 当天,园中的众多僧侣或被斩首,或被活埋、吊死。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反抗。随后,这些士兵将这座竹园付之一炬。 *** 烈火静静地燃烧着,一个士兵拉着一个被捆绑着的金发男人走过来,他向他的头领汇报:“我们抓到一个人,他看起来不像是这里面的和尚!” 那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是哪里人?”头领问。 “我吗……应当算是你们的同乡人吧……”他的表情十分镇定,用赫楞[10]语低声答道。 “确实是我们家乡的口音!”另一个士兵抢着道。 “你怎么会来到这边的?”领头的继续问。 那人没有回答。 “好吧,反正我们人手不足,先把他带走,让他在路上好好回忆一下!” *** 于是,伊奥斯·卡夫索,这样一位从西方来的,在东方学习神圣奥义的行者,便被迫跟随着这些巴克特利亚的士兵,离开了这个传奇的国度。向着西北的方向前进,寻找着马其顿希腊的继承者——塞琉古大帝的大部队。 伊奥斯已经找到了母亲遗言中的——“阿卡西”,他确信,那把打开了四分之一黑域的钥匙——少女闪姆的记忆,就是第一个伊斯特里亚。 此刻,他想起了那个还在等他的女孩,以及他留给她的承诺。 “是时候回木尕拉的村庄去了……”他想着,“阿弥蒂斯,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了……再等等我……” [1]即飞马座(perseus),形状为大四边形,是秋季星空中北天区中最耀眼的星象,整个这片天区远离银河系的银盘 [2]印度教历法,ashwin月,从9月23日开始,持续30天 [3]印度教历法,kartik月,从10月23日开始,持续30天 [4]即王舍城 [5]劫数,又称劫波或劫簸(梵语: kalpa),简称“劫”,是印度教及佛教宇宙观术语,1劫≈43.2亿年 [6]即燃灯佛(dipamkara),意为“锭光”,出生时周围一切光明故得名,佛教中纵三世佛之过去佛 [7]即旃陀罗笈多·孔雀(梵语: candrá-gupta maurya),即月护王、旃陀罗崛多,是印度孔雀王朝开国君主,首次将印度次大陆大部分地区统一于一个政权之下 [8]乌尔都语shahmukhi,是流经印度和巴基斯坦的一条河流,它是旁遮普地区的五条河流中最西边的一条 [9]阿阇世王(ajatashatru)的宫殿,是古印度摩揭陀国的国王,王舍城分为旧城和新城两部分,旧城焚毁后,国王阿阇世新建了豪华的宫殿,所以称为王舍 [10]即希腊语,在古典希腊语和 katharevousa之中,希腊的名字是?λλ??——hes,这个词源自hellen,是杜卡利翁的儿子 第十三章 阿弥蒂斯 向西行进的队伍,穿过了茂密的雨林。 虽然被摘去了亚麻胸甲、盾和头盔,但那些出逃的俘虏们在决定回到希达斯皮斯里弗畔的尼西亚或是布西发拉斯之前,找到了那些被缴获的西福斯短剑和科庇斯弯刀,于是便依靠这样的武器来保障他们旅途的安全。 在从竹林精舍启程不久后他们便从坐在大树下闲聊的农民那里听说了战争已经结束,皇帝派遣了大使麦加斯梯尼驻于孔雀王国的华氏城的宫廷。于是他们决定冒险北上,去往华氏城,在那里找到可以依靠的将领,送他们返回阿拉霍西亚。 *** 伊奥斯仍然没有被那些人松绑,塞琉古的士兵们并不相信他是从北面雪山上下来的旅者,而是怀疑他是某个胆小如鼠的逃兵,为躲避死亡和劳苦,躲在僧侣中浑水摸鱼。他们还把从他身上搜来的他父亲乌拉赫斯的已经发霉的日记,当成消遣的读物,觉得无聊以后,便扔到了取暖用的火里。他们准备把伊奥斯带回到塞琉古的军营中,通过名册证明他们的猜想并到那时再对其进行军法处置。 伊奥斯知道,现在对于他来说,最迫切的事情便是想办法回到远在雪山北面的木尕拉,而原路返回的代价太大,只有绕过整个雪山,沿着巴克特利亚的方向,重新回到吐火罗人之地,才是能保证他最大几率活下来的一条道路。所幸目前这些士兵的前进方向是和自己同路的,而他们一旦到了阿拉霍西亚,他便必须想办法逃脱,然后北上。 除此以外,对伊奥斯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找到第二个伊斯特里亚。于是,他在休息时阅览,在行走中也阅览,在同样浩如烟海的已解开的四分之一黑域中,又经历了无数记载各式各样末日的世界,然而却仍然没有见到第二把钥匙的半个影子。 久而久之,他便对老师这同样如大海捞针一般的举措起了疑心。不久他心想:第一把钥匙是上古的燃灯尊者在无意中找到的,也许那第二把钥匙并不在已解开的黑域里,万一也在某个黑域外的世界中,那古往今来的修行者们便都错过了。于是他开始了对整个阿卡西范围内更加漫无目的的搜索。 就在他们的队伍改变前行方向后的某个夜晚,士兵们从河边打鱼回来,进入了帐篷。而他则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那里,进入定中。 *** 一个少女蜷缩在一间昏暗的阁楼里,哭泣着。在那肮脏的,被蜘蛛网环绕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一支蜡烛的火光微微照亮着她那憔悴悲伤的脸颊。 “啊,你在哪儿啊,旅人,你还活着吗?”她轻声的嘟囔着。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藏在她那又脏又破的连衣裙里的一片瓦砾的碎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开始划了起来:“我来找你了。”女孩那布满泪痕的脸上突然露出微笑。 很快,她的手腕上就出现条条的血色痕迹。 这时,从楼梯上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秃头且丑陋的男人一手举着一盏烛灯,一手端着一个装着散发着变质气味的残羹剩饭的盘子,慢悠悠的走了上来:“放下你手上的东西!”当他看到再一次尝试自刎的女孩,便放下盘子和蜡烛,叫嚷着冲上前去,一手拍打掉了少女手中的瓦砾,然后狠狠地抽了她一耳光。 男人疯狂的摇晃着少女的肩膀:“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是你逼我的。”他随即从旁边的一堆杂物中翻出一条锈迹斑斑的链条,将少女的脖颈缠绕,锁在边上的木头柱子上。 就这样,过去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直到第十七个年头。 女人依旧被锁在那里,她是农夫的出气筒、泄愤对象和工具……十八年来,她生了七个孩子,而这第八个孩子,也即将降生。 女人挺着肚子,呆坐在那里,脖子上依旧是那条粗糙的,已经锈成红色的链子。 男人回来了,他一溜小跑的来到阁楼上,像以往那样上来就抽、打着她,并踹她的前胸。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小心踹到了她的肚子。 女人瞬间痛的叫出声来,嘴里叫喊着什么没人能理解的词语——是的,由于十八年来没有和其他人交流,她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她倒在地上,用双手捂住了肚子,血从下面流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男人看到流产的她,非但没有住手,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踢打着女人的脸和肚子。而这一刻,女人在剧烈的疼痛中,渐渐失去了知觉,然而她却在此时此刻,露出了那许久未见的微笑。 “伊奥斯。”这是她,最后一次发出声音,然后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 伊奥斯惊醒过来,他失声痛哭。 他回想着刚刚这颗暗淡的星体的记忆,此时除了震惊与悔恨,他的心只剩下像被千刀万剐后的痛苦:他度过的女孩的一生——就是阿弥蒂斯的一生。 那个正在等他的阿弥蒂斯,由于母亲被后爹所休,他们一家人失去了庇护;那迟迟未归来的男人,耗尽了阿弥蒂斯母亲的耐心,她被卖到了窑子,而后又被转手卖给了一个贫穷丑陋的农夫。 少女的心里一直在等待着她的伊奥斯回来,回到她的身边,把她赎走,然而数载过去了,这愿望也没有实现。 久而久之,少女便安慰自己,她的英雄已经死在了雪山上,而她,也只有死才能见到他了。 伊奥斯顿足捶胸,用拳头敲打着地面,泪水浸湿了他面前的土地。 这一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去,回到木尕拉村,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赶在少女经历这一切之前,把她救走。 他台起头看着天空上的繁星,心中燃烧的烈火,让他产生了一种藐视已经定好的命运的愤怒。 “木尕拉!我一定会回去!”伊奥斯再一次跪下来,默默地发着誓。 河水倒映着月光在此刻显得格外凄凉。 *** 此时,熟睡在宋河边的士兵们突然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他们看到河对岸出现无数的火光和一群群被驱赶着的大象军队,穿过丛林,而为首的人骑在一匹安放着大块皮毯坐垫的马上,手执绪斯同骑枪,身穿青铜护胸甲和护肩。 他们认出了那是来自塞琉古的军官,便叫起来了所有人,并带着伊奥斯一起,慢慢向大象队伍的方向靠近。 “什么人?”带队人招呼大象队伍停下,并举起了骑枪。 “嘿!没事的,是自己人!”塞琉古的步兵领队安抚着骑在马上的军官,从黑暗处缓缓走出来,“我们之前走散了,现在听说战争已经结束,希望找到自己人归队,回到坎大哈去!” 看到是自己故乡人的外貌,军官便放下了枪,轻笑着说到:“回坎大哈去做什么?那里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国家了。” “什么?怎么会?” “看到这些大象了么?皇帝用半个阿拉霍西亚的疆土和一打春药换来的……坎大哈已经是旃陀罗笈多的领土了,现在我们要前往更西边的目的地。” “更西边?要到哪里去?” “巴比伦。” 注解区: 希达斯皮斯里弗:即杰赫勒姆河,古希腊人称之为希达斯皮斯里弗(hydaspes) 尼西亚:nicaea,是亚历山大大帝为了纪念他在前326年与印度波罗斯(porus)的希达斯皮斯里弗战役中获得胜利,于战场附近所建立的城市,位置于希达斯皮斯里弗岸 布西发拉斯:bucephalous,是亚历山大大帝为了纪念他的爱马布西发拉斯所建立的城市,位置可能于希达斯皮斯里弗岸附近 西福斯:希腊重装步兵携带的一种短剑,名为西福斯(xiphos),作为次级武器 科庇斯:希腊步兵也会选择用科庇斯(kopis)这种弯曲短刀,这是相当危险的砍击武器 麦加斯梯尼:megasthenes,古希腊塞琉古一世的伊奥尼亚使节,曾几次前往印度孔雀王朝旃陀罗笈多一世国王的宫廷,他也在后者的都城中待过一段时间。他游历了北印度,是首位权威撰述印度历史的希腊人 华氏城:即波咤厘城(pataliputra),又译巴连弗邑或华氏城,原称拘苏摩城(拘苏摩补罗),是印度古城,位于恒河河岸,在今天的巴特那,摩揭陀国的首都 阿拉霍西亚:arachosia,是古代阿契美尼德帝国、塞琉西帝国、孔雀王朝及帕提亚帝国的一个行省的希腊名称,它包括现今阿富汗东南部及巴基斯坦和印度的部分地区 宋河:sonriver亦作sone,印度恒河南岸重要支流 绪斯同:xyston,是古代希腊骑兵所用来戳击的骑枪,长约3.5~4.25米 坎大哈:kandahar,坎大哈建城于公元前4世纪,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波斯和印度诸王朝争夺的军事重镇 第十四章 众生之苦 当伊奥斯·卡夫索听到“巴比伦”这个词的时候,打了个寒颤,仿佛听到了命运之神对他刚才在河边的誓言轻蔑嘲笑的声音。 他知道,如果他要跟随队伍被迫前往巴比伦的话,那么就会远远偏离原来的路线,回到木尕拉的日子将会更加遥遥无期。 然而,命运仿佛在捉弄他,原来的小队合并到了战象的队伍,向着印度河入海口的方向前进。伊奥斯依旧被当作逃兵对待,几次三番地尝试逃跑,但都未能成功。每次都是在夜幕降临时,他趁着草木丛生的地形,悄悄摆脱看守,试图寻找遥远的山林或是隐蔽的山洞。 然而,不论他多么谨慎,都难逃士兵们敏锐的目光,无一例外地被抓回。每次被追回后,他都被加上更繁多的枷锁和脚镣。 *** 一个月后,他们到达了帕塔利斯[1]的港口,队伍在这里被分成三队,一队经卡曼尼亚[2]返回波斯,另一队沿着格德罗西亚[3]沙漠、莫克兰[4]的路径返回波斯,还有一队登上了巨型桨帆船,运载着三分之一的战象,沿着波斯湾海岸走海路前往巴比伦。 伊奥斯恰巧被分到了这个队伍上,与先前诬陷他的那群士兵们分开了,他的手脚镣被摘掉,临时成为桨手中的一员。桨手的工作异常艰苦,他们需要在炎炎烈日下,长时间地舞动巨大的桨,不断地驱使船前进。尽管如此,伊奥斯并没有放弃逃脱的念头。数日后,当船队停靠锡拉夫港[5]临时歇息和补给物资时,已经被大多数人忘掉的伊奥斯,观察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船只靠岸的位置恰巧位于一处视线盲区,而大多数人忙于卸货和搬运补给。 伊奥斯等待合适的时机,他忍受着身体的疲惫,毅然从船上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 不久,在距离那里五十帕拉桑远的帕萨尔加德[6],在离被阿里斯托布鲁斯[7]修复的居鲁士大帝的陵墓不远处一座祆教神庙里,在一座阿胡拉的神像前,一位身穿黑袍的祭祀挝西史达[8]点燃了神火祭台中的火。祭祀在火光的恍惚中没有注意到一把弯刀架在了自己茂密的胡须旁。 “嘘,不要说话。”另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挽住了老祭司的胳膊,拉着他退到旁边的房间里。 “好啊,你在这儿呢,我找了你好久,终于打听到了这个地方。”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不要胡来!”祭祀紧张的说,他的语速很快。 “你不认识我?呵,但我想你一定认识我的母亲……” “你母亲?莫非……莫非你是伊南娜的孩子?” “哼!” “真……真的是你?我可是你母亲生前最好的朋友啊!你要干嘛?!” “我母亲生最好的朋友?是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背叛她?!” “不是我!不是我啊!我没背叛她!是那些埃克巴坦那的大祭司团,是他们要害你妈妈!他们说要把国内所有的异教和原始多神教斩草除根,我甚至曾到首都去劝说阻止他们不要搞这么极端的事!而且,我是冒着巨大风险去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能背诵那些没被烧毁的《阿维斯陀》[9]章卷,我估计我自己也一定会被当作是异教徒,被他们给杀了!” 伊奥斯把刀收回来,别在腰间,然后笑了笑。 “真的!真的!我只是一个墙头草……但是我,绝对不会去背叛我自己的朋友。” “好了好了……先生,我暂且相信您说的话……因为……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母亲曾多次提到您……您是她的老师也是宫中的好朋友……” “是的,你母亲,我很想念她!”挝西史达喘着粗气,说道。 “您不用说这些没用的……您的事我也大抵都清楚,早些年因为您精通阿契美尼德的神话,被聘为宫中的御用老师,曾教过我的母亲。后来,因为祆教的崛起,母亲逃离了首都,而您却转为祆教徒,继续为当朝服务…… “我那是被逼无奈!” “好了,好了……我知道,即使您成了祆教徒,母亲每次提到您的时候,仍然带着那种怀念的语气,看来她十分信任您……我今天顺道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来搞清楚一些问题。希望您,作为博学多识的学者,能给予解答和帮助……” “当然!当然!任何事情,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挝西史达仍未从惊恐中完全放松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说:“哎!你和你母亲长得可真像啊!有什么问题,您请尽量问吧……这也算我为伊南娜的事做出的一点弥补了……” 伊奥斯点点头,然后在神像底下踱起步来,他问道:“第一个问题,当时我母亲已经远离了波斯的宫廷政治,与那无名樵夫搬到帝国的边境,定居到那人烟稀少的村落里……可是,为什么你的那些祆教的同伴们,还要对她穷追不舍呢?” “哎……他们都是……哎,这件事不是那么好解释的,我也曾想过原因,也许这涉及到一些历史遗留的问题。你要知道,在查拉图斯特拉[10]出现以前,这片大地上的人们相信,在未来会有一位叫做密特拉[11]的圣人[12]从天而降,他将会拯救所有受苦难的生命!” “说下去。” “后来,一位自诩为得到神谕的贵族——查拉图斯特拉,预言他的第三个孩子——一个男童,将就是这个传说中的救世主密特拉。 “然而,当他的第三个孩子出世时,他被惊讶地告知,这个孩子竟是一个女孩!这与他预言中的情况不符,于是,查拉图斯特拉他便认定自己受了诅咒,随即将她遗弃在荒漠里——而她,就是你的母亲伊南娜。” “后来呢?” “那时,查拉图斯特拉被国内判为异端,身处贬谪;直到他结识了真正的王族和上层,并与他们结为好友。 “多年以后,他创立的祆教最终得势,查拉图斯特拉也获得了宫中的高位;某日,他在宫中散步时,惊奇的发现,一位波斯宫廷收养的女孩——一位王室在野外狩猎时候偶然遇到的弃婴——竟就是他遗弃的女儿。 “更令他震惊的是,当时这位波斯公主,已被认定为是异教大祭司的转世。” “我的母亲?” “是的。”挝西史达点头道,“虽然,查拉图斯特拉再无子嗣,那个他预言中的‘第三个男孩’最终也没有出生。但是,他还是认定了你母亲——是被恶魔阿里曼[13]诅咒过的孩子,他认为你母亲本应是一个男孩,却因诅咒才成为了女孩。 “又因为你母亲在异教中的颇高的地位,他认定你母亲是与真正救世主——他预言中的那个男孩所对立的毁灭和邪恶力量。 “据说,查拉图斯特拉在临死前曾下令,无论这女孩逃到天涯海角,都要把她杀死。于是,即便你的母亲已经隐姓埋名,而她的身份依旧被某个人出买给了埃克巴坦那的大祭司团……” “我大概知道是谁出卖她的了……”伊奥斯小声地咕哝着。 “什么?!” “哦,没什么……对了,我还想问,我母亲在宫里的时候,她有没有提到过什么解开谜题的‘钥匙’,以及关于让人复活的方法;还有,她是否谈到过一个关于‘滔天巨浪’和‘方舟’的故事?” 挝西史达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挠头思索着:“这我倒是头回听说,你母亲从来没谈论过这些……哎,不对……”老祭祀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伊奥斯,继续说道:“虽然你母亲没有说过这些内容,但我好像听什么人谈起过——永生、大洪水和拯救地上动物的故事……” “听谁说过?” 他又想了想,举起食指说道:“很多年前,一些来自西方的学者,他们曾到这边和我探讨过一些其他民族的神话和历史,他们曾提到过一部叫《妥拉》[14]的书,记载了上古时期发生在大地各处的一场洪水,他们提到过一个叫诺亚的人,他建造方舟拯救动物,从洪水中搭船避难,后来成为一个农夫,还种植了一个葡萄园…… “可惜我这里没有收藏这些来自西方的书籍,如果你想更深入的了解,恐怕只能亲自前往西方,那里的人可能会知道你这些问题的答案。” 伊奥斯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你觉得我的母亲,她可能被那些杀害她的人埋在哪儿了?” “她的墓吗?那就不得而知了……”挝西史达摇摇头,“我想他们宁愿毁尸灭迹,也不愿那些异教徒找到她的墓去拜祭。” “保重……” “你也是,孩子……保重。” 于是,伊南娜的儿子——伊奥斯·卡夫索,告别了她母亲的老朋友,走出神庙,继续向北前进。 *** 岔路口,摆在伊奥斯面前的是东西两条路:向西,将会更接近母亲那首神秘诗作的答案,也许第二把钥匙的线索就藏在挝西史达所说的,那些西方学者手中的古书——《妥拉》之中;向东,则是一条回木尕拉去的漫漫长路,那个可怜的灵魂——阿弥蒂斯所在的方向。 毫无犹豫,伊奥斯选择了后者,他踏上了前往东方卡曼尼亚城的道路。 即使在他心底里的某处,十分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所看到的关于阿弥蒂斯未来的记忆,不管怎样都终会发生——他终究无法拯救她,但此时此刻,如果他继续选择向西,朝着远离她的方向行进,那么他的良心将会无法原谅他自己。他心想:破解母亲的遗愿在现在已不再是当务之急,就连自己的老师龙树,用了一生的时间,也才发现了第一把钥匙,他自己又何必这样着急呢…… 行至傍晚,他在驿道旁坐下休息,在月光中,他在心底默默向父亲与母亲道歉。 “请原谅我,我现在必须回去救她……请原谅我……爸爸、妈妈……” “你想要拯救一个人,还是拯救这世上所有的生命?” 突然,一个声音回响在他脑海里,这是老师那嘎呵朱讷在生前曾问过伊奥斯的一个问题,当时他们有过一段交流: “我不知道,老师……难道破解了整个阿卡西的黑域,就能够拯救所有的生命吗?” “是的!”龙树斩钉截铁地答道,“伊奥斯,你是否知道毘湿奴最大的愿望,并不是去知悉关于这个世界一切的答案……他最终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毘湿奴之所以致力于要破解阿卡西内的黑域,找寻终极的真理,为的是在知道了关于一切答案以后,找到战胜这世界的方法。” “战胜这世界的方法……” “是的,也就是——战胜生、老、病、死这四苦,以及拯救所有众生方法…… “伊奥斯,如我们初见时我所说的,当你来到这里学习阅览阿卡西,最初目的只是为了拯救你死去的母亲……然而,当你在阅览了无数世界里众生的苦难以后,我相信那时你会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我相信你到那时,你也会同我们一样,把这件事当作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为此不断地前行……” 龙树的教诲萦绕耳边,这些话,他本从未理解过,但此刻,他渐渐清晰明了了。因为,他看到了阿弥蒂斯那悲惨的未来,他看到了无数生命挣扎在苦海之中的过去……他终于明了了…… “如果我回去救下她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呢……”他心想。 伊奥斯默默的低下头,眼泪再一次从眼眶溢出。 “众生仍在无边的苦中,而拯救所有一切的方法……也许就在藏在那向西的路上,就藏在……那剩下的六个伊斯特里亚之中……” 伊奥斯自言自语道:“阿弥蒂斯……终有一天,我会去拯救你……彻底地拯救你!请等我!因为那时,我要连同你,和这世上的所有人,一同拯救!” 在冥冥中,他终于感觉到:母亲所希望他走的路,就是老师那嘎呵朱讷尊者所说的那条路——二者殊途同归;于是他再一次折返,向着西北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1]即雷吉奥·帕塔利斯(regio patalis)是拉丁语,意为“帕塔拉地区”,即帕塔拉古城周围,位于印度河下游 [2] carmania,即今天的伊朗克尔曼省 [3] gedrosia,是印度洋西北沿岸的干旱、多山地区 [4] makran,也称弥兰或木克郎是伊朗和巴基斯坦的频阿拉伯海俾路支省南面的半沙漠地带 [5]也译尸罗夫,旧称撒那威(波斯语罗马化:shv),古波斯港口城市,今位于伊朗布什尔省 [6] pasargadae,古希腊语:Πaσapγ?δai,古波斯语 pāθra-gadā),位于今日伊朗城市设拉子西北约90千米(56英里)的地方,为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居鲁士大帝在位时的首都 [7] aristobulus,阿里斯托布鲁斯(前375年-前301年)是希腊的历史家,继业者时代时定居于卡山德里亚(cassandreia),他早年跟着亚历山大大帝参与东征,担任建筑和军事工程师,当亚历山大从印度归来,路过帕萨尔加德,发现波斯居鲁士大帝的陵墓遭到破坏,亚历山大命阿里斯托布鲁斯把陵墓恢复原状 [8]与阿胡拉·马兹达的从神之一——阿莎·挝西史达(asha vahishta,即“真理”)同名,代表了阿胡拉的至诚和圣洁,与代表谎言的恶魔德鲁杰(druj)相对立,在《伽萨》中阿沙·瓦希什塔与圣火关系密切,后被奉为火神 [9] avesta,意思是“知识”,也叫“波斯古经”,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波斯后,认为信仰琐罗亚斯德的波斯人太勇于作战,故烧毁琐罗亚斯德教所有经典,所幸存下来的《阿维斯陀》仅有一卷 [10] zarathustra(阿维斯陀语:zaraθu?tra,意为“拥有骆驼者”),古波斯先知,祆教创始人,即琐罗亚斯德 [11]原始印度-伊朗语主格形式为*mitras,是一个古老的印度-伊朗神只。这一神只原是雅利安人万神殿里共有的崇拜物件,在伊朗-雅利安人和印度-雅利安人分化之后,开始向着不同特征发展 [12] aryan,也称雅利安人,阿唎耶一词源于天城体梵文:????(ārya),意为“光荣的,可敬的、高尚的” [13]安格拉·麦纽(ahriman、angra mainyu):琐罗亚斯德教的恶神,与阿胡拉·马兹达互相对抗,是一切邪魔的成就者 [14] torah \/希伯来文:????,:意思是“教导、训诲”,基督徒常常称其为律法书,一套共5卷,通称摩西五经 第十五章 巴比伦与塞琉西亚 伊奥斯·卡夫索第一次来到美索不达米亚[1]。 让他十分吃惊的是,这座无数人盛传的世界中心:巴比伦城,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和混乱不堪。 正午时分,宽阔巨大的街道上长满了杂草,破碎的路面不时地从砖瓦下面蹦出一只只的昆虫到处觅食。本应是车水马龙的商业市集,现在却不见昔日的人声鼎沸。他从南走到北,只见稀稀拉拉地出现几个破衣烂衫的老妇人在一旁拾荒。 着名的被拆毁的埃特曼安吉神庙[2]的基座则在远处,早已被太阳晒的干裂的墙体;砖块都开始瓦解。而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在与尼布甲尼撒[3]宫殿并排矗立着的那座汇聚各方学者的巴比伦尼亚[4]学园,它常年因为没有人修葺,已经凸显断瓦残垣的趋势。 因为在这一路上,他四处打听关于《妥拉》这本书的下落,然而与他在东方时的情况不同,在这帝国的腹地,几乎人人都知道这本书,而它其中的一个抄本就收藏于学园内的希伯来[5]先知玛拉基[6]的私人书库。如今这里却已破败不堪,守门人告诉他马拉基已经离开了巴比伦。 *** 于是,他打算向西前往这本书的发源地古都斯[7]的圣殿,便旋即出了城的北门,望见到高地上成群结队的人群、驮着大大小小包裹的马匹和车队,向着东北的方向进发,他便上前打听。 “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伊奥斯向问一个牵着马匹的青年问道。 “皇帝命令我们从这里搬走,去帮他建立北面底格里斯河畔的新都城。”那人回答。 “所以巴比伦已经被废弃了?” “是的。” “所有人都搬去那里了?” “差不多是这样的,所有能干活的人都要去那边,包括那些有学问的人、建筑师和管理者们,都迁往新都了。” 伊奥斯点点头,望向这延绵队伍的尽头:一座几乎和巴比伦同样外观的城市坐落在地平线的边缘。 *** 几天后,在这新建的世界之都的中心:在这座在建的埃萨吉拉[8]庙宇的工地旁,伊奥斯找到了这位叫做马拉基的希伯来学者。 他被任命为这项工程的监事,当得知伊奥斯想要打听关于《妥拉》的知识后,这位话痨一样的学者便放下手中的活,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我当时只是一时气愤,因为我看不惯那些和我共事的人——那些辅佐尼赫迈亚[9]后人为完成圣殿最后的修复和重建工作时,那些本该由哈该[10]和撒迦利亚[11]所激发的热忱和热心已经泯灭了!那些祭司们变得粗心大意、骄傲狂妄、自以为义!圣殿的服务也变成虚有其表,而人民也以为上帝已不再关心以色列了!” “等等,我是在问您关于大洪水的事情。”伊奥斯对学者说的话一头雾水,连忙制止他继续跑题。 “先听我说完!正因如此我才决定离开以色列,回到巴比伦复职,专心研究《塔纳赫》[12]和《先知书》[13],可谁曾想到这世事变迁,现在我却沦落到这里为这异教的神庙做监工!很久没有听到有人问我关于经卷的知识了,更不要说像你这样跋山涉水来请教的人了!” “好的,既然您知道我这么辛苦的前来,那么就请您赶快回答我的问题吧。” “啊哈!关于那场洪水,这地上的人能有不知道的吗?你出去打听一下,不光是《妥拉》,还有那些用阿卡德语[14]记载的阿特拉哈西斯[15]史诗,还有那传说中从洪水中得救的乌特纳匹什提姆[16],还有你们马其顿人最应该熟知的厄庇墨透斯[17]及潘多拉[18]的女儿,以及那场吞没一切的大洪水!” “对不起,我虽是半个马其顿人,但我出生在遥远的波斯边境……我父亲虽然曾给我讲过一两次关于这些神话故事和传说……但我并没有认真去听。后来,他也没兴趣再讲了……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如果这么多人知道这场洪水,那么……这就一定是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了吗?而不是发生在其他世界的事?或者这至多只是一个传说?” “其他世界?你这小子说话还挺有意思。其他世界的是我不知道,但是我猜你一定想问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大洪水,却没人能给出证据,你是想说这个吗?” “嗯,是的。” “哈哈!若谈证据,年轻人,你应该继续往北走。到黑海去,经过我对经书多年的研究和考证,那场旷日持久的洪水淹没了一切,而义人诺亚的方舟则是停靠在了可萨[19]海边上的阿勒山[20]上,等大水完全褪去,可萨海便分成三座大湖:就是黑海、希尔卡尼亚海和万恩海[21]!” “如果到那边,找到了方舟的残骸,也就是找到了证明大洪水真的存在过的证据了,是吗?” “是的!真聪明。” “谢谢你,老师。我会去的,如果还能再见面,我会告知您我的进展。” “祝你好运!孩子!” “再见。” *** 在与希伯来的学者告辞后,伊奥斯·卡夫索便用乞讨得来的以及马拉基资助的一些盘缠搭上了一艘去往上游的帆船,启程沿着底格里斯河到达了亚米大[22],在船上,伊奥斯听说了塞琉古的军队在弗里吉亚[23]战胜了安提柯[24],于是得知去往黑海的路畅通无阻了,便在下船后转陆路前往黑海的港口帕西斯[25]。 *** 傍晚时分,伊奥斯从住所走出来,来到海边眺望渐渐明晰的星空。 他被远处山峦的轮廓所吸引,仿佛陷入某种熟悉的回忆。数月以来,在阿卡西域内寻找第二把钥匙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但奇妙的是,跟随着母亲留下的蛛丝马迹,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线索最终把他指引到了这个宁静的地方。 根据各地的传说和神话,记载于上古的大洪水,与第一个伊斯特里亚的记忆十分的吻合。除了那段记忆以外,伊奥斯也阅读了那颗星体周围星星的记忆,那些记忆大多也和那座奇迹山丘之城息息相关。他的老师曾告诉他,拥有相似记忆的人,或是在同一地方生活过的邻居,或是有强烈情感纽带的人——比如亲属、朋友或是爱人,他们的记忆之星总是靠的很近。 至于为什么,那嘎呵朱讷推测,这也许是那些管理阿卡西的神灵们所采用的一种分类和规整手段。 但这些关于那座城共同的记忆并不能说明什么,在经历过亿万个不同世界的记忆之后,伊奥斯并不觉得那少女闪姆的故事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这个记忆的结尾——在末世之后,在那新的世界里,那一片因被无数新生的星星所照耀,而晶莹闪亮的海面。 突然,伊奥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向前走了几步,半蹲下来用手比划着海平面上那一串比周围密度要高一些的繁密的光点:那条银河的位置。然后,他又闭上双眼,回忆闪姆最后看到的画面——山的轮廓、水的波浪和那些缓缓上升的点点繁星。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沉默、震惊。 海风让他的头发略显凌乱,而他的眼睛却为此湿润了。 “在无尽的海洋之中,在山涧,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他笑着擦了擦眼泪,并继续自言自语道,“这就是那段记忆,最后的场景。” 是的,伊奥斯意识到,他此刻所站的位置,就是闪姆死去的地点。 夜深了,他从旁边的栈道离开,并朝身后的方向挥了挥手说:“我明白了,妈妈。下一个,就是山涧。” [1] mesopotamia,即两河流域,古希腊语:meσoπotaμ?a,μeσo意为中间,πotaμ?a为古希腊文中河流之意,转化成为“(两条)河流中间的地方”,这两条河指的是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 [2] etemenanki,苏美尔语,意为“天地之基神庙”,是一座在巴比伦修建来供奉马杜克的神庙的名字 [3]古希腊语:naboukhodonosor,是位于巴比伦的迦勒底帝国的君主,因毁掉了所罗门圣殿而为人熟知。他曾征服犹大王国和耶路撒冷,并流放犹太人 [4]阿卡德语,mat akkadi,即巴比伦地区,最早记载“巴比伦尼亚”一地的文字,可追溯至前23世纪的萨尔贡时期的一块版匾 [5] hebrews,希伯来人的名称源自希伯(eber),根据《创世记》第10章第22-24节,希伯是挪亚的玄孙、闪的曾孙、亚法撒的孙子 [6]犹太先知,玛拉基(希伯来文:????????? mkhi),意思是“我(神)的使者” [7]即耶路撒冷,希伯来语拉丁化:yerushyim,汉译:古都斯或古德斯,意为“神圣的”;唐朝时期的景教徒曾根据叙利亚语“uri?lem”译作乌梨师敛 [8] esag或esangil,意为“高耸的神殿”,是一座献给巴比伦保护神马尔杜克的神殿,此为塞琉古帝国皇帝在塞琉西亚建造的复刻版 [9] nehemiah,意为耶和华的安慰,是《厄斯德拉下》,亦称《乃赫米雅》的中心人物,该书记载他重建耶路撒冷和净化犹太小区的工作,阿尔塔薛西斯一世任命他为犹大总督,使命是重建城墙 [10]天主教译为哈盖(??????;?aggay?)是《希伯来圣经?小先知书》里第十篇《哈该书》的作者 [11]天主教译为匝加利亚,伊斯兰教译为宰凯里雅(希伯来语:??????????,意为yhwh所纪念),是《希伯来圣经》中的人物,犹大王国的先知,《撒迦利亚书》(12卷小先知书中的第11卷)的作者 [12]在犹太教中,希伯来语圣经,就是《塔纳赫》(希伯来语:?????“???,拉丁字母转写:tanakh,有译作《泰纳克》或《泰那克》),后来的基督教称之为“旧约圣经” [13] navim,希伯来文:??????,:意思是“先知们”,共8卷,分上下两部份,记录了曾教导和带领犹太人的先知事迹 [14] akkadu,又名亚甲语或亚迦底语,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使用的一种亚非语系闪族语言,作为已知最早的闪族语言,阿卡德语使用源于古苏美尔语的楔形文字书写 [15] atrahasis是公元前18世纪,3块以阿卡德语记载的泥板史诗主角,阿特拉哈西斯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大洪水传说”中登场 [16] utnapishtim,意思是“他建立了生命”,是上古西亚文化大洪水传说的英雄 [17] epimetheus,厄庇墨透斯是第一代提坦神伊阿珀托斯的儿子,普罗米修斯(即“先见之明”)的兄弟。在传说里他与普罗米修斯一起用泥土创造人类,然而古代这两个神常用做人类的象征(厄庇墨透斯代表人类的愚昧,普罗米修斯代表人类的聪明) [18] pandora,希腊神话中火神赫菲斯托斯用粘土做成的地上第一个女人,送给人类作为对普罗米修斯盗火的惩罚 [19]可萨人,也译作卡扎人、哈扎尔人(土耳其语:hazar)是一个半游牧的突厥语民族,他们称里海为可萨海 [20]土耳其语:agri dagi;亚美尼亚语:??????,坐落在土耳其厄德尔省的东北边界附近,为土耳其的最高峰 [21] van g?lu,即凡湖,是土耳其最大的内陆湖 [22]即今天的迪亚巴克尔(古希腊语:amida) [23] phrygia,《圣经和合本》译为弗吕家,安纳托利亚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位于今土耳其中西部 [24]安提柯一世,早年时为马其顿腓力二世的将军,后来跟随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并被派为大弗里吉亚的总督,亚历山大逝世后,安提柯成为继业者战争的主要角色,于前306年自行称王,建立安提柯王朝,而此处所提及的即是伊普苏斯战役 [25] phasis,是位于黑海东部沿岸的一座古老的中世纪早期城市,建于公元前7世纪或6世纪,是希腊人的殖民地,位于同名河流的河口 第十六章 宁萨尔 辛拿[1]是一片神奇、富饶和梦幻的奇迹领土。 在这个范围并不大的区域里,在这片丛林与沃土环绕的王国之中,七十二个种族存在于此:精灵、兽族、矮人、兽人、巨人、小仙子、微精灵、妖精、魔法师和人类;人们怎么能相信,如诗歌中描写的那样,从古至今,这些不同的种族能够融洽地生活在一起,快乐且安稳,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矛盾和冲突。 他们其乐融融,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共同建立了八座恢弘的城邦,分别是巴比利姆[2]、以利[3]、亚甲[4]、甲尼[5]、阿舒尔[6]的尼尼微城[7]、利河伯[8]、迦拉[9],以及利河伯和迦拉之间的伟大城市利鲜[10]。 这八个国家组成城邦联盟,共同推举精灵艾尔夫[11]族的族长马拉德[12]为宁录[13]王,作为天下共主,治理着这片伟大的土地;首都就是精灵国的主城巴比利姆。 ***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宁录王的独女,与她父亲马拉德的姐姐——也就是她的姑姑同名的宁萨尔[14]公主在王宫的园子里悠闲地乘凉。 树荫茂密,奇花异草争相开放,她则像花瓣中最娇嫩、最美丽的花蕊,被群花簇拥着,仿佛群花争奇斗艳,并不是为了展示自己,只是为了衬托出她卓尔不群的气质。她是一块天然的美玉,浑然天成,一袭白色长裙更显出灵动的气质,凝脂一般的脖颈更在半遮半掩中泛出诱人的光泽。手臂修长,葱白如削的玉手轻握着一柄小扇,无意识地摇动着,掀起一阵香风,撩拨起耳边的碎发。两只尖尖的耳朵白里透红,可爱裹挟着俊俏,被微风吹开,让人沉醉不已。装点华丽的椅子托起修长洁白的双腿,一只小脚俨然脱笼的小兔,调皮地轻晃着。她深受父亲的喜爱,除了可爱的外型,就是她优雅的气质,以及无与伦比的射箭天赋。 此时的女孩,故作镇静,内心确焦急无比。她在假装慢条斯理地拆开仆人递上来的一封信——来自邻国兽人希伯[15]的王子约坍[16]的一封情书。情书的皮质信封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单是这个,就足以让我们可爱的公主为之倾倒。可是公主怎么能不保持她内在的骄傲与矜持,哪怕内心早已期待着信封中的文字,表面也装作庄重。只是粉红的脸颊已经出卖了公主的内心,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女孩子的脸红更动人的情话。仆人们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在内心偷偷暗笑自己这痴情的公主。 公主是在最近的一次舞会上遇到英俊健硕的约坍王子的,像花苞遇见雨露那般,情窦初开的少女,遇见英俊不凡的小伙,不可能不开放。姑娘们下午甜点后的闲谈给公主的恋爱提供了帮助,一招“欲擒故纵”让公主将约坍王子牢牢拴住。 王子疯狂地追求可爱的公主,将自己最真的心写在纸上,每天送给公主,以及逢节日便会送来的已经堆满了公主半个院子的鲜花和礼物。公主则沉迷于自己的游戏之中,不理睬、不见面或是假装躲开那快要发疯了的约坍王子,偷偷地在一旁观察着王子那紧张焦急、可笑又可爱的神情。 就像某个古老又神秘的国度的那首诗中写的一样:“娴静姑娘真漂亮,约我等在城角旁。视线遮蔽看不见,搔头徘徊心紧张。”可爱调皮的公主,不是不爱英俊的王子,只是想感受王子因为自己紧张焦虑的那种美好。 连她的魔法老师——忠诚而又八卦,喜欢讨好权贵的恩扎克[17]先生,都看不下去了,他经常向可怜的王子通风报信,详细向王子描述公主收到王子的小书信后,课堂上丢了魂似的样子。 恩扎克先生常常在结束课程之后,一个人里来到王子的后院,在王子宽大又美丽的花园里,端着一杯上等的果酒,像王子模仿可爱的公主上课时娇羞的模样。他以十分确信的口吻对王子说:“我亲爱的王子殿下,我以我作为魔法教师的名誉向您起誓,我们高贵可爱的公主已经深深地被您英俊的外貌所俘获,被你轩昂的气质所折服,公主迟早都是您的猎物。” 约坍王子则显出一幅诚恳而担忧的样子,并没有十分地兴奋,他首先表示了对魔法教师的感谢:“谢谢你告诉这些,亲爱的恩扎克先生。但是我又怎么能配得上高贵的公主。我常常为我的粗鄙而自卑,我感觉哪怕多看公主一眼,多让她在我的脑海里停留一秒,都是对高贵公主的亵渎。但是我又无法控制我自己。恩扎克先生,您能明白我吗?我……要是您能时常替我向公主表达我的爱意,我想,我会非常感谢您的。” 约坍王子一边说,手下一边呈上了丰厚的礼品。恩扎克先生推辞着收下。他们又谈了许久,都是关于可爱的宁萨尔公主的话题,直到很晚才散去。望着恩扎克先生离开的背影,约坍王子原本诚恳而担忧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在嘴角漏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 今天,像往常一样又是一个惬意的下午,宁录王从议会厅回来,打算到花园来看看他的爱女今天过得怎么样。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园子,听到父亲进来了,宁萨尔公主赶忙把信藏起来,顶着还泛着红色的脸站起身来行了俏皮的一礼:“爸爸!” “哈哈哈,怎么样,我叫仆人从利鲜带回来的点心很好吃吧。”宁录王露出和蔼且自信的微笑,亲了亲女儿的面颊。 “很好吃,我还把它分给了那些雅弗[18]地来的好姐妹们,她们都赞不绝口呢。”公主一边说,一边俏皮地挽住父亲的手臂,把娇嫩的脸颊轻轻靠在父亲厚实的肩膀上。 宁录王哈哈大笑。 “爸爸,您是个圣人,在您的治理下的国家,国泰民安;法律制度健全,公平公正;人民富足安康,您强大的能力解决了无数的问题,让这片土地产生了辉煌而又伟大的文明!每个种族之间虽然有着各不相同的特点,却都能在您的指挥下共同合作,任劳任怨,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八座城市的人们和谐而又努力,能生活在您的国家,如蒙天恩一样的幸福!”女儿细数这父亲的功绩,一脸顽皮的骄傲。 一旁的护卫,多单[19]的儿子勇敢善战的芬内克[20]望着宁萨尔入神,然后他也点点头微笑着接着公主的话说:“公主说的对,您的父亲——我们伟大的陛下宁录王,在他无数个正确的决策指导下,把本来不可能合作的精灵、兽族和那些脾气古怪的矮人以及诡计多端且傲慢自负的魔法师们联合到了一起,开创了这奇迹一样的文明;创造了取之不尽的财富。我们每一个辛拿的臣民,都从心底里敬佩您,我们伟大的国王。” “啊,请你们不要总这样吹捧我,我勇敢的卫兵,这一切的功劳,都是来自于那座圣山的祝福。我亲爱的女儿,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和你聊聊。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听说最近诸族内的王子,都在追求你,有没有哪个英俊的小伙子,入了我们可爱又高贵的公主的法眼?。”国王宠溺又期待地看着公主,笑着说。 公主的脸瞬间红了,娇羞的低下头说:“干嘛吗,爸爸,我还没……” “哈哈哈。”国王笑道,“宁录王的公主也会害羞吗?” *** 马拉德看出女儿的心思,也不再追问下去。笑着吩咐护卫备马,要上山去参拜圣域——那座马西斯山[21]半山腰的神圣祭祀场所,也就是他口中说的,带给他国家祝福的神圣区域。没有人真正知道那个地方的具体情况,人们只知道他们的辛拿王是唯一一个拥有进入圣域权限的人。仿佛在那里可以听到上帝的旨意一样,国家大大小小的决策,都是他们的国王独自在那里做出的,并且从未错过。久而久之,辛拿王便获得了无上的权力,大地上所有的子民都信任他,臣服于他,他也因此统一了八大城市和七十二个部族,成为至高的王。 *** 真正知道圣域情况的人,也确实只有他自己。那时他还是一个少年,他的父亲带着他像往常一样到山中的林子里练习捕猎,他为了追逐一只受伤的鹿与父亲走散了,最终在原始丛林里迷了路。不知走了多久,在根深叶茂的林子尽头,他发现了一出杂乱的石碓,最前面是一个半球形的拱顶,歪歪斜斜,紧紧靠着上岗上的石堆,好像随时都会坍塌一样,构筑拱顶的石头上刻着谢歪歪曲曲的文字,或者奇形怪状的画,不过大部分已经被苔藓遮蔽了,偶尔会有小松鼠窜到拱顶的最高处。四周浓密的树枝掩盖这这里的一切,让阳光只能稀稀疏疏地从缝隙间投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庄严和肃穆之感。在拱顶有一条条小溪流出,这里好像是某种古文明的遗址。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座古老神庙似的建筑,建筑的里面大部分地方看起来和普通的遗址残骸没什么区别,只是里面异常的温暖,所以植物在里面疯涨。然而,当男孩好奇的走到这神秘地带的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房间内空无一物,且一尘不染,从它墙壁的各个位置射出的一缕缕光汇聚到房间的最中央,形成一个耀眼夺目的巨大眼睛。 这个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还眨了眨。然后从墙壁的各个地方传来了一个慈祥温柔的声音:“欢迎。” “你是谁?”男孩吓了一跳。 “我是看管这里的灵,我叫恩利勒[22]。” “这是什么地方?”男孩有些害怕地问。 “这是上古的一座坟墓,你可以叫它埃库尔[23]。” “谁的坟墓?我触发诅咒了吗?”男孩半蹲下身子,右腿向后撤去,他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声音又想起了。 “并没有……相反,你受到了祝福。” “祝福?!” “是的,祝福……” “我不明白。” “你迷路了,孩子,不是吗?那么我给你的第一个祝福,就是让你平安的下山去,来我来告诉你怎么离开这里,怎么回到你爸爸那儿去。” “第一个?难道还有下一个?” “是的,你以后按照这次我给你的标记,就可以再次找到我。” 天色渐晚,男孩从那里走了出来,一路上做着记号,并一点一点地按照眼睛给他的指示,某一棵树、某一块石头或是某一株花草,慢慢摸索出走出森林的路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他顺利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并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那天以后,男孩每次上山打猎都会按照原来的标记,造访那座神庙。久而久之,他和那个眼睛成为了朋友。无论有什么烦恼都向那眼睛倾诉,眼睛每次提供给他的建议,都对他起了巨大的帮助。 男孩渐渐长大,他开始好奇眼睛的一切,有一天,他突然问那眼睛,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在这山上,比我知道的关于山下的事情还多?” 眼睛沉默片刻,然后答道: “因为……我能看到未来。” “你怎么做到的?”男孩依旧不解。 “孩子,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我是你的朋友。记住这件事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它的语气十分和蔼。 “那你还有其他的朋友吗?” “不……没有,只有你一个。” “为什么?”男孩面露好奇的神色,连忙继续追问道。 “因为,在这个世上,我只需要一个朋友就足够了,只要这世上能有一个人完全按照我的指示,尽力地去帮助这世上的生命,那他就能依着我的祝福。成为这大地上的王。 “你看,我融化了雪山上的冰,从我这里流出的溪流汇聚成了希底结河[24],滋润着山下的土壤,从我这里散发的光和热提供着各种生命所需要的能量。现在,我只需要一个人,如果他能够帮助我,让这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生命和种族,用爱彼此相待和信任,用爱来团结一切的力量,放下间隙与隔阂,不再对抗与冲突,共同创造出一个美好的家园,我就心满意足了。” 眼睛用富有耐心和温柔的声音,将自己的心底的愿望透露给男孩。这些话彻底震撼了青年的内心,从那以后,他遵照圣域内眼睛的指示,不多过问理由,倾力帮助着这世上的所有种族和部落,调和着他们的矛盾,解决着人与人之间产生的问题,最终成为了他们所信赖的王。 *** 朝圣的队伍渐渐地抵达了半山腰,骑在马背上的辛拿王回忆着与圣域过往的点点滴滴,欣慰中带着一丝不安,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天的造访与往日不同,今天他不问天下苍生,只问自己女儿的幸福。 像以往一样,御前护卫军在树林外等待,他独自进入圣域。 这一次,他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圣域内以往都四季如春,但这次他在离那神庙遗址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枯树枝和腐烂的树叶,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景象。 进入遗址内部,往日的那股热流消失了,屋子和走廊里透出一股凉意,当他走到那房间的时候,看到那眼睛不像往常那样炯炯有神,而是耷拉着眼皮,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啊……我的朋友,你来了。”眼睛看到他进来,有气无力地说。 “你这是怎么了?你生病了吗?”辛拿王焦急地问。 眼睛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叹了口气。 “这里的能量,就快要枯竭了。”眼睛说。 “能量?什么是能量?” “就是我的生命,我的气力……” 辛拿王大惊失色:“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帮你恢复……” “你什么也帮不到,我只能尽力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再帮帮你……你今天有什么想问的吗?” “是关于……我的女儿——小宁萨尔,最近各个部族都来向我提亲,我不知道该把她交给谁好。我最爱的女儿,她的未来必须要幸福!”辛拿王坚定地说。 这只巨大的眼睛闭上了,有光的纹路在其中转动,宁录王知道,它开始了占卜和测算。 “马拉德,我接下来说的话,关于你女儿宁萨尔公主的事,无论你听后是什么想法,你都答应我,要按照我说的做,按我告诉你的去行事。” 辛拿王慎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紧张:“好,你说吧,我一直以来都是按你说的去做的,又怎么会在这次去违抗你呢?” 眼睛听完他的回答,又一次缓缓地闭上了一会儿,不久后睁开,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好的,这次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1] shinar,即示拿(希伯来文转写sinar,七十士译本转写sennaar)是在旧约圣经中描写美索不达米亚(两河流域)区域的名词 [2] babilim,即巴别,在“七十士译本”中对应的希腊文是“巴比伦”(Βaβuλ?ν),词源是阿卡德语中的“bāb-ilim”,意为“神之门” [3] erech,即乌鲁克(uruk) [4] ad,即阿卡德(akkad),美索不达米亚古城,也是城市周边地区的名字 [5] calneh,圣经中出现的城市名 [6] assyria或assur,即亚述地区的亚述古城 [7]阿拉米语:?????;英语:nineveh,为古代新亚述帝国的重镇之一,于底格里斯河东岸,在今日伊拉克北部城市摩苏尔附近,名字的由来可能来自于古巴比伦和古亚述女神伊什塔尔的一个别名,尼娜 [8] rehoboth,圣经中出现的城市名 [9] ch,即后来的尼姆鲁德(nimrud),原名“卡拉赫”,伊拉克古城,位于摩苏尔以南 [10] resen,圣经中记载的古城,有可能是卡拉姆莱什(karamlesh) [11]精灵(英语:elf)或翻译为艾尔夫,原义是指灵魂、鬼神、妖怪和聪明灵敏,是一种耳朵尖长而漂亮美丽的类人形传说生物,源自北欧的古老传说 [12] maradh,意思是“他反叛”、“他叛逆”,有学者认为宁录这个名字来自希伯来语[马拉德] [13] nimrod,宁录是圣经创世记中记载的一个人物,是挪亚的曾孙 [14]在苏美尔神话中,宁萨尔(ninsar,苏美尔语nin=女主,sar=绿[色的])是植物女神,她是宁胡尔萨格与恩基的女儿,又与恩基生下了女儿宁古拉 [15] eber,天主教翻译为“厄贝尔”,《圣经·创世记》中人物,挪亚子孙,相传为闪的后代,亚法撒的孙子,色拉的儿子,法勒和约坍的父亲,犹太人的始祖之一,希伯来语即以他命名 [16] joktan,圣经人物,希伯之子 [17]与恩扎克(英语:enshag),或恩扎加克同名,这里借用的是苏美尔神话中为医治恩基的疾病而降生的八大神之一,他被恩基指定为狄尔蒙(dilmun)之主 [18] japheth,圣经创世记中人物,挪亚的儿子,兄为闪姆和含姆 [19] dodanim,圣经中诺亚之子雅弗的孙子,雅完(javan)之子 [20] phenech,多单之子 [21]即阿勒山,也就是亚拉腊山,它有时被亚美尼亚人称为masis(?????) [22] elil,即恩利尔(enlil),又称恩利勒,苏美神话中的神只,祂是天地孕育之子,当时祂出生的时候,用风的暴烈力量,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分开,从此就成为了至高神,洪水灭世就是恩利尔所造成,他拥有名为“命运石板”(tablet of destinies)的天命书板 [23] ekur,也被称为duranki,是一个苏美尔语,意思是“山屋”,是古代苏美尔最受尊敬和最神圣的建筑名称 [24] hiddekel,即底格里斯河,在《圣经》中底格里斯河依其希伯来名称译为希底结河 第十七章 神圣的婚礼 宁萨尔公主站在她那华丽寓所的窗前,双手轻抚着那几盆被魔法老师施过法的??绶花。阳光穿过轻盈的窗帘,洒在她那明媚的笑脸上。她轻轻哼唱着一曲古老的民谣,歌声宛如溪水般清澈,令人陶醉。这些特别的花朵有着奇妙的生命力,它们能够自己探出头去窗外饮取露珠和雨水,生机勃勃地绽放着。 公主身旁的女仆慈祥地微笑着,她提醒道:“公主殿下,别光顾着玩儿,还请您不要忘记完成每天的朗诵日课!” 宁萨尔听了,活泼地从窗户边跳了过来,闭上一只眼,俏皮地说:“好啦,我知道啦。”她的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天真,让人忍不住对她心生怜爱。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很多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互相碰撞的叮咚作响,震得整个屋子都微微的颤动了起来。这让宁萨尔和女仆都觉得有些诧异,不禁警惕地看向门外。没过一会儿,国王宁录便带着一批护卫队跃然入目,他的气势威严,令人紧张。一进屋后,他便仔细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仿佛在寻找什么,同时,他严肃地吩咐人把窗户关好。 “爸爸!出什么事了吗?”公主不解的望向她的父亲。 “我亲爱的女儿,一切还好吧?” “好得很啊,您这是怎么啦?”宁萨尔轻轻咬了咬嘴唇,她的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跟着你;或者威胁过你的?”国王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显得颇为焦急。 宁萨尔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啊,爸爸。” “那就好,我的女儿。“他用那双有力的大手握住公主的双肩,忧虑仍然写在脸上,“不过你待在这里不安全。”说完一把拉住女儿的手,那动作看起来就像是要把她往门外拽去,动作果断而迅猛。 虽然宁录已经极尽克制自己的神情,但国王的严肃做派还是吓坏了屋子里的每一个女仆,她们还从未见过——尤其是在公主的面前——如此惊慌严肃的国王。平日见到公主的国王,一向都是温柔慈爱的,哪怕天快要塌了,他依旧能在公主面前表现出一个父亲的慈祥与可靠来。今天的国王的确太反常了。古老的谚语说得好:“人如果变得太快,那一定是因为大事即将发生。”这么多年来她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紧张的气氛,在无忧无虑的岁月里,一直是靠他们可靠的国王解决着问题。长久以来快乐和幸福的生活让每个人早就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恐惧。而这时,国王的反常表现,让她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与感到即将有大事要发生。而这时,她们中的部分人,竟然已经不禁哆嗦和尖叫起来。 宁萨尔也从未见过如此反常的父亲,挣脱开她那温柔又有力的大手,问道:“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先说清楚!” “好的,我亲爱的女儿。”宁录王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我会告诉你发生的一切。但是,在那之前,你要乖乖听我的话,马上收拾一下你的东西,一会就搬到我寝宫的边房去住,在那里你会比在这里安全,到那时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说完这一切,国王走出房门,吩咐护卫队长调集二十人,去国王寝宫的边房加强护卫,自己则在女儿的房门外等候她收拾行李。公主内心也有些不安,但她知道父亲对自己的爱胜过一切,父亲从来只为她好,她也从不违抗父亲的命令。 “会是什么事呢?”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猜测父亲的心理,不时地朝一旁的父亲偷看两眼。心神不宁的公主,收拾的行李也乱糟糟的,几个女仆凑过来稍微镇定住她的情绪,然后帮她一起收拾起来。 “姑娘们。”公主背着父亲,悄悄地问女仆,“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女仆们抬起头来望着公主,然后互相之间又望一眼,轻轻摇头后又纷纷把头低下。她们平时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跟窗边的小麻雀一样,今天怎么都想冬眠的青蛙,一点声音都没有。” 女仆们怎么可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整个王国上下,也只有宁录王一人知道详情。见无人应答,于是公主继续焦虑地嘟囔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是不是……” “高贵的公主殿下!”其中一个年过半百,服侍王族几十载的老女仆开口了,“请您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国王已经答应会将一切的真相都告诉您,您就不要耗费心神胡乱猜想了。请您一定要相信,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即将发生,我们伟大的国王、英明的君主一定都会解决,以此来保障我们伟大的国家、千千万万的子民以及您,高贵的公主,伟大国王的可爱的女儿的安全的。您应该相信您的父亲,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 公主听了女仆的这席话,心中的恐慌消除了大半。她走出房间,将行李箱放在地上,心中想到:正如女仆所说的,父王哪一次没有解决危难,哪一次没有在濒临崩溃前扭转局面,哪一次没有化险为夷;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心中升腾起一阵自豪和安宁的慰藉。她朝父亲望去,恰巧此时父亲也正望向自己。他们四目相接,父亲点了点头,依旧显现出了平时的自信与坚定。 “收拾好了吗,我的宝贝?”国王温柔地问道。 “好了,爸爸。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你不需要道歉,我的女儿。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在外边,陪在你身边,护佑你的安全;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这样对待你,因为你就像花蕊上的露珠,温柔的指尖上触摸到的阳光,你是我心底最珍贵的珍珠,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啊!” 不久,公主在另外一队人一起护下离开这里。 *** 傍晚时分,等到女儿在自己的寝宫边上安顿下来,宁录王便轻轻地敲门问:“小宁萨尔,我的女儿,我可以进来和你谈谈吗?” “好的,父亲。”公主说,“我正等着呢。” 宁录王推开门,看到刚刚搭好幔帐的女儿从床上下来,便吩咐仆人们先出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父亲,你要急死我了。”公主迫不及待地跑道父亲面前。 “小宁萨尔,关于圣域的事,我相信你和其他人一样,都非常好奇;如果我发生任何意外,那么你就是未来这辛拿地的女王,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关于圣域的一切了。” “你在说什么呢,爸爸!”宁萨尔面露惊恐。 宁录王把女儿拉到一边,开始小声地讲述起来:从与他父亲上山练习猎术开始,到发现古遗址内的眼睛,再到眼睛用它的力量帮助自己掌权。从头到尾,所有的细节都向女儿讲得清清楚楚。 “我的女儿,进入圣域的标记和路线我记在这里了。”他拿出一捆卷轴,小心翼翼地铺开,卷轴上面描绘着一个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的猎户,然后是弯弯曲曲的道路以及各种标记,“这幅图上记载着进入圣域的路线。女儿,请你一定要记住这条路。”父亲一边说,一遍在图上为公主指出进入圣域的路。 “今天我和你说这个,是因为我违背了眼睛的意志,违背了圣山的旨意……” 宁萨尔观察到,她父亲一边说着,眼睛里竟有泪水打转起来,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她也因此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会发生什么……爸爸。” 宁录王依旧强行控制自己恶情绪,尽力以平稳的口吻向公主说,“这是我第一次违反它。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我遭遇任何不测,那么你就会继承我进入圣域的权限,记住,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无论‘眼睛’叫你做什么出格的事,你都要好好和它谈谈……” “不!爸爸,请告诉我你违背它什么了?!爸爸……今天你到圣域前还好好的,它这次要你去做什么……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宁萨尔迟疑且担忧地看着他的父亲。 “没什么……”宁录王一把抱住她的女儿,终于再难压抑他的情绪,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他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吐出字来:“只要你能幸福……我愿意做一切事……” *** 十五天时间过去了,巴比利姆王宫被护卫保护得如同铁桶一般,忠诚的卫士们每日要巡逻不下十次。十五天以来,一切都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连一丝波浪都没有。没有任何可疑的力量出现,哪怕是一只小小的榫头鹰怪,或是一头使魔兽都没有出现,更谈不上有什么异常和入侵了。王宫上下以及八座城市之间依旧和平如初,一片和谐,没有叛乱和战争的征兆,人民依旧相信着他们至高无上的宁录王。 十五天的风平浪静,让宁录王渐渐放下了那颗高悬着的心。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在烛火的映衬下,他来到女儿的房间与她共进晚餐。公主能够看出来,国王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神色。 “爸爸,你来了!” “我亲爱的女儿,我想是我多虑了。” 宁萨尔像一只调皮的百灵鸟,蹦蹦跳跳地来到父亲面前:“尊敬的国王陛下,您现在能放了您可怜的囚徒,被限制了十五天自由,不能去感受温柔的风,暖和的阳光以及芬芳的花香的你可怜的女儿了吗?”她的语气既淘气,又带着些许撒娇。 “哈哈,当然。”国王轻轻捏一捏自己女儿的小鼻子,说,“乖乖,我不但要把你这个小囚犯释放,还要给这个小囚犯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呢!” “什么?!” “怎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了心上人?” “父亲,你胡说!”公主捂住嘴,羞得满脸通红,她转过身去。“你再胡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要永远把自己关在这个屋子里,永远不出去!哼!” “你不想见到你的心上人——约坍王子?”国王笑着点破公主的心思,公主的脸更加红了。 “父亲!”公主转过身来,着急又娇羞地呵斥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我……” 国王哈哈大笑,轻轻将宝贝女儿搂进怀中,说:“乖女儿,如今这七个城邦的城主,都在向我提亲,他们每一个城主的公子都对你迷得不行,无论是希伯地的拿鹤[1]还是约坍,抑或是我的护卫——多单的王子芬内克,各个都拜倒在你的容颜和魅力之下。但是我知道,这样的大事我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做决定,因为你的幸福要由你自己掌控,我的乖女儿,你的魔法老师都告诉我了,他把你上魔法课时偷看约坍王子情书时的样子都告诉了我……哈哈哈,我亲爱的女儿,我希望你的幸福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啊!恩扎克这个人!”公主假装生气起来,还一边挣脱父亲的怀抱,“哼!他同你一样的坏啊,你这个可恶的老头子,啊!怎么什么话都给别人说啊……” 国王温柔地说,“是我问他的,因为你和他最熟了,我问他是否知道你中意什么样的儿郎,因为我要提前知道你要向往什么样的未来,想得到怎么样的幸福。我们不能再依靠圣山和眼睛了,所以我希望能帮你提前安排好一切,我的女儿……” “无论如何……”公主一下跳到父亲的怀里,像个小女孩一样依偎着宁录王,娇羞渐渐退去,幸福慢慢显露,内心的温暖和感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谢谢你……爸爸……” *** 不久后,正如宫中上下所以论的那样、最熟悉公主心思的女仆们所预料的那样,宁萨尔公主答应了尼尼微城的继承者——约坍王子的求婚。 很快,他们的婚礼在尼尼微城的宫殿举行。八个部落、七十二个部族的王宫贵族和达官贵妇门齐聚在这拥有七十余间房屋的大宫殿之中。婚礼现场金碧辉煌,宫殿的灯火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样美丽,将半个天空照得如白昼一般。受邀出席的宾客们人人身着华服,点缀着珠宝、琥珀和珊瑚水晶。大厅上优美柔和的音乐始终飘扬,各种昂贵的点心果品,名贵的菜肴,珍奇的美酒供应不断。公主和王子在最耀眼的大厅中央款待着宾客,所有的人都喜笑颜开,纷纷向这会幸福的新人送去诚挚的祝福。 不久,典礼开始,宁录王手挽着穿着华丽典雅的宁萨尔公主,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央,把她交给了站在那里露出紧张而又兴奋神情的等待多时的王子。司仪要求王子对公主说出最真挚的表白。 “亲爱的……公主……”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王子真诚地面对自己美丽的新娘,颇有些紧张地说道,“我曾经坐在皎洁的月光下,你的脸似溶进月光里。酥散的云儿也来作陪,我从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夜景——千方积雪,万物皆清若淡茶。你似微风轻拂下,垂直水面的柳枝,只轻轻一点,便能泛起我心中的层层涟漪;你似层层白云后若隐若现的月光,哪怕我集中所有的精力去思念你,除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幻影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想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忘记你。无论如何,我总是在月下驻足等候,好像你有一天会来的样子!今天,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因为,我高贵的公主,我的心上人,我最美丽的新娘,你终于来了。” 王子的表白赢得来众人的欢呼鼓掌,将公主感动得落了眼泪。之后,公主和王子在众人的祝福和见证下相拥而吻。宁录王看着幸福的一对儿新人,泫然欲泣,他转过身来对大家说:“这是我在圣域内做出的决定,山麓之神达姆伽尔努娜[2]让我把女儿嫁给兽人王的儿子约坍,这是来自圣山的旨意:希望我的女儿——我未来王位的继承者,能和他的丈夫一起开创一个更伟大的时代!” 会场内掌声雷动,众人欢呼雀跃,然而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多单的王子芬内克——国王的护卫,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斜着眼望向这一对新人。等到他们的国王刚刚演讲完,这位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护卫,则拔出剑将国王的头颅斩下。 *** 整个大厅内瞬间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整个会场顿时乱作一团:人类之子、兽族之子、巨人之子、矮人之子四位王子纷纷上前斩杀芬内克,他的肢体七零八落地滚到地上,鲜血蔓延开来;很快,几位王子又开始与刚刚成为新郎的约坍扭打在一起,不久后也将其杀死;御前护卫军则一边保卫着他们新的女王,一边和各个部族的骑士团谋反的士兵对抗,会场里到处刀光闪烁。 其他手无寸铁的人——那些没有人保护的贵族、小姐还有儿童和老人则一窝蜂的向皇宫的门口挤去,他们有的被误伤致死,有的被慌乱的人群踩踏致死,而逃出去的人则纷纷返回自己的国家,筹备展开报复与战争。 至于可怜的宁萨尔——辛拿地名义上的新王,则在一群忠心的护卫以及大魔法师恩扎克的护送下,从后门偷偷逃离出了尼尼微宫。由于事发突然,她刚刚并没有看清形势。 “我爸爸呢?!还有我丈夫呢?!” “陛下……陛下,请允许我们这样称呼您,先王和王子殿下已经离世了,现在,您就是我们新的女王……”恩扎克道。 *** 一个士兵拿来村妇的衣服,公主一边哭一边当着众人的面,脱下自己的衣服,并把那破烂的衣服随意包裹在身上,她已经来不及感到羞耻了。其他的人也换上平民的衣服,他们就是依靠着这样乔装,在其他逃离者的掩护下,连夜赶回到了首都巴比利姆的城墙外。 然而,她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此时的都城内也早已乱作一团,他们见城墙内火光窜天,到处充斥着的尖叫与哀嚎的声音。 “不……不……”宁萨尔潸然泪下。 “我们必须走了,陛下,我们必须逃离这混乱之地。” “可我们该去哪呢……该去哪儿呢?”她双手掩目而跪,此刻,已无处可去的公主,突然想起了父亲告诉她的前往圣域的路,于是她便告诉恩扎克,她要到神山马西斯去,因为去往圣域的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至少她能够躲在那里,等待外面的混乱慢慢淡去。 于是,宁萨尔公主便上马,在这十几个人的护送下,踏上了前往圣山的路。 [1]希伯来语????,nahor,天主教翻译为“纳曷尔”,《圣经·创世记》中人物,诺亚子孙,相传为闪的后代 [2] damgnna,即宁胡尔萨格(ninhursag),恩基之妻,宁胡尔萨格名字的意思为“森林之山的女主宰”(源自苏美尔语“nin”-女主宰或女王;“?ar.sag”-圣山、山麓),可能涉及到她神庙的地点,位于埃里都的“埃库尔”(e-kur,“大山深处的房子”) 第十八章 通天塔 对于初次踏足此幽深圣山的宁萨尔公主而言,纵然父王生前留下进入密林的图示,想在这诡谲曲折的山径中寻觅那些朴素无华的标记,仍然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 于是法师恩扎克献计,建议美丽的公主宁萨尔在林子深处的某个幽静地方安营扎寨。林木葱郁,鸟语花香,不仅可以避开战火与混乱,还可慢慢寻找传说中的圣域。同时,他们可以站在山巅,俯瞰山下的城市,观察战事的动向,待到天下风平浪静,再下山寻找可以依靠的朋友和力量。 *** 几个星期后,宁萨尔公主仍然沉浸在失去父亲和丈夫的悲痛之中,一袭素色的长裙,垂下的长发轻轻拂动着翠绿的草地。这些天以来,她已经逐渐从现实中摸索出了神秘的猎户画作上所描绘的线路图的大致轮廓。她凝视着画作,不禁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这时,伪装成农民下山打探消息的护卫队士兵也回到了山上。他们身着破旧的布衣,汗水和泥土染成了一片土黄。士兵们跪拜在公主面前,报告道:“陛下,山下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在那场典礼的悲剧之后,由于您的失踪,约坍的叔叔,也就是兽人王的弟弟法勒[1]宣布称王,他与巴比利姆结成联盟。而其他六座城邦则一同宣布脱离辛拿国,并对这两座城进行围攻。两军列阵,都集中在很小的一个区域内,等待着决战的到来。” 宁萨尔公主听完,神情愈发凝重,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否知道他们的军力如何?” 士兵回答:“陛下,据我们了解,法勒与巴比利姆联盟的军队虽强大,但其他六座城邦的联军也非同小可。双方势均力敌,胶着不下。” 公主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心中的悲伤与愤怒。此刻,她已无心过问时局,重新蹲坐下来,然后伏在地上,专注的勾勒着帐中的那张地图上马西斯山各处的细节,继续寻找进入圣域道路的最后几个标记。那些士兵们继续向她报告了一些情况,她也只是嗯啊地敷衍了几句。 *** 接近傍晚,宁萨尔仍在工作。 “啊!原来是这样!” 猛然间,她向被闪电击中般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了营账,她疾步穿过小径,来到了密密匝匝的树林外,那里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它清澈见底,倒映出公主俏丽的脸庞。她顺着小溪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其他几个士兵想要上前护送,公主却摆手拒绝:“接下来的旅程,就请让我一个人完成吧!”她坚定地说道,眼中透露着决绝。 *** 天色渐晚,公主仍然没有找到圣域,正当她疲惫不堪,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看到远处沟壑旁的一棵枯树干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一把短剑——毫无疑问,而这颗木桩就是那张图上猎户手中短剑剑尖的位置,而这标记指向的方向,便是圣域的所在。 宁萨尔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进树林,从一条已经树倒根摧的小路上边绕过一块岩石,手扶着树干,小心地跨过一段布满碎石的崎岖山路,从上面下去,不久后她的眼前豁然开朗:她看到了父亲口中的那座半球形的拱顶神庙遗址的轮廓。古老的遗址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更加神秘莫测,令人惊叹不已。 其断壁残垣,矗立在那些盘绕错杂的植被中间,表面华美的纹路在时间的侵蚀下斑驳褪色,诉说着沧桑与变迁。 此刻,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月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洒落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少女壮着胆子进入到洞窟内,寻找着父亲描述的那个充满光的房间。 在洞窟内,空气显得湿润且阴凉,地面布满青苔,显示着这里已经许久无人踏足。少女小心翼翼地行走,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心跳声也在她的耳边轰鸣。她的双眼紧盯着前方,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她的目光逐渐适应了这片昏暗的环境,很快她便看到远处的确有一个房间透着微光,当她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一只几乎已经快要闭上,睡眼朦胧的由光构成的巨大眸子悬浮在半空中,而整个房间内的光线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刺眼。她愣住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是惊奇、恐惧与不解的交织。因为她知道,这个‘眼睛’就是父亲告诉她的,关于这一切好坏之事背后的根源或是力量。 宁萨尔犹豫片刻,她很快就意识到,眼睛并没有注意到她到访,于是她鼓起勇气问道:“你要睡觉了吗?”她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眼睛缓缓睁开,目视着公主,然后它慢吞吞地反问道:“你……你怎么还活着?”它的语气中透露着惊讶与失望。 “什么意思?”少女眉头紧皱,心头一紧,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我叫宁录杀了你,为什么?哦不,我就知道……他下不了手!” 杀……杀了我?”宁萨尔公主瞬间明白了,这便是她父亲曾告诉她的“抗命”。她的心跳猛烈,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这一刻,她想起了那场婚礼的惨剧、父亲的死、国家分崩离析的景象,乃至今天她流离失所的命运。她明白,这一切皆因父亲宁录未能顺从眼睛的意愿而起。 她双膝跪地,双手紧握,眼含热泪地祈求眼睛能原谅她,也原谅她的父亲。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片死寂。 “姑娘,你没有必要请求我的原谅。”眼睛深邃而忧郁地看着公主,声音低沉而空灵。它接着说:“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太晚了……为什么? 突然,外面发出一阵巨响。 公主惊恐地抬起头,发现原本宁静的森林已被恐慌笼罩,树木在风中摇曳,生灵四散奔逃。 *** 宁萨尔公主本能的冲了出去,她的裙摆在草地上留下一串脆弱的痕迹。起初,她以为是发生了地震或是雷霆轰鸣,但当她爬上山岗,站在崖边时,她明白了:这声音是从离这里不远的的内姆鲁特湖[2]传来的,于此同时直冲云霄的暗红色熔岩流夹杂着滚滚烟雾从山上倾泻下来,把周围照的通亮,烟幕留在空中,穿过云层,映照出壮丽的红光,但裹挟着奔腾而出的暗灰色烟雾团和高温的碎石以及熔岩流则从高空疾驰而落,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朝着大地上那八座相隔不远的城市而来。 地面上的士兵和军队,以及城里的人们都在刚进入睡眠后不久,被这袭来的热浪和泥流灰烬快速淹没。士兵们脸上的惊恐神情、军队中混乱的指挥声、城市里逃散的人群以及华丽宫殿在熔岩流中的崩溃,都映照在那妖冶的火光之中。 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过了许久,公主仍然站在山岗上,风吹动她华丽的长裙,脸上流淌着泪水,如同珍珠般璀璨。她知道,父亲给她留下的伟大国家,现在只剩下山上的十几个人,和她自己了。这一刻,她是灰烬的女王。她确信这是眼睛的报复,是她和她的父亲违抗山神的结果。 她颤抖着说道:“是我罪孽深重,是我招来了这场灾难!”她的声音在夜风中颤抖,透露出内心无尽的痛苦和无奈。泪水湿润着尘土,却无言以对。现在,她已经完全的绝望了,她不知道用什么来挽回,就像那眼睛和她说的:一切都太晚了。 她感受到生命中的黑暗,仿佛一个无法逃离的囚笼。她望着深渊,那是通往死亡的道路。 于是,辛拿最后的王——宁萨尔,面对着悬崖边的风,飘逸的长发在月光下显得如此悲壮。她双眼充满绝望,终究没有勇气再次承受那无尽的痛苦。她颤抖着双腿,鼓起了最后的勇气,从悬崖上纵身一跃,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 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宁录王猛然间睁开双眼。 是的,他又回到了一个多月以前那个遗址中,站在了那半睁着的眼睛面前。宁萨尔最后粉身碎骨的疼痛和绝望的感觉冲击着他的灵魂,他大口的喘着气,仿佛上一秒什么东西刺穿他的心肺似的。汗水从他额头滴落,湿透了他的袍子。 而上一秒,就是那眼睛刚刚说完那句:“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要……我要一个解释!” 宁录王颤抖着声音向眼睛质问道,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告诉过你,我是能预知未来的。”那声音从神秘的空间中传来,仿佛来自深渊处的回响。 “所以,那就是一定会发生的未来吗?!” “不是一定会发生。而是,如果你一意孤行后的结果。”那声音回答道,犹如冰冷的刀锋刺入国王的心脏,这个曾带给他无数荣耀与胜利的神圣眼睛,如今却让他心生恐惧。 国王咬了咬牙,试图稳定情绪,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试想我为何不能遵循你的劝告,去扼杀那灾难的源头?!” “我知道,不管我怎样劝说你,你都不会按照我的要求去杀了你的女儿,所以我干脆让你看到我能看到的事,也就是你女儿未来的记忆。” “为什么要杀我的女儿,杀了我的女儿,假使我按你说的做了,你就不会让那火山淹没我的国家了吗?!” “并不是我让火山喷发的,我可没有那个能耐;正是我预见到了那火山的喷发,所以我才在无数次的推演后,得出了一条最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这一切都源于我的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哎……就是我让你把这八座城建的太集中了。” 宁录王苦笑了一下,等待眼睛进一步的解释。 “那时候,我为了节省能量,我把对未来的推演集中在一个很短的时间范围内,所以没有预测到在很久以后这座火山会喷发;事到如今,唯一挽救之策,便是让民众在未来一个月内离此地,分散各处。然而,纵然君在山下众人中威望颇高,仍无法做到此事。即便你下山后直接说出所有关于我的秘密,并告诉他们那湖会变成火山,也不是所有的人会相信你,只有少数愿意离开这安宁多年之地,从这些城市搬走。” “说下去。” “况且,陛下,您的独生女儿宁萨尔公主现在正值婚嫁之年。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与您家族结为姻亲的势力,都将在未来共同主宰整个国度,收获丰厚的利益。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您让诸族搬离此地的诉求,只会激化矛盾。” “所以,我的女儿必须死?” “是的,请恕我直言。如果公主离世,那么各族对您的期望将化为泡影,当您告知火山即将爆发的事实时,更多人会信服您的话。如此一来,我们才能挽救更多无辜的生命。” 宁录王听着眼睛的话,心中闪过一丝苦涩,他知道这番话里蕴含着恰当的道理,但他却不愿因此而面对现实。 他转过身去,沉默了片刻,而后又转了回来,他的眼睛里逐渐染上了坚定的光芒,嘴角露出了微笑,仿佛想到了什么解决之道。 “恩利勒!你太小看我了!”他近乎用吼叫的方式说道,“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没有人会死,我会救下所有人!” “不会有的……” “你等着瞧!”说罢,他便转身向门口的方向大踏步地走去,“我的国家,我的臣民,他们会听我的,会遵照我的旨意行事!” *** 第二天清晨,宁录王回到首都的议会厅,他首先将芬内克调离了护卫队,调任他成为守卫边疆的将领,明升暗降。 芬内克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仍然恭敬地答道:“陛下的旨意,臣子必定尽忠履行。“ 然后,宁录王集结了众大臣和各族的首领,大厅中弥漫着压抑、紧张的气氛。几十年来,这里从未有过如此肃穆的场面。他们低声谈论着,试图揣摩国王的意图。然而,在这种氛围之下,他们心中的恐惧和忐忑情绪也难以压抑。当国王进入会场,众人都屏住呼吸,专注地等待着宁录王的讲话。 宁录登上王座,端坐其上,他的目光锐利而深邃,扫视整个会场。 接着,国王清了清喉咙,用庄严、洪亮的声音向大家宣布:“今天叫大家来,不是要谈关于我女儿的婚事,那件事需要暂时搁置一边。”他顿了顿,继续说,“昨天,我又独自上到圣山去了,我行走在林木葱茏,鸟鸣回荡之中。在圣域的最高处,我感受到了神的气息。山麓女神在那片圣洁的山岗上祝福我,褒奖我对我的国做出的贡献。他要我转达你们各族的人。” 一位大臣敬畏地询问道:“陛下,神明有何旨意?” 宁录王瞪大了眼睛,声音激昂地回答:“神明吩咐我传达给各族的人,要在这首都巴比利姆建造一座纪念塔,纪念我们伟大的城邦和文明!” 大臣们面面相觑,另一位提出了疑问:“陛下,是什么样的纪念塔?” “宏伟的。” “怎样的宏伟?” “顶要比这王宫还高,墙要比那神庙还要厚。” “陛下,这座塔将会是一个伟大的成就,象征着我们巴比利姆的荣耀与繁荣,但是……”另一位首领则担忧地说:“但这座塔的建造将消耗大量资源与人力,陛下,这是否值得我们深思?” 会场内出现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大臣们和各族首领纷纷议论纷纷,有人惊叹,有人担忧,他们议论着这座纪念塔的建造和未来的影响。 宁录王从王座上起立,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提醒他们安静,然后继续说道:“神明的旨意不容商榷!诸位,传我的命令下去,我们要作砖,把砖烧透了,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我们要用它们建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 [1] peleg,天主教翻译为“培肋格”,在圣经创世记中记载,他是诺亚子孙,相传为闪的后代,希伯的儿子而不是兄弟,他是约坍的兄弟,犹太人的始祖之一 [2] nemrut,即内姆鲁特火山,是土耳其的火山,位于该国东部凡湖附近,海拔高度3,050米,破火山口长8公里、宽7公里 第十九章 宁录 这座金字塔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建造的。 宁录令天下传诏,召集了八国最杰出的建筑师,他们齐聚首都巴比利姆,以期建造一座凌驾于云端的永恒之塔。建筑师们按照宁录王的意愿开始设计:塔的宽度是二百零三块砖,每块砖的长度是高度的三倍;塔高则设计为五千四百三十三腕尺[1]又二掌;墙长则有十三斯塔德[2];有成对的台阶,五个额外的阶梯通向塔的顶端。 国王不仅要求在短短一个月内完成这座宏伟之塔,更希望它被造的足够的结实。全地上的人纷纷投入其中,在炽热的阳光下,工地上的劳工们默默忍受着疲惫与劳累,不敢有丝毫懈怠。 由于人数众多,建造速度也比人们预想的要快,他们所用的石漆来自海水与泉水,他们用沥青来烧砖,再用泥浆将砖块粘合。他们取尽了地上的象牙、乌木和穆苏卡努木[3]制作了木槌、铁锹和砖模,并把它们交给从土地上征来的大量劳动力。随着各国所能贡献的财富都已见底,造塔的速度开始减缓了。 *** “我好像在梦里见过这座塔。”宁录心想,“至少,我看见过这样的基座……” 虽然塔建得已经很高,也结实可见,然而每当宁录王站在远方眺望时,心中总觉得它尚未达到自己期望的高度和雄伟。因此,他时常亲临现场督促工程进度。某日,他身披锦袍,头戴王冠,率领一队护卫前来察看塔底部一处断裂。 王的眉头紧皱,仔细打量着裂缝,心中暗自怀疑到到这是有人故意破坏。他对身边的工头说道:“若是我查出是谁所为,定要严惩不贷!”紧张的气氛在工地上弥漫,工头颤抖着回答:“陛下,我立即进行彻查。” 就在此时,突然一块砖头从高空坠落,掠过宁录王的头顶,砸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面。碎片四溅,宁录王慌忙闪避,所幸未受重伤。他双眼怒火中烧,气得浑身颤抖。他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周围的工人们,声嘶力竭地咆哮:“找出幕后黑手!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护卫们立刻四处奔走,仔细调查,而王的气愤也传染给了在场的每个人。工人们面色惶恐,纷纷低头不敢直视陛下,担心无辜被牵连。工地上原本繁忙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众人行动更加小心翼翼。 宁录王脸色阴沉地返回宫殿,心头的怒火仍在翻滚。他坐在御座上,握紧拳头,心中暗自发誓,要将这起事件彻查到底,绝不容许有人破坏高塔的修建。 *** 次日,宁录王召集所有人聚集在一个土坡上。他指派新任的护卫队长对他们逐一盘问,浓厚的紧张氛围萦绕在空气中。过程持续了半天,在询问至第两千余人时,一名中年奴隶突然挣脱束缚,拔出一把匕首向宁录王猛刺。幸亏士兵们机警,很快将他制服,捆绑起来拖至久未动用的地牢。 “是谁指使你的?!”行刑官狠厉的质问道。 “没有谁,就是我。”那名奴隶面容狰狞,身上满是鲜血,却依然露出不屈的笑容。 “只要你说出名字,我就让你痛快!”行刑官威胁道。 “呸!该死的的人不是我!是国王!”那名奴隶气急败坏地向一旁士兵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把他剩下的牙也全都拔了!”行刑官愤怒地命令道。 “请便。” 那一夜,刺客遭受了无尽的折磨: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砍掉,眼睛也被挖空,所有的牙齿都被活生生的拔掉了,然而,他始终紧闭双唇,什么也不说。 于是,行刑官上前,向宁录推荐一种刑罚:将刺客捆绑在一张长凳上,长凳的脚部略高于头部,固定其双手双脚,在头部盖上布后,在脸上持续浇水。乍一看,这似乎是一种较为温和的刑罚,然而让在场的人都吃惊的是,这水刑才进行了片刻,犯人就尖叫着喊道:犯人便尖叫着嘶喊道:“是尼尼微人!尼尼微人!” *** 刺客在痛苦中挣扎,艰难地将自己所知的和听说的内情向审讯官交代,而宫廷内务组成的调查团又将其他渠道搜寻来的情报与之结合,这场阴谋背后的拼图画面渐渐清晰起来。所有证据指向了尼尼微城的王子约坍——他的心中野心勃勃,渴望有朝一日成为世界之王。为此,他对美丽动人的宁萨尔公主不断地追求,然而却总是得到公主忽冷忽热的对待,让事情变得琢磨不定。 逐渐失望的约坍打算改变策略,借着这次暂停征婚,修建王塔的机会,找到了他的父亲——尼尼微城的族长商量对策。为了讨好宁录,他们毫不吝惜地奉献了无数黄金与财宝,几乎耗尽了整个国家的库存,只为在那座宏伟的塔建成之后,赢得宁录的欢心,将公主嫁给王子约坍。然而,当国库已近空虚,高耸的塔却仅完成了宁录所要求的一半,尼尼微国陷入困境。 见这一功不但无法达成,反而让自己的国家司农仰屋,成为八国之中的最弱之国,让其他国家随时可以趁虚而入。在这种情况下,尼尼微的族长与他的儿子约坍便找上了那位刺客。 他们向刺客承诺,只要他能成功对宁录下手,就为他家人提供官位和金钱。同时,刺客的妻儿则被带走和软禁,成了他们用来威胁他完成任务的最后筹码,逼迫他乔装成奴隶潜入巴比利姆,寻找暗杀宁录的良机。而那些出现在墙上的裂痕和坠落的砖块,皆是刺客一手策划的。 *** 宁录王闻听此言,面上的愤怒化作震惊,他紧锁眉头,深感事态严重。当他从地牢回到宫中的时候,得知公主已经在一天前出城游玩侍女们答曰,她的马车驶往尼尼微城。 国王心中猛地一颤,顿时失去了血色 他立刻想通了约坍王子整个计划的狡猾之处:此人正等待着自己遭受暗杀,而后以幽会或聚会为幌子,诱骗公主至尼尼微城。倘若暗杀得逞,约坍便会将公主软禁,强逼她成婚,以此篡夺王位。 洞察一切之后,宁录王立刻派人火速前往追赶公主。 “能追上她吧?”他向近臣询问道。 “您不要太担心了,我们八成能追上她,您是知道公主殿下她的习惯的,每次她出城去玩,是不会直接前往目的地的,都要兜兜转转地到处去玩玩、看看。” 宁录在大厅中焦急地踱步,并没有等来公主的消息,却等来了另一个噩耗,国王的将军突然冲了进来,说有重要的事要立刻通报称——城墙上士兵发现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军队,正朝着巴比利姆所在的方向迅猛推进。 “陛下,从军旗看,是尼尼微城的城徽。”侦察兵前来汇报,“另外两只军队,一支举着埃亚[4]和达姆伽尔努娜的图腾旗,另一支则挥舞着利河伯和迦拉的城徽旗。” “竟是整个阿舒尔地的起义……”宁录王双手扶着案延,语气中带着颤巍,“不过……”他调整心态,继续说道,“不论他们派出多少士兵,我们都要让他们血溅沙场,准备迎击!” 巴比利姆的守军其实并不多,但从人数上事无法抵御三军联盟势力的。 但宁录王已经决定好了背水一战,而且他也急需速战速决,因为他不能再容忍任何事继续干扰他的计划,他需要再平息一切以后,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赶在工期截止日期之前,造好这座旷世之塔;他相信如果上苍站在他这一边,他就能打赢这一仗,并且如果他能够胜利,那么这些叛军中的士兵就会成为俘虏,便可以为这个工程的完工提供最后的劳动力补充,这样反而是因祸得福了。 但在这之前,他还是决定做出最后的尝试——宁录王登上了城墙之上,与城墙下前来谈判的约坍交涉。 *** 约坍立于风沙之中,身着朴素的战袍,表情中流露的不屑也许会暴露他险恶的用心,但他的气势却能欺骗住他身后那些与他同来的人,让他们误认为他们是一支正义之师。 宁录王声若洪钟地喊道:“好啊,刺杀不成,就转而大张旗鼓的造反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劝你赶快投降!”约坍冷哼道。 “我告诉你约坍,我不打算跟你说太多的废话,因为无论你们要做什么,这座塔都必须要在最后的日期到来前完成,否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你去问问你的人民愿意这样做吗?” “你们一无所知!好吧,我告诉你,很快将会有一场天灾降临世间,吞没大地上的一切,我没有时间带你们迁徙,所以只剩一个办法:唯有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才能幸免于难。而这座塔就是你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现在我以国王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撤军,继续协助我完成塔的建造,我将不追究你们之前的所有责任!” “谁告诉你的会有大灾难降下?” 宁录王神色严肃:“非他人,乃我在圣山上所得神谕,这一切皆是圣山之神的旨意!” “圣山之神?你的圣山之神死了!” 宁录王一惊,问到:“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马拉德!”约坍仰天大笑,之后继续说,“这座塔只是为了满足你那扭曲肮脏的虚荣心!你真当你的臣民——我们,都是愚痴之童?赶快放弃你那肮脏卑劣的骗局吧!你当我和我父亲是怎么说服整个阿舒尔地起兵反你的?我叔叔派人到山上找到了你那个圣域去搜索,倒要看看那里有什么猫腻,会让你做如此丧尽天良的造塔决定,我们的人找遍了那座山,也找到了那地方——所谓你独有的、神秘的祭祀场所!哈哈,没想到吧?你的嘴脸都大白于天下,你已经完了!哈哈哈!” 宁录王听到这句话,不免后背发凉,整个头皮像是无数只蚂蚁正在践踏一般得发麻起来,但他很快劝自己冷静下来,屏住呼吸,试问道:“这么说……那你应该见到了它了是吧吧,那么你更应该知道为什么……” “你是说那个大眼睛?那个妖怪?!哈哈哈哈,那个妖怪已经被我们的法师结束了生命;几个城的族长都到了现场,我们亲自看过了,那东西支支吾吾的本身就已经奄奄一息,没准那就是你养在那里的某个邪恶的使魔!至于它说的话,什么末日,什么灾难,我们一个字也不信。况且……” 约坍停顿片刻,面露诡异的阴笑,宁录没有搭话,而是狠狠地注视着他。 “况且,即使它和你不是一丘之貉,而是真正的什么神圣的存在!我们也断定你,马拉德,你是个骗子,是个狂徒!因为,那个怪物在生前最后的时刻告诉我们,它没有叫你建什么塔,它叫你做的事,你根本没做。哈哈哈!无话可说了吧。” “什么事?”宁录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是叫你杀了你那个没良心的婊子女儿!”约坍冷笑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的人已经接到她了……她已经安全抵达了尼尼微。” “混账!”宁录王惊恐的喊道,“不可能!她没有到……她没有到!” “哦不不不,她爱我,急着见到她的心上人,岳父大人,她怎么会不直接直奔目的地呢?哈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 “别这么生气嘛,陛下……您放心,宁萨尔她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她现在正在我们的王宫里面舒舒服服的吃着果膳呢。嗯,您猜到了,等今天您死了以后,她就会嫁给我,那时候我再去好好折磨她,让她死的更有艺术美感一些……那场景我想想就期待呢!”约坍发出讥讽的笑声,便骑马离去。 宁录王瘫倒在地上,双腿已经完全的麻木。 *** 看到自己的王如此的反应,整个守城的军队也很快军心涣散,失去了战斗力;城门很快被大破而开,巴比利姆被洗劫而空,宁录成为了叛军的俘虏,被押送至地牢,他等待着被迫签署将女儿嫁给约坍的最后命令,然后就可以去死了。 那座高塔至此仅完成了一半,被遗弃在原地。 约坍最后一次来看望他过去的王。 他告诉他,宁萨尔和他的婚礼,就定在那妖精口中的“末日”。而典礼就安排在那未竟之塔的顶端,如果火山没有喷发,那他将当场宣布宁录的叛国罪,并将他处死,而那一天,就是辛拿之地新王的诞生之日。 宁录听后狂笑不止,疯狂地咒骂、撕心裂肺地尖叫。他已经彻底疯狂,甚至期待那末日尽快来临。 *** 婚礼日终至。 夕阳西下,各国贵族与高官汇聚于巴比利姆那未竟之塔的顶端,见证这场胁迫之婚。泪眼朦胧的宁萨尔公主站在人群中央,心中诅咒着与她并肩的神采飞扬的男人。婚礼落幕,众人在塔顶举行宴会。然而不久,远处一声巨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高原上的内姆鲁特湖喷发出的火山灰很快席卷了整个大地。 熔岩滚滚,天空被硝烟染黑,昔日繁荣的王国被烈焰吞噬。众人惊恐失措,祈求救赎,却无济于事。由于这座塔的高度不够,在它上面的所有人也无法幸免于难,葬身其中。 约坍的目光中掺杂着恐惧与懊悔,他这才意识到宁录的预言并非空谈。而宁萨尔公主,泪眼中充满了对父王的思念与对未来的绝望。她默默祈祷,愿自己在这场浩劫中消逝,不再成为约坍那卑劣计谋的牺牲品。 宁录在地牢中听到末日降临的声音,狂笑着,心中竟有一丝释然。就在他准备迎接死亡之际,一道光芒闪过。 [1]肘(cubit)也称为腕尺,是古老的长度单位,是以手臂由手肘到中指顶端的距离为准,长度约在45到55公分之间 [2] stadion,古代长度单位,约为600古希腊英尺,约为157.7米 [3] musukkannu-wood,苏美尔语中描述的“一种树”,字面意思是“来自马干地区(magan)的梅斯树(mes,可能是黑莓)” [4]即恩基,后在阿卡德和巴比伦神话中被称为埃亚(ea or ae),这里虽不是阿卡德以后的时代,但这里显示的别名可能起源于闪米特人,并且可能来自西闪米特语词根*hyy,在这种情况下,意思是“生命”,用于“春天”,“自来水” 第二十章 彻夜思忖 宁录王马拉德又一次从梦魇中猛地惊醒。 是的,他再一次回到了一个半月以前的神庙中,站在了那只耷垂着眼皮,显示出十分疲惫的巨目面前。 当他意识到自己再次失败的时候,他低下了头,凄惨地苦笑着。 “我再一次提醒了你,不要去肆意妄动。”低沉的声音从四周的墙壁里溢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着,“你所能想到的解决方法,我早就推演过了。” “原来我的子民竟都是这样的人,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会为了权力做出这样的事……”宁录捂住双眼,摇了摇头。 “因为过去你一直我翅羽的保护之下,所以你从来没有机会去真正认识他们,也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世界。”眼睛说,“我为你承受了所有的痛苦,而如今我已经衰老了,在我的能量消耗殆尽之前,你必须要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去做,去拯救你的人民。” 宁录惊恐地跪下:“你要死了吗?你说过会有办法的!若是你离去,我该如何面对这个复杂且黑暗的世界?” 巨眼回答:“我离去后,将有人接替我的工作,但……” “但什么?”宁录迫切地问道。 巨眼叹息:“但那终究不是我,我无法预知接替者的行事方式,他将如何对待你与你的子民。毕竟,你们是我的孩子,这些年来我一直关爱着你们。然而,我竟酿成如此大祸……这是最后的机会,我的时间所剩无几,你必须相信我并照我所说去做:杀了你的女儿,然后带领你的子民离开这片土地。这是我临死前最后的告诫,对不起,我的孩子。”巨眼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一些。 宁录王如同孩子般抽泣起来,痛苦不堪。他为女儿而哭,也为巨眼而哭。过了一段时间,他停止了哭泣,擦去脸上的泪水,向巨眼深深鞠躬后便告辞离去。 *** 在返回巴比利姆途中,马背上的宁录王开始陷入沉思。他仍未放弃寻找双赢的解决方案,相信它藏匿在未知之处。回到寝宫,他独自漫步在走廊里,时而凝视着墙上祖先们的画像,试图从中寻求智慧和力量。他反复思考巨眼的建议,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每一个想法都似乎无法真正解决问题。 他来到书房,翻阅着典籍,希望从古代的智慧中找到答案。蜡烛的微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手指在书卷上轻轻滑过,却始终无法找到心中的答案。他放下经卷,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夜深人静,宁录王来到窗边,透过窗户看到城市夜景,居民们安然入睡,一片宁静。他想象着他的子民生活在和平、幸福的未来,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寻找答案的决心。他双手背靠窗台,仰头仔细观察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希望从宇宙的浩渺中得到一丝启示。 夜色将尽,东方泛起鱼肚白。宁录王意识到已经彻夜未眠,然而他心中依然空洞。他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必须在黎明到来之前做出决定。 虽然宁录王一夜未眠,但他内心的信念并未动摇。他深信,只要坚定信念,终会找到一条两全其美的道路。这份信念支撑着他,让他坚强地面对未来的挑战。在黎明破晓的那一刻,宁录王露出笑容,他坚信自己已经寻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 *** 宁录王换好衣服来到王宫正门,与国王护卫芬内克交谈:“我亲爱的多单之子,我忠实的国王护卫芬内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和你的父亲也是老朋友了;我知道你真心地喜欢我的女儿宁萨尔公主,我多么希望把我的女儿托付给你,但可惜我听说兽人国的王子约坍高大帅气、能力超群,且有着将帅之才,虽然我对他和他老父亲的信任远不及对你和你们一国的信任,但是他们的国家是这地上八国之中最富饶、军力最强的国,况且我听说约坍疯狂的追求着宁萨尔。我想你要知道,作为八国的共主,我要协调这些事物是十分困难的,你要明白我很难去得罪强大的尼尼微城,但不管怎样,我现在还没有最终同意约坍的这门婚事,倘若我只是个普通的父亲,那你一定是我的首选。” 芬内克听后思索片刻,半跪下来,左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说道:“伟大的宁录国王,我正要和您说一件事,您青年时忠实的朋友和伙伴——我的父亲年事已高,一直以来,作为长子的我都在外飘荡,很久没有回到家乡。如今已是时候了,请求您准许我辞去国王护卫一职,回乡照看年迈的父亲;我将推荐我的堂兄:雅完[1]的后裔伊莱沙[2]之子接替我的职位,您完全可以相信他。” “准许你,快起来吧。”宁录王将青年扶起来。 芬内克告辞后,宁录王前往后宫,与那里的妃子们闲谈。在宽敞明亮的花园里,宁录王找了一个舒适的座位坐下,与妃子们围绕着他:“我最近一直在为公主的婚事头疼:不知道应该把她许配给谁,尼尼微的王子约坍虽然年轻有为,但毕竟我与他们家的关系不是最亲近的。如果能找到一个最信得过的人就好了。” 妃子们纷纷附和,开始畅谈各种可能的人选。一个聪明机智的妃子争着说道:“那为何不尝试多单的芬内克王子呢,他虽然不如约坍王子那样完美,但他是国王您的御前护卫,是您最信得过的青年一代了。” 宁录王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光。他轻轻抚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有道理。” 妃子们见状,趁机献上许多花言巧语,赞美芬内克的品德和才能。她们还提到芬内克与宁萨尔公主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深厚。而且,作为国王的贴身护卫,芬内克对国家和国王的忠诚无可置疑。 当晚宴散后,宁录王留意到后宫中的妃子们在窃窃私语,似乎在传播关于芬内克与宁萨尔公主的绯闻。他心中了然,这些小道消息的传播恰恰是他所需要的,让他可以借此观察各方的反应,为做出最终决定做好准备。 *** 第二天,宁录王来到王宫的园子,宁萨尔公主像往常一样在那里照看着植物。看到父亲凝重的神情,便走过来行了礼,说到:“父亲,关于圣域的祭祀,一切还顺利吗?” 宁录将女儿抱在怀里,回答道:“啊,我亲爱的女儿,我们必须得谈谈。” “出什么事了,爸爸?” “你相信我吗?” “当然,您是我的父亲,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了您,我也会一直相信您直到最后一刻啊!”宁萨尔看着父亲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于是他们开始了促膝长谈。 *** 在几天后,巴比利姆的各个市井小巷,都开始流传着一个消息:多单之子芬内克王子,作为国王最信赖的人将要迎娶宁萨尔公主。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八座城市,直到尼尼微城的议事厅里。尼尼微城主与众军师交谈:“这消息从何而来?” “阁下,应该是从巴比利姆的后宫传出来的枕边风,可信度非常高;无论消息真假,多单一国都是我们最大的威胁,他们从宁录少年时期就和他是莫逆之交,如果他真的把公主托付给他们一族,我并不会感到奇怪。”一个军师说到,“我听说芬内克王子最近假借探望父亲为由回到利鲜城,获得军权开始重整军队,并进行大练兵。” “哦?他这是为何?” “我认为如果他能继承未来的王位,他肯定需要提防着其他各国。如果不在他彻底壮大起来之前就把他们一族铲除,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尼尼微的族长捋了捋胡子,然后点了点头:“把我儿子叫来,我们一起商讨一下对策!” *** 很快利鲜与尼尼微城之间的争斗就正式开始了。双方摆出了剑拔弩张的气势。芬内克和约坍分别坐镇为两军的主帅。 两军非常谨慎,尤其注意地势和水源。为了保证兵员休整和作战能力,利鲜军队在阿舒尔附近找到一处地势较高、易于防守的地方扎营。他们搭建了简陋的帐篷和土坯房屋,将木柱和帆布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临时的营地。 尼尼微军队则选择在希底结河的左岸扎营,以便利用河水作为饮用水和防御屏障。他们沿着河岸搭建起临时营地,帐篷和临时居所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人们忙碌地来回穿梭。 *** 宁录王大怒,召集剩余城池的首领:“我们虽名为八国,但其实是一国;如今国内出现如此大乱,皆因他们为一己私利而废除了礼术,开始了互相争斗,破坏我的江山社稷。你们之中若有人能出面制止的,我将视为大功,将来成为我最信任的一族。” 利河伯、迦拉两国的国君率先响应了,他们相信如果谁能解决这一问题,谁就必然能在未来的局面中处于上风,宁录就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们一族;两国派出军队与祸乱的制造者们战斗,很快四国便在阿舒尔的平原上开始了混战。 *** 一天,芬内克和约坍终于在战场上相遇,他们的马蹄如同鹰击长空,对视片刻后,两人纵马冲向对方。剑与剑交织出耀眼的火花,双方皆拼尽全力。他们在战场上激战良久,疲惫不堪,伤痕累累。最终,在激战中,两人相互刺中了对方的要害,倒在了沾满鲜血的沙地上。在临死前,他们互相望着对方,眼中流露出仇恨与遗憾。 不久,芬内克和约坍纷纷战死沙场的消息传至他地,参与调停的另外两国竟也发生了内斗,并且互相之间损失惨重,然而事到如今,这场混乱仍然没有终止。 *** 就在这风云变幻的时期,突然从首都传来的一个噩耗,惊动了全国上下,也让战场前线的士兵们纷纷丢下了武器,为自己发动这荒唐的战事后悔不已。 八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突然间如死一样的沉寂,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互相抱头痛哭——宁萨尔公主去世了。 公主因为看到诸国为她的原因而起了争端,也因为所爱之人的死而悲痛之极,留下遗书: 遥想晨曦初照,朝霞漫天。幼时,父王殷勤教导,深知仁政治国、仁爱为本。我深受感染,冀望为民脱离苦难,实现太平盛世。 然今之日,诸国纷争,鏖战之事沸腾不息。盛怒之战争,使生灵涂炭。是时,我心痛如绞,痛苦难耐。众国为我而起,战火燃起,沙场逝者,泪水成洪。芬内克、约坍为我苦战,彼此拼杀。而今双双陨落,殒命沙场,成为过往永恒之殇。 我视此地为神圣,礼仪有序。然因吾,祸患临头。悲痛欲绝,泪流满面。苍天无言,风雨交加。心如刀割,沉痛万分。吾乃祸根,贻害国家。忧心忡忡,伤悲无助。遂决意掩灭此祸,拯救苍生。 亲爱的父王,请您放心。虽我离去,但请相信,我从未离弃您的教诲,我始终将仁爱之心与信念坚定地托付于您。愿您感受到我生命最后的诚意,祝愿苏美尔国家和诸国和谐共处,百姓安居乐业。愿您宽恕我的决定,愿您领导诸国走向繁荣与和平。 此生,我无法再为父王分忧,不能再抚慰父王的心。但愿我的离去,能唤起诸国之间的和解与宽容,使苏美尔的土地再次回归祥和。愿我的名字与苍生共存,为后世子孙谱写平和安宁的篇章。 愿辛拿之地永远充满阳光,愿您的心境如同河流一般宽广、澄澈。父王,请原谅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愿您的心,如同我生命的尽头一样,安然无恙。 宁萨尔 而后,公主选择了服下毒药,离开了这个世界。 [1] javan,诺亚后裔雅弗的第四个儿子,被认为是希腊人的祖先 [2] elishah,《创世记》中记载,他是雅完的长子 第二十一章 国葬日 那一天,成千上万的人在巴比利姆的主干道上静静地等待着公主的遗体经过,如人们所知的,她将被葬在马西斯山的圣域——这也是人们心中认为的最恰当的地方,因为在那里,他们所爱戴的公主将永远长眠在伟大母亲神达姆伽尔努娜温柔的视线之中。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一直排到了北门。在巴雷格-里拉琴[1]和帕姆德-鲁特琴[2]悠扬而婉转的伴奏下,在加拉[3]吟唱着的悲壮的挽歌声中,公主的遗体在车队的护送下缓缓地通过了北门的门洞,离开了巴比利姆。城墙上的士兵们默默地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他们的眼角泛着泪光,深感无尽的悲痛。 大路两旁的人们,自发的跟随着歌声吟唱着,们的眼泪如同春天的雨滴,纷纷扬扬地掉落。这些眼泪并不仅仅是为了那位年轻就殒命的公主,更是为了他们所敬爱的国王——在先后失去了妻子和女儿以后,彻底成为了孤寡之人的伤痛。 人们谈论着,叹息着:“如此悲伤的日子,公主的离世对国王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是啊,公主的离世让国王备受煎熬,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为他们心痛。公主那么年轻,美丽,才华横溢,我们都深感不舍啊……” ***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宁录王带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上神龛所在的高台。他目光疲惫,满面愁容。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开始对着众人演讲道:“伟大的辛拿人民啊,感谢你们今天能陪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度过这样一个悲痛的日子……” 人群安静下来,聆听国王的讲话。 “宁萨尔公主,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她的善良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淳朴得如同初生的牧羊犬,品格高尚犹如初升的太阳,天赋异禀如同天上繁星闪耀。她本来将会是你们未来的女王,会是如我一样深爱子民,视民如子的女王。”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变得越发沙哑和颤抖起来,“然而,利鲜、尼尼微、利河伯和迦拉四国的争执,就像狂风暴雨般吞噬了这个年轻而又温热的灵魂。我的心,如同被针刺破,滴血不已。” 人群中涌现出此起彼伏的哭声,国王环顾四周,目光所至,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国王举起双手,祈求着天空中的神明:“如今,我们的国家失去了一个未来伟大的女王,这是我们的伤痛和损失。她为了提醒我们的愚蠢、自私和鲁莽而以身殉国!所以,我们要记住这个教训,记住分裂与对抗不会创造辉煌……我们应该化干戈为玉帛,同心共力,开创一个新的盛世!” “国王圣明!” 人群开始沸腾起来,高举着拳头挥向天际。 “那么我们应当怎么做呢?国王陛下,请您明示!”有人高声问道。 “我们需要一个标志!一个永世流传的明灯,一个新的纪元!”然后他用嘹亮的声音宣告:“为了纪念我的女儿,也更是为了纪念我们辛拿永远的和平!为了让人们铭记历史,牢记这次教训。我们全辛拿地上的人们,要建立一座纪念碑,一座高塔!就在这首都巴比利姆的中央,塔顶通天,要向上天宣告我们各种族、各城邦团结的力量不可摧毁!我们要以宁萨尔的名字命名它,我们要将这段历史永远传颂下去,直到千秋万代!” *** 这番话如同激起千层巨浪,掀起了在场众人心中的热血与豪情,每个人的双眼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焰。在这一刻,他们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将放弃个人的利益与得失,为这座宁萨尔的纪念塔献出一切。 人们高喊万岁,开始了如火如荼的献礼时代。那日以后,巴比利姆的军队开始在阿舒尔的地上收编了四国的残兵败将。 “兄弟们,我们要为后世子孙留下一个永垂不朽的传世之作!“一名激昂的将领挥动着手中的长矛,声音洪亮地传遍了战场。士兵们听后,都像是注入了强心针,精神焕发,愿为宁萨尔纪念塔流尽最后一滴血。 四国的军队纷纷倒戈,充入巴比利姆王军,宁录王将四国的族长降为次侯,于是,坐拥五城的宁录王成为真正拥有实权的世界之主。 倾举国之力建造巴比利姆塔的宏伟工程拉开了序幕。很快,地上的男女老少都自发的参与进来,巫师与术士贡献着能力,学者贡献着建筑的知识,富人贡献着金银财宝,农民和牧人贡献着粮食,年轻的男性贡献着力气,挥汗如雨地投入劳动,而女人们则以殷勤的家务和照顾回馈着辛勤的劳动者。 在这座正方形平台的基础上,建造起层层叠叠的平台,自下而上面积逐渐收缩。晒制砖砌成塔的内核,而烤制砖构成塔的表面结构。和宁录记忆中的上一次要求一样,塔不但要坚固牢靠,而且还要在非常快的速度内达到一定的高度。 辛拿地上的每个人都在一种悲伤驱使的虔诚之下,为纪念宁萨尔公主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资源变得越来越紧张,食物也开始匮乏,但人们却依然顽强地坚持着工作。并未因种种困难而抱怨或是止步不前,因为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想要尽快在国王定下的期限之前完成塔的封顶,以此来纪念宁萨尔公主和新时代的开始。这座通天之塔则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直冲天际。 很快,它就突破了上千仞的高度。 *** 宁录王在塔快要竣工之前的一个清晨,率领护卫队又上了马西斯山上去。 他独自一人踏入了圣域——如今已是宁萨尔的墓园。在公主下葬的那一天,他蒙住了帮助抬棺人的眼睛,亲自执导着他们,把公主的遗体放进了神庙中一间宽阔的房间内。今天他再次来到这里,他缓缓地走进墓室,在一个石台上的水晶棺内,公主穿着圣洁的白色的裙襟,躺在其中;她依旧那么美丽端庄,双手放在腹部,捧着鲜花像是睡着一样的。 宁录将棺盖移开,用双手摸了摸公主冰凉的面颊说:“我亲爱的女儿,你辛苦了。”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发着白光的小瓶子,将一滴发出闪耀光芒的水滴,滴在公主的额头上。那液体不一会儿便渗了下去。 这是王国御用的术士花费数年时间,通过不断实验和摸索,用黑色杜鹃提炼萃取花叶的毒素,裹挟圣域里原本就有的那些陪葬用的剩下的香松油制成,这配方是眼睛在十多年前曾告知他的,是一种在上古时常用的临时保存人的灵魂并让他的身体处于假死状态的方法。 顷刻间,公主那苍白的面庞重新获得了红润,仿佛在沉睡中的她恍若初醒。 公主轻轻地张开了双眼,看见了眼睛泛着泪水的父亲,便问道:“爸爸,我们成功了吗?” 宁录王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恸哭并颤抖着,他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感激。他回答道:“是的,我们成功了。我的女儿,我们将一起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一切都要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几天后,约定的日子到了。 全辛拿地的人们,从各个城市聚集到首都。太阳刚刚露出头顶,人们已经在熙熙攘攘地赶往纪念塔,来参加塔的竣工仪式——也是公主死后的首个祭典。 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带着礼品和花朵,交谈着,微笑着,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期待。塔的轮廓映在他们的眼中,同一枚巨大的石柱,坚不可摧。此时,这座塔已经直通云宵,即使从马西斯山的云层上面望去,也能清晰地看到它顶部。 于是人们把它起名为埃特曼安吉,意思是“天地之基”。 当所有人来到它的顶部,也就是它在云上面的三层时,人们才真正意识到了周围的房屋和建筑是多么的渺小,甚至有一个孩童骑在他父亲的肩膀上,一手指着苍天说:“若是我不小心在这里刺破了天空,是会掉下泥土、黄铜还是铁呢?” 不久,宁录王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穿一袭雪白的长袍,镶丝边缘,头戴高贵的王冠,神态庄严,仿佛埃亚之神在世间显现。 “感谢诸位国民前来参加这一场盛大的仪式,感激埃亚和达姆伽尔努娜的庇佑。”他说道。 民众欢呼雀跃,纷纷向国王行礼。人们注意到,有一座巨大的浮雕被安放在塔顶的平台上,此刻被布遮盖着。 人们纷纷开始猜测起来:“也许这是我们伟大公主宁萨尔的雕像!” “是的是的,我猜一定是的!” “也许是国王陛下和公主殿下坐在一起的雕像!” “对!这个更有可能!” 人们开始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宁录王,希望他尽早揭开这个雕像的神秘面纱。国王微笑着示意部下,两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分别从左右两边,将那块盖在浮雕上的巨大布匹扯下。 一只巨大的眼睛石像展现在众人面前。 人群中出现些许躁动,人们对这个雕像的意义十分不解。 辛拿王便说道:“诸位,这个雕像的名字是——全视之眼[4]。” “全视之眼?是什么意思,陛下?” “是公主的眼睛吗?” “请您回答,陛下!”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宁录清清嗓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请听我解释!这从古以来,我们在埃亚和达姆伽尔努娜的庇佑下,各个不同血统的种族从世界各地搬到辛拿之地,在此地筑家,我们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和灾难,创造出了数不尽的财富、幸福和奇迹……今天,我们用这样的方式纪念着宁萨尔,同时也要把这座塔献给埃亚的使者——恩利勒,也就是这只眼睛。在圣域中我每次会见的就是他,他向我传达着埃亚和达姆伽尔努娜的指示。我们应该感激他所做的一切!感激他为我们地上的众生所承受的一遍又一遍的苦难……感激他带给我们这些美好的生命与回忆……” 宁录说着说着,眼圈开始泛红,他抬手拂去眼泪,然后继续他的演讲。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更多的质疑声出现了,宁录喊道:“肃静!肃静!请听我进一步的解释!” 这时,天空中窜中一道红光,随后便是巨大轰鸣声响彻大地。人们尖叫着指向高原上内姆鲁特山湖的方向,浓烟遮盖了半个天空,火山灰开始迅速地向辛拿地袭来。 人们开始尖叫起来。 “不要慌张!请待在这高地上!”宁录王呵住那些本能逃跑的人,同时命令护卫封住向下去的楼梯口。 士兵们堵住出口,人群挤来挤去,宁录王则站在高处继续安抚人群的情绪,过了一会整个紧张的气氛才稍微的冷静下来,但仍有惊恐叫喊声盖过国王的训导。 没一会儿,深灰色夹杂着岩石和矿物的烟雾便吞没了大半个巴比利姆城,从远处滚滚而来的是岩浆流与热泥石流。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让众人捂住口鼻,蹲下或者趴在地上,等待最终命运审判的到来。飘落的熔岩碎块撞击着埃特曼安吉塔的周围,但由于这座塔很高,只有很少一些溅落到塔的顶层。此刻大地剧烈的晃动着,高温的烟雾团将地面上的房屋变成了火海,地上所有一切都被一层灰色笼罩,而这座坚固的塔依然屹立不倒。 *** 不知过了多久,那座火山终于安静了下来,可怕的巨响渐渐弱去,只剩下周围燃烧中的城市还在劈啪作响。此时,人们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宁录也从地上慢慢爬起,看到绝大多数的人都还活着,他便露出欣喜的笑容,站在恩利勒的神像前闭上眼睛,发自内心地答谢着。 辛拿地的人民此刻都围了上来,靠近着他们的王。宁录见到此景感叹道:“终于,终于我们得救了!一切都得救了!” “天佑辛拿!”有人高喊道。 “天佑辛拿!天佑辛拿!” 人群开始了欢呼,这是宁录预见到的,见天时地利人和,便叫出一个刚刚一直躲在神像后面的姑娘,她穿着村妇的衣裳,一个大大的兜帽几乎盖住了她的半张面孔。娇羞地低着头。宁录一手揽住姑娘的肩膀,一手轻轻揭下她的兜帽。此刻,一张美丽而纯净的面庞露了出来,犹如从天而降的女神。 宁录心中涌动着无尽的喜悦,放声大笑起来。他把姑娘推到前面,欣慰地向大家介绍她:“这是我们的公主!宁萨尔公主!一切都得救了,感谢上苍!感谢一切……” 人们的欢呼声戛然而止,脸上露出震惊、怀疑与愤怒的表情。 “她还活着?!”一个壮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喊道。 “为什么?!怎么可能?!”另一个年轻女子颤抖着声音质问。 “公主还活着?你骗了我们!” “骗子!”一个乞丐叫嚷起来。 “骗子!骗子!骗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起来。 宁录的脸色顿时苍白,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袭来,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小声嘀咕着:“为什么……这不可能……” 他把公主慢慢拉回到自己身边,叫她躲到他的身后。父女二人惊恐地看着人群,他所期望的,也就是人们因见到宁萨尔时的“喜出望外”并没有出现,相反,他看到每个人的面庞如死灰般严肃,狠狠注视着他们两个人。宁录的心跳加速,汗水沿着额头滑落。 那些人开始缓缓向他们走来。 宁录赶忙向两边张望:“卫兵!卫兵!” 没有卫兵理睬他的呼唤。 [1] bg-lyre,古代苏美尔竖琴 [2] pamdle-lute,古代苏美尔小弓琴 [3] g,苏美尔神职乐师,主要在举行葬礼和哀悼仪式时用竖琴伴奏唱哀歌 [4]即天命之眼、摄理之眼、普罗维登斯之眼(eye of providence)或理性之眼、理智之眼、逻各斯之眼(eye of logos)或全能之眼、全视之眼(all-seeing eye) 第二十二章 烈火与重生 大地上的一切还在燃烧。 宁录和他的女儿宁萨尔公主被愤怒的人们紧紧围困。他们的怒火犹如熔岩般滚烫,无处不在,不容置疑。 “你们这些狡猾的骗子!“一名男子愤怒地喊道,手中紧握的石子砸向宁录和宁萨尔。身边的人们纷纷效仿,又骂又砸,诅咒声此起彼伏。 “你们竟然用那卑劣的诡计欺骗我们!让一个诈死的女魔头迷惑了我们的心智!为了建造这座荒谬的塔,我们失去了一切!原来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你们可耻的虚荣心!为了你们那些异教邪神的神像!”群情激愤的人们怒吼着,举起手中的石头向宁录和宁萨尔掷去。 宁录疯狂地嘶吼道:“是我救了你们!难道你们以为我建这座塔是为了什么?!我预测了一切……那山上的湖会变成火山……那火山灰会吞没大地!是那巨眼神像预测了一切,是它告诉了我的,然后我才救了你们!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人!” 然而人们并不相信他,反而与他争吵:“我们本来有机会带上我们的所有财富,离开这地方,离开这辛拿地,分散到各地去!而如今呢?!我们不仅失去了家园、财富和这片不再肥沃的土地!我们最终会被饥饿吞噬,然后死去!我们将一无所有!” *** 愤怒的人们砸毁了那巨大的眼睛雕像,接着对宁录和宁萨尔拳打脚踢。一直尖叫不已的宁萨尔被拖了出去,她开始被一群男人猥亵,随即又被当着她父亲的面强暴、殴打乃至奄奄一息。而宁录则被捆绑在一边声嘶力竭地咒骂和哭喊着。 但渐渐地,宁录的怒火消退,他开始乞求和道歉,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说他愿意用自己的死去换宁萨尔一命。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宁萨尔公主在被无情地折磨之后,最终断了气。她那曾经高贵、美丽的面容,如今已被痛苦和屈辱扭曲得面目全非。宁录无法自已地悲痛欲绝,悔恨交织,他无力地跪在地上,泪水如泉涌,可是再多的泪水也无法挽回他失去的女儿。 自那以后,宁录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被绑到一根柱子上进行了一番凌辱和折磨,但最终那群人决定留他一命,为的是让他在之后慢慢死去。 *** 愤怒的人们在这场悲剧中找到了些许短暂的满足,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很快,埃特曼安吉神庙上那些本来用以祭祀用的牛羊肉、鱼肉、猪肉和少量的瞪羚以及炖鸟肉都被吃完了,在抢夺的过程中,很多人被打死;另外一些人则被直接推下高塔。 等到地上的灰烬烧完了,地表开始冷却下来以后,男人们纷纷从高台上爬下来,由于大部分的台阶已经被滚烫的熔岩摧毁,所以只有那些有能力攀岩或是懂得一些飞翔法术的术士得以从塔上下来,他们带走了所有的年轻女性和儿童。并把那些年迈的老人和那些过了生育年龄的,已经失去色相的中年女性都留在了塔上。 ***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可怜的人们在饥饿中纷纷昏死过去,有的难以忍受饥肠辘辘的疼痛折磨,便跳下高塔寻求快速的解脱。 宁录也被带到了地面上。很快,饥饿难耐的人群就把他忘到了脑后,甚至有的人还给他松了绑,让他帮助四处寻找食物。城市里已经是完全的废墟;而在田野里,还有一些刚被种下的没有发芽的麦子、无花果、亚麻、蚕豆和鹰嘴豆的种子都被从火山灰覆盖的土里抛了出来被人拿去充饥,但没过多久这些仅存的能吃的东西就被其他人抢走了。 于是有的人开始决定向北一直走,直到爬到山上去摘果子吃。但真正坚持到那边的人寥寥无几,在半路上就出现了将同伴杀死,并且分食的惨剧。又过了一个多月后,辛拿地上的幸存者们就基本上死光了,或者说已经完全疯癫了的马拉德不太清楚还有多少人能在此刻活着,而他在饥饿中也只是拼了命地独自向北跑着,他的灵魂深处只是希望在死前还能再到那圣山上去,看那眼睛最后一眼。 宁录就是在这样朦胧和不知不觉的过程中失去了最后的意识,死在了路上。 直到,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就在恩利勒的面前。 *** “巴力[1]!”他疯狂地叫喊着他的神明——那只全视之眼的别称。 而恩利勒则有气无力地答应着他:“你又回来了。” “这是……这是第几次,你还记得吗?” “第一万三千五百次。”眼睛说。 “但我这次终于把塔建好了,不是吗?在那数不清次数的半途而废之后,在那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塔的宽度、高度和结构之后;在一次次的资源枯竭,一次次地平定劳动力的反叛,一次次调整平台的面积和承重方式来最大程度地拯救最多的人;一次次地因高度不够而被火山灰的蘑菇云笼罩;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塔的基座宽度不足和塔身结构不够结实的问题,最后被火山熔岩击中后倒塌……但这次,我终究成功了,不是吗?我救了所有人……” “是的,但这是我所看到的这么多未来结局中最悲惨的一次。” “那我还能怎么做呢?!”宁录喊道。 “你是知道的,我最早告诉过你的……你只能那样做。” 宁录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如果我再让我的女儿假死呢?让各方不再为争夺她而停止争斗以后,那时候我再把他们驱逐出这辛拿地……” “你的女儿如果因为各种意外而亡,也许那各国的上层会疏远你,但百姓们只会更同情和爱戴你,你无法驱赶他们;倘若你用蛮力使他们搬离,必然因名不正言不顺而遭到清算;没有人会相信那高原上的清澈湖泊有一天会变成毁天灭地的怪兽,所以唯有恐惧能达成目的,唯有恐惧能让这地上的人们自愿搬离。” 宁录听完眼睛的话之后,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那笑声撕心裂肺,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夹杂着的绝望与悲情:“我终于看懂你了!哈哈哈!你个邪恶的魔鬼!原来……自始至终,你都只是把从尼普尔[2]来的我和我的女儿当作是你的棋子!你为了达到你今天这一卑鄙的目的,可以用尽一切手段,不惜牺牲我和我最爱的人的姓名;而我从来不是你的什么孩子,在你的眼中唯一重要的只有这地上的那些邪恶的牲畜们!托你的福,让我经历了这么多,让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些人邪恶的嘴脸!告诉你,这地上的人,没有一个值得拯救的!我将不会履行对你的任何承诺,我将带着我的女儿,永远逃离这个地方,永远!至于其他人,则活该被这火山吞没!” 宁录冲着眼睛狂吠之后,便转身离开。他本以为眼睛会说什么来阻止他,但眼睛没有再说一句话。当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回过头看了看恩利勒——他已经闭上了那巨大的眸子,光芒也暗淡了更多;而他看到了那硕大的眼睛里第一次淌出了泪水。 *** 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神庙,这一刻他的头脑是极度悲伤与混乱的,当他走到林子外下山的路时。在那里等待他的御前护卫军指挥官看到他们的王在与进入林子时完全不同的憔悴面孔,便询问他情况;只见他毫不理睬,一声不吭地绕过了自己的马,径直朝山下徒步走去。护卫们不敢再进一步询问,便慢慢地跟在后面。 晚上,当他回到了巴比利姆王宫的时候,和上次一样又是一夜未眠,但这一次和上次不同的是,整个晚上他都以泪洗面。 *** 拂晓的光透过晶莹的窗纱照进屋内,宁录从椅子上站起来,擦干了泪水;他独自来到公主的寓所,仆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客人吓了一跳。 “陛下,小姐还没有起床……”一个女仆紧张地说道。 “今天有她的信吗?” “哦,有的……还是来自尼尼微的火漆印章。”女仆把信递给国王。 *** 那天正午时分,在巴比利姆市区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拐角处,一个压低帽檐的神秘人出现在了铁匠铺子外。他递给铁匠一枚金币和一个信封,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请根据这个图案为我打造一个仿制的印章。这枚金币是为了确保你的沉默。如果你胆敢泄露今天有人找过你,那么你将不知道将会触怒何等势力。我警告你:如果你不识相,那么不仅这铺子会保不住,你的性命也将岌岌可危。” *** 几天后一个凌晨时分,七国的城主还遨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就被突然造访的军师或是仆人叫醒了:他们被告知宁录王要紧急召见他们每一个人,要他们连夜赶往首都的议会厅。当他们纷纷赶到那间屋子的时候,快要到清晨:他们看到了愤怒的国王,气的满脸通红把一封封的信摔在桌子上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次肯定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 “妈的!这个畜生!”国王愤怒的吼着。 “发生什么了,陛下?”矮人王小心翼翼地问着。 “这些信都是从我女儿的柜子里翻出来的,芬内克,你过来拆开一封,给他们读读!”他一边喊着国王护卫的名字,一面指着桌子上横七竖八摆放着的一摞信件。 国王护卫走上前去,把其中一封信打开,把里面的莎草信纸拿了出来,然后开始诵读起来:“我亲爱的宁萨尔,这几天你过得还好吗?我们的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已经询问了一些我们国家最好的药剂师,这种毒药会杀人于无形,不会有人怀疑你的,等到你找机会把你那个老不死的父亲处理掉以后,我们就能毫无阻碍地在一起了,那时候这八个国家都会臣服在我们脚下,那时我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 “够了!”国王使劲重锤着桌面,喊道。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吓得哆哆嗦嗦,尤其是尼尼微的城主,他从进来就看到了那些信封上的标记,悉数来自他的城徽,于是他吓得扑通跪了下来:“陛下,老臣真的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啊!” “这都是你儿子约坍写给我女儿宁萨尔的信!” “陛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也都是我那犬子独自闯的祸啊!陛下,请息怒,请您明察啊!”尼尼微的族长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你先把你的嘴闭上吧!昨天晚上有人向我透露,说你儿子正在写信与我女儿一起密谋造反;昨天晚上我截获了一封从尼尼微城寄给宁萨尔的还未拆开的信,几个军师和我一起看的。不料内容果然涉及刺杀我!于是我命人到宁萨尔的房间里去把她藏信的地方给搜了出来,不止一封信涉及谋反!” 沉默吞噬了一切,屋内没有人敢吱一声。 “片刻后,国王继续怒斥道:“不过我料你这老东西也不敢做出这些事!但你那个锋芒毕露的儿子,他看起来就是那么聪明且不可一世的样子;我打一开始,就应该想到他会是这样阴险狡诈的货色!至于这件事,每个参与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他示意护卫过来,“芬内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我不知道,请明示……” 国王愤怒地将桌子掀翻,那些信件散落一地。 护卫立刻用手撞击着胸前的铠甲说道:“是!陛下,马上就去办!” 宁录让所有人都在这会议室等着,对于尼尼微王来说,这段时间异常的煎熬,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等到日影钟的晷针过去几个格子以后,芬内克回来了,他手里提着约坍的首级,把它丢在众人面前的地上。 [1] baal,又译巴尔、巴拉,是古代西亚西北闪米特语通行地区的一个封号,表示“主人”的意思,一般用于神只,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巴力代表的是苏美人的风神恩利勒 [2] nippur,尼普尔(苏美尔语:nibru)是目前已知苏美文明的最古老城邦之一,一些历史学家相信这座城市的历史可追溯至前5262年,尼普尔特别崇拜苏美的神只恩利尔,祂是掌管大气的神明 第二十三章 暴君 议事厅里回荡着恐惧的尖叫声。 约坍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尼尼微王的面前,他当即晕厥了过去。而其他人则纷纷蜷缩在角落里,颤抖着不敢说话。他们都被宁录王的突如其来的暴虐行径所震慑,心头有如一座巨石压迫着,呼吸都变得困难。 “芬内克!这就完了吗?”宁录严肃的语气中带着责难,“我刚才说的什么?每个参与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每个!你没听懂吗?”王的声音如同冬日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利鲜城主之子愣住了,他不解的看了看愤怒的宁录,又看了看在以利城主恩麦卡尔[1]身边的畏缩、发抖的父亲——他好像完全没有在听王的话一样。于是芬内克便问道:“对不起,陛下。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每个!”宁录指着地上的信件喊道。 “我不知道还有谁……”还没等芬内克说完,一个巴掌就挥打在了他的脸上。芬内克完全呆住了,过了一会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抬起头重新看了看宁录王的脸,惊恐地说道:“宁萨尔公主?” “先把她给我带过来。”宁录冷冷地说道,然后他吩咐内阁官员:“今天所有巴比利姆的民众停产一天,你让所有人到中央大道的广场汇聚,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芬内克还站在那儿没有动,宁录瞪了他一眼:“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呢?!”于是芬内克走了出去。 *** 这次没过多久,他便带着宁萨尔公主进来了。 “爸爸?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叫我到这儿来?”公主睡眼惺忪,因为刚被从懒觉中叫醒不久。 宁录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刚才那封信。公主上前阅读了起来,然后惊恐地叫着:“这不可能!这信是假的!爸爸,这信是谁给你的?这是伪造的!约坍不会说这些话!”宁萨尔公主说着说着就看到了地上那颗鲜血淋淋的人头,便捂住了嘴发出令人脊背发凉的尖叫声。 “不只这一封!这里全是从你柜子里搜出来的!”宁录王失去了往日在女儿面前的温柔,吼叫道:“把这畜生给我压倒广场去!” 芬内克起初没有执行命令,但想到自己的父亲还在宁录手上,便无奈地带着公主出去了。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走出去,而几个士兵把约坍的头也带上了。 “爸爸!爸爸……”宁萨尔公主大哭着呼唤父亲。但宁录没有理睬。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大法师恩扎克便走上来和宁录小声地说:“陛下,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宁录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着。恩扎克有些不耐烦了:“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要治治约坍那个傲慢的年轻人,才帮你伪造了这些信件和笔记,还帮你塞到公主平时藏信的地方。好的,现在我知道了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权力斗争我也能理解,但是牵扯到诬陷公主是不是就太过了……” 还没等恩扎克说完,宁录便拔出剑刺进了他的心脏。 等他断了气,宁录就叫人过来收尸,并对他们说,公主御用的魔法老师恩扎克刚刚企图攻击他,估计也牵扯到约坍的政变阴谋。说完,他便大步走向市中心的广场,这时全城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来到这里准备聆听他们国王的演讲。宁录小声和身后的几个士兵交谈了几句,便走上前来。 *** 在石阶的最上层,宁录王从芬内克手中接过了还在嚎啕大哭的宁萨尔公主,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他向前踹了公主的后背一脚,迫使她在全城的百姓面前跪下。然后他对着众人说道:“今早,我们发现了她串通尼尼微王子企图刺杀我,夺取王位的密谋信件,和我一同拆开信件的军师们以及在场诸国的王都亲眼见证!”他说着示意后面的士兵把那颗人头扔到前面,广场上的众人立刻发出唏嘘声和窃窃私语的交谈。 “法不阿贵,即使是公主,犯了重罪,也要与庶民同罪!” 宁录说着掏出了匕首,快速割开了宁萨尔的喉咙。全场百姓和众官员、贵族无不惊恐万分。国王护卫芬内克见状,剑拔出鞘挥向宁录。不料他被早已在后面等待他动作的几个士兵上前乱刀砍死。 鲜血溅满了前面的石阶。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一刻有任何的言语和动作,所有人都被这种极端的恐惧笼罩了。 等公主已经完全断了气,辛拿地的国王宁录便对着众人说道:“我统一了这大地上的一切各国,让所有人过上了富足、幸福和安定的生活!这一切的功绩都出于我,我相信你们也没有任何半点的质疑。你们所得的幸福不要归功于什么埃亚和达姆伽尔努娜!而是要归功于我!我!听见没有?!是我和你们众人的勇气,造就了这一切成就!从今天开始,我要命令你们七国和这城里的子民一起,在这巴比利姆建造一座金字塔,塔顶要通天,为的是纪念我和我的功绩!等塔建好了,天上和地上的众神就将知到我们不需要他们!然后他们就会灰溜溜地滚出我们的土地!” 说罢,国王扬长而去。只剩下恐惧依旧笼罩整个广场。 *** 于是,在这地上的八国,无数的男人和女人都被迫去烧砖。他们出于恐惧不敢违抗命令,他们被驱赶到市中心,在鞭子的驱使下工作。人们筋疲力尽,汗流浃背,但却无法停下手中的劳作。 在这艰苦的环境下,即使是孕妇也不能幸免于难。她们被迫参加建筑工作,即便是临产在即也不能离开。当孩子在烧砖的时候降临人世,年轻的母亲只能将孩子放入围裙,背在身上,继续为建塔的事业而努力。这种沉重的负担和无尽的痛苦让生活变得无法承受。 然而,逃离的欲望如同火焰一般在民众心中燃烧。王侯将相、族长、贵族乃至普通的农夫、牧人、渔人以及其他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开始寻找机会偷偷离开他们的国家,逐渐分散到各地去寻求新的生活。有的人躲在商队中,有的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悄离去。 *** 十五个雅弗地上的后裔种族,三十个含[2]地上的后裔种族和二十七个由闪姆最初带到这地上的在其他星球培育的种族,因无法追溯祖地,因而被统称为闪的后裔,他们先后搬离了辛拿地,分散到各地上去了,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母语,各自有了新的语言。雅弗地的歌篾[3]族成为辛梅里安人[4],去了极北之地;玛各[5]一族去了极北之地;玛代[6]族是米底人的祖先,去了太和岭[7];雅完族去了西面的海;土巴[8]族是卢威人[9]的祖先,去了北方高原,而一同前往的还有米设[10]族,他们是弗里吉亚人的祖先;提拉[11]族去了色雷斯[12]。 含地的古实[13]人前往了努比亚[14];麦西[15]人前往凯美特[16];弗[17]族人去了凯美特以西的沙漠;迦南[18]人则前往了迦南地[19]。 原始种族以拦[20]人前往了埃兰[21];路德[22]人前往了吕底亚[23];而只有亚述[24]、亚兰[25]和亚法撒[26]人大部分留了下来。至于约坍的哥哥法勒和他弟弟的众多私生子则大多向南走或留在了辛拿地。 *** 在迁徙的过程中,有些人走投无路,因为食物和水源短缺而命丧沙漠;有些人在途经险峻的山川时不幸遇难;还有些人在途中遭遇劫匪,失去了一切。然而,这一切都阻挡不住他们离开的决心。他们宁愿忍受这些磨难,也要摆脱那座未完成的巴别塔所带来的悲惨命运。 待到塔建到四百六十三腕尺高的时候,由于辛拿地上的人都已经分散到各地去,便停工了。 这场大迁徙使得原本繁荣昌盛的城市变得空荡荡,人声寥寥。曾经熙熙攘攘的市场如今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那些嘈杂的酒肆和客栈也变得冷清异常。这座曾经繁忙的大地,如今只剩下了一片荒凉的景象。 各个城如今成为了荒弃之地,而在巴比利姆王宫内,连平时负责打扫和整理的男仆、女仆们都已经离开。等到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宁录一个孤家寡人的时候,他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压抑,为女儿的死,放声痛哭起来。 *** 那一天到来了。 夕阳西下,暮色渐起。他来到建造了一半便废弃的塔顶,向北面高原的方向望去,等待着预言中的内姆鲁特湖的喷发。此时,塔顶的凉风轻拂过宁录的脸颊,将他脸上的泪痕吹干;在这一刻,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和轻松。 在这空旷无人的城市中,漫天繁星似乎是宁录唯一的陪伴。时间在这静谧的夜晚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心情逐渐变得焦躁不安。就在这时,东方的天际渐渐泛白,黎明即将来临。鸟儿清脆的歌声将昏昏欲睡的宁录唤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整个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平静。 [1] enmerkar,古乌鲁克领主,苏美尔神话《恩麦卡尔与阿拉塔之王》中记载他要在埃里都建造一座庞大的神庙并且要求阿拉塔人贡献宝物来帮助修建,他曾经念动咒语恳求神恩基恢复有人类居住地区的语言统一性 [2] ham,含姆,或者翻译为含(英语:ham,希伯来语:????),圣经创世记与《古兰经》人,挪亚的子,兄为闪姆,弟为雅弗 [3] gomer,《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4]即辛梅里亚人(希腊文:kimmerioi)是一支古老的印欧人游牧民族,根据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记载,在公元前8世纪和7世纪,辛梅里安人栖居在高加索和黑海的北岸 [5] magog,《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6] madai,《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7]即高加索山(caucasus,阿塞拜疆语:qafqaz) [8] tubal,《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9] luwian tribes,古代生活在安纳托利亚的一个已经消亡的种族 [10] meshech,《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11] tiras,《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12]土耳其语:trakya,包括了今天保加利亚南部、希腊北部和土耳其的欧洲部分 [13] cush,《圣经》中为诺亚后裔,含之子 [14] nubia,是位于埃及南部与苏丹北部之间沿着尼罗河沿岸的地区,今日位于阿斯旺(位于尼罗河第一瀑布下游)与凯里迈(或称库赖迈,位于尼罗河第四瀑布下游)之间,古埃及称努比亚为古实(kush) [15] mizraim,《圣经》中为诺亚后裔,含之子 [16]古埃及人一般把自己的国家称为“凯美特”或“凯米”( kemet;意为“黑土之国”),与之相关的现代科普特语称为????(khēmi) [17] phut,《圣经》中为诺亚后裔,含之子 [18] canaan,《圣经》中为诺亚后裔,含之子 [19]原意为“低”,指地中海东岸的沿海低地,是一个古代地区名称,大致相当于今日以色列、西岸和加沙,加上临近的黎巴嫩和叙利亚的临海部分 [20] m,《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闪之子 [21]英语:m,又译伊兰、以拦、厄蓝或伊勒姆,是亚洲西南部的古老君主制城邦国家,位于今天伊朗的西南部,波斯湾北部,底格里斯河东部,现为伊朗的胡齐斯坦及伊拉姆省 [22] lud,《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闪之子 [23] lydia,小亚细亚中西部一古国(公元前7世纪至公元前546年),濒临爱琴海,位于今天小亚细亚的西北部,其居民的语言为印欧语系安那托利亚语族 [24] asshur,《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闪之子 [25] aram,《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闪之子,后裔前往了叙利亚(syria) [26] arphaxad,《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闪之子,加喜特人的祖先 第二十四章 恩利勒的故事 “不可能,这不可能……” 宁录瞪大了双眼,凝视着破晓的靛蓝渐渐将天空晕染,而星空则被光辉隐没。火山没有喷发,大地依旧笼罩在寂静之中。 他拼命的摇着头,踉跄着向前挪了几步,他想到了最可怕的事情:如果这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就意味着未来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对他来说只有一个解释:恩利勒欺骗了他,那上万次的穿越往复都只是他给他创造的幻觉。可是这说不通,眼睛从来都没有骗过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背后帮助着宁录的就是恩利勒;多少次拯救他于水火,多少次让毫无头绪的他知道应该如何去做,而又多少次让几近分崩离析的国家重新团结;而如今,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呢?让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亲手瓦解了自己的国家,亲手制造了一切的恐惧从而让人民永远的背弃了他。难道,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让这一天更加的惨烈?难道恩利勒真的只是一个邪恶的魔灵从始至终只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宁录的思绪翻涌,愈发感到迷茫和愤怒。他知道,这样胡思乱想并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唯有恩利勒才掌握着所有的答案。无论那双眼睛的意图是善良还是邪恶,今天他必将攀上那座山,追寻答案,让那双眼睛付出应有的代价。 *** 宁录怒气冲冲,握紧了象征着权威的象牙握柄镰刀剑,跃上坐骑,向着神圣的山脉驰骋而去。正午时分,他抵达马西斯山半山腰,破釜沉舟地冲入森林,奔向圣域。然而此刻,他发现,昔日繁茂的森林,如今却已凋零落败。 那些曾矗立于山谷间的参天大树,如今无力地垂下。这片森林曾是动植物的乐园,各种鸟类在树梢欢叫,小溪湍急地奔流,为原本宁静的森林平添一抹生气。然而如今,一片死寂弥漫在森林之中,鸟儿的歌声已不复存在,沿途的枯叶在风中翻飞,凄凉至极。 地上错落的腐败树叶和败落的枯枝,那些鲜艳的野花,曾经点缀着山野,如今也已凋敝,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风中的尘土。森林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与腐朽的气息,让人无法忍受。 往日林间曾经源源不断地涌出的清泉,为这片森林注入了生命之源,如今却已干涸见底。那些曾经碧绿的草地,如今也已变得黄褐无力,犹如一片悲伤的地毯铺陈于地。 在这片凋零的森林中,原本常常有各种生物穿梭徜徉,然而现在,一只小小的松鼠也难觅踪迹。仿佛这片曾经充满活力的森林,经历了一场浩劫,被夺走了生命的气息。 *** 宁录继续前行,心中愈发感到沉重。 他很快来到神庙,在走廊尽头,他发现原本闪烁着微光的房间已经陷入黑暗。宁录猜测眼睛或许已不在了,要么是因为衰老而逝,要么是诡计多端,此刻已完成了邪恶计划,悄然离去。他心急如焚地拔出剑,迈步冲进房间。 如他所料,房间墙壁上原本射出光芒的无数孔洞此刻已然熄灭。眼睛也已消失无踪。 然而,在这幽暗的空间中,竟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一个少年,披着微光闪烁的洁白长袍,一尘不染,宁静地立于房间之中。他的容貌俊美,雌雄难辨,令人一见难忘。他那清澈如水的碧蓝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褐色短发随意披肩,明亮悦耳的声音令人心境宁静,仿佛瞬间便能令陌生人放下戒备。 可是宁录并未如此,他依然紧握剑柄,剑尖指向少年,眼神坚定地质问:“你是谁?那眼睛怎么不见了,它去哪儿了?” “他死了,我是他的哥哥。” “哥哥?你就是他说的那个会来接替他的人?” “是的,我在等你。”男孩淡淡地说,声音里带着悲伤。 宁录沉寂片刻,调整语气道:“你知道吗,你弟弟他欺骗了我……他说这地上会出现一个火山,它会吞没一切。我相信了他。我杀了我的女儿,逼走了我的人民。然而……然而昨晚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管你是谁,你们有什么目的,我要你替他向我做出解释!若你不能,那么今天就只能由你,来替他赎罪,为我女儿的死来赎罪!” 少年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持剑人的面前。 他用手指轻轻推开剑尖,动作从容,神态平静。然后,他仰起头,望向宁录,开始娓娓道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位先知。因为我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便被埃利都的城主聘为城市的守护者。我为他工作,为他操劳,只为地上的百姓能够得着平安喜乐,得着健全安康……但我没有告诉他的是,我能看到最遥远的未来,我能看到时间的结局……” “结局?结局是什么?”宁录王问。 “所有时间的结果。所有一切的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与毁灭。一切化为热浪和寂静,一切归于死亡与分散。” “这和我女儿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我是想告诉你……我在努力拯救每一个人,因为我要拯救这个世界……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开始为此而努力了。我尝试干涉未来的走向,我将我看到未来的能力分给众人,让他们协助我,帮助这大地上的生命,给予他们正确方向的指导,不至于走向毁灭。” “你弟弟就是其中之一?” “是的,恩利勒……他是的。” “继续说。” “我和我的同伴们,每一次干涉未来都被迫创造出了一个平行的新世界。在短期内,事物会在这些新的世界中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一段时间,但终究,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努力,结局都只有一个——死亡与毁灭。” “我听出来了,你是在为你弟弟的罪行找借口!” “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他为何甩手而去,他为何丢下我不管了!” “他已经赎完了他的罪……” “他有何之罪?!” “那就且听我讲讲他的故事——恩利勒的故事……我的弟兄,他本是这山中之国奇迹山丘的城主,他曾有一段时间滥用了我分给他的能力,最终让他亲眼目睹了这世界的毁灭……”男孩为宁录讲述了加音与奇迹山丘末日的故事。 “这世界曾经被他毁灭过一次了?” “是的,一场洪水。一场吞没一切的滔天巨浪……” “你为何不阻止他?” “我在那之前就预测到了一切,所以我对那个未来是做出了适当的干涉的——我让闪的父亲诺亚建造了一艘方舟,他们带上了地上所有生命的记忆,在末日到来前,登上那艘船,逃离那个世界。方舟在大洋中漂泊,直到搁浅、停靠在了这座圣山之上,而这座神庙——就是这艘方舟的残骸。” “什么?!这里就是……” “是的。” “那恩利勒又是谁?难道是?” “是的。就是加音。” 宁录因震惊而哽咽,说不出话来。 “加音,他随那仅剩的机器而存活下来。他为自己酿成大洪水的过错而忏悔,他痛定思痛,向我请求,决定好好地利用这次机会,在这个新的世界,帮助被这些被山姆带来的、被阿普苏[1]之海孕育过的新生命——也就是你们的祖先。 “于是,我认他做我的弟兄。你们的祖先从海岸上登陆,恩利勒就用他从我这里分得来的有限的能力,预测着未来,倾力地帮助着你们一代又一代的人,直到你这一代,他成就了你和你的国家。让辛拿之地的众多生灵和睦、幸福的生活、繁衍生息。着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大的赎罪。” “那他为何还会死去呢?” “因为它的大部分能力都在那次海啸浩劫中毁灭了,仅剩下的能力又被我限制了不少,所以他只能看到很短的未来和有限的结果。这样的能力,短期内来说已经足够应付像你的王国这样小范围的疆域内出现的一切混沌和变故了。对你们来说,它看起来依旧是无所不知的神灵。但很快,死亡与毁灭的诅咒开始降临到他的国度——他预见了他所精心呵护的一切,可能会被一个简单的突发事件所毁灭——火山爆发。 “恰巧,此时他已步入暮年,经过了长年累月的劳累,他组件里仅剩的能量接近枯竭。他的自身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可以维持住这种预测工作了。所以,他用尽了力气,也只能给你看到那仅仅一万多次的可能性。” “一万多次……没有一次成功。” “任何一个微小的改变都有可能带来一个完全不同的新世界,他为你创造了一万多个世界,供你在里面尝试……但是,他最初告诉你的解法,仍然是这里面最好的那一个,不是吗?” “最好的?!”宁录苦笑道,“你是否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在这有限的次数里,是最好的结果了——地上的人们都到各地去了,他们会活下来,而你的世界也得救了……” “你的意思是,恩利勒他是对的喽?我失去了我的女儿,失去了我的国家,失去了一切……而那座火山却没有喷发!”宁录带着讥讽地苦笑说着。 “对不起,这一次你失去了你的女儿……”这时候,少年眼睛泛出了泪光,缓缓地低下了头,“但你和你的女儿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快乐的一生,不是吗?”男孩说道。 “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都看到了。” 宁录王后退半步,单手掩面,开始哭泣。 “是的,我是知道你为何最终还是选择了恩利勒给你指明的这条路——就在你从最后一次推演中醒来以后,就在你威胁了他你只会保留你女儿性命并逃走的那一刻,在你正打算离开并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给你看了那样东西,不是吗?” “是的……”这时候宁录的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是的……那次我很幸福。”他说着并下意识地松开了拿着剑的手,镰刀剑掉落在地上。 “你带着女儿逃到了波浪海[2]上的一个小岛,你们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幸存下来的人,火山吞没了你的国家,而你和宁萨尔却在那里度过了幸福快乐的一生。” 宁录沉默不语,只是在抽泣。 *** “在那一刻,他让你体验了你想要的一生。然后,你就接受了他的建议,在最后这一次,你杀了你的女儿,拯救了你的国家。” “是啊……”宁录慢慢地说到:“可火山……并没有爆发……” “是我制止了它的爆发。”男孩用稚嫩的双手托起宁录王的一只苍老的大手,把他捧在怀里,光芒从他的胸口处照耀出来,治愈他的抽搐。 “恩利勒在给你看完那最后一个世界以后,他耗尽了自己的生命。也是最后的那一个瞬间,他用最后的一点力气,通知了我。于是,我从其他的世界赶来,制止了火山的爆发。” “他为什么不早点去叫你?” “他是早该这样做的,不应这样执拗……只是他一向惭于向我提出帮助的请求,他曾说他要为了赎罪,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只是为了向我证明,他愿意耗尽自己的一切能量,只为帮助这个世界上的众生,不再以力量去谋取私利。” “他这样做毫无道理……” “是的,他本来可以不这样做的。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可是等到他死去,当我独自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却没有太把这里的情况当一回事。我以为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你要明白,恩利勒只在帮助这一个世界,而我同时在帮助无数无数的世界……所以,那天他呼唤我来的时候,我只是把最大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座火山上。” “我不懂,你是怎样做的?你有力量完全制止那座火山的喷发?” “我没有那样的力量,我所做的,仍然只是用我穿梭于无尽时间,窥探所有变化可能的能力——我在你们世界的上古时期做了一个微小的动作,只是把一粒石子的位置改变,就在长久的时间中产生了涟漪作用,最终导致今天内姆鲁特湖不会大规模喷发的现状——一个新的世界由此分裂而出。” “所以你只是去制止了火山喷发,却没有拯救我的女儿,也没有拯救我分裂的国家……” “对不起。”男孩的目光中泛起晶莹的泪花,“我在一瞬间就制止了火山的喷发,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把你带了过去,带到了这个火山不会喷发的新世界。我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哪一个瞬间?” “就是你从和你女儿共度余生的那个世界醒来以后的瞬间,也就是恩利勒向我发出求助的那个瞬间,在那一瞬间,我就完成了这些所有工作……那一刻你就已经在现在这个世界里了。” “你们没有提醒我……” “都怪我,我一时疏忽,忘了向你做出说明,就去忙别的世界的事情去了。而你仍然依照恩利勒生前的指示,去杀了你的女儿,驱赶了你人民……只为避开一个已经被我解决的问题。” 少年的眼泪滴落在男人的手上。 “好吧。我不怪你,但你知道我的请求是什么……” “我知道,我答应你。” *** 宁录在这温柔的诉说和承诺中释怀了。男孩拉着他走到外面的山涧,然后他们一起来到山岗上俯瞰大地。 “我会挽回的,我会在本来应该向你解释的时候告诉你,让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让你的女儿没有死去,让这地上的人们依旧幸福的生活在这里。尽管那一切都只会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是吗?” “是的。你会相信我吗?” 宁录看着少年的眼睛,又看了看这山中美丽的景色和山下那座只建了一半的庙宇,然后他转过头来,坚定地说:“我相信你。所以,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少年愣住了,但过了一会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宁录的眼睛。 “那我就在这里终结你的生命吧。”他说。 “好的。”宁录回答。 [1]即阿勃祖(苏美尔语:“abzu”,阿卡德语为阿普苏“apsu”),也称为恩古拉(苏美尔语:“engur”;阿卡德语:恩古鲁“engurru”),从字面上看,ab=''水'',zu=''知道''或''深'',其名字是来自地下淡水的意思,人们认为阿勃祖位于地下深处,在那里藏着强大的神力“麦”(me),众神也无法看到那里,恩基命令宁玛赫(ninmah)用阿勃祖的泥土捏成人,同时他是巴比伦创世史诗《埃努玛·埃利什》(enuma elish)中的一位神,在该故事中,阿普苏是世界海洋和原始创造力的人格化 [2] egeo pgos,即爱琴海,希腊语:Αiγa?oΠ?λaγo?,一个可能的词源是Αiγ-,意思是波浪,因此aiγiaλ??的意思是波浪起伏的海 第二十五章 诗中的密码 帕西斯海港的沙滩上,卷起的雪白浪花拍打着礁石;疣酋妇蟹成群地上岸觅食,吵醒了睡在岸边的斑背潜鸭。 在不远处岩石上的伊奥斯·卡夫索结束了冥想,他仰望苍穹和繁星,看到半壁天空的黑域已经明亮。而他刚刚所阅读的这颗来自天鹅座星体的记忆,便是第二个伊斯特里亚。 *** 第一把钥匙之星——闪姆的记忆,结束于海滩的边上。因此,伊奥斯很自然的联想到母亲诗中关于“海洋、山涧、田野、深林、沙漠”这样的顺序排列是一种提示词的可能。相较于随机的寻找,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将是极为可观的,自己的老师龙树用尽无数世的光景,寻找第二把钥匙都没有结果,现在有了这样可能的提示词,伊奥斯毫不犹豫地尝试了起来。 结果也证明他是正确的。宁录最后的记忆,戛然而止于山巅之上。而找到这第二把钥匙,他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 几个月以来,他一直按照母亲留下诗句中的提示,在那已解开的四分之一黑域中寻找着结尾于山涧的世界。 虽然这表面看起来同样犹如大海捞针一般。但事实上,这个思路足以过滤掉了非常多完全不存在山岗的世界。同时,他也可以大胆的排除那些生命所居住环境远离山川的世界,因为这四分之一黑域中的星体大部分都是关于世界末日的记忆,他们的结尾十分相同,于是便可推断出一个星团附近同样数以恒河沙计的星体,它们记忆的结尾也大致相同——如果他们居住的区域远离山地,那么这些末日记忆终结的地点也就几乎与山峦无关了。 用这样的方法,伊奥斯可以略过大量的星体,他要搜寻的范围缩减到了原来万分之一的数量。他搜索的重点是——那些拥有山岗,且山岗距离生命栖息地较近的世界。 尽管如此,仍有无数符合这一规则,但却很显然与第二把钥匙之星无关的诸多星体时常迷乱伊奥斯搜寻的进度——那些本身就在山中建立的文明,末日到来时也在山中毁灭;那些因各种原因在山岗上死去之人的记忆;那些因末日浩劫最后成群逃离到山峦避难的生命;以及那些较昏暗的星——记载山上的动植物、昆虫和细菌记忆的星体。 这些记忆之星的数量仍然浩瀚无边,让伊奥斯陷入困局。 对此,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他开始尝试阅读一些较为明亮的星体。至于为什么,要从他先前阅读了加音的记忆说起。 在所有拥有大洪水记忆的群星之中,最为明亮的那一颗——加音的记忆之星,曾给伊奥斯留下深刻的印象。它的亮度即使是在整个那四分之一被解开的暗域之星当中也是卓立鸡群的。原因很简单,加音这颗星的记忆不仅仅是他本体的记忆,还包括非常众多的其他生命的记忆——那些被他投放到无数世界里,孕育、进化而后全部汇总于他一人之身的所有生命的记忆。 这等同于他一个人,作为一个有权阅览阿卡西内众生记忆的修行者,阅读了海量的星体和记忆之后的总和。因为加音毫无节制的欲望,导致他最后无法控制自己的能量,酿成大洪水的末日毁灭。伊奥斯打趣地想到,假如加音也能有机会师从他的老师那嘎呵朱讷,仅仅最初的几天,好好修习冥想的基础课程——湿婆的哈达瑜伽[1]的话,那他一定就能有效的控制自己身心的承载能力,不会造成那样可悲的结果。 *** 后来,伊奥斯又阅读了一些天空中最为明亮的星体。这些在群星中更加璀璨的佼佼者们,往往就是一些本身就拥有阅读阿卡西权限的人——他们记忆的总量远超其他的生命——因为他们拥有阅读其他生命记忆的能力,所以,所有这些记忆迭加造成的结果,这让它们自身的能量和亮度远超周围的星体。 伊奥斯很快发现,这些最亮的星体并不都是那些帮助毘湿奴去寻找钥匙的修行者,他们中的很多来自于其他世界,是本身就具有能够看到周围生命记忆和未来的大能力者。这些星体的主人在那些世界往往是德高望重的存在——他们帮助自己的邻里、国家和众生预测着未来的走向,从而指导着这些生命趋利避害,让它们获得更好的生存方向。 所以,阅读这些最亮的星星,要比阅读周围那些偏暗的黑域之星效率来得高得多。 *** 就是通过这样的两个方法——在明亮的星体内找寻结尾涉及山峦的记忆。伊奥斯在破解第二把钥匙的过程里进展迅速。在几个月之后的某天里,他就看到了那个全视之眼的记忆。 是的,现在伊奥斯知道了,全视之眼就是加音。 只不过这是加音记忆的后半段,至于他前半段的记忆,在闪姆将它大部分的组件转移到湖底深处,然后爆炸的那一刻就结束了。这后一段记忆,开始的时候,它就只剩下那个仅存计算机组件中昏昏沉沉的意识了,在那熟悉的房间之中,他看着闪姆操纵飞船的摇杆,跟随着这艘生命之传在茫茫的海洋中飘荡。 一声巨响,然后是剧烈的晃动与翻滚,他们停靠在了某个坚硬的岩石上。闪姆离他而去,在那无数年的漫长等待之后,直到新的生命开始源源不断地从海里冒出来,来到地面上。 他再次苏醒,而自己所处的方舟残骸已经化为了上古的遗迹。接着,就是他帮助地上各种生命的过程。那持续了很多很多年,知道最后他遇到了那个上山捕猎的男孩——宁录,和为他的国家所做出的所有预言的过程。 他记忆的结尾是在他衰老断气前的最后,他目睹宁录和他的女儿来到波浪海的岛上生活,他体验了他们幸福的一生。最后一个瞬间,他的记忆是在海边小屋的床上,在宁萨尔的照顾和哭泣中离世。 “埃亚!”那是他最后一刻呼唤的名字。 *** 伊奥斯醒来。他知道,虽然这个独特的星体并不是它要找的那颗伊斯特里亚之星,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已经非常接近了。 于是,他便专注在这颗明亮星体的周围,寻找所有星体之中,那些上过圣山的人和他们所有相关经历的记忆。 就这样,在一个平静的夜晚,在春末初夏温暖的海边,乞食归来打坐的伊奥斯·卡夫索,在母亲诗作的提示下,找到了无数前辈经历无数阿僧只也没有找到的这颗普通的宁录的记忆之星——第二把钥匙。 *** 天空中,又有四分之一的黑洞变成明亮耀眼的星星,伊奥斯观察到,新打开的暗域之内并不大都是末日之星了。伊奥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密码的设计者也许有意让解谜的人在第一个阶段经历无数各式各样末日浩劫。这样的话,在第二个伊斯特里亚之中,少年埃亚口中所讲述的——那无限多次的死亡与毁灭的未来结局,就好理解的多了。 与龙树预测的相同,宁录的记忆属于第一次打开的暗域之星,那么第三把钥匙,大概率也藏在刚刚被新打开的暗域之中,并且将是一个结尾于田野的世界。 *** 对伊奥斯来说,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把这个秘密分享出去,快速实现毘湿奴和那嘎呵朱讷的梦想。但同时,他无法确认,这破解谜题的密钥,是否是母亲留给他一个人的——毕竟这首诗中密码的意义也就在于此。 由于无法揣测母亲的真实目的,他决定先不要轻举妄动,而是继续进一步的调查,同时再去想办法寻找下一个伊斯特里亚之匙。 首先,他必须要去验证一件事,他现在所在的这黑海边的景色与闪姆生前最后一刻的场景那样相似。如果希伯来学者马拉基告诉他的离这里仅有七十帕拉桑的阿勒山上真的停靠着方舟残骸的话。那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就不再简单的是这阿卡西内无数无数普通世界中的一个,而是和那打开黑域所用的钥匙世界——伊斯特里亚——有着藕断丝连关系的一个特殊的世界。尽管有着诸多不同,但这两个世界却有可能有着相似的历史。 *** 于是伊奥斯便启程向南前往哈亚[2],不久后通过埃瑞布尼[3]堡中转,跟随一个进山的队伍前往了阿勒山的西部高地,在和当地村落的祭司和长老进一步确认之后,他考察了西北角的几个可能的地点,但都没有见到任何的特殊之处。 直到他遇到一个站在桧树下休息的牧羊人,告诉他距离这里南面约一个斯塔特莫斯[4]的路程,在那个地方,他曾遇到过一座奇怪的古遗迹。 中午,当伊奥斯来到那座古遗迹外围的时候,他并没有一眼看出那个地方的结构。因为那里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和围绕它生长着的植被。但当他走到附近山岗的位置向下俯瞰的时候,全身突然打了个哆嗦。 从那个角度看下去,整个遗迹那每根看似歪七扭八的柱子向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合拢起来,形成一个独特的半拱形结构。而他又抬头看了看周围山峦的景色,瞬间留下泪来。 虽然很多地方并不是完全的对应,但是大致的位置都是宁录记忆里的样子。考虑到那嘎呵朱讷尊者告诉过他的记忆偏差,在这里的上古时代一定发生过极其类似的历史事件。 *** 伊奥斯·卡夫索走到了那个位置——那个可能在很久以前,是“眼睛”所在的位置,他缓缓地坐了下来,他开始思考起这一切。 即使没有找到这方舟遗址作为证据,他也早该料到这七把钥匙的世界可能就是他现在所在世界的历史,或是与这世界相似环境所孕育的其他可能。那么在第二次解锁的这四分之一的黑域中,他就可以排除大部分的星体——排除那些与他生活的这个世界环境相差太多的世界。同时,他仍可以根据寻找高光亮星体的经验去寻找下一个伊斯特里亚。 但同时,母亲的诗作作为破解阿卡西之谜密钥的使命,可能在他找到第二把钥匙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因为要排除不存在田野的世界的难度,要远远大于去排除那些不存在山涧世界的难度。并且,新破解出的世界中不全是关于末日的记忆了。所以,所有之前的方法可能在这里就都不适用了。 他知道,一定有什么新方法能够找到下一把钥匙,但可能这个方法不在这首诗中了。因此,伊奥斯想到,也许假设他之前不小心将第二个伊斯特里亚的位置分享给了别人,或者有人无意间阅读到了他的记忆之星,那么也就意味着那个人已不需要剩下的密钥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破解整个天空的秘密。 当然这首诗作里还有一个未解之谜,那就是他母亲的墓到底在哪儿——这也将成为他接下来要寻找的主要目标之一。 [1]梵语:?????,又译哈他瑜伽、诃陀瑜伽等,“哈(梵语:?)”的字意为太阳,“达(梵语:?”为月亮),以极度的呼吸与身体锻炼为主的教派,古老哈达瑜伽士追求人体极度的表现,以证明人体的潜能被开发 [2]即亚美尼亚,????(hayk’)又称“哈亚斯坦”,传说中诺亚方舟停靠在亚拉拉特山上,这座山位于今日亚美尼亚与土耳其边境,最高峰在土耳其境内,甚至有说法认为亚美尼亚的首都叶里温就是由诺亚本人建立的城市 [3] erebuni,埃瑞布尼城堡(亚美尼亚语:????????)是位于亚美尼亚首都叶里温的一座城堡,海拔高度1017米,是叶里温名称的来源 [4]希腊语stathmos,古波斯单位,约等于4-5个帕拉桑,≈24–30 km 第二十六章 奥林波斯山 塞尔迈湾[1]的北端,奥林波斯山[2]上,在那些热气腾腾的温泉边,嘻嘻打闹的可爱的宁芙[3]们谈论着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新年节[4]。对于山上的十二主祭司[5]来说,这是一年中最让他们头疼的日子。因为他们不得不在节日期间到乌鲁克去朝贡,向宗主国的统治者撒拉弗[6]们汇报一年的工作。赫耳墨斯[7]来到主神殿内与其父宙斯[8]交谈。 赫耳墨斯走上前说:“父亲,我从乌鲁克带来的消息。撒拉弗王会在今年的新年节祭典上责问你关于你治下的迈锡尼[9]与特洛亚[10]之间的争端;相比凯美特地的总督荷鲁斯[11]相对平静的多的统治,同样是驻守帝国边关地区的我们可能就会遭到责难。” 宙斯说:“若首都那些高阶的祭祀会怪罪我把权柄分给太多的人,乃至我所管辖的地区充斥着太多的贪婪、虚伪、诽谤、嫉妒、痛苦和战争,不如怪他们用粘土捏成的这些生命生性如此,无论交给什么有德的人抑或用什么特别的方法去治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雅典娜[12],身披金光闪耀的长袍,端庄美丽地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上前说:“父亲,那些乌鲁克的达官贵人们是不会为您这样的说辞买账的,相反,他们会更加怪罪于您推卸责任的态度;况且都过去这么多世代了,即便在首都乌鲁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上古那些传说的真相;各地的谣言都不尽相同,就连我们治下那些伯罗奔尼撒[13]的亚该亚人[14]都在传言说是我和普罗米修斯[15]叔叔创造了他们。他们见到我们非凡的力量,就认为是应对一切负责,同样的,那些乌鲁克的大祭司们也只会一根筋的追究您在奥林波斯山上作为管理者的责任。” 宙斯道:“雅典娜,提到你叔叔普罗米修斯,他曾使用权柄的力量,过度帮助人类满足他们的骄奢淫逸。我警告过他,他却一意孤行地造成那些恶果,然而我又能做什么呢?无非只能削弱他的权柄,把他贬到人烟稀少的卡兹别克山[16]区去,而地上的百姓却传言说我狠狠地处置了他,并派下了妩媚妖艳的女人去迷惑人们,才造成如今地上的疾病、祸害和混乱。这些一开始没人会认真理睬的风言风语,后来竟然传到了乌鲁克那些撒拉弗长老们的耳朵里去了。甚至还为此把我叫过去进行训话。” 宙斯之妻赫拉上前说道:“是的夫君,地上的人对你不实的传言太多,且都太过荒缪了。每当你看到可能是义人的人——就是那些会为善而不为恶之人的时候,你便把总领使[17]分给你的力量,再细分下去分给他们,叫他们帮你在地上行义;他们因从你得着力量,就尊称你为父亲,久而久之那些乌鲁克的高级官员们又以为是你在常年胡乱使用能力来到处淫乱留种,加重地上的混乱和苦难。这些谣言传播得又快又广,玷污了你和我的名声。” 宙斯说道:“爱妻,乌鲁克的老爷们他们真的这样健忘吗?就这样忘记了最初为什么要招揽我,分给我力量的权柄了吗?上古的时候,从辛拿地搬来的雅完的后裔赫楞,败坏着质量与道德,在这里与野兽交配产下畸形的怪物与丑陋的巨人,施行野蛮残暴的统治;到处污秽肮脏不堪,是我带领村民与他们作战,消除了地面上这些可怕的败类,恢复诸国的繁荣和谐,并行仁爱之政;他们见我是义人才分给我这权柄的,为何如今却又不相信我的德行了,随意地去听信那些地上流传的愚昧谣言?” 波赛冬[18]手持三叉戟,上前说道:“兄弟,无论如何,您今年不能亲自到首都去向乌鲁克王进贡,也不能参加新年节的祭典。自从您把权柄分给阿耳戈斯[19]国的那个狂妄青年,就是名叫珀耳修斯[20]的那个人,在他从那个背叛了我并邪恶化的下属戈耳工[21]那里习得了那种邪恶的力量以后,他依靠那力量到处为非作歹,首都的那些威德使[22]就开始凑到撒拉弗们的耳边质疑起您的判断力来。乃至后来,拥有您赐予权柄的赫拉克勒斯[23]帮助色萨利[24]人以寻找一根荒唐的羊毛为由,游历地上各处,到处烧杀淫掠,再次败坏了您的名声;再后来,您治下锡韦[25]城弑父娶母,兄弟互相残杀的事传遍天下;今天,又因为宴会上的一些非常小的分歧,女祭司们为了一个美貌竞赛的奖品——金苹果,而引发了这样巨大的战争和混乱。无论您再有怎样的雄辩之力,能够把这一切都怪罪到您治下百姓的人性上,这一次也难逃撒拉弗王的追责和惩罚。” 宙斯愤怒不言,许久后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吗?” 波赛冬答:“兄弟,您可谎称生病,今年的祭典,就由我和涅瑞伊得斯[26]代您参加;若撒拉弗们问我们什么,我都会尝试含糊其辞,尽量糊弄过去。由于乌鲁克上层只图虚名,实则懒政,如果您不在场,他们也不会再追究什么。” 宙斯道:“嗯,那就这样办吧,带上你的侄子阿波罗[27]、阿耳忒弥斯[28];若我那生性好斗的儿子阿瑞斯[29]也要执意前往,请千万看住他不要让他惹事。” *** 于是,准备前往乌鲁克参加年祭的朝贡团成员们,在宙斯和众祭司齐聚的宴会厅饱餐了一顿花蜜和仙馔密酒[30]后,就从山上下来,向世界文明的中心苏美尔[31]飞去。他们飞渡波浪海,经过迦斐托[32]的上空,然后横跨大洋,落在河谷旁的赫利奥波利斯[33]停歇。 在那里的神庙中,众人见到了凯美特的总督——荷鲁斯,他有着一只隼头的面容,从天上降落下来迎接他们,因为他们曾约定好结伴前往乌鲁克,以示边疆地区的团结。 荷鲁斯上前,用温和而洪亮的声音说道:“诸位朋友,欢迎欢迎。赫楞地的一切还好吧?怎么不见宙斯与你们一同到来?” 波赛冬,作为同行人中的长老,上前回答:“如你们已经听闻,赫楞的子民又闹出了大笑话,那些获得族长宙斯所分配权柄的男子汉们,要么是主使,要么就是被那些没有权柄的普通人利用。总之为了各种各样的名声、权力和欲望非得要闹个天翻地覆才好。” “嗯,我只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不知是否属实。” “说来听听。” “就是阿特柔斯[34]之子墨涅拉俄斯[35]美貌绝伦的妻子海伦[36]被特洛亚的王子帕里斯拐走了,为这样一点小事,迈锡尼的国王阿伽门农[37]不惜召集半个赫楞地上的众英雄,航船跨海,起兵对抗特洛亚,现在正处于围城僵持的阶段。” “是的,情况正是如此。” 荷鲁斯叹了一口气:“这事确实不好处理……族长近来如何?” “我兄弟宙斯,他为此事操心得了大病,正在修养当中。恐怕今年的年祭将缺席了。” 荷鲁斯的母亲伊西斯[38]上前关切地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吗?你们没有什么应对的计划么?” 波赛冬答:“我们打算置之不理。” “怎么说?” “哎……作为主祭司的我们,无论对事态做出什么样的干预,都要秉承谨慎小心的原则,如果我们干预了战争,就必须有好的结果;假如并未带来和平,反而招致什么更坏的事情发生,怕都是要被乌鲁克的上层们追加罪责。” “如果今年上面真的责问你们失职,你们又有什么举措应对呢?” “我兄弟宙斯今年不参与祭典,以我对上层的了解,主事的人不来,他们是不会浪费时间去责难我们这些下人的。若真被问道,我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地上的人们生性好战,这只是一场偶然出现的混乱。等着事态自然平息,乌鲁克的上层们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嗯,确实如此。这样的处理是妥当的。” 波赛冬又道,“对此,我们十分羡慕贵国平稳的施政。您的政绩显赫,放眼整个西部的边疆、东部的埃兰,抑或北国的山地、南面的苏美尔城邦,您治下的凯美特常年风调雨顺,无大灾大难,这样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 荷鲁斯客气地答道:“哪里哪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父辈欧西里斯[39]和赛特[40]在最早得到权柄的时候——就是从那些辛拿地来的总领使那里分来的能力之时,他们过度贪恋这些能力和权力,才没有像赫楞的仁慈之主宙斯那样,慷慨地把自己的能力分给那些地上地普通人——农夫、渔夫还有斗士们。因而,传到我这一代的时候,就很自然的继承了这个传统。权力的集中让整个凯美特只有一个命令的来源和崇拜的对象,地上的人会头脑就会简单很多,也更易于管理。但这也是有代价的,这样巨大的责任意味着我一个人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会比你们多些。” 阿波罗走上前,意味深长地说:“诚然,当初我父亲宙斯刚掌握权力时,也是如此,那时只有他一个人发号施令;然而,他逐渐意识到要应对这世间千变万化的局势,某些细枝末节的事务单凭他一人难以察觉,所以他才把权柄又再分下去,乃至今天上至宙斯的众亲属,下至泉水仙女、树之精灵、海仙女、潘[41]、萨堤尔[42]、半人马[43]和那些各国的英雄们。他们行走在各个地方,帮助宙斯目不所及的微小角落和生命。” “但这也是你们混乱的源头,不是吗?” “是的,这样的分配,造成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反而招致了越多的混乱,对此我们是无法理解的。” 荷鲁斯说道:“我明白令尊的初衷,但我恐怕到了首都乌鲁克,那些趾高气昂的阶层是不会花过多的时间去理解你们的。试想,我与你父亲虽在边陲之地可谓一方诸侯,在各自的疆土内威望无双。但到了乌鲁克,我们至多算是第九级的祭司。” “是啊,即使尊贵如您,也只是第九级的祭司。” “没错,并且在我们眼里那些严厉且高不可攀的总领使们,也才是第八级的祭司。在苏美尔的每座城池中,城主们皆拥有七级祭司的力量与权势;而七、八、九这三级祭司在乌鲁克的祭司体系中仅属于最底层的阶位——灵能阶位。至于最高的第一级神圣阶位的撒拉弗元老会的成员们,他们拥有几乎可改变世界结构的力量。在他们眼中,我们这群人,若用优美的言辞来形容,便是得力助手与忠实下属;若直言无华,则我们无异于他们的舞犬。身处如此地位的人,恐怕并不会有过多的时间来听我们解释。” 众人叹息,稍后奈芙蒂斯[44]招待大家一起用膳。结束后,他们便一起启程前往苏美尔的乌鲁克城。 [1]英语:thermaic gulf;希腊语:Θepμa?k??k?λπo?,是爱琴海北岸的一个海湾,位于希腊北部 [2]希腊语:?λuμπo?,是希腊最高的一座山,位于爱琴海塞尔迈湾北岸,距希腊第二大城塞萨罗尼基约100公里,在希腊神话中奥林波斯是神的山,“奥林波斯”的原意来自于“光之处”的意思 [3]希腊语:ν?μφη\/nymphē,英语:nymph,是希腊神话中次要的女神,有时也被翻译成精灵和仙女,也会被视为妖精的一员,出没于山林、原野、泉水、大海等地,一般是美丽的少女的形象,喜欢歌舞 [4] the akitu\/akitum\/akito festival,有记录的最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节之一,现在也还存在的节日,从公元前三千年中期(也有说法是公元前四至五千年)开始,该名称取自苏美尔人的‘大麦’,指大麦的播种和收获日期,庆祝nissannu月首日 [5]即十二神,也就是所谓的“dodekatheon”(古希腊语:Δwδek?θeo?;由古希腊语:δ?δek*〔十二〕和θeo?〔众神〕复合)是希腊神话和宗教中最重要的神,他们住在神圣的奥林波斯山上,在宙斯率领下战胜了提坦,取得世界的统治权 [6]即炽天使,或音译撒拉弗;天主教音译作色辣芬,天主教、东正教意译作炽爱天使;希伯来文:????,复数??????;英文:单数为seraph,众数为seraphim),是在《旧约圣经》,中提到的六翼天使,亦出现于不同的中东作品,被视为天神,犹太教认为此类天使拥有人类的外表,而天主教神学则把炽天使归类为天阶中最高的等级“神圣阶级” [7]古希腊语:??pμ??,英语:hermes,又译赫米斯或荷米斯。他是宙斯与迈亚的儿子,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相对于罗马神话中的墨丘利,他是边界及穿越边界的旅行者之神,亦掌管牧羊人与牧牛人,辩论与灵舌,诗与文字,体育,重量与度量,发明与商业,他也是狡猾的小偷和骗子之神 [8]古希腊语:ze??,zeus,希腊语:Δ?a?,dias,拉丁语:zeus,是古希腊神话中统领宇宙的至高无上的天神,罗马神话称朱庇特(拉丁语:jupiter),是木星的名字起源 [9] mycenae,古希腊语:muk?νai,现代希腊语:muk?νe?,是位于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北阿尔戈斯平原上的一座爱琴文明的城市遗址 [10]即特洛伊(古希腊语:tpo?a,拉丁语:troia,又译特洛亚),别称伊利昂(古希腊语:?λioν或?λio?,拉丁语:ilium),古希腊时代小亚细亚(今土耳其位置)西北部的城邦,其遗址于公元1871年被发现 [11] horus,也作heru-sa-aset荷鲁—沙—阿赛特、hrw、hr以及hor-hekenu,是古代埃及神话中法老的守护神,是王权的象征,他的形象是一位隼头人身的神只 [12]现代希腊语:Αθην?、拉丁语:athena,是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和战争女神,奥林匹斯十二神之一,雅典娜是主司手工艺、艺术、智慧以及军事的女神,同时也是农业、园艺、雕刻家、建筑家、城市英雄的保护神 [13]希腊语:Πeλoπ?ννησo?,罗马化:peloponnisos,是希腊南部的一个半岛 [14] achaeans,亚该亚人(希腊语:Αxaio?),亦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对希腊军队的集体称谓。另一个可交换使用的名字是danaans。更特别地,荷马用“亚该亚”指称阿伽门农的国土 [15] prometheus;古希腊语:Πpoμηθe??,在希腊神话中,是泰坦神族的神明之一,名字的意思是“先见之明”。他是大地之母盖亚与乌拉诺斯的女儿忒弥斯与伊阿珀托斯的儿子 [16] kazbek,卡兹别克山(格鲁吉亚语:???????或????????????,奥塞梯语:c?ha,俄语:ka36ek)是一座处于格鲁吉亚和北奥塞梯边界的睡火山,属于高加索地区的主要高山之一 [17]即大天使,天主教“天阶等级”下三级——圣灵阶级的第二位:archangels,也称天使长,词语来自希腊文apxaγγeλo?:apx(主要)和aγγeλo?(信使,即英文“angel”原型) [18]古希腊语:Πoσeiδ?ν,拉丁语:poseidon,又译波色伊登、波色伊东,是希腊神话中的海神,宙斯的哥哥。其象征物为“波赛顿三叉戟” [19]希腊语:?pγo?,英语:argos,或译阿戈斯、阿哥斯、阿果斯,是希腊的一座城市,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东北 [20]或译柏修斯(希腊语:Πepσe??;拉丁文:perseus),是希腊神话中宙斯和达那厄的儿子 [21] gorgon,或者译作蛇发女妖,意为可怕的,另有人谓为高声咆哮的),是一种长有尖牙,头生毒蛇的女性怪物 [22]即力天使(英语:virtues,拉丁语:virtutes),两河流域及希伯来文中原称为mkim、talshishism,意涵高洁、美德,因此也常被译作德天使、神德天使、美德天使及道德天使,东正教译作威德天使,属第二级第二等(九级中的第五级) [23]古希腊语:?pakλ??,hēraklēs,引申自hēra“赫拉”和kleos“荣耀”,即赫拉克勒斯被称为赫拉的荣耀,转写:heracles),是希腊神话最伟大的半神英雄,男性的杰出典范,伟大的赫拉克勒斯后裔祖先,赫拉克勒斯是宙斯诱奸珀耳修斯的孙女、忒拜大将安菲特律翁之妻阿尔克墨涅后,与安菲特律翁的儿子伊菲克勒斯一同诞生的双胞胎兄弟 [24]色萨利大区(希腊语:Θeσσaλ?a,罗马化:thessalia)位于希腊中部偏北,大区总面积平方公里 [25] thebes,即底比斯(希腊语:Θ?βa,[?θiva]),古称忒拜或特拜,因为这座城市是关于卡德摩斯、俄狄浦斯、狄奥尼索斯、七将攻忒拜、特伊西亚斯等故事的发生地,所以它在希腊神话中占有重要地位 [26]即海仙女,nereids,是希腊神话中的一种海洋女神,这里指的波塞冬之妻安菲特里忒(希腊语:?μφitp?tη, amphitrite) [27]宙斯和勒托儿子,是光明、治愈、音乐、诗歌、预言、射箭、太阳、刚毅之神 [28]宙斯和勒托女儿,阿波罗孪生姐姐,狩猎、艺术、纯洁、知识、月亮、射箭女神,所有动物的守护神 [29]宙斯和赫拉之子,战争、暴力和血腥之神 [30] ambrosia,是指希腊神话中诸神的食物,又被形容为饮料,更被形容为涂在身体上的软膏,而希腊语中仙馔密酒是长生不老的意思,故一般认为吃到仙馔密酒就能得到永恒的生命 [31]阿卡德语:?umeru;这个名字并不是自己的称呼,而是其他人给他们的名字,最早使用这个名字的是阿卡德人,苏美尔人称自己为“黑头人”,他们称其居住的地方为“文明的君主的地方” [32]即克里特岛,希腊语:kp?tη,罗马化:kriti \/ crete,旧译革英里底,圣经中又称迦斐托,古希伯来文:?????,转写:caphtor [33] heliopolis,赫利奥波利斯(古希腊语:?λio?πoλi?),和合本旧约圣经作伯?示麦,是古希腊人对古埃及城市昂(on)的称呼,意为“海利欧斯城”或“太阳城” [34] atreus,阿特柔斯(?tpe??)是希腊神话中珀罗普斯和希波达弥亚的儿子,堤厄斯忒斯的哥哥,迈锡尼国王 [35]meν?λao?,是希腊神话中斯巴达的国王,阿特柔斯之子,阿加门农之弟,海伦之夫 [36]古希腊语:?λ?νη, helénē,英语:helen of troy,是希腊神话中宙斯与勒达之女,被称为“世上最美的女人”,她和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私奔,引发了特洛伊战争 [37]希腊文:?γaμ?μνwν;拉丁字母转写:agamemnon,意为“坚定不移”或“人民的国王”,希腊迈锡尼国王,希腊诸王之王,阿特柔斯之子。特洛伊战争中的阿开奥斯联军统帅 [38]古希腊语:?σi?;原埃及语发音更像 aset或 iset,是古埃及宗教信仰中的一位女神,她是大地之神盖布与天神努特的大女儿,出生在第四个闰日,嫁给了哥哥欧西里斯 [39] osiris,是埃及神话中的冥王,九柱神之一,是古埃及最重要的神只之一,荷鲁斯的父亲 [40] set,也作seth,setekh等,又名西德,在埃及神话中最初是力量之神,战神,风暴之神,沙漠之神以及外陆之神,欧西里斯的兄弟,荷鲁斯的叔叔,在与荷鲁斯的争斗中失败而失去权力 [41]英文:pan,是希腊神话里的牧神,牧神潘是众神传信者赫耳墨斯的儿子,而名字的原意是一切。掌管树林、田地和羊群的神,有人的躯干和头,山羊的腿、角和耳朵 [42]拉丁语:satyrus、希腊语:Σ?tupoi,又译萨特、萨提洛斯或萨提里,即羊男,一般被视为是希腊神话里的潘与狄俄倪索斯的复合体的精灵,一般来说他们是酒神狄俄倪索斯的随从 [43]英文:centaur,亦称人头马、山杜尔族,有一种说法说他们是伊克西翁与云之仙女涅斐勒的后代 [44] nephthys,又称奈弗丝,在埃及神话中是死者的守护神,同时也是生育之神,丈夫是赛特,儿子是阿努比斯和乌普奥特 第二十七章 新年祭 乌鲁卡基那[1]·赫乌索[2]男爵,是乌鲁克东部的陪都拉格什[3]镇下的一名会计官,他与他的朋友,也就是拉格什城主的秘书官阿穆尔鲁[4]子爵一同来造访帝国的首都——乌鲁克。 如阿穆尔鲁一直以来所想象的那样,这是一座巨大的城市,确切地说,这是一座超大城市群的统称。它是由一个中心城区和诸多零散的卫星城组成的超大城市,它的中心是靠近海湾的乌尔[5]、拉尔萨[6]和乌鲁克三座主城。 城市的边缘有一道高耸入云的城墙,仿佛要把整个天空都围起来。每当阳光洒在城墙上,那熠熠生辉的景象让人心生敬畏。站在城门之外,他们能看到城市里宽阔的马路,两旁的建筑都是精美的石雕和宏伟的圆柱。宏伟高大的城垣,宽阔干净的城市干道,恢弘壮丽的园林建设,所有这些都让这两个从陪都来的年轻人感到说不出的惊讶。 乌鲁克的新年节活动让整个城市充满了欢乐与喧嚣。街头巷尾都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摊,琥珀、手镯、布匹、香料、器皿,应有尽有,那些首饰打大都精雕细琢,用景泰蓝、雕刻、精细造粒和花丝工艺打造的青金石饰品、碧玉散落在商人的桌子上。 各种街头艺人在人群中表演着杂技、舞蹈和戏剧,精彩纷呈的表演吸引着路人驻足观看,他们的欢笑声和喝彩声不断在空中回荡。街道两旁和广场上,三五成群的妓女穿上了花的扎眼的下裳,正在揽客,她们的嬉笑声此起彼伏;啤酒店前坐着的年轻姑娘摇晃着纤细的胳膊,用挑逗的眼神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手里摆出“节日优惠”的手势。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乌鲁卡基那!很难想象是谁建造了这么伟大的城市。”他的朋友异常兴奋,“快快看呐!那些熙攘的人群,那些绝美的灯笼,还有那些姑娘,这些是你平时能看得到的吗!”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铺张浪费,浮夸与沉沦。” “你今天能别这么严肃吗?别破坏了这美好的节日气氛!我的朋友,请露出你那弥足珍贵的笑容吧,和我们一起感受这美好的气氛,这可是新年节啊我的朋友!” 是的,在这苏美尔一年一度的新年祭的衬托下,首都的各个街道都被翻新且打点装饰着,到处点缀着新制作的精致花饰、雕塑和彩绘;各个角落张灯结彩,长明灯用彩色丝带连接起来;人们的脸上也洋溢着喜庆的表情;那些铜匠和手工艺人也拿着锤子叮叮铛铛地敲个不停,像客人们展示着自己的手艺和最新出炉的器皿、刀具;街边的儿童们嬉戏打闹着,市集里挤满了采购着各式商品的主妇、厨师们。 两位年轻人,尤其是乌鲁卡基那——一位从乡村来到辅都投身事业的英俊青年,不久前他才到达拉格什,而如今却被这样的繁华、恢弘和喜庆的气氛深深的震惊了,尽管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脸上表露出这些心情。 乌鲁卡基那最近刚刚通过了准祭司职的考核,也就是很快能在一两年内转为第九级正祭司的职位。今年由于各地丰收,撒拉弗元老会决定邀请全世界各地的准低级官员们也能一起来首都参加庆祝和祭典活动。夜幕降临,两人沉浸在这种是视觉的眩晕和兴奋的状态中,不知不觉来到了市中心壮观的安努神殿。 乌鲁卡基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座宛如琉璃梦境的阶梯式花园建筑,感叹道:“阿穆尔鲁,你并未虚言,这座神殿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帝国的最高殿堂。” 阿穆尔鲁解释说:“这里是撒拉弗大祭司们的居所,巧妙地采用了立体造园的手法,将花园放在四层平台之上,由沥青及砖块建成,上层的砖是用灰胶结合的,平台由两杆[7]高的柱子支撑,并且有灌溉系统,园中种植各种花草树木,远看犹如花园悬在半空之中。” 乌鲁卡基那表示道:“这座城市过分的雍容华贵了,我最初听说了首都的壮丽,但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水平;它甚至远远超过了离这里不远的陪都——拉格什的建设,好似用全世界征收上来的金银财宝,只为了建造和维持这样一种华而不实的外表。” 阿穆尔鲁劝说他:“你这样的言论到了上面宴会的时候,可千万要收敛起来。要是被那些上层的老爷们听到了,会深深影响你的仕途。我们这次,就是找乐子来的,你可千万别又被你那天生愤世嫉俗的性情给带偏了主题。” 乌鲁卡基那挥手作罢。 两人通过了守门人的验证,踏上了一块由瓷砖铺设的上升平台:它由运载官的悬浮力运行并驮着客人们上升,在这些华美的植物和雨林中穿梭着;不久便来到了空中花园的上层,两个人在踏上这一平面的瞬间就被这从未见到过的眼花缭乱的场景惊呆了——很多只听说过而难得一见的名流、贵族和高官以及那些穿着与妆容最极致典雅、华美甚至过分妖娆的贵妇小姐们悉数到场,在这酒会上自由的交谈和攀缘着。 阿穆尔鲁拍了拍乌鲁卡基那的肩膀,说道:“这可是我们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快看!那是基什[8]来的总领使和他的夫人,我们可以去认识一下;哎等等,看那边应该是凯美特的总督荷鲁斯,看他那精致的镶金的外衣,珠围翠绕地打扮,你能相信我比他还高半级吗?但是他手里的资源可比我多得多呢!我敢说跟他走在一起的是赫楞的副祭司波塞冬,还有他那个浓妆艳抹的侄女;天哪!那边站着的是乌尔拥有子阶位——也就是中间阶位的贵族们,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子阶位的祭司,这些拥有任意改变天气、地理特征和创造新物种的是能力使[9]、威德使和大统领司[10]们,分别是第六、第五和第四等级的祭司……” 乌鲁卡基那问:“那边那些穿着华丽但古怪打扮的人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阿穆尔鲁说:“哦,那些也是高贵的老爷们,他们是来自东方的总督纳皮里沙[11]和他的副手基里沙[12]夫人,他们说是遥远的边疆守护人,拥有与大统领司平级的阶位。我们过去认识一下他们好了。” 二人走过去打招呼,阿穆尔鲁说:“你们好,久仰埃兰总督的大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赫乌索子爵,我们是陪都拉格什来的准祭司和准总领使,是拉格什执政官[13]卢伽尔安达[14]的下属……” 这时,两位大人的跟班——专职预言和测算的的仆从洪班[15]——他身材矮小,留着两缕在下巴处打转的胡须,头戴织着竖形条文的滑稽帽子,他不错眼珠地盯着乌鲁卡基那和阿穆尔鲁看了半天,口中念念有词。没过一会儿,他便贴着皮里沙的耳朵小声地对他的主人说着什么。紧接着,皮里沙用严肃的表情响应道:“对不起,我没法信任你们,请到别处去吧!” 听到这句回答的两个年轻人顿时感到莫大的羞辱,同时夹杂着恼怒。但他们还是识趣的走开了。乌鲁卡基那和他的朋友说道:“他以为他是什么人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人!” 阿穆尔鲁说:“这也很正常,他是第四等的祭司,而我们只是下等的灵能阶位,我们的身份差的太远。另外,看管星空界的祭司一般都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怕是他看到了我们的未来,也许发生了什么才让他认为不能信任我们。” 乌鲁卡基那愤怒地说:“能看到我们的未来就了不起了吗?那为什么还要这样草率的回复我们而不讲清缘由呢?!我倒要去问个清楚!”他说完便转身朝刚刚的方向走去,立刻被他的朋友拦住了。 “还记得在登临之前,我曾告诫你要收敛内心的愤世嫉俗之情,以免未踏上高峰,就被黯然贬下。环顾四周,众人皆沉浸于欢声笑语、品味佳肴美酒之中,又何必去打破这如诗如画的氛围?” 乌鲁卡基那压抑住了怒火,点了点头,与他的朋友一起到一旁拿了个果盘吃了起来,并观看着暖场的节目——哑剧和唱诵。 *** 这时候,接近祭典的开始,圣阶位的最高三级祭司依次出场了:首先从圣殿内走出来的是两位身披黄金铠甲的上座者[16]大护卫,他们保护着帝国的最高行政官:三位基路伯[17]走了出来,其中站在中间的是首席基路伯,他是唯一的第二等级祭司,有着四只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的翅膀,胸前带着狮鹫[18]水晶石徽章。 他走到人们面前的高台上,开始念诵祝祷文和咒语,在他上空开始出现一个巨大的头形幻影,那幻影披着红袍,一手持蛇一手持蝎;随后基路伯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将那头砍下,然后出现熊熊大火的幻象吞没了那被斩落的身体。 仪式结束后,首席基路伯宣布新年节祭典正式开始。这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开始汇聚到了圣殿的门口。 低等级的祭司们开始在门前喷洒着净化用的圣水和圣油,然后是淋满圣羊血的佩剑祭司用滴着血的死羊摩擦神庙的四壁,这意味着吸收掉所有的罪恶;等这些仪式都结束了,撒拉弗的七位元老们则登场了:六位最高阶的一级祭司从里面走了出来,而走在最后面的就是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首席撒拉弗杜姆齐德[19],他也被很多人非官方的称为撒拉弗王。 他手持黄金令牌、腰别白银佩剑,带着贵气的水晶项链、金手镯和镶嵌着宝石的半圆形耳环;六只健硕的雪白翅羽上镶嵌着一颗颗闪着七彩的钻石,而他的面庞在本已英俊华丽、朝气蓬勃的外表之上又化上了极致美轮美奂的妆容,迈着雍容的步伐走上前来。即使高贵的三位基路伯见到他们的上司,也马上谦卑且紧张慌乱地行了礼;而其他在场的人则更加谄媚地欢呼和鼓掌,准备聆听撒拉弗王主持年祭典礼的讲话。 *** 乌鲁卡基那在这华丽的宴会上感到无比厌倦。 在这个充满虚伪、浮华的场所,他的心灵找不到片刻的安宁。他的朋友们已经完全陷入了撒拉弗们光芒的迷醉之中,他却无法再忍受这种虚假的氛围。因此,乌鲁卡基那轻声地对旁边的朋友说:“这些贵族们华丽的衣物、矫揉造作的笑声以及谄媚的行为让我作呕。这些表演掩盖着外面世界上无数凄惨生命的遭遇,这种虚伪让我愈发无法忍受。”说完,他独自离开了宴会的喧嚣。” 他的目光被一个在角落里独自玩耍的少女吸引住了。她的褐色头发随风飘拂,身穿朴素的羊毛上衣,戴着束腰带缠在环绕式裙摆的外面。她靠在一个柱式围栏上,低声地自言自语,眼睛盯着月亮的方向。 在这场合,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撒拉弗金翅膀所吸引的人。 乌鲁卡基那轻轻拍了拍那少女的肩膀,带着调皮的微笑说:“嘿!姑娘,看你这副表情,这祭典是不是让你感到无趣枯燥了呢?” 那人转过身来,乌鲁卡基那瞬间被那份宛如晨露般的朴实无华的美所折服。然而,那人用和她头发一样褐色的深邃眸子懒洋洋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说:“你在说什么呢,我可不是女孩子啊!” 乌鲁卡基那听到那是个低沉的男青年的声音,顿时知道自己看错了,有些羞涩地说:“啊,抱歉,我……我误会了。” “等等!”那青年突然瞪大了眼睛,如同凝视深渊般地盯着乌鲁卡基那,然后又叹了一口气。他惊讶的神情尚未完全散去,带着苦涩和悲伤的语气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未来?” “怎么了,你在说什么?”乌鲁卡基那不解地问。 那青年露出一个苦笑,说:“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祭典实在是乏味至极。” 乌鲁卡基那伸出手,热情地说:“我是乌鲁卡基那,很高兴遇见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青年微微一笑,伸出手与乌鲁卡基那握在一起。 “我叫欣[20]。”他说道。 [1] urukagina,乌鲁卡基那是苏美尔城邦拉格什的统治者 [2] h?éwsos,原始印欧语中‘黎明’一词,这里后来希腊语福斯否洛斯(古希腊语:Φwσφ?po?,英语:phosphorus,字面意思是“发光者”)的词源,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提坦,启明星(黎明时出现的金星)之神 [3]gash,苏美尔城邦,位于今天伊拉克境内铁罗(telloh),在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相汇处的西北 [4] amurru,是一位美索不达米亚神,他与草原和畜牧业联系在一起,但他逐渐发展出其他功能,被称为山神,好战的天气神和神圣的驱魔师,在阿卡德语中有“西方”的含义,对应赫斯珀洛斯(古希腊语:?σπepo?,英语:hesperus,字面意思为“黄昏”,“西方”),他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提坦,太白星(黄昏时出现的金星,在汉语中称为长庚星)之神 [5] ur,这座城市的守护神是苏美尔和阿卡德月神nanna(阿卡德语,sin),城市的名字来源于神的名字unugki,字面意思是“nanna的住所(unug)” [6]英语rsa,是苏美重要的城邦之一,位于乌鲁克东南方25公里的区域 [7] rod,约为12m,古近东测距系统的最小单位 [8]即启什(苏美尔语: ki?,阿卡德语:ki??atu,英语:kish)是古代苏美尔城邦。位于今伊拉克中部的乌哈亚米尔遗址(tell al-uhaymir)附近,距巴比伦遗址东12公里,巴格达以南80公里 [9]即能天使(希腊语转写:exusiai,拉丁语:potestates,英语:powers)见于伯多禄前书三章22节及厄弗所书一章21节,天主教译作异能者或异能天使,中三级(子的阶级)中的第六等级 [10]即主天使(英语:dominions,拉丁语:dominationes,希腊语转写:kyriotētes;以上均为复数形式)见于哥罗森书一章16节及厄弗所书一章21节,天主教译作宰制者或宰制天使,基督新教译作主治的,东正教译作统权天使,该天使属于第二级第一等(九级中的第四等级) [11] napirisha(线性埃兰语转写:napirri?a)是来自鞍山地区的埃拉姆人神,至少在公元前3000年末是安山王国的主要神灵,他的名字的意思是“伟大的(-?a)上帝(纳皮尔) [12] kiririsha,(埃拉姆语:“伟大的女士”)是埃兰崇拜的主要女神 [13]即权天使(希腊语转写:archai,拉丁语:principatus,英语:principalities)见于哥罗森书一章16节及厄弗所书一章21节,天主教译作率领者,基督新教译作执政的,东正教译作宰制天使,第三级第一等天使,其工作为掌管保卫国家,并决定人世间的统治者,政治、军事、经济等都是其自掌管的范围 [14]英语:lugnda,(约公元前24世纪前后在位)拉格什国王,恩嫩塔尔西之子 [15] humban,一位埃兰神,在最早的来源中得到了证实,保留了有关埃兰宗教的信息,但似乎只是在新埃拉姆时期才变得重要起来,其中许多国王都有神学的名字来称呼他 [16]即座天使(英语:thrones,亦称ophanim、galgalim;拉丁语:thronus,复数形式throni)见于哥罗森书一章16节,天主教译作上座者或上座天使 [17]希伯来语:????? k?ruv,拉丁语:cherub;音译新教作基路伯、天主教音译作革鲁宾、天主教意译作普智天使,东正教音译作赫儒文;东正教意译作智鉴天使;复数:希伯来语:???????;cherubim;音译基路冰)是超自然的生命体,屡次在旧约和新约·启示录提及,旧约将之描述有翅膀、服从上帝的天使 [18]狮鹫兽(古希腊语:γp?φwν)是一种流行于西亚到地中海一带的传说生物,也称“格里芬”、“鹰头狮”、“狮鸟”等,它拥有狮子的身体及鹰的头、喙和翅膀。因为狮子和鹰分别称雄于陆地和天空,鹰头狮被视为强大、尊贵的象征 [19]杜木兹(dumuzi)或杜姆齐德(dumuzid),被称为“牧人神”,产生于苏美尔巴德·提比拉城,“牧人神杜木兹”也是苏美尔文学中系列史诗的主题,但他也出现在一些描述乌鲁克国王的碑牌中,国王列表中显示他的称号是“渔夫杜木兹德”,是一个传说在洪水过后的某个时期 [20] sin,又作“南纳”、“纳兹纳尔”(苏美尔语:d?e?.ki, dnanna)、“祖恩”(古阿卡德语:su''en)、“苏因”(古亚述语),是阿卡德、亚述和巴比伦等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月神,“南纳”(nanna)是苏美尔之神,恩利勒和宁利勒(ninlil)的长子,并演变为闪族神话中的“欣” 第二十八章 欣 欣无法回忆起自己是何时来到这个古老城市的,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是个孩童,灵魂却十分的沉重,他没有自己过去的记忆,仿佛被神秘的力量所引领,像是被人灌醉了一般,跌跌撞撞地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 那时候,埃安那[1]的老国王美什千加舍尔[2]还是这城市的主人,他恰经过这里,见到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见其穿着整洁、面容姣好,便心生同情怜悯,把他带回了王宫,给他取名为欣。 老国王自己无子嗣便,便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他怀着慈爱之心收养他,照顾他,并为欣建了一座城市:乌尔,用以纪念他的名字。 *** 一日,欣坐在老国王的腿上,老国王温柔地说:“欣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在很久以前我的祖先阿鲁利姆[3]王,也捡到过一个孤儿——他有自己的名字,叫恩基。他当时问恩基:‘你是谁的孩子啊?’,恩基说:‘安。’,于是阿鲁利姆便说:‘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就是安,因为我是恩基的父亲。’” 于是他便问欣说:“我的孩子,那么你还记得你是谁的孩子吗?” 欣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来:“爸爸,我记不得了。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我想不起自己的过去,我想,可能是有人偷走了我(的记忆)[4]。”他顿了顿,“但是,我却能清晰的能看到一些场景,我知道那些不是我的记忆……” 老国王对这孩子说的话有些诧异,他叮嘱他那褐色的大眼睛,问道:“比如呢?你能看到什么?” “我看到在某个午后,你一个人走向大海,然后就消失了……”欣说完就抱住老人,哭了起来,“我不要失去你,爸爸!我不要失去你……” “你胡说什么呢!我的孩子。” 就在此时,欣突然昏厥过去,美什千加舍尔立刻叫来御医为他诊断。 “陛下,王子殿下只是因劳累而虚弱,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就能缓过来。“ “劳累?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陛下。请快些抱他去就寝吧。” 国王抱着他的养子回到他的房间,守在他的身边。 *** 半夜,欣醒来了。 “爸爸……” 孩子的声音唤醒了正低着头打盹的老国王,他连忙起身凑近床边,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我的孩子?你吓坏我了……除了疲惫,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爸爸……我先前看着你的眼睛,然后我好像变成了你,我走在沙滩上……然后海浪就过来了……我呛了水,无法呼吸,最后……”欣再次哭了出来,抱住他的父亲。 “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那一刻,我有了你所有的记忆,我知道你过去所做的所有事,也知道你有多爱我……”他边说边抱得更紧了,老人也默默的流下眼泪来。 *** 从那以后,欣常常突然晕倒。美什千加舍尔时常向先祖祈祷,他希望他的孩子只是因体弱而病,不希望他就这样变成了一个疯子。因为欣的健康状况,在老国王的内心之中,变得更加怜惜这个小家伙了。 宫廷和坊间出现流言蜚语,说王子每日妄言妄语,认为他患了什么癔病或者疯狂,但这些猜测很快就终止了,因为事实证明,欣所预测的事情,都一一实现了。 一天,欣坐在角落里,泪珠滚动在他稚嫩的脸颊。他为美什千加舍尔养的小狮子哀伤地哭泣,凄美的眼神里透露出无尽的悲伤。好奇的人们纷纷围了上来,询问他为何如此悲痛。欣颤抖着说出了一个惊人的预言,那只小狮子不久将受伤而死。果不其然,那只狮子在一次漫步中遭到了一只安祖鸟[5]的咬伤,没过多久便垂首辞世。 后来,欣逐渐克服了身体在预测未来时的不适,开始了更多的预言。 “他是天生的先知,众神降下的使者!”人们开始这样谈论他。 *** 欣所预言的那个日子近了。 一日清晨,美什千加舍见阳光明媚,心情愉悦,便告诉侍者,自己要到海边去散步。就在这时,欣慌张地冲了进来,神色紧张地喊道:“爸爸!不要去,不要去!你会被浪卷走的!” “可是孩子,今天风和日丽,你看海面上没有一点波涛啊。” 欣眼含泪光,坚定地说:“相信我,爸爸!不要去!不要去!” 美什千加舍尔在心头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相信欣。他打消了去海边的念头,决定到王宫附近的花园去散步。午后,海边便刮起了一股邪风,海浪有过头那么高;侍者连忙找到国王,向他通报这个情况。 美什千加舍尔震惊不已,他为自己的得救感到庆幸,心中对欣更加信任。便让欣再为自己和国王占卜未来。 “爸爸,因为你从那次灾祸中幸存下来,现在你有了新的未来,我看到你会有一个真正的儿子,你会给他起名为恩麦卡尔。” *** 不久,多年未能怀孕的王后便真的有了孩子,那孩子降生之后果然是个男孩,老国王便给他起名为恩麦卡尔,喜悦之余,国王又让欣卜算恩麦卡尔的未来。 欣神情忧虑,道::“你的孩子未来会继承你的王位,会把这个城市改名为乌鲁克;在他成年即位以后,北方的一个叫宁录的疯子国王会称霸这片土地,成为皇帝,他会让恩麦卡尔和其他附属国为他建一座塔,而这地上的各个国家会崩溃,百姓会分散流离到各地去。” 国王听后心头如重石,忧心忡忡地问:“那他该如何才能化解这场灾难?” 欣沉思片刻,回答道:“我预见到未来附近会出现一个富饶的国家,名叫阿拉塔[6],如果恩麦卡尔能在宁录发疯前就夺下那片土地,到时候各国都分崩离析了,我们的城还能够屹立不倒。” 美什千加舍尔国王见他有这样的才能,觉得他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吉星,便让恩麦卡尔认他做哥哥;国王还向全国宣布:无论未来这地上谁是埃安那的王,欣都永远是这个国家的首席祭司——大先知,所有的王必须要依照他的言语行事。 *** 等到老国王去世后,恩麦卡尔王则按照他哥哥所说的,把这座城市改名为了乌鲁克,并在宁录发疯以前,征服了阿拉塔;恩麦卡尔用阿拉塔贡献的宝物,维持着国家最后的稳定,尽管他们被迫帮助宁录建造高塔,乌鲁克并未因此而崩溃。最终,宁录及其国家灭亡,乌鲁克成为了这片大地上最强盛的国家,崛起为新的世界中心。 由于恩麦卡尔事事都依靠他的哥哥,欣也就成为了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者。 在这之后,恩麦卡尔常常问欣接下来他该怎么做。欣已预见到乌鲁克遥远的未来,他告诉恩麦卡尔即将出现的问题,并指导他如何具体应对。 *** 很快,欣不再满足于预测未来数年、数十年的光景。而是想看到更久远以后的未来,他便收拾行囊出了远门,到各地去巡礼。 他来到了苏美尔大地的各个角落,寻找那些有着悠久寿命的生灵。他先找到了那些参天古树,它们历经百年风霜,根深叶茂;他又找到了那些传说中的神兽,它们在山林间穿行,宛如智慧的化身;最后,他找到了那些千年不死的巨大飞鸟,它们展翅高飞,携带着无尽的秘密。 后来,他通过上古那些被什么力量赋予了体察周围环境和感官的植物、石头、水甚至空气,以及那些漂浮在空气里的,能活万年的微精灵的眼中,欣看到了一个残酷的未来——那时大地上一片烈火和断壁残垣,生命都被烤焦;万物只剩下了粉末在一股股的热浪中翻滚,一切化为死寂。那可怖的场景深深的震撼了欣,他决心避免那样的结果发生。 他有这样的能力去窥探末日发生的缘由,并能预想到某个在时间长河中的微小举动能够改变未来的所有因果;他用这样的方法干预着未来的走向,试图避免那场灾难。 然而,一次次的干预只是让末日发生的时间延后了,结果依然大同小异。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治理手段,在某一时刻拯救了那些导致后续灾难的事件,总有新的无法预料的事情从某个地方突然发生,然后恶化乃至于最终让他精心构建起来的一切轰然崩塌;而且这总是发生在最细微处。 在一个太平盛世,某个农夫坏了的鹤嘴锄,绊了一下路过的一匹马,马蹄铁上的一根钉子的丢失又导致了一个骑士的落马,骑士的死让王国最后的防御崩塌,杀戮与烈火席卷城市,森林和农作物被破坏,生灵遭到涂炭……一系列凄惨的后果以后,世界毁灭于一片焦土之上。 欣意识到自己不能独力拯救世界,他需要第二个人的帮助,于是他找来童年时的玩伴,乌鲁克贵族的后裔杜姆齐德——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 紫霞映照墙壁,留下一道神秘的光晕。欣和杜姆齐德相约于乌鲁克城中一处幽静的庭院。 他对杜姆齐德说:“当我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未来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出自于善良的本性。我要请你协助我做一件事,在这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秘密,世人都知道我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但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请说吧。” “我每干预一次未来,都从中分裂出了一个新的世界。 杜姆齐德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旧世界的一切还会按原来的趋势发展,而新的世界因为我的某个举动而有所不同,它会在新的趋势上发展着;然而无论我做多少事,创造出了多少种可能性的世界,都无法改变最后万物毁灭的结果……因为,总是有突发的状况从最细微的地方发生,然后恶化。” “原来是这样啊,欣……你承受的太多了。” 欣叹了口气:“是的,正因如此,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和其他值得依靠的人,去帮我去观察我看不到的最细微角落;你将是这些人中的第一个,我将分给你一个能力。” 说完,欣抓住好友的手臂,用诚恳的目光看着他道:“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记住我眼睛上的纹路。”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先记,然后我再告诉你。” 片刻以后,杜姆齐德点头示意,表示已经将那些纹路记在心里了。 “好的,现在我要让你看到我的一段未来。” 杜姆齐德的瞳孔开始放大,他看到自己走在乌鲁克的街道上,周围的行人络绎不绝,脚踏草编凉鞋,闲聊着家常,交流着麦田丰收的喜悦。当他低下头去,查看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他发先自己的身体纤细,四肢瘦弱,穿着也过于朴素了。他意识到此刻的他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欣。 他认为自己正在梦中,便使劲摇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起来,没过多一会儿他的意识便回到了此刻他自己的身上。 “我刚才……” “是的,你看到的,那是明天的我。” “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让你看到了我无数未来可能性中的一种,那是明天我在街头的集市上游逛的时的画面。但是假如明天我没有去,那么,你看到的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以及另一个世界我的未来。” “你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些?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我继续说下去,你就会明白。我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把我预测未来的能力分给更多的人。从今天以后,每当你见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就如同我这样信赖你一样,你也信赖他,并且他也是一个愿意帮助我去逆转未来的人。那么当你看着他眼睛的时候,就请回忆我眼睛的样子,越清晰越好,那时你将看到我的一段未来——我在另一个世界,立刻放下手上的所有事,来到这个人面前阅读他未来的记忆,无论这个人在天涯海角,我都会赶到……然后,你将借由我的眼睛,也同样看到这个人的未来……” “这就意味着……” “是的,这就意味着,你也拥有了查看他人未来的能力。”欣微笑着说,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但是,我能决定你可以借我的眼睛看多久,你也可以决定其他人借你的眼睛去看多久。” “什么意思?” “今天,我把这能力分给了你,而你要在全地上找更多的义人,让这些义人分布在这世界的各个角落,帮助我们去观察未来每处最微小的变化,我相信,越多的观察者,就能发现越多的裂隙和隐患,让我们一起努力,逆转所有世界最终的悲惨结局。” *** 从那天起,第一个辅佐欣的祭司诞生了。 杜姆齐德又把这个能力分给了他最信任的另外六个人,他让那些人记住他自己眼睛上的纹路,而那些人又将借用另一个世界中杜姆齐德未来的记忆,看到欣未来的记忆,从而阅读其他人的未来。 这七个人被统称为撒拉弗,撒拉弗们又把能力分给了三位基路伯,基路伯分给两位上座者,上座者分给了遍及世界各地的义人们,这些义人被任命为执政官们,执政官们又将能力分给成千上万的使者。能力每分一次,都会被上一级别的祭司有意的控制和削弱,就用这样的方法限制着下一级别的能力。 每个级别的使者们都拥有千奇百怪的能力:无论是控制雷电、风暴和天气,操纵水、火、空气和元素的合成与再生;还是飞翔、物体悬浮移动和自身的腾云驾雾;抑或是逆转时间以救死扶伤,去除疾病、延长寿命,或是幻化幻觉与操控精神。所有这些力量其实不过都是掌控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以后,在无数的可能性中选择了某一个世界的结果——因为任何微小的区别,都可能引发出一连串复杂的因果链条,最终导致一个看似毫无逻辑,但必然会发生的宏观上巨大的不同结果。 全世界获得能力的人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按照欣的旨意,寻找可能导致世界崩坏的最初起因。无论是一颗即将断裂的钉子,还是某个人心底里一丝的妒忌或贪婪,他们都开始干预起来。就这样,这场避免末日降临的计划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时间在无数个分裂出来的世界中穿梭。 经历千年、万年、亿年……它又退回到了最早的那一刻,就是欣将权柄分给杜姆齐德的瞬间。 *** 欣望着杜姆齐德的眼睛,他地表情越发的空洞、绝望。眼泪静静地流淌出来。 “怎么了?欣,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都没有意义了……” 是的,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完了杜姆齐德未来记忆中的一切:尽管全地上每个角落的变化,被无数的祭司们掌控、干预了。然而,但一切这也不过是把末日的丧钟往后延续到了一个很久远的未来罢了。 为了维持一个系统的稳定,他和那些祭司们所做的所有努力,只是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事物越来越高的复杂性导致整个系统变得越来越脆弱。招致毁灭的一个个微小的突发事件会以越来越无法捉摸的形式从各个地方冒出来。 而这所有的结果,最终都是同一个结局:死亡与毁灭。 从那天起,欣彻底消沉了,他的彻底沉沦于无尽的悲哀之中。他不再做任何的占卜,不再预测任何人的未来,包括他自己的。他终日深居简出,不理朝政。原因是他已经完全的放弃了希望,放弃了这个世界能够被拯救的希望。 *** 很多年过去了,等到恩麦卡尔的后裔也全部逝去,乌鲁克已经没有了血统上可以继承王位的国王。 杜姆齐德和他的六位撒拉弗同僚们,成为了这个世界实际的主宰者。久而久之,人们渐渐淡忘了欣及关于他的传说。大部分的人甚至完全没有听说过欣的名字,就连六位撒拉弗们也渐渐地认为他已失去了权力。他们唯一知道的是,欣依然居住在乌鲁克的神庙里,就在市中心如空中花园般美丽的安努神殿的最深处。 紧闭的宫门掩藏了他的悲伤,乌鲁克市的喧嚣与安努神殿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切持续直到今天,欣看到了站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乌鲁卡基那。这位年轻人仿佛带着一股阳光般的气息闯入了他的世界,令他不禁对这个世界燃起一丝希望。 因为,他竟然无法看到他的未来。 [1] e-ana,é代表了苏美尔地区的房屋或寺庙,而这座寺庙是乌鲁克建城以前的称呼,很有可能代表“伊南娜和阿努的住所” [2]约公元前34世纪后期在位,英语:mesh-ki-ang-gasher,乌鲁克国王 [3]苏美尔语:a-lu-lim,是苏美尔传统上的第一位埃利都王,亦是第一位苏美尔王,在位年,传说在他在位时代前后,埃利都的守护神恩基将文明带给了苏美尔人 [4]密(me,代表神圣与文明力量的徽章,恩基的工作之一就是守护这些宝物),苏美尔神话中的一个概念,是社会制度,宗教习俗,技术,行为,习俗和人类条件的基础 [5] anz?,又被称作dz?、imdugud,是美索不达米亚一些宗教中的次等神或怪物 [6]苏美尔史诗《恩麦卡尔和阿拉塔之王》中记载的国家,在故事中恩麦卡尔受到伊南娜的偏爱而战胜阿拉塔 第二十九章 孤独的灵魂 “你好,欣。” 欣有些害羞地回答:“嗯,你好。” 乌鲁卡基那略显尴尬地说:“刚才真是抱歉,我误以为你是女孩子,看你的外貌实在是太美了。”他望着欣那明亮的眼睛,诚挚地道歉。 欣微笑着回应:“其实……我并没有性别。”说着,欣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变成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雌雄同体吗?” “不,我没有性别。” 乌鲁卡基那惊讶地沉默了片刻,随后笑道:“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情况……是跟随大人们来参加祭典的吗?” “不是的,我就住在这里。”欣轻声回答。 “住在这里?”乌鲁卡基那恍然大悟,猜测欣可能是安努神殿内某位高级祭司的孩子,便客套地说:“你的家可真是宽敞啊。” 乌鲁卡基那稍感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本以为在这会场上找到了另一个和自己一样对这世俗的纸醉金迷没有感觉的同道之人。结果他其实只是某个上层阶级过惯了富贵生活的不谙世事的孩子。乌鲁卡基那拍了拍脑袋,怪自己太过天真,便打算转身离开。 欣见乌鲁卡基那要走,忙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等一下……你是谁呀?”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乌鲁卡基那回答。 “我不是问名字,我想知道……你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来这里?”欣认真地看着乌鲁卡基那的眼睛,期待着他的回答。 “我是谁重要么?我来自哪里又有多重要吗?如过我告诉你我是乌加里特[1]附近的小村落撒赫尔[2]一个普通农夫的儿子,你怕是会躲开我离得远远的吧?我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准祭司。即使你未经世事,但也会从骨子里和他们一样瞧不起我吧!在这祭典上,没有多少人谈论今年大家又为各地的百姓做了什么,为那些贫穷、受苦和过着朝不保夕日子的人又多分担了什么,为这地上众生命因衰老、疾病和死亡所带来的问题和苦难又多想出了什么办法;所有的人只会把注意力放在去向那些镶着钻石翅膀、披金带银的撒拉弗和基路伯的谄谀上面;向那些达官贵人们献媚奉承,来使自己的仕途亨通和满足私利,这就是这个世界最终的目的吗?!” “不……我不会躲开你。”欣说道。 乌鲁卡基那吃了一惊,发现了这双眼睛里流露出想要挽留他的神情。 欣说道:“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人们不应该用出身来评判一个人……我,我很想了解你。你真的关心那地上的人吗……也为他们所受的苦所痛苦吗;我每天徘徊在这栏杆的边上,就是在思考如何才能拯救这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只是,我没有答案……” 乌鲁卡基那被欣的回答深深震撼,转过身走到她身边,一同凝望着月色下的海湾。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他们畅谈着彼此的理想和信仰。他们聊起了关于这个世界的无奈与希望,以及对未来的渴望。 欣谈到她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渴望,乌鲁卡基那则分享了他关于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信念。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他们仿佛找到了一个知己,这段美好的时光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 直到二人身后传来阿穆尔鲁的声音:“你在这儿啊,乌鲁卡基那!我找了你好半天,那边起誓的仪式都结束了。自助餐得宴会已经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吧。唉?这位是……” 乌鲁卡基那和欣转过身,面对阿穆尔鲁。欣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紧盯着阿穆尔鲁的眼睛,一边惊讶地指着乌鲁卡基那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阿穆尔鲁疑惑地回答:“当然了,他是我的朋友乌鲁卡基那啊。” 欣在每次尝试阅读乌鲁卡基那的记忆和未来的时候,他什么也看不到;当欣查阅自己的记忆和未来时——在从他失忆后突然出现在乌鲁克街道上的那一刻起直到未来所有时间里,在无数微小差异导致的所有无限多个记忆之中,他唯独看不到——更确切的说是忘记了所有乌鲁卡基那出现的场景和存在。 欣和他互动的每一个细节和以此展开的无数不同的世界,因为缺掉了乌鲁卡基那的部分,所剩下的内容因为失去了基础的逻辑而杂乱无序,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成了一阵巨大的苦楚和扭曲的感觉,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同时,他本想通过阿穆尔鲁的记忆,一窥他朋友乌鲁卡基那的未来。却发现阿穆尔鲁所有可能性的记忆中也都没有乌鲁卡基那的影子——他完全的把他朋友忘记了。 当然,从阿穆尔鲁的记忆中,欣也能从剩下的部分读到一阵毫无意义的莫名悲伤和苦涩。但此刻,他却轻而易举地回答欣说他记得他的朋友。 *** 欣带着迷惑和困惑,紧随阿穆尔鲁和乌鲁卡基那的脚步,来到了盛大的宴会现场。 琼浆玉液盈满金盏,各色美食佳肴摆满银盘,宾客们在琴瑟歌舞声中畅饮欢歌,欢庆这一年一度的新年祭。 欣用尽所有的力量来阅读周围每一个人的记忆,会场里大部分人关于这次新年祭的记忆中都存在雪花般的空白时刻,那些时刻因混乱和无序,令查看者想要呕吐。他们的记忆中都没有乌鲁卡基那的身影——他们同欣和阿穆尔鲁一样,都在与乌鲁卡基那初次相见的瞬间便将他遗忘。 欣意识到,他所有与乌鲁卡基那的互动与暂时的记忆,只是存在于一种无法解释的本能当中。欣闭上双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喃喃自语道:“究竟……这到底是……他到底是谁啊?” 突然,欣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情愫,乌鲁卡基那带给他的这种未知感,反而抚平了他心底某些无法诉说的创伤。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看到乌鲁卡基那那坚定而真诚的目光,他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 他心想,也许这就是希望的感觉吧。 *** 很快宴会的时光就匆匆地过去了,两个人还沉浸在这种从刚刚相遇就一见如故地的感觉里。临别的时刻到来了。这座如空中花园一样的安努神殿在平时是只有最上层的三级圣阶大祭司才能进出的禁地,以乌鲁卡基那的权限他将无法再次造访,况且他也知道欣——也许是某个贵族的孩子,他们将很难再见面了。 “时间过得真快。”乌鲁卡基那感慨道。 “是啊……”欣轻声说。 对于欣来说,这份美好和这份心意他选择了藏在心里。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乌鲁卡基那问道。 “也许……也许明年吧……明年的新年祭,你一定要来啊!答应我……”欣答道。 “好!我明年一定会来。” 就在这诺言的交换中,两人仿佛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牵绊,宛如那温暖的阳光,透过神殿的窗棂洒进他们心田的角落。在这个瞬间,他们彼此相信,无论未来的道路如何曲折,他们的心灵定会再次相遇,共同追寻那希望之光。 *** 乌鲁卡基那与欣告别了,他和朋友从高台上面落到地面上,向住所的方向走去。新年节的活动会持续六天,而这些日子他和阿穆尔鲁会继续留在乌鲁克参加会议,到第七天才会回到拉格什去。 然而,在接下来的每个夜晚,这个魂牵梦萦的年轻人都会梦到欣那美丽的笑容,那个住在空中花园上的神秘佳人,那颗在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灵魂。他梦到他们牵着手在金色的沙滩上嬉戏,在璀璨的星空下畅谈心声,在葱郁的林间小溪旁漫步、野餐,一幕幕如诗画般的美好时光。 白天,每当他们前往位于库拉巴区[3]的行政寺院开会的时候,乌鲁卡基那总会下意识地朝着安努神殿的方向望去,他想象着欣此刻正在做什么,心中期盼着与欣重逢的那一刻。 在一场关于城市建设事务的会议上,乌鲁卡基那本应分享他的见解,然而他的心却如同飞翔在云端的雁鸟,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当轮到他发言时,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措辞混乱,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困惑。 他的朋友阿穆尔鲁也看出了他心不在焉,经常提醒他专注在会议和工作上。然而,欣那美丽的笑容与他们的美好回忆,始终在乌鲁卡基那的心中盘旋。 *** 很快这六天便过去了。在最后的那个晚上,阿穆尔鲁和乌鲁卡基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他们打算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到陪都去复职。然而,在收拾行囊的过程中,乌鲁卡基那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的目光变得坚定,仿佛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看了看他的朋友说道:“阿穆尔鲁,你明天自己回去吧。” 阿穆尔鲁诧异地看着乌鲁卡基那,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坚定:“什么意思?”他关切地问道。 乌鲁卡基那轻轻地叹了口气,微笑着说:“我决定留在这里,请顺便帮我向卢伽尔安达伯爵请辞。” 阿穆尔鲁面露愤怒,用责备的口吻说道:“你这是什么情况啊,乌鲁卡基那?!还在想那个女人?我带你参加那么重要的宴会是为了让你找机会更好的融入这个体系,而你却还是为了这些奇怪的‘想法’而乱了阵脚!我劝你……” “谢谢。”乌鲁卡基那打断了他朋友的话,淡定地看着他说道,“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我已无法容忍与他继续相隔,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上,我都已无法再忍受……无论今天会怎样,我都不会再回去了。” 阿穆尔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是,从乌鲁卡基那坚定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种坚毅与执着,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阿穆尔鲁意识到,这个决定对于乌鲁卡基那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最终,阿穆尔鲁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帮你向伯爵请辞的。但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的友谊,无论你在何处,我们都是朋友。” *** 那晚,乌鲁卡基那如梦般地冲出了寓所,任由星光的引导带领着他,向那座在皎洁的月光下像是被盖上一层银色被单的安努神殿飞奔而去。他心中满腔热情燃烧得如同火焰,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顾一切的冲进那座他没有权限进入的禁区——无论是生是死,为此会付出什么代价,他也要在这一刻来到欣的身边。 风急速地掠过乌鲁卡基那的耳边,他仿佛听到了欣柔和的呼唤,破碎了他的思绪。当他来到神殿的底下,仰望那空中花园,他刚好看到了在那高高的栏杆上,一个他熟悉的身影倚在栏边,用一只手托住了脸,孤单地仰望着星空与明月——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欣!”他大喊道。 “乌鲁卡基那!”欣听见了他的呼唤,便也欣喜地响应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想见你!”乌鲁卡基那喊道。 欣眼含热泪,他伸出了一只纤细地手,手心朝向天空并闭上了眼睛,仿佛试图用意念将他拉到身边。突然,欣意识到他做不到,便笑着说:“你等一下。”然后,他自己从这空中花园上面飞了下来,如同仙子一般降临。 乌鲁卡基那瞪大了眼睛,看着欣缓缓落在他身边。乌鲁卡基那紧紧地抱住欣,他们在月色中相拥,仿佛两颗孤独的星辰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港湾。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他们相互依偎的呼吸声,两颗心跳得如同交响乐般和谐。他们在这柔美的月光中许下了誓言,将彼此的生命紧紧相连,永不分离。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也是。” 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相拥在了一起。 [1] ugarit,乌加里特,是古老的国际港都,位于北叙利亚沿地中海都市拉塔奇亚北方数公里处。在该地发现的档案文献经由来自迈锡尼和塞浦路斯(又称阿拉西亚)的陶器证实后,确认乌加里特不仅和塞浦路斯有贸易外交关系,还向埃及纳贡,该城政治势力的兴盛期由公元前1450年持续到前1200年 [2] shahar是乌加里特万神殿中的黎明之神,这个名字是希伯来语shahar(???????)的同源词,意思是黎明 [3] kuba,乌鲁克安努区在与伊安娜区合并之前最初被称为“库拉巴”(kb或乌努格-库拉巴unug-kba),库拉巴的历史可以追溯到eridu时期,当时它是苏美尔最古老,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第三十章 结伴而行 在柔和的月光下,他们光着脚漫步在城外海边的沙滩上。 细沙轻抚着双足,海浪伴随着潮汐轻轻拍打着岸边。欣紧握着乌鲁卡基那的手,指着漫天繁星,柔声道:“你相信吗,每一颗星星都是逝去生命的灵魂所化。” “真的吗?那他们会这样永远活在天上了。” 欣轻轻点头:“小时候,我总觉得它们在向我眨眼,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它们本身就是一个个的灵魂。阅读它们就如同阅读这世上人们的眼睛,我能够度过他们的一生,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体验他们所经历的一切。然而,这些星空中的灵魂,它们大部分来自遥远的世界。每当寂静的夜晚,我都会走到户外阅读它们,它们就像一本本的书,向我讲述着,虽然这美丽的天空中存在着无数个世界……但每一个,都是那么的……”欣突然停顿了一下,低下了头。 “都怎么了?” 欣继续低声说道:“都是那么的残酷……痛苦,就像我们的这个世界。” 乌鲁卡基那晃了晃欣的肩膀说:“振作点,你拥有如此独特且强大的天赋。如果你成为大祭司,用你的力量去帮助这个世界,那么许多生命一定会得到拯救的!” 欣苦笑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天真的男人,说道:“我试过所有的方法了……” “所有的办法?” “是的,所有未来的结局,都只有一个——死亡与毁灭。无论我做什么,一切都会化为灰烬。”欣哽咽着,泪水滑过脸颊,瘫倒在沙滩上,露出绝望的神情。他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好像在做什么决定。 过了一会儿,欣开口说道:“乌鲁卡基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祭司,你会怎么想?你是不是会……会因此对我产生鄙夷和质疑……” “什么?!你是……”乌鲁卡基那惊诧不已,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很快,他恍然大悟:他早该想到能住在安努神殿里的人,地位应当是多么的显赫;但他还是吃了一惊,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外面的人都没有听说过欣的名字,“最高的……祭司?”他问道。 “是的,你所厌恶的那些人……那些撒拉弗,包括杜姆齐德……如果你知道了他们的能力只是由我这里分得的,你会不会因此而对我也产生厌恶……从而离开我呢?”欣忧虑地问。 乌鲁卡基那目视着大海消失的远方,片刻之后,他半蹲下来,深情地望着欣的眼睛。 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欣这个问题:“怎么会呢,欣。你说过的,人们不应该用出身来评判一个人。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我这短暂生命中最重要的回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够真正理解我的想法——也许是因为你能看到我记忆中的一切——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与你分离都会使我痛苦万分……至于其他所有的人,无论是什么撒拉弗或是基路伯,无论是什么阶位的人,他们终究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是谁我完全不在乎!我只想像这样静静的陪着你……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想看到你再这样的悲伤、无助。” 欣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看不到你的记忆……唯独,看不到你的记忆……” “为什么?”乌鲁卡基那不解道。 “我不知道。”欣说,接着,欣把这个情况详细的向乌鲁卡基那解释了一遍。 乌鲁卡基那愣住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陷入了漫长的沉思。良久之后,他才缓缓道出他的想法:“你曾说过,你尝试过所有的方法,我相信你的话,也相信这些尝试恐怕无法改变命运的轨迹。然而,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你却无法窥见关于我的一切。这或许意味着,你尚未尝试过与我共度未来的道路。那么请与我同行,离开这使你心灰意冷的地方;让我们携手踏上人间烟火之旅,重新审视和感受这个世界。既然与我同行,一切皆成未知,那么你应该重新点燃希望之火,因为这将是你摆脱忧虑的最佳良方。” 欣露出了笑容。他们手牵着手,在沙滩上跑了起来,他们都笑了,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 “既然这个黑暗的世界是一道无法解开的谜题,那么就请忘掉它吧!”乌鲁卡基那喊道,“也许关于拯救地答案就藏在这你无法看到的——未来的什么地方呢!” *** 欣与乌鲁卡基那踏上了一段同行的旅程。起初,他们的行程漫无目的,却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欢乐。 他们先向西来到库提[1]山下的牧场,看见成群的牛、绵羊和那些驮着货物前行的驴子商队,欣与乌鲁卡基那在这里驻足,一起挤牛奶、学习放牧,彼此分享着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夕阳西下时,他们依偎在一起,欣赏着山下牧场的美景。 接着他们继续向北前进,跨过希底结河畔,路过尼普尔和伊辛[2],去看田地里收割小扁豆、黍子的农夫,农夫三人组成一队,收割后使用碾石分离谷粒和茎,使用打稻棍来分离谷粒及麸皮,最后用风把它们吹开。欣与乌鲁卡基那亲身参与了农夫们的劳作,共同体验着劳动的艰辛与喜悦。晚上,他们在篝火旁烤起了刚收获的谷物,欢声笑语中感受着这片土地的丰饶与祥和。 随后,他们沿着河流坐用芦苇和兽皮的皮船而上,看到两岸那些被富人驱使着清除淤泥和修补河堰的奴隶们;然后他们来到基什,看到用弓钻引火来烤有着雪松油画图案的陶瓷,和加工雪花石膏的工匠;也看到了那些被用来织布、印刷、做磨房工和搬运工的苦力们。 接着他们穿过阿卡德[3]之地前往亚述之地,又打算从亚述前往乌鲁卡基那的故乡乌加里特海港去看风景。在沿途的一个清晨,他们相约一同登上了乌加里特海港附近的一座小山。在山顶,他们俯瞰着海港的繁忙景象,欣赏着天际线的迷人美景。当朝霞洒满大地时,乌鲁卡基那轻轻地握住欣的手,向她许下了永远守护她的誓言。在这一刻,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幸福在他们之间流淌。 对于早就知道这地上一切情况的欣来说,这趟旅途本来会十分乏味。但陪伴乌鲁卡基那去重新看这些他早已知道的事情,因为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和兴奋的。在这过程中,他们的心灵得到了莫大的滋养,亦因此更加珍惜彼此的陪伴。他们时常畅想,在旅程结束之际,便在这附近的村庄购置一片田地,安顿下来,过起那最朴素、最纯真的生活。 就这样,两个曾经孤独的灵魂,在这种纯净的快乐中度过了初次相知的那段日子,相互依偎,彼此慰藉。然而,宁静的时光终究会被打破,就在那注定改变一切的一天。 他们停在了埃勃拉[4]属国的芭吉露山[5]下的巴尔加[6]附近的一个村庄歇脚。 *** 欣与乌鲁卡基那坐在田地间的大树下,享受着清凉的树荫。然而,这宁静时光被一队骑着战马的士兵打破,他们闯入田地,将挥汗如雨的工人们强行带走。欣心头一紧,急忙躲到乌鲁卡基那看不见的地方,这样她便能窥探到未来的一段时间。 她看到那些被带走的工人们,命运多舛,竟成为当地执政官埃列什基伽勒[7]为了还债所必须作出的牺牲。原来,因为一颗珍贵的玛瑙珠,埃列什基伽勒欠下了凯美特的准祭司辛努塞尔特[8]大量的木材、纺织品和锡,如今,她打算将这些无辜的民众贬为奴隶,送往遥远的凯美特,用以抵消自己的债务。 目睹这悲惨的一幕,欣心如刀割。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乌鲁卡基那的身边,脸色如同死灰,枯寂无光。因为,在这场暴政背后,他看到了那无数次世界末日的影子。虽然每一次的灾难都源于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件,但这些事件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破坏’与‘严酷’。 细小的裂痕如果最一开始不去制止,最终会让一座巨厦榱栋崩折。多年不闻政事的欣再次亲眼目睹这如幽灵般熟悉的恐怖景象,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泪水如泉涌般倾泻而出,瘫倒在地。 “怎么了,你还好吧?”乌鲁卡基那关切地将他扶起。 “没……没什么,只是我又想起了那些记忆……那些末日的悲惨生命。而我……却什么也做不到……”欣颤抖着说,“我……我对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他把刚刚所知道的,关于埃列什基伽勒强征奴隶的事,告诉了乌鲁卡基那。 乌鲁卡基那紧紧地把欣搂在怀里,安慰道:“会有办法的。相信我,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不会有办法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为什么要如此的绝望呢……啊,欣。要不给我看看你的那些记忆,那些关于末日的场景,让我替你分担这种痛苦,也许我还能从中找到什么突破口呢……” 欣努力尝试了一下,眼泪汪汪地摇摇头说:“我的所有记忆里都没有你,所以我也无法去干预你的记忆,更无法让你看到我能看到的事情。” 乌鲁卡基那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痛斥埃列什基伽勒和其他那些得到权柄却谋取私利的人,试图通过愤怒的指责为欣带来安慰,但欣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欣的状态看起来甚至比他们出来巡游之前还要糟糕:他的抽泣让自己的肌肉都痉挛在了一起,而他的面色苍白无比,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气。乌鲁卡基那意识到,在出来游玩之前,欣的烦恼只停留在回忆之中,而现如今,现实的残酷场景再次触发了他心底最深刻的痛苦。 乌鲁卡基那深感无奈,他想尽一切办法去安慰欣,给他以力量。他温柔地抚摸着欣的背,试图让他的肌肉松弛下来,让他的呼吸平缓。 “欣,”乌鲁卡基那轻声说,“我们不能一直被这些痛苦的回忆所困扰。我们要去寻找答案,去寻找改变的机会。不论未来的道路有多么曲折,我们都不能放弃。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去战胜这一切。 “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我见不得你悲伤的样子。”乌鲁卡基那紧紧抱着欣,泪水也不禁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这个世界无论多么黑暗,面临着什么无法破解的困境……这绝不是那些各级祭司肆意妄为的借口!或许,真正的错误并非在于你,而是在于那些因获取了远超出他们修为的能力,以致迷失自我、肆意破坏的祭司们。试想,如果能真正限制他们的行为,阻止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肆意破坏,又将会如何呢? “你无法从你的记忆中干预我的记忆,这意味着我永远无法成为像他们一样强大的大祭司;但请想一想,也许正因为我软弱无力,才能坚守正确的信念;也许正是命运之神将我送到你的身边,让你无法看到我的未来,因为唯有我才能引导那些肆意妄为的恶人们回归正道。只有真正理解你的我,才能改变这个世界!也许这一切的解决办法,就隐藏在其中。” 乌鲁卡基那因激动而脱口而的这些话,原本是为了缓解欣痛苦的心灵。然而,这些话语却真的奏效了。 欣逐渐停止了哭泣,目光凝视着这个男人泪水模糊的温柔眼神,陷入了沉思: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深知阻止世界末日的发生,远比乌鲁卡基那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并不是简单地惩治几个贪官污吏、剥夺几个腐化堕落官员的权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末日的到来更像是这个世界本身固有的性质。然而,乌鲁卡基那的话语依然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希望——也许,正是因为他看不到他的未来。 所以乌鲁卡基那才是首席撒拉弗最好的人选。 [1] quti,库提人是札格洛斯山脉(现伊朗和伊拉克边界)的游牧民族,他们的祖国常被称为苏美尔,库提人往往被认为是现代库尔德族的先驱 [2]英语:isin,美索不达米亚古城,约公元前2017年于此建独立王朝 [3] akkad,即上文中提到的亚甲,苏美尔古城 [4] e,西亚古国,存在时期大致从公元前3000年至公元前2000年初。位于今叙利亚沙漠中的马尔狄赫荒丘 [5]即海岸山脉,古称“芭吉露”(bargylus) [6] barga,埃勃拉帝国城邦,而该城邦很可能坐落在今天的海岸山脉附近 [7]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ereshkigal”是“冥世女主宰”,是伊里伽尔(irka,地府或阴间)的女神,伊里伽尔别名基伽勒(kigal) [8]即辛努塞尔特一世,senusret i(希腊人称他为塞索斯特利斯一世 sesostris i;另一埃及名为森沃斯勒 senwosret,意为“沃斯雷特女神的子民”)古埃及第十二王朝法老(约公元前1970年—约公元前1934年在位),阿蒙涅姆赫特一世之子 第三十一章 撒拉弗 “乌鲁卡基那。” 欣的声音逐渐充满了坚定,那悲伤已在她眼中褪去,被一种莫名的光芒所替代。她凝视着他的双眼,道出了心底的感悟:“或许,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虽然你无法真正洞悉这个世界的黑暗深渊,无法感受到那些死亡微小裂缝从何处破土而出,折磨着我的灵魂;无法明白我所经历的那些一次又一次尝试是多么让人恐惧。然而,正是这种无知,恰恰是你所独有的优点。又或许,正是你的这份纯粹,能为这个国家带来转机……乌鲁卡基那,我将任命你为首席撒拉弗,掌舵这个国家,你愿意接受这个职务吗?” “不,我只是为了安慰你才这样说的……” “乌鲁卡基那。”欣重复着他的名字,用企盼的目光等待着他的回复。 “你真要这样做吗?”乌鲁卡基那看着欣逐渐从阴霾中走出,心中涌起一股慰藉和力量,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让我接替杜姆齐德的职位去掌舵这个国家,那些现在既得你权柄而拥有超越之力的祭司们,势必会用想尽办法来阻挠和报复我……即使我到了那个位置,也难推进任何仁政之事。” 欣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他们的能力源于我,同样无法洞悉你的未来。因此,他们无法直接对你施加影响。你深入他们的内部,必将削弱他们的力量。让我们立刻启程返回乌鲁克,完成你的授命仪式吧。” 乌鲁卡基那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行的。若我们同行,你的力量也会受到削弱,他们极可能因你将权力交给我而对你进行报复。在这个世界上,你的重要性远胜于我。两人一起冒险远不如让一个人先去探路。如果你真心希望我去执掌这个国家,那么我必须先独自回到乌鲁克。在我以某种手段降服他们,稳定局势之后,我再将你接回去。” 欣在心中反复权衡,最终认同了乌鲁卡基那的看法。她知道,在这场力量的较量中,她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好的,但你一定要小心。”欣说着掏出了一个石制的权标——麦西里姆[1]基什王石刻的令牌头,并继续说,“这是我父亲美什千加舍尔留给我的,象征王权的标志。你把它带回到乌鲁克去,向杜姆齐德展示,就说王权归于了你。你告诉他,欣任命你为首席撒拉弗,替代他掌管最高的祭司权力。 “乌鲁卡基那,你要相信我最初挑选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义人,从他们再分下去权柄的人也许质量上会有瑕疵;但哪怕是那些低阶的官员,最初甄选他们的时候,毕竟是用我的能力照见他们一生所行而得出的结论,这已经要比随便从什么地方拉来的人靠谱很多了,所以我没法为了你一个人,就把这体系完全抹除,也不可能把他们所有人的权力全都剥夺掉。 “所以,如果此行,有人质疑你的话,你就说他们之所以看不到你的未来,这能力是拜我所赐;你可以威胁他们说若他们不从你,欣就会彻底剥夺他们的权柄。” 乌鲁卡基那接过权标,与欣紧密拥抱,告别时刻充满了沉重与期望。随后,他独自启程,踏上了通往乌鲁克的漫长旅途。 *** 乌鲁卡基那沿着伯拉河顺流而下,半个月后返回了帝国的首都。他的目光坚定,径直向最高的权力机关——安努神庙的方向而去,他来到神庙外三个楼梯口之一,那里有一道用法术设置的屏障阻挡着无关人士的冒入,乌鲁卡基那向那里的守卫使展示了基什王石刻,并说:“吾王欣已将权力交与了我,现在我是这里的最高祭司,请让我通过这里,上到上面的白庙去向撒拉弗元老们说明情况。” “欣?什么人,我没听说过。你没有通过这里的权限,只有最高的三级祭司可以通过,除非你向我证明你的级别。”守卫使说。 乌鲁卡基那绕过守卫使的身体,直接穿过了那道屏障,于此同时屏障在瞬间就破碎消失了,他回过头来说:“这屏障是撒拉弗王杜姆齐德设置的,既然我能突破,就意味着我的权限高于他。” 于是,守卫使便没有阻拦,乌鲁卡基那顺利的来到上层的主殿——那覆盖着白色石膏,在日光之下闪得直晃眼的白庙。它立于一座高高的台基之上,俯瞰着整个城市。撒拉弗的七位元老们正在里面进行日常的议事。他们见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毫无阻碍地走了进来,顿时惊愕不已。 “你是谁?!”其中一个撒拉弗边问边试图阅读他的记忆,然后露出了些许的惊恐,向后退了几步,说道,“我看不到他的记忆!” 杜姆齐德也紧盯着乌鲁卡基那的双眼,试图窥探他的内心深处,但他终究还是默然无语。 乌鲁卡基那保持着从容,拿出麦西里姆基什王令牌头向在场的撒拉弗们展示,并宣告:“请诸位勿惊,我的名字是乌鲁卡基那·赫乌索。先知欣任命我为首席撒拉弗,将替代杜姆齐德掌管最高的祭祀权力。” “你以为凭一块破石头就能糊弄我们吗?”另一个撒拉弗不屑地说着,手中变化出一个冰锥,瞄准乌鲁卡基那的胸口刺去。 然而,在冰锥还未触及乌鲁卡基那的身体之际,它就破碎为无数碎片,消失在空气中。行刺者因眩晕而呕吐倒地,其他几位撒拉弗见状赶忙将他扶起。 在场的撒拉弗们都明白,行刺者精神为何会陷入混乱:为了对付这位无法阅读他记忆的陌生年轻人,行刺者不得不窥探无数个世界的记忆,寻找一个合适的世界——一个在其中一系列因果能够导致行刺者手中结出冰锥的世界。但这无数次的查阅都因牵扯到这个年轻人的未来——因为冰锥最终作为武器,是要作用在这个人身上的——而缺失逻辑和连贯性,变得混乱不堪。当所有这些混乱同时迭加在一起的时候,行刺者的精神也就彻底崩溃了。 随着这一认识,大祭司们纷纷放弃了争斗。乌鲁卡基那走上前去说:“如你们所见,大先知——欣赋予了我这样的能力,以警示你们他仍然可以随时剥夺你们的权柄!因此,他关于我的任命的命令你们必须服从。这些年来,他把权力交给了你们,让你们帮他治理这个世界,防止末日降临,然而你们却以权谋私,将这个官僚体系变成谋求荣耀与虚荣的工具,将权力分配给那些只会谄媚的人。这些人一旦获得权力便滥用职权,让各地的百姓遭受比原来更大的苦难;这一切令吾王欣大失所望。因此,他派遣我来指导你们的日常政务,削弱、监督你们的力量,确保权力被用在正确的地方。” 几位大祭司面面相觑,低语交谈起来。 “怪不得从新年祭以后,我们的能力就经常时断时续。先知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也许就是和这个人鬼混在一起。” “没错,一定是的……” “他蛊惑了先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见机行事吧……” 虽然他们无法确定这个年轻人诙谐可笑的言辞是否确实来自多年不问政事的先知——欣,但他们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人确实具有某种不凡的力量,而这力量他们暂时是摆不平的。所以他们也只好选择了相信。 *** 隔日,在乌鲁克的另一个区域内,一座在土坯砖外墙镶嵌了彩色石锥马赛克的由古老欧贝德[2]神庙翻新的简陋寺庙里,名不见经传的乌鲁卡基那·赫乌索正式就任乌鲁克首席撒拉弗。同时他还把帝国的行政机构从奢华的安努神殿搬到了这里——一个充分可以体现他廉政精神的小型祭祀场所。 这一消息很快传遍了帝国各处,举国上下无不震惊,包括乌鲁卡基那在拉格什担任小官的朋友——阿穆尔鲁,他已惊讶的合不拢嘴。 乌鲁卡基那·赫乌索的任命在民间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人们开始对这个年轻人充满好奇。有些人对他的改革持乐观态度,认为这是一个改变现状的契机;而有些人则对此心生疑虑,担忧他的出现会给原本就不稳定的政局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 乌鲁卡基那一上任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将冗杂的官僚体系进行缩减。 他果断地将撒拉弗仅保留一位——就是他自己;元老会亦被一并解散。杜姆齐德降级为唯一的基路伯,而其他元老们则被贬为大统领司。两位上座者护卫和第九级祭司们的官职被保留,除此以外所有等级的祭司都被降低一级。 随后,他开始查办各地横行霸道的贪官污吏,那些侵占平民的良田,买卖不公,苛捐杂税严重,压榨穷人使之得不到任何保障地区的祭司和使者都被革职,由上一级官员收回他们的权柄。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被欣亲眼所见暴政的凯美特地方官辛努塞尔特,也以此波及到了总督荷鲁斯,他们二人双双被革职。凯美特的总督职位随即空缺,瓦塞特[3]的阿蒙[4]应运而起,成为那里的新任守护者。 乌鲁卡基那接着撤销了遍布全国的监督和税吏;减轻死者家属所付的殡葬费;保护普通士兵的财富;他废除了各地向神庙纳税的义务;禁止以人身保证作为借贷条件;禁止官员用贱价强买平民的房屋、牲畜;禁止任何人侵犯别人的住宅;禁止劫掠、残杀、暴利和欺凌孤寡等等。 各地的权贵们虽然极不情愿,但在改革的巨浪面前,纷纷受到了惩治。 *** 乌鲁卡基那见能威胁自己和欣的势力日渐减少,遂派使者向仍然居住在郊外田间的欣传话,表示自己想念欣,希望他回到首都,这样他们便可重聚: 王之离去,民心愁矣兮。今繁文缛节已削减兮,官僚横行霸道已斩除兮。吾辈践行正义,以挽民之苦难。恳请吾王归来,以圆众生盼望。 欣闻讯甚喜,他欣慰地看到乌鲁克祭司们能够平稳地将权力交给乌鲁卡基那。然而,毕竟乌鲁卡基那的突然出现仍然会被某些上层人士所怀疑,其中就包括前首席祭司杜姆齐德。为了消除他们的疑虑,欣认为有必要亲自回到首都,亲口确认乌鲁卡基那的地位。 *** 于是,在新月高悬天空的白昼时分,欣回到了首都。 城市的大门敞开,远远地可以看见欣骑着长有翅膀的公牛向这边而来。鲜花和彩旗挂满了街头巷尾,两旁挤满了自发前来欢送的民众,他们在不久前才从宰辅乌鲁卡基那的陈述中得知关于国家真正主人——先知欣的故事。人们为他为他舍生取义的精神,为他穿越在无数的世界中,只为拯救大地上生灵的事迹而动容。 而欣的主城——乌尔城的女祭司恩[5],陪同着撒拉弗乌鲁卡基那和基路伯杜姆齐德,三人一起站在城门之上,迎接着乌鲁克王的归来。 欣从翅膀公牛上下来,阔步向城门走去,他挥手向人们致意。民众们还以热烈的欢呼,祝福声此起彼伏,向他献上鲜花与献辞。 欣与乌鲁卡基那的目光接触在一起,那一刻他们无比幸福。 [1] mesilim,约公元前2750年的苏美尔城邦国王,被称(或者自称)为“基什之王”,《苏美尔王表》却没有提到他 [2] ubaid,欧贝德时期(公元前6500-公元前3800)是一个美索不达米亚的史前时期,与萨迈拉文化后期处于同一时代 [3] waset,即埃及的底比斯(希腊语:Θ?βai,thebes)是上埃及古城,古埃及名称为瓦塞特,意为令牌之城,濒临尼罗河,位于今埃及中部,即今天的卢克索附近 [4]是一位古埃及主神,埃及文转写为?mn,意为“隐藏者”(也拼作“amon”),他是八元神(ogdoad)之一,配偶是姆特,起初,他仅是底比斯的地方神只 [5]南纳的主神庙在乌尔城的“埃基什努伽尔”(e-gish-shir-gal)-乌尔城女祭司所创角色“恩”(en)的名字,这一角色掌有极大权力,通常由乌尔城国王的长女担任,最着名的是阿卡德王萨尔贡的女儿恩西杜安娜(enheduanna),负责对南纳\/欣等神的祭祀 第三十二章 出埃及记 分配在西方的被贬的大统领司,前元老会七位大祭司之一的萨利尔[1]与他的军师拉古姆[2]在赫利奥波利斯与仍保留力量的伊西斯和哈索尔[3]交涉。 萨利尔说:“荷鲁斯伟大的母亲,我了解你焦急的内心。但现在还不是行事的时候。” 伊西斯乞求道:“我尊敬的老爷,我只是想让我那蒙受凌辱的可怜孩子的内心能获得最大的平复。” 萨利尔说:“我当然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曾是帝国最高祭司团体中的一员,如今却被贬到这样的地界上来。但万事不能操之过急,如今上面已经有人安排了一个周密详细的计划去针对这个可怕的巫师。” “什么样的计划,我听说你们之前的很多计划都失败了!” “是是,因为我们早先发现只要在使用能力的时候不去想那个巫师的脸就可以了。只要这样就有办法间接杀死他——比如再他的房间周围制造寒冷,进而以能力不直接作用在他身上的方式,把他冻死在屋子里。” “这么好的方法,为什么不赶快施行啊?!” “我们还是没有找到愿意承担风险的人——毕竟任何杂念中出现他的影子,施法者就有完全疯癫的可能。 “况且,现在先知已经正式以国王的身份回到乌鲁克,用传统的方法把巫师除掉一定会遭到王的愤怒与彻底清查,对那样的情况我们没有胜算的可能。” “如果除掉先知呢?” “除掉国王我们将失去一切,那样更加得不偿失,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这个可憎的巫师直接失去权力,让我们能够回到原来的正轨上去。” 这时,哈索尔问道:“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国王现在可是和这个巫师穿一条裤子的人啊!” 萨利尔看了眼在场的拉古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沟通了几句。接着萨利尔说道:“我们从乌鲁克石锥寺那里掌握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一个可以一击制胜的情报。”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解开瓶盖后,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根头发,然后他把瓶子递给在场的另外两人。 他接着说:“以后你们谈论任何与‘计划’相关的事,手里都要攥着这个小瓶子。没有这个瓶子,你们所说的话都可能会被窃听到。至于这个情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能做的就是配合我去演一出戏。即便事情败露了,国王也不会追查到你们头上。我承诺,只要事情进展顺利,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 哈索尔到了瓦塞特向阿蒙的副官图特摩斯[4]提议,让那些侵略战争后被俘虏和留在凯美特的闪含混血的迦南人和那些跟随闪族乌尔人亚伯拉罕[5]后人约瑟[6]来到这里的亚法撒人,代替那些被从埃勃拉掠夺来的同样是闪姆带到这地上的原始种族——宁录造塔之后留在亚述西面的亚兰人的后裔,就是那些被乌鲁卡基那释放的喜克索斯人[7]来做平时建造用的奴工。 在这之后,萨利尔找到了一位凯美特贵族中被贬为平民的闪族人——摩西[8],它在燃烧着的荆棘丛中显灵,匿名向他分得权柄,并告诉他一个讯息——“在上层,有人支持你和你的民族,去解救他们吧!”。因此,摩西便离开了他曾经居住的米甸[9],启程前往了图特摩斯的官邸,要求觐见阿蒙。 “你是何人?”图特摩斯狐疑地问道,眼神里透露着戒备。 “我是闪族人摩西,请求总督阿蒙释放亚法撒人和迦南人奴隶,让他们回到故乡。”摩西声音坚定地回答。 “你的要求不予同意。”图特摩斯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神情冷漠。 于是摩西离开了那里,来到瓦塞特的城市中,用荆棘中的灵分给他的力量,让大河[10]中的流水变成红色仿佛鲜血,让人不寒而栗;青蛙成千上万地遍布街道,令人无法行走;凯美特地上的人们身上布满了痒痒的虱子,让他们痛苦不堪;成群的苍蝇在空中翻飞,席卷了大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家畜们感染了瘟疫,纷纷死去;而成年人的皮肤上长出了起泡的疹子,令人痛苦不已。 紧接着,摩西又使天降冰雹,砸死了许多人;蝗虫成群结队地飞来,啃食着粮食和作物,让人们面临饥荒的威胁;最后,他让天空被乌云遮盖,连续三日不见阳光,整个城市陷入了黑暗与恐慌。 在这场灾难之中,摩西还利用他所掌握的力量,煽动着凯美特地区的闪族奴工们宣布罢工和造反,只为争取他们的自由。他激励着他们团结起来,一起向压迫他们的势力挑战。 阿蒙和图特摩斯对此勃然大怒,他们坚决不同意摩西的要求。他们尽全力用自己的权力去对抗这些起义,企图将这些闪族人重归鞍下。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萨利尔所分给摩西的力量,有接近威德使的力量。在如此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的反击显得苍白无力。 最后,摩西让全凯美特地上家庭的长子以及一切头生的牲畜死亡。这场空前的灾难让阿蒙和图特摩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力量的渺小。在无法承受更多损失的情况下,他们终于屈服于摩西的力量,答应了迦南人和以色列人[11]的离开。 摩西便带着这些闪族人离开了凯美特,朝着他们祖先的故乡迈进。 ***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给刚刚上任的总督阿蒙的声誉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在悔恨之余,阿蒙命令图特摩斯率领大军追击摩西和他的族人。于是,他便特选了六百辆战车,每辆战车上都安排有车兵长。凯美特的大军就这样把摩西逼到了红海岸边的比哈希录[12],巴力洗分[13]的对岸,就在密夺[14]和海的中间。进退两难的摩西只得在此地安营扎寨。 凯美特的将军说:“纵使你有威德使的力量,今天你和你的族人难道要跳到海里面去游泳吗,你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累死淹死或是被那大鱼啃食而死!” 那些迦南来的奴隶和以色列人见状向摩西哭喊道:“你看看!我们当时虽然在服侍凯美特人,但我们好歹可以留下一条命,可今天呢?我们听了你的,然后来到这地方,就要死在这旷野里了!” 这时候,一个巨大的云柱突然在两军阵前形成,这不是摩西施的法。摩西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对他说:“不要害怕,我今天必然为你们战斗,请你的族人继续向前走去,我会帮他们把海水分开,让他们有干的地可走。” 接着,那声音便分给了摩西又一权柄。摩西让凯美特战车的车轮脱落,让大火从他们中间烧起;摩西举起手向海伸出自己的杖,海面上就刮起了大东风,使得海水退去,水分开,海的中间变成旱地。 闪族人们便跟随摩西下去了,走在海的中间,水在他们左右形成墙垣。他们没想到凯美特人还会继续追赶过来,于是摩西再次伸出杖向海的方向挥去,水就在他们身后合拢,淹没了凯美特的军队。 *** 摩西率领族人成功穿越红海之后,这一惊天之举震撼了整个世界。这滥用权柄的行径甚至超过了乌鲁卡基那做撒拉弗之前的所有情况;这事自然传到了欣的耳朵里。那时,闲来无事的欣喜欢到城外平原[15]上的园子里散步,经常和那里看护园子的女守护使加俾额尔[16]闲谈。 欣说道:“凯美特地上突然出现如此大灾、战争和死亡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加俾额尔答道:“我听说,此事与您的撒拉弗有关。” 欣说:“哦?怎么会有这种说法?” 加俾额尔答:“我听说撒拉弗乌鲁卡基那与那闹事的奴隶摩西同为闪族后裔;乌鲁卡基那的故乡是乌加里特,那里乃是闪姆原始族裔亚兰人的后裔喜克索斯人的故乡;他曾因带您前往埃勃拉的巴尔加,看到当地官员强征自己族人到凯美特地区,才得您的支持,获得了权力,进而平步青云。任宰辅以来,他释放了凯美特地区的自己族人,却又因同族的亚法撒人被奴役,所以可能仍在滥用权力,让高级官员赋予闹事者摩西权柄,这种说法颇为合理。再者,您看那最后分开红海的力量,岂能是低级官员可以牵涉的?” “不可能,乌鲁卡基那不是那样的人。”欣断然回应。 “您又怎么能看清楚呢?”加俾额尔反问。 欣听到这句话,沉默了。 听到这句话,欣陷入沉默。他深知自己对乌鲁卡基那了解甚少。最初的情愫仅仅是一种感觉,永远无法用他预测未来的能力去验证。如果一切真的只是乌鲁卡基那精心设计的棋局,那对欣来说无疑是巨大且彻底的打击。他不敢往这个方向深思,对他而言,乌鲁卡基那依旧是他深爱的人。至少在这个时刻,他不会去听信这样的传言。 [1]即沙利叶(亚拉姆语:???????,希腊语:Αtpi?λ[2],英语:sariel或suriyel),或作萨利尔(出自一些死海古卷的翻译)、苏利尔(suriel),是一位于犹太教与基督教出现的天使长,相传他是取回摩西灵魂的天使,据说,摩西收到的所有知识都是来自沙利叶(虽然舒萨高也曾给予摩西知识) [2] ragumu,或称为拉格(rag),苏美文化中的“里格”(rig,意指说话或演讲),古巴比伦地区负责对违法者进行判刑或将其绳之以法的官吏,这里暗指拉贵尔(raguel),是一位天使 [3] hathor,亦称哈托尔,全称哈索尔·迪特拉(hathor ditera),古埃及女神,她是太阳神拉的女儿,王权守护神荷鲁斯的妻子 [4]即图特摩斯三世(thutmose iii,前1481年-前1425年3月11日),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最以尚武着称的法老(前1479年4月24日-前1425年3月11日在位) [5]希伯来语:??????????,意为“多国之父”;英语:abraham),原名作埃布尔兰(希伯来语:????????)或亚巴郎(abram,意为“崇高之父”),是亚伯拉罕诸教(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等宗教)的先知,是上主从地上众生中所捡选并给予祝福的人,同时也是包括希伯来人和阿拉伯人在内的闪米特人的共同祖先 [6] joseph,天主教会译为“若瑟”,(spirit公元前?~公元前1657年)(希伯来语:???????,标准 yosef tiberian y?sēp;“he(主)加添\/将增添“,古希腊语:?wσ?φ,iosēph)是《希伯来圣经创世纪》以及《可兰经》中的人物,是亚伯拉罕宗教中的重要人物,包括犹太教、基督教及伊斯兰教,都认为他是一位重要人物 [7] hyksos,意为“外来者”,是指古代西亚的一个部族联盟,喜克索斯也译希克索,他们于前17世纪进入埃及东部并在那里建立了第十五和第十六王朝 [8]约前1520年3月21日~前1400年7月14日,(希伯来语:???????;天主教按照拉丁文译作梅瑟,唐代景教译作牟世法王,伊斯兰教称作穆撒),是在旧约圣经的出埃及记等书中所记载中,公元前13世纪时犹太人的民族领袖 [9]希伯来语:??????? mi?yān [mid.ja?n];希腊语:maδi?μ, madiam,是一个在希伯来圣经与古兰经所提及的地方,威廉·丹佛指出圣经所言的米甸地乃位于“阿拉伯半岛的西北处、红海阿卡巴湾东边的岸上“ [10]古埃及语中尼罗河的发音是iteru,意思是“大河” [11] israelites,约瑟之父,亚伯拉罕之嫡幼子艾萨克的次子原名雅各布,后被神改名为以色列,其后人称为以色列人 [12] pi-hahiroth(????????????[pi:haxi:rot]),是出埃及记14:2中提到的出埃及记的第四站,而第五和第六站marah和elim位于红海,圣经《出埃及记》和《民数记》将pi-hahiroth称为以色列人在密夺和大海之间扎营的地方,与巴力洗分相对,等待法老的攻击,然后越过红海 [13] baalzephon,圣经的出埃及记中提到的一个地方,作为以色列人在出埃及期间奇迹般地越过红海的地点 [14]米格多尔(migdol)是埃及语(mktr)、mekter或mgatir的一个已知的借词,意思是“堡垒” [15]阿卡德语edinnu,来自苏美尔语edin,意思是“平原”或“草原”,与阿拉姆语词根密切相关,意思是“富有成效,水分充足” [16]即加百列或称加百利、加俾额尔(天主教通译)、伽弗里伊尔(东正教译名)、吉卜利勒、吉布利尔、吉布列或哲伯勒依来、加布里耶尔,拉丁语:gabrielus,希腊语:Γaβpi?λ,阿姆哈拉语:?????,英语:gabriel,是一个传达天主讯息的炽天使,加百利第一次的出现是在希伯来圣经但以理书中,名字的意思是“天主的人”、“天神的英雄”、“上帝已经显示了他的神力”、或“将上帝之秘密启示的人”。他也被认为是上帝之(左)手 第三十三章 特洛亚之战 安纳托利亚的哈梯人[1]祭司塔鲁纳[2]与他的妻子赫巴特[3]在哈图沙[4]接待前来拜访的来自首都区苏美尔的信使杰拉米尔[5]。 杰拉米尔说:“总领使塔鲁纳,你在新撒拉弗上任以前写给‘上面’的信,我已经送到了同情你们、能管事的‘老爷’的手里。” “万分感谢!” “但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他可以帮你们处理这件事,但你们绝对不能声张。” 塔鲁纳说:“我们当然明白了!这您放心,我和我妻子都是懂规矩的人。只要事情可以解决,我们愿意做任何的事。” 杰拉米尔满意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绿松石色的小瓶子,瓶身呈椭圆形,小巧玲珑,底部逐渐收缩,顶部则微微向外扩展,形成一个优雅的弧线。瓶子的顶部设有一个小小的塞子,上面雕刻着精细的楔形图案。 杰拉米尔说道:“以后你们不要写信了,但凡是谈论这件事都只能口头上说,而且手里要攥着这个装有毛发的瓶子。” “这是什么?”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 “好的好的,我们明白!老爷……” “记住,如果你们不按我说的做,谈那些事的时候,手里忘了攥着这个瓶子,你们的事必然败露!到时候,新上任的撒拉弗必然将以官报私仇、激化地区矛盾的罪名惩罚你们。听见没有!” 赫巴特接过瓶子,说道:“一切都按老爷吩咐的做。那些路德人,也就是疯王宁录之后搬到安纳托利亚西岸来的闪族人,侵略并占领我们迦南之子赫[6]的后代——哈梯人的国土,偷用我们的名字自称为赫梯[7]人,破坏我们与胡里安人[8]的家园,大肆敛财并到处为非作歹,如今更是纵容盟地特洛亚城,竟抢走西边赫楞地的塔瓦讷安娜[9],把国家拖入战争的深渊;只要老爷能够帮助把他们赶走,或者哪怕只是重击他们以挫其锐气,我们将会万分感激,还以忠诚之心,随时准备报道您的恩情……” 杰拉米尔说道:“二位总领使,你们可知你们想要赶走的执政官——赫梯总督以及与之结盟的特洛亚的城主普里阿摩斯[10]的秘密?” “不知,请您告知。” “他们的祖先,就是那些建立特洛亚城的一代——也就是达耳达诺斯[11]的后代特罗斯[12]之子。从他开始,他们的家族就掩盖起了自己血脉里最肮脏的事实——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的闪姆带到这地上的二十七个异族的血——那些最初游走在地上的恶魔、怪物和邪灵,即使后来因演化、杂交而化为人形,但他们的种族依旧属于恶魔的后裔。这件事,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竟有这样的事?!” “哼。他将赫勒斯滂[13]的达达努斯[14]改名为了特洛亚,并声称自己的祖先是来自更西面地区的赫楞人。” 杰拉米尔说着又掏出了另外一个小瓶子,它的外观与刚刚的那个完全不一样。明显是用来装药剂的那种瓶子。 向塔鲁纳与赫巴特挤眉弄眼道:“如今,我已把这个秘密,也就是达耳达诺斯是路德人的消息散播到了各地,而这将为我们计划的成功奠定基础。”他说着,把药瓶递给二人,“这个瓶子里装有一种特殊的药,想办法让那些闪族人喝下去,然后,再想办法用锐器伤害他们的身体,这就会让这些恶魔后裔显出真实的样貌。以警示地上众人,尽早避之。” “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不让他们怀疑到是有人下药呢?” “很简单,你们有机会接触普里阿摩斯一族,你做这事时也要带上刚才那个装有毛发的瓶子,这样便不会留痕迹。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让从赫楞来的众英雄们见到这些恶魔的真实面貌,到时便可顺水推舟,呼吁全地上的人起兵声讨你们境内这些闪族人了。” 赫巴特接过药瓶连忙道谢。 *** 在送走客人后,赫巴特便和她的丈夫说:“这赫楞来的人围困特洛亚许久而未果,又因为撒拉弗的调停而处于休战状态。但我听说赫楞人阿基琉斯[15]要为好友帕特洛克罗斯[16]报仇而将与普里阿摩斯的儿子赫克托[17]决斗,倘若在这之前让普里阿摩斯之子先喝下这药,在战斗中,他难免受伤而显出真形,那一刻必会惊愕众人,众人必将群起而绞之。届时,阿基琉斯会不战而胜。同时,怪物的出现会激发赫楞众英雄的斗志,使他们的联军更加团结。到时候,我们再鼓动我们安纳托利亚上原住的部落一齐响应赫楞,乘胜追击,便可驱赶走这地上的闪族人,我们也就能重新夺回我们的家园了。” “妙啊,我即刻启程!” 塔鲁纳连夜前往特洛亚;翌晨,王子赫克托还在因庆祝连日大胜的宴会后醉酒而酣睡如泥,趁着这个机会,塔鲁纳悄悄潜入厨房,将药水倒入了各个酒罐以及赫克托的酒杯中。 *** 当赫克托醒来时,他并未察觉到异样,仍按照惯例在与阿基琉斯决斗前畅饮以增加贲育之勇,不久之后,他满怀信心地走上了战场,准备迎战强敌。 与此同时,赫楞与特洛亚的将领们、赫楞的祭司们都站在城垣四周,聚精会神地观战。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紧张与期待,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赫克托与阿基琉斯间的每一次招架与进攻。 战争持续到傍晚,阿基琉斯杀到城边,他持平落影森长的枪矛,奋臂投掷,但赫克托双眼紧盯着他的举动,见他出手便蹲身躲避;铜枪飞过他的肩头,扎落在泥地上。接着赫克托开始反击,他扔出长枪,击中了对手的盾牌,虽然正中靶心但没有扎入,被挡弹出老远。赫克托心中愤怒,恼恨奋臂投出的快枪,落得一无所获的结果。此时他木然而立,神情沮丧,手中再无木岑的枪矛;无奈他抽出跨边的利剑奋勇出击,而阿基琉斯亦迎面扑来,胸前挡着一面绚丽、铸工精湛的盾牌,身着赫淮斯托斯[18]打造的铠甲,右手挥舞枪矛,枪尖射出熠熠的寒光,像一颗明星,穿行在繁星点缀的夜空,轻轻蹭了赫克托锁骨分接脖子和肩膀的部位。 站在城墙上的普里阿摩斯没有真正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惊恐地哀嚎了一声;赫克托捂着脖子倒在地上;他满脸青筋暴起,脸被憋得紫红;阿基琉斯十分不解,他确信自己没有挑断赫克托的气管。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场景更是让在场的数万人震撼不已,他们终生难以忘怀。赫克托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皮肤在破裂的同时,从裂缝中生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藤曼。这些藤曼在空中疯狂地扭动,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副强大的骨架。而后,在这些藤曼的支撑下,赫克托的身体迅速生长出两只巨大的翅膀。 转瞬间,特洛亚的王子已经变成了一条漆黑的巨龙。这条龙振翅高飞,穿梭在空中,仰头朝天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音响彻云霄。随后,这条黑龙开始展开猛烈的攻击,它张开血盆大口,吐出滚滚热浪,直接冲向阿伽门农的舰船。 见到这样的场景,那些看热闹的祭司们不再袖手旁观了,支持特洛亚的阿波罗都转头攻击起了这条巨龙,雅典娜扔给了阿基琉斯人马之王喀戎[19]的矛,而其他赫楞联军的众英雄也一拥而上前去砍杀巨龙的四肢。 巨龙与众英雄鏖战至半夜,战斗造成了沙滩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然而,这条巨龙的体力终究有限,在与众英雄的激战中,它渐渐感到疲惫。 终于,在寡不敌众的压力下,巨龙的生命力接近枯竭。就在此刻,阿基琉斯发起了最后的冲击,他紧握喀戎之矛,一枪刺穿了巨龙的喉咙。巨龙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悲鸣,巨大的身躯从空中轰然坠落,撞击在地面,掀起一阵强烈的震荡。 它巨大的身躯在死后几乎全部化为灰烬,只留下最中央赫克托那具相比之下显得非常微小的身体。阿基琉斯将他尸体的双腿捆住,系在战马车之后,阿基琉斯驾着车在战场上飞驰,赫克托的尸体被磕碰得血肉淋漓。 *** 在激烈的龙之战后,赫楞人损失惨重,士气低落。但英勇的赫楞英雄们并未气馁,他们迅速想出了一个巧妙的计谋。他们假装被巨龙的威势所惊吓,丢盔卸甲地逃离战场。在沙滩上,他们留下了一座巨型木马,让特洛亚人误以为这是赫楞人逃亡时来不及带走的祭品。 赫楞的英雄们暗中潜伏在巨型木马之中,特洛亚人将木马拉入城内。夜幕降临,天地间一片寂静,赫楞英雄们从木马内部突然窜出,对毫无防备的特洛亚人发动了猛烈的袭击,将他们砍杀得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那些喝了被下药的酒的闪族人纷纷变成了凶猛的巨龙。然而,这并未让他们免遭厄运。勇敢的赫楞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对这些变成龙的闪族人展开了屠杀。一个个巨龙在赫楞战士们的英勇攻击下倒下,宛如麦田中被收割的麦子。 这件事很快也传遍了地上各处,人们都在谈论特洛亚城主普里阿摩斯一族的血脉是来自上古恶魔的传说;很快便有人把这种血脉同所有闪族族裔的血脉联系在了一起。 在塔鲁纳的煽动下,安纳托利亚各族开始向他们的统治者——闪族的赫梯人发起挑战。不久之后,整个大地上的人们纷纷将闪姆的后裔视为恶魔和魔鬼的化身。这场震撼古今的特洛亚之战被描绘成源于恶魔后裔绑架赫楞人墨涅拉俄斯的妻子所引发的战争。于是,世界各地的人们开始疏远、避开甚至攻击闪族后裔,从而引发了无数战乱与死亡。 *** 这件事之后,杰拉米尔来到医疗使拉法伊尔[20]的住所。 “你配的药真实神奇啊!‘上面’的老爷对你的工作很满意。”杰拉米尔说道。 “也没什么,我只用对以拦人、亚述人、亚法撒人、路德人和亚兰人的祖先施法术就好了。制作这样的药剂,可以完全避开去想象那张巫师的脸;避开使用的咒语中包含那人的名字;也避开法术必须牵涉到他的未来。” 杰拉米尔点头称赞道:“嗯,你做得非常出色。” “不,完全是您和‘上面’老爷的功劳,多亏了‘上面’的老爷分给我的权柄,我能对上古所有闪族人所处的周遭环境下咒——使他们的身体在生命演变过程中能够保持回归原始形态的通路。而这药,仅仅是一个催化剂罢了。当它接触到他们的血液时,便能激活启用,把他们真实的面貌暴露出来!” “是啊,这也比一开始的那个什么‘扼杀’计划要强得多。” “没错,虽然我们知道那个巫师的养父母是谁,但因为我们无法查看他的过去,就不知道他的真正的生父母是谁,不知道生父母是谁,我们就没法去直接促成一个他本就不会出生的世界……所以说到底,‘扼杀’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 “但用这个诅咒之术就完全不一样了”拉法伊尔面露狰狞的笑容,举起瓶子,“这咒就像是冻住他住的房子一样,不用触碰他的身体就能夺他的命——当人们看到他是这样一头怪物的时候,就会本能的直接杀死他!这样我们,就能够回到过去的安稳时代了。” “哈哈哈,是的。我想这件事过了以后,你必然会受到重赏。当然,所有参与计划的人都会受到重赏!” *** 此刻,城外平原上的园子,欣与加俾额尔再次交谈。 欣说道:“赫楞、赫梯之地上突然出现如此大灾、战争和死亡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加俾额尔答道:“我亦听说,此事仍与您的撒拉弗有关。” 欣惊诧道:“怎么又有这样的说法?!” 加俾额尔说道:“特洛亚的城主普里阿摩斯,和他儿子——抢走赫楞女人海伦的帕里斯[21]乃都是恶魔和魔鬼的后裔——也就是宁录之后搬到赫勒斯滂的路德人。他们与以拦人、亚述人、亚法撒人和亚兰人同族——也就是闪姆最初带到地上的那二十七个异族个异族的后裔。” “所以呢?” “他们就是那些史前巨人拿非利人[22]的后裔,他们的本性中仍是生性邪恶、残暴和制造混乱的魔鬼。他们中的大恶魔乃是受到刺激就可因妒忌或愤怒化身巨龙的龙裔。” 欣惊诧不语。 “他们与在凯美特地上制造混乱的奴隶摩西同族,也与乌加里特亚兰人的撒拉弗老爷——乌鲁卡基那同族!若他乃是这样的大恶魔,那他必然有法术来限制您的力量,让这地上生灵涂炭,让这世间化为焦土!” 欣大惊失色,说道:这不可能!这不是我所认识的乌鲁卡基那!” “您又怎么能看清楚呢?” 欣旋即飞到凯美特上空,从空气中的微精灵处去看与摩西对话的异象,只剩无逻辑的混乱与空白;他又飞到红海岸边,去看目睹过交予摩西分开红海权柄时刻的渔民的记忆,又是只剩无逻辑的混乱;然后他便飞往各处硝烟弥漫的前线,在有龙产生和制造过混乱的地方,从那些亲历者的眼中,他看到的还是无逻辑的空白。 假使那些观察者在那些时刻,心中想着“乌鲁卡基那”的身影,那么在那些瞬间,他们的记忆也有可能产生无逻辑的混乱和空白。但如果在那些事件出现的每一个时刻,所有的观察者,在所有可能的世界之中——无论他们是想还是没有想到乌鲁卡基那,他们的记忆里,都是如雪花般的混乱与空白。 “那就说明,他来过这里……” 欣跪倒在地,潸然泪下。 [1] hattians,(\/?h?ti?nz\/)是一个古老的青铜时代民族,居住在安纳托利亚中部(现代土耳其)的哈提土地上,他们说一种独特的哈提亚语,既不是闪米特语,也不是印欧语系 [2] tar?unna或tar?una是赫梯的天气之神,他也被称为“天堂的天气之神”或“哈提之地之主” [3]?ebat或 hepat是胡里安女神。她是哈拉布(今阿勒颇)的守护神,天气之神的妻子 [4]?a-at-tu-?a;土耳其语:hattu?a?,是古代赫梯王国的首都,位于土耳其首都安卡拉东偏北约164千米乔鲁姆省波阿兹卡雷,在克泽尔河弯道环绕的区域 [5] jeremiel,即雷米尔(remiel),是《以诺书》中的人物,是常侍神前的七名大天使之一,负有传达七名大天使的指示的责任 [6] heth,《圣经》中记载的迦南的后代 [7] hittite,又译西台,是一个位于安纳托利亚的亚洲古国,讲赫梯语的赫梯人和前20世纪迁来的讲印欧语系涅西特语的涅西特人共同创造了赫梯国家,前20世纪兴起于小亚细亚这一古老的文明地区,小亚细亚是古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与爱琴文明联系的桥梁和纽带 [8] hurrians,是一个古代民族,据信由亚美尼亚山地迁徙而来 [9] tawananna,是赫梯第一任王后的名字,亦是之后赫梯王后的称号,这里指被掠走的斯巴达王后海伦 [10]在希腊神话中,普里阿摩斯(priam,希腊语:Πp?aμo?)是特洛伊战争时的特洛伊王 [11] dardanus,在希腊神话传说为天神宙斯和厄勒克特拉的儿子。在神话中,他是赫勒斯滂达达尼亚(dardania on the hellespont)的创立者 [12] tros,在希腊神话中,tros(\/?tr?s\/;古希腊语:tp??,古希腊语:[tr???s])是特洛伊王国的创始人,其中由他的儿子伊卢斯建立的伊利奥斯市同名 [13]即达达内尔海峡(希腊语:Δapδaν?λλia,罗马化:dardanéllia),土耳其称恰纳卡菜海峡(土耳其语:?anakkale bo?az?),古称赫勒斯滂(希腊语:eλλ?σπoνto?,罗马化:ellispontos) [14]希腊语:Δ?pδaνo?,dardanos,是troad(troad的名字来自赫梯人对该地区的名称tarui?a)的一座古城,达耳达诺斯建立的国家,特洛伊的前身 [15]即阿喀琉斯(希腊语:?xiλλe??,拉丁语:achilles),也常译作阿奇里斯、阿基里斯、阿基琉斯等,是古希腊神话和文学中的英雄人物,参与了特洛伊战争,被称为“希腊第一勇士” [16] patroclus,也名patroklos,希腊文Π?tpokλo?,取意“父亲的荣耀”。在希腊神话中,被记载于荷马(homer)所着的伊里亚德(iliad)。menoetius之子,阿基里斯(achilles)的好友(一说是恋人) [17]即赫克托耳(古希腊语?ktwp,hektor,发音[hékt??r])),普里阿摩斯的儿子,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的哥哥,他是特洛伊第一勇士,被称为“特洛伊的城墙” [18]希腊语:?φaiσto?、拉丁语:hephaestus,古希腊神话中的火神和匠神,与罗马神话的武尔坎努斯(拉丁语:vulcānus)对应,他是阿佛洛狄忒的丈夫,西方语言中的“火山”一词来源于他的罗马名字,他是奥林波斯十二主神之一 [19]希腊语:xe?pwν,转写:chiron,也译奇戎,是希腊神话中非常着名的贤人,属于半人马族 [20]即拉斐尔,(希伯来语:???????,raphael),天主教通译为辣法额尔,思高本圣经译为辣法耳,东正教译为拉法伊尔,是犹太教、天主教及伊斯兰教信仰中一位天使长的名字,据传祂行使一切治愈的神迹 [21] paris,古希腊语:Π?pi?,原名亚历山大(?λ?ξaνδpo?),为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特洛伊王子,因为爱上墨涅拉俄斯妻子海伦并将其带回特洛伊而引发了长达十年之久的特洛伊战争 [22]希伯来语:??????????,英语:nephilim,《和合本圣经》译为“伟人”,是出现在迦南地区的史前巨人,被以色列民族称为拿非利人 第三十四章 堕落 从那一天起,欣不再相信乌鲁卡基那。 欣绕过他的右手撒拉弗,向左手基路伯下令。召集天下所有战士,讨伐并屠戮闪族的后裔。因为他相信了那些人的说辞,相信了他们是恶魔之子,是魔鬼的后裔。 接着,欣搬回了安努神殿。他命两位上座者大护卫——右翼是阿撒赛勒[1],左翼是莫斯提马[2];分列左右,守卫他的身边。 *** 就在这件事发生不久之前,乌鲁卡基那·赫乌索依然沉浸在石锥寺内,以鞠躬尽瘁之心操劳不已,他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处理着天下的政务。直到他得知凯美特地区的动乱,派人调查。当摩西分开红海之后,他意识到了这涉及到中高层祭司的力量。他先是派使者在西奈山[3]上向以色列人传达了约束摩西和他们族人力量的律法——十诫。然后,又亲自前往西北统领司萨利尔的驻地追问事情真相。 撒拉弗向萨利尔质问道:“凯美特地区如此大乱,你知道吗?摩西所拥有的权柄至少是大统领司级别!你怎么解释?” 萨利尔回答:“不是您叫我派人救您的族人,闪族后裔——以色列人吗?不是您叫我授予摩西权柄拯救他的同胞们吗?” 乌鲁卡基那听后勃然大怒:“你说的是什么话呢?!你竟然随意这样捏造事实,难道你不清楚你的位阶了吗,竟敢对我讲次妄言!” 萨利尔笑而不语。 乌鲁卡基那便冲出去,找萨利尔的上级——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去了。他来到二人身边,愤怒地质问道:“你们的下属萨利尔做的是什么事呢?!在地上制造如此大的混乱却推到我的头上,说是我指示他去做的!你们二人应当速上去把他的权柄收回来!” 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互相看了看对方,不解道:“尊敬的阁下,我们二人是大护卫使,有自己的职责和辖区;一般不干涉政事,也不轻易收回权柄。何况西北统领司萨利尔是基路伯任命的,我们无权干涉。” 听到这句话,乌鲁卡基那的心沉了半截。 若基路伯是萨利尔的靠山,想治他的罪就要找出确凿证据。他本打算到平原上的园子去找欣,他原打算去找欣,让他亲自查看基路伯杜姆齐德的记忆,却突然意识到,若杜姆齐德与人共谋,定会专门选在他乌鲁卡基那可能出现之处——石锥寺周边或隔壁商讨,以免留下痕迹。 *** 不久,赫楞传来数万将士亲眼目睹闪族人被激怒后化为巨龙的传闻,有人将摩西与之牵连。安纳托利亚各族纷纷反击闪族赫梯人。乌鲁卡基那察觉事态不妙,直接去杜姆齐德住处质问。 撒拉弗怒斥:“你这次又在谋划什么?你这狡猾之徒究竟在暗中行什么事呢?我知道你将特洛亚城主一家变为恶龙,让他们族人与所有闪族遭受指责!你到底图谋何事?!” 基路伯嘲讽道:“您恐怕忘了,身为乌加里特人的您,同样是闪族——是亚兰人的后裔,您是喜克索斯族,当您看到那些同族恶魔暴露真面,被各地人民起兵讨伐,您一定恼火至极!您魔鬼般的本性已被触发,您血液中那渴望破坏一切的原始本能已蠢蠢欲动!” 撒拉弗愤怒地叫道:“你!陷害我和同族又有何益?我现在就去找欣,向他说明真相,他必定会信任我并剥夺你的权力!” 基路伯轻蔑地笑道:“恐怕已经太晚。陛下刚刚找过我,在你来之前已下令囚禁和击杀除你以外的所有以拦人、亚述人、亚法撒人、路德人和亚兰人。他们被视作世间残留的魔怪邪灵,将会被一个不剩地从这地上清除掉!” 乌鲁卡基那惊恐不已,他冲出那里,朝着安努神殿的方向奔去。他不相信欣已经做出这样可怕和罪孽深重的决定;他不相信欣会轻易地相信这荒谬的传言;他更不相信欣会背叛他,背叛这个最理解他的人——乌鲁卡基那。 *** 他赶到了神殿的上层——欣的住所外,却发现通往内室的通路被层层护卫阻拦。两位上座护卫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们二人对乌鲁卡基那说道:“国王生病了,他有旨禁止任何人进入内殿,擅闯者将被毙杀。请您回去吧。” 乌鲁卡基那大喊道:“我要见他!这一切都是基路伯的阴谋!欣!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这一切都是杜姆齐德的阴谋,只为扳倒我重新获得权力!陷害我和我的同族,让他们化为怪物,在世间作乱……” 此刻,欣蜷缩在屋内的角落里,以泪洗面。 他听得见乌鲁卡基那的呼喊,但已不再相信他的话。他心中最脆弱的部分被重新触动:那个关于世界性质的猜想:一切美好的事物,一切万物的存在,一切辉煌的文明和绚丽的生命,都将在不可逆转的演变中自我毁灭,都会在末日的最后一刻土崩瓦解;无论用尽什么样的力量去维持和呵护,一切最终都会凋零、毁灭并且被黑暗的烈火所吞没,终将化作灰烬并被风吹散。 即使他想再次相信乌鲁卡基那,相信那个曾给予他希望的人,但此刻已无力去相信。 对于欣而言,接受加俾额尔的解释或许能让他稍感轻松些——那个最恐怖、最令人发指的解释——也就是乌鲁卡基那所有的花言巧语都只是为了获得权力,他那让欣看不到他记忆,从而产生那些令人眩晕的情感与缱绻,所有这些只是源于他那魔鬼般的邪术。而这一切,皆为闪族恶魔酝酿已久的阴谋——潜伏世间千年,只待精心选定的日子来击溃欣的心灵,从而让这个世界本来就必然会发生的末日提早到来。 乌鲁卡基那无法进入内殿,他绝望地站在神殿之外,心中充满悲愤。他知道他需要找到证据,揭露基路伯的罪行,拯救他的族人以及拯救这个正在走向毁灭的世界。他深知,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欣!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你还记得我与你共度的时光,以及我对你诉说的每一个字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能理解你,最能明白你为逆转末日所承受的痛苦和重担。请让我替你分担这份重负吧!啊!我可怜的欣……那些人,他们利用了你善良而脆弱的心灵!哦,请相信我吧……欣!” 乌鲁卡基那泪流满面,跪倒在地,悲痛欲绝。然而,欣并未回应他的哀求。 *** 他就这样跪在地上度过了三日三夜。在第三天,他见欣仍不愿意见他,他黯然起身,对两位大护卫说道:“请转告国王,我辞去了撒拉弗的职位。既然陛下没有下令杀死同样是闪族人的我,那么我将回到故乡,去援助那些受迫害的同胞。” 言罢,他正要转身离去。两位大护卫拦住了他。 他们低声说道:“阁下,您日夜孜孜不倦地守护着石锥寺,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谋求幸福。我们亲眼见证了您的付出与奉献。您在这里忏悔三日三夜,我们也为您的忠诚与执着感动不已。关于您被诬陷的事情,无论国王是否信任您,我们都深信您的清白。我们的权柄直接来自国王,而非基路伯,我们有统领众兵使的权力,我们二人联手,定能与基路伯抗衡。今日,国王下令屠杀无辜的百姓,我们实在无法坐视不管。您要启程回故乡援助同胞,请让我们助您一臂之力。” 听到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的话,乌鲁卡基那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他凝视着眼前这两个坚定的目光,感激地点了点头。于是,他们毅然踏上了归乡之路。 [1]希伯来语:?????????,罗马化:?azazel,是《利未记》曾提及的一个名字,先知摩西于《利未记》中记录了有关赎罪日献赎罪祭的事宜,仪式中的一项就是要把一头公山羊作为代罪羔羊,送到旷野之中归与阿撒赛勒,后在伪典《以诺书》中称为堕落天使之一 [2] mastema,吉兹语:????,希伯来语:???????????,在旧约伪典《禧年书(英语:book of jubilees)》中记载许多关于这名堕天使的故事,根据禧年书中的记载,他是堕天使与女性恶魔的首领,基本上和阿撒兹勒同是看守天使的指挥者 [3] mount sinai,是埃及西奈半岛南端的一座山,摩西在这座山代表以色列人领受耶和华的律法十诫 第三十五章 天上的争战 乌鲁卡基那回到了家乡埃勃拉的乌加里特。 他目睹了同族人饱受屠戮的悲惨景象,让他的心如刀割。那曾经繁荣的村庄已然沦为一片荒芜之地,伴随着他的每一步,都是死亡的气息。血腥与恐惧弥漫在空气中,那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悲鸣和哭泣。 他看到一个满目哀伤的老人,跪倒在地,紧紧抱着一具冰冷的遗体,泪水与血迹交织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悲痛。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躲在倒塌的房屋废墟里,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孩子眼中的恐惧与不解,让乌鲁卡基那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痛苦。 *** 于是,乌鲁卡基那毫不犹豫地向乌鲁克的国王欣宣战。这场战争就是这样开始的,它共持续了三年半。 地上众人,闪的后代有三分之一之多。而在祭司中,由欣所赋予的权柄,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麾下的兵使也有三分之一之多。 *** 当欣在得知自己最信任的护卫使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背叛并投奔乌鲁卡基那的怀抱时,心头涌上一股寒意。然而,他在那刻却无计可施,无法将这两位强大的战士的兵权收回。他们紧随乌鲁卡基那左右,如影随形地守护着这位新的领袖。无论欣借用谁的眼睛,无论是空气精灵还是乌鸦,只要看到与他们同行的乌鲁卡基那,视线便会被迷雾笼罩,模糊不堪。 想要剥夺二人的兵权,唯独只能欣亲自前往叛军的军营,直视这两个人的眼睛。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乌鲁卡基那的存在限制了欣的能力。亲自进入敌营的难度与直接打赢这场战争的难度相当。 于是,欣无奈地选择在首都乌鲁克的安努神殿坐镇,委任杜姆齐德为唯一的撒拉弗,全权指挥这场战争。伴随着战争的发生,乌鲁克的祭司职位也随之调整。曾负责看管园子的园林使加俾额尔晋升为唯一的基路伯,而杜姆齐德则力荐医使拉法伊尔和苏美尔北方的大统领司——同样是他亲信的邬里伊尔[1]任国王的上座护卫。 杜姆齐德亲手将萨利尔调任至中央区,担任首席大统领司,他的军师拉古姆和信使杰拉米尔则分别成为了萨利尔的副手。杜姆齐德安排这三人凌驾于其他所有祭司之上。加俾额尔作为基路伯,同两位新任的上座护卫邬里伊尔与拉法伊尔,他们的能力直接来自国王欣,意味着他们的权力得到了国王的坚定支持。 *** 战争的硝烟弥漫在这片大地之上,世界仿佛被黑暗吞噬。在这场战斗的洗礼下。世界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忠诚与背叛交织,友谊与仇恨共舞。而所有这一切,始于乌鲁卡基那的一声宣战。 在叛乱之地,乌鲁卡基那借着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的力量而得胜的领地由七十一位族长领导,他们共尊乌鲁卡基那为他们的王——巴力;在迦南南部,由那些后来被含族的腓力斯丁人[2]所崇敬的兵使别西卜[3]带领众族人并肩作战,攻下了大片领土;在海湾与乌鲁克城邦直接对抗的是亚法撒人的舰队由族长利维坦[4]指挥,他们直接攻击苏美尔的本土;在欣嫩子谷[5]与乌鲁克军队作战的是闪族兵使亚巴顿[6];这时,另一位园子的看护使,也就是加俾额尔本来的上司萨麦尔[7]因为欣提升了他的下属而不满,宣布背叛乌鲁克,投靠乌鲁卡基那的阵营;与此同时兵使彼列[8]在腓尼基[9]作战;族长阿斯摩太[10]则在东方作战;另外一位族长杜玛[11]在内盖夫[12]沙漠作战;在黑门山,守望使萨米亚扎[13]因不满欣的统治也带兵加入反叛的阵营。 如此,在漫长战争的前两载余,乌鲁卡基那的叛军势如破竹,攻占帝国三分之一之疆域。民心归附于乌鲁卡基那,一城又一城沦陷于叛军之手。 *** 杜姆齐德见欣的军队岌岌可危,遂召拉法伊尔商议:“用明的方法我们已无法战胜,你去做你的老本行吧!” 于是,拉法伊尔便着手制药,暗中令密探混入乌鲁卡基那之军,下药于食物。为防欣察觉,密探随身携带装有乌鲁卡基那毛发之小瓶。为避人耳目,他们下药之对象多为闪族首领而非士兵。利维坦喝下药物掺杂之酒后,遭箭射中左肩,化身曲形巨蛇,巨口如鳄,穿梭于汪洋之间,令澎湃海浪逆流而行。其口喷火焰,鼻吐烟雾,犬牙利齿矗立,蛇身盖住如铠甲。 其化身之时,竟压断数艘友军战船。在大海中,它盘旋成巨大漩涡,将乌鲁克军队拖入海底。而其副手、爱妻贝赫莫特[14]河马般巨口撕咬敌军士兵,鲜血四溅,惨不忍睹,到处显现舆死扶伤之势;见她后足着地怒吼嘶鸣,声震寰宇,且正在接近乌尔的城垣。 地上的众祭司皆从各地战场赶来助阵。 战斗打响,利维坦在海中肆虐,巨大的蛇身犹如狂风暴雨,卷起层层海浪,不断冲向乌鲁克军队的战船。众祭司们立即施展风暴召唤,化解利维坦引起的汹涌波涛。随后,他们联手释放炼火术,一道道炽热的火焰朝着利维坦飞去。巨蛇虽然凶猛无比,但在火焰的烧灼下痛苦不堪。 与此同时,贝赫莫特在岸上横冲直撞,巨口撕咬,鳞甲抵挡敌军箭矢。士兵们被其威势所惧,纷纷后退。众祭司见状,立即为勇敢的士兵施加强化盾。乌鲁克的弓箭手在祭司的掩护下,射出一支又一支强力箭矢,刺穿贝赫莫特身上的柔弱部位。 由于前来帮助的人数众多,且他们的目标——这两条巨龙十分显眼,纵使这两个个体有多大的力量,也只能落得一虎难敌众犬的惨败,很快便送了命。 族长变成巨龙并没有鼓舞亚法撒人舰队的士气,反而有些人吓得直接跳入水中仓皇而逃,有的马上相信了闪族族长为恶魔龙裔的传言便丢盔卸甲地投降于敌军;即使那些被巨龙鼓舞的闪族军人,在看到利维坦和贝赫莫特双双毙命之后也丧失了斗志。 *** 南方海域的战事,在诡异的变故中陷入了失败。自那日起,闪族各地的将领相继变成了怪物与巨龙,纷纷被群起攻击至死;陆地上的士兵失去领导,军心涣散,战局逐渐恶化,优势地位转入敌手。阿撒赛勒与莫斯提马察觉局势危急,向乌鲁卡基那提议:凡龙出现之地,他们必前往协助战斗。 他们通过瞬间转移,随时回到乌鲁卡基那身边保护自身。如此策略使得他们取得数次胜利。然而,他们很快发现那些变成龙的族长无法恢复原貌,他们的意识在一段时间内依然保持清醒,但饥饿过度后,他们会变得狂暴,袭击平民、城市,甚至有时攻击自己的军队;此后,他们在荒野猎食猛兽,在平原以人肉和牲畜充饥;这些暴行将持续,直至他们被击毙为止。 于是众人皆知,变身之人等同于亡者;军中谣言满天飞,乌鲁卡基那靠镇压与游走诉说龙由杜姆齐德巫术所变,勉强平息一波军心动摇。然而,这种稳定并未持久,各地民心不再倾向乌鲁卡基那,甚至将他们称为恶魔之子。 *** 西面山谷的战场,闪族兵使亚巴顿被投毒后变成好似蝗虫头一样的飞龙,有着狮牙蝎尾,他的胸前长出巨型的鳞甲,头上长出长毛;每次他一呼扇翅膀,就像是千军万马在地上狂奔一样震动巨响。 很快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前来助阵。借着飞龙的气势,他们处在上风。阿撒赛勒手持利剑,招招见血,莫斯提马则驾驭风火之力,狂风烈火齐至。不久杜姆齐德亲自参战,仍然不敌两位英雄。 二人身影如同幽灵般快速穿梭。阿撒赛勒手持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剑,瞄准杜姆齐德的薄弱环节,剑招犀利如风。每次剑刃划过,都让杜姆齐德险些丧命。莫斯提马则凭借其驾驭风火的能力,时而发动狂风,吹起砂石刺向杜姆齐德的双眼,时而施展烈火,熊熊火焰将敌人逼向绝境。 亚巴顿巨龙则凭借强大的狮牙蝎尾,横扫战场。每当他飞舞的狮牙蝎尾挥舞而过,无数敌军士兵的生命便被瞬间剥夺。他的蝎尾如同死神的镰刀,带走无数生命。 身陷绝境的杜姆齐德遂决意向后撤逃。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见机会难得便冲了上去,杜姆齐德躲进附近的林子。两位将军便也飞入林中,不料中了埋伏,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是正是乌鲁克的国王——欣。 欣以悲伤的目光注视着二人的眼睛,用手指轻轻点了他们两眉之间的位置。他们便从空中掉了下去,摔在地面上。他们失去了上座者的权柄,变成了普通人,随后便被杜姆齐德一击杀死。亚巴顿巨龙,在悬殊的劣势下,也终告身亡。 乌鲁卡基那的帐幕中,战报传来,他顿时痛哭不已。 *** 不久后,因为失去了将领,乌鲁卡基那主要的力量溃不成军,进而节节败退,他们被逼到了芭吉露山脚下。这时,传来另一个消息,萨麦尔抓到一个在他厨房里投药的人,当萨麦尔告诉他自己不是闪族人的时候,那人被诱供出了一切:从他身上搜出了装有乌鲁卡基那毛发的瓶子、让闪族人变身的药,以及给了他错误情报,安排他到萨麦尔这里来下药的上级的名字。 乌鲁卡基那来到萨麦尔处,看到了两样证物。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能逆转战局的关键。如果能让欣看这几样物证,或许就能让他相信自己和族人是被陷害的了。但此刻他也知道,自己已被逼到这绝境之处,想要去到乌鲁克,困难重重。眼看着将输掉这场战争,到时候整个闪族将无一幸免。 乌鲁卡基那走向众人,声音高亢洪亮:“战士们!我们已奋战至此,可敌人用卑劣手段将我们逼入绝境。但命运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 他拿出两个小瓶子,将事情始末一一讲述,继而说道:“将这两个证物和那我们抓到的人,一并带到乌鲁克去,让欣看明白这一切,这将是我们最后的办法。时间紧迫,只有我能解除安努神殿的禁制,故我必须亲自前行。然而,乌鲁克距此有六十六里格[15]的路程,敌人在每里格都安排了层层的重兵和搜查,潜行无望。但倘若战士们用这药水变成巨龙,每一条龙都放上我的毛发,每十条巨龙才能应付一里格的路程。 “抵达苏美尔后,需再有六条巨龙护送我进入神殿与欣交谈。故此,我需要你们中的六百六十六位勇士,各饮此药一滴,将我送至乌鲁克,以逆转战局,拯救闪族后代!” [1]乌列尔或译乌列、乌利尔(英语:uriel;希伯来语:??????,标准希伯来语:uri?el,提比里安发音:??r??ēl;希腊语:oupi?λ;科普特语:??????;东正教译名:总领天使邬里伊尔,天主教译名:总领天使优礼,基督新教译名:天使长乌列尔;其名意为“神之光”),是犹太教及基督教信仰中一位天使长(大天使)的名字,但不包括在正典书籍及不被罗马天主教会官方认可,但在犹太教、基督教神秘文学中祂是一位重要的天使长 [2]即非利士人(philistines,希伯来语??????, plishtim),天主教译名为培肋舍特人,又译腓力斯丁人、菲力斯丁人,是居住在迦南南部海岸的古民族,其领土位于今日加沙地带及以北一带,并在后来的文献中被称为“非利士地” [3]即巴力西卜(beelzebub或 beel-zebub),又译为别西卜,天主教译为贝耳则步,意思为“苍蝇王”,非利士人的神 [4] leviathan,又译巨灵,1874年施约瑟翻译的旧约全书译为利未雅坦,之后的圣经和合本译为鳄鱼,现在的和合本修订版译为力威亚探,圣经思高本译为里外雅堂,圣经现代中文译本译为海怪,是《希伯来圣经》的一种怪物,形象原型可能来自鲸及鳄鱼甚至滑齿龙及沧龙或者龙王鲸 [5] gehenna,欣嫩子谷又称欣嫩谷(??????????古希腊语:γ?eννa)),是耶路撒冷的一个谷地。在希伯来圣经中,这里最初是犹大诸王以火牺牲自己孩子的地方,从此以后,这个地方便被认为受到了诅咒,常被作为“炼狱”的代名词 [6]希伯来语:??????;''ǎ?addon;古希腊语:?πoλλ?wν,apollyon;拉丁语:exterminans;科普特语:abbaton,拉丁字母转写:avadon,在使徒约翰所作《新约圣经·启示录》第9章第11节中出现,是掌管无底坑的使者的名字,“亚巴顿”本身是一个希伯来语的字,意思是指“毁灭之地”,毁灭者或者无底坑。这个字在《乔布记》及《箴言》亦有出现,指“毁灭之地”、“死者的领域”,“不死者的象征”。亚巴顿真实的身份依然富有争议 [7]希伯来语:????????,转写:samael,不作samuel、sammael或者samil,希伯来文含义为“被神垂听”,而萨麦尔为撒旦原名的理论,以及代表七宗罪中的愤怒,甚至指称其名有“神的恶意”或“神的毒物”之含义 [8] belial,也拼为beliar、berial和blil`,亦称贝利亚尔,是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中排第68位的魔神,位阶为王,统帅50个军团 [9] phoenicia,是古代地中海东岸的一个地区,其范围接近于如今的黎巴嫩和叙利亚 [10]英文:asmodeus,希伯来文:??????,ashmedai,亦译作阿斯莫德,是出现在次经《多俾亚传》及犹太经典《塔木德》中的恶魔 [11]在亚伯拉罕宗教传统中,dumah(希伯来语:??????? dumāh;亚拉姆语意为“沉默”),是以实玛利的第六个儿子,也是亚伯拉罕和夏甲的孙子 [12] negev;希伯来语:??????,是一个位于巴勒斯坦南部的沙漠地区 [13] samyaza(希伯来语:?????;亚拉姆语:??????,希腊语:Σeμiaζ?),也是shemhazai,azza,uzza或ouza,是一个虚构的亚伯拉罕教传统和摩尼教的堕落天使,在天上的等级制度中被列为守望者的领袖 [14] behemoth,也译作比蒙,是圣经记载的神话生物,意为“群兽”,暗指它形体十分庞大,群兽相合才能与其并论 [15]古近东丈量单位,1里格(league),约为21.6km,与上级单位30个缆绳(约为720m)的长度相等 第三十六章 弥额尔 自战争爆发以来,欣始终深居于宫殿之中,他命令新任上座护卫拉法伊尔和邬里伊尔轮流在空中花园四周筑起物理阻隔,以防敌人的突然来袭。他从不亲临任何战事现场,只是不断地加强着杜姆齐德的力量。 为了维持己方军队力量的稳定性,在战争期间,欣几乎能做到完全的不去想到乌鲁卡基那。对于普通人来说,强制自己不去想特定事物颇具挑战,但对于欣这样可以干预时间与未来的先知来说,并非无法做到之事。自从第一次遇到乌鲁卡基那以来,欣就一直在练习这个能力,他能够在无数个世界中选择一个自己想到乌鲁卡基那次数最少的世界,以此来维持整个祭司系统的稳定。 他唯一的一次外出,就是夺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得的兵权。 对于杜姆齐德来说,本来那天乌鲁卡基那跪在欣的门前,辞去职务打算返乡的时刻,他本已经要赢了。若非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这两位重要将领倒戈,接下来的纷争不会如此繁复。所以,当务之急并不是杀死反叛的核心乌鲁卡基那,而是除掉他的将领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然后瓦解他们的军队。 他明白,只要能够调虎离山,使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二人距离乌鲁卡基那有一定距离,那么欣就一定会出马。他要做的,就是在计策施行的前些日子,连续不断地请求欣夺去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的兵权,在遭到拒绝之后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离去。这样做为的是让欣以为,他完全不知道欣与乌鲁卡基那的秘密。 与此同时,杜姆齐德的诡谋皆与乌鲁卡基那相关,故欣无法窥探其内心真实想法。在与乌鲁卡基那交战之际,杜姆齐德不时想起自己的敌人,实属自然之举,故欣对杜姆齐德的用意无从疑虑。 当亚巴顿巨龙出现,杜姆齐德知道机会来了。欣果然同意前往,随着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的死,战事的天平开始朝向乌鲁克的一方倾斜。 欣开始逐渐解散宫殿周围层层的护卫,并走出屋子来到透气,站在高高的天台上,他遥望着远方,试图窥探未来的走向。 在不久的未来,城里的百姓慌乱地涌向城外,他们惊恐地喊着:“巨龙要来了!巨龙要来了!”军队溃败,士气涣散,其他的能力兵使在敌人的猛攻下纷纷从前线败退。接着,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仿佛天怒人怨,大地颤抖。 然而,在那一刹那,欣突然什么也看不到了。未来的景象如同被撕裂的画卷,支离破碎,一切再次变成那无逻辑的混乱。他感到一阵不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忧虑。这恍若亲临的未来之景,似乎在提醒他,胜利从未如此轻易地到来,乌鲁卡基那在被逼到芭吉露山之后并没有放弃,而是带着龙的部队向他攻了过来。 于是,欣火速命令杜姆齐德沿着伯拉大河构筑一道道巍峨的防线。城墙矗立,箭楼林立,障碍与陷阱遍布河畔。但同样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的这一防御举措之后,龙之军的进攻态势并未减缓,更不可能被剿灭。相反,龙的数量激增,犹如浪潮般汹涌,远远超过了本身闪族族长的数量。 前线来的战报描述了一幕惊心动魄的景象:每一段路程都会生出十条新的龙来,它们翱翔于天际,气吞山河。这些龙会分开向十个方向飞去,但目标都是朝着乌鲁克而来。在那些龙的背上,骑着数百名英勇无畏的战士。当龙战死,总有人前赴后继,从各条龙的背上变出新的龙来,奋勇杀敌。 士兵们奋不顾身,视死如归。他们用利刃割开自己手心的肉,鲜血流淌,痛苦之中,他们失去理智,化身为怪物,带着大家义无反顾地冲向前线。至于乌鲁卡基那,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条龙身上。他如幽灵般穿梭搭乘不同的龙,因为能力使对这些龙束手无策,法术一到他们身上便失灵了。 为了应对这种险恶的局势,欣不得不继续提高杜姆齐德的能力,几乎让他完全拥有了与自己相同的力量。 杜姆齐德在伯拉河沿岸与龙之军激战,战斗不休,持续了七天七夜。由于乌鲁卡基那把毛发分给每一个骑在龙之上的勇士们,乌鲁克能力使者的军队力量被大大削弱,法术只能用来攻击龙的四周,随着能力使的纷纷殒命。乌鲁克的军队不得不纷纷转向传统的攻击方式作战,运用投石机、点燃的飞弹以及弓箭射击;士兵们只能靠刀剑去近距离地劈砍。那时龙的威力才得以充分显现。一条龙倒下,另一条龙又从尘埃中崛起。防线在巨龙的冲击下被一道道突破,眼看就要逼近苏美尔。 正在进攻的是一条怪龙,它头如豹子,脚如熊掌,口如狮口,残暴至极;杜姆齐德见乌鲁克的军队已经凸显出了丢盔撂甲之势。他便心生一计,打算聚集力量,试图控制天气,以求一击制胜,将这条龙和里面的人全部冻死。只见他双手掌心紧贴,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冰雪风暴球。它的内部充满了闪烁着寒光的冰晶。它的边缘狂风呼啸,寒气逼人,仿佛来自极北之地的恶劣天气。狂风在龙周围肆虐,冰晶纷纷射向它,宛如无数锐利的匕首。龙的巨大身躯在风暴中颤抖,挣扎着想要逃脱,但风暴的力量太过强大,让它无法动弹分毫。 那些骑在龙背上的勇士们也受到了冰雪风暴的影响。他们紧紧抓住龙鳞,试图抵抗风暴带来的巨大压力。狂风中的冰晶割破了他们的皮肤,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流出。他们的眼睛被刺痛得无法睁开。 然而与此同时,在首都乌鲁克,昔日乌鲁卡基那的好友阿穆尔鲁突然请求觐见国王,声称自己有办法阻挡住反叛军的来袭。上来报信的人刚把这事传到欣的耳边,欣在那一刻就被迫想到了乌鲁卡基那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因为欣想到了乌鲁卡基那,杜姆齐德的法阵瞬间被打破了。因为上一级的祭司只要有一瞬间想到乌鲁卡基那,那么下一级的人就会在那个瞬间失去能力。他惊慌失措地挣扎,试图恢复法力,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条飞来的巨龙猛地张开血盆大口,狰狞的牙齿闪烁着寒光。杜姆齐德无法躲避,被巨龙生吞入腹。 杜姆齐德一死,他麾下的众祭司瞬间从天空坠落,失去了力量。此刻,仅剩基路伯、虚弱的上座护卫及普通士兵在前线勇敢对抗邪恶的巨龙。战局愈发严峻,欣明白形势已不妙,开始筹划疏散城中百姓。而加俾额尔则建议欣与阿穆尔鲁见面,倾听他的见解。 欣疑惑地问道:“你能相信那恶魔之友的话吗?” 加俾额尔回答:“正因为他是恶魔之友,我们才需要听听他究竟有什么计策。” 于是,他们将阿穆尔鲁带到面前进行询问。因阿穆尔鲁心中一直惦记着乌鲁卡基那,欣无法直接窥探他的记忆,只能借助空气精灵追溯阿穆尔鲁在拉格什度过的日子。欣一边观看一边评价道:“我透过空气精灵看到了你过去的生活,平凡得令人无法置信。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你到我这里来搅和些什么?”突然,欣的话音哽咽住了,似乎是某个画面触动了他的心弦。 “平淡无奇?”阿穆尔鲁瞪大眼睛说,“的确如此,但我脑海中从未停止思念我的朋友——乌鲁卡基那。您看到了对吧?那年新年祭结束后的第二天,我回到拉格什复职,向城主递上乌鲁卡基那的辞呈。您看到了吧……” “为何?为何会这样?”欣惊愕于自己所见。 “是的。当我回到拉格什,向卢伽尔安达通报乌鲁卡基那辞职的消息时,他露出不解之色,问我:‘乌鲁卡基那是谁?’那天,我询问了许多拉格什的人,本应认识乌鲁卡基那的人,但无一人知晓。” “怎么?怎么会这样?!” “从那一刻起,我就推测他并不是一个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或存在!新年节那天,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乌鲁克的街道上,被我们大家认识。而我是看到他的第一个人,那瞬间生成的我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可能都是假的,或许源自另一世界。” 听完他的陈述,欣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在见到乌鲁卡基那以前他并没有出现过在某个时间或区域内看不到过去或是未来的情况。这意味着乌鲁卡基那仿佛从天而降,并没有经过出生、长大的过程。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阿穆尔鲁眼前的世界里,又由阿穆尔鲁在一瞬间把这个人的存在,向疾病一样传染给了其他人,自此其他人的记忆之中也就出现了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人。 欣在震惊之中失语,加俾额尔却不耐烦地审视阿穆尔鲁。她代替欣问道:“你告诉我们这些,对战局有何影响?你深入了解那恶魔降世的过程与真相,难道凭此我们便能取胜?” “他根本不是什么魔鬼!”阿穆尔鲁义愤填膺地说,“今日我来此,是想告诉你们,无论关于他的记忆何处而来,真伪如何,我与乌鲁卡基那共度时光远胜于你们。这意味着我比任何人更了解他的品性!乌鲁卡基那才不是什么恶魔或是邪灵呢,流言满地,我一字不信!他是一个十分单纯、脑袋简单,并且一直认为自己众醉独醒的忿世嫉俗的傻瓜!当这样的傻瓜竟然当上了大祭司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他每一步的改革会怎么做——打击了那些腐败与堕落的祭司,救助了困苦的、被欺压的人和各地上最无助的生命们!这样的人今天被逼成这样,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可能是他唯一的能交心的朋友了。只要您相信我的话,如果我能到前线去劝说他,也许就能让他放下这种杀戮,从而扭转现在的战局!” 欣看了看加俾额尔的眼睛,两人用看对方未来的方法交流了一会儿。 接着,欣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相信你说的话。如果您能劝他放下武器与我们讲和,我就会重新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听听他的苦衷;但是,你要知道,我的法术伤不了他;如果他带着龙军而来,我的百姓将有灭顶的风险。因此,我们将在西面某片无人的旷野展开交涉。” 他们选定了一个名为哈米吉多顿[1]旷野上的山丘。 “我现在就分给你一定的权柄让你能够快速到前线去,如果能够成功,事后我会提拔你为第三位上座者。”欣看着这位充满信心的青年,继续说,“请务必小心,你或许是我们乌鲁克最后的希望,阿穆尔鲁爵士。” “陛下,叫我弥额尔[2]就好了。” [1]新教和合本译,英语:armageddon,古希腊语:?pmaγeδ?ν har magedon,希伯来语:??????? har megiddo?,天主教思高本译作阿玛革冬(拉丁语:armagedon),东正教新遗诏圣经作阿尔玛耶格东(教会斯拉夫语:?pmaг?дд?nъ?rmagjeddon,俄语:Аpmaгeддo?h armageddon),是基督教《新约圣经·启示录》所预言的末世末期善恶对决的最终战场,只出现在《启示录》第16章所记述的异象中出现过一次 [2]即米迦勒(希伯来语:?????? micha?el或 m?khā?ēl;拉丁语:michael或 micha?l;),天主教通译为总领天神弥额尔或圣弥格,基督新教为天使长米迦勒,东正教译为总天使弥哈伊尔,是《圣经》提及的天使名字,天主所指定的伊甸园守护者,也是圣经提到唯一具有天使长头衔的天使,“米迦勒”这个名字是希伯来文,意思是“谁与神相似”,《圣经》的记载显示,与路西法的七日战争中,米迦勒奋力维护神的统治权,对抗仇敌,的确名实相符 第三十七章 乌鲁卡基那 弥额尔·阿穆尔鲁爵士临危受命,任威德使。与欣告辞后,他即刻启程,决定立刻赶去拦截已经兵临西帕尔[1]城下的巨龙军队。 乌鲁卡基那的龙之军队以破竹之势前进着,十条巨龙在进入苏美尔地区以后排成了整齐的三角形队伍,而他本人所在的那条龙就在队伍中央靠后的方向,被团团保护着。打头的龙吐息着烈焰,将两排的敌人烧得焮天铄地,那些城垣上的巨石也被地上狂奔的魔兽撞得满地翻滚。当它们逼近西帕尔的时候,乌鲁卡基那示意他们放慢速度,因为看见西帕尔城墙上站着七个人,其中六个有着两对以上的翅膀,发着微光,最中间的那个人没有翅膀,穿着普通,却朝他们挥手。龙靠近后,乌鲁卡基那辨认出那人正是久违的朋友阿穆尔鲁。 “阿穆尔鲁!你在这里做什么?不要试图阻挡我们前进的道路!” “乌鲁卡基那,我们必须谈谈!相信我!” 乌鲁卡基那示意随扈将士同自己一同降至城墙与弥额尔交涉。双方紧张戒备,巨龙暂停进攻,盘旋于空。两人见面,并未过多寒暄,直入主题。 “阿穆尔鲁!我的时间紧迫,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乌鲁卡基那。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你,但是我太过了解你了。在拉格什我们共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有些脾气真的傻得可怜!你这样的人在官场中一定会遭遇挫折的。但你可绝对不是什么魔鬼,你是那种会为了做好一件利国利民的事而一连几夜都不睡觉的那种人!你是真的关心这地上的百姓,关心这世界的命运;你上任大祭司以来所做的事,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所行的善政,无一不是在为地上最穷苦的众生命殚精竭虑,他人或许疑忌你的初衷,但是与你共事一场的我,从心底里知道你所做的事情都是你发自内心所做的……” “我们没时间在这里空谈,阿穆尔鲁,你想说什么?!” “乌鲁卡基那!我代表欣而来,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相信我,他决定要和你好好谈谈,听听你到底想说什么话。只要你能够停止现在的战争行为。既然你也想拯救这些生命,那又何必再制造更多的灾难和生灵涂炭呢?” “但我本来就是要赶去乌鲁克与欣见面的。” “他们不会相信你的,他们认为你是要去攻打乌鲁克。” “不!我是带着证据而去的!” “证据?什么证据?!” 乌鲁卡基那说着掏出了那两个小瓶子:“这里面装的就是证据,我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从这里飞到乌鲁克去,与欣见面。他还蒙在鼓里,当他知道了真相,他就会停止战争,停止屠杀我的族人!” “你能简单的说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所有一切皆为杜姆齐德阴谋。他用我毛发躲避欣的侦查,咒我族人祖先,使他们体内隐性的结构得以表现出来。接触此药剂液体者,但凡受伤,立即化为残暴飞龙及走兽。” 弥额尔震惊,半晌才回过神来:“太好了。乌鲁卡基那……如果你有证据的话。那所有事都会变得简单且顺利了!” “所以,我现在必须立即前往。” “你把证据交给我吧,我这就把它们带回乌鲁克去。” “请原谅我,经过这么多事,我已经不能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我的朋友,我必须亲自前往。” “可是欣不希望你到乌鲁克去,你的军队可能会恫吓住那里的百姓……哎,好在他事先考虑到了这个情况,约定与你在旷野中见面,就是西面的米吉多[2]。” “那太好了!” “是的,如今陷害你,并蛊惑欣的杜姆齐德已经死了,现在我们就立即前往哈米吉多顿,把这两个证据和你的证人带给欣,我向你保证,他一定会相信你的,他会结束这场战争!并且会立刻下令停止迫害你的族人!我向你保证!快!我们立即出发吧!” 弥额尔说着自己就跳到了一条龙的背上,无畏自身的安危。他真挚的话语和行动,让乌鲁卡基那信服。 “好!我们马上就去!”乌鲁卡基那道。 *** 龙军扶摇而起,向西翱翔。抵达米吉多山时,乌云如墨,蔽日遮天。荒芜旷野,不见他人踪影。 乌鲁卡基那困惑:“欣在何处?” 弥额尔同样迷茫,摇头无言。突然,震耳欲聋的巨响陡然响彻天际,仿若天怒雷霆。数百颗巨大燃烧着的陨石从天而降,砸落在他们地面周围。 龙群惊骇,顷刻间几条龙殒命于陨石下;遭遇埋伏,龙背上的勇士们挥刀舍身,割腕自刎,化身新生之龙,拯救他们的领袖乌鲁卡基那。 陨石如同毁灭之雨倾泻,夹杂着火焰和硝烟,破坏力惊人。弥额尔也在混乱中被震落地面,晕厥倒地。幸运的是,他的位置靠近陨石雨的边缘,暂时避过劫难。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拍弥额尔的脸颊,唤醒他。 “弥额尔!醒醒!醒醒!”那人把两个小瓶子塞在他的衣服中,“龙都死了,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欣他欺骗了你和我们!弥额尔!无论我能否活下来,请把这两瓶药带回去给他,这是我们族人最后的希望了……” 不久后,那声音消失了。 *** 经过一段无法估计的时光,弥额尔终于完全从昏迷中苏醒。他猛地站起身,朝陨石雨的边缘狂奔。回头望去,整个哈米吉多顿山已被熊熊烈焰所包围,浓烟滚滚,景象惨烈。弥额尔怒火中烧,疯狂地咒骂着欣和加俾额尔的名字。他磕磕绊绊地朝远处走去。 疲惫不堪的弥额尔在荒野中艰难跋涉。途中,他翻越嶙峋怪石和巍峨的沙丘,穿过干燥河床,趟过危险的裂缝。在经过无数磨难之后,只身一人,重返了乌鲁克。 “陛下!他就那么冲进来了!我们没拦住他!” 弥额尔阔步走到欣的面前,掏出那两个小瓶子,狠狠地拍在欣的面前,怒目无言,直视着欣的双眼。 欣惊讶地说道:“乌鲁卡基那也同你一起来的吗?为什么我竟没有看到你走进来!” “不要问我,你先看看这两样东西。” *** 欣接过瓶子,打开了其中一个,当他看到那一根头发时,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好似明白了什么。他将头发扔进火中,待那毛发化为灰烬,他便能目睹关于另一个瓶子中盛放液体的未来景象——在不久后的日子里,他安排了一位试验者在一名闪族死囚身上使用这种药物,并用利器伤害其身体,那死囚竟然立刻口吐黏液,身体爆裂开来,挣脱出绳索,变成了一条巨龙。 这两个证据串联起了前后所有事件:自从乌鲁卡基那将欣带回乌鲁克后,在欣与乌鲁卡基那的秘密会谈期间,身边的仆人泄露了消息,那些被新上任的撒拉弗惩处的官员便知道乌鲁卡基那的力量并非来自欣。 于是他们猜测,凡是与乌鲁卡基那有关的物品,哪怕是他的头发,都可能限制欣的能力。于是,他们用乌鲁卡基那掉落的头发进行实验,果然证实了他们的猜想。然后他们便拿着头发试探欣,发现每当欣看不到未来时,他都会以为乌鲁卡基那就在附近。于是那些恶人收买佣人,收集乌鲁卡基那掉落的头发,用此秘密制造出一个如此巨大的一个骗局。可是,事到如今阴谋虽已被戳破,但为时太晚了。 *** 欣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冤枉那个人——那个善良的灵魂,他惊慌失措起来:“加俾额尔!你刚才说,他怎么样了?!” “他应该是死了……陛下……”刚从哈米吉多顿回来不久,制造了陨石雨去谋害乌鲁卡基那的加俾额尔如是回答。 欣朝着她大喊道:“快去!传我的命令,立即停止所有对闪族人的战争和迫害!快去!叫他们所有人住手!然后,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去救他!听到了吗?!快去啊!” 欣泣下如雨,他追悔莫及。 “我要用我剩下所有的生命向他赎罪!”他低声说道。 *** 众祭司急忙飞向米吉多山,他们心急如焚,希望那个人能够幸存。然而,当他们抵达米吉多山时,目睹的却是一幅悲惨的景象。那里龙骨嶙峋、尸骸遍地,只剩下了一片满目疮痍的焦土。熊熊火焰已经消失,但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烟与灰烬,仍让人窒息。 风吹过焦土,带起一阵灰尘,像极了哀伤者的泪水。祭司们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徘徊,艰难地寻找着乌鲁卡基那的踪迹,但却一无所获。 就在祭司们离开乌鲁克的空当,欣听到了从宫殿外传来的惊叫声。 *** 整个乌鲁克的百姓们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他们看到一条红色的巨龙盘旋在头顶。吐息着烈焰,哀鸣般地嚎叫着。人们慌乱无措,如同逃离末日的群鸟,四散奔向城门。 欣和弥额尔跑到天台上。那条龙刚毅的眼神中带着忧郁,他独特的气息让欣瞬间认出了他。 “乌鲁卡基那!乌鲁卡基那!”欣哭着跪在地上,“哦,我的乌鲁卡基那!我错了!是我错了……”欣撕心裂肺的喊着,声音渐渐颤抖起来。那条龙好像听到了欣的哭喊声,便朝这边俯冲过来。欣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喊道:“乌鲁卡基那!我在这里!过来吧!” “您在做什么呢陛下!危险!他已经不是乌鲁卡基那了!” 弥额尔惊慌,拔出剑,向前冲去。 欣声泪俱下,继续向红龙喊叫着:“就在这里了结我的生命吧!杀了我吧!让我为你死去的人民赎罪!为你而赎罪!” 赤龙眼看就要飞到欣的面前,它张开蜥蜴般地巨口,咽喉翻滚熊熊烈火,准备将眼前这个罪人烧成灰烬。欣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此刻他的内心终于达到了从没有过的宁静。 然而,那条龙却停住了,就停在欣的正前方,没有继续攻击。 欣再次张开眼睛,看到那条红龙巨大的眸子闪着泪光,温柔地注视着他,好像在说:“我原谅你了。” 正当欣打算上前拥抱他的爱人,弥额尔恰好冲到了龙的前面,奋力地向前一击,割断开了龙的咽喉。那条龙便闭上了眼睛,宛如坠落的流星,从高空坠落。 龙的身体蒸发殆尽,露出乌鲁卡基那的身体。 “不!”欣失声痛哭,向前一跃飞下去接住了即将掉落到地面上的乌鲁卡基那。抱着他逐风飞翔。 乌鲁卡基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欣,微笑着说:“你看,你不是能带着我飞吗……” 然后他就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 “不!乌鲁卡基那!你曾说要带我离去,到你的故乡买下一片田地。现在我们就飞过去,抛却世俗喧嚣,过平凡人的生活,好吗!不!我的乌鲁卡基那……你醒醒啊……醒醒啊……” 欣的眼泪如泉涌,视线模糊,失去了前行的方向。他们降落在一片金黄的田野,麦浪中,欣紧抱着乌鲁卡基那跪地悲泣。 阳光熔金般洒落在麦田,照亮了这片波光粼粼的金黄海洋。成熟的麦穗在微风中低垂着头,仿佛在倾听大地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再次环顾四周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 乌鲁卡基那的身影已消逝成虚无,只留下空洞的痛楚。欣想要回忆,却再也想不起到底是什么让他这样心如刀割、火焚般的迷离。他想要回忆,却再也想不起他究竟失去了什么,想不起是谁,让他的灵魂变得如此茫然无助、悲戚神伤……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孤独地坐在这片田野上,凝视着夕阳西下。 于是,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1] sippar(苏美尔语:zimbir)是一座位于幼发拉底河东岸古代近东苏美尔和后期巴比伦城市,其台形土墩位于今伊拉克巴格达省阿布哈巴(abu habba),巴比伦以北60公里,巴格达西南30公里,曾出土过《吾珥南模法典》的副本 [2] megiddo,是连贯非洲与亚洲的古代着名地方,位置连贯两洲军事与贸易路线的要冲,“米吉多”的希伯来文意思是集合地点或军队的结集,这地方亦是历史上一古战场,现今米吉多有一座可俯瞰山谷的70英尺山丘,是米吉多城的故址所在。米吉多城是基顺河流域的古城 第三十八章 故乡之旅 在离开了阿勒山的古迹之后,伊奥斯·卡夫索前往了图什帕[1]。他在那里逗留了一些日子,并在那里得到了第三个伊斯特里亚。 在射手座[2]和天蝎座[3]之间边界的附近,就在那肉眼都能看到的银河最亮区域的中心,那一颗非常耀眼的暗域之星迅速吸引到了伊奥斯·卡夫索的注意。因为排除了大量与他现在所处世界不相似的星体,所以这第三把钥匙之星要比上一个伊斯特里亚好找很多。 *** 四分之三的黑域被打开了,他本可以继续马不停蹄的寻找第四把钥匙;但这颗星对伊奥斯的震慑却久久不能褪去,那种复杂的悲伤与痛苦的感觉,同样让他这个观看者刻骨铭心。伊奥斯已经比他老师走的远太多了。他在之前的星域中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一颗储存如此多记忆的星体,也从没接触过拥有这样级别权柄的存在者,以及他的故事——先知欣的记忆复杂而庞大,因为他在为扭转古国苏美尔的命运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本身就往来如梭于无数个世界,数量之大远超他本来的想象。阅读这把钥匙,让伊奥斯的精神在醒来后的几个星期里,即使有哈达瑜伽的加持,也几近崩溃的边缘。 至于这个记忆本身的故事中,存在一个最大的谜团。在最后的田间,作为欣的体验者确实会忘记乌鲁卡基那的存在,但在醒来后伊奥斯可以记住这颗星里前后所有的事,这也就意味着那种‘遗忘’乌鲁卡基那的过程只存在于读取记忆的时候,而阅读者在醒来后反而有权限记住所有的事。 这一特殊性连同这个本身看起来非常不完整的故事——从欣突然出现在乌鲁克街道上开始的记忆,到后来乌鲁卡基那的死去时刻戛然而止——都使这颗星的记忆笼罩一种无法言表的神秘之中。在这段记忆开始的时候——作为这颗星记忆的主人欣,在整个过程当中竟然完全没有试图去查看自己失忆前的过去。在它结束的时候——和前两把钥匙不一样的是,这段记忆在麦田里的突然终止并不是因为记忆主人的‘死亡’,反而更像是某种特意为之的切断。 对此,伊奥斯的猜测是:这颗星的记忆可能是某个更完整记忆的一部分,而这个部分被人为的切割下来,复制到这里以供别人查阅。 *** 数周以后,伊奥斯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便开始继续在新打开的四分之一领域内寻找下一把钥匙。他本以为这一次的寻找会和上一次一样顺利且迅速——他继续采用那个方法,排除了那些不相似的世界后专注于高亮的星体——但几个月过去了,他仍无任何进展。 于是,他改变了思路,不再漫无目的地阅览,而是在上一颗钥匙星的临近区域内观察。 他发现,前三把钥匙的故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连续的历史。所以伊奥斯认为,他有必要先去研究一下在乌鲁卡基那死亡前后的那片大陆上的情况,也许线索就藏在其中。 然而,因为这颗星只是一个被刻意安置在那里的记忆片段,因而它的周围并没有于之相似世界的记忆。但尽管如此,伊奥斯还是无意间的进入到了一颗一直无法进入的非暗域之星——它的位置几乎在黎明之星[4]的正后方,那正是乌鲁卡基那自己的记忆之星。进入这颗星的权限在伊奥斯打开第三把钥匙之后便被自动解开了。 然而,在观看了这颗黎明之星的记忆之后,伊奥斯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线索。这条线索断了,母亲留下诗中的下一句“在深林”也对破解密钥没有半点帮助,他无法在这些新打开的暗域内找到任何可能的世界。 *** 又过去了整整半年,伊奥斯仍一无所获。 此时,伊奥斯才决定,他要停下漫无目的的寻找,在广袤的大陆上继续游历,因为在欣的记忆中出现过伊奥斯的父亲在他年幼时曾给他讲过的神话故事——特洛伊战争。因此他决定向西前进,去到被色雷斯占领的伊利昂[5]城去看看上古战争的遗迹。 他绕过万恩湖到达了塞琉古的附庸国卡帕多细亚[6],又从那里向北到达本都[7]的科马纳[8]城,沿着阿契美尼德时期修筑的古道进入了利西马科斯[9]统治的区域:他途径了赫梯古国首都哈图沙的遗址——那里与欣记忆中的十分相似,然后他又先后经过安塞拉[10]城、戈迪翁[11]城和萨第斯[12]城,之后北上沿着亚历山大大帝开辟的道路前往赫勒斯滂海峡。 三十多年前,亚历山大大帝就在这个地方,率领三万步兵和五千骑兵渡过海峡。据说他本人就是第一位登陆的,当时他丢出一支长枪插入亚洲的土地上,意味着亚洲将是神明赐给他的礼物,也同时代表这块领地他要用武力来赢得。 在特洛伊,伊奥斯·卡夫索祭拜了阿基琉斯和他朋友帕特洛克罗斯的墓地,然后他走到遗址的城墙下,就是赫克托战死的地方。 伊奥斯向远方的大海的方向眺望,他有了一种故地重游般的奇特感觉,希腊联军的舰船仿佛就在眼前随海风摇摆着,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场景仍然历历在目。他在伊利昂停留了数周,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于是他打算借道自己的老家佩拉[13],再到云集学者和哲学家的雅典去,在那里它可以请教有名的老师提奥弗拉斯特[14],看看能否从他那里得知更多关于上古神话时代的历史和知识,为寻找下一把钥匙提供帮助。 *** 当伊奥斯·卡夫索到达佩拉的时候,恰好国王卡山德[15]因水肿逝世,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谈论他体弱多病的长子腓力[16]很难维持住这个政权。听到亲切的乡音,伊奥斯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但在这里他不愿意提起自己的父亲——一个马其顿得逃兵。作为逃兵的孩子,他感觉到一种隐约的耻辱感在内心之中闪过。他并没有在佩拉停留多久,便南下进入海拉斯[17]的腹地,一个星期后他到达了吕刻昂学园[18]。 这时的雅典百姓正在遭受饥饿,因为战死沙场的安提柯的儿子德米特里[19]打算退守希腊,而他的军队正在围困这座城市,与此同时,雅典的领导者拉查雷斯[20]不愿放弃这座城市,他呼吁民众坚持到最后一刻。 *** 伊奥斯从北面的山上绕路下来,他带来了事先藏匿好的食物。并在林荫遮盖下,那环绕学园的路径上,见到了亚里士多德的继任者提奥弗拉斯特。 学者穿着用腰带固定的羊毛奇顿[21]长袍,外面披着哈迷申[22]披肩,脚穿鞣皮凉鞋,正在那里通过演讲给饿得瘫倒在一旁的学生们鼓劲。伊奥斯上前递给了他们面包,然后说到:“您好,久仰您的大名,我是从北面佩拉来的学生,希望请教您一些问题。” 提奥弗拉斯特并不见外,立刻回应:“欢迎欢迎,请讲吧。” 两人漫步到柱廊,学者聆听他的疑问,在听到伊奥斯所问的问题大都关于历史学以后。他面露些许不快,说道:“我虽然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但我主攻的是植物学。这样吧,我带你到我同事们那里去,你可以咨询他们关于古代神话时期的历史问题。” 于是,提奥弗拉斯特把伊奥斯介绍给了迪卡阿库斯[23]和菲尼亚斯[24],他们二人是学园内专攻历史学和文化学的学者。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伊奥斯·卡夫索便一边和二位学者探讨英雄时代没落以后,黑铁时代的一些史学细节,一边在学园里安静的角落冥想,通过这些细节在新打开的四分之一暗域内寻找能够承接乌鲁卡基那时代之后,有着与之相似环境或故事的世界。 但这种学习和探索的过程终究是徒劳的,因为这些希腊历史对于伊奥斯的帮助不大,他想要了解更多巴比伦尼亚区域的历史。 两位学者告诉他,巴比伦区域的历史他们并不了解,想要学习到相关的知识可能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就是前往美索不达米亚;第二,就是从这里坐船去南面埃及的亚历山大港,因为那里的国王托勒密[25],正在筹建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也许,那里面的藏书能够满足他的要求。 两位学者资助了伊奥斯·卡夫索一笔钱,让他登上了一艘前往克里特岛的商船。他将从那里中转前往托勒密王国。 [1]即凡城,古代时叫图什帕(亚美尼亚语:t???? tosp,阿卡德语:turuspa,土耳其语:tu?pa)是公元前9世纪乌拉尔图的首都,后来被称为van [2]“射手”是从拉丁语sagittarius意译而来,sagittarius一词拉丁语中意为“持箭者”,人马座原为巴比伦天文学中黄道星座之一,其原型为苏美尔神只内尔伽勒(nergal),形态为拉弓射箭的带翼人马 [3]拉丁语:scorpius,是一个位于南天球的黄道带星座之一 [4] eosphorus,即金星,厄俄斯福洛斯(希腊语ewσφ?po?,字面意思是“黎明的”) [5]即特洛伊,ilion(?λioν)或(拉丁化)ilium,前古典城市特洛伊的古老名称,因此荷马的伊利亚特的标题,也是拜占庭城市和主教,仍然是拉丁天主教的名义,被视为ilium [6] cappadocia,土耳其语:kapadokya,希腊语:kaππaδok?a kappadokia,辞源:古波斯语:katpatuka),亚洲历史上的一个地区名,大致位于历史上安纳托利亚地区中部 [7] pontus or pontos,本都(希腊语:Π?νto?),古代小亚细亚北部的一个地区,在黑海南岸 [8]这里指的是ana pontica(komana pontika)(古希腊语:k?μaνaΠoνtik?)是一座位于古代pontus的古城,在土耳其 [9]古希腊语:Λuσ?μaxo?,拉丁语:lysimachus,约前361年-前281年,是马其顿亚历山大帝的七位近身护卫官之一,后来亦是“继业者”,及后在前304年在色雷斯自立为王,鼎盛时期统治色雷斯、小亚细亚及马其顿本土 [10]即安卡拉(土耳其语:ankara,国际音标:[?a?ka?a]),历史上又称安塞拉(ancyra)、安哥拉(angora),是土耳其共和国的首都,位于小亚细亚安那托利亚高原的中北部,光是市中心人口有450万 [11] gordion(phrygian: gordum;希腊语:Γ?pδioν,罗马化: gordion;土耳其语:gordion或gordiyon;拉丁语:gordium)是古代弗里吉亚的首都,位于安卡拉(土耳其首都)西南约70-80公里(43-50英里)处 [12]天主教《思高圣经》译撒尔德,(英语:sardis,拉丁语:sfard)是一座位于今天土耳其马尼萨省境内的古代城市,它曾是古国里底亚的首都 [13]英语:pe;希腊语:Π?λλa,古希腊马其顿王国的首都,地点位于今日希腊北部中马其顿大区的佩拉州,佩拉州位于中马其顿大区的西北部,是一座小镇 [14]希腊语转写:the?phrastos,约前371-前287年,古希腊“逍遥学派”哲学和科学家,先后受敎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15]希腊语:k?σσaνδpo?,前354年-前297年,是马其顿王国国王,统治年间为前305年—前297年,卡山德是安提帕特的长子,他于前305年称王,建立短暂的安提帕特王朝 [16]即腓力四世(希腊语:Φ?λiππo?英语:philip iv,?-前297年),马其顿王国国王。公元前297年间统治马其顿王国。卡山德的长子,即位没多久就因病去世。在这种情况下 [17] hes,海伦尼克(hellenic)的名词形式,即希腊 [18]吕刻昂(英语:lyceum (ssical))公元前335年亚里士多德建立的雅典学园,位于祭祀吕克欧的阿波罗的树林中 [19]即德米特里一世(攻城者)(希腊语:Δημ?tpio??Πoλiopkηt??,前337年-前283年),是安提柯王朝的国王,在前306年起与父亲安提柯一世同时在位,母亲是斯特拉托妮可,德米特里一世在前294年-前288年这段时间登上马其顿王位,他在瓜分亚历山大大帝遗产的继业者战争中,是其父安提柯最主要的帮手 [20]chares,拉查雷斯(古希腊语:Λax?pη?)是公元前4世纪至公元前3世纪雅典的煽动者和暴君 [21] chiton(希腊语:xit?ν,khiton)是一种紧固在肩膀上的束腰外衣,由古希腊和罗马的男人和女人穿着 [22] himation(古希腊语:?μ?tioν\/h??m?ti??n\/ h?-mat-ee-un)是一种服装,是古希腊男女从古代到希腊化时期(约公元前750-30年)所穿的外套或围巾,它通常穿在chiton和\/或peplos上 [23] dicaearchus of messana,约公元前370\/350年–约公元前323年后,是希腊哲学家,地理学家和作家。dicaearchus是亚里士多德在lyceum的学生,他的作品很少现存。他撰写了关于地理和希腊历史的文章,其中他最重要的作品是他的《希腊生活》 [24] eresus的phaenias(古希腊语:Φaiν?a???p?σio?,phainias;也是phanias)是来自莱斯博斯岛的希腊哲学家,作为亚里士多德的直接追随者和评论者很重要。他大约在公元前332年来到雅典 [25]即托勒密一世(救主)(古希腊语:Πtoλeμa?o?Σwt?p;公元前367年—前282年),埃及托勒密王朝创建者,亦是马其顿王国亚历山大大帝的继业者之一 第三十九章 亚历山大港 海雾散去,滚滚的浪涛被温柔的阳光照射得波光粼粼,伴着排浆船上桨手整齐的口号声,导航员收起水砣,通知边上的人他们快要到达目的地;由于西北偏西的风让商船行进的速度很快,他们不久就看到了已经建造了一半的宏伟的灯塔。它是一座以浅色大石块建成的砖石建筑,底层是一个有混凝土核心的正方形地基,中部是正在施工八角形的塔身。 伊奥斯·卡夫索登上了这座在尼罗河口的巨大海港城市的口岸,被这里的车水马龙和熙来攘往的景象撼到了。他听说在当年,亚历山大大帝想要画下这座城市的规划时手头正好没有粉笔,因此他借助谷粒来规划城市的大局;而他的占星术士将这当作为这座城市将会与谷物一样繁华的预兆,但亚历山大在建立这里后几个月就离开了埃及继续东征,再也没有回到这座以他为名的城市。 *** 伊奥斯直接前往了位于皇家区布鲁却姆[1]的缪斯馆[2],他来到大厅后面的圆柱厅。在那里,他带着雅典吕刻昂学园的介绍信登记应聘图书馆的管理人员;考核的过程非常顺利,馆长泽诺多托斯[3]惊诧于他藏于心中的海量的知识,甚至称他为“移动的图书馆”,于是他被任命为图书的收编和整理人员。 馆员带他参观了整个图书馆和学园的内部:那里有一个带顶棚的走道,一个包含诸多座位的拱廊和一个公共餐厅,学者们经常在那里吃饭和分享想法;除此以外这里还有私人学习室、住宅区和演讲厅。 *** 伊奥斯完全陶醉于这样安静、典雅且充满学术氛围的地方,并打算在这里驻足直到找到第四把钥匙为止;除此以外,他还可以在这里查询更多关于祆教的知识,以推测母亲陵墓的可能位置。但是,很快他便发现,真正馆藏于这座图书馆内的古苏美尔时代的历史数据非常的少,他也没有找到任何比从挝西史达那里获得的更有价值的内容。 很快他为这里贡献的知识就超过了他从这里汲取的知识。 在伊奥斯到来以前,这里收集书籍的方式十分野蛮:托勒密王命令他们重金收购、雇人抄写、直接掠夺或用兼并等手段,让来往亚历山大港口的各地商船都被扣留下来,直到船上的所有书稿、手稿被埃及人抄缮复本藏于馆内才允许离开;这里复制了大量与友邦的书卷;也长期派遣工作人员到远方购买成套的经典。 伊奥斯的到来完全的改变了他们这种低效的工作方法。他完全用口诵的方式滔滔不绝的将诸多他看过记忆的同时代和近代以来的书籍直接背给或翻译给那些抄写员听。他解释说他的这些知识来自于自己在雅典时期的学习。 甚至,他还将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特洛伊战争前后的诸多细节,补充进那些破碎的泥板和残缺的莎草纸中,才让泽诺多托斯将那些手稿完整的编排和整理成各二十四卷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他帮助重新整理了完整的《神谱》[4];他完全复述了了希波克拉底[5]的着作和手稿和诸多剧作、诗歌、宗教和伦理着作。除此以外他还借助遥视的力量帮助留下了大量星图的记录,为日后的馆长埃拉托斯特尼[6]的星斗和星图目录奠定了基础;他将大量东方的哲学、宗教典籍收录和转述于此,成为日后埃及的特拉普提派[7]的起源;后来,他甚至有时还将一些还未出现的学者或是其他世界的着作念给那些记录员们,随便署上编造的名字或未来作者真实的名字。 但后来他不再这样做了,因为他担心有人会监视他滥用阿卡西的权柄。 *** 不久,他的名字便和他的同事欧几里得一样有名了。缪斯博学园的院长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8]向托勒密王介绍了伊奥斯的名字。托勒密王正在筹划撰写一部关于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回忆录,便对伊奥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希望博学多时的伊奥斯能够帮助他整理亚历山大刚刚登基时期马其顿王国的复杂政治和历史背景。 一日,托勒密偷偷地亲自来到图书馆,准备见一见伊奥斯本人,当他看到这个埋头于书卷中专注抄写的年轻人:有着浓密且卷曲的头发,从额头向后梳成中分,鼻子高直,圆下巴且有着饱满的额头时,他被吓了一跳而差点没摔倒。 伊奥斯·卡夫索警觉地回过头去,看到这个一脸惊愕的盯着他看的老者问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你好……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位过目不忘的伊奥斯……哦,我是托勒密……” 伊奥斯连忙行礼道:“对不起,陛下。第一次见到您,鄙人正是伊奥斯。” 托勒密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有没有人说你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伊奥斯答道:“哦?并没有听到别人这样说过……陛下,您所指的是?” 老人突然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哈哈,没什么……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于是,他们二人便坐下来,开始谈天说地起来。两人一见如故,像是好多年没有见面的好友。十分可惜的是,伊奥斯完全没有关于马其顿的历史和文化的知识,他无法帮到国王的回忆录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个人之间友情的迅速升温,老人时不时的就跑到图书馆来和这个年轻人畅谈,这成为了托勒密王平时处理完繁杂的国务后最大的一个消遣和慰藉。 *** 对于伊奥斯·卡夫索来说,因为在之前过惯了到处漂泊流浪的生活,在亚历山大图书馆工作的这段日子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和稳定感。 当然,他也从来没有停止过继续搜索第四个伊斯特里亚。 除了知道这是一个环境类似于地球,并且结尾于森林的故事以外,他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补充条件,能够进辅助他更快捷的找到这把可能即将解开所有黑暗之域的钥匙。在坚持了一段使用旧有办法的时间之后,他开始放弃只观察那些明亮的星星,转而到他几乎完全忽视的边缘地带,去查看那些相对来说较暗的星星,这样的寻找工作将会消耗掉大量的时间。 *** 十余年匆匆而过。 伊奥斯已经漫无目的地阅读了这四分之一黑域内无数的世界,就在他想到可能自己在有生之年再也无法得到下一把钥匙的时候,在一个平常的下午,他无意间获得了进展。 就在一个不起眼的区域内——西边是猎户座[9],北边是双子座[10],南方是索普代特[11]星。就在其中的一颗非常暗淡的暗域之星里,记载了一个与古苏美尔十分不同时代和地区的一位哲学老师的记忆,而这个老师其中的一个学生,他的所言所行都像极了一个人:乌鲁卡基那。 当然,伊奥斯只是把这当作是一个巧合,这个学生无论外表还是背景都与乌鲁卡基那毫无关系,二者性格的相似只是给伊奥斯带来了某种冥冥中的熟悉感。 但是,伊奥斯·卡夫索还是选择在那颗星的附近搜索可能的线索,直到他找到了那位教授另一个学生的记忆之星——一个极为独特的故事。 一个关于斗争与陨落的凄惨故事。 [1] brucheion是埃及亚历山大古城的东半部构 [2]亚历山大的musaeum或mouseion,古希腊语:mouσe?oνt???λeξaνδpe?a?,是托勒密一世和他的儿子托勒密二世创立的机构,最初,“mouseion”这个词是指任何献给缪斯女神的地方,通常与音乐或诗歌的研究有关 [3] zenodotus,生活在前两个托勒密统治时期(约前280年),是古希腊文学家,荷马学者,亚历山大图书馆第一任馆长 [4]也译作神统记(古希腊语:Θeoγoν?a、狄奥哥尼亚),是由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所写的长诗,共1022行,以六音步格律(hexameter)写成,是迄今仅存的完整神谱诗,最早系统地记叙了古希腊诸神的谱系,内容描述希腊神话中众神的起源,从混沌卡俄斯诞生一直讲到奥林匹斯诸神统治世界,并在其中穿插大量关于神灵之间的正义与美好的神话 [5]古希腊文:?ππokp?tη?,前460年-前370年,为古希腊伯里克利时代之医师,约生于公元前460年,后世人普遍认为其为医学史上杰出人物之一 [6]古希腊语:epatoσθ?νη?,罗马化:eratosthénēs;英语:eratosthenes,前276年-前194年,出生于昔兰尼,即现利比亚的夏哈特;逝世于托勒密王朝的亚历山大港,古希腊数学家、地理学家、历史学家、诗人、天文学家 [7] therapeutae是一个宗教派别,存在于亚历山大和古希腊世界的其他地方,关于therapeutae的主要来源是de vita contemtiva(“沉思生活”),这群人居住在靠近亚历山大港的mareotis湖旁的一座低山上 [8] demetrius of phalerum,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或称法勒鲁姆人德米特里(希腊语:Δημ?tpio?Φaληpe??,约前350年-约前280年),是雅典的演辩家、政治家、哲学家、作家 [9] orion,是一个非常显着的星座,其星等是一般人肉眼能看见的。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它那些分布在天赤道上耀眼的星,也是各地人都认得的星座,最适合观赏的季节是冬季,也因此猎户座一直有着“星座之王”、“冬之星座”的美誉,形如猎人俄里翁站在波江座的河岸 [10]拉丁语:gemini,黄道带星座之一,面积513.76平方度,占全天面积的1.245%,在全天88个星座中,面积排行第三十位 [11]即天狼星,最早的天文记录已经有对天狼星的记载,它被古埃及人视为“索普代特”(sopdet,即刺目的女神萨提特) 第四十章 歌革与玛各 一个被用作为监狱的星球,一个众神只不再照看的世界。 被天使们审判有罪而流放的生命,被关押在此,自生自灭,被囚禁在无尽的孤独之中,等待着末日的到来。在这个星球极北的不毛之地,那里寒冷如刀锋,那里的人经常被冻死,但能从他们中能存活下来的,体格健硕强壮,坚韧强悍,只是性格暴烈且易怒。 这些暴烈的民族组成了一个名为玛各的国家,他们扩张领土,征服北方的其他民族,成为北界的霸主。北方世界便立公约,达成同盟;它们与玛各作战,为了约束它的野心。后来,北方诸国的联盟胜利了,歌篾国就这样被从玛各国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国家。 *** 然而,玛各并未因此而真心臣服。他们的领导者向看守监狱星球的狱卒求情说:“主人,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一个国家,实在是欺人太甚。请您帮助我们。” 狱卒们在极光中显现,他们本身都十分慵懒,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说道:“那是因为你的国太弱了,虽然你的疆域看起来很大,但你们的民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力量。” 玛各国的罗施[1],也就是歌革[2],他贪婪的询问着:“请您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好,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成为强者。你看看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能强到去看管你们这地上各国,做你们的主人。” “主人,我不明白啊,请您向我透露如何才能获得您所拥有的力量,这样我们的国将不再是弱者,而是成为这北方的强者。” 狱卒说:“因为我脑中所存有东西的‘量’是你们这地上凡人的数亿倍,因为事物在我脑中十分的‘聚合’,而为让它们靠的更近,就必须用同等量的‘分离’来表达它们。以此我脑中的事物就激增,乃至我所具有的能力,远大过你们。所以我能成为你们的看管者,做你们的王。” 歌革困惑地问道:“主人,我无法理解您的话。请用更简单的语言来说明。” 狱卒继续说:“算了,你也不需要理解其中的含义。我只用告诉你,你从这地上的泥土、岩石和水中随便拿出点什么——颗粒、微尘,然后让其中的两者靠的足够近,你便成为这地上最大的王。” “靠的足够的近?要多近啊?主人。” “近到它们足够毁灭这个世界!”狱卒阴森地笑着。 *** 歌革立即回到自己的国家,开始研制这一武器,因为原理简单,很快就成功了。当两个微粒在空间上足够接近,它所蕴含的能量就会被释放出来,他以此造出了一种炸弹,在旷野上试爆,地上升起了耀眼的白光,远处为金色,反射后看到的光芒是蓝绿色;地面开始跟着颤抖不已,白光变成了火球从地面腾空而起,将浓烟冲到天穹之上翻滚着变成一朵蘑菇的风暴。 热浪与冲击将方圆百里的草木和动物瞬间分解,即使过了数年,再进入到爆炸圈内部的生物,都会被某种仍然存在于那个范围内的“分解”之力所污染,进而直接毙命或生出畸形丑陋的后代。 哥革见了这武器的威力,便说:“从今天起,我就是这北方地上的王。也是这全地上的王。”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狱卒告诉他的话并没有成为他们之间独享的秘密,狱卒同样的告诉了北方联盟如何去研制这一武器。 *** 北方诸国也掌握了这个方法,歌革便不敢随便对北方的联盟用兵,他不敢轻举妄动。北方诸国也不敢随意扰动他的敌人,二者达成了休战的平衡。 起初,根据狱卒的提示,北方诸国建立了一个研究理事会,他们发现每个物体都是由更小的单位组成的,单位与单位之间仍有空隙和排斥力;无论用什么蛮力挤压它们,都无法让两个物体真正靠的很近。 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用一个单位去撞击另一个单位,于是他们就建立了北方核子研究中心,就连南方加喜特人[3]的后裔艾萨克[4]国也加入了他们的研究。 它们在一个圆周数十公里的超导圆形隧道内建立对撞型粒子加速器,它们向其中加入可以控制的能量,让两个粒子做相向运动,直到靠的极近,就产生了狱卒所说的同等量的‘分开和远离’,就是那巨大的能量。 *** 加速器为首的实验员,是那歌篾国来的——首府基伊[5]的国立工程学院的教授洛什卡罗夫[6]博士,那天他向往常一样来到实验室,准备在十三万亿电子单位能量级别上进行第一千五百九十亿次碰撞,这是加速器在停运翻新了两年后,最重要的一次实验。 他们在以往已经得到了数以千兆计字节的数据,从中所得浩瀚的数据量被中心磁带库得以永久性存档,他们想找到能够稳定制造和控制这种能量的技术——用以对抗只会让这种能量直接简单爆炸的玛各国。 洛什卡罗夫博士叫助手把能量输入的数值提高,他想让两个粒子靠得更近,从而观测出更多的“量”的特性。在他的计算中,这个输入值并不会产生什么特别的危险,于是便下令启动加速器中的预热模块。管道内的粒子束开始被射入到加速设施之中,先后经过同步推进器和同步加速器的环形管道,将能量逐级提升,然后被推射入最大的外圈,它们在那里被一分为二,做相向的最后加速。实验者们在控制室内的显示器上等待着碰撞的结果发生。 突然,巨响传来,整个控制中心的灯和设备骤然熄灭。洛什卡罗夫博士双眼瞪大,呼吸急促,胸口的起伏明显加快。他的双手颤抖着握紧,指甲深陷掌心,仿佛在寻求一种抓住现实的力量。 他意识到,四个碰撞点中的某一个爆炸了。他的助手们惊恐地相视喊道:“不好!这下完了……” 电力工程人员用备用的发电机重启了实验室的电力;实验员们冲出控制室,数据中心的管理员冲过来说:“不好了博士,刚刚的数据量太过庞大,已经将整个数据库的计算机主板烧毁了。” 洛什卡罗夫焦急的问道:“资料是从哪个探测器传来的?” “就是一号主侦测器——超环面发来的……” 超环面侦测器的碰撞点就在研究中心控制室的正下方。他们乘电梯来到地下,冲入到外侧的实验室里,看到超环面仪器的女负责人法比奥拉·吉亚诺蒂[7]蹲在角落里气喘吁吁,她看到洛什卡罗夫一行人,立即拦住了他们,说道:“不要进去!” “发生什么了?!” “黑洞!是微型黑洞!这下真的糟糕了……怎么会这样?这都是怎么发生的!其他人……还有那些周围的……他们,都被吸进去了!” 众人在惊讶之余隔着门上的玻璃小窗望进去,往日忙碌的维护工程人员不见了踪影;侦测器向外延伸的筒形金属结构已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撕扯外露,那些载有电流的螺线管和包围在外面的部分已经被弯折得七断八续,银灰色轨迹跟踪系统的外壁已经脱落了一层皮,剩下的那薄膜仍然在被一股向内的吸力和邪风吹的劈啪作响。那正八边形外筒上掉落在地上的真空管,正在被什么东西缓缓移动;然而最让他们惊恐的,是顺着架在半空中廊道尽头,那扇网格状铁门的里面,一团黑色的巨大物质就悬停在半空之中。它有一人多高,而它周围十余米的空间内已经空无一物。 “奇怪的是,它没有继续增长。”法比奥拉说道。 “也许它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黑洞。”洛什卡罗夫解释道,“也许它只是因为那聚合的能量产生了相变,它产生的巨大数据量已经让周围的空间和时间都无法承载和表达它了,从而扭曲撕裂了周围的时空结构,让那个区域的维度已经超过了稳定的三维。但是,无论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它已经超出了我们可以控制和理解的范围。” “也许……也许它是一个虫洞也说不准呢……”其中一个实验员爱德华·曼蒂尔[8]说道。 “是的,也有可能是一个虫洞。这对我们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物理学意义上的突破,但是我们现在必须暂时先冷静一下,因为我们无权决定如何处理这个东西。法比奥拉,你先向上级通报这个消息……我估计他们——也就是北方联盟的将军们……他们会完全封锁这里发生的事情……” [1] rosh,即“头”、“首”的意思,这里指领导者(总统) [2] gog,《以西结书》中出现的人,是玛各之地的领导者,。犹太末世论认为gog和magog是被弥赛亚打败的敌人,这将迎来弥赛亚的时代 [3]又称喀西特人(kassites),于汉谟拉比去世后9年开始大量移居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他们可能来自东部的扎格罗斯山区,其部分统治者有印欧人的名字,采用当地的宗教、文化和语言,但始终被认为是异邦人 [4]天主教译为依撒格伊斯兰教译为易司哈格,(希伯来语:????????;英语:isaac)是《圣经》、《古兰经》中的人物,亚伯拉罕的嫡子,原配撒拉所生的独生子,以扫和雅各布的父亲,这里的艾萨克国暗指以色列 [5] kyi(乌克兰语:knn,俄语:knn),传说中建立基辅城的波利安王公 [6] loshkarov,人名 [7]意大利语:fabi gianotti,1960年10月29日-,意大利粒子物理学家 [8] edward mantill,曾为cern工作人员 第四十一章 暗恋 奥莱克西[1]·斯特列利琴科[2]总是喜欢暗地里观察他的那个同学,就是那个暗恋音乐系的苏珊娜[3]·索贝茨卡[4]的安德烈[5]·洛什卡罗夫——他是那位歌篾国立工程学院洛什卡罗夫教授的独子。“他是一个独特的人。”人们这样评价安德烈,假使学校里真的有“学校里思维最特别的人”的相关投票活动的话,那么学生会、社团和其他学生组织的成员,或者学院和系里的教授团体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把票投给他。 在父亲任职的这所学校,安德烈执拗地选择了一门与父亲专业完全无关的学科——艺术学。尽管,他时刻保持着名列前茅的成绩,但他始终未能引起那个女生——苏珊娜的关注,她是邻国莱赫[6]首府马林斯扎塔特[7]音乐大学小提琴专业的学生,她来到基伊的大学城做交换生,偶尔会在各系学生混上的大课堂或是在某个偏门的艺术社团上,碰到那位与众不同的安德烈·洛什卡罗夫。 人们说他与众不同,不仅仅是因为他经常在学校剧社参加了中世纪风格的舞台剧彩排之后,还穿着那身脱掉铠甲后所剩的古代的武装衣[8]——就是那些领子、腋下、肘窝这些活动部分有缝上锁子甲,手臂和腹部垂下好几条带子的奇怪服饰,穿梭在校园各处——图书馆、咖啡厅抑或是直接保持着一身骑士打扮就去教室里上课,更多的是源自于他在一堂艺术史外单开的哲学通论的大课上,与哲学系的奥加乔夫·米哈伊洛维奇[9]教授的一次针锋辩论。 *** 那一天的课是在五百余人的大教室里进行的,当时教室里座无虚席,音乐系的苏珊娜也在场。米哈伊洛维奇教授在讲到关于比较神话学的部分时,对比了古代神话的多神体系和南方闪米特[10]文化的一神论之后说道:“南方诸国所信仰的雅威[11]——宇宙中唯一的真神,他们认为是他创造并维持宇宙的永恒存在。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们就应该感恩他的创造,因为是他赐予我们空气、水和食物,赐予我们能看、触碰和体验这世界的机会,赐予我们美好和幸福的生活……这就是一神论的独特之处,所有的功绩都归于一个存在体……” 安德烈·洛什卡罗夫立刻举起手示意自己有所疑问,在得到老师的同意后,安德烈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洪亮的声音向教授质问道:“米哈伊洛维奇先生,倘若雅威创造了宇宙和生命中的一切美好之物,那么请问他是否也该为世间的一切苦难负责呢?” “苦难是由人类的原罪导致的,关于……”教授立刻答道。 安德烈抢断他老师的话,继续说道:“一切生命所必须经历的美好消逝后,残酷的老去;身体的病痛、不治之症以及终将到来的——永远离开挚爱,并且堕入黑暗深渊的时刻——死亡。怨恨、憎恶、嫉妒以及那因永远无法满足的愿望和欲求而灼烧着的身心;疲惫、焦虑的灵魂,无论再美好的事物都会随着时间而损坏、破败而终将化为腐烂、恶心和布满蛆虫的骇人景象;再亲近的人,都终有冷淡、厌烦乃至对抗的时刻;再平静、美好的生活都终会被无常与灾祸、疾病和毁灭所吞噬;再瑰丽恢弘的成就,都终会被凶戾且野蛮的岁月所侵蚀的河落海干!” “好了,你的发言结束了,请这位同学坐下。” “我恳请!”安德烈继续提高着嗓门,“您和在座的所有同学,请你们想一想。我们被迫出生于这样的世界,没有选择权地要经受这一切的磨难——忍受疼痛,忍受孤寂和劳累,最终失去所爱之人。那么请问,谁该为创造出这样的世界来负责呢?谁该为所有这一切的苦难来买账呢?! “原罪?呵,简直是无稽之谈……不要说这一切是因为我们生命所背负的那个简单的原罪!谁又是‘罪’这个词的创始者呢?!在这残酷的世间,神到底拯救了多少身陷苦难之中的人呢?他为那些贫穷、受苦和过着朝不保夕日子的人又分担过什么呢?!他为这地上众生命因生老病死之苦又多想出了什么办法呢? “答案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倘若雅威就是这个世界中所有一切的缔造和主宰者,那么毫无疑问,雅威就应该向所有生命致歉,就应该为创造出这样悲惨的世界致歉,不但要道歉,还要付出代价!如果雅威是这个世界独一的神,那么神就应该为创造出万物生灭之苦、别离之苦这样深重的罪孽来以命抵命!” 米哈伊洛维奇教授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被这些论述惊掉了下巴,他没再打断他说的话,而是让他讲完。 当安德烈·洛什卡罗夫完成他的演讲,整个教室内鸦默雀静。没有人能够在此刻想到什么好的论点去反驳他刚刚所说的那些话。 因为大家知道,他说的句句在理。只是,从来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也许不认识他的人会以为他只是一个狂妄的年轻人,借着教授的课题做出了一个吸引他人目光的即兴演讲,认为他对他说的这些话不会带有多少认真的成分。 但是每一个真正认识安德烈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出于他的真实所想,而他的观点也始终没有改变过。 奥莱克西注意到,此刻在这个巨大教室里的另一角落,那个音乐系的女生——苏珊娜也正歪着脑袋,手托下巴,认真地聆听着安德烈这充满愤懑情绪的演讲。这个暗中偷窥的年轻人甚至为此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他多么希望这位隔壁学校优雅且美丽的小提琴手能够在此刻欣赏到安德烈身上这独特的闪光点。在这个年纪的青年们,无论男女,都往往会怀揣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就是热切地期盼、冀望乃至想要撮合一对儿,哪怕和自己得失毫不相干的人,无论是相互暗恋还是单方面的倾慕,他们都希望看到这对儿终成眷属,成就一段天造地设的美好姻缘。 *** 早在一次多校联谊的音乐会上,安德烈和他的两位好友,同是绘画系的耶胡迪尔[12]和奥莱克西就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苏珊娜·索贝茨卡,以及她的独奏表演。那时他们几个人还不是很熟,尤其是奥莱克西,他和另外两位甚至也不是同班同学,只是被叫上一起来同看这场表演。 那时,苏珊娜身穿一件黑色的晚礼服,端庄且典雅。她的裙摆上点缀着镂空蕾丝,戴着金色的发箍,长发松松地挽起,向后垂下一缕微卷的发丝;她香肩半露,轻垂两条纤细的臂膀,皓腕柔荑;胸前一颗色泽纯正的蓝色宝石散发着幽幽的光晕,她带着闪亮的红色耳坠,迈着轻移的莲步缓缓走到台前,给人冷艳、神秘和高贵的感觉。那张沉静而温柔的面孔,眉毛有着柳叶眉的细致,但尾端微勾轻轻挑起,一双深邃的眼眸配着那薄厚恰当的双唇在本已非常美丽的外表上又增添了肃穆、稳重的气质。 她走到舞台的正中间,开始演奏起来,一阵悠扬婉转的小提琴声被轻轻送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清澈明净的琴声潺潺流动,如同来到深谷幽山,看着溪水静静地流淌,淌过人生的皱折和岁月的颠沛,那声音渐渐淡去,似乎很远,像是遥不可及,不一会儿又似乎很亲近,缭绕耳际。 在她开始演奏小提琴后,坐在观众席里的安德烈·洛什卡罗夫终于向另外两个同伴表达出了他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她真的很美,又有才华……” 从那天起,这位隔校的女学生就成为了让安德烈魂牵梦绕的对象。 *** 每当在大食堂或是在教学楼看到独来独往的苏珊娜的身影,耶胡迪尔就会跟安德烈开起玩笑,让他直接上去和她表白。每当这一时刻起,纵使这位能在数百同窗和教授面前侃侃而谈的青年,也突然变得含蓄内敛起来。 这种对待女性的保守和内敛,源自于他的父亲在他非常年幼的时候就以古典的骑士精神来教导他,这不仅让他对骑士文化产生浓厚兴趣,更使他在生活中践行骑士般的谦逊和彬彬有礼,严守待人之道,以及那为荣耀而坚守的忠贞,一旦选择一名女性作为自己保护的对象,就会有为之赴汤蹈火和厮守终生的觉悟。 正因如此,安德烈在追求苏珊娜这件事上显得尤为谨慎。 他拟好一封用古代骑士文体书写的信,信的体裁是十四行诗,他用这种传统的方式以期苏珊娜也能够像他一样对他们之间未来的可能性进行深思熟虑,藉以这样含蓄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她的爱慕之心: 当月光洒向珍珠般静谧的夜空, 在你的音符中生命安静的沉默, 轻柔的旋律在长廊与幽径回荡, 犹如春风轻拂着我心灵的角落。 梦中之花如你衣裙般娟秀蕃盛, 借清泉低语对明眸诉衷肠悲哀, 欲寻真心愿守护尔至终生不改, 双影相随共同抵世间风雨袭来。 愿此情能长存于心灵彼此携手, 在岁月中誓言永恒的承诺不朽, 用温柔歌唱抚慰繁华凋零过后, 陪伴你走过余生每个冬夏春秋。 我愿手握钢剑起誓言,终生守护尔, 铁甲披挂,誓与伤你之敌斗殊死。 可惜,安德烈迟迟不敢将信交给她,每次都只是远远的望向她的背影就退缩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苏珊娜甚至都还完全不认识他,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隔壁学校中有这样一位古板的怪人。 *** 耶胡迪尔看到这位对爱情如此欠缺经验的朋友,不免唏嘘而叹。于是他找来与苏珊娜可能有过交集的另一班的同学——奥莱克西,并把那封信偷偷带来,说道:“你好同学……你还记得我那个规行矩步的朋友安德烈吗,你知道他吧?上次我们一起去看的音乐会,你应该还有印象。” “嗯,安德烈,我知道他。” “对,就是他,那个傻瓜,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女孩子,还记得那个拉小提琴的女生吗?就是那个交换生。” “你是说苏珊娜是吧?” “啊对!你不是认识那个苏珊娜很久了吗?你看,我朋友他写好了这封信,都多少日子了,还不敢送出去,要不你帮他把这封信交给她吧。” 奥莱克西笑着摆摆手说道:“不了不了,我跟苏珊娜只是点头之交,完全不熟啊。” “啧,那这样,信你可以不送,但是能帮忙传个话吗……就是让那个苏珊娜多注意注意我们学校的安德烈·洛什卡罗夫,这小伙子快掉到情网里出不来了!” “哈哈哈,好,我见到她就和她说。” 见无法推辞,奥莱克西这才无奈的答应了这个滑稽的请求。但是,同样生性内敛孤僻的他在那之后很久也并没好意思上前去和苏珊娜说话。这个受耶胡迪尔委托,为安德烈传话的任务似乎对他来说也是难以胜任的。 但也就是在此刻,他开始默默关注起了这男才女貌的一对儿,关注起了两个人的恋情发展;在他眼里,他们会是很般配的情侣、甚至夫妻,尽管这两个人之间现在还未曾说过一句话。 奥莱克西是打心底里欣赏安德烈的才气的,他开始默默为这两个人祈祷,祈祷上苍能让他们走到一起,能让苏珊娜了解安德烈的心意,并爱上这个独特的男孩。不经意间,奥莱克西也自然而然地关注起苏珊娜·索贝茨卡的一言一行,观察她是否察觉到了安德烈的目光。 这份默默的好奇心,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中,逐渐改变了奥莱克西的内心。终有一日,当他看着苏珊娜的时候,心中也开始产生了某种说不出的感觉——心荡神怡、美好而怀念的情感。 *** 此时此刻,安德烈·洛什卡罗夫仍为苏珊娜的事愁云惨淡。倘若那日他知道大课上苏珊娜也在场的话,他恐怕是会变得磕磕绊绊和语无伦次起来;对他来说,苏珊娜是集美丽、神秘和遥不可及的代名词,自从在那场音乐会上欣赏了这位窈窕淑女的曼妙独奏之后,这个年轻人就为此终日蒹葭伊人,完全丢了魂似的,浑浑噩噩。 事情终在一日发生了变化。 那天,母亲来电话叫他下课后回家去吃晚膳,说有重要的事要说。他本约好和三五社团好友于休息日一同去郊外骑马,便不得不推辞了。傍晚,他赶到了家门口,看到母亲已站在门边等他。 她是一个接近中年但仍然保持着华贵高雅外貌的妇人,一袭优雅的长裙拖地,颧骨高耸,眼眸深邃,一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 她双手叉着腰说道:“怎么这么晚?快些,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想带你认识一下。” “什么人?刚才通讯时怎么不说清楚……” “哎,先不要过问了。快进来,饭已经要凉了。” 拉勒[13]·洛什卡罗夫拉着她的儿子来到室内。那里有几个人已经坐在饭桌前等待他了,其中包括刚从位于北方联盟内陆国赫尔维蒂[14]的核子研究中心回来的父亲萨尔玛那萨尔[15],以及另外两位与他父母同龄的中年男女。 安德烈向两位客人点头示意,并坐了下来。 “安德烈,这两位是索贝茨卡夫妇。” “叔叔阿姨好。” “安德烈。”萨尔玛那萨尔对他儿子开口道,“你还记得去年我回来那次,我们曾有一次谈话……当时你谈到一些哲学问题,包括我们这个世界的起源、存在的意义等终极问题吗? “是的,我记得。爸爸,现在为什么说这个?” “你还记得我当时说过一个猜测吗,就是说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可能只是一个监狱。” “嗯,我记得。我当时还反驳了你。” “对……当时你说这个理论没有任何证据,鉴于你受现代文明的无神论和实用主义思想的影响,我当时认为和你继续谈下去的时机还不成熟,所以当时就没有更加深入的告诉你关于这个世界的更多真相……但是今天,这两位来自莱赫琴斯托霍瓦[16]的夫妇到访,他们也因为某些机缘而获得了来自前世的记忆,就像我和你妈妈那样……” 安德烈瞪大双眼,惊奇的望着他的父亲。 就在这荒诞、奇特和混乱的时刻,刚巧,一个女孩——苏珊娜,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她刚刚在帮助拉勒女士准备烹调。 本已错愕无言的安德烈看到他暗恋的女孩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家中的时候,他完全的僵住了,本能的心跳加快,面红耳赤起来。 然而,他的父亲却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大方的招呼苏珊娜过来:“啊,快坐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她们的女儿——苏珊娜。苏珊娜,这位是我的儿子安德烈。” “你好。”苏珊娜向安德烈微笑致意。 “你……你好。”安德烈道。 “好了,我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位女孩的父母——索贝茨卡夫妇,他们不久前获得了来自前世的讯息,当然,不是关于他们自己前世的,而是关于这个姑娘苏珊娜的。”教授停顿片刻,等待他儿子作出反应,然后继续讲道:“苏珊娜前世的母亲,就是你妈妈的姐姐——扎莱[17],她是她唯一的女儿,所以苏珊娜是我的外甥女,也就是你的表亲……” [1]oлekcin(oleksiy),源于希腊,意为“保护,预防” [2]ctpeльчehko(strelchenko),乌姓氏 [3] zuzanna,是一个源于圣经的女性名字,它源自希伯来语:???????????(shoshana),由希腊语借用并源自希伯来语:????????(shoshan),意思是“百合花”,希伯来语中zuz本身是“移动”的意思 [4] sobecka,波兰姓氏 [5]Аhдpin(andrey),乌名,源于古希腊名,意为“英勇的,勇敢的” [6] lech,传说中建立波兰的三兄弟之一 [7] mariensztat,这里借用的是波兰首都华沙市中心维斯瓦河沿岸的一个历史街区 [8]即甘贝森,gambeson(也称为aketon,填充千斤顶,pourpoint或arming doublet)是一种带衬垫的防御夹克,单独作为盔甲穿着,或与链甲或板甲结合使用 [9]Вogachev mykhailovych,基辅理工学院哲学系主任 [10] semitic,闪米特人的概念来自古希伯来人在《圣经》中对各种族来由的记载,凡文化与语言上跟他们接近的种族即被认为是闪姆的子孙 [11]英语:yahweh,\/?jɑ?hwe?\/或\/?jɑ?we?\/,又译亚威或亚呼威,犹太教及基督宗教尊崇的最高神名称,由四字神名(希伯来语:?????,yhvh\/yhwh)加上元音组成 [12]这里借用的名字来源是希伯来语:???????,英语:jegudiel或 jehudiel;东正教译耶谷迪伊尔,名字意为“神之赞美”,是东正教会和东仪天主教会传统中的七大天使长之一 [13]波斯女性名,拉勒leh),意为“郁金香” [14] helvetica源自在罗马帝国建立以前以居住于瑞士高原的赫尔维蒂人(helvetii) [15] shalmaneser,古亚述国王名:萨尔玛那萨尔一世(?-前1245年),中亚述时期的亚述国王(公元前1275年—公元前1245年在位)阿达德尼拉里一世之子和继承人 [16]波兰语:cz?stochowa,德语:tschenstochau,是波兰南部城市,位于瓦尔塔河流域,克拉科夫-琴斯托霍瓦高地邻近大城市 [17]波斯女性名,jaleh\/zhaleh,意为“霜露” 第四十二章 逃离歌篾 安德烈·洛什卡罗夫在饭桌前紧张地张望着他的父亲,还有那个女孩苏珊娜。 他几乎将父亲刚刚滔滔不绝所述的那些匪夷所思、让受过教育的现代人难以理解甚至鄙夷的话语抛诸脑后,只聚焦在最后一句。他颤抖着,犹豫不定地问道:“啊,是这样啊……好……那么,你就是我的……表姐吗?” “啊,应该是表妹吧。”拉勒及时地纠正道。 “对。应该是表妹。”索贝茨卡先生微笑着解释道:“苏珊娜确实应该叫你哥哥。她在这个世界出生的时间,还比你晚了几个月呢。” 安德烈不记得那个荒唐的夜晚是怎么结束的了。他只记得自己在沉默中度过了整个晚饭的过程。两对儿夫妇你一言我一语,企图用现代人能够理解的标准语给他解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珊娜的前世是另一个世界的一位公主,她前世的母亲在生下她不久之后不久,就被他的丈夫给亲手杀死了,原因是他们的婚姻触犯了那个世界的某条法律。这个可怜的婴儿也被判处死刑,投胎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一个专门关押罪恶灵魂的牢狱星球。 那个世界有个精灵或是巫师托梦给了索贝茨卡夫妇,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孩子——苏珊娜就是前世那个公主。并且,还告诉了他们可以证明这件事的方法——找到这孩子前世的亲属——同样在此星球服刑的,洛什卡罗夫夫妇。于是,根据精灵提供的线索,他们带着苏珊娜来到歌篾,一边陪着她在这里就读大学,一边寻找她前世的亲人,终于在今天找到了洛什卡罗夫一家。 安德烈是在恍惚中听完了他们的陈述的,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只管默默的操弄手中的刀叉,同时避开与苏珊娜的眼神交流。 苏珊娜同样面露羞涩,一言不发,她看起来同安德烈一样窘迫,毕竟被托梦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父母。晚饭后,两家人互相拥抱、亲吻告别,他们约好了下周再次拜访的时间。 *** 送走了客人,在晚风的吹拂中,安德烈与父母到小区里散步,他们再次谈论起几天的经历。 洛什卡罗夫教授对他的儿子说:“安德烈。过去你不相信我说的——我和你妈是因为想起了前世的记忆以后,才再这个世界再次走到一起的。今天,第三个人出现了,佐证了我跟你妈不是疯子的事实,至少,这不可能再是一个巧合。儿子,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的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它完全有悖于你在接受了这么多年科学思想教育以后,脑中形成的世界观和常识。但是今天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从概率学的角度出发,它是个巧合的几率有多低?” 即使,他的父亲——这个国家有名的粒子领域的理论物理学家用如此诚恳的语言向他阐明情况,并且还找来了其他的证人。但他还是没有完全从心底里相信这件事情——他的父母来自另一个星球,而他现在生活的地方,只是一个监牢。 *** 那天后,洛什卡罗夫教授又回到赫尔维蒂去工作了。这件事对安德烈的冲击渐渐淡化下来,第二周,苏珊娜一家人又如约到访,没过多久,他就和苏珊娜正式搭上了话,也没过多久,两个人就真正的缱绻在了一起。 奥莱克西也发现了这个变化,他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因为在他看来,安德烈那次轰动学校的演讲后不久,他就能在那去往教室、图书馆以及自习室的路上看到安德烈与苏珊娜并肩行走在一起了。 奥莱克西对此既高兴又有些许的沮丧。他知道,他对苏珊娜·索贝茨卡那朦胧的爱意也只好继续藏在心底。他并不知道的是,这对儿情侣之所以能走到一起,不是因为安德烈的情诗被其他的什么人送到了苏珊娜的手里,也不是在那次演讲之后,苏珊娜终于注意到了安德烈以后,对他产生好感,进而主动投怀送抱。 这一切只是命运的使然。 *** 可惜,平静惬意的校园生活仅过去了俯仰之间,这个国家就陷入了硝烟四起的境地。 春天,玛各国策动了歌篾东部的两个省:顿内次河[1]省和伏罗希洛夫格勒[2]省宣布独立,两省在宣布独立之后立即加入了玛各国的联邦政府。 玛各国之所以能够成功让这两省倒戈,是因为歌革称歌篾当局对这两个省分的玛各族裔施行迫害,并以此为理由突然派驻“维和军”进入顿内次河流域,声称要把这些人民从歌篾的手上解放出来。 很快,玛各兵分四路,从东、南、北、东北四个方向入侵歌篾。 所有人都知道,玛各出兵的真实理由并不是反种族主义,而是歌篾脱离玛各国之后和北方联盟走得太近了,如今更是有意要加入北方联盟。如果发生这样的事,那么玛各将不得不面对与北方联盟直接接壤的局面,届时,拥有毁灭世界力量的两方对峙将会走向彻底无法挽回的白热化阶段。 在拂晓前,玛各军使用高精度武器对歌篾的军事基础设施、防空系统以及空军进行攻击,并在歌篾南部海岸登陆;在很短的时间内,歌篾的海军退出了战斗序列,空军的基础设施瘫痪,防空力量已被完全压制,歌篾国民卫队司令部被摧毁。 开始时玛各的陆军并没有快速推进,只是通过空军和导弹部队确保制空权并消磨歌篾军的反抗力量。但不久后,北方各国开始宣布对玛各的经济制裁,以及向歌篾援助各种防御性武器:包括地对空导弹、巡航导弹、飞弹、反坦克武器和各种口径的弹药。这一举动激怒了歌革,他旋即启动最高级别的战略威慑力量——也就是将装有终极武器的导弹口对准了北方各国。 *** 那天早上,安德烈·洛什卡罗夫没有被刺耳的防空警报和基伊各处的爆炸声惊醒,反倒是被母亲的电话铃所吵醒。 “安德烈!你那边还好吧……啊,谢天谢地!战争开始了,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个国家!你快起来收拾东西!快!不要磨蹭了!“ 这时,安德烈的室友告诉他,十八到六十岁的男性因为可被军队征召,因此不得离境。他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了他的母亲:“妈!你没看新闻吗?只有妇孺和老人可以离开……我这就开车来接你,带你到边境去和爸爸碰头!” “你也一起走!安德烈,你爸爸刚刚打来电话,他在上面有门路带你一起出去!” “什么门路?这怎么可能呢?” “你爸爸可是军方重点保护的对象,他的家属也能收到特殊照顾!这是北方核子研究理事会开设的特殊人道主义走廊,他们的人会在莱赫建立为难民提供的临时安置点,他的家属和朋友都可以快速且顺利从这个通道离开!” “但是我要留下!我的国家需要我啊!”安德烈用坚定的口吻说道。 “你留下能做什么呢?你即使带枪去前线作战能杀死几个敌人呢?为何不帮帮你周围的同学和他们的家属一起逃走呢,你真的甘愿眼看着他们被战争的废墟掩埋吗?” 安德烈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帮助我的同学们?” “当然了,你刚才没有听到吗?你爸爸说的是:他的家属和‘朋友’,上面的人可没有限制‘朋友’的数量。” “你确定吗,妈妈?” “当然了!已经和特定边境检查站的歌篾军方打过招呼了,不管能带来多少人,都会让他们顺利出境的!但是,你爸爸说这件事行动一定要隐秘,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我现在就赶到学校来协助你!” *** 挂掉电话,安德烈立刻给苏珊娜还有耶胡迪尔去了电话,叫他们带上自己的父母和家人到学校来,就说他有办法能够让他们安全的离开歌篾。 清晨,伴随着城市内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拉勒和她的邻居——一位愿意帮忙的司机和他的伙计开来了三辆大巴车,总共能载走约一百五十人。当安德烈见到匆忙赶来的苏珊娜和耶胡迪尔以后,他指了指那几辆大巴车,叫他们找更多的朋友和他们的家人来。同时告诉他们要控制好数量,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以防引起混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把事情安排的妥当、迅速。 *** 几个小时过后,这三辆大巴车满载着安德烈·洛什卡罗夫的同学和他们的家人向基伊城外疾驰而去。 奥莱克西和他的父母斯特列利琴科夫妇也登上了这辆车;他的亲叔叔——那个在妻子和孩子死于一场车祸之后,一个人过着孤苦伶仃生活的可怜人也一同前来,他自上车以后就一直咳嗽不止。人们从他一家人的穿着和所带的行李就可以看出,他们先前的生活并不富裕。 同来的,还有奥莱克西同班的好友伯克丹[3]和他的单亲妈妈,他们坐在车尾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互相靠在一起哭泣;苏珊娜和他的父母在最前面的一辆车里,由于上午的劳累,她挽着安德烈的胳膊睡着了;安德烈的母亲则站在司机旁边指示着方向,她所知道的这条路来自于他丈夫在电话中告诉她的沿路标记;安德烈的好友耶胡迪尔则在第二辆车上走动着,一边说明情况边安抚着大家的情绪。 沿路上,防空警报不时响起,他们看到那些被炸的残破不堪的楼宇,还看到一架敌军的战机坠毁在一座住宅楼附近的残骸。越来越多的车出现在逃往城外的路上,很快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从广播中,他们得知玛各的机械化部队已经从北面向基伊挺进,敌军的坦克已抵达首都的周围。当他们接近城外捷捷列夫河[4]的时候,被几个歌篾的大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现在必须掉头去找一条新的路。前面的桥已经不能走了。” “为什么?这是到科韦利[5]去最近的一条路了。我们不能……”司机与士兵争辩道。 还没等他说完,从前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和震动。士兵这次回过头看了看他,笑着说:“对不起,我们把桥炸了。如果不这样,那些玛各的坦克就能很快进来踏平我们的首都。” 于是,他们不得不重新规划了路线,继续向西前进。在乡间的路上,他们不时地看见沿路村镇上陈尸大街的平民和那些临时挖掘的乱葬坑,那些内脏与残肢就散落在路边。这些场景让安德烈看了触目惊心。他告诉苏珊娜,等他们所有人在莱赫的难民营安顿好,他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参与战斗。 苏珊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怦怦的心跳声。 *** 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三辆大巴终于驶入了莫西尔[6]以西与莱赫接壤的那片森林里——那是拉勒的丈夫告诉她的专为他们设置的特殊检查站。 当大巴快要接近边境的时候,在那条土路的中央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起初拉勒以为那是安德烈的父亲洛什卡罗夫,但离近后才看到那人黝黑的皮肤,黑色的卷发,带着方方正正的眼睛,外貌看起来像是南方的闪米特人。 他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上第一辆大巴车,吹着口哨,嘴角扬起微笑,对众人宣告:“恭喜大家,你们已成功逃脱了歌革的魔掌!”随后,他转身对司机说,“朋友,你到后面坐吧,从这里起,我们来接管你的车。” “什么意思?!这些是我的车,送到了地方我还要开回去呢!”司机不解地喊道。 “我觉得这位朋友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我再说一遍,现在,这三辆车被我们政府充公了,剩下的路由我们来开,你坐到后面去!” 司机与那个人吵了起来,还去拉扯他的衣服。 其他两个士兵举起枪叫司机坐下,安德烈上前劝阻,其他的人也站起来与士兵争吵。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众人看到司机的脑壳被子弹掀开了,脑浆喷洒在了前窗玻璃上。 在一阵尖叫声过后,车内陷入了死寂。 [1]俄语:ceвepcknnДoheц、乌克兰语:c?вepcьknnДoheць,Д?heць,发源自别尔哥罗德以北的高地 [2] voroshilov,即克利缅特·叶夫列莫维奇·伏罗希洛夫(俄语:kлnme?hteфpe?moвnчВopoшn?лoв;1881年1月23日(2月4日)-1969年12月2日)前苏联领导人以及政治家、军事家和国务活动家,苏联元帅(1935年),曾于斯大林死后出任苏联名义上的国家元首7年 [3] bohdan,乌人名Бoгдah,意为“天赐” [4] teteriv(乌克兰语:tetepiв)是第聂伯河的右支流 [5]乌克兰语:koвeль,波兰语:kowel,是沃伦州的城市,是科韦利区的行政中心 [6]乌克兰语:mp,是乌的村落,位于该国西部沃伦州,由留波姆区负责管辖 第四十三章 世界之战 “所以,世界的本质,就是痛苦。是这样吗?” 洛什卡罗夫博士用温柔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以及他那不该是这个年龄所拥有的悲悯目光,回答说:“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样的。但我们要学会去……去战胜它。” “战胜谁?”小安德烈追问道。 “这个世界。”洛什卡罗夫说道。 “要怎么做呢?” 洛什卡罗夫博士一边笑着,一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问出了一个没有人能够回答的问题。 然而,他还是尽力地、认真地回答着:“在我们头顶地某个地方,存在一个叫天堂的国度,那里有一个和蔼的老人,他的名字是上帝。” “他是谁?又做了什么事?” “他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世间的万物……或许有一天你能站在他面前,替我、你妈妈以及其他的朋友们好好地问上一问,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如何战胜这个残酷的世界……” “上帝?”他会告诉我怎么做吗?” “也许会吧。”洛什卡罗夫博士哽咽了一下,“但也许,他什么也不会说,而是就那样微笑着,注视着你……看着你坠入深渊……” *** 安德烈·洛什卡罗夫回忆着与父亲过去的对话。 虽然不能说完全,但安德烈的世界观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父亲的影响。那种对世界的绝望,对其他生命的悲悯,以及对上帝的愤怒,这些思想中的特质都来自于他的父亲。 正因为如此,他不相信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打扮成研究人员的人是他所自称的“父亲的同事”,更不相信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安排的”。因为这个人以及他带来的士兵,粗暴且无情。他们残忍地杀害了原本出于善意提供帮助的司机;没收了车上所有人的通讯设备;并用持枪的军人时刻监管着每辆车的乘客,好让每个人都闭上嘴,不再为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的遭遇吭上半句声。 *** 那些身披歌篾军装、臂章上绣着三叉戟盾牌的士兵,继续驾驶着汽车,将这群笼罩在恐惧中的人们载往未知的远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避开了主要干道,车子常行驶在人迹罕至的小径上。然而,他们总是能顺利地通过所有军事和海关检查点。 他们很明显不打算如开始承诺的在莱赫停留,而是继续向西穿越了大半个北方世界的国土。乘客尽量避免与士兵交流,他们默默承受着不安与惊慌。他们小声交谈,试图猜测自己的命运,同时互相安慰。 *** 最终,他们抵达了一个不高的山坡。从附近的地理特征判断,安德烈推测那里是弗朗西斯卡[1]的边境,靠近赫尔维蒂的地方——也就是他父亲工作单位的所在地。 拿枪的士兵叫嚷着让那些乘客从车上下来。领头的人宣告道:“你们很多人应该猜到了,这里就是赫尔维蒂边上那座侏罗山[2]的国家自然保护区,山的那边就是热那亚[3]市——我们组织的所在地,而你们避难的营地就在山上。我们建立了军事隔离区,希望大家可以在这里生活的愉快。”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一个旅客质问道。 “目的?没有什么目的,正如我们之前所说,既然大家都是洛什卡罗夫博士的朋友。那我就劝你们老老实实地在这里避难,总好过把你们送回到布满地雷和炸弹的基伊去!”领头人回答道。 “我们不需要回去,你在这里把我们放了,我们自己去找住的地方就好了!” “这么快就忘记了不合作的人会遭受什么下场?”那名研究员边摸着眼镜边框,边狠狠地盯着提问者。 沉默中,无人再发言。士兵们便押送着这群惶恐地人开始朝山上走去。循着林荫道,他们越行越高,树木渐次稀疏,岩石裸露出来。那里站着很多站岗的北方联盟的士兵,他们在此拉起铁丝网,并在里面用低成本的材料快速搭建了一些模块化的临时安置房。 这些房屋的整体仅仅由一块简单的帆布包裹而成,屋顶镂空,内墙填充沙子、稻草、甚至是垃圾——用于保温、整体稳定和减少噪音,每个房间的屋顶上安置一个太阳能电池板。他们让这些家庭挑选自己的屋子,并和他们说可以在铁丝网内任意的自由活动。食物、水和生活用品会由定期的人从下面运送上来,全部为免费;士兵不会干涉他们的生活,但是如果想要从这里出去,那就是不被允许的了。 *** 斯特列利琴科一家人也挑选了一间在高地上的,和其他房子离得稍远的房屋,他们喜欢清净一些的地方。安德烈和他的母亲被那个“工作人员”以及几个士兵,从另一边带下山去,消失在视线之中。 “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安德烈愤怒地质问。 “去见你父亲啊。难道你也想和他们一起住在这座山上?”那人戏谑地回答。 “我父亲?!不可能!这一切不可能是他安排的!” “为什么不可能?”那人反讽道。 “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把我的这些同学和他们的家人骗到这里,囚禁在这座山上?!” “囚禁?劝您出去了不要用这样的字眼,你父亲可是签过保密协议的。记住,这一路上你所见的事都不准告诉任何外人。你要管好你的嘴,否则会危害到你父亲的安全。” 安德烈不再说话。 当他们来到山麓的时候,见到一黑色的车辆从远处驶来,停在他们面前。那正是安德烈的父亲萨尔玛那萨尔从实验室那边赶来了。他疾步跑过去,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并轻轻地在他们的脸颊上落下亲吻。然而,看到他们两个人表情凝重,便忧虑地问:“一切都还好吧?” “这一切是你叫他们做的?”安德烈·洛什卡罗夫问道。 他的父亲示意周围的人给他们留一些私人谈话的空间。当那些人走远之后,教授轻声说:“啊,孩子,你现在可能无法理解我所做的一切。但我向你保证,这都是出于好意。” 安德烈震惊地看着父亲的双眼,质问道:“真的是你吗?你知道他们杀了人吗?你知道我带来的那些人都被囚禁在山顶了吗?这是你的所作所为吗?这还是人该做的事吗?” 洛什卡罗夫教授环顾四周,然后将双手放在他满面愤怒的儿子肩膀上,用温柔的语气低声说:“请相信我,我的孩子,还有你,拉勒。我爱你们。现在,我什么都不能说,因为我必须对我的工作保密,所以无法告诉你们为什么会如此安排。这里可能到处都有人在窃听我们的谈话。如果我告诉你们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以及我内心真实的想法,都可能会危害到你们,以及山上的所有人。请相信我。我已经在热那亚城为你们安排好了住处。你们在这段时间里,一定要小心言辞,不要随意透露任何信息。很快,等我的工作完成了,我向你们承诺,这一切都将结束。” “你自己去住吧!我要留在这座山上。”安德烈淡漠地说完这句话,便扭头朝山上走去。拉勒看了看她的儿子,又看了看她丈夫,摇了摇头,去追她的儿子了。 教授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走远。 “这样也好,事情反而简单些。”这时一名军官从树丛中走出来,拍了拍洛什卡罗夫教授的肩膀说道。 *** 安德烈·洛什卡罗夫与母亲回到山上的难民营地,选了一间房子安顿下来。他来到人们中间,安抚他们的情绪;他询问大家的需要,然后去找看管他们的军人索要;他成为他们中的第一个志愿者,后来亦成为了志愿者团队的领导者。 这个团队由苏珊娜、耶胡迪尔以及其他曾经的同学们组成,他们帮助各家安装电路、设备,完善营地的水源、卫生和生活条件;协助负责搬运的工人将食物和用品从山下送到上面;并组织各种表演和文娱活动,以抚慰大家的创伤。虽然他也无法回答那些人们最大的焦虑:他们为什么被囚禁在此。但是,当他们看到安德烈的所作所为,众人也稍稍安心下来。 安德烈为大家做的事,奥莱克西·斯特列利琴科也看在眼里。虽然他也非常想要加入志愿者的队伍去帮忙,但是他过于羞涩的性格让他开不了口。 有一天,奥莱克西的叔叔病倒了。安德烈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半夜爬起来去找医生过来,还帮助他们把他的叔叔抱到担架上,抬到了医疗室去做手术。奥莱克西为此非常的感动,他在事后鼓起了勇气来到安德烈的面前,向他致谢道:“这次的事,非常谢谢你!对了,你们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谢谢你。”安德烈拍了拍奥莱克西的肩膀说道,“不过你的叔叔病了,你还要照顾你的家人。况且目前我们的人手也足够了,如果有需要一定会叫上你的!” “好的!请一定。” ***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奥莱克西的叔叔病情日益恶化,最终因肺部感染而离世。在山岗之巅,他们为他举行了一场简单而肃穆的葬礼。一群人肩负着一具用粗布裹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走过潮湿的小径。他们选了一个长满野花和青草的山坡作为安葬之地。在那里,他们共同挖好了一个浅坟,将奥莱克西的叔叔下葬。一位年长的男子念诵着祷告,祈求神明保佑这位亡者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宁。 在葬礼上,一位戴着口罩的军官走到众人面前,表示有话要说。周围的人们陷入了沉默,等待着他的发言。 “诸位,我说几句话……本来不想惊动你们。但现在,已经有人死了,看来我们没办法继续向你们隐瞒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近来战事波澜,关于玛各国的动向,你们可能尚未得知。玛各国因缺乏对抗我们北方联盟的把握,便在歌篾提前投放了一种生物武器——一种具有极高传染性的肺炎病毒。 “在你们抵达此地之前,我们的情报部门已掌握了驾驶员染病的消息,并据此推测这三辆车上的乘客都已染病。虽然重症率很低,但把你们隔离在此是为了不要让这件事引发大规模的社会恐慌,确保你们与外界隔绝。山下的研究机构正全力研制解药,很快便能投入临床应用。届时,你们将分组下山接受治疗,并签署保密协议后便可离开此地。” 没有人接应他的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十有八九是个谎言。 “你们有什么问题吗?”军官问道,“现在,你们有机会向我提问。” “那之前运送我们的那些士兵怎么没带口罩?”有人问道。 军官停顿片刻:“因为当时这属于机密。而他们只负责执行任务。” “哼,你们对待自己人都这样随便……更不要说对我们了。”那人嘲讽道。 “好了!散了散了,有问题汇总到安德烈那边,再来向我提问……” *** 从那天起,经常有家庭成组被带下山去,营地周围的士兵都配合这个说辞带起了口罩,但营地里的居民大都仍然认为这是那些看管他们的人突然灵光乍现捏造出来的谎言。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人们发现,待他们的士兵变得相比之前和善许多,甚至有的时候一起坐下来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加之一个个家庭被送下山而未再返回,尽管这一切仍让人生疑,但包括安德烈在内的众人,都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开始接受了“防疫隔离”这一说法。 直到某天中午,情况发生了变化。 *** 那天,大家吃过午饭,有的人正在小憩,有的人则聚在一起打牌。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岩岗上铁丝网的旁边,用尽全力的敲打和嘶喊道:“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营地里的人都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但后来随着一阵惨叫的出现,那呼喊声便消失了。 人们赶忙凑过来查看情况,发现了铁丝网上的血迹。 “那是丹尼斯的声音,我确定无疑。”有人小声议论道。 “他们家不是上午刚刚被送下山去接受治疗了吗?” “不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人们开始恐慌起来,安德烈向军官质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带口罩的军官矢口否认这件事的发生:“什么事都没有,我看你们是神经过敏!快回去歇着吧!” 人们回到营地里,开始谈论起来。 “是不是人体实验啊?” “有可能。被送下山的人都没有再回来,也没了音讯。”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是吹哨者从里面逃跑出来……冲到山上告诫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 “肯定是这样,瘟疫的事,也许从始至终就是为了稳定我们情绪而设计的骗局!” 人们开始了躁动,安德烈却沉默不语,他随即离开交头接耳的人们,来到军官的住处。 “长官!我要立刻见到我父亲!” “他现在忙的很!快回去呆着吧,年轻人。” “你们到底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我无权向你透露更多的东西!请回吧!”军官的态度心不在焉,好像有别的心事。 这时,另外几个“志愿者”小伙伴们也超冲到了门外,在外面抗议起来。军官不耐烦的撞开门,走到他们面前喊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回去过你们的清静日子去!” “我们要听最新战况广播!我们要知道现在外面世界的局势!以及玛各是否真的使用了生物武器!” “好好好!拿去,拿去!”军官出人意料的同意了他们的要求,把收音机递给几个人,并痛斥道,“等你们知道了外面什么情况,就不会再在这里像怨妇一样抱怨这些没用的小事了!” 几个人把收音机带回到众人处,开始收听广播。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军官说的没有错,虽然他们并没有从外界的消息中获得任何可以推测他们现在处境的信息,但当众人听到广播中描绘的当下世界战局时,他们瞬间感受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颤栗。 是的,他们现在自身的处境不再重要了:歌篾大部分的领土已经被夷为平地,北方同盟已经向玛各宣战,同时因艾萨克国协助北方联盟研究武器,玛各联合米设[4]国与土巴[5]国也向南方的艾萨克宣战,与他们协同的是波斯人、古实人和弗人;原本北方联盟中的陀迦玛[6],则倒戈向了玛各。玛各的联盟已向北方诸国中的一些使用了毁灭性的武器,这意味着北方联盟不得不给予反击。 事件的进展远超众人所料,不久之后,他们听闻全球主要一线城市均已被这等终极炸弹所摧毁的消息。已经有数以亿计的人死于了这场浩劫之中,接下来就是轮到像他们所在的热那亚这样的二线城市了。 “都结束了。”一个气候学专业的同学说道,“进入大气层的烟和煤烟的颗粒层可以显着减少到达地面的阳光总量,这个颗粒层很可能在大气中停留数周甚至数年,中纬度的西风带将会输送烟尘,形成一个环绕北半球的环带。这些厚的黑云可以遮挡掉大部分的阳光,时间长达数周。这将导致地表温度在这一时期下降。这种黑暗与致命的霜冻,再加上终极武器自身放射性尘埃的高剂量辐射,会严重地毁灭地上的植物。食品和农作物的短缺,将会导致因饥荒、辐射和疾病引起的更大规模的死亡。这是世界末日,一切都结束了。” 有些人陷入极度的恐慌,有些人则异常的平静,还有一些人开始了每日疯狂的祷告。 *** 数日后,热那亚的上空终于响起了防空警报。各家的人们相拥在一起,流着泪,等待着末日毁灭的到来。 就在此时,数辆军用的卡车突然撞破了铁丝网,冲进了营地内,停在了他们的安置房中间,为首的司机伸出头,一边疯狂地鸣笛一边喊道:“快!所有人快上车!导弹就要来了!” 人们开始慌乱地收拾东西,他们认为这些车是送他们去防空洞的。安德烈看到他的父亲从车上下来,便上前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们的卫星提前监测到了,还有二十分钟就会毁灭热那亚!快上车,我的孩子!现在不是闹家庭矛盾的时候!” 接着,他又朝着那些还在冲回自己屋子里的人大喊道:“没有时间收拾东西了!快上车!快上车!” 安德烈看他父亲焦头烂额的神情不像是在演戏,便开始帮助众人搬东西和上车。很快,他们营地所剩下的九十余人加上那些站岗的士兵刚好勉勉强强的挤了进去。接着车子向山下飞奔而去。 十几分钟后,他们就到达了位于山下数公里处的北方核子研究中心的实验室。当他们看到那一下巨闪以及听到随后传来的地动山摇的震动声的时候,他们刚好冲进了那栋墙壁被一号主侦测器超环面的彩绘装饰的建筑物的仓库间里,巨大的地震开始让这里的结构破裂崩塌,他们逃进地下室的楼梯间,并向下跑去。很快那里的电力消失了,周围变得漆黑一片。有人打开一个手电筒。他们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正上方正在巨大的晃动中,不时的从上面掉下碎石来。到了地下二十几层的时候,洛什卡罗夫博士说道:“这里不是防空洞,这些结构承受不了多久。我们要快一些!” “我们要去哪?”人们问道。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很快教授的预言便应验了,当众人正好冲进那间主实验室的时候,整个空间内的金属支架都传来被挤压和崩塌的声音。开始有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下来,它们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这时人们看见了那个悬浮在地面上的黑色球体。 “快!跳进去!所有人跳进去!”洛什卡罗夫博士喊道。 “那是什么?!”安德烈大声问道。 “没时间解释了,快!马上!所有人都进去!”洛什卡罗夫教授拼命地喊道,脸上挂满了汗水。 人人们纷纷跳进了那个黑球之中,有些人尖叫着跳了进去,有些人则闭上了眼睛,全身发抖地跃入球中。等大部分的人都进去了,洛什卡罗夫还留在外面,指挥着他们进去。此时,安德烈看见头顶一个巨大的钢筋折断,它从上面掉落下来,极速落向黑球的方向,正当他就要砸到他父亲的头上之时,安德烈纵深一跃,抱住他父亲向黑球里落去。 在那之后,安德烈的记忆就非常模糊了。 他只感觉到了自己好像在某种隧道之中,被什么巨大的吸力拉着向前飞去。身边的人们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他们惊恐地尖叫着,试图抓住什么。安德烈紧紧地抱着父亲,想要保护他免受伤害。 ***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和那些同行的人一起躺在了一片长满野草的荒原之中。他四周的景象已经完全改变了,面前是一片茫茫的原野,那些钢筋和水泥地的断肢残片也零散一地,天空中的云朵也变得熟悉而又陌生。他摇了摇他的父亲,等这个中年人醒来后,他马上问道:“爸爸!我们这是在哪?” “这就是天上的王国[7]。我的孩子。” [1] francisca,是中世纪早期法兰克人用作武器的投掷斧 [2]即汝拉山(法语:jura),又译侏罗山,是一座位于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山脉,横跨法国、瑞士和德国三国,分隔莱茵河和罗讷河 [3]日内瓦被罗马将领凯撒提到,其拉丁语拼写是genava,取自凯尔特语的*genawa-,与意大利北部城市热那亚词源相同 [4] meshech,(希伯来语:????;[me??ex],意思是珍贵或有价值)在《圣经》中是雅弗的儿子,曾在《创世记》第10章第2节参和《历代志上》第1章第5节参出现,这位米设,被认为是今日格鲁吉亚人的其中一个祖先 [5] tubal(希伯来语:?????,?u?āl,[tu?val]),在创世记10章(“列国表”)中,是挪亚之子雅弗的儿子的名字,根据第一手资料,他被认为是高加索伊比利亚人(格鲁吉亚人的祖先)的父亲 [6] togarmah(希伯来语:??????????,togarmā)是创世记10中“列国表”中的一个人物,被认为代表了安纳托利亚的一些人 [7] the heaven,即天堂,这里指的不是“神的国”、“父的国”、“子的国”(kingdom of god),而是指主人公一行人进入的这片上古的大陆 第四十四章 移民 那些来自赫尔维蒂的移民从地上醒来,他们穿着奇特的异国服饰,行走在沙地上。 他们已数日无进食,疲惫不堪。从他们的所处之处可以看到身后北方的高山,他们的面前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而他们的头顶是漫天的繁星。 洛什卡罗夫家族在队首设法寻找食物和水源。他们发现了枣椰树上结满了成熟的果实,这些枣椰果实是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特产。经过试吃,他们发现这种果实有着甘甜的味道,果肉中含有大量的水分。虽然这种果实并不能完全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但至少暂时缓解了他们的饥渴。跟在后面的是索贝茨卡家族,而耶胡迪尔和他的母亲走在最后,他们用拴在腰间的绳子串起了年老体弱的成员,防止他们在沙地里走散。 有些人的鞋子坏了,只能光着脚丫,感受沙地的温度。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不时地感到脚底有些刺痛,原来是被沙地中潜藏的尖锐石头所伤。队伍中不少人的双脚都被划出了血印,但他们勇敢地忍着疼痛,不敢停下脚步。 奥莱克西·斯特列利琴科和他的父母也存活下来了。 数日前,当他和大家一起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里并不是他们所生活的星球:这里的山高的离谱,荒原上跑跳着各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它们并不会攻击人类;这里的空气非常清新,并带有淡淡的甜味,但如果一开始就使劲吸了几大口的话,会产生了胸闷、头昏的状态,要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这里夜空能见度高的吓人,几乎可以看到最微小的星星和星系,到处时不时地蹦出像是极光一样的彩色光芒。 随着队伍继续前行,沙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平原。草原上长满了青翠的草木,成群结队的鹿群和其他未知的生物在草原上悠闲漫步。 *** 当时,萨尔玛那萨尔·洛什卡罗夫站在一块石头上,叫大家靠拢过来。 他向他的儿子安德烈和妻子拉勒,同时也是向在场的众人说道:“诸位安德烈的同窗与他们家族的伙伴们,我知道你们刚刚经历了非同的旅程,心中有着诸多的疑问。在此我先祝贺大家从一场末世的浩劫中生存,从一座有着擢发难数罪恶的监牢出逃;同时,我也要向你们道歉,因为各种原因我无法在之前向大家说明真实的情况,而让诸位在恐惧中度过了那么多天。” 人们悉数沉默,静静聆听。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一切的始末须追溯至遥远的年代……在古时候,你们现在所站立之地——天国,曾是一片祥瑞之地,各大天使把持着这里的城邦,使其成为神圣的净土。但是,在一千年前的某天,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劫难,那次事件的具体历史情况已不可考证,但人们依稀记得一群叫做阿卡德人[1]的野蛮部族突然从山中涌现,他们能变成巨大的怪物,劫掠四方,肆意烧杀抢掠。 “尽管后来人们发起了大规模的猎捕行动,取得了胜利,但他们的秉性败坏了后来的世界,各地的生物开始变得豺狼成性。在那之后,东方山地的埃兰人、蛮族古提[2]和亚摩利人[3]先后袭击了南方——神居住的城市——宇宙的首都天城[4]。这一时期,宇宙最高的神——雅威,终于完全的暴露出了自己残暴的本性,他将自己创造出的生命之间血腥的争战当成供其观赏玩乐的游戏,他削弱了维持秩序的天使们的力量,叫他们不许干涉地上诸国的政治,任由那些蛮族进入天国的腹地进行荒淫的统治,从此开启了物竞天择、优胜略汰,唯有强者方能够生存的时代。 “尽管这些蛮族不断侵扰文明地区,上帝坐视不管,但连他老人家也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只有那些仍秉承上古纯净英灵道德的文明人,才可被视为真正的人类——这些人被称为‘圣人’(雅利安人),而那些天使们被保留下来的一大原因,就是去执行上帝的律法,禁止人族与蛮族通婚,监管那些蛮族的血液不要玷污人类。 “然而,这律法终成一笑谈。北方蛮族胡里安人南下征服文明之地,恣意借用这一名号,自诩为人族正统。他们在北方建立大国——名为哈尼加尔巴特[5]。与此同时,南方诸城之古老族裔之一,乃源于东方山地之蛮族,他们混入苏美尔地区,竟已遗忘本民之语言。随居住文明地区之日久,那些被同化的蛮族自称加喜特人,逐渐掌控巴比伦政权,与其残暴祖先划清界限。 “蛮族渐渐掌握了人类政权,当然就有权去界定何为“蛮族”,何为“人类”。那些与之为敌的,甚至本来是正统人类王国的国家都时不时的被定为“非人”或“蛮族”,遭到歧视或打压。当东方埃兰人被他们打败,天使与那些巴结他们的加喜特人就认定埃兰人为弱者,随意地把他们归为“蛮族”,剔出了人类的范畴。 “诸位,宇宙中九成的苦难都是由雅威所创造得,还有一成由他的手下——那些替他管事、替他执行律法的天使们所制造。他们大权在握,渐渐德行沦丧,制定昏庸无道的规则和混乱的评判标准。 “他们任用恶人作为下属,扶持小人,以得私立。虽然他们鲜有直接介入各国的征战,但他们鼓励那些国王横征暴敛、苛捐杂税,以供养满足他们自己的私欲。对他们有利的人,违反了律法,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一旦违法,他们则毫不留情地予以重罚,将其抛入宇宙中最为黑暗的角落——那些监狱星球。 “各位,我们正是从那不见天日的监狱星球逃离而来。在那里,神只罕至,众生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求生。那些地方的时间正逼近预言中必将降临的末日浩劫。因此,那些地方的痛苦比宇宙其他地方要沉重数倍。 “现在,终于讲到了我自己的故事,吾伯父阿达德·尼拉里[6]的先王——乌巴里特[7]从胡里安人的手中夺取了哈尼加尔巴特的大片领土,继承了这些自称“人族(雅利安)正统”的称号,立国阿托尔[8],通过多年征战,统一北方十三城,成为北方的人族共主。 “我的伯父没有子嗣,而我父亲早年在一场战役中殒命,所以我就是未来阿托尔王位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当时,卡拉赫[9]的城主沙图瓦拉[10]大公与我,分别爱上了从埃兰来阿舒尔城旅行的东方二姐妹——扎莱和拉勒。上帝的律法规定,我们不得与她们的种族通婚。 “但我们太爱她们了,还是私下里完婚,娶了她们二姐妹。我和拉勒——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坠入爱河,而沙图瓦拉与她的姐姐扎莱则生下了一个女孩……” 这时,萨尔玛那萨尔停止片刻,看了看站在那里正在聆听他讲述的,苏珊娜的那双美丽的眼睛,然后带着叹息声说道:“过了热恋期的沙图瓦拉回过神来,他知道天使早晚查到他的头上,为了保住自己的爵位,他就狠心把他的妻子捅死了。而他那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女儿,被被打入到了监狱之星——也就是诸位的家乡,我们来的地方。 “这个可怜的女孩,就是现在和我们一起同行的苏珊娜。” 众人发出惊叹,纷纷看向苏珊娜,而苏珊娜则向大家鞠躬行礼。 “幸运的是,她在我们的世界被两位好心人照顾,后来他们发现了她的身世,就找到了我们夫妻两个。至于我和我妻子拉勒,我们当时没有孩子,但我也直接被剥夺了阿托尔王位合法继承人的资格。 “天使判我们死刑,我们被直接被处死,被贬入到了同一个世界投胎。与其他服刑者们不同的是,我们不知什么原因,断断续续地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我们在新的世界找到彼此,重新结合,然后就有了安德烈。但苏珊娜却因来的时候太小,而什么也记不得了。” “上帝剥夺了我的一切,所以我的一生都在为复仇而不断努力……我投身科学的原因,就是为了寻找回到天国的方法。当我在学校接触了关于虫洞和打开时空之门可能性的理论之后,我转而主攻粒子物理学,并跟随自己的直觉,拼尽全力进入到了最前沿的实验阵地——北方核子研究中心去工作,最后我成为主持对撞加速器项目的主管。 “那日,技术人员的一个误操作,让对撞机内突然产生了那个看起来非常可怖的黑色物体,最初我也以为那只是我们实验中的一个失误导致的事故。但在之后几晚的梦里,我听到了我伯父阿达德·尼拉里王的声音,他和我说那个“洞”是他放在那里的,目的就是叫我返回故土。 “我知道这不是梦,而是真的,我兴奋不已,但是我当时想到了另一件事——从我们所在的那个世界已经发明出了足以灭世的武器——歌革的终极炸弹来看,预言中的末日将不久矣。 “我在想,我和我的家人申请成为实验的牺牲者,从而进入那黑洞,在那种情况下其实非常容易。但是,如果我能通过这次机会,拯救除了我、拉勒和安德烈以外更多的人,那岂不是更好吗?所以我利用了我的上司——那些急功近利的北方联盟将军们的心理,他们希望快速获得控制“力量”的方法,也必须快速研究出这个微型黑洞的本质。 “我们送进那黑洞中的监测器都不再传出信号;往里抛入的大量无生命物体、植物、动物以及微生物都有去无回;所以,最后他们希望马上得到一些没有代价的实验“小白鼠”——人类。而我则建议了他们从我的家乡——那弥漫硝烟的城市基伊带一些人来,因为在战争地带失踪的人口,是从来不会被媒体们抓着尾巴不放的。 “由于我的身边到处都有监控与监听,这件事的真实目的我无法提前告诉你们。甚至无法提前告诉我的妻子和儿子,所以我再次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歉意。 “倘若我提前说了,会有多少人为了保命而要挤破脑袋进到这洞里——尤其是那些上层人士们。并且,到那个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低层官员——比如我,很可能就会提前因此而丧命。 “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我让我妻子和儿子把你们带来,关在山上;那些军官顺势编造了瘟疫的谎言。每当有实验的时候,我会分批次的调用你们其中的部分家庭,把他们先抓来,强行送进黑洞。 “那些家庭也提前先来到了这里,他们应该已经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了。我本打算等你们所有人都成功来到这个地方以后,我和我的家人最后再找机会进入。但谁能想到,末日到来的日子比我预料的还要快得多。很快,在那被上帝抛弃的世界,那些贪婪的权贵阶层就用那最终一定会使用的末日武器,毁灭了一切。 “也就在最后一刻,我赶到了营地,带着你们成功地冲进了这个时空之门,来到了这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萨尔玛那萨尔讲完了他的故事,众人依旧在惊讶中保持着长久的沉默,直到安德烈打破了寂静。 “我们现在在哪儿,该去往何处?” “这里应该是阿托尔国的境内,我们就往南走。回到我的国家去,等面见人王,我必然会叫他款待你们众人,以弥补你们旅途的劳苦。” 在萨尔玛那萨尔诚恳的讲述下,安德烈和大家原谅了他先前为保护他们所做的所有隐瞒。就这样,这些移民开始了向南迁徙的旅程。 *** 几日后,他们看到一条大河,便沿着河谷的方向继续前进。 远处出现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他们走近。萨尔玛那萨尔看到他们的佩剑上雕刻着有一个穿着羽毛长袍的弓箭手的图案,因为那时,阿托尔的国徽亦是人族的族徽。他便知道那是阿托尔的巡逻骑兵。 “漫游者们,你们从何而来?”骑兵用他们从未接触过的语言问道。 “从已毁灭的监狱之星而来,亦从吾王阿达德·尼拉里一世开设的时空之门而来。”萨尔玛那萨尔回答道。 “这样啊,随我们来。”巡逻骑兵示意众人跟随他们而行。 这些移民们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够听懂,甚至也能够直接开口说出这从未学习过的语言。不久后,他们便抵达一座城下。 众人见一刽子手提刀上来,还看见城墙上的一根根木棍上插满了人头,仔细一看,皆是那从赫尔维蒂来的,先一步到这天国世界的其他家庭的成员。这些旅者本就因饥饿和劳累而双腿无力,见状顿时宛若惊弓之鸟,有的尖叫,有的被惊吓得纷纷瘫倒恸哭。 萨尔玛那萨尔上前质问道:“你们所为的孽行是出于国王的命令吗?!你们没人认的出我是谁吗!竟敢做出如此令人唾弃之事?!” 这时,从城墙上传来一个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所有命令均出自国王陛下,凡是旷野遇到从监牢世界来的越狱者,除国王的侄儿和家人外,一律皆斩!” [1] akkadian,他们建立了阿卡德帝国(前2334年-前2192年)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帝国 [2]古提王朝(gutian dynasty)由游牧民族古提人(guti,前文提到该地区名为quti)建立,约前2150年入侵并推翻阿卡德王国 [3] amorite,闪米特人中的一支,前1894年,亚摩利人首领苏姆阿布姆在美索不达米亚南部建立巴比伦王国,史称古巴比伦 [4] the city of paradise(或the city of heaven),希腊文paradeisos,直译作“梯形高台”,所以“空中花园”实际上就是建筑在“梯形高台”上的花园,希腊文paradeisos(空中花园)后来蜕变为英文paradise(天堂) [5] hanigalbat,即米坦尼王国,曾是亚述的宗主国 [6] adad-nirari i,阿达德尼拉里一世(活动时期公元前13世纪)亚述中王国的国王,是一个好战的国王,他为亚述国家带来了一系列军事成果 [7]即阿淑尔乌巴里特一世(英语:ashur-uballit i)是亚述帝国的一位国王,统治时期恰逢米坦尼王国因篡位而动荡不安以致于被赫梯帝国打败,他带领亚述借此机会获得独立,并由此成为一个强有力的帝国 [8]即亚述帝国,大部分古老的亚述中心地带,有时也被称为阿图里亚或āthor,在古典叙利亚语中,亚述过去和现在都被称为āthor [9] kalkhu,即尼姆鲁德(nimrud) [10]约公元前1300年前后在位(英语:shattuara)米坦尼国王,米坦尼为亚述击败后,他被其国王阿达德·尼拉里一世放逐,后又将他释放。在之后的一次叛乱中再次被亚述击败,并被杀死 第四十五章 卡拉赫的叛徒 就在萨尔玛那萨尔与城墙上的官员争执的时候,士兵[1]们已经将这些越狱的逃犯们捆绑好,刽子手也已上前做好了行刑的准备。 “我可是你们国王的侄子——阿托尔的储君!我命令你们当即释放这些与我同来的人。” 尼尼微省[2]的高官[3],巴布·阿塔·伊迪纳[4]侯爵从城墙上下来,他面露惊讶的神情,手扶墙壁,来到老洛什卡罗夫的面前,上下打量起来,片刻之后,他大笑起来:“萨尔玛那萨尔,真的是你!快,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快给他们松绑!”他命人为老洛什卡罗夫擦去脸上的泥土和污渍,然后继续说:“亲王殿下,您何时蓄了胡须?我竟一时没认出您来,请恕罪!我们都以为您已经过世多年,而今您却突然出现,还带着这些逃狱的犯人们在平原上游荡,着实让我陷入巨大的震惊与迷惑……” “罢了。”老洛什卡罗夫镇定地回答道,“巴布,念我们是儿时的玩伴,且你所行之事只是出于遵从上命,我暂且不再计较。但我有一个要求,现在与我同行的这些人你必须放了。” “我恐难以从命,殿下;您和您的家人可以离开,至于他们……国王是下了死令的。” “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因为你已经犯了巨大的错误,你是否知道你对先前而来的这些旅者所行的不仁之事,是对我巨大的冒犯!” “那些人也与您有关?”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巴布·阿塔·伊迪纳沉默无言。 “我说了,我暂且饶过你之前所做的种种,因为这些事不是出于你自己的意志。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些人,我亲自带来的人,如果你还要固执己见地完全遵照阿达德·尼拉里国王的命令行事,那么待我面见了人王,与其争辩获胜后,你巴布必将成为所有这些暴行的替罪者!” “殿下!”巴布跪了下来,“请您听我说,当我们的巡逻兵在旷野里第一次遇到这些突然出现的奇装异服之人时,我立刻亲自前往了阿舒尔城向陛下请示。他当时非常果断地决定处死那些人,您同我一样都非常清楚,国王陛下他是一位明君,我想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有他自己道理的……殿下,我是个罪人,但请您设身处地地考虑一下我的处境,我仅仅是尼尼微这一座城的城主,从没有胆量敢直接违抗国王的王命,所以……” “我就是未来的国王!”萨尔玛那萨尔的语气中带着愤怒,他怒斥道,“巴布,你不要看不清形势,我伯父年事已高,且无子嗣。此次他招我回来,必然是要立我为王储,随时准备代他继承整个的江山社稷。所以,你真的胆敢直接违抗阿托尔储君的命令吗?!”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巴布·阿塔·伊迪纳的谋臣上前谏言道:“殿下,您看我们取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好吗:跟随您一同来到的所有人我们都会放掉,虽然他们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鬼怪,但我们会……” “放肆!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他们不是什么鬼怪,他们是人类!如果你说他们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那我呢?!我也是鬼怪吗?!” “请息怒,殿下。我的意思是这世间不乏好事多嘴的闲人,他们会这样议论今天的事:尼尼微城的城主放走了从监狱之星里逃出来的罪犯,他们会称这些罪犯为饿鬼和罗刹,并将这件事上报给天主的酷吏和大天使们。到那时,这件事的性质就会变得十分恶劣且不可收拾,这不仅仅只会影响巴布阁下,更会使国王陛下和整个阿托尔王国蒙上非议;所以,为了殿下您自己国家的利益,为了吾王阿达德·尼拉里的声誉,我提议在释放这些人之前,将他们乔装打扮并更改姓名,他们会被冠以王国监管的劳役犯的身份入籍,但不得授予他们进入各个城市和人类管辖区域的权限,他们只能留在村社或者旷野,依靠耕作或放牧为生。殿下,我们尼尼微的上层官员们将协助隐瞒这些人的身份,请您考虑这个折中的提议……” 萨尔玛那萨尔见他句句在理,且表达中肯,他回头望向自己的妻儿,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过身,将巴布扶起来,表示同意这个提议。 王储向侯爵介绍了自己的妻子——埃兰人拉勒和自己的儿子安德烈。他得知在这些年,埃兰人不但已经恢复了“人类”的地位,并且广泛的与南部的加喜特贵族们通婚。所以他的妻子和孩子将会拥有合法的身份,他们将一同启程前往首都阿舒尔城的宫殿,面见人王。至于苏珊娜,作为卡拉赫的公主,将会与他们结伴同行。 然而安德烈的同学和他的家人们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被限制入城,只能在阿托尔郊外的村社中生活。安德烈·洛什卡罗夫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他走到父亲面前质问道:“爸爸,这些人可是我们带到这地上的,我们做事要有始有终,要对他们尽责,怎么能就这样把他们扔在这城外呢?” 他的父亲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孩子,他们已经得救了,不是吗?我们将他们从末日中拯救,带到这天国中让他们获得第二次生的机会。安德烈,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你要知道你脚下的阿托尔国,只是造物主治下的诸多王国之一,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要遵从上帝的律法,你还未曾领教过维护律法的天使与他们邪恶的同党们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你无法想象他们能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爸爸,你可是王储,你有权力给他们完全的自由。” “不,我没有……人类种族和非人种族不能通婚,这是上帝的律法;监狱之星里的众生永远不能踏上这天国的领土也是上帝的律法。安德烈,我们在人类的王国里虽然身份显赫,但在上帝的王国里我们只是普通的肉体凡胎,然而掌管一切的天使们却拥有超凡的能力,他们能够呼风唤雨、降下闪电和诅咒……”他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们绝不能现在就站出来公然挑战他们的权威,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孩子。此刻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隐忍,不断壮大我们的力量,只有这样在未来,才会有命运眷顾我们的那一天。” 安德烈沉默不语,他闭上眼睛,黯然的转过身去,走到众人中间。他安抚着这些历经沧桑的同伴们,看着这些可怜的人无助的目光,他小声且谦和地对他们说道:“兄弟姐妹们,还有所有的长辈们,你们听我说……请坚持下去。如今,我的伯公为王,以后我的父亲就会为王。但终有一天,我,会成为阿托尔的国王。等到那一天,等我有力量去对抗这不公的一切,去对抗这黑暗世界的时候,当我有能力向雅威提出要求的时候,我向你们保证,那时我定会恢复你们的荣誉和地位,让你和你们的子孙自由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所以,请坚持下去……” “我们已经很感谢你们了,是你们救了我们,这恩情我们已经无法报答了……”移民者们纷纷向安德烈和他的父母鞠躬行礼,并表示理解他们的难处,“我们生活在乡间也能很幸福,谢谢你们……” *** 众人被带到村中更衣和登记入籍,斯特列利琴科一家人的姓氏被更改为尼努尔塔[5],奥莱克西被改名为图喾尔第[6];伯克丹被改名为舒尔曼·穆沙布舒[7];苏珊娜与她的养父母挥泪告别,安德烈走过来拥抱并安慰她的悲伤。索贝茨卡夫妇改姓为宁伽勒[8],他们将与尼努尔塔一家结为伙伴。 那日以后,大部分的人都前往了西面的城邦卡拉纳[9]附近的村社,并在那里分散定居,唯有耶胡迪尔一家的行踪不知了去向。 安德烈,则跟随父亲萨尔玛那萨尔以及母亲拉勒,同苏珊娜一起,在巴布·阿塔·伊迪纳的陪同下,向南渡过希底结河,踏上了前往阿托尔的首都,也就是人类之城——阿舒尔城的旅途,由于大路畅通,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 宫殿大臣[10]阿纳·卡拉[11]前来迎接,他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有着尖锐犀利的眼神;陪同他的是国家事务的首席主管[12]伊巴西利[13],他有着典型高级官员的形象,是一个大腹便便,头发快掉光的白胡子老人,他的神情憨厚自然,言谈也十分从容,他向他们介绍国王最近的情况,他独有的亲和力让安德烈一家本来带有的一丝不安和紧张也瞬间消散了。 他们两个人带着萨尔玛那萨尔一家人,穿过阿舒尔城的城门。这座城市的城墙并没有安德烈想象的那么高,城门的两侧有着庄严的守护天使雕像。穿过城市的干道,他看到两侧矗立着的大大小小的神庙与梯形寺院,寺院的墙壁上有着用滚筒印章制作的,记录一个个祭祀仪式的浮雕,皆是为天神雅威而立,在北方,他们称他为“阿舒尔的神”。 由于国务缠身,勤政的国王阿达德·尼拉里一世并未亲自前来迎接自己的侄儿,而是在宫殿里一边批阅着奏章一边等待着萨尔玛那萨尔的到来。 当他听说了他的侄子一并带来的,还有未来国王的继承人——安德烈的时候,老国王的脸上露出了几十年来都未出现过的那种真切的笑容。当萨尔玛那萨尔亲王一行人走进内殿大厅的时候,阿达德·尼拉里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主动冲上前去与拥抱自己多年未见的亲人。 “伯父。” “啊,你终于回来了,萨尔玛那……” “这位,一定就是你的小公子……他叫安德烈是吧?”老人摸了摸自己侄孙的头,并亲吻了他的脸颊。接着,他转到侧面,向卡拉赫的公主苏珊娜点了点头;最后他拉住安德烈母亲拉勒的手,说道:“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漂亮……哎,真的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跟着我侄儿吃了这么多苦。” 拉勒大方的一边微笑,一边摇头,然后向老人亲切地眨了眨眼睛,表示一切都过去了。 “哈哈哈,你们回来了,回来了……” 此刻老国王难掩自己开心的神情,连眼睛也笑得地眯成了一道缝,他摸了摸自己长长的胡须,然后示意他们随他往更里面走去。 这张慈祥的面孔有些出乎安德烈的意料,因为在他本来的想象中,这位下令杀死自己先到这里的朋友和家人的国王,应该有着一张十分狰狞和冷漠的外表。然而此刻,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差点让他忘记了自己那些还被放逐在外的朋友们。想到这里,安德烈的表情又便又变得严肃起来。 老国王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看来,我的小孙儿不是很高兴啊。” “尊敬的陛下。”安德烈这样称呼他道,“您可知,那些与我们同来的,就是被我父亲从那个已经毁灭的世界里拯救出来的人——我们的朋友们,就是那些被污蔑为是从地狱中窜逃出来的恶鬼的可怜之人们,他们被您的士兵所斩杀,他们的头颅此刻被挂在尼尼微的城墙之上。国王陛下,我希望您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恳请你重新为他们安排体面的葬礼……” 安德烈用坚毅的目光注视着国王的双眼,萨尔玛那萨尔连忙拉住他的儿子,以防他再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老国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缓缓地走到墙边,目光扫过那些宫殿内壁上描绘历代国王和侍从的琉璃瓦彩绘,他看着那些被夸大了胡子和眼睛的画像,然后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孩子,我对你朋友们的境遇表式沉痛的惋惜和抱歉。” 接着,他走回到了安德烈的面前,继续说道:“设立时空门帮助逃犯从监狱世界出逃,这是重罪。” 安德烈没有说话。 “不要说帮助越狱了,就连接济逃犯或让他们继续在旷野里游荡,这样的小罪,我的国家,我的城市都可能会被株连,会被上帝和他的使者们毁灭,连一片瓦都不剩,就连其他没有罪的人想要再看这阿舒尔一眼,都会被化为盐柱。 “孩子,我们就是活在这样一个不公的世界里。我们无能为力,只能遵循上帝的律法,因为全能的上帝,他创造了整个宇宙中的一切,他座下的众天使们,依附着他的力量,定夺这世上每一个人的罪行,我们无权过问。 “孩子,我们人类,只是极易损坏的血肉之躯,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马尔杜克[14]的到来……” “马尔杜克?”安德里问道。 “是的,马尔杜克。在南方,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叫做《埃努玛·埃利什》[15]的预言——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一位名叫马尔杜克的凡人将降生于世。他左手持一张强弓,为箭配上箭羽,右手握钉头锤,将在一场风暴中战胜天神,从而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 “没人知道这个预言出于何人之手,但它一经出现就立刻在人们之中盛传,甚至开始涌现出崇拜这位英雄的浪潮,人们为他造像,为他树碑。使他成为了南方城邦的一个秘神。” “上帝能够容忍这样的预言被传播吗?” “起初,上帝和他的仆从们对这个预言不以为然,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因为一介凡夫的力量在他们看来就如同蝼蚁一般,也正因此,人们为了彰显人类种族的荣耀,在最开始传颂这个预言的那几年里,它并没有被明令禁止。直到……” “直到什么时候?” “这也是我要和你们说的,关于当下的时局……”老国王转向自己的侄子,“萨尔玛那,当我们的先王乌巴里特建立阿托尔国的时候,他就为人类的荣耀而这样设想过:将刻有马尔杜克的徽章作为象征我们人类力量的国徽。他相信,马尔杜克终有一天会降生在人类的国度——我们的国度,他会成为阿托尔的保护者。” “他不相信上帝会保护这个国家?”萨尔玛那萨尔问道。 老国王摇摇头:“所以阿托尔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从骨子里不相信雅威会遵守他全善全美诺言的国家,只是先王迫于当时邻国的威胁,他需要天使的帮助,于是还是对外宣称我们的国徽——那长有双翼的弓箭手是为雅威所塑的像。直到几年前,当我觉得阿托尔已经足够强盛了,在一次召集了十三个城邦公爵一同商讨阿托尔未来国策的会议上,我曾无心地提出过一个建议来彰显我们国家地崛起和荣耀——正式对外宣布我们国徽上的形象其实是马尔杜克。我的初心只是想向天下表明不是它赫梯、凯美特、埃兰或巴比伦,而是我阿托尔,才是继承人族正统血脉的“人类之国”,但我没想到,就是这不经意间地的提议,却遭到了别有用心之人的利用。卡拉赫公国的总督沙图瓦拉,也就是这位女孩苏珊娜的生父,他拉拢了王国内一半的城邦反对我,他还向管理北方的主天使拉贵尔[16]打报告,说我要另立马尔杜克为新神。 从那天起,王国就开始了分裂,卡拉赫开始与阿舒尔城对立起来,沙图瓦拉和拉贵尔越走越近,他一直酝酿独立建国并想自立为王,他开始联合其他诸城的军队与我们对抗。” 老国王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自己的军师大维齐尔[17]带着众人一起进入作战会议室,会议室内摆放着一幅标记为“阿托尔之地”的战略形势地图。 老人手指地图上那些用泥土精雕细琢的城市模型,继续讲述道:“鉴于阿托尔与北方赫梯缔结了盟约,他们暂时不会干涉我们的内政;现在,天国北方阿托尔的十三城,以我城阿舒尔为最大,次为卡拉赫;北面的尼尼微为第三,处于中立;东方的阿拉法[18]和努兹[19]城,他们亲卡拉赫;中部的卡拉纳和西方三城:杜尔-卡特利姆[20]、特尔卡[21]和马里[22]忠于我;至于西北的哈兰[23]和在哈布尔河[24]上作为交通枢纽的三座重镇:塔贝图[25]、沙迪坎尼[26]和泰尔-比德里[27]则都暂时保持了中立。” “卡拉赫军队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这里,你们看。如今沙图瓦拉已经集结重兵,跨过了大扎卜河[28],他与阿拉法和努兹的军队会师于我们东部的平原上。他们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渡河攻击我阿舒尔城。” “没有谈判的余地吗?” “我们正在想办法,但很渺茫。” “没想到情况已经这么危急了。” “是的,并且……当我想到我年事已高,在阿托尔还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任何意外都会让整个国家彻底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我想到了必须把你接回来,萨尔玛那。恰巧此时,南方已经与埃兰何解,你与拉勒通婚的罪理应该被沉冤昭雪,于是我派人去了埃兰,在你妻子的家乡请来了能够进入星空域内作法的巫师皮尼基尔[29],她十分通情达理,并念你妻子与她是同乡,也曾蒙非人种族的不公待遇,最终同意帮助我,向加喜特当局请示,并得到了一个低阶官员签署的赦免书。 “于是,她在你所在的监狱之星安设了时空之门,并将我的话传给了你们。” “这些做法是合法的吗?”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这要看接下来我们能否战胜那个小人,因为和天使进行交涉和解释的权利现在不在我们这边,而在他那边。” “如果是这样,那我和我家人的处境会很危险。“ “没关系,我想好了最差结果的对策,我将对外宣称你还活着的原因是当年行刑者的疏忽,你和我的侄媳带着年幼的苏珊娜从绞架上逃脱了,你们并没有进入监狱世界,而是隐姓埋名的生活在天国的边境,这样你就会合法的继承我的王位,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至少阿托尔国不会亡国。” 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安德烈打破了寂静:“那么,如今我们的兵力如何,能否抵抗卡拉赫的联军?” 此时,国王的大维齐尔接过这个话头,他回答道:“我们的军队已经部署在城西,西部卡拉纳和同盟三城的援军还在赶来的路上,不过不用担心,敌人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仅阿舒尔的守军就暂且与他们的实力相当了。” “如果他们发动突袭呢?” “这个概率很低,况且……我们现在应该有了谈判的筹码。”阿纳·卡拉说到。 “什么意思?”老国王问。 阿纳·卡拉深思片刻,接着说:“陛下。如今您的侄儿萨尔玛那萨尔王储已经归来,他不仅给您带来了继承人的血脉;同时,还给您带来了破局的关键……”他一边说一边望向刚刚一直站在一旁,因聆众人讲述而出神的女孩儿,“苏珊娜公主。” 在场的所有人听后都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回过神来,纷纷表示赞同。 阿纳·卡拉露出得意的神情,他补充道:“是的陛下,如今沙图瓦拉的长女苏珊娜公主,她自出生以来身上就带有的罪已经消失了。而我们都听说过,大公后来又娶妻生的长子和次子先后夭折,再后来又娶自己表妹生的那些孩子,虽也都是男孩儿,但大多都有智残或畸形。所以,作为长女,苏珊娜很有可能会继承卡拉赫城的爵位,只是沙图瓦拉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女儿还活着,倘若我们真能能促使这两家的联姻。也就是让安德烈与苏珊娜成婚,那么,阿托尔分裂的局面也会就因此而终止。” 此刻,一直没有说话的伊巴西利皱起眉头,表示并不赞同他同僚的提议:“陛下、亲王殿下。我觉得阿纳阁下之所以会提出这样不切实际的建议,是因为他并不了解沙卡拉赫大公的性情。我曾与他公事多年,在我的认知中,他是个极其倔强且顽冥不化的角色;我猜测,即使如今埃兰人已恢复了名誉,但为了保住天使们的信任,恐怕他是不会去认他这个女儿的。因为,倘若他真的认了她的话,就意味着他向自己曾经误杀这姑娘母亲扎莱的行径低头认错了……以我对沙图瓦拉这个人的了解,我认为他是不会就此妥协的。” 老国王听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唉,伊巴西利!你一向这样悲观嘛,悲观有的时候是好事,有的时候则不然。至少,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们值得按阿纳的提议去冒个险。” *** 说罢,阿达德·尼拉里按照王命的吩咐立即派通讯官渡河向卡拉赫联军的营地送去了公主苏珊娜归来的消息,并告知对面有意以此为契机进行谈判。 不久,对岸传来了答复:沙图瓦拉对失而复得的长女甚为想念,他同意谈判,但前提是自己想要先见一见苏珊娜,以确定对面不是在使诈。同时,他担心自己亲自渡河到西岸的阿舒尔领地会中埋伏,所以希望和国王阿达德·尼拉里约定在东岸的旷野上会面,双方只能各带五名骑士。 *** 第二天,阿托尔年迈的国王阿达德·尼拉里一世,在两名近卫骑兵[30]陪同下,与王储萨尔玛那萨尔、侄孙安德烈和卡拉赫的公主苏珊娜一道,来到希底结河东岸的草地上。萨尔玛那萨尔前来是为了向沙图瓦拉证明他们真的回来了。 众人远远看到五匹骑着马的骑士和一个骑着王家种马的贵族,从卡拉赫联军驻扎的方向赶来,当他们靠近的时候,并没有减速,于是阿达德·尼拉里的两位骑士上前护驾。 对面为首的那个人快要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老国王才发现那并不是沙图瓦拉大公,只是一位和大公蓄了同样的胡须的男人。那人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把弓,将箭射向国王。 感到大事不妙的国王立刻喊道:“快走!” 他掉转马头,想向后奔去。 但是,那个追他的人速度太快,很快就赶到了他的身后,老国王慌忙地拔出自己的佩剑——一把镰刀铁刃,向那些人砍去,但他也就挥了几下,剑就从手中掉落下来。 [1]?urādu,中亚述时期普通士兵(步兵)的称呼 [2]中亚述帝国的领土被划分为一组省或地区(pā?utu) [3] bel pā?ete,中亚述帝国省级行政官 [4] bābu-a?a-iddina,中亚述帝国高级顾问官员,曾官拜皇家仓库的首席管家 [5] ninurta,在苏美尔神话里为拉格什主神、军神、战神以及掌管暴风、洪水的神,手持会说话的钉头锤——沙鲁尔杖(sharur)战胜asag恶魔 [6] tukulti,也被译为图库尔蒂,古代亚述名字 [7] shulman-mushabshu,中亚述帝国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麾下的将领 [8] ningal,是苏美尔神话中的芦苇女神,恩基和宁胡尔萨格的女儿,月神南纳的妻子 [9]即tell al-rimah是尼尼微省(伊拉克)的一个传说或考古定居点土墩,它的古代名称可能是karana或qattara [10] rab ekalle,宫殿管理员,中亚述帝国宫殿内的生活和宫廷政治遵循严格的规则,由与皇家宫廷密切相关的指定官员组成的委员会监督,宫殿管理员就是其中一个职位 [11] ana-ashur-qa,阿达德·尼拉里一世时期的宫殿官员 [12] rab zāriqe,“首席主管”,中亚述帝国的议员职务 [13] ibassi-ili,曾任中亚述帝国“总理” [14] marduk,苏美尔语:amar utu.k,而“阿玛尔-乌图克”,意为“(太阳神)乌图的永生之子”,古希伯来语拼写merodach,是晚生代神只的阿卡德语名,源自古美索不达米亚,是巴比伦的守护神、主神和巴比伦尼亚的国神,最开始是作为雷暴之神,传说中他制服了造成原始混乱局面的怪物的创造者迪亚马特之后成为众神之首 [15]阿卡德语:en?maeli?,是巴比伦的创世史诗,名字取于史诗起首句,“埃努玛·埃利什”是阿卡德语,可译作“天之高兮”或“当在最高之处时” [16] raguel或akrasiel,是一位天使,主要出现于犹太传统中,他的名字意指“神的朋友”,拉贵尔通常被指为公义、公平、和谐、复仇及赎罪的天使长 [17] vizier,或grand vizier,中亚述帝国国王确实围绕着一群顾问,他们为政治和决策提供建议。其中最杰出的顾问是维齐尔(sukkallu),他们有时参与外交事务,至少从萨尔玛那萨尔一世时代开始,还有大维齐尔(sukkallu rabi''u),高于普通的维齐尔,他们经常担任前米坦尼王国土地的附庸统治者 [18] arrapha或arapkha(阿卡德语:arrap?a)是今天伊拉克东北部的一座古城,被认为是现代城市基尔库克的所在地 [19] nuzi(或nuzu;阿卡德语为gasur,即加苏尔)是阿拉法市(今基尔库克)西南部的一座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城市 [20] dur-katlimmu,是叙利亚东部的一个考古遗址,位于幼发拉底河的支流哈布尔河下游 [21] terqa是在叙利亚deir ez-zor省幼发拉底河中叶的河岸上发现的一座古城的名字,距离伊拉克的现代边界约80公里 [22] mari,即现在叙利亚境内的特尔·哈利利(tell hariri))是古代苏美尔亚摩利人建立的城邦 [23] harran,也作赫伦,旧称卡雷(carrhae),是土耳其东南部的一座古城,位于尚勒乌尔法省首府尚勒乌尔法东南38公里,今为阿拉伯人小村 [24] khabur,哈布尔河是西亚的幼发拉底河的支流,流经叙利亚和土耳其,河道全长486公里 [25] tabetu或tabetum(?ābētāyu)是古代亚述的一座城市。它位于今叙利亚东北部的泰尔塔班 [26]叙利亚的古代定居点,哈布尔河上的亚述省会沙迪坎尼的废墟,19世纪的法国考古学家加斯东·马斯佩罗(gaston maspero)写道,在公元前九世纪,沙迪坎尼的宫殿“装饰着有翼的公牛,狮子,石碑和从辛格山上带来的大理石雕刻的浮雕 [27] tell bderi,叙利亚的古代定居点 [28] grand zab,是一条河流,是底格里斯河的支流,发源于土耳其 [29] pinikir,也被称为pinigir, pirengir或 parakaras是一位古老的近东星体女神,起源于埃兰人的宗教信仰,但她在胡里安宗教中取得了一定程度的突出地位。由于她出现在古代近东许多地方的万神殿中,从安纳托利亚到伊朗,现代研究人员称她为“世界性的神灵” [30]?a pet?alle,中亚述帝国骑兵,通常只是用于护送或传递信息 第四十六章 尼尼微之战 国王的两名近卫骑兵都战死了,萨尔玛那萨尔被敌人中的一人掠走。那些人没有要劫走苏珊娜的意思,而是企图夺她的命;安德烈与攻击公主的人搏斗,把他杀死了。 见敌众我寡,安德烈则将苏珊娜抱到自己的马上,朝河岸边的护卫队[1]奔去。敌人追了一截就停止了。等卫队回到河岛上的时候,近卫军的将军[2]舒尔马努·卡拉杜[3]把受伤的安德烈抬到营账内包扎。当他得知了国王已经殒命,同时王储也被俘虏的时候。他立即进入账中宣誓效忠新王安德烈。 苏珊娜倚靠着安德烈哀戚伤恸,然而此刻的安德烈却显得异常冷静。他向跪拜在地,表达忠诚的将军们宣告:“我的父亲尚未死去,沙图瓦拉此举不过想逼迫我们在军事上作出让步;但我绝不会答应这无礼的要求!从今日起,我的父亲萨尔玛那萨尔一世成为北方阿托尔国的新君主。我定要从背叛他的卡拉赫公爵手中营救出他,同时为我的伯公报仇……” 安德烈重返阿舒尔城的皇宫,拉勒得知丈夫的处境后,嚎啕痛哭,善解人意的苏珊娜陪在阿姨的身边一直安慰着她、激励着她。 在殿前,众多将领在那等候安德烈。他们推选安德烈为大将军,统帅北方广袤疆土的军队,以平息那些反叛的城邦。 安德烈为伯公举办了盛大的国葬,他的遗体被安葬在阿托尔和赫梯边境的圣山,西北的阿曼诺斯山[4]上。他为父亲立下了国王碑,那碑上的石头中央镶嵌着方形的凹槽。 *** 很快,卡拉赫大公沙图瓦拉也自立为王,宣布复国哈尼加尔巴特,他掳走了阿达德·尼拉里的遗体,带回卡拉赫城加以凌辱。沙图瓦拉对外宣称阿托尔国的缔造者乌巴里特是篡位者,他的后裔并非正统的人族;沙图瓦拉声称他自己的血脉才是人类的正统。他还把苏珊娜称为“孽种”,宣扬她是其母亲与野兽交配所生,正因如此,他才杀害了苏珊娜的母亲扎莱。 于是,北方再度陷入分裂——形成阿托尔和哈尼加尔巴特两个敌对的国家。北方的赫梯在名义上与阿托尔结盟,但实际上并无意派兵协助。 在人族内部的战火中,一场剧变即将上演。战争初期,北方的守护天使拉贵尔虽心系挚友、哈尼加尔巴特国王沙图瓦拉,却未曾公然表态支持哪方势力。东岸的暗杀风波过后,阿托尔临时摄政大将军安德烈下令征兵,意图招募与动员大批士兵,将之锻炼成常备精兵。 沙图瓦拉率军北进,试图侵占尼尼微城,却被总督巴布·阿塔·伊迪纳击退。巴布俘虏了众多敌军士兵,迫使沙图瓦拉只得用阿达德·尼拉里支离破碎的尸身交换归还俘虏。 事后,巴布·阿塔·伊迪被调往中央,获得安德烈座前军事顾问团中的一席,成为维齐尔;他向安德烈汇报说:“将军,从这次沙图瓦拉对我尼尼微城的进攻一役中俘获的俘虏透露,先前卡拉赫、阿拉法和努兹驻军河东岸平原的目的,只是为了逼迫阿达德·尼拉里承认三座城的独立,以及让他承认沙图瓦拉的王位。他并没有打算在之后进一步攻击幅员辽阔的阿托尔,当时他的野心还并没有那么大……”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是的将军,事态的变化甚至超过了沙图瓦拉的预料,通过那次刺杀活动,他一箭双雕,不仅让我们失去了国王,同时还俘获了王储,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直接称王并宣布独立,而我们也不敢冒然去反击他。” “然而他还是那样的虚弱!”安德烈道。 “不然,将军。我认为他这次袭击尼尼微也没有使出全力,只是蜻蜓点水,想试试我们的深浅。” “是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安德烈叹息道,“为了保护我父亲的安全,我们现在仍然无法直接率领重兵北上去取卡拉赫。”安德烈愤怒地说道,“但是我们可以向西跨过小扎卜河[5],去攻击防守薄弱的属地阿拉法和努兹。等到时卡拉赫成为了孤城一座,我们再与他进行谈判。” “嗯,这样做确实比较稳妥。” 在安德烈筹划的战役中,事态远比他预想的要复杂曲折。当他们跋涉河流之后,意识到两座城池的守军远超预期。阿托尔人的进攻气焰顿时熄灭,士兵伤亡惨重。安德烈无奈之下,只得退回阿舒尔,养精蓄锐,等待再次出征的机会。 *** 战火烽烟,愈演愈烈,拖延数年。阿托尔屡次出征,却始终未能攻破两座附庸城。卡拉赫方面暂时也未再有较大动作,双方陷入僵持。直至有一日,沙图瓦拉的侄子瓦萨沙塔[6]悄然绕过尼尼微城,率军突袭毫无防备的卡拉纳。不久,卡拉纳城沦陷。 安德烈在这些年里,以国王的名义赦免了那些与他一同来到此世界的人——曾受囚于监牢之星的不幸者们,他们因劳役犯的身份而被拒于城外,如今重获自由之身[7]。 卡拉纳的城主为了向新主人——哈尼加尔巴特的主子们献殷勤,而把这件事的始末都泄露给了他们。 尽管安德烈已销毁了那些移民的旧记录,使沙图瓦拉无法直接从当地居民中识别出哪些人是那些越狱的“鬼怪”了,但他仍然派出一些人到附近的村庄随便砍杀了一些平民。 在史官们的记载中,卡拉纳城主的背叛成为了后来一系列事件的转折点。首先,由于安德烈和他伯公行为的种种传闻,北方主天使拉贵尔开始倾向于哈尼加尔巴特一方。尽管缺乏直接证据,而且协助实现这一违反上帝律法行为的魔法师皮尼基尔所在的埃兰地属于南方主天使的管辖范围,拉贵尔并无权过问。但他仍然相信了这一传言,并答应协助沙图瓦拉。 沙图瓦拉的军队如虎添翼,实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他的野心也日益膨胀。如今,他开始觊觎地理位置重要、左右受敌的北方重镇——尼尼微城。 战争就这样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 一日,苏珊娜曾到卡拉纳附近的村社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宁伽勒夫妇住在一间农舍的木头房子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苏珊娜多次独自而来,偶尔安德烈也一同前往,顺便拜访过去的好友和他们的家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历经沧桑的苏珊娜已经完全褪去了稚嫩青涩,举止更像一位庄重的王后了。父亲在厨房忙活着,为了招待她留下吃晚饭,而苏珊娜在正屋内陪着母亲,她走到母亲的身边坐下,捧着她那已经苍老了许多的双手说道:“妈妈,这次我恳请你们随我一起到王宫里去住吧……” “不必了,我和你爸爸前去,会连累你和安德烈的……况且,我们在这里很开心。我们在这村子里有很多朋友,我们并不孤独。倘若我们到了那深宫禁苑之中,怕是会十分寂寥难耐呢。这些年来,尼努尔塔一家对我们非常地照顾;尤其是他们的儿子图喾尔第,就是之前叫奥莱克西的那个孩子,他是个好小伙;我们这土房子就是他帮忙盖起来的,后来有任何的漏雨或损坏,都是他过来帮助修好的。” “哦,是的。奥莱克西,我记得那个人。现在他们一家人在哪里住呢?”苏珊娜问道。 “他们住的比较偏僻,但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子外面。” “嗯……” “他们真是命苦的一家啊。起初我们和他们一起来到这里,没过多久先前那位城主给的盘缠就花光了,那时图喾尔第的父亲还在壮年,能干不少力气活。但是后来,随着年老体弱,又染了疫病,几乎卧床不起了;她的妻子在刚到这里的时候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后来也在这种经常食不果腹的贫穷状态中,因缺失足够的营养而病倒。所以他们家从里到外的活儿,都是图喾尔第那孩子一个人在干,他毫无怨言地照顾着两个老人。当时与我们同来的其他家庭,大都成为给地主干活的雇佣劳力[8]了,也过上了不错的日子;而他却因为要照顾老人而留在家里,最后也只能成为一个农夫[9],勉强糊口。” “他怎么不来向我们寻求帮助呢?” “你知道的,斯特列利琴科家的人都比较内敛。并不愿意过多的与其他家庭交际,很怕麻烦别人。图喾尔第他独自开垦荒地、种植黑麦和莴苣,还圈养了一些绵羊;他完全自力更生,不打算依靠别人……” “我这就过去看望他们家。”苏珊娜说道。 “你是应当去看看他们,早就应该去了。” 饭后,苏珊娜与父母告别,便与护卫朝着村外母亲告诉她的方向走去,她掀开面纱,远远地瞥见一片被整齐的芦苇篱笆环绕的土地。那里分布着一块块有序的小农田,排列整齐的萝卜、洋葱和葡萄树显得井然有序;羊圈里的十几只羔羊正悠哉地休息,院子里还堆放了一捆捆准备过冬的牧草;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地里,坦露健壮的上身,在烈日骄阳下挥汗如雨,他正在用手犁锄地,翻开一层层的土壤。那正是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他的样貌完全改变了。在他刚到这里时那个瘦弱幼气的青年,如今在残酷的命运的磨练中,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刚毅冷峻的汉子。他太过专注,以致于没有看到走过来的苏珊娜。 “奥莱克西。”苏珊娜走近了叫他的名字。 那男人抬起头,看到了这个他多年未见的熟悉面孔——苏珊娜·索贝茨卡的时候,他并没有显得太过惊慌,而是因感慨时光荏苒和世事变迁而瞬间湿润了眼睛。 “苏珊娜……”他放下锄头走上前去,亲吻来客的手,而他的动作也已经比过去从容太多了,“公主殿下。” “不必客套了。我听说了你父母的事,他们病倒了……我来看看他们……” “谢谢你。”图喾尔第的眼泪流了下来,“但是真不巧,他们在上个月先后离开了……我不久前才安葬了他们。就在那边的草原上。” “对不起,奥莱克西。我来的太晚了……” 苏珊娜说着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图喾尔第看到她轻轻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她的目光中也泛起了泪水,而她的口中轻声嘟囔着什么,他知道那是自责的言语。 这一刻他便知道了,她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会为一个陌生人所受的苦难和死亡伤感。对此,图喾尔第的心底涌出一股热流,公主的关切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帮忙呢?”苏珊娜有些哽咽地问道,“我们……我一定会带来最好的医生的!” “我已经尽我所能找到了最好的医生医治他们……但是……我的父母他们终究不可能战胜自然……自然的力量。” “自然的力量……”苏珊娜轻声地重复着。 “是的。生老病死,自然的力量……” 他们两人来到斯特列利琴科夫妇的墓前悼念,苏珊娜在那石堆上放了一朵百合花,偷偷地擦去了眼泪。一阵微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回过头来喃喃地说:“奥莱克西。如今你们的王已经赦免了你们。你们是自由的了。我感到亏欠你和你的家人许多。请你随我回到阿舒尔去,而你地上的作物与牲畜我会全部赎买,我会在城里安排一间舒适的寓所给你。让我弥补你的伤痛……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公主殿下,我非常感谢您的慷慨。但让我过寄人檐下的生活并以此慰情胜无,我将失去我的本心。” 苏珊娜停顿片刻,然后微笑着点点头,她已经料想到了他会拒绝她的邀请,也就无意再去劝说。她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些一些黑铅钱币。 “那请收下……这些。” “谢谢你,苏珊娜。” *** 苏珊娜离开后,图喾尔第·尼努尔塔像往常一样继续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地过了一些日子。 某日,他在草场上碰到另一个牧羊人,那人与他闲谈的时候告诉了他现在阿托尔国的沉重现状:安德烈与他父亲的命运如何一波又一波地翻滚;还有不久前卡拉纳遭受卡拉赫袭击后,那些操控着哈尼加尔巴特军队的利欲熏心之徒,以捕捉地狱来的“饿鬼”为借口,残忍地四处劫掠、屠杀了无辜的民众。那些曾经宁静祥和的村庄,如今遭受到无情的焚毁,村口处,满是盛满孩童尸体的罐子,令人不禁背脊发凉。 然而,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因其地理偏僻而侥幸逃过了这场浩劫。图喾尔第·尼努尔塔的内心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然而,他深知在这黑暗的时刻,不能被恐惧与绝望所击溃。 那之后的几天他都辗转难眠,他想到了太多的事。他想到了安德烈在学校的那次演讲,想到了在侏罗山上的生活,也想到了他曾倾慕过的苏珊娜。他曾多么想象安德烈那样,成为独立而又充满激情的灵魂;像安德烈那样知道自己应当为了什么使命而活;像安德烈那样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但他做不到。 有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应该去帮助他,去帮助陷于困境的安德烈,为这地上受苦的人们出一份力。况且如今,他已经送走了自己的父母,而自己劳役的身份也被解除,没有什么再能够限制他的了。于是,图喾尔第变卖了自己的房子和土地,他简单收拾了行装然后向东方的尼尼微城而去,因为那里正在征召守城的步兵。 *** 当瓦萨沙塔占领了卡拉纳的时候,安德烈就基本上放弃了继续与周旋多年的阿拉法和努兹城对抗,转而汇总兵力撤回到西岸以北,他把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并入到了阿舒尔的守城军内,然后亲自率领另一部分北上,打算去收复失地。这时他们听说了一个坏消息:由拉贵尔坐镇的卡拉赫军队与卡拉纳的军队联合,已经兵临尼尼微城下。 尼尼微城的守城战役是残酷而艰难的。 由于实力过于悬殊,哈尼加尔巴特联军没有丝毫的犹豫,数十辆带着攻城锤的冲车快速的集中到了城墙下。因为有天使拉贵尔的力量,掩护缩放梯的移动塔楼被闲置了,那些卡拉赫的士兵直接被天使的力量托举,如同飘渺的羽毛,轻盈地降落在城墙之上;拉贵尔再次施展神力,将投石机以极速部署、移动到周边地区。城墙上防御的弓箭手[10]很快被破空而来的巨石击毙,他们在惊恐中发出最后的悲鸣;接着在城墙上,就在柯沙河[11]流过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口子,整个东段的城垣开始轰然倒塌。 北面内尔伽勒[12]门两侧的翼牛人[13]石像被拉贵尔用力量从地上拔起,悬于空中然后朝着城内的主殿砸去。 城内不多的持短剑防御的士兵们并没有抵御多久就投降了。城中开始出现火光,惨烈的哀嚎声传遍了半个平原,就连姗姗来迟的,那些安德烈所率援军中的将领们在听到这声音之后,都叫前行的队伍停下,只敢隔着曲折的河岸远眺而不敢再去靠近。他们看到那些居民和士兵的头颅被砸碎或砸瘪,从城墙上扔出来;他们看到那些人将战俘从城中拉到外面,被活活砌在墙里。 *** 安德烈震惊不已,尼尼微城守城之役的惨烈超过了他的想象,不知不觉泪水夺眶而出。就在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男人仍然手握长枪站在城墙上与那些从四处袭来的敌人对抗着。 那人周围的幸存者们也被他的勇气所鼓舞,没有投降或是逃跑,甚至有些人从俘获他们的人手中挣脱,重新夺回武器,奋力地反抗与撕杀着。 安德烈拔出了腰间的剑,向身后的众士兵喊道:“我们没有失败,我的士兵们!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并没有失败!那就是真正的战士!让我们去把那个人救下来!我们今天这一仗就算是胜利了!” 安德烈用脚狠狠的磕了一下马的肚子,向前冲去。 于是后面的众人也追随他向尼尼微杀去。安德烈和援军的骑兵先一步到达城下。他们冲散了敌人的盾牌部队[14],安德烈将哈尼加尔巴特的一命指挥官斩于马下,将城下敌人的步兵驱散;接着他和众人下马顺着那些从墙上脱落的石块,向上爬到了城墙上。他们突出重围,来到那个已经倒下的,身受重伤的士兵面前。 “安德烈将军……你们快走……”那人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来救他的人,竟直呼他的名字,然后便合上了双眼。 拉贵尔看到了安德烈一行人,便迅速朝这边飞来,用能力驱动那些碎石块朝他们砸去。情急之下,安德烈将这个士兵抱了起来,和众人朝城墙下跑去。 鲜血从这个男人面庞滴落、散开。这时,安德烈才在颠簸中认出了这张脸。 “奥莱克西!是你!竟然是你!”安德烈不敢置信,“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回去的!坚持住!坚持住!” [1]?ābu ka?rutu,中亚述帝国的“职业”士兵 [2]在中亚述帝国,一些被任命的将军使用ki?ri(“船长”)的头衔 [3] shulmanu-qarradu,中亚述帝国阿达德·尼拉里一世时期的高级议员 [4] amanus,即努尔山脉(土耳其语:nur dar?),古称阿曼诺斯山(古希腊语:?μaν??),是土耳其的山脉,位于该国中南部伊斯肯德伦湾以东,处于托鲁斯山脉东端 [5] petit zab,是底格里斯河的支流,河上建有大坝,被广泛用于灌溉和水力发电。小扎卜河发源于伊朗西北部皮兰沙赫尔以北 [6]约公元前13世纪前后在位,英语:wasashatta,米坦尼国王,沙图瓦拉的继承人 [7] a''?lu,自由人,中亚述帝国一个不属于上层阶级的人口阶层,但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8]?iluhlu?,中亚述帝国的农奴,放弃自由并自愿进入他人服务(主要是农业)的人,而其他人又获得了口粮和衣服 [9]“村民”(ālāy?),为中亚述帝国较低社会阶层的成员 [10]?ābu?a qalte,中亚述帝国的兵种 [11]底格里斯河分支,柯沙(khosr)河穿过尼尼微 [12]尼尔加尔、奈尔伽尔或奈格尔(nergal),又称埃拉(era),苏美神话中的神只,祂是恩利尔(enlil)和宁利尔(ninlil)的儿子,尼努尔塔(ninurta)和尼沙巴(nisaba,掌管农业、学术和书记的女神)的兄弟 [13]即拉玛苏,拉玛苏(阿卡德语massu),是亚述文化中半人半兽的怪物,由于其外型好像一头插上一双翅膀的公牛,在一般媒体可能会将它指为翅公牛(winged bull)或尼尼微的翅公牛(winged bull of nineveh) [14] s? bu?a aratē,中亚述帝国步兵的一个兵种 第四十七章 王国的骑士 安德烈的军队向南撤退,带着重伤的图喾尔第回到了阿舒尔城。并将奄奄一息的图喾尔第交给了内殿的御医[1]直接治疗。御医为了救治图喾尔第,调和了一剂特殊的熏蒸草药酊剂,瞬间令昏迷不醒的图喾尔第恢复了生命体征。 御医端详了一下图喾尔第的伤势,发现他的胸口和腹部都有严重的外伤,骨折的断裂声令人胆颤心惊。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御医用药膏覆盖了伤口,并用纱布将其缠绕紧密。药膏中含有一种特殊的草药,不但能防止感染还有止痛的功效,能够加速伤口愈合。接下来的几天里,御医和宫女[2]们轮流照顾图喾尔第。他们给他喂食流质食物,以保持他体力的恢复。图喾尔第的伤口逐渐开始愈合,但他仍昏迷不醒,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御医知道,图喾尔第的生命之火虽已恢复,但他的精神却依然脆弱。为此,他采用了一种古老的神秘疗法,利用特殊的音乐和咒语来唤醒图喾尔第的意识。 *** 安德烈与苏珊娜经常前去探望他,询问医师他还要多久才能苏醒。 苏珊娜问:“这种疗法有多大的把握能使图喾尔第完全恢复呢?” 御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这种疗法对每个人的疗效都有所不同。有的人可能在几天内便能恢复清醒,有的人则需要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在图喾尔第身上,我已经看到了很大的进步,但我仍不能确切地告诉你们他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醒过来。” 安德烈和苏珊娜彼此看了一眼,他们明白这并非一个容易的过程。苏珊娜轻声问道:“那么,我们能为图喾尔第做些什么呢?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他更快地康复吗?” 御医沉思了一会,然后说:“其实,你们已经在帮助他了。你们的关心和陪伴对图喾尔第的康复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在他的意识尚未完全苏醒之前,你们可以为他讲述一些过去的故事,让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些都将有助于唤起他的记忆,帮助他找回自己。”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安德烈与苏珊娜经常来到他的床榻边,一边讲述,一边与他一起回忆着从歌篾到赫尔维蒂,再到阿托尔的往事。 *** 然而此时此刻,阿舒尔国的局势却每况愈下。 因为有拉贵尔的协助,尼尼微城就这样快速陷落了。反叛者们如狂风席卷,掌控了西部辽阔的土地。他们在愤怒之中,对被占领地的百姓施以满腔的疯狂与残忍,仿若世间恶魔降临。阿托尔商人的财富被他们一网打尽,而那些勇敢反抗的人,更是惨遭肢解,沦为供养士兵的离奇食品。 安德烈对此的反应,不出所料地遵循了自己伯公的旨意。阿托尔的国徽被重新赋予了意义,化作了人类英雄马尔杜克的荣耀之象。此举本来并没有激怒南方天国的当权者们,但当他们在听完了拉贵尔煽风点火的阐述后,他们认定了阿托尔国不可饶恕的渎神行为。 天使长严令修改律法,禁止世人再对马尔杜克的名号供奉与传颂。在协助越狱者的重罪之上,他们宣判阿托尔国的诸城不再是“人类”,而成了应被毁灭的“罪恶之城”。就像约旦河[3]东岸、盐海[4]以北的所多玛与蛾摩拉[5]那样,因触犯上帝的律法而被定义为恶魔的领地。 如此,昔日的繁华与安宁,已被恶劣命运的阴影所掩盖。 于是,有五座城邦直接宣布脱离阿托尔的统治,包括中部三城塔贝图、沙迪坎尼和泰尔-比德里和西北的哈兰城,南部的特尔卡;中部三城与哈兰加入了哈尼加尔巴特的阵营,而特尔卡则独立建国。北面的大国赫梯也背弃了阿托尔,转而去巴结沙图瓦拉;他们与西部的游牧民族阿赫拉穆[6]结盟,不断滋扰阿托尔的边境省份。 由于国家已经处于被三面包围的状态,宫廷利木[7]的长官,也就是大管家[8]——马扎兹·帕尼[9],他曾是先王的密友和知己。他向大将军安德烈提议将王都迁往最南端的马里。那里有伯拉河作为天然的屏障,也许可以让已经疲惫不堪的阿托尔军队得到有效的修养。安德烈并没有同意这个提议,因为他知道一旦真的走到这一步,就意味着要完全放弃首都阿舒尔城了。 *** 安德烈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他在会议内踱步至天明。 在朦胧的晨光中,图喾尔第从沉重的昏迷中挣扎着醒来。他的意识仿佛从深邃的梦境穿越回现实,逐渐感受到了周遭的环境。他看到自己正卧于这间四壁镶嵌珠宝的房间里。仆人们穿梭往来,轻轻挑撒着香水,让室内保持着淡淡的清香;床头那做工精美的木制品让他猜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虽然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图喾尔第鼓起勇气,紧紧扶着床沿努力地坐了起来。 当一个仆人走进房间,图喾尔第焦急地问出第一句话:“尼尼微城怎么样了?”仆人闻言,立刻前去通知大管家和御医。不久,他们又请来了安德烈。 安德烈一见到奥莱克西醒来,眼中闪过喜悦与关切:“奥莱克西!我的朋友,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说着,他上前搀扶着试图站起来的图喾尔第。 图喾尔第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别担心,将军。我的伤势已经好转,很快我就能重回战场,与你并肩作战。”安德烈闻言,松了口气,但仍然关切地看着图喾尔第。 “叫我安德烈就好了!为什么和我见外呢?奥莱克西,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疗养身体,不必匆匆赴战。你已经做得足够多,足以让我们为你感到自豪。那一日,在尼尼微城的战斗中,你以寡敌众的英勇事迹激励了一众将领和士兵,远胜于斩杀无数敌军。” 安德烈停顿片刻,接着说:“奥莱克西,关于你父母的离世,我深感遗憾。苏珊娜曾多次让我去劝说你来阿舒尔城住下,但是战事紧张我却没有时间去看你,在此我再次向你道歉;苏珊娜曾告诉我,你的转变让她感到惊讶。那时我还半信半疑,直至亲眼目睹了你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奥莱克西,你是我们的英雄,我们的国家现在陷入了危难,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鼓舞大家的士气……” 图喾尔第并没有因为安德烈对他的褒奖而露出半点高兴的神情,仍然深深地紧锁着眉头问道:“安德烈,尼尼微城怎么样了?那里的人民得救了吗?” “对不起,尼尼微城已经完全沦陷了……”安德烈低下头,“再那之后我们又失去了大片的领土。敌人已经在北面汇集了全部的兵力,随时准备南下夺取这座阿舒尔城……” “就是因为那个有翅膀的人是吗?” “是的,就是那个为天神雅威看家护院的一条恶犬,那因拥有神力而恃势凌人、鱼肉乡里的恶霸,那位总督、天使——拉贵尔。” 图喾尔第沉默不语。 “现在情况更加的恶化了……奥莱克西,我们稍后要在作战室开会,希望你也到场,大家都很关心你的康复状况。” “好的,我会去的。” *** 不久后,图喾尔第来到了议事厅,旁听正在召开的作战会议,巴布·阿塔·伊迪纳作了最新的局势汇报。当得知背信弃义的赫梯与那些趁火打劫的野蛮阿赫拉穆部族已经跨过了西面最后的防守力量,向杜尔-卡特利姆逼近的时候,在场的众人都感到大势已去,他们继续有人建议安德烈放弃阿舒尔,退到马里去做最后的抵抗。安德烈愤怒地呵斥这种想法,他告诉他们即使只剩这一座阿舒尔城,他也要坚持留在这里包围它,因为只要这座城在,阿托尔这个国家就没有灭亡。 图喾尔第在这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一直半闭着双目思索着。 当他看到在场的众人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容后,他鼓起勇气,缓缓站立起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安德烈。也许这里还有一条路。” 立刻,大家停止了争吵,开始聆听这个英雄——但军衔只有普通士兵的人的陈述。 “诸位,现在我们整个北面和东面都已经成为哈尼加尔巴特的领土,这让大家产生了一种我们只能撤往西南的错觉。但是大家请看。”图喾尔第手指着地图上标记沙图瓦拉军队的地方,用坚定的声音说道:“卡拉赫将大部分的兵力调往了我们这里,也就是阿舒尔城以北三里格远的平原上。这就意味着,哈尼加尔巴特本就兵力薄弱的西北方向当前更加缺失防守,也就是哈兰和哈布尔河上的三城。 “所以,如果我们现在迁都杜尔-卡特利姆,而不是马里,把所有的军队西移去消灭本来就不是我们对手的赫梯与阿赫拉穆,然后继续向西去夺取那些几乎没有抵御能力的大片零散的赫梯附庸国,并以此作为筹码逼赫梯恢复与我们结盟。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有力量南北夹击去夺回哈尼加尔巴特从我们手上偷走的领土了。” 在场的人听完他的陈述后,无不互望着点头称是。 安德烈拍了拍他朋友的肩膀,恢复了那往日的目光如炬,赞叹道:“奥莱克西!如果是为了这样充满希望的目标的话,我愿意放弃阿舒尔城!” “但是,还有一件事……”图喾尔第停顿了一下,“安德烈,你要以萨尔玛那萨尔王的名义西征。” 房间里瞬间变得安静了,安德烈感到有些眩晕,并向后退了两步。 “你必须有所舍弃。”图喾尔第说完了最后的话。 安德烈明白安图喾尔第的意思,他陷入了沉思。他十分清楚这一点,到目前为止阿托尔的士气低落与战斗力薄弱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安德烈的父亲萨尔玛那萨尔还在敌人的手上。如果要扭转这一局面,要么是自己称王,要么就是向人们宣布他们的国王已经被救回,但无论怎么做都意味着他必须要放弃自己的父亲。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假设他的父亲还活着,那么沙图瓦拉就会因为他已失去了利用价值而杀死他。 *** 安德烈没有立刻作出决策。会议结束后,他走到母亲拉勒的身边。 在这个特殊时刻,他放下了在他人面前的坚强外表,眼中泛着泪光,声音颤抖地问道:“母亲,我究竟该如何选择?若是拼命去营救父亲,他的国家将会灰飞烟灭;但若是放弃他,我和你将永远失去他。母亲,我该怎么办?” 拉勒轻抚着儿子的头,眼眶也湿润了。她带着哽咽说:“我也不知道,我……我的孩子……”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也许你爸爸他在那第一天就已逝去,也许……他现在还在苟活着。但是,作何决定……终究取决于你。我的孩子,你应该……应该去思考,如果你是他……他会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结果……他会希望你如何行动呢?” “他一定会……会为了阿托尔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母子两相拥而哭,他们知道现在只剩这一条路了。 *** 在那天之后,安德烈向城内的百姓和众将领发出公告:萨尔玛那萨尔一世国王在尼尼微战役中被自己救回,如今国王将为遵守扞卫自己国家的誓言,向西出征来犯的赫梯与蛮族。 夜幕降临之际,阿舒尔城的百姓与士兵们开始紧张地准备着。军队的战车和马匹被分出一部分来协助百姓托运行李。家家户户搬空了房屋,仓库里的粮食和器械也被迅速清空。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如同一股蓄势待发的洪流,撤离了阿舒尔城,使之成为一座空城。 当破晓的光芒洒满大地时,一支浩浩荡荡迁都杜尔-卡特利姆的队伍已经前进了两里格的路,即使哈尼加尔巴特的军队前来追赶也以无济于事了。经过数日的跋涉,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 图喾尔第凭借勇敢与智慧,被任命为副将,跟随在安德烈的战马身边,共同率领着军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装备和武器落后的赫梯与阿赫拉穆骑兵迅速被击溃。接着阿托尔的军队在萨尔玛那萨尔王的名义下向西攻陷了边境阿林努[10]的堡垒。 在之后的征程中,阿托尔人所向披靡。他们轻取了泰特[11]、伊里杜[12]这两座无人防守的哈尼加尔巴特的镇子;不久他们继续向西攻下了赫梯的属国卡尔凯美什[13]和比特-阿古西[14],甚至一直打到了濒海的帕丁国[15],在那里,他们战胜了一万四千四百名顽强的守军。 如此胜利的延续,使得阿托尔国成功拓展了自己的疆土。让原本看起来已经命若悬丝的国家重新获得了生机与希望。 *** 在杜尔-卡特利姆的壮丽宫殿中,高大的拱顶下,光影交错,气氛庄重肃穆。就在那空着的王座前,图喾尔第·尼努尔塔单膝跪地,低垂着头。 在那里,安德烈将军一手扶剑,背后伫立着苏珊娜和众将领,他们的目光穿过光线斑驳的空气,紧紧锁定在这仪式的主角身上。安德烈用剑轻轻放在图喾尔第的右肩上,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强敌当前,无畏不惧;果敢忠义,耿正直言,宁死不诳;我代表萨尔玛那萨尔一世,伟大的阿托尔的国王授予汝骑士的名号,望永志不忘!” 图喾尔第用左手放在胸口上起誓道:“吾将仁慈地对待弱者;吾将勇敢地面对敌人;吾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吾将为无法战斗者而战;吾将为阿托尔的妇孺、兄弟和友人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1]“内区医生”(as??a betā nu),中亚述帝国皇家宫廷官员之一 [2]中亚述帝国由女王和其他宫廷妇女”(sinniltu?a ekalle),即由较低等级的女性组成的皇家后宫 [3]希伯来语:????????\/ nehar hayarden?,是西亚地区的一条河流,发源于黎巴嫩、叙利亚,流经以色列、巴勒斯坦、约旦,注入死海 [4]即死海,通常的圣经[12]和现代希伯来语名称是盐海(??????,yām ham?),圣经中也提到的其他希伯来语名称是阿拉巴海(???????,yām ha''?rāva)和东海(??????????,hayām hakadmoni) [5]所多玛(英语:sodom;希伯来语:?????,天主教汉译索多玛)和蛾摩拉(英语:gomorrah;希伯来语:??????,天主教汉译哈摩辣)是圣经所记载的两个城市,首次出现在《希伯来圣经》。根据旧约及新约圣经描述,所多玛跟蛾摩拉是两座迦南地区的城市,城里的居民违反了旧约圣经里,耶和华藉摩西颁布的戒律 [6] amu或amu是闪米特半游牧民族的一个群体或名称,它们的栖息地位于幼发拉底河以西,在khabur河口和巴尔米拉河口之间 [7] limmu,是亚述每年都会选出一个新的议政团体,虽然是按抽签挑选的,但很可能是有限的群体,例如最显赫家族的男人或市议会的成员 [8]中亚述帝国宫殿的首席行政长官是管家(ma?ennu),从公元前12世纪后期开始,在着作中被确定为“大管家”(ma?ennu rabi''u),以区别于小家庭的管家 [9] mazzāz pāni,中亚述帝国官职,这里做人名,马扎兹·帕尼可能是国王的密友和知己 [10]萨尔玛那萨尔一世时期,他在第一年征服了西北部的八个国家,并摧毁了阿林努(arinnu)的堡垒 [11]在亚述语中称为泰都,是米坦尼帝国的首都之一,它的确切位置仍然未知,尽管据推测它位于khabur地区 [12] irridu(irrite)是美索不达米亚西北部的一个城市,可能位于harran和carchemish之间,它在青铜时代中后期蓬勃发展,然后被亚述摧毁 [13]拼写为karkemish,或carchemish,又译卡尔基米什、卡赫美士,《圣经》和合本译作迦基米施,思高本译作加革米士,西亚古城,位于今土耳其和叙利亚之间的边境地区 [14] bit agusi或bit agushi(也写作bet agus)是一个古老的锡罗-赫梯国家 [15]亚述人称它为unqi,也称pattin,是一个古老的锡罗-赫梯国家,它位于古叙利亚的西北海岸 第四十八章 幽灵夜行 正当马里的守军与杜尔-卡特利姆的军队在收复了特尔卡之后,在他们会师哈布尔河平原之际,准备庆祝阿托尔的疆域几乎恢复到卡拉赫叛乱前大小的时候。在那个夕阳余晖映衬的黄昏,他们眺望着地平线的尽头,看到了一片黑色的点点簇拥。视力敏锐的弓箭手向他们的将军舒尔马努·卡拉杜报告,那是哈尼加尔巴特的战旗。将军立刻派出信使,驰骋返回杜尔-卡特利姆,通知那些沉浸在喜悦中尚未察觉危机的人们。 *** 此时,在新都,众人从议事厅内出来,前往披红挂彩的会厅赴宴。刚刚在会议上,图喾尔第建议了安德烈应该事不迟疑,立刻北上出征安纳托利亚高原,攻打一直在拖延时间的背信弃义之国赫梯。 然而,两位御前维齐尔——伊巴西利与巴布·阿塔·伊迪纳对此提议有着巨大的分歧。直到会议结束,他们还一直在安德烈与图喾尔第的面前喋喋不休,激烈地争执着。 “赫梯国王哈图西里三世[1]一定被打到家门口的萨尔玛那萨尔王军吓得够呛,但他竟然仍未与阿托尔恢复盟约。若再拖延,我们将失去攻击哈尼加尔巴特的最佳时机!”巴布·阿塔·伊迪强调道。 “他不可能马上给出答复,他的进退两难是可以预料的,我们应该再等等。”伊巴西利持反对意见。 “我们等不起了!将军,我同意奥莱克西的观点,现在就出兵我们可以很快横扫羸弱的赫梯,待我们攻下它的全境,到那时我们不需要盟友,以一己之力就可以与哈尼加尔巴特抗衡!” “将军,我们没必要浪费这样的资源与力量,眼下我们已雄霸西部,纵使他拉贵尔一位天使的力量再强,亦不会在此刻轻举妄动来袭击我们。赫梯终究会为迫在眉睫的危机竭泽而渔,与我们结盟。” “不然。”图喾尔第对几个人说,“若是在过去,他们同阿托尔结盟,共同对抗哈尼加尔巴特,只会得罪北方主天使拉贵尔一个人。我依稀记得,萨尔玛那萨王曾和我们说过,萨尔玛那萨王曾与我们言及,天使在干预辖区内国家政治格局时死亡,人类并无需负责,是否如此呢?” “诚然。”伊巴西利回答道,“在古提和亚摩利袭击南方以后,上帝削弱了天使们的力量,意在阻止他们过度干预人类的政治生态。尽管祂未以法律明确划定这一限制,却因此滋生了如拉贵尔这般权谋之徒。” 安德烈道:“我补充一句。我父亲曾说,当人们最需要他的启示与帮助之时,就是那些蛮族横行霸道之际,上帝这位苍老的造物主竟削弱了天使的力量。这不过是为了让他的游戏——观赏尘世间的人类互相残杀,变得更为有趣罢了。” 图喾尔第点头道:“因此,赫梯人会认为,若仅是对抗拉贵尔,只要有机会重创他的躯体,也许仍有凭借运气获胜的可能。然而如今,南方的当局已经对我们阿托尔各城邦定了罪,尽管他们仅让拉贵尔充当行刑人,但其性质与拉贵尔干政截然不同。因为我们已被划入必须毁灭的“不义之城”的范畴,赫梯会忧虑被牵扯入其中,故而他们只会继续拖延。倘若我们现在不立刻出兵,他们会用此时光凝聚更多力量,届时事端对我们而言将变得异常棘手。” 安德烈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此时,众人抵达宴厅,只见王后拉勒、卡拉赫公主苏珊娜以及其他的贵族们早已在座等候。当他们用膳到一半的时候。信使匆匆送来了前线的战报。 *** “不可能!”巴布·阿塔·伊迪纳倏地一怔道:“在缺乏补给线的情况下,他们如何敢以庞大规模的主力军冒险远征!他们岂不知杜尔-卡特利乃是我们最严密防守之城?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拥有补给线的北部要道上,我们驻守边境的军队并未通报任何敌军动向,他们又如何能从南部荒野中悄无声息地涌现?“ “他们一定是攻下阿舒尔那座空城之后,就从南方直接过来的。”图喾尔第说道,“你不要忘了,因为有主天使拉贵尔的帮助,他们无需携带过多物资。他们的战车轮子在马匹牵引下自行向前滚动,士兵们则被拉贵尔的力量托举,双脚离地,迅速向前移动。如此一来,他们便无需大量军粮和补给,便能够日行千里……“ 伊巴西利沉思地说道,“拉贵尔的能力固然神奇,但终究有限,他不可能在同一时间运送如此众多的兵力……“ 安德烈一直沉默不语,他双手合十,指尖轻轻搭在眉心处;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咳嗽了几下,镇定地说道:“各位,不论今夜或明日,那将是决定我们生死存亡的最后之战。”接着,他目光转向母亲与苏珊娜,点了点头,“鉴于敌军的行进速度,我们已无法像上次那般撤离。母亲、苏珊娜,请速速召集城中的妇孺,带她们藏匿于城市的地窖与暗道。” 随后他挺身而起,望向战友们:“所有的男子,准备迎战!去换上你们的戎衣,带上你们的宝剑!立刻行动!这一天来得比预期更早。然而,让我们在今日为这一切画上句号!” *** 安德烈与图喾尔第登上城墙,此时夜幕已降临。他们望见东南方出现无数摇曳的光点,那是敌军中领路者手举火把组成令人生畏的排山倒海之象,令人望而生畏。从敌军的移动速度来看,他们并无意在那矮橡树丛生的草地上扎营休息,而是径直向杜尔-卡特利姆的城垣直接攻来。 安德烈迅速跃上战马,离城而去,对众将领郑重地说道:“从那密集的光点来看,敌军恐怕有数万之众。一旦他们抵达城下,即使没有拉贵尔的帮助,借着云梯,他们也能迅速将此城夷为平地。遵循我的命令,立刻集结所有骑兵和战车部队,从左翼开始,挫败敌军的进攻气势!余下之人与我同在右翼迎击敌军。” 舒尔马努·卡拉杜带领着骑兵部队和战车部队先一步出发了,每辆战车除了司机[2]以外,还有一名弓箭手[3]来增加整体的战斗力。安德烈坐镇阿托尔的主力军,带领军队向右侧行军。他安排了独特的阵型:在左右翼,让盾牌部队在前,武器部队[4]在后,加强两翼兵力的战斗序列;中间用战力薄弱的普通轻步兵填充,不安置盾牌部队进行抵御。 就在阵前,安德烈执鞭马背,振臂高谈:“战士们!一万年前,雅威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无数的生灵乃至人类,他让所有这些被造物在短暂的生命中,承受着生老病死的磨难,又在他们死后安置无数诸多的地狱与监牢!战士们!雅威和他的天使们在这地上犯下了诸多不可饶恕的罪孽,他却说这罪来自我们!将我们因他所赋予的饥渴与好奇心而品尝伊甸果子的行为视为原罪。他将我们逐出乐园,遗弃于荒野,制定严苛的律法,违者遭屠城灭顶之灾;他降下洪水,随意剥夺生命;他混乱人们言行与语言,引发纷争和战争,以自相残杀为乐。 “今天,人类之子,马尔杜克的故乡——我们伟大的阿托尔,将完成预言中的使命!我们将与神的军队对抗,与天使拉贵尔和他的恶犬们对抗!战士们,今天我们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我们身后城内的百姓,更是向雅威传递一个信号!我们,人类!将为向那个将我们逐出伊甸园的神复仇而战!将为战胜这个黑暗与痛苦所主宰的世界而战!” 安德烈的慷慨激昂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黑暗的长夜。战士们被他的话语激励,士气大振,满腔热血沸腾。他们将誓言镌刻在心,为了荣耀、信仰与复仇,勇敢地迎向战场,无畏地挑战神明的军队。在这个充满黑暗与痛苦的世界,他们将以生命为代价,为人类开辟一条光明之路。 *** 战车呼啸,战马齐鸣,阿托尔冲锋部队犹如狂风暴雨,呼啸而至,直扑哈尼加尔巴特的队伍中心。舒尔马努·卡拉杜矫健地穿梭于战场,他的双刃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舞间夺去无数敌军的生命。他威猛的战马踩踏着敌人的尸体,瞬间,敌军进攻的狂澜之势被削弱。接着,舒尔马努按照安德烈的在战前的指示,并没有与敌人纠缠,而是快速率领残余骑兵队伍向安德烈主力部队的方向撤退,迂回至步兵方阵后方,静待良机。 此时安德烈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后方的远程部队——投石手[5]和弓箭手开始攻击敌人的左翼。箭矢矫健地划破空气,如同蛟龙入海,直击敌人左翼。投石手们也不甘示弱,腾身而起,挥舞巨石如同舞动风筝。巨石破空,带着毁灭之力,直击敌军要害。 本已减缓速度的敌军希望快速寻找到反击突破口,却落入了安德烈巧妙布置的战阵:哈尼加尔巴特骑兵团见阿托尔主力中锋毫无防备,开始率主力一头扎入敌阵,意欲一举攻破。然而,宛若潮水般涌入的骑兵却未料到中央部分正悄然向内凹入。最终,几乎呈垂直排列的战斗序列,将深入敌阵的哈尼加尔巴特军包围,形成极度凶险的两面夹击。 自箭矢与巨石如雨般降落,撕裂哈尼加尔巴特士兵的躯体之时,拉贵尔已飞升至高空,远离危险。于是哈尼加尔巴特的军队陷入了诱敌深入的险局,岌岌可危,眼见即将被歼灭,胜利的天枰向阿托尔一方倾斜。不料这时,后方的城垣方向突然响起倒塌巨响和惨烈的厮杀声。 *** “发生什么了?!”安德烈大声的询问撤到后方的舒尔马努·卡拉杜将军。 “糟了!定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一定是他们熄灭火把的分队!”舒尔马努回答道。 图喾尔第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他上前劝阻执意返回解围杜尔-卡特利姆的安德烈:“将军!士兵们需要您!您不能离去!请让我代您返回城中,解救城里的人民,解救您的母亲和苏珊娜……” 安德烈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图喾尔第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于是,图喾尔第与舒尔马努的骑兵朝城市方向疾驰。当他们抵达城边时,发现城墙已破,城内四处熊熊燃烧。借着火光,他们看到半空中一个黑影操控着火焰攻击顽强抵抗的守卫者们。与此同时,敌军士兵已洗劫了城内大片建筑。 “那不是拉贵尔!是雷米尔[6]!”舒尔马努惊呼道。 “所以他们这次有两个天使助攻,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图喾尔第自言自语道,他深知无法挽回的命运,已如逝水难收。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已经无力回天,快!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进城去,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人出来!”说罢,图喾尔第将队伍一分为二,他让舒尔马努带一些骑兵在附近游荡,以备在他们出来的时候接应。他自己则带领着剩下的队伍,从城外一个隐秘的下水道口钻入了居民们藏匿的密道,以此潜入城中,寻找幸存者的踪迹。 *** 那一夜的战斗后来被游荡在美索不达米亚大陆上的诗人这样提起:黑暗降临,烽火狂舞,勇士涌动,誓斩星辰。铁甲犹在,鲜血不干,誓让无辜,破晓重生。 天空泛出微曦,沾满鲜血与泥泞的图喾尔第和几名幸存士兵艰难地从密道中走了出来。他们所救出的人数并不多,但却从敌人的手上抢下了王后[7]拉勒的尸体,并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还活着的公主苏珊娜。 但令图喾尔第惊愕的是,原本应在外接应的队伍如今也所剩无几。 “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只剩下你们这些人?”图喾喾尔第焦急地问道。 一名士兵颤抖着回答:“将军……他们去前线支援了……” “然后呢,就再也没有回来吗?!” “没有,因为我们得到了消息……”士兵哽咽道,“我们的军队在战场上……已经……全军覆没了。” [1] hattusili iii,新王国的赫梯国王,篡夺乌尔希泰舒普之位,着有自传,叙述其掌权经过,改朝换代未对赫梯政治结构造成重大变化 [2]中亚述帝国战车的驾驶司机(?a mugerre) [3]中亚述帝国指挥战车的弓箭手(māru damqu) [4] s? bu?a kakkē(“武器部队”),中亚述帝国步兵的一个兵种 [5]?ābu?a u?pe,中亚述帝国远程作战单位 [6]即上文中提到的杰拉米尔,在翻译的时候建议用不同的拼写代替即可 [7] a??at?arre,“国王的妻子”,中亚述帝国宫殿的职位,现代历史学家称之为“女王” 第四十九章 安德烈 清晨的雾笼罩四面,周围一片死寂。 他们身后的城里飘出浓烈的腐肉和焦糊气味,以及硫磺燃烧后的恶臭;但已听不到敌人凶残的砍杀和人们悲惨的哭嚎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你说清楚些!”图喾尔第吼叫道。 “当您带着人进去之后不久,舒尔马努将军就被告知前方战事危殆,便带骑兵团的大部分人前去支持了,他只留下我们几个在这里继续等你们出来……不久后,我们看到战场那边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这个士兵越说道后面越发的战栗颤抖起来,“到后半夜的时候,那边有我们的逃兵朝这边骑马奔来,“当时他的身上还有火焰在灼烧,当他靠近我们的时候,他喊道‘快跑!快跑!他向我们放火!’,我试图把他拦下来,但他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他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朝河边去了……又过了些许,有我们的人又向这边逃过来;当时的天太黑,我们只能看到其中一个人扶着另一个受伤的士兵过来,而那士兵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当他走近了,我才看到那是他血淋淋的肠子,从身后绕上来,被搭在自己的肩头。‘那个天使,他把我们举起来,反复的砸向地面……而其它的人差不多都被烧死了。’搀扶他的士兵说。我们中的一个工兵[1]带他们到军营那边去找医生了,但后来我们见军营那边也起了火,他也再没有回来。” 图喾尔第听后骇然的后退了几步,问道:“那安德烈将军呢?!有关于他的消息吗?!” 那名士兵听后哽咽难言,之后说道:“……不知道,但……你们听,战场那边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甚至连一声哀嚎声都没有了……” *** 苏珊娜险些要晕倒过去,被图喾尔第扶住了。他让苏珊娜与那些骑兵和幸存的人一起逃走,自己去战场寻找安德烈的踪迹,但苏珊的再三恳求他,能够让自己与他同去。 于是他们两人便上了战马,朝着昨夜战场的方向前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图喾尔第·尼努尔塔时刻提防着那被大雾遮挡的前路,手里攥着长矛;从雾中时不时的窜出一些惊慌逃跑的马匹和浑身是血的已经疯癫的阿托尔士兵,这让他的精神十分紧张,数次险些就要误击。 约莫六十格什秒[2]后,他们看到地面上的草已出现焦黑色,他们便知自己已经离冲突的中心地带不远了。接下来的场景让他们两个人惊心怵目: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分散垒迭在各处,已经分不出那些内脏与四肢的主人到底是谁;那些只有全身皮肤被烧焦的人仍然在喘气,即使他们的口腔和喉咙都也已经烧成了炭片状,一片片的剥离、吹散,因此他们无法发出惨叫,只能在地上蠕动、腐烂并祈求死亡的到来;还有一些人,他们的五官都被泥土塞满,很显然他们的脏腑也早已被这些淤泥胀破。在一棵被烧死的枯树前。他们找到了身中数箭,瘫靠在那里的维齐尔大臣伊巴西利——他当时作为参谋之一,处于军队的后排。 图喾尔第和苏珊娜立即下马,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并打算把他带走,但他们因只将他身体稍稍移动都会产生剧痛而放弃了。鲜血从他的牙齿的缝隙中渗出,他说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呢?都结束了……我们输了……敌人也没打算停下来,他们已经南下去了……去攻我们的特尔卡和马里去了……” “安德烈还活着么?你看到他在哪儿了吗?!”图喾尔第问道。 “没人能知道……到后来,这里乱作一团了……” “为什么?!安德烈调我回去支持城内的时候,我们还处于上风!” “上风?我们从来就没有处在上风……都怪我们太轻敌了!我们忘记了拉贵尔可是主天使!当我们以为我们的远程部队挫其锐气之后,他并不是飞到天上落荒而逃了,而是偷偷绕到了投石手和弓箭手的身后,偷袭了他们。也就是在你走后不久,那些投石机的木头就被他用力量折断,他将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举起落下,不断地摔在地上,或是被直接插死在那些木头尖刺上…… 等到我们失去了远程支持,拉贵尔则可以肆无忌惮的飞到我们的上空,开始对我们的士兵进行惨无人道的虐杀……而在我看来,他的行为确实印证了安德烈说的——他只是出于好玩……” “那为什么雷米尔会出现在杜尔-卡特利姆的上空?!为什么他们会有两位天使的帮助?!” “我早该想到的……你和巴布是对的。当我们把赫梯逼得太紧而又没有立刻对他们下手的时候,哈图西里一定是向南方的凯美特总督拉美西斯[3]求救了。当他们结盟,并和哈尼加尔巴特这群败类坐下来一起商讨的时候,他们一定贪婪地等待着时机,企图瓜分我们那些日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西部土地。而凯美特正是西方主天使雷米尔辖区内的国家,他当然愿意以清除“罪恶之城”这样名正言顺的名义,扩大自己的疆域……顺便满足他那变态的屠城爱好…… “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他在用硫磺烧毁了我们的城市之后。立马过来协助拉贵尔,将这些士兵烧成了现在这副恐怖的摸样——他为了折磨这些人,不让他们立即死掉,仅仅烧掉了他们的表层的皮肉和五官;让他们就这样痛不欲生,暴露荒野而慢慢死去……” 这时,雾渐渐散去了,完全的露出平原上那地狱般流血漂橹的景象。图喾尔第问道:“我们的人全都死了么……就没有能活下来的吗?” “当他们准备南下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小撮人骑上马去追了……但……” 伊巴西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还是咽了气。图喾尔第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泪眼模糊的苏珊娜,说道:“如果还有人没有放弃,那一定是安德烈……我们继续找下去……” *** 两个人重新上马,向南而去。他们沿着地上的痕迹,行走了约数缆绳[4]的距离以后,听到从前方的丘陵处传来兵器碰撞的战斗声音;他们相视点头,便向前方疾驰而去;苏珊娜也拔出了佩剑准备作战。 当他们翻过那座丘陵的山头,便看到在谷底是阿托尔的寥寥几个骑兵,正在纠缠和攻击哈尼加尔巴特脱离部队走散的一个约莫有二三十人的小队,但他们因为众寡悬殊已经陷入重围,地上还躺着一些战死或受伤的人。 图喾尔第举起长枪冲了下去准备支持他们,其中一个骑兵被三五敌人围住,多亏图喾尔第抛出的枪刺破了其中一个敌人的喉咙,才使那人解围。当图喾尔第与苏珊娜上前,才认出那骑在马上被血染红的脸——那正是参谋巴布·阿塔·伊迪纳,他当即指向那边的地上一个躺着不动,双腿被削去的人:“你们赶快走吧!带上他,离开这里!如果他能活下去,我们的精神就不死!你们快去,把他救走吧!”说罢,他继续应战去了。 苏珊娜下马冲上来,来到那个伤者的身边,泪水夺眶而出:“安德烈!安德烈!我们来了!来救你了!你要坚持住啊!” 那时安德烈已经晕厥了过去,图喾尔第上前将安德烈抱到马上,对苏珊娜说:“苏珊娜!我们先离开这里!快走!”身后的飞箭袭来,二人骑马向另一座丘陵奔去。 ***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见没有人来追赶他们了。便在那山坡上一块能遮挡他们的岩石边停下来,把安德烈抱下,为他包扎伤口;苏珊娜拍了拍他的脸颊,希望把他唤醒,但血很快还是把那亚麻布洇开了。后来,安德烈还是醒了一会儿,他看见眼前的苏珊娜和图喾尔第,问道:“我妈妈呢?” “她走了,安德烈……” 安德烈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好半天才又睁开。 图喾尔第说道:“请坚持下去,安德烈!苏珊娜需要你!我们需要你!我们的国家需要你!只要你活着,人们就永远不会放弃!你是我们的马尔杜克啊!你是我们的希望!安德烈!坚持下去!” 图喾尔第和苏珊娜各握着安德烈的一只手。 安德烈微笑着望了望图喾尔第,又望了望苏珊娜,说道:“苏珊娜,对不起。在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我答应过要娶你。但这些年,我先要去救我的父亲,后来又为社稷之事而奔波;我很后悔,这些年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如今,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我希望……你能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最后的要求……奥莱克西!你还在吗?” “我在,我在……” “我要你立即起誓,你会照顾好她,照顾好苏珊娜!” “我答应你。”图喾尔第向他起誓了。 “答应我,你们……你们都要活下去!奥莱克西,带上她走吧……忘记什么阿托尔,也忘记什么马尔杜克吧……忘记那些对雅威的无谓争斗与仇恨吧……我早就应该放弃了,放弃与神对抗……我们是凡人,不可能战胜他,也不可能战胜这个世界……你们走得远远的,到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吧……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图喾尔第再次重复,他和苏珊娜双双声泪俱下。 安德烈听着这声音,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1]?a nēpe?e,中亚述帝国兵种 [2] gesh,苏美尔语mu-e?,古代近东时间单位,约1\/360 watch(1 watch等于1\/12日,即大概两小时) [3]即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 ii,约前1303-前1213),希腊名奥兹曼迪亚斯,是古埃及第十九王朝的第三位法老 [4] able,古近东长度单位,约为720m,测距系统的基础单位,与上级单位6个长绳的长度相等 第五十章 埃兰的夕阳 在东方的高山上,在那由鹅卵石铺成的古老的小径上,两匹马悠悠地行走着。那是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与苏珊娜·宁伽勒在前往遥远苏西亚那[1]的路上。 穿行于山间浓密的松树林,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是上苍赐予二人脱离险境后的祝福。 他们两个人之间依旧那么少言寡语,尽管他们现在只剩彼此,却仍然难以打破心中的壁垒。最初,图喾尔第想要带苏珊娜回到卡拉纳去找她的养父母,但苏珊娜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两位老人了,况且这对他们自己以及她的养父母来说都太危险了。所以,他们想到了埃兰——也就是苏珊娜母亲扎莱的故乡;他们相信,那里会是远离这场北方纷争最安全的庇护所,那里不会有人认识他们。 在驿站停歇后不久,在渡过有着甘甜水流的圣河卡尔赫[2]之后,他们来到山下的一片沃土;那里是恬静的埃兰村社。周围散落着石头和泥砖砌成的房屋,屋顶覆盖着稻草。他们将手中的武器和铠甲卖了,买了一块地;在那里,图喾尔第盖起了一座小房子,他改回了奥莱克西的名字,隐去了自己的姓氏,成为了一名樵夫。 *** 一开始他与苏珊娜分床而卧,他们互相之间用全名称呼对方;然而,随着春夏秋冬的轮替,他们逐渐彼此照顾、依靠。在晨曦中,他们一起上山采摘野果,阳光为他们的身影镶上金边。午后,他们携手烹调菜肴,炊烟袅袅,仿佛将他们的心意也一并传递。 夜幕降临前,他们到半山腰去看夕阳,那如画的天空将他们的心灵紧密相连。每当不眠之夜,他们便在火炉旁促膝长谈,回忆着从歌篾以来的点滴过往。他们开始用昵称称呼对方了,也终于互相依偎在了一起。 苏珊娜发现奥莱克西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与安德烈不同的是,他会更加的体贴别人;每当苏珊娜生病,他会走几里格的山路去为她采药、寻医;他的双手,虽被岁月磨砺得粗糙,却依然能给予她无尽的关爱和温暖。 苏珊娜发现他甘愿为自己放弃心中复仇的怒火,甘愿不再回到他的战场,去度过戎马一生,甘愿就这样与她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她知道他一直默默地遵守着在安德烈临终前立下的誓言,对此她感到对奥莱克西亏欠许多。 数年后,他们的孩子降生。 奥莱克西给他取名为纳迪纳普利[3],意思是上天赐给他的后继。对于奥莱克西来说,当他的孩子降生的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对神的愤怒和仇恨;他甚至产生出了一丝丝的感恩,感恩神能够让他与苏珊娜最终走到一起,感恩他能够就这样与她和孩子过上宁静、快乐和淡然的生活。纵然他仍在梦中重温杜尔-卡特利姆战场的恐怖,但他选择了忽略过去。 *** 某日,苏珊娜将纳迪纳普利哄睡后,来到前院休息午睡。那时,她身着无袖的连衣裙,裙摆到脚踝,末梢是扭曲簇绒流苏;而他的男人则在后院劈柴。 收税官和士兵刚好经过,见苏珊娜的美貌而停下来滋扰;他们质问苏珊娜是否上缴足够的税金,并把她逼到内屋打算侵犯行暴。 奥莱克西听到了吵闹,闻声赶来。他看到他们打算对他妻子做这样的事,便用斧背攻击了那面目可憎的收税官的后脑。另外一个士兵拔剑,但见持斧的奥莱克西魁梧健硕,心生畏惧,不敢轻举妄动。 惊慌失措的收税官在地上瘫跪一阵,半晌才艰难地站起。 奥莱克西怒吼道:“滚出我的房子!若你们再敢造次,吾定取汝性命!” 那两人狠狠的瞪了奥莱克西一眼,然后走了。奥莱克西赶忙搀扶起抽泣的妻子,接着去安抚因惊吓而嚎啕大哭的婴孩。而后他对苏珊娜说道:“我们尽早搬离这地方,明日我到镇上去把这批木头卖了,然后我们一起就离开这里。” 翌日晨曦初现,晨露尚未消散,奥莱克西缰马踏过乡间石径前往邻近乡镇。归途中,他行经一片密布的树林。突然,几个埃兰士兵从草丛中窜出来,手持刃具,向奥莱克西发起猛烈攻击。那些人并不是奥莱克西的对手,在将他们制伏以后,奥莱克西突感不妙,脑中出现嗡嗡的轰鸣巨响。 他迅速向家的方向奔去,可当他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些野草还在烈火中熊熊燃烧,但他的房子已经只剩下了烧尽后的槁木死灰。奥莱克西疯狂地寻找妻儿的踪迹,但一无所获。他已经明白,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跪倒在地,耳鸣目眩,几近晕厥。他的泪水从眼眶决堤。 *** 仇恨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跃上马背,决定只身前往恰高·占比尔城[4]去找那税官复仇,那里是管辖他们这乡村的税务总部的所在地。到了黄昏之时,他赶到了那城供奉南方和东方主天使沙立叶[5]的金字形神塔下——也就是当地的行政中心。在埃兰,他们称呼他们的主人沙立叶为因舒希纳克[6]。 奥莱克西见门前有埃兰王后的立像,也就是与埃兰国王联姻的加喜特人纳皮尔-阿苏[7]的青铜雕像与刻有铭文的国王石碑,他一怒之下将其头颅斩下,将这座雕像砸毁。并打算冲入到大殿内找寻那税官的踪影,然而,守卫大殿的士兵警觉过来,用长矛刺向奥莱克西的马。血花飞溅,马嘶惨叫,奥莱克西也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一名士兵挥舞着钝器,猛地击中他的头部。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到地方官的面前。 环顾四周,他们身处一个阴暗的大厅,只有几束微弱的光线穿过窗户的缝隙。地方官坐在一把破旧椅子上,他的头发精心梳理,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锈迹斑斑的链环绕其周围。 地方官宣读了他的罪状和判决:“男人!你因犯毁坏王后雕像的重罪,将被神和因舒希纳克的诅咒击垮,你的名字将被灭除!你将为此后代断绝,你将被诸天使的力量扫荡!我以伟大的埃兰国王乌塔什-纳皮里沙[8]的名义,判你终身监禁!你将被移交到北方山地无人区——马蒂亚努斯湖[9]附近的深林地牢服刑,忍受永无止境的痛苦!” 地方官的声音回荡在破败的法庭内,阴暗的角落中,蜘蛛结网,尘土遮盖着一切。奥莱克西心中愤怒难平,却无力反抗。 *** 奥莱克西与其他几个偷盗的犯人一起,被置入一破旧的囚车内,沿着崎岖的山路被押往服刑地,尘土飞扬,木质的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磨出刺耳的嘎吱声。仅仅几日,他的头发就已散乱不堪,衣物也出现破洞。 押送他们的士兵们穿着暗沉的甲,面容严肃,身上散发着恶臭。 虽然杆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认出了押送他的士兵之一,正是那天与税官结伴到他家的人。他猛烈地拍打着笼子的杆,咒骂和啐唾沫。而那人并没有用暴力回击他,而是露出狰狞的讥笑,说道:“消停一会儿吧!畜生!你要是老实一点,我也许会告诉你,你那污秽淫荡的臭婊子是怎么服侍我们几个兄弟的,然后我们是怎么把那贱货给慢慢玩死的!至于那个婴儿,正巧哥几个都好久没吃肉了,我们就把他给烤了,四肢正好分给一人一个,白白嫩嫩的肉真是可口……” 囚徒听到士兵的描述后,愈发疯狂地撞击着囚车四壁,其他的囚犯也叫嚷着开始起哄,以至于剧烈的晃动让他们无法继续在山路上前进。 一个士兵说:“我实在受够了这个家伙,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安静下来。” 另一个士兵点了点头,他们打开囚车的笼门,手中的长棍狠狠地打向奥莱克西。每一击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直到囚徒再次晕厥。但他们并不打算提前杀死这个不老实的囚徒,因为他们知道,把他关到马蒂亚努斯森林的地牢,会让他生不如死,而那要比直接把他杀死有趣得多。 ***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求囚车中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已经置身那座传说中的幽暗森林之中:这一座非常巨大的森林,树木高大且遮天蔽日,在白昼之时,置身其中的人若不点起火把或油灯,甚至会因伸手不见五指,而误以为已经是黑夜。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衰败的气息,令人窒息。任何企图从那林子中央的大地牢越狱的人,都将迷失其中而最终死亡。只有看押囚犯的牢卒和经常出入森林的人才能找到出去的路;所以这里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来把守。 地牢的入口在一座岩壁上凿开的洞中,那里如同恶魔的腹腔,黑暗中不时传出喃喃低语。奥莱克西被带到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他被关在这座巨型地牢的最下层,那里幽暗、潮湿;这里犹如恶梦中的迷宫,有数百间囚室,大都关押着各种有着畸形、残缺身体的可怕怪物,他们时而鬼哭狼嚎,时而发出阵阵诡异的笑声。 奥莱克西被无情地抛入一间刚刚死过人的囚室之中,在朦胧的昏暗中,他看到那尸体甚至还没有人去处理,从那腐肉中爬出一条条蠕动的蛆虫。囚室四壁斑驳腐朽,人们的粪便和尿渍恣意散布。此刻,他脸上的泥土与泪痕交织,用颤抖着伸出手去触摸这囚室的墙壁。刺眼的霉斑与湿气透过指缝,让他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老鼠从小洞里窜出来,它们争先恐后地啃食着牢卒递进来的腐烂发臭的食物。 这些粗暴的牢卒,麻木地将一碗又一碗的黑色糊状物投入囚室,然后不屑一顾地转身离去,他们身披脏兮兮的制服,手中紧握着腐朽的木棍,上面沾满了污渍和血迹,时刻准备迎接任何不老实人的反抗。 自从奥莱克西在路上被那些恶毒的士兵打晕过之后,他就一直出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即使后来他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恶劣环境,但也对他的境遇完全的接受了。他曾经愤怒的眼神逐渐暗淡,终至无光。因为他已经完全的绝望和放弃了。 此刻,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进食,也不再喝一口水。对奥莱克西来说,现在只有死亡才能让他摆脱这黑暗的世界。 他就这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1] susiana,古希腊语:Σouσiaν? sousiān?,即埃兰别称,这里指埃兰首都苏萨susa [2] karkheh或karkhen????(也许是被称为gihon的河流-圣经中伊甸园\/天堂的四条河流之一,在古代被称为choaspes;也被称为eul?us;希伯来语:???? i)是伊朗胡泽斯坦省(古代苏西亚纳)的一条河流,在古代落入底格里斯河,就在它与幼发拉底河汇合处的下方 [3]借用ashur-nadin-apli之名,亚述国王,他是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的儿子 [4]埃兰语:dur untash,一译乔加·赞比尔,是一处位于伊朗胡齐斯坦省的古代埃兰遗址 [5] sariel或suriyel,区别于上文即可 [6] inshushinak,“苏萨之主”,是埃拉米特人的主要神之一,也是苏萨的保护神,他被称为ri?ar napappair [7] napir-asu,(约公元前14世纪)是一位埃兰王后,是恩塔什-纳皮里沙国王的妻子 [8] untash-napirisha是m(在今伊朗西南部)的国王,在中埃兰时期,大约公元前1300年 [9]即尔米亚湖,位于伊朗西北角的东、西阿塞拜疆两省之间,名称matianus湖ke matiene,以居住在该地区的古代mitanni人的名字命名 第五十一章 托勒密王 当读完这记载奥莱克西故事的,这第四个伊斯特里亚的短暂记忆之后,伊奥斯·卡夫索从定中出来。他来到水池边,以清水洗去满脸的汗珠,那是他在打坐时领略最后地牢恐怖景象所流出的汗水。 自偶然瞥见米哈伊洛维奇教授的记忆以来,伊奥斯就注意到了那个在大课堂上向教授提出质疑的学生——安德烈·洛什卡罗夫,那个性情和举止都能够让他回忆起乌鲁卡基那。 他随即又找到了安德烈本人的记忆之星,那独特且前所未见的“记忆桥接”——从一个监狱世界覆灭后被连接到另一个上古世界,在那里经历了阿托尔与哈尼加尔巴特权力争斗的一生后,战死沙场的记忆。然而,令伊奥斯惊讶的是,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的记忆居然并非他苦苦追寻的第四颗钥匙之星。 当然,安德烈的死并不是在母亲留给他诗句的第四个意象——深林之中,这也就意味着伊奥斯不得不继续寻找下去。 但很快,他想起了安德烈临终前所挂念的两人:苏珊娜和奥莱克西。他渴望知道这两人的最终命运,而他们正好来自那个监狱世界,这意味着伊奥斯仅需在安德烈和米哈伊洛维奇的记忆之星附近寻找。如此,虽未寻得苏珊娜的记忆,却觅得了奥莱克西的。这段回忆正好终结于深林之中,尽管是林中地牢,亦在林中。因此,漫天繁星中的黑域尽数敞开,伊奥斯·卡夫索如愿获得了第四段伊斯特里亚。 *** 伊奥斯没有丝毫的懈怠,他开始马不停蹄地寻找起第五把钥匙——在最后被解开的黑域内寻找结尾于“沙漠”的故事。 那时,伊奥斯已经升任为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副馆长,他正同从巴勒斯坦[1]和腓尼基[2]来的以色列十二支派各六名,总共七十二位犹太学者把《妥拉》从希伯来语翻译为希腊语。那时,《妥拉》中繁杂纷呈的版本与残破篇章,使得在伊奥斯的主持下,他们不得不确立一个最终版本。他将自己诸多从阿卡西回忆中得到的内容安排进了书中,其中就包括神的名字:他将伊勒沙代[3],也就是埃尔[4]改为了他在奥莱克西记忆中所听得的名字——雅威。 *** 已逾耄耋之年的托勒密国王很久没有到缪斯博学园的图书馆来找伊奥斯聊天了。那日,他又突然来造访。老国王很亲切地打招呼,然后坐到伊奥斯的身边开始倾诉起来。 “都是关于我那两个儿子,关于王位继承权的问题。” “发生什么了?”伊奥斯问道。 “他们两派人今天在会议上又险些打起来,菲拉德尔菲乌斯[5]甚至还拔出了一半——一把反曲刀来……但是对于这件事,我就是不想这么早做出决定……伊奥斯。” 托勒密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副馆长的面庞,然后又低了下去,说道:“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符合我的要求……” “为什么您会这么说呢?” “哎……我的大儿子,克劳诺斯[6]。他是我那个王后欧律狄刻[7]的儿子,因为我娶了她的侍女而一直耿耿于怀,气的已经搬到米利都[8]的。很多人都认为我不爱他们母子俩,他们其实是错的。我在心底一直以来都把他们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只是欧律狄刻她的心胸太过狭窄,度君子之腹。 “幸好,小克劳诺斯并没有继承她的脾气,而是生得宽厚、仁爱之本心,但就是太过谦和了。他这样的性格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会得天下众民的爱戴与拥护;但在现在这样的乱世,他的性格只会招致周围各国虎视眈眈的窥觊,最后落得丧国之危。倘若,他弱的连他弟弟都斗不过,我又怎么放心把国家交给他呢? “那菲拉德尔菲乌斯呢?” “至于菲拉德尔菲乌斯,他是我和那侍女贝勒尼基[9]的孩子。他本性并不坏,但从小因担心母亲的出身会牵连和影响他们母子的安全而养成了多疑、妒忌和阴狠的性格。我很清楚克劳诺斯不是他的对手,但若要让菲拉德尔菲乌斯继承埃及法老之位,我担心他这具有侵略性和破坏性的性情会让百姓遭殃,会让诸国连手像对付安提柯那样来对付埃及。所以,对于王位继承者的人选,我迟迟不能做出决定……” “确实……这非常难办。”伊奥斯回应道。 由于伊奥斯·卡夫索在阿卡西内几乎未曾触及关于这个世界众生的记忆,他无法为此事提供预见性的建议。他只能像以往那样,用普通人那样真诚的话语还以老国王推诚置腹的讲述。 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谈话。 *** 数月之后的某日,王子菲拉德尔菲乌斯来到学园,他在回廊外面撞见了伊奥斯,便用充满憎恶妒意的口吻说:“噢!是你啊!那个博学多闻的伊奥斯,久仰你的名字了。我一直在质疑一件事……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父亲只是给我找来像菲勒塔斯[10]或是兰萨库斯的斯特拉托[11]那样二流货色的老师来教我。而不是直接把您请来做我的老师!” 当时,伊奥斯还并没有十分理解菲拉德尔菲乌斯这几句话的涵义,只是鞠躬行礼。 而,几日后的一幕使他恍然大悟。那天晚上,院长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突然打破了图书馆内的寂静,冲入到抄录室内。 “伊奥斯!快!到你住所去收拾东西,我安排了船马上带你离开这座城市!” “发生什么了?!” “国王病倒了,现在正在昏厥状态!” “怎么会这样?!” 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宫廷里的线人告诉我,是菲拉德尔菲乌斯下的毒!但这毒没能要了国王的命,他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 “那你为何会如此惊恐呢?为什么还要将我送走呢?”伊奥斯不解道,“我知道你是支持王子克劳诺斯的,但现在这种情况,菲拉德尔菲乌斯他还肯定不敢动他的哥哥以及你们这些欧律狄刻派才是啊?” “是的,他现在是不会动我的!但此时此刻,在这个情况下,现在无论是欧律狄刻派还是贝勒尼基派,他们两派的所有人都准备要动你了!” “为什么?!”伊奥斯惊讶不已。 “因为托勒密国王已经暗地里决定把王位禅让给你!伊奥斯!而这消息走漏到了他的女婿皮洛士[12]那里,然后又被菲拉德尔菲乌斯知道了,所以他才急匆匆地给他父亲下了毒!”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难掩慌张的情绪,用手帕擦了擦汗,继续道,“这种消息很容易不径而走,如今朝廷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只要托勒密王醒来,一旦他亲自宣布禅让的命令。那么所有两派当权者们的地位就会彻底被动摇!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间点是除掉你的最后机会!” 伊奥斯呆呆地站在那里,回以无言的瞠目。 “为……为什么?” “没人知道为什么!但你现在应该走了!快!” *** 在夜色的掩护下,伊奥斯·卡夫索登上了驶离亚历山大港的船,告别了那座陪伴了他十余载的城市。船在夜幕下轻轻荡漾,伊奥斯心中略带不舍,然而,命运召唤着他去往更遥远的地方。 两天后,船停靠在了加沙海港[13],他换上了当地贝都因人[14]在沙漠中穿的长袍,向东北方向前进。当他到达耶路撒冷南面的小城拉赫穆庙[15]时,疲惫不堪的他决定暂时休憩。在那里,他驻足数日,那时他听说了菲拉德尔菲乌斯已经成为了埃及的共治王,为托勒密二世。 *** 某日晚正是满月,伊奥斯坐于那城中一户旅社的房间中入定。 这些日子以来,他并没有在最后被解开的黑域内找到任何的线索,他依旧使用过去的思路,先尝试排除掉那些没有沙漠的世界,然后从剩下的区域内寻找较为明亮的星体,但这样做仍旧收获寥寥。 本来他以为这第五把钥匙,又会是像上一把那样,需要消耗掉他十多年甚至更长的光景去寻找。但他在间歇之时看到当晚那一轮很低的望月,仿佛它正在穿过那些层迭的楼宇,透过窗户,注视着自己。 他哑然地错愕。 因为这一次,月亮已经为他选择好了一个坐标。 [1]辞源是希伯来语对古代非利士人的称呼,指从海上入侵迦南地的民族,那是至少3500年前的事情,在亚述文中地中海西南部的海岸被称为“pschtu” [2] phoenicia,是古代地中海东岸的一个地区,其范围接近于如今的黎巴嫩和叙利亚 [3]英语:el shaddai,希伯来语:??????,神的原名,又译全能神、全能者,意译为全能的神(英语:god almighty) [4]闪米特语转写:?ēl;,又译为伊勒、以利、厄勒,在西北闪语中,是“神明”的意思 [5] ptolemy ii phdelphus,即托勒密二世,托勒密埃及的第二位法老和国王(前284年—前246年在位) [6]托勒密·克劳诺斯(ptolemy ceraunus,古希腊语:Πtoλeμa?o?kepauν??,约前319年-前279年1\/2月[2]),出身托勒密王朝,在前281年至前279年期间短暂在位的马其顿国王 [7] eurydice(古希腊语:e?puδ?kη,前四世纪初人物),是安提帕特的女儿,也是托勒密一世的妻子 [8] miletus(希腊语:m?ληto?)是位于安纳托利亚西海岸在线的一座古希腊城邦,靠近米安德尔河口,它在赫梯文献中被称为miwanda或者mwata [9] berenice i of egypt,贝勒尼基一世(救主)(希腊语:Βepeν?kη,约前340年~前279年或前277年)古埃及托勒密王朝国王托勒密一世的王后和共治者 [10]英语:philitas of cos,前340年-前285年,古希腊科斯的诗人与学者,托勒密二世即位前的老师 [11]希腊语:Σtp?twν?Λaμψakην??前335年-前269年)是古希腊逍遥派哲学家,也是泰奥弗拉斯托斯死后吕刻昂的第三位院长 [12]希腊语:Π?ppo?;拉丁语:pyrrhus;前319年或前318年-前272年),摩罗西亚国王,出身埃阿喀得斯家族,也是希腊伊庇鲁斯联盟统帅(前306年–前302年,前297–272年),后来成为叙拉古国王(前278年–前275年)及马其顿国王(前288年–前284年) [13]加沙城(gaza)位于巴勒斯坦的加沙地带,当时属于托勒密王国 [14]或贝都人(罗马化:badu,单数:badawi)是游牧的阿拉伯部落,历史上居住在阿拉伯半岛、北非、黎凡特和美索不达米亚的沙漠地区 [15]即伯利恒(bethlehem),拉赫穆(英语hmu,又释作“拉赫木”,意思是“多毛的”)是阿卡德神话中的神灵,这座寺庙,以及随后围绕它形成的城镇,后来被称为beyt le?em,“lehem的房子(寺庙)” 第五十二章 深渊 最近下了一场暴雨,致使男人一直躺在那淤泥和冰凉的水洼中,不断地打着寒噤。 周围的环境显得格外阴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霉味。地牢的墙壁上滋生着青苔,时不时传来微弱的滴水声。远处,出现一团火光,然后是劈里啪啦刺耳的蹚水行走声。那声音逐渐靠近,一个人沿着铁栏杆将一小块掺杂着发臭椰枣汁的霉变面包扔了过来。尽管面包沾满泥土,男人还是颤抖着将它捡起,然后硬生生地塞进了嘴里。 他被换过数次牢房,现在他在第九十二层。 他已无法回忆自己在这地牢里度过了多少漫长岁月——或许六年,或许七年。他曾试图通过绝食或自尽来逃离这无尽的痛苦,然而每次都在临近窒息的一刹那放弃。 他深知这源于他没有勇气面对死亡,他这么多年来培养出来的所谓坚强的意志,只不过是他一相情愿的臆想。 他觉得经历了妻儿惨死以及被关押在这地下监狱之后,他内心深处的那个脆弱之人终究被唤醒。他深信自己的灵魂深处仍住着那个初到这帕瑞戴斯[1]时的胆怯、惶恐不安、孱羸且少不更事的孩子,这种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为他继续进食和饮水所带来的愧疚感提供了一丝抚慰。 *** 那咀嚼的声音吵醒了他隔壁牢房的人。 “小点声!”那个人用沙哑的阿卡德语说道,那是一种与阿托尔语十分不同的口音。 男人没有搭理他,多半是因为没有听懂。 “喀,喀……你怎么还在喘气呢?”从远处的另一个牢房里,一个老头轻咳了几声,然后伸出手攥在杆子上朝他这边轻探张望着。 男人边吃着边抬头望过去,也没有搭理这个老者。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那老人还在朝他这边探头探脑,便用不耐烦的语气答复:“不管你的事。” “我记得,你就是那个刚到这里来时天天呻吟哀嚎,然后不停砸墙的那个人。当时我举报了你。我以为你被拖出去打死了,但后来竟然还是被扔了回来。” “呵。”男人继续回以冷淡。 “在这里的人一般活不过两年,而你……大概有七年了吧?” 男人苦笑道:“因为我怕死。” “我觉得不是。你心里一定有什么未了之事,让你活了下来。是家人吧?” 男人抬起头,透过栏杆的缝隙,看到老人露出那豁齿的笑容,但那仅剩的一颗臼齿在火光中显得过分的闪烁了。 “家人?都死了,我只想赶快死了去见他们……”男人冷冷地说道。 “我在这里已经四十多年了。” 男人震惊的抬起头:“这么久?” “是啊,谁知道我是怎么活了这么久的……” “呵……你说的未了之事,是说你自己吧?” “对,是啊……我的儿子,他还在外面。” “你儿子?你还有儿子呢?” “你别看我现在是这副狗样子,我年轻时是个很有钱的商人。我喜好赌马约尔木球[2],欠了一屁股债。当时我是个混蛋,我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私生子。我虽然还有点底钱,但我还是把那个最小的小儿子给卖了。” “卖了?” “卖了做奴隶,换来现款继续赌博……后来,我犯了事被关到了这里,四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忏悔……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如果能出现一个奇迹,让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把他赎回来,赎回自由身。我就是靠着这微弱的希望,才活了下来。” “别想了,你那是在做梦。” “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出去?” “我?我没想出去……”男人脱口而出,但随后他为自己不诚实的敷衍感到懊悔,然后他岔开了话题:“就算你真能出去,以你如今一贫如洗的模样,又如何去赎回他呢?” “在外面,我自然还留了笔钱。” *** 男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两个人的谈话因男人的齰舌冷漠而终止。后来他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一直在梦魇里出现的可怕的面孔——那个躺在无数残破尸体的上面,断了双腿,脸上淌汗,目光惊恐的人在临终前和他说的话:“忘记阿托尔吧!忘记马尔杜克吧!忘记向上帝的抗争吧!我们早就应该放弃了!我们只是凡人,不可能战胜神!不可能战胜生老病死!不可能战胜这个痛苦的世界的,放弃吧!” 男人非常恐惧想起那个人,甚至更甚于想起他死去的妻儿。因为除了那个人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曾这样消极厌世,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像这样不断地提醒着他这个世界的性质——败坏、腐烂、死亡以及那为了衬托这些而存在的短暂的美好与快乐。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像这样逼迫他们去对抗那他们不可能企及的力量,然后招致如地狱般的痛苦。 这些年以来,他甚至已经开始相信那些天使的说辞了:安德烈是来自地狱的种,是那来自魔鬼的后裔;受他蛊惑的他的国家和同僚也必然受到神的诅咒,终将腐烂化为泥土。 所以他觉得他早该放弃了,早该接受这诅咒然后烂死在这泥泞、肮脏和恶臭的地坑之中,让蛆和耗子将自己分食。 但冥冥中,是什么一直在接续着他那低贱的气命,让他忍受了这最痛苦和最可怕的环境。一直以来,他都想要弄清楚一件事:倘若天神雅威创造了世界,那么他又为何创造这些痛苦呢?为何要以此来折磨从时间诞生之初到现在为止,出现过的所有芸芸众生呢? 一开始,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安德烈口中描述的上帝的险恶,也并不相信神会因为人类偷吃禁果这样的小事而睚眦必报,然后对他的创造物降下这样的天谴。但他经历的一切终究改变了他的想法,他相信了。自从他与父母逃过灭世的战争来到这地方开始,命运的重锤就不断地降于他的身上:他亲眼目睹父母的病逝,族人的惨遭屠杀,安德烈与战友们的相继殒命,乃至于最终妻儿死于暴政之下。他相信了神是恶的,这世界是恶的。但他仍然不解,他仍然希望得到某种更为根本的答案。 对于他死去的妻子苏珊娜和他襁褓中夭折的儿子,在过去这么多年后,他更多的是想念而不是悲伤。他们本可以就那样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但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从战场上留下来的焦虑与恐惧在现实中得到了兑现。 当一切发生的那一天,他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甚至因为证实了这个世界无常的本质而松了一口气。但在那之后,便是深沉的悲伤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因为他终究永远失去了他们。 *** “是恨。”那天,男人突然间开了口,“那杀死我妻子和儿子的人,那个埃兰的税官和那些在他身边助桀为虐的走狗们,他们都还活着……” 老人仿佛很满意这答案似的,凑近身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坐在阴影下的男人:“嗯,这些就说的通了。” 老人咳嗽了一阵,继续说道:“我就猜到了你还有未了心愿,就像我一样……一件让自己无法甘心就这样死去的事情。”老人停顿了一下,试图看到男人的眼睛,“向我许诺,如果有一天你能从这里走出去,请到卡拉赫去将我的儿子卡尔[3]从奴役他的人手中解救……” 男人被这突然间毫无道理的请求给弄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然后,用坚定的目光还以老人企盼的目光,说道:“好的。我答应你。” 突然,老人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接着又是一阵咳嗽。然后他说道:“我已经想了四十年了。一直想着有一天我能够出去。而你才想了几天……别做梦了。老老实实地等着烂在这地牢里吧!” 男人哑然无语。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谈起这个话题。某日,老人的咳嗽变得更加严重。他突然对男人说:“嘿!你听着,如果他问你最后想要什么,你就告诉他:‘五十四、三百二十三、七百一十七、一百二十二、八十六、五十五、二百二十九、四百八十、五百八十一、六十一、五百九十二……’” “什么?你在说什么?!” “给我背下来!背!”老人再次重复这些数字,直到男人能准确复述。 *** 不久之后,老人的病情恶化了。有一天,当男人醒来时,他发现老人的牢房已空无一人。他急切地询问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其他囚犯告诉他,老人已经被牢卒抬走了。 他就这样失去了在地牢中唯一的朋友。 几天后的某个时刻,牢卒来到他所在的楼层,叫他起床。他问道:“我不久前才轮过一次打扫值日啊。为什么又是我?” “别多问,快走!”牢卒说。 他被牢卒带出了昏暗的房间,开始攀爬那陡峭且湿滑的楼梯。每一步都伴随着脚下的石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环顾四周,发现与他所在楼层相比,这里的墙壁逐渐变得干燥,青苔也明显减少。他的心跳加速,好奇和紧张交织在一起。 终于,他们来到了最上一层。这里的环境与他所在的地牢截然不同,阳光从天井洒下,如同希望之光照亮了这片黑暗的世界。阳光穿过牢房间的铁栅栏,留下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跃。空气中夹杂着微弱的潮湿味道,但相较于他之前所处的环境,这里显得清新许多。 这时候,男人看到其中一个牢房门口躺着一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狱吏正站在那里,另外两个牢卒正忙着把尸体抬起。他们走到空出的牢房门口,牢卒对男人说:“进去吧!还愣在这里干嘛?“ 男人无法置信自己的处境,问道:“为什么?” 狱吏走上前来,亲自解释道:“刚刚死去的那个老者。十多年前,在我还只是小牢卒时就认识他了。因为他最近生病了,我不久前才把他换到上面的房间来晒晒太阳。我问他还有什么遗愿,是否有想要写信的亲人。他说最后的愿望就是和你换房间。我答应了他。” 狱吏说完,便叫上另外两个拿铲子的牢卒离开了。 [1]这里所指的是paradise所在的这片大陆 [2] majore,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游戏,一种类似于运动橄榄球的运动,但玩的是木头制成的球 [3] kar,名字 第五十三章 越狱者 男人审视着自己的四周,他所在的这间牢房距离天井十分的近。 从这里过去大概也就十余步[1]的距离。而这座地牢实际上是在一个天然岩洞的内部,从天井上垂下来一根递送物资或食材用的绳子,那绳子就垂在那些凹凸的岩壁上,它看起来不能承受什么太大的重量。天井的下面还有一些倒挂的石笋,那些石笋十分纤细脆弱,仿佛随时就会折断掉落;天井上面的那些岩块看起来也没有多么坚固,经常生出断裂的痕迹,且时不时就有碎石从上面落下来。 天井的下面,正对着的是地穴里的万丈深渊,那些下层的牢房就建在这岩壁上凿出来的洞里,只不过里用土把地面垫平了。 男人到了这光线相对充足的地方,才看清楚了那些牢房中关着的是什么样可怕的“怪物”:那些有着臃肿的水泡堆积在面部的秃头怪,有的多长了一只或少长了一只眼睛,始终保持眼睛睁开的状态,从来不去瞬目,就那样干巴巴地,用空洞的眼神盯着他看;还有的怪物五官长错了位置,或是多长了好几个头;原本该是胳膊的地方,却长着畸形粗大的腿和脚,全身覆盖着疙瘩密布的硬皮;有的则浑身上下都是毛,喘着粗重的气,暴躁的砸着栏杆。 男人知道,他们都是人类,只是身体残疾或生得畸形古怪。这些可怜的生灵一出生便不再被定义为人类,而是被视为怪物,他们的血脉被禁止延续。 他们中有的被送到这地方临时押放,等挖好了土坑再去集中掩埋;有的从孩童时期就单纯地被放在这地牢里折磨,作为警示给那些敢于违背神的律法、与“恶魔得后代”、野蛮族裔或“非人类”的种族通婚而玷污“人类”血统的父母。 在男人看来,这些天生畸形或返祖的可怜人,就是被上帝创造出来用以玩弄和折磨的悲惨的灵魂。至于他们的父母,也并无罪过,唯一的错误便是把孩子生在了这由雅威主宰的世界上,度过数十年的苦难,而后死去。 *** 男人观察了许久,这里唯一能通往地牢入口正门的路,就在他正对面的岩壁上的一扇门——从那门上的栏杆里,他能看到上升的楼梯。但那扇门平时都上了重锁,而且钥匙一直由狱吏和牢卒随身携带,几乎不可能从他们身上偷到。 此外,他们平时禁止与牢卒交谈或提要求,只有在承担打扫苦力的时候才被允许与他们近距离接触和说话。至于狱吏,想要接近他更是遥不可及的事。唯有在违反牢规被带走执行死刑之前,才有机会与狱吏见上一面。除此之外,这里还流传着一个数百年的传统:最上层牢房的犯人在临终时享有向狱吏提出最后要求的特权。 显然,现任的狱吏是一个愿意遵守这一传统的人。 但是,即使男人能够找到一个逃出去的路线和方法,那禁锢他双脚的青铜链条,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枷锁。但对此,他并非毫无办法。因为那老人当时躺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显然是他当时要求那些牢卒为他找来的“枕头”。 于是,每晚在其他人入睡后,他便轻轻敲打那块石头,声音低微得连隔壁牢房的人都无法察觉。半年过去后,那石头终于碎裂成若干块。然后,他拿起其中的小石片,用相对锋利尖刃的那一面去来回地锯他脚镣上最细的插铆钉的地方,这个过程耗费了他两年多的时间。 *** 两年之后,铜环的边缘虽然略有凹陷和磨损,但距离完全锯断还相差甚远。然而,他从牢卒闲谈中得知狱吏即将调任其他地方,这里将迎来新的管理者。这将给他带来无法预知的影响,因此男人必须立即启动他的计划。 在这最上层牢房的三年里,他一直在思考老人最后让他背下的那些毫无逻辑的数字。直到某一天,他的脑海中闪过老人慈祥的笑容,也想起了那一颗孤零零的闪着光的牙齿。恍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向外望去。那时候,他才发现了每个牢房外的岩石上,都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像是随便用石头划出的非常不明显的痕迹,而那些痕迹就是一个个的数字。 “是牢房的门号。”他喃喃自语。 随后,他突然想起了老人曾说过的另一句话:“在外面,我自然还留了笔钱。” 那晚,他开始挖掘牢房地面,正对着原本放石头的位置。当他挖到约一步深时,那颗金色闪亮的臼牙终于出现了。从那天起,男人又开始节食。很快,他就看起来形容枯槁,奄奄垂绝。 *** 他呼唤牢卒,告诉他自己生病了,命不久矣。牢卒随即将狱吏请来。 狱吏走到他面前,询问道:“你还有什么遗愿吗?你最后想要品尝什么美食,或是需要我替你给某人写信或带个口信吗?” 男人侧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他支支吾吾地开始回答起来:“老爷,您来看鄙人了……您的恩德我会记得……我在这牢里也有十年了。我每日都在向神忏悔,我生前所犯的罪……让我在这牢里再受十回都够了。但老爷您可怜我……把我带到这上面来晒太阳……您的善心应该被寄予回报……” “好了。别说废话了!说出你的需求,我还有别的事。”狱吏不耐烦了。 “啊!老爷!您的善心和恩德不仅仅降在我这一个可怜虫的头上,还有我的朋友!老爷!我记得……那个牙都掉光了的老人,他快死之前曾蒙受您的照顾……可是那老人真是比我还可怜,早早就疯掉了!天天在底下嘟囔着什么‘五十四、三百二十三、七百一十七……’连我这烂记性的人都背下来了……” 狱吏听到这里突然猛地蹲下来摇晃男人的肩膀,大声地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他老嘟囔‘五十四、三百二十三、七百一十七……’” 狱吏的眼中冒光,露出大喜的神情:“背下来!给我全背下来!” “您也喜欢这些无聊的数字是吗?老爷?好的,我都记得,太熟了,他天天说,是‘五十四、三百二十三、七百一十七、一百二十二、八十六、五十五、二百二十九、四百八十、五百八十一、六十一、五百九十二……’” 狱吏听后咧嘴大笑起来,他向门口冲去,打算锁上门。 “老爷!我的愿望还没说呢!”男人连忙喊道。 “那你在这里等着……等我一会儿回来再说!” 因此,狱吏没有锁门,而是马上叫上本身就不多的几个牢卒,全都到下面去了。 从意识到老人刚到这里时可能有的一口金牙和他死记硬背记住的那些无规律的牢门号,男人就推断出老人也许在这四十多年里,已经把自己的牙敲掉并埋在了每一个他待过牢房的下面。因为每当有新的犯人来到,都要按照所犯罪的轻重安排所在的层级,所以囚徒们在这些房间内被无规律的调配转移过多次。 四十多年来,没有人能够记得住老人到底住过哪些房间,除了他自己。而他的金牙就被埋在了那些房间用以平整地面的土下。他这样做的目的也不难猜到,如果有一天,老人自己能够被调配到最顶层,也许这将是支开牢卒和狱吏的一个绝佳的方法。遗憾的是,在四十多年里,他从未被调配至最上层,也未找到任何适当的机会。 直到最后,他只能因疾病临近垂死之时才有机会来到顶层。于是,他将这个机会留给了年轻的男子。老人只是希望他能够代自己出去,解救自己的儿子卡尔。老人把本来应当用作越狱后到卡拉赫的路费和儿子赎金的那颗牙也留给了男人,并埋在了这间牢房的下面。 临终前,老人一定告诉了狱吏关于金牙的事,但没有透露具体的房间号。因此,当老人去世时,狱吏肯定曾带人到第九十二层挖掘,那时他一定找到了其中一颗。所以,男子预测到,当他说出这些数字时,所有上层的看守都会被叫去帮助狱吏挖掘那价值他数十年工资的十几颗金牙。而在没有具体位置提示的情况下,这项工作将在每个牢房持续近一周。 *** 当狱吏离开不久后,男人迅速地爬起来,他忍着剧痛用之前磨好的石刀将本已经非常瘦的双脚脚踝又各挑下一块肉来,加上这两年多脚镣上磨下去的量,他刚好能把脚从两个环中扽出来。接着他观察四周已无牢卒的把守。便走出了牢门,向着天井上垂下的那条绳子走去。 他跳上了那绳子。那绳果然如他想象的一样轻飘,它的上面一定是绑在了什么不怎么沉且一拽就会移动的石头上。他迅速地向上爬去,就在那块石头和绳子完全被拉下来之前,他用力一跃,够到了石笋上。因为节食导致的消瘦,让他足够的轻捷。他能够咬着牙,在那些随时有可能崩裂的岩石上攀爬。 这时,整个地牢里能看到他壮举的囚徒们都开始为他尖叫呐喊。那声音响彻了整个地穴。 终于,奥莱克西爬出了这座关押了他十年的监牢。 [1] step,?iri3,古代美索不达米亚长度单位,代表走一步的平均长度,约为1m,与上一级单位2个跬(cubit)的长度相等 第五十四章 乌图库亚人 这座黑暗的密林,除了天井之上那不到一百谢克尔[1]大的地方,因树被伐掉而能露出阳光,其他所有皆是昏暗漆黑的一片。 奥莱克西拖着脚伤穿行在那片森林的暗处,他的后方无人追赶。丛林中的枝叶和藤蔓如幽灵一般,阴森地缠绕在他身边。巨大的古树紧密交织在一起,让盛夏的阳光无法穿透这密布的林荫,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弥漫在这种黑暗之中。 他现在心中唯一所想就是离开这座森林,回到埃兰去,向那些恶毒的人,那害他妻儿受虐而死的,还有那把他关押于这地牢的,他要找那些恶人们一一报仇。 他曾在狱中听过,即使能从地牢中逃出生天,也难逃这座森林中鬼火的引诱。 这座森林中的鬼火,乃是古时阿卡德入侵前就存在的灵,后来残留堕为邪灵。它们能够侵入人们的内心,让迷失林中的人听到或看到他们死去亲人的音容,意志薄弱的人因想念,或只是为见自己的挚亲一面,甘愿跟随鬼火指引的路而进入圈套,被引到生活在林中的恶魔和魔兽处,被那些同为古时残留下来,从大猎捕中逃脱并躲在深山里的魔兽而食。 对于奥莱克西来说,他见到过被关在地牢里因畸形而被当做恶魔和怪物处置的人,那些人受尽折磨,而他怜悯他们所受的苦。所以奥莱克西并不相信关于这鬼火与恶魔的传言。 “奥莱克西。”突然,他听到了妈妈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正在呼唤着他的名字,“我在这儿呢。” 他回过头,看到一团蓝色的火光悬于树中。 “奥莱克西。快随我来,爸爸在那边等你呢,我们都很想你。” “妈妈。”他的眼泪簌簌而落,便打算跟着前往。 *** 他们行进了一些路,那火光便消失了。树根边的角落里露出一个狞恶可畏的面孔:绿色的眼睛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它的兽头长满了粗糙的皮毛,如同钢刺一般坚硬,耳朵竖立着尖锐的尖端,微微颤动,仿佛随时能察觉到周围的一切动静。 它那狮爪般的利爪上沾满了污秽的泥土和血迹,每一次挠击都能轻易地撕裂猎物的皮肉。而它的人形躯干,强壮的肌肉仿佛爆发着恐怖的力量,每一块都如同雕琢过的石块,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压迫。然而,这具强壮的躯体上却布满了伤痕,一道道伤口深入肉里,鲜血缓缓淌下,令人不寒而栗。 这只怪兽长着弯曲尖利的獠牙,仿佛是死神的镰刀,能轻易撕裂生命。它的粗重带斑点的尾巴,如同一根粗大的鞭子,有力地拍打在地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在它的身旁,还有一只因已经很久未进食而身形枯瘦的幼兽,瑟瑟发抖,它的双眼中透露着渴望和哀求。 这只怪兽正俯身舔舐着幼兽,怒目注视着奥莱克西。此刻,奥莱克西才知道那传说并非是假,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真正的怪物。他顷刻明白自己的寿限已至,便静静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当时,他未尝没有想到那些未报之仇,也并不是不因这些年来为越狱所做出的诸多努力即将付之流水而感到惋惜。只是他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让自己活下来的虽然表面上看是仇恨,但实际上只是一种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那样没有价值的死去,不甘心就那样枉来一遭。但是现在,他的价值和救赎可能就近在眼前了。倘若用自己的死,换作这处于痛苦之中幼崽的食物,能拯救这同样值得怜悯的生命之时,他便坦然且宁静了。 那魔怪抬起头,见奥莱克西一动不动,便猛地向他冲来,将他扑倒在地。正当它张开血盆大口,打算咬断奥莱克西的颈部之时,它突然停止了攻击。它用那深黄偏绿、大而圆的眼睛惊诧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既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甚至没有露出半点恐惧,反而是神情安详,甘愿赴死的男人的面庞。这种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让这恶魔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它便走开了。 “你走吧,我们是可以不吃人的。”那怪兽竟张口说话了。 奥莱克西从地上爬起来,骇然地望着那只怪兽。 “走吧,趁我在我反悔以前,快走吧!” 奥莱克西冷静地说:“你的孩子。需要马上吃东西啊。” “你是疯了吗?!”怪物吼叫道,“虽然你也是可恨的人类,但我和我孩子的现状又不是你造成的。你快走吧,离开这座森林!不要再去听信那些鬼火的诱惑了!” “是谁伤害了你?“奥莱克西好奇地问。 “一个猎魔人。” “猎魔人? “是的,就是那官府雇来的专门捕杀这座森林里乌图库[2]亚人和兽族的赏金猎人。” “从你的伤势来看,那个猎魔人应该还在附近吧?” “是的。几天前,他抓走了我的孩子。我和我的丈夫依靠气味追踪到了他的位置,与他展开激战。我成功带着孩子逃离,可是我的丈夫却落入了他的手中。” “为什么他会抓走而不是杀死你的孩子?” “他认为我们的品种独特,会有买家出高价买走,用作展示或表演的奴兽,或是被送去参与斗兽的赌场,这样我们还有可能苟且存生。但我们其他的同族就没这么幸运了,包括我的诸多朋友。他们大都直接被猎魔人杀死,而猎魔人只会带走它们的头去领赏钱。” “他们有多少人?住在哪里?我去和他们谈谈。” “猎魔人为了独占酬金,所以往往是单独行动的。” “抓走你丈夫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哪?” “他独自住在这森林和山上。虽然我知道他在哪里扎营,但你现在过去恐怕来不及了。这些猎人非常敏感,今天我们袭击了他,现在他一定已经因自己暴露而转移或是已经离开森林了。况且你就算找到他又能怎样呢?劝说他行善积德而放了我丈夫吗?不可能的!除此以外,猎魔人都掌握一些魔法与巫术。就凭你现在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有脚伤。估计你去了,结局也是被他杀掉。” “不,我是人类,况且就是因为我看起来没有威胁,他才会放松警惕,我会以寻求帮助接近他,到那时我就能找机会救下你的丈夫。” 怪兽听后沉思片刻,认为可以相信他,便说:“那我带你去,我可嗅他弃巢中留下的气味,顺着他行进的路而找到他的踪迹。” 怪兽叼起幼崽,让奥莱克西骑上它的后背。 *** 它驮着他,穿梭在这片黑暗的丛林之中,开始了它的追踪行动。那些寄居着精灵的石英,逐次发光,为他们指明前进的道路。约莫半时,他们在一棵橡树前停下,那地上有残留未被灭迹的拔营遗痕:被挖走了草皮,烧尽的柴架灰烬和炉灶坑,那些用作取火绒的干芒花和干野草堆放在一旁——那里就是猎人呆过的地方。 绕过那棵树,后面的场景让奥莱克西倒吸一口凉气。那些散落的躯体,染红的土地,一具具被削去头颅的多毛亚人尸体及兽的残骸就被堆放在那空地上。奥莱克西惊叹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恶人才会造出这样的孽啊!” “对你们人类来说,我们不是一直就被视为动物吗?” “至少我并不这么想,我认为你们同样是人,只是外观不同。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奥莱克西问道。 “拉玛什图[3]。” 奥莱克西点头重复。此刻,他们重新观察地上压出的车辙印,发现有来时和去时各两道,通向森林两方。拉玛什图贴近用鼻子嗅出有其丈夫气味的一条路,便继续带着奥莱克西前行。不久,他们便看到了在林中谷地上行进的猎魔人的队伍——三只被驯服的温顺的乌图库巨怪驮着巨大的木笼子,那些笼子里装着被抓来的,即将被出售的魔怪。 一位猎魔人骑着马跟在后面,他身穿锃亮的链甲,胸前饰有精美的徽章,上面刻着代表他身份的图案。马的屁股上系着绳子,那上面挂着数颗兽头,有狼人,牛头人和龙头人的,也有兽身人面怪的头挂在其中,还有的头被放在袋子里,皆是刚刚从那些躯体上砍下的。 拉玛什图示意其中一个巨大的木笼子,说道:“那就是我的丈夫帕祖祖[4]。” “你在此处匿伏,我上去搭话。”奥莱克西道。 随后,奥莱克西装作迷路的旅人,上前拦下猎魔人:“师傅师傅,请行行好,我与同行的人走散,请带我从这林中出去吧;我饿坏了。” 猎魔人叫队伍停下,下马上前查看。他见奥莱克西破衣烂衫,骨瘦如柴。便放下了警备,说道:“好吧。你坐前面吧。” 猎魔人让奥莱克西搭上一辆拉行装的马车,并分给他一块干粮。 奥莱克西观察那些木笼子,发现它们用粗壮的实木制成,表面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木笼结构紧密,除了用锯子锯开外,别无他法。他决定在当晚,等猎魔人安营入睡后,再从他的行囊工具中翻找锯子,偷偷释放那些乌图库人。 *** 晚上,奥莱克西帮猎魔人拾来柴火。二人生火进食后准备睡下,不料猎魔人却说:“你睡在我身旁,我怕你对我行凶。”便打算让奥莱克西睡进关怪兽的笼子里。 奥莱克西明白了他的用意,险恶的猎魔人是想把自己投喂给还未进食的怪兽。他别无选择,只能起身反抗。身强体壮的猎魔人施以拳打脚踢,将其击倒在地。这时,拉玛什图突然从猎魔人背后的阴暗处袭来,想要拯救这个对曾为她挺身相助的男人。然而,她低估了猎魔人的力量,被他回手一击,猛地甩在地上。 那些笼中的怪兽开始怒吼起来,役用的驮兽则站在一旁酣睡,并不会为猎魔人出战。猎魔人讥笑着说道:“这个晚上收货颇丰啊。”他说着,拿出了镰刀匕首斧为矛头的长柄武器,左手放出了法术:一股小闪电在他的手心生成,同时伴随着劈啪声。 猎魔人没有把奥莱克西放在眼里,直接向倒地的拉玛什图冲去。 实际上,刚刚奥莱克西隐藏了自己的武艺——就是在尼尼微应征入伍之后,在练兵过程中,他还是习得了一些简单的身手。说时迟那时快,他奔前上去,从后面将猎魔人绊倒,同时锁住了他的双臂,让他的左手无法触碰别处。 猎魔人快速挣脱,他凶狠地朝奥莱克西扑来。奥莱克西连续后退,以巧妙的步伐应对猎魔人的攻击。突然,奥莱克西做出一个冒险的决定,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准猎魔人的膝盖猛踹过去,猎魔人痛苦地倒地。 但是,毕竟现在的奥莱克西从力量上远不及膀大腰圆的猎魔人,又被反扑了过来,一记左勾拳打在奥莱克西的下巴上。奥莱克西险些跌倒,然而他稳住身子,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这时,猎魔人狡猾地借助惯性向后仰,同时左手释放一道法术。一股小闪电在他手心生成,伴随着劈啪声,击中了奥莱克西的脖子,将他击晕过去。 正当猎魔人打算用长柄去杀死这个难缠之人的同时,拉玛什图借其的注意力一直在奥莱克西身上的良机,突然窜起,将其左臂一口咬掉,吐在一边。 血液如同喷泉般迸溅,猎魔人痛苦地尖叫,他的脸上扭曲着痛楚与愤怒。失去左手的猎魔人瞬间失去了平衡,他捂住失去的手臂,试图用右手挥舞长柄武器以保持站立。然而,失血过多和剧痛让他的动作变得迟钝和无力。他摇摇晃晃地后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随即因失血过多倒地而亡。 ***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洒在奥莱克西的脸颊上。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诸多乌图库兽人都在等他醒来。原来,他被带到了半兽人的一个聚集地,那里是森林中的一块空地。稀稀拉拉的树叶遮不住明媚的阳光,他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奥莱克西坐起身来,他看到拉玛什图与帕祖祖向他走来,然后屈身道谢。奥莱克西回以微笑与祝福。这次,他救下的三只怪兽中,恰还有兽人部族的领袖之一:胡瓦瓦[5]。他的体型粗壮,宛如一个魁梧的木桩,前肢的皮肤粗糙如树皮,又像鳞片,每一步都能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他的后肢则更为健硕,紧致的肌肉如同石头一般坚硬,看起来可轻易撼动山岳。他的尾巴狭长弯曲,如同猛烈抽打的鞭子,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胡瓦瓦道:“恩人,我们将如何报答你呢?” 奥莱克西站了起来,看到那远处悬挂着的猎魔人的尸体,那已经被分食的只剩骨骸的惨状,和他那被高高挂在树梢上用来向其他猎魔人展示用以威胁和警告的盔甲;他看到了他们关押那些被抓到人类的牢笼,那里面有男有女,还有老人和儿童。便问道:“你们为何这样痛恨人类呢?” 胡瓦瓦回答说:“你有所不知。在上古之时,我们本都是龙的后裔,那时人类迫害我们一族,我们与他们征战,但是失败了。人类国度的统治者们大批的屠杀我们,天使拉贵尔协助那些人类把我们诱骗到这座丛林,封印住我们,使我们无法出去。 “这结界限制了我们的自由,还锁住了我们大部分的力量。即使我们的族人已经所剩不多,人类也从未施以一丁点的怜悯。他们望求将我们赶尽杀绝,继续雇佣猎魔人到这里捕杀我们,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千年。” “所以你们只能靠同那些鬼火和微精灵为伍,诱骗和捕食人类为食?” “微精灵是食光的种族,在上古它们充当的是信使和千里眼,它们进入人们的意识,用幻觉和异相与人沟通,它们大都由天使或法师豢养,但是在阿卡德的时代以后,这世界上魔法的力量逐渐式微,微精灵这一种族几乎灭绝;因为它们经不起太阳的直晒,只能生活在幽暗的地带;这森林茂密,遮挡阳光,它们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栖息于此,我们便与微精灵和树木达成三方的协定——微精灵引诱人类到我们处,我们报复而食之,待我们衰老死去之时,我们就躺在与我们立约的树下而死,这样我们的养分就会滋养那棵树,而那棵树会把从上面收集来的阳光,化为微精灵所需要的能量。” 奥莱克西点了点头,然后黯然地低头沉默良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这地上的生命,所受的苦全部来自于上帝,而众生却对此毫无怨言,把这恨与愤怒压抑在内心之中,终有一日施加到其他同样受苦的生命身上,然而,这冤冤相报何时了……诸位,我并不是你们的族人,可能并不能完全理解你们的心境;但是今天我不知道怎么劝告你们放下这种盲目的仇恨,也许,我只能借用我那故人的说辞了。 “朋友们,你们的仇人,不应该是捕杀你们的人类!你们的仇人应是这世界的律法!是这大自然的规则!若必须要把这仇恨寄托在某处,那也应是去恨那创造出这样恶毒的世界,创造出这残忍、杀戮和互相为食性情的那个人——也就是创造出这有生之苦、老之苦、病之苦和死亡之苦,制定出万物都将走向无序与毁灭的世界律,让荒芜与悲惨统治一切的——天神雅威。 “你们若一定要恨,还要去恨那些以雅威之名,在这地上践以暴行的那些天使们。就如我在这山上见到的那些向靠近它的动物们释放毒素的巨大而美丽的花贝母,处于自保的目的而杀害其他的生命,你会对那些花产生仇恨吗?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放弃杀戮,看清仇恨的荒谬……” 最后他说道:“你们不需要报答我什么,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将你们所抓的人类都还给我,让我带他们离开这座森林……” 乌图库们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奥莱克西的话语,没有任何一只兽人对他咆哮或露出獠牙。相反,他们都对这个陌生的人类心生尊敬。 *** 胡瓦瓦答应了他的请求。那些被囚禁在此的人,大部分都是在森林中误入歧途的普通人。至于乌图库们所捕获的帝国士兵,正是他们最为憎恨的对象,因此他们早已毫不犹豫地将其吞噬。那些士兵所留下的官服和武器,被这些人和奥莱克西分得。以便他们能乔装为帝国的士兵,在逃离森林和之后的旅途中,可以少些麻烦。 胡瓦瓦把猎魔人的马留给了奥莱克西,还给了他们一些动物的肉作为口粮。他还交给奥莱克西一块曾从某个猎魔人身上得到的被雪松油浸过但仍有裂痕的宝石挂坠——用以今后作为安全出入森林的信物——作为胡瓦瓦的朋友,免受其他亚人的伤害。 *** 在告别了那些为他们送行的乌图库亚人之后,就离开了这里。奥莱克西一行人离开了那里。胡瓦瓦让微精灵为他们指明了通往森林外的道路。不久,他们瞥见了马蒂亚努斯湖波光粼粼的湖面,如同一面巨大的蓝色宝石镶嵌在大地上。他们顺着湖岸向前,穿越了一片狭长的沙滩,渐渐走出了森林的蔽护。 此时,他们来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岗地带。 在山脊之上,他们可以俯瞰远处的蓝天和白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然而,他们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群游击土匪的目标。那些潜伏在山谷中的土匪悄然接近,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展开攻击。当奥莱克西一行人在一个开阔的平地歇脚时,土匪们突然从四面八方涌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土匪首领,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挺身站出来,冷冷地下令攻击他们。 就在这时,奥莱克西突然认出了这个男人。竟是他多年未见的好友,曾经的战友——巴布·阿塔·伊迪纳。 [1]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面积单位,谢克尔shekel,定义为长与宽都为1ku?(0.5m)的正方形,面积约为0.25平方米 [2] udug,后来在阿卡德语中被称为utukku,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一类模棱两可的恶魔,他们有时被认为是好的,有时被认为是邪恶的 [3]在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拉玛什图mashtu)(阿卡德语:-ma?-tu“苏美尔语:狄麦(dimme))是一位女妖、魔鬼、恶毒女神或半人半神的女怪物 [4] pazuzu,为巴比伦尼亚神话中风之魔王,也代表着南风,干旱的传递者,拥有狮子的头和前脚,老鹰的脚,背上有四只翅膀与蝎子的尾巴 [5]在古美索不达米亚宗教中,胡姆巴巴(humbaba,亚述语拼法)或胡瓦瓦(huwawa,苏美尔语拼法),也称为恐怖的胡姆巴巴,是远古时代太阳神乌图养育的一位可怕的巨型树怪,胡姆巴巴是神明居住的雪松之林的守护者 第五十五章 义军 “巴布!是我,奥莱克西啊!” “奥莱克西?!”巴布·阿塔·伊迪纳叫他的小队停下,他走到奥莱克西的面前仔细端详着。过了一会儿,他眼含热泪,大笑起来,接着张开双臂与奥莱克西拥抱在了一起:“真的是你!奥莱克西!你还活着!你现在瘦了这么多,胡子还留的这么长,我都差点没有认出来你!” “太好了,你也还活着!”奥莱克西说道。 巴布的手下提醒他,他们面对的是敌人的队伍。随即,巴布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向奥莱克西问道:“可是,你怎么会加入帝国的军队的?” “并没有!巴布,这些是我从森林里带出来的平民,我们这身行头是从林子里那些亚人族的朋友那里得来的。就是为了避开土匪或士兵的滋扰,免得被洗劫或是又被抓去贩为奴隶。”见巴布的神情也松弛下来,奥莱克西打趣道,“所以,反到是我想问你,你们是怎么想到……或者说怎么有勇气来袭击身着戎装的我们的?” “哈哈哈哈……”巴布听后,叫自己人放下了武器,笑着说:“我们可不是什么土匪,奥莱克西,我们是这山上的义军。” “义军?!你们还在对抗哈尼加尔巴特?”奥莱克西惊讶地问。 “是啊。”巴布回答道,”你还记得在杜尔-卡特利姆平原上的那一役之后,安德烈将军带我们去追赶南下敌人之时,就在那丘陵山谷里我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吗?” “当然,至今历历在目……” “在我目送着你和公主带着安德烈将军离开以后,我的纵队从包围我们的敌人中逃脱了。那时,我听说了舒尔马努将军带着阿托尔剩下的残军逃向东北的山地去了,于是我也带着我的人马与他在这北方的乌鲁阿特里[1]山地会师。 “这里是多国的交界地,是隶属赫梯的羸弱附庸国的境内,这里的山区是建立起义军根据地的理想之地。我们在这里培养了一支军队,不断地向南袭扰被米坦尼[2]王占领的故国城池,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复国阿托尔。” “哈哈,好啊,好啊。”奥莱克西笑道,“那你现在在义军里是什么职务?” “当舒尔马努将军病故后,我就成为了义军的负责人,现在他们都听我的。” “你镇得住他们吗?”奥莱克西说笑道。 “笑话,我可是一直带着他们在这山上游击各种经过的帝国军队和商队,本以为今天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歼灭你们这一小群‘帝国士兵’呢。看来完全泡汤了!哈哈哈!”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仰天大笑起来。这时,巴布才想起来去寒暄:“安德烈将军和公主后来怎么样了?你这些年都在什么地方?” “安德烈……在那天就死去了,我们把他葬在了离那战场不远的地方。后来,我和苏珊娜一起逃到了埃兰生活了一段时间,我们有了孩子……但是好景不长,在那之后我们得罪了当地的官员。苏珊娜和孩子都被杀死了。而我则在报仇的过程中被抓住,被关在马蒂亚努斯湖南面森林中的地牢里,就在不久前我才刚从那里逃了出来,然后遇到了亚人族的朋友们……” 巴布面露惊讶,唏嘘着说:“亚人?你是指那些吃人的怪物吗?你还和它们成为朋友了?” “他们并不算是真正的怪物,他们具有人性。巴布,同我们一样,他们只是被帝国当局判定为了野兽和恶魔,而他们之所以吃人,仅是出于报复。” “那你是怎么跟他们成为朋友的?” “我从猎魔人手中救下了他们首领中的一个,然后他们为了报答我,就放了这些和我同行的人,并帮助我们走出这座黑暗森林。 *** 因为天色渐暗,巴布点了点头,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聊下去。此时,愿意留下的人与他们一起向营地进发,有些人则选择了离去。 不久后,巴布一行人接近起义者们的营地。这个地方地势相对隐蔽,四周环绕着高耸的山峰,只有一条隐秘的山路可以进出。奥莱克西看到,巴布口中所谓的“义军”,只是那仅有的数百个衣着简陋,装备寒酸的山贼们,住在狭仄的谷地和半山腰之中,他们正在点火烧饭。 营地里的房屋是用树枝和石头搭建的简陋小屋,顶部覆盖着稻草和树叶,以抵御风雨。虽然简陋,但这些小屋仍为战士们提供了必要的庇护所。在一片空地的中心,几个大火堆燃起,火苗在黑夜中跳动,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去埃兰找那个官员报仇吗?” 奥莱克西摇摇头,说道:“在牢里的时候,我经常想到那张闯入我家的行恶者的狰狞面孔,那时我确实认为向他复仇是我接下来生命的唯一意义。哎,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成为一名刺客去找他,也许有一天,我确实会踏上前往埃兰的复仇之路……但这终究……这一切可能只是一种徒劳而又空虚的响应……” 奥莱克西讲到这里,刚好掀开那破旧的营账帷幄,进入到了悬挂着地图,明显是用于议事的帐内。因而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里面的十几个人,皆是这义军的高层。他们中有曾在阿托尔宫廷和军队任过职的人,当他们认出了奥莱克西的面孔之时,都向他这边簇拥过来。他们用手去触摸奥莱克西的肩膀和手臂,口中纷纷念叨着:“将军。您回来了。” 那些人的语气和口吻仿佛是见到了安德烈归来一般。接着他们把他请到正中央坐下,询问他的近况。当得知了安德烈与苏珊娜的结局之后,众人都表现出感慨与悲怆。有人提议让奥莱克西旁听接下来的内部会议,因为他们都还记得谋略过人的图喾尔第将军曾经是如何挽救已经被逼到绝路上的阿托尔国,从而让其再一次绝处逢生的。 然而,义军的领导者巴布·阿塔·伊迪纳则说从旅途奔波而来的奥莱克西现在需要休息。 “没事,我还不累……你们要商谈什么?”奥莱克西问道。 阿舒尔-伊丁[3],安德烈手下曾经的一名参谋回答道:“本来巴布将军打算,从今日袭击你们的行动中缴获到战利品之后,就将规划一次向南下山,侵袭哈尼加尔巴特边境城镇石巴尼巴[4]的行动。” “那城有多大?有多少守军?” “大概三十六田顷[5],不到一千守军。”伊丁回答。 “太冒险了。”奥莱克西脱口而出,然后他又指了指那地图,“伊丁,请先和我讲讲现在的时局吧。” “您是指哈尼加尔巴特边境的时局吗?” “不是,是世界的时局。” 众人诧异地面面相觑,而后又心照不宣地互相点头示意。阿舒尔-伊丁走到地图前开始了他的讲述:“好的将军。且听我慢慢向您讲述。 *** “您知道,在上古时代,阿卡德入侵南方以后,天使长米迦勒[6]就将世界分为东西南北四角,每角派驻一名主天使作为总督,为上帝坚守四方。为了防止天使之间互相征战,米迦勒规定每位主天使以及从他们再分下去的中低层天使的力量只能在他们自己的领地内使用,一但跨过边境来到其他天使的领土,他们的能力就会被事先设置的结界约束,而大大下降。 “就如当年雷米尔来到北方协助哈尼加尔巴特,用火攻阿托尔的城邦,实际上那时他的能力只是他在自己的领土——凯美特时的零头。每过一段时间,米迦勒会根据地上诸王国的疆域情况重新调整四角的边界,而这是主天使们不能干预的。 “世界四角[7]当前的情况如下——帕瑞戴斯的北方仍然由七大天使之一的主天使拉贵尔担任总督,由两个王国分庭抗礼,就是北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赫梯,和中部平原上的哈尼加尔巴特;赫梯国王哈图西里三世在驾崩之前,曾出人意料的突然宣布更换王储,只因为自己的小儿子图特哈里[8]和塔胡恩塔萨[9]城的领主——也就是自己的侄子库伦塔[10]交好。因为库伦塔是王国内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为了讨好他,老国王哈图西里撤掉了自己长子内里凯利[11]的王储之位,更换为图特哈里。这一决定造成了哈图沙宫廷内部的长期斗争,虽然在老国王死后,内里凯利还是败给了图特哈里,但赫梯因内耗而国力日益衰退。这让与拉贵尔走的更近的哈尼加尔巴特见到了机会,最近几年,哈尼加尔巴特一直在侵袭这个旧盟友的领土。而赫梯毫无还手之力,就这样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说到我们的仇敌哈尼加尔巴特,听说那个老不死的国王——沙图瓦拉,已经染病多年但竟仍然在世。他现在并没有住在我们的阿舒尔城,而是迁都泰尔-比德里更北面的旧都瓦舒坎尼[12]。驻守阿舒尔的是王储瓦萨沙塔,就是那个曾经屠城卡拉纳的疯子,论残暴,他比他的叔叔更甚。哈尼加尔巴特的王室一如既往地巴结着拉贵尔,给予他们的主子以金银财宝,为他修筑奢华的神庙和楼宇,供奉他的雕像,满足他那无尽的欲望与虚荣。 “至于西部,王国凯美特依旧在其总督——同为七大天使之一的雷米尔的治下;它保持了与哈尼加尔巴特结盟后从我们西部偷去的领土。也就是北至黎凡特[13]南端,南至迦南地与绿松石阶梯[14]之地,乃至从那里往西的所有广袤土地,皆由它一国统治。国王拉美西斯也已至耄耋之年,当前他们正在应对西部弗族海盗“九弓[15]”部落的入侵。 “东部的埃兰,国王是昏庸的纳皮里沙·乌塔什[16],他延续了讨好巴比伦尼亚的政策。南角的巴比伦尼亚则在加喜特人的傀儡国王卡什提里亚什四世[17]名义的统治下,继续扮演着帝国直辖王国的角色。说他是傀儡,是因为相比西、北和东面诸国的国王,他几乎没有任何实质的权力;不仅仅是因为拉贵尔和雷米尔的上司——七大天使排位第五的主天使,帝国的南方和东方总督,也就是那个出了的名好逸恶劳,千年以来一直都住在巴比伦城王宫里,几乎从未出过远门的——沙利叶的实时监控下;更是因为…… “上帝。”奥莱克西低声道。 “是的。伟大的皇帝陛下,伟大的苏美尔和阿卡德国王、世界四角之王[18]、宇宙之王[19]、万民之王[20]和万王之王[21],号称是宇宙、生命和一切事物的创造者和主宰者——天神雅威以及统领所有天使的炽天使米迦勒,主管伊甸园的智天使加百列[22]和皇帝的两位御前护卫——座天使拉斐尔[23]和乌列尔[24]都住在帝国的首都——天城。 “它就坐落在巴比伦尼亚的最南端,就是那四大河:比逊河[25]、基训河[26]、希底结河与伯拉河汇聚入海口的地方。所以南方加喜特人的国王向来被当做是傀儡一样的角色……” 当阿舒尔-伊丁完成他的介绍,众人等待着陷入聆听而沉默不语的奥莱克西说些什么。 许久后他却说道:“今晚,我要回去思考一下这些内容,明天再把他的想法告诉大家。” 说完,他便离开了席位,离开营帐。 众人继续商讨袭击石巴尼巴的事宜,然而这个议题由于在刚刚会上,奥莱克西的那一句“太冒险了”而最终被投票搁置了。对此,巴布感到些许恼怒,但很快又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也同样好奇明日奥莱克西能给给出怎样的高见。 *** 那个晚上,在月色下的营地里,众人疲惫地进入梦乡,鼾声如同深山中的低沉回响。奥莱克西点燃了灯,手中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生辉,为会议营帐带来了温暖的光线。他仔细端详着那张布满秘密的四角地图。 直到天又再亮起,外面的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雨滴轻轻拍打着帐篷,巴布举着油灯也进入账中,他看到仍然深陷沉思而没有注意到他进来的奥莱克西,问道:“没有睡觉吗?” 奥莱克西笑着摇摇头,然后叫巴布凑到地图边上来:“巴布……我们也许太关注我们的仇人沙图瓦拉了,所以恰恰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请看这里。”他的手指轻盈地划过地图右上角的表面,“你说过,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乌鲁阿特里是一个孱羸的附属之国,因为这里群山环绕,而它的几个主要的堡垒现在又没有那么多的守卫。 “如果放在过去,我们去打这些堡垒的主意,可能会得罪强大的赫梯,但昨晚得知了现在陷入内斗与边境冲突的赫梯小国王图特哈里,几乎没有什么带兵的经验;且看这里,赫梯的大部分军队都处于南部的卡尔凯美什和黎凡特,还有一些守卫在哈图沙附近。他们几乎不可能短时间内率兵救援乌鲁阿特里……同时哈尼加尔巴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支持它的敌人。” “所以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听了奥莱克西的话,巴布的眼睛放出光芒。 “是的。”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奥莱克西指了指地图上大湖以西一片山地的中心,一座孤立无援的城堡奈里[27],说道:“我们的兵力足够轻取这座孤城,在那之后,如果我们锁住了所有进入北方山区的补给要道,那时便可夺下整个乌鲁阿特里。” “你真是神了,奥莱克西。我们之前怎么会没想到呢!”巴布冲出营帐,立刻开始了动员大会。 *** 数日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 将浓密的乌云吹得四散。奈里的古堡矗立在山崖之上,显得庄严肃穆。城墙上的乌鲁阿特里士兵手持火把巡逻,火光摇曳。 他们没有发现,那些贼寇已经分成三路小队,悄悄从山坡一侧爬行过来。在计划中,贼寇们选择了城堡阴影最重的三个角落,熟练地将梯子架好,开始攀爬。而那些士兵仍沉浸在夜色的静谧中,毫无警觉。 当守卫城堡的士兵意识过来的时候,其中两路小队已经放倒了城堡外墙上的士兵,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也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进入到了外贝利[28]庭院,并将门从里面打开了;而另外一组人则顺着塔楼进入到了连接内圈的幕墙。 他们从那里下去以后,迅速攻入了城堡的内楼,并把刀架在了领主的脖子上;那时埋伏在外面的流匪们从那朝向下山路打开着的正门一拥而入,从里到外将这座建于嵬峨高山,濒临险峻崖壁之上的城堡完全的控制了。 这时,奥莱克西与巴布来到那颤颤巍巍的奈里城主面前。 “好了。可以把他杀了。”巴布用命令地口气吩咐道。 “等等!”奥莱克西急忙制止,他目光如炬,探身上前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穆……穆蒂[29]。”领主因惊恐而趔趄。 “好的,穆蒂。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完全的记住。” “好!好!” “你的士兵要协助我们的人,去架设路障,封住这里山谷中那条贯通南北的道路;你会和我们一起袭击那些企图硬闯过去的辎重队。我们要让北至迪亚乌伊[30],南至图梅[31]以及整个图尔·阿卜丁[32]山区四十余座城堡的物资和供给中断,我要你写信招降这些城堡的领主。而你,穆蒂。你要宣布自己是这整个乌鲁阿特里的国王,你要宣布这个国家从赫梯独立。并且…… “并且你把国号改为你们国家的旧名——阿济·哈亚萨[33]。” [1] uruatri,即乌拉尔图(亚美尼亚语:t????????;亚述语:māt urar?u),萨尔玛那萨尔一世(公元前1263-1234年)记录了一场战役,他征服了“乌鲁阿特里”的整个领土 [2] mitanni,哈尼加尔巴特的一位国王图什拉塔曾在阿马尔奈(amarna)文书中称自己为“米坦尼国王”,这里所指的就是前文提到的哈尼加尔巴特国王沙图瓦拉 [3] ashur-iddin,中亚述帝国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时期的大维齐尔官员 [4]即tell bi,是尼尼微省(伊拉克)巴什卡附近的一个考古遗址,它是shibaniba古城,距离assur不远,shibaniba这个名字来自中亚述人 [5]即古近东面积单位公顷(field),定义为长宽为60?iri(60m)的正方形,面积约为3600平方米 [6]即上文中提到的弥额尔,在翻译的时候建议用不同的拼写代替即可 [7] four corners of the world,“世界四角”一词出现在几个古代神话和宇宙学中,其中它大致对应于指南针的四个点,在大多数这些表示中,四条主要河流流向这四个角落,它们的水灌溉了世界的四个象限(或四分之一),在美索不达米亚阿卡迪亚人看来,这个词指的是当时已知世界边缘的四个地区;北部的subartu(可能对应于亚述地区),西部的martu(大致相当于现代叙利亚),东部的m和南部的sumer [8]即图特哈里四世(英语:tudhaliya iv),新王国的赫梯国王,继承哈图西里三世之位,在位时期与亚述发生冲突,赫梯失败,国力渐衰,死后由阿尔努万三世继位 [9] tarhuntassa,是一个至今尚未发掘的青铜器时代的城市遗址,在今日土耳其境内,位于哈图沙以南 [10] kurunta,是公元前13世纪初赫梯国王穆瓦塔里二世的小儿子,也是图特哈里四世的堂兄 [11] nerikkaili,图特哈里四世的兄弟,在哈图西里作为国王与乌尔希泰舒普签订了一份条约,确认了库伦塔对塔胡恩塔萨的统治之后,哈图西里将图特哈里提升到他的哥哥之上 [12] washukanni(也拼写为wa??ukanni)是胡里安王国米坦尼的首都,从公元前1500年左右到公元前13世纪,它的确切位置是未知的 [13]希腊语:Λeβ?νte?,是历史上一个模糊的地理名称,广义指的是中东托鲁斯山脉以南、地中海东岸、阿拉伯沙漠以北和上美索不达米亚以西的一大片地区,不包括托鲁斯山脉、阿拉伯半岛和安那托利亚,不过有时也包括奇里乞亚在内,西奈半岛有时包括在黎凡特内,不过一般被看作是黎凡特与埃及北部之间的边缘地区 [14] khetiu mafkat(“绿松石阶梯”),或biau(“采矿之国”),即西奈半岛,由于西奈半岛是古埃及开采土耳其石的主要地区,因此古埃及人将其称为采矿之国 [15] nine bows,是古埃及艺术中外国人或其他人的视觉表现,除了九把弓之外,没有其他外国人的通用表示,由于它能够代表任何九个敌人到古埃及,这个术语所涵盖的民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随着敌人的变化而变化 [16] napirisha-untash,埃兰伊吉尔基德王朝倒数第二位国王,与上文中提到的另一位国王乌塔什-纳皮里沙名字顺序恰好相反 [17]英语:kashtiliashu iv,约公元前1232年—约公元前1225年在位,加喜特国王,承袭沙噶拉克提·舒瑞亚什之位,尽管其统治短暂,仍有百余部相关的经济文献传世至今,他统治时期曾经与亚述发生矛盾冲突,并遭到后者废黜 [18]世界四个角落之王(苏美尔语:lugal-an-ub-da-limmu-ba),阿卡德语:?arru kibrat ''arbaim,?ar kibrāti arba''i,或?ar kibrāt erbetti),或翻译为世界四分之四之王,天国四角之王或宇宙四角之王,通常简称为四角之王,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强大的君主所宣称的一个享有盛誉的头衔 [19]苏美尔语:lugal ki-sár-ra或lugal ki?-ki,阿卡德语:?arru ki??at māti,?ar-ki??ati或?ar ki??atim,也被解释为万物之王,万物之王,万物之王或世界之王,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强大的君主使用的强大威望头衔,声称统治世界 [20]阿卡德语:?ar ki??at ni?ē,是亚述一些国王所宣称的极高威望的头衔。。它是美索不达米亚几个明确宣称统治世界的头衔之一 [21] king of kings,是一个主要由中东君主使用的统治头衔。虽然最常与伊朗(历史上在西方称为波斯)有关,特别是阿契美尼德和萨珊帝国,但该头衔最初是由国王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公元前1233-1197年在位) [22]即上文中提到的加俾额尔,在翻译的时候建议用不同的拼写代替即可 [23]即上文中提到的拉法伊尔,在翻译的时候建议用不同的拼写代替即可 [24]即上文中提到的邬里伊尔,在翻译的时候建议用不同的拼写代替即可 [25] pishon,是圣经创世记中提到的四条河流之一,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不同,皮松河从未被明确定位过 [26] gihon,基洪是圣经创世记第二章中提到的第二条河的名字 [27] nairi(亚美尼亚语:?g?????? tao或?g???)罗马化:mātāt [kur。 na-i-ri,点亮“nairi土地”,也称na-''i-ru)为亚美尼亚高地部落公国的特定群体(可能是联盟或联盟)居住的地区,大约跨越现代迪亚巴克尔和凡湖之间的地区以及尔米亚湖以西的地区,奈里有时被等同于从美索不达米亚、赫梯和乌拉尔蒂亚的资料中得知的尼赫里亚,然而,有一种异议认为它与nihriya在单个文本中的共同出现可能毫无关系,将二者等同是错误的 [28]防御工事中的贝利(bailey)是被幕墙包围的庭院 [29] mutti,一个被怀疑是在被赫梯国王穆尔西里二世(mursili ii)彻底击败后,阿济·哈亚萨地区沦为附庸国之后的君王,在公元前13世纪末hayasa-azzi联盟解体后,hayasa-azzi的许多前地区和城镇成为自己独立的城邦 [30] diauehi(格鲁吉亚语??????,urartian diauehi,希腊语taochoi,亚美尼亚tayk,可能是亚述语daiaeni)是位于安纳托利亚东北部的一个部落联盟 [31] tumme,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一世曾记录奈里土地的最南端是tumme,已知在乌尔米亚湖的西南部,最北端是daiaeni [32] tur abdin(库尔德语:tor,拉丁语:turabdium,叙利亚语:???????????或????????????,)是位于土耳其东南部的丘陵地区 [33] hayasa-azzi或azzi-hayasa,亚美尼亚语:t?g????,是亚美尼亚高地和\/或小亚细本廷山脉(pontic mountains)地区的青铜时代晚期联盟 第五十六章 帷幄之弈 当穆蒂王宣布立国阿济·哈亚萨的时候,北方主天使并没有干预;赫梯王国对此也来不及立刻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应。当义军切断通往南北山地粮道的时候,大部分乌鲁阿特里的部落领主,包括主要城堡乌瓦[1]也不得不接受了条件,纷纷改旗易帜对奈里服膺;少数靠近赫梯边境的不服从者,则由义军与奈里城的联军前去征讨。巴布·阿塔·伊迪纳按照奥莱克西的建议,让自己起义军的队伍穿上了乌鲁阿特里正规军的服装,混入阿济·哈亚萨的部队之中。包括巴布自己在内的义军领袖们,则成为了辅佐傀儡国王穆蒂的将军。 至于奥莱克西,因他的威望和卓越领导,众义军将领都推举他为阿济·哈亚萨国的大将军,但却被他拒绝了。于是这一职位由巴布担任。 “我不能站在明面上。”他这样说,“我们的所有运筹要躲在帷幄之后,要让敌人放松对我们的警惕,然后一击制胜。” 他自愿担任了巴布将军的参谋一职。 *** 在一次奈里城堡内举行的军事会议上,因为节节胜利而稍显骄矜的巴布将军向众人说道:“朋友们!事实再次证明,赫梯国王图特哈里是何等的懦弱,半个北境都快收入我们囊肿,而他竟到现在都还没有对我们宣战!” 一位将领奉承道:“是啊将军!如今我们阿济·哈亚萨国的疆域已经足够大到威震北方,成为不容小觑的力量了啊!” “哈哈哈哈!”巴布大笑道,“看来,我们随时可以借以马尔杜克的名义复国阿托尔,南下出征哈尼加尔巴特,夺回我们的故土阿舒尔城,手刃老贼沙图瓦拉,为我国的诸先王及安德烈王子报仇雪恨!” “我支持!”有人应和道。 “我也支持!” “我也支持!” 屋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表示愿意立刻出兵南下,复国阿托尔。 众人开始挥舞拳头,兴奋地叫嚷起来。只有奥莱克西一如往常的平静从容,他身体前倾,靠在桌缘上,两只胳膊放在桌面,双手紧握在一起,轻咳几声。 听到奥莱克西的示意,人们立刻肃静下来。 当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吵闹,并停下来准备聆听这位表面上只是巴布将军参谋发言的时候。他才低声地缓缓说道:“我们不去攻打哈尼加尔巴特,而是西征赫梯。” 屋子里仍然鸦雀无声。 “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很快就会获得巨大的成效。” 仍然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解释。 于是奥莱克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到:“赫梯国的所有主力军队都盘踞在南方哈兰城附近的平原上,正在与哈尼加尔巴特周旋。留在国内以及首都哈图沙附近的部队零散无章,而王城更是只有梅塞迪禁卫军[2]的保护,就是那个人数少得可怜的金色长矛兵组成的部队;况且,这阿济·哈亚萨的诸城在过去皆是把赫梯当为侵略者对待,倘若如今穆蒂王宣布起兵反抗赫梯,定能激起全国的复仇浪潮,诸城堡的领主必然会响应他的号召而与我们建立联军。” “所言极是。”巴布回应道,“就按军师说的做。” 没有人向奥莱克西提出异议。 会议结束后,义军以阿济·哈亚萨国王穆蒂的名义,先发制人向大国赫梯宣战。 *** 大将军巴布率军以神速向西南进军安纳托利亚,接连攻破了只有单薄防守的伊苏瓦[3]省和基祖瓦特纳[4]省,接着义军兵分两路,一支向北,一支向西;分别占领了赫梯的上下两地[5]。当国王图特哈里刚回过神来的时候,巴布和奥莱克西的军队已经兵临哈图沙城下。 正当巴布命令工兵和步兵团去携着冲车撞击南面外城那雕刻有人头狮身浮雕的巨门之时,惊慌失措的图特哈里打算逃跑,他从在内城里那座被建在高高山脊上的王宫布尤卡莱[6]卫城上下来,穿过行政楼和寺庙区,来到北面的门楼。他在那里跨上一匹马,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出城落荒而逃。 义军攻入哈图沙城,当奥莱克西听说国王已经逃跑的时候,骇然一惊。 巴布不解道:“如今赫梯首都已经在我们囊中,你为何还如此惶恐不安呢?我们另立新王或者干脆以阿托尔国的名义取而代之,足以大事完毕了啊。” “不行!他可是我们接下来所有战略上最关键的一环!” 奥莱克西冲出大厅,向山岗上卫城的方向奔去。当他来到最高的平台上,烈日当头。他向北面的山谷望去,看到三五匹马正在向远处飞驰:“那里!快!马上去把他们追回来!另外,请切记不要伤害到国王!” 阿舒尔-伊丁率一支骑兵队去追赶,到太阳落山时才把图特哈里给带了回来。 *** 众人聚集在了大厅里,有人提议将图特哈里分尸,挂在城墙上,以雪耻当年其父哈图西里向凯美特求情,致使雷米尔将一座座阿托尔城池用大火屠城的血海深仇;图特哈里跪在地上向义军首领巴布,以及他的参谋奥莱克西求饶道:“请不要杀我……赫梯……赫梯是你们的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请不要杀我……” 奥莱克西把缩成一团的图特哈里领到王座边,叫他坐下。并把今日缴来的——那因他匆忙而没有来得及带走的——象征王权的陨石剑还给了他,并说道:“不,你的赫梯还是你的,而你的王座也还是你的。” 义军众将领惊讶不已,但没有一个人立刻站出来表示反对,他们知道奥莱克西自有他的用意。 奥莱克西继续说:“但我有几个请求。” “您说,您说!”国王在译官翻译后马上献殷勤道。 “我首先要问您几个问题,陛下。” “请讲。” “您在攻陷铜岛[7]时派遣过去的舰船应该还在附近海域吧?”奥莱克西问。 “对的。仍在岛的北段和东段。” “有多少艘舰船?” “约莫一百五十余艘,近四万水手。 “好的。另外,我需要知道另一件事,就是关于陛下您王国主力军的主帅,是否是传言中的塔胡恩塔萨城的库伦塔?” “对!是我的堂兄库伦塔!” “您和他的关系如何?” “他和我形同手足,所以……” “所以您非常放心地安排他担任这样的要职?陛下,我需要您在这里对我说实话。否则您就没有任何的价值可言了……真的如您所说的,他与您是至亲之交吗?我可是一度听闻一件事——从您的父亲开始,你们家族就非常忌惮他的存在……” “你会杀了我吗?”国王哆哆嗦嗦地问道。 “我只要您说实话。” “好的好的!对……对……我很怕他,我父亲也怕他。但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先王——也就是我伯父穆瓦塔里二世[8]的小儿子。当库伦塔的哥哥乌尔希泰舒普[9]继承王位之后,在第七年是我的父亲密谋推翻了他。” “请继续。” “虽然乌尔希泰舒普被流放了,但为了与他们家族的关系进一步缓和,我的父亲决定照顾好乌尔希泰舒普的弟弟,也就是库伦塔。让他担任要职,并放任他那比他哥哥更甚的暴戾秉性。他本来理应继承王位的……因为从小我们在一起玩耍,当我从我父亲那儿继承了江山,成为国王,他在我的面前仍然装腔作势,维持我们之间表面的友谊。可谁都知道,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他那时刻外露地锋芒把他心底里地所思所想展露无遗,他对我的尊重只是流于形式。 “最终,他还是逼我把兵权交给他……也就是加尔梅塞迪[10]大将的职位,不过哈尼加尔巴特的进犯,及时转移了他在国内盘算的注意力。不过……他在抵御外敌的过程中确实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他的内心仍对这个国家有所忠诚……” “不用说些有违内心的话了,陛下。”奥莱克西走到国王的正前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好的。我大概理解您的处境了。现在我要向您提出要求。” “请说!请说!” “第一,您所见的在这间屋子里我的朋友们,将替换您身边的宰辅和将领,出任赫梯王国的要职。第二,陛下您要立即向乌加里特的信使写一封信,叫他转交给凯美特国王拉美西斯。具体内容稍后我会为您起草。 “第三,您要马上通知您的护国将军库伦塔,让他暂时放弃对抗哈尼加尔巴特,撤出所有在黎凡特的军队,调集所有兵力到拜利赫河[11]的东岸,东进去对抗乌鲁阿特里的叛军。对此,你在信中要应许他,如果这次行动能够成功,将会把自己的王位归还给本应得到它的人。 “第四,您要重新编排铜岛的舰队,叫他们脱掉赫梯正规海军的衣服,换成海盗的打扮。而王国的所有舰船将由我指挥,都要听候我的调遣。” 这一连四条长长的请求从奥莱克西的口中脱口而出,让图特哈里根本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他只得本能地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就这样办,就这样办!” *** 在那日之后,作为俘虏的赫梯国王图特哈里被迫按照奥莱克西的指示行事。 奥莱克西担任海军大臣,他按自己的要求改造了赫梯的海军,并严阵以待。巴布·阿塔·伊迪纳任加尔盖斯丁[12]大将军,阿舒尔-伊丁任加尔杜布萨尔[13],也就是首席大臣。 外界没有传出任何关于赫梯沦陷的风声,义军领袖善待了所有赫梯的王室成员,包括太后普度哈帕[14]。除此以外,阿济·哈亚萨仍然作为独立的国家自治而不被赫梯干涉。巴布将军只是率领一小支由义军和赫梯梅塞迪禁卫军乔装成的乌鲁阿特里士兵南下,他们并没有到达拜利赫河上游附近,而是在更北面的山上观望等候,倘若库伦塔不相信他的堂弟,那么巴布将军将进行佯攻。 此时,年迈不理朝政的凯美特国王拉美西斯二世把图特哈里的信转交给了西方总督雷米尔: 乌鲁阿特里的叛军突破了阿尔什[15]地区,即将进入拜利赫河上游的平原,将与我军进行正面交锋。 赫梯与凯美特的卡迭石条约[16]仍然生效,请凯美特履行盟国义务,出兵协助赫梯将军库伦塔在平原上作战。对此,赫梯愿意回报凯美特的是——整个黎凡特的土地,只为了确保歼灭来自赫梯东部的叛徒。 不出奥莱克西所料,对领土十分贪心的天使雷米尔在看到赫梯许下这么丰厚的回报之后,当即决定亲自前往支持赫梯。 这其中还有两个隐层的原因,其一就是凯美特的军队并不总驻军于腓尼基和北迦南,而是更多的驻守在迦南南部和绿松石阶梯之地,至于从那里往西的凯美特本土兵力,正在与西部弗族入侵者对峙。所以,对于凯美特来说,想要快速集结一支大军向北方支持赫梯其实并不容易。所以,此时完全没有把东北山地上的小国乌鲁阿特里放在眼里的雷米尔,就决定和上次支持赫梯攻打阿托尔一样,亲自飞到北方去给予援助。 其二,协助攻打赫梯原本的属国,虽然也会因干涉北方内政而招致拉贵尔的反对,但这要比去帮助赫梯攻打拉贵尔的心腹哈尼加尔巴特要轻得多。 当雷米尔到达那里的时候,他看到库伦塔已经完全从黎凡特撤军,他大喜过望,赫梯此举无疑是把领土拱手让给了凯美特,当凯美特的地方官们完成了对黎凡特全境的接管以后,他要做的只是去履行承诺,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焚烧和屠杀生命所带来巨大快感的欲望。 雷米尔继续朝着尼赫里亚[17]的方向飞去。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到达战场与库伦塔会师的时候。他看到在平原对面铺开阵势,随时准备吹响号角向这边进攻过来的并不是乌鲁阿特里的军队,而是哈尼加尔巴特的大军。 一位天使飞翔在哈尼加尔巴特的阵营之上,当他看到雷米尔的身影出现在敌人的军队上空时,眼中旋即冒出愤怒的火光。 而他就是北方主天使——拉贵尔。 [1] hayasa-azzi的首都是未知的,但它的主要堡垒是ura,可能位于现代bayburt附近或kelkit河沿岸 [2] the mesedi,是赫梯人国王的私人保镖,梅塞迪由在赫梯社会中享有相当声望的gal mesedi领导,梅塞迪人是一支由12名长矛兵组成的部队,他们保护国王,无论他走到哪里。他们可能总共人数更多,以便随时保护国王 [3] isuwa,是古代赫梯人对东部邻近的安纳托利亚王国之一的称呼,该地区后来成为卢维安新赫梯的卡马努州 [4] kizzuwatna(或kizzuwadna;古埃及kode或qode)是公元前2000年古代安纳托利亚王国的名称,它位于安纳托利亚东南部的高地,靠近现代土耳其的伊斯肯德伦湾,同一地区被称为奇里乞亚 [5] uppernd和lowernd,赫梯帝国的两个区域 [6] buyukkale,哈图沙皇家住所的卫城,现在被称为大堡垒 [7]即塞浦路斯,古典希腊语形式是k?πpo?(kypros),这个名字的词源是未知的,但有一种说法认为是伊特拉塞浦路斯语单词,意为铜,例如,有人认为它起源于苏美尔语中的铜(zubar)或青铜(kubar),来自岛上发现的大量铜矿石矿床 [8] muwatalli ii,赫梯国王,继承穆尔西里二世之位,在位时期因争夺叙利亚而与埃及发生冲突,并于奥龙特斯河畔的卡迭什进行战争,胜负未定 [9] mursili iii,新王国的赫梯国王,继承穆瓦塔里二世之位,在位时期与亚述发生冲突并失败,使得国势动荡不安,后被哈图西里三世所推翻 [10] gal mesedi是赫梯的军事和行政头衔,字面意思是“皇家保镖的首领”,他负责管理赫梯国王的私人保镖梅塞迪,它被认为是赫梯王国最重要和最负盛名的职位之一,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是王室成员,有时是国王的兄弟,他有时继承了国王,就像哈图西里三世一样,哈图西里三世在成为国王之前是他的兄弟穆瓦塔里二世国王的gal mesedi,这职位有时也可以指挥不受国王管辖的独立军事单位 [11] balikh river,拜利赫河是西亚的河流,流经土耳其和叙利亚,河道全长100公里,流域面积14,400平方公里,最终在拉卡注入幼发拉底河,平均流量每秒6立方米,河水主要用作灌漑 [12] gal gestin是赫梯的军事和行政头衔,字面意思是“葡萄酒管家的首领”。它被认为是赫梯王国最重要和最负盛名的职位之一 [13] gal dubsar是赫梯人的行政头衔,字面意思是“抄写员的首领”,它被认为是赫梯帝国最重要和最负盛名的职位之一,因为gal dubsar是政府首脑 [14] pudu?epa或pudu-kheba,生活在约公元前13世纪,是一位赫梯的塔瓦讷安娜(赫梯王后称号),她的丈夫是国王哈图西里三世,她被称为“古代近东最有影响力的女性之一” [15] alshe,是古代安纳托利亚东部的一个地区,位于幼发拉底河的上部山谷,在那里出现了一个同名的王国 [16] treaty of kadesh,即埃及赫梯和约,是一条由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和赫梯国王哈图西里三世之间所签定的古代和平条约,大部分的埃及学家认为它签于公元前1259年 [17] nihriya,根据考古学家在马里和杜尔-卡特利姆发现的信件中显示,着名的尼赫里亚战役中的尼赫里亚,可能位于上拜利赫河地区 第五十七章 尼赫里亚之战 拉贵尔和雷米尔扑扇着翅膀飞到两军阵前空地的上方对峙。 雷米尔因心虚而先开了口:“拉贵尔?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你以为我不在这边呢是吧?” “没有啊。”雷米尔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你什么意思?” 拉贵尔恶狠狠地喊道:“你是否记得十余年前,那时凯美特与赫梯就边境问题一直在征战,你我达成了协议不去干预,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以两方最后战争的结果和停战时的边界线,去找米迦勒定下西角与北角的最终疆域。那时北方的赫梯并没有处于下风。只不过半路杀出的恶魔之国阿托尔,把那片土地彻底搅乱。才促成了哈尼加尔巴特、凯美特以及赫梯三家结盟,那时我们在卡迭石[1]同坐在一起商量如何瓜分阿托尔领土的时候,为了让你发兵协助,我已经放弃了黎凡特南境的部分北角土地,将他们划给了西角的凯美特国。可事到如今,你对又对我做的是什么事呢?仅仅几日之内,你就趁势吞并了整个黎凡特,对此尚且不满足!竟然还要联合赫梯与我帮助的国家哈尼加尔巴特为敌,你真的是这般算计吗?!” 雷米尔急忙辩解道:“你误解了……我怎敢莽撞地在你的领土上与你为敌?实际上,我此次前来并非为了攻打哈尼加尔巴特。就在不久前,赫梯国王在书信中恳求我前来援助,共同抵抗附庸国乌鲁阿特里的叛乱!因为卡迭石条约仍在生效,我不得不履行盟友的义务……至于赫梯与凯美特签订关于边境的新协议,那是他们两国自行决定的事……与我无关啊!请你相信我……你们为何挡在这里,我与赫梯的将军库伦塔都颇感困惑,请在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之前,带着哈尼加尔巴特的军队离开吧!我不敢与你在这里作战,想必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到天使长米迦勒那里去吧!” “离开?哈哈哈哈!”拉贵尔仰天大笑,然后他的目光变得愈发凶狠,难掩怒不可遏的表情,“北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乌鲁阿特里的叛军攻来!你当我们只是愚痴的酒囊饭袋吗?!若我从这里撤军,你们便可以快速向东侵占离这里不远的哈尼加尔巴特首都——瓦舒坎尼!而你这小人可就得逞了;没人知道你到底与赫梯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相信!当情报官带来库伦塔率军突然从凯美特全境撤出的消息时,我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如今他将整个军队整合到东岸来。任何最鲁钝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是要借着元戎启行,回朝去平叛内乱的托词,快速向我王城攻来!” 雷米尔大喊道:“我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拉贵尔……” 然而,拉贵尔眼睛的颜色已经开始变化,这是使用能力前的信号,他伸出了双臂,手心向上。大地开始震颤起来。 雷米尔知道自己中计,又见无法让拉贵尔相信自己,也自知在这里作战将必然处于下风。他猛地向后飞去,企图快速逃离拉贵尔的攻击范围。拉贵尔见雷米尔想要逃跑,便追了上去;地面崩裂开始出现一道巨大的缝隙,两面的土地错位开来,无数的石头和泥土飞溅到半空中,试图阻滞雷米尔逃走的路线。 雷米尔见逃无可逃,只得转身应战。他的整个身体燃烧起来,放出火球与热焰去攻击拉贵尔。然而拉贵尔毫不畏惧,双手挥舞间,无数土石凝聚而起,化作一个个坚硬的盾牌,抵挡住雷米尔的火焰攻击。 两位天使的战斗愈演愈烈,火焰与土石在空中交织碰撞,宛如一场壮丽的天地交响。 此时,哈尼加尔巴特的大军咆哮着朝这边攻来。库伦塔也拔出了弯刀,带着赫梯的主力部队向敌人的方向奔去。 *** 两军就在这尼赫里亚的平原上酣战厮杀起来。巴布·阿塔·伊迪纳将军在北方的远山上隔岸观火,当他看到拉贵尔将那从地上掀起的巨大地皮和土块抛到十几芦苇[2]高的高空,接着狠狠摔在雷米尔的身上,直至将后者的身躯完全掩埋在大地之下的时候。巴布立即差遣几批驿卒接连快马加鞭向托尔山[3]上的驿站赶去,在那里等候的传信人把巴布附上的留言标识系在战鸽的脚上。那些归巢鸽则跨过大海朝向铜岛飞去。 *** 那时的铜岛上已经秋高气爽,奥莱克西从海港上的住所出来,走向海边邮差的木屋,邮差养殖的鸽子窝就建在那里。当他看到那棚子中数只刚飞回来不久,腿上捆着红色亚麻绳的毛领鸽时,他立即叫正在喂食的养鸽人将那块小兽皮从上面取下来递给他,那上面用楔形字符写着“死”这个字。 于是奥莱克西便知道,雷米尔已经于今日殉命战场。他便马上冲出木屋,挥手向海边,示意他的水手们准备让舰队出海。 在那滚滚海浪的承载下,战士们朝着东方的彼岸航去,他们分为两批,一批扮作海贼匪寇,他们张牙舞爪、跃跃欲试;一批保持原貌,为骁勇的赫梯海军,他们居于队末。狂风大作,战士们抓紧桅杆,齐声高歌,用歌声抵御恐惧。右舷上的转向桨手询问着前进的方向;百十艘战船在奥莱克西所搭旗舰的指挥下,朝着迦南的海港亚实基伦[4]而进。第一批战士们靠岸登陆,冲向城中。 凯美特军毫无防备,只有寥寥数人的弓箭手朝着战船射击,当海贼攻来,凯美特军被攻的人仰马翻;他们吹响召唤天使的号角,主天使并无回应,只来了单薄稚弱的力天使和能天使团,他们只能双脚离地,低空飞翔,还是吃不了持枪力士的奋力一掷。迦南守军弃甲曳兵,海上民族[5]连下三城:亚实基伦、格泽尔[6]和延南[7];那时整个凯美特北方的兵力悉数溃退,南部的军力又被迫陷入与西部入侵凯美特三角洲腹地的弗族“九弓”周旋。 法老已经病危,摄政王麦伦普塔[8]以为这突然攻入迦南的蛮族是与“九弓”部落一路的海贼,在他久唤雷米尔之名且无应答之后,他便知道大事不妙,立即召集众臣;他战战兢兢地对外事大臣说:“若再无援助,凯美特将蒙亡国之危!快去!求助我们的盟国赫梯吧!告诉他们,若能帮我清剿那些入侵迦南的海民,把那些受了割礼和没受割礼的一并赶走,我愿归还整个黎凡特的领土,同时奉上三十万德本[9]的黄金!” *** 赫梯使者奥莱克西请求觐见凯美特摄政王。他近前行礼,而后说道:“尊敬的陛下。我代表赫梯国王图特哈里前来和您议事。吾国君主愿意履行盟国之约,出兵协助您击退海寇。但我们不会要求您归还黎凡特之领土,也不要求您给予黄金作为赠礼。” 译官上前翻译,麦伦普塔大喜道:“赫梯真乃仗义之兄!但仍望贵国能够收下馈礼,否则我凯美特难以维持襟怀磊落之容。” 奥莱克西听后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吾国希望您能代凯美特国王拉美西斯之名对外宣布,愿意做我赫梯之附庸;你们不必纳贡缴赋,也无须听候吾王差遣;你们仍然保持自治,只是承认吾王图特哈里同为你们凯美特之地的王,而他将封你为摄政长官,你的地位礼仪将均持法老之仪不变。若贵国愿意接受这条件,立刻与我签订协议,此消息传回我王城,将立刻调遣最近的海军来支持你们,如何?” 摄政王麦伦普塔听候沉思片刻,与左右大臣商量。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您的条件虽然苛刻,但我与众臣商议之后认为,对我国之主权毫无实质侵犯,只有利而无害。若您能帮助我们驱散敌寇,我愿意向赫梯称臣。” 第二批赫梯战士就这样登上了迦南之地。他们与那些“海之贼民”们合演了一出突袭与胜利,海贼们落荒而逃,纷纷搭上原来的舰船离去。那些没走成的就是腓力斯丁人。至此,凯美特就击溃了来犯的海上民族。 *** 拜利赫河东岸的平原上,当拉贵尔杀死了雷米尔,他的气也消去了一半。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闯出了多大的祸。虽然,他可以向天使长米迦勒解释说,是雷米尔率先穿越西角与北角的界限,来犯他的领土并企图干预北角人类王国的政治;同时也可以说是雷米尔率先向他发动了火攻,才招致他的回击。但他知道,性格耿直的米迦勒仍然会认定他是徒添世界混乱的因素之一,并会撤掉他的天使之力。于是,拉贵尔飞回到了尼赫里亚的正上方,他看着在他下面那些勇猛的哈尼加尔巴特将士们,正在逐步攻克敌人的防守,即将处于优势之时。他的瞳孔再次改变颜色,大地又开始摇晃震动,土壤断裂成一条条大而深的沟壑。接着,从他的下面传来惊叫与嘶嚎,库伦塔的两万八千八百赫梯军队与哈尼加尔巴特的王军一起,连同那些茫然的战马、两轮战车同时坠入万丈深渊之中。 待平原上不再有任何的声音,拉贵尔才将地上的裂痕合上,以此来毁尸灭迹。至此,他认为不再有人知道是他杀死了雷米尔。拉贵尔回到哈尼加尔巴特的首府瓦舒坎尼。沙图瓦拉从病榻上爬起来,问他:“发生什么了?我听到外面传来轰鸣……” 拉贵尔走到老国王的面前,瞪着眼睛怒吼道:“什么都没发生!记住!什么都没发生!”然后,他平静了一下,放低了声音,“该死的赫梯国。不过它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能打的军队了……立刻通知你的侄子,叫他马上出兵北上,可以去统一整个北角了!” *** 远在阿舒尔城的瓦萨沙塔在得到指示后,立即率领大军出征北部高地;正当他已经逼近大扎卜河山口的时候。国王的信使追了上来:“陛下有旨,立即停止进攻赫梯!” “发生了什么?!”瓦萨沙塔问道。 “凯美特归附于赫梯了!”信使回答。 [1] kadesh,是黎凡特的一座古城,位于奥龙特斯河滩头附近,它在青铜时代晚期有一定的重要性,并在阿马尔奈文书中被提及,该地也是公元前13世纪卡迭石之战战场所在地 [2]苏美尔语gi,英文reed,古近东长度单位,约为6m [3] tur mountain(土耳其语:toros dar?),土耳其中南部主要山脉,位于安纳托利亚高原边缘,西起安塔利亚以北的埃伊尔迪尔湖,东抵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上游地区,这个名字是从闪米特语(古阿拉姆语)词根tur借用到古希腊语中的,意思是“山” [4] ashkelon,希伯来语:????????????;拉丁语:ascalon,又译为阿什凯隆或阿什克隆,是以色列南部区内盖夫西部的一个城市,人口大约为 117,000。在现代亚实基伦的附近,有古代亚实基伦海港的遗迹,自从青铜时代起就相当繁荣 [5] the sea peoples,是一个历史学名词。这些人被认为是一群海上劫掠者所组成的同盟,他们很可能来自南欧,尤其是爱琴海,他们在整个东地中海游弋,并且在青铜时代末期,入侵了安纳托利亚、叙利亚、迦南、塞浦路斯和埃及 [6] gezer,或tel gezer(希伯来语:??????),tell jezar或tell el-jezari,是犹太山脉山麓的一个考古遗址,位于耶路撒冷和特拉维夫之间大约中间的shf地区边界 [7] yenoam(或yanoam;古埃及语:ynw?m?)是古迦南或叙利亚的一个地方,从古埃及的王室来源中已知,从图特摩斯三世到拉美西斯三世的时代,其中一个来源是我在beit she''an发现的seti石碑,另一个是麦伦普塔赫石碑 [8]英语:merneptah,古埃及新王国时期第十九王朝的第四任法老(约公元前1213年7月或8月—约公元前1203年5月2日在位),他是拉美西斯二世的第十三子 [9] deben,新王国时期(前1550-前1069年)古埃及的重量单位,换算成现在的重量单位为1德本=91克 第五十八章 失踪的天使 雷米尔已经失踪很久,而他的土地也已向北角之国赫梯臣服。尽管有传言到了巴比伦尼亚,说雷米尔收到过一封赫梯传来的信,而后就北上去了乌鲁阿特里。但因缺乏证据,炽天使米迦勒仍然无法把雷米尔下落不明的干系推给任何一个人;当他亲自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翱翔数圈且寻找无果后,他降落在了瓦舒坎尼。 米迦勒收起他的六根翅膀,踏上了那由大理石铺成的米坦尼王城宫殿高耸的台阶。拉贵尔连忙迎上来,说道:“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米迦勒的嗓音低沉而浑厚:“有人向我报告说最后目击雷米尔的人看到他朝这个方向飞过来,而后就音讯全无,你有没有见到过他?” 拉贵尔虚伪地强颜欢笑,用小心翼翼的口吻说:“没有……完全没有见过他……他为什么会来北角?而且还不通知我呢……若提前通知我,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米迦勒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继续说:“我听说凯美特成为赫梯的属国,这件事的具体情况你清楚吗?” “哦哦,好像是赫梯出兵协助了凯美特抵抗海族入侵,您知道的……毕竟他们是盟国。” 米迦勒转过身来,用鄙夷的目光望向拉贵尔。拉贵尔冷汗涔涔,但他也只能回以微笑和颔首。 过了好半天,米迦勒才说话:“既然如此,西角总督的职位暂时空缺,就由你代理了。”说完,米迦勒径直走出前殿,嗖的一下就飞走了。 *** 拉贵尔冁然而笑,回到宫内。哈尼加尔巴特众王族纷纷祝贺他,王储瓦萨沙塔,留着惹人厌的卷烫胡须,上前说道:“既然您已成为北角与西角总督,那么现在可以出兵赫梯了吧?” 拉贵尔猛地抽了瓦萨沙塔一巴掌,抠住他的脖子,说道:“你是不是白痴?!凯美特臣服的是赫梯,而不是臣服于你哈尼加尔巴特!就算你能占领赫梯,凯美特也不会继续向北方称臣。到那时,米迦勒就会撤掉我西角的总督职位!”说完,他把瓦萨沙塔的头狠狠地向前一甩,让其险些跌倒。 在拉贵尔离开那里之前,他对众人说:“你们现在不要折腾了!给我保持现状就好。” *** 尼赫里亚战役以后,在赫梯的首都哈图沙。义军将领们聚首侧殿。他们颂赞奥莱克西神机妙散的运筹。所有进展皆与他的计划相吻合。如今义军接连夺下了阿济·哈亚萨、赫梯与凯美特三大国,借拉贵尔之手消灭了仇人雷米尔和赫梯朝内的隐患库伦塔;并且将住了想要维持西方总督名号的拉贵尔,使之无法对赫梯用兵,让义军能够立足于此。但是,奥莱克西告诫众人,不要因目前的成就而嚣张,一切行事从以低调。他们并没有为当前的胜利举办任何的庆祝活动。有人提议,将拉贵尔杀死雷米尔的地点作为证据传到巴比伦尼亚去,以此来直接除掉拉贵尔。但奥莱克西却说:“我们无法预测米迦勒究竟会对拉贵尔施以什么程度的处罚,我们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于此,况且假如米迦勒最终把雷米尔死在尼赫里亚的原因,归咎于赫梯国王的那封信,倘若“利用天使”这样的罪被定下,很有可能会使我们至今所有的努力顷刻灰飞烟灭。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先替拉贵尔把这个秘密保守下来吧,把它作为我们的王牌,在未来的某个决定性的时刻再去使用。” 赫梯国王图特哈里在奥莱克西与阿舒尔-伊丁的陪同下,按照士兵名册一一走访了在尼赫里亚殉国的士兵家属,支付了赔偿并给予了他们连带全家终身免除劳役的特权;从各地巡游归来之后,图特哈里国王就宣布了全赫梯的奴隶被恢复自由身,从那以后所有的地主们只能靠雇佣帮手或劳工来进行生产,并且规定的工资额度、工作时长和强度限制被新成立的工匠行会刻在石板上立碑,用以监督雇主的行为;赫梯的刑罚体系也被完全的革新,所有的酷刑被废止,死刑也改为只针对极端的恶行,至于小罪则只进行罚款,甚至连原本法律中的罚款条例也大幅度减少了惩罚的金额,力度变得非常和缓了;国王给予了赫梯的每一个国民参政议政,和对政策投票的权利,即使刚刚恢复自由身的奴隶也是如此;国王还大幅度减少了包括阿济·哈亚萨在内全国各地的赋税,转而是带头过上了节俭朴素的生活——整个王室都搬到了普通的民房之中,所有的贵族都放弃了奢侈的生活;纷纷停止了修筑宫殿楼宇的工程,他们用这种方式积攒下来的钱又流入到了那些穷苦人的身上,让他们摆脱食不果腹的日子。这些改革虽然遭到了赫梯奴隶主与贵族的反对,但很快就被掌握军权的义军与赫梯王军所镇压了。 *** 一年过去,奥莱克西并没有安排进一步军事行动的事项,他只是一件又一件地做着他人无法理解的举措,并且他极力回避谈及“阿托尔”,他让大家也尽量少去谈起这个词,以防隔墙有耳。这些种种让义军中的复国派领袖们非常不满。对此,义军主帅巴布·阿塔·伊迪纳与众将领多次来找奥莱克西,希望他能开始制定计划,早日南下出征讨伐哈尼加尔巴特,以雪前耻,完成他们的最终理想。 一次,巴布质问道:“军师!我们何时才能借着这还未散去的士气,以马尔杜克之名复国阿托尔!夺回我们的故土阿舒尔城;又何时能够将那个恶毒的混账拉贵尔千刀万剐!将凶险的人渣沙图瓦拉和他侄子瓦萨沙塔挫骨扬灰?!”不少人在这时随声附和,因为他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奥莱克西说:“我们会夺回那片土地,但我们也不能再打着这个名号和旗帜了;阿托尔和马尔杜克的名字已经被永远烙上了“罪恶之国”的烙印,再去坚持以这样的名义征战,那会立刻招致巴比伦尼亚众天使的清剿和攻击,这个名字应该在杜尔-卡特利姆一役战败后就永远被埋葬……”奥莱克西清了清嗓子,“当阿托尔的建国者乌巴里特以及先王阿达德·尼拉里在这北方的平原上所向披靡,因而心生傲慢以致用人类之子马尔杜克作为国家象征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他们将会因自己的盛气凌人付出代价。至于安德烈,他只是他们倨傲行为的牺牲者……” 义军中有人讶然惊叫,有人交头接耳,还有的人小声质疑。 巴布怒喊道:“奥莱克西!你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奥莱克西让众人平静:“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心中的不平与怒火,但请用理性思考这件事;对于复仇一事,我们绝不能急于求成。因为凯美特只是名义上的归属,我们无法依靠它的兵力;赫梯的国库空虚,主力部队又已在尼赫里亚全军覆没;倘若我们不积攒实力,现在就冒然南下,我们只得整合阿济·哈亚萨的军队、赫梯的金色长矛军团以及我们寥寥数百的自己人,要用这些东拼西凑出来的不到一万人去攻击那有拉贵尔助阵的瓦萨沙塔的十万大军吗?” 那些将领们听候纷纷点头称是,他们走到巴布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继续听从奥莱克西的引导。巴布只得暂时作罢。 *** 又过了一年半,奥莱克西仍埋头于内政,丝毫没有征战的准备;巴布已忍无可忍,他召集大家准备商讨出征的计划。奥莱克西说道:“使不得!我们现在出征,依旧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不试一试,你又怎能知道呢?!”巴布带着怒火问道。 “诸位!请你们耐心等待,我们还需要修养,需要重新集结力量;待我们秣马厉兵,万事俱备。到那时才是我们行动的日子啊!” “集结力量?!三年以来,你把赫梯的国库掏空,去眷养那些懒惰不做工的混混与穷人;补助那些残疾与老弱,你有能从哪里得来钱去积攒实力呢?!我们已经等不起了,你可知有传言说哈尼加尔巴特已经扩军至四十余万!若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大仇何时才能得报!” “诸位!正因敌人太过强大,我们才要吸取前人惨痛的教训,不要再低估他们的力量了!另外即使你们能够创造奇迹,以少胜多,打赢哈尼加尔巴特。这前提还要是拉贵尔不去帮助他的走卒,在这次保持中立,甚至倾向于我们一方。但即使如此,倘若我们真的能够铤而走险,战胜了哈尼加尔巴特。可是到那时,我们又将以什么样的策略去面对你们所记恨的这个最大的仇敌——拥有如此巨大力量的拉贵尔呢?用那张王牌去直接威胁他吗?那恐怕我们只会先落得尸骨无存!所以,还是请大家继续等待吧!” 人群中开始有人大声地谴责他的说辞:“你已经忘记了复仇!你已经不再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是的。他们说的没错,军师。”巴布应和道,“三年以来,你就好像是已经安逸于现状,只把注意力放在这我们曾经仇敌之一的赫梯国的老百姓身上。你好像已忘记了过去,倘若你都忘记了,我需要在这里重新提醒你!你是否忘记了尼尼微被屠城的惨状!你是否忘记了杜尔-卡特利姆一役中那些被石头砸的皮开肉绽的战士们!你是否忘记了我们被掠走的国王至今杳无音信,被残忍杀害的王后拉勒,以及你我最好的朋友——王子安德烈将军的含恨而终! “军师,你不让我们谈论复国之事,但请你不要忘了你我皆是阿托尔国之子,我们背负着血海深仇!若你不帮助我们,我们就将自己行动;哪怕结局只是落得个战死沙场,那也甘愿谋求这最后一搏!”说罢,巴布将军摔门而出,其他将士也跟着走了。奥莱克西低下头沉默。 *** 当他们走后,阿舒尔-伊丁留下来安慰他。他用亲和的口吻问道:“将军。你真的忘记复仇了么?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奥莱克西哽咽着说道:“伊丁,你可知道……我没有一天……没有一天不去想到复仇……”他抬起头看到伊丁正在认真倾听,便继续说,“假如我真的能忘记安德烈和阿托尔的灭亡,那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忘记我妻子和孩子……”奥莱克西擦去眼泪,“他们死……死了……伊丁,虽然杀死他们的并不是拉贵尔,但杀死他们的与杀死安德烈的却是同一位上帝。伊丁,是仇恨让我活了下来,正是这股复仇的力量,它让我逃出了地牢,支撑我走到了今天……但是……” “将军,这我理解。” “伊丁,你要知道……如果我们开始召集军队,就将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因为我们要对抗的是天使,一但失败我们将失去一切,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我很抱歉,这些年来,我确实忘记了诸位义军伙伴们的要求,因为我总想着要趁现在,也就是在我还拥有力量去救那些可怜人的时候,能够最大程度的帮助他们……”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但是将军,现在义军中已经出现这样巨大的裂痕,你必须回来了,你必须和他们站在一起……要尽力避免事情走向不可收拾的那天;否则,我们将会大祸临头……” 奥莱克西点了点头。 *** 当晚,他便找到了巴布道歉,并对他说:“我将支持你们进攻哈尼加尔巴特。但是,现在我们所有的禁卫军和义军军团,步兵、骑兵和盾牌卫队总共加在一起只有一万两千余人。所以,我们还要向赫梯全国下达募兵令,目标是扩充到三到五万万人。” “五万人对四十万大军,恐怕还是螳臂当车……”巴布说。 “目前赫梯的财力只够维持这样规模的军队了。不过哈尼加尔巴特总是喜欢对外虚报自己的兵力,他们号称已经拥有四十万大军,但估计真实的情况并不会有这么多。考虑到我们不但要战胜哈尼加尔巴特,还要同时对抗拉贵尔的话,我们就需要非常多的远程支持,五万人远远不够了。但我想到了我们可以依靠的力量。” “哦?什么力量?” “那些和我们一样充满仇恨的人。他们当中有些,甚至可以一当百。” *** 次日,奥莱克西召来阿济·哈亚萨国王穆蒂,对他说:“陛下。请你组织一支部队,把他们化妆为土匪和山贼,这样就不会被南方的加喜特当局抓小辫子;你们要从东面的山上南下,那里不属于任何国家的领土;你们要攻下整片山岗里大大小小数百个地牢,包括囚禁了我十年的马蒂亚努斯森林地牢,这些地牢只有稀少的杂兵守卫;你们要释放那些囚犯,而我将会给予他们食物和住所。” 就这样,当那些被关押着世界四角重罪之人和被判定为非人的侏儒与畸形者的诸多地牢被流匪扫荡之后,那些可怜人被带到了山岗上。奥莱克西宣布了他们的自由,为他们在山上建立了营地,为他们提供生活的必需品,而这全部都是免费的。当即就有众多罪犯宣布愿意效忠阿济·哈亚萨的王军。 除此以外,当穆蒂和他的士兵们将进入马蒂亚努斯湖畔森林的南段道路和标记彻底破坏之后。穆蒂王换上正规军的衣服,宣布他们赶跑了那些匪徒,控制住了整座森林;他还安排了诸多士兵把守在北段进入森林的各个入口,并以防止人们被恶魔与怪兽袭击为由,下达了禁止所有非官方人士进入森林的禁令——而这也意味着所有的猎魔人被永久禁止进入其中。 *** 奥莱克西手举那颗宝石再次进入了马蒂亚努斯森林,与他同行的是他重金聘请的巫师。树林中的微精灵进入那颗宝石之中验证了他的身份,那宝石发出一圈圈的环形光晕,和清脆的回响,认定他为胡瓦瓦的朋友。 接着,在微精灵们的指引下,他再次来到了乌图库亚人群落的聚集地。乌图库亚人们围过来,奥莱克西告诉他们,他领导下的阿济·哈亚萨国已经解放了这座森林。 他站在山岗上向那些亚人们宣布:“龙族的后裔们!千年以来,你们被人类诸国攻击和猎杀,被天使封印而成为困兽;你们被迫逃到这片森林之中却仍无法安生;但是今天,我带来了能够解除这座森林封印的魔法师。我向你们宣布,你们重获了本该属于你们的自由!只要你们遵守赫梯国与阿济·哈亚萨的法律,放弃你们心中对人类的仇恨;那我的国家将不再把你们定义为怪物,而是平等地被接纳为人类的一支!” 这时,四处传来欢呼与嗥叫声,兽人们热烈的拥护他们的解放者。 “但是!”奥莱克西话锋一转,“你们可还记得那北方的天使拉贵尔,就是那欺骗了你们还把你们囚禁在这座森林中的罪魁祸首,若让他知道你们已经被释放,他定会在这北方各地上寻到并且一一处决你们;他还会揪出释放你们的人——我,以及我的国家,那企图保护你们的赫梯与阿济·哈亚萨。我们会被牵连,被人类定为罪恶的叛徒;拉贵尔终究会来攻打我们,把我们从地图上抹去! “朋友们!我们的国家赫梯本身就在尼赫里亚与那拉贵尔为伍的邪恶人类王国哈尼加尔巴特结下了血仇,拉贵尔在那里将我们数万将士活活埋在了这大地之下!现在,我们正在筹备一次反击,倘若我们先发制人,去对抗拉贵尔与他的傀儡王国,把握住这一次机会将他杀死,这也将是你们向这真正的恶魔报仇的最好机会!所以,我在这里请求你们。请求你们能够,帮助我和我的国家,去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 整座森林都已经沸腾,奥莱克西的声音回荡在这空场上。又被微精灵传到了林中各处。众人被奥莱克西激情澎湃的言语所打动,纷纷踩脚跺地或用拳头拍打着树木与石头,呐喊着他的名字。 兽人领袖胡瓦瓦说道:“恩人,我们将为你而战!直到最后一刻!” “请不要为我而战,要为你们自己而战!战士们!为你们的自由和生命而战!” *** 那日傍晚,胡瓦瓦把奥莱克西带上了东部的高山之巅,那里是千年冰封的无人之地。那山的轮廓呈现出一层一层的凸起,像极了无数被大雪覆盖的巨大鳞片。 “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奥莱克西不解道。 “报答你,我的恩人。”胡瓦瓦说。 接着,胡瓦瓦念了一段咒语,整座峰峦地动山摇起来。 “嗷!”一声巨大的吼叫响彻苍穹,沉睡的千年巨龙——库尔[1]被唤醒了。 [1] kur,被认为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条龙,常指苏美尔东部的扎格罗斯山 第五十九章 萨尔贡的后裔 白色的冰封巨龙冲破了覆盖它的皑皑白雪,在山巅上回旋。 胡瓦瓦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恩人。在这地上,我已经有一千岁了,就与这巨龙库尔同岁。那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阿卡德战士,我们跟随着萨尔贡大帝[1]一起南征北战。那时,苏美尔有魔法师出入世间,他们被各城邦领主们聘去对大帝和他的战士们降下多重的诅咒。一夜之间,我们中的很多人变成了龙,还有一些人卡在了变身的过程中,成了似人非人的怪物,就是你今天看到的我们这些乌图库人的祖先;那时,天上降下上帝的愤怒,他判定这些龙裔的血液已被魔鬼玷污,于是派出了众天使来追剿和屠杀我们,那些上古的巨龙们大都在那场战争中战死,唯有这库尔——他曾是我亲密无间的战友。他逃到了这座高耸的雪山之上。那时,我有幸保持了人形,但我的很多战友都变成了怪物;北方天使拉贵尔找到我,他教会了我一段咒语,然后告知我,若我能到这山上来接近库尔,骗取他的信任并在它面前念诵这段咒语,将之永远封印在这山上;他们将会以此交换,不再追究我和我朋友们的血缘,甚至会寻来巫师把他们恢复人形。 “那时,我为了救更多的人,选择了牺牲库尔,我便独自上了这东方的山上。与之接近,那时我欺骗了他,说我能用一段咒语将他恢复。他相信了我,我便触着他的身体,诵下那段诅咒。于是,他便被封印在了这冰雪之中。 “在那个黎明时分,我带着忐忑的心情下山,朝着天使所指引的地点行去。那是一个位于幽深密林之中的神秘所在,我的朋友们就躲藏在那里,希望能从那位即将出现的巫师手中获救。那时,我满怀信念地认为,这个巫师能给我们带来希望,解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当我踏进那片黑暗森林的刹那,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我小心翼翼地探寻着,终于,在一片幽静的林间空地上,遇见了那名巫师。他神秘而强大,让人敬畏。正当我满怀期待地以为他会施展神奇的法术拯救我的朋友们时,一道箭雨猛地射向我。那巫师的眼神中,透露着背叛与谋杀之意。 “在那一刹那,我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苦,我的体内涌动着一股奇异的力量。我意识到,我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一头怪物。天使欺骗了我,这名巫师并非救赎之神,而是使我堕落的始作俑者。愤怒的火焰在我心头熊熊燃起,我以怪物之躯发起了反击。然而,他的魔法屏障强大无比,将我挡在了外面。 “那巫师并未选择与我展开旷日持久的战斗,而是在我与朋友们的周围布下了一道结界。这道结界将我们永远困在了这片森林之中,结界我们的力量大大削弱。他冷笑着离去,留下了我和我的朋友们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挣扎。 “起初,当我刚变成魔兽之时,我的性情也完全变成了残暴的野兽,终日暴走于这林中,疯狂的猎杀各种动物用以充饥,那些日子,我失去了记忆,甚至忘却了我们的起源和仇人。直到数十年后,我才逐渐地找回了理智,开始试图拼凑那些零碎的记忆。但关于那场战斗的起因,我已无法回想起来。我们曾为了什么而战,都已成为了无法触及的迷雾。 “尽管如此,我还是清楚地记得我们曾被人类的巫师诅咒,从人变成了怪物。然而,关于那位英雄的记忆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曾是我们的领袖,带领我们勇敢地抗争,如今你们称呼他为萨尔贡。但我已经无法回忆起他的容貌、性格,甚至我们曾经共同度过的那些岁月。 “尽管失去了那段珍贵的记忆,我与我的伙伴们仍然在这片森林中孜孜不倦地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我们坚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那抹曙光,重拾那段被遗忘的过往,将我们从这无尽黑暗中解救出来。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将继续与命运抗争,直至破碎那恶劣的诅咒,找回我们失落的自我。 “关于萨尔贡这个名字,甚至都是我听来的;那时,有人进入森林。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从字里行间之中,我意识到了上帝与天使们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不只是我们的族人,而是所有人都无法回忆起那段历史的细节以及那个最初带领我们的人是谁了。那些宫廷里的学者们为了补上这段历史,就编纂了一个名字“萨尔贡”,并说他带领着恶魔的军团突然侵占了世界;为了突出他的崛起之迅速,就传他是藏于人间的魔鬼,用黑魔法控制了基什的国王,从平民之身一跃成为宰辅,再夺取了王位;但我确信这段故事不是真实的,因为那名字让我感到十分的陌生。我们越来越多的同族逃到了这座森林,他们的情况大致与我相同,在他们繁衍数代之后,新生的乌图库后代们的兽性也越来越低,身体的外观也愈发的呈现人形了。 “如今,我们的恩人,你。解除了囚禁我们的森林封印;使我能够前来弥补我所犯下的错误,释放我的朋友库尔。” 他呼喊着龙的名字,把他召唤到地面,向他诉说过往关于奥莱克西拯救他们族人所做的一切,而后又转向了奥莱克西,“现在轮到我们来回报于你了,恩人。我们将与你并肩而战!” *** 赫梯的征兵令下,他们集结了两万一千名重装步兵、三千名持盾步兵、八千轻步兵与弓箭手、四千二百名重骑兵以及九百轻骑兵,总计三万七千人的正规军;然而,出乎所有义军将领们预料的是,那些为了扞卫奥莱克西所施仁政而前来报名参军的人则有十余万之多,那些人中多为刚刚被解放的奴隶或是收到了扶助的穷人,他们自愿前来,一窝蜂地涌入练兵营之中,宣称即使少拿甚至不拿军饷,也要为保护赫梯而战,他们组成了后援的民兵团。 那些从地牢里解放的囚徒们,除了那些老弱病残的,约莫也有十万人自愿加入其中,这样民兵团总共就有二十万之众;另外,他们用马蒂亚努斯湖畔森林的木材,打造了两百辆战车、十几辆投石机、更长的矛与斧,以及用自己故乡的知识打造的七台弩炮。就这样,义军领袖巴布·阿塔·伊迪纳与奥莱克西带领着二十四万大军,以报尼赫里亚之仇为名浩浩荡荡的南下讨伐哈尼加尔巴特,他们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巴布在出征前向他的军队做了动员:“赫梯英勇的战士和新兵们!哈尼加尔巴特与我们已经为敌数年,他们觊觎我们广袤的领土而不断侵扰我们的边境;在尼赫里亚,他们杀死我们了三万将士,使我们的国家蒙受了空前的危机,然而在那一次,我们也重击了他们,使他们这些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如今,敌人已经备好了大军,他们随时准备倾巢而动,向我们的土地侵来。这些年来,我们已经受够了枕戈待旦的日子!战士们!今天,我们是等他们攻进来再行动;还是现在我们就先发制人,杀他个措手不及?战士们,我们是战还是不战?!” “战!”二十四万众,轩昂同声。 *** 那时,哈尼加尔巴特的主力军,依旧是由瓦萨沙塔所率领,驻扎在阿舒尔城东北方大扎卜河下游的平原上。义军则仍盘踞在北方的山中,沿着狭窄的河谷行军。 晚上,在军帐中,奥莱克西对众将领说道:“明天我们要让义军的正规军举着乌鲁阿特里的战旗,身着哈亚萨人的盔甲,率先从河谷进入平原,向着石巴尼巴的方向出击。” “为何不以赫梯的名义举兵呢?”巴布问道。 奥莱克西回答:“我们不能以赫梯的名义出兵。因为拉贵尔很有可能会为了保住西角总督的位置转而偏袒我们,如果那样的话,他虽然会停止帮助哈尼加尔巴特,但他也不会直接出来协助我们作战,而是居于高空,处中立的位置观察;倘使如此,我们就无法攻击到他。” “按照您的推测,如果我们处于劣势,他就应该会下来帮助我们。”阿舒尔-伊丁说。 “并不。”奥莱克西忙补充道,“若我们举赫梯的战旗,假设我们处于优势,他不会做任何干预;但倘若我们处于劣势,他会被迫从天上飞下,并做出最可怕的决定:因他不会像相信哈尼加尔巴特那样相信我们,所以他会做出如同他在尼赫里亚所做的事,为了销毁自己干预人类争斗的证据而将整个大地都掀开,将两方的军队一同埋葬。” “所以我们要以阿济·哈亚萨的名义出兵。”巴布说。 “是的。并且我们还要在战场上占据上风,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将拉贵尔从天上引下来,帮助哈尼加尔巴特,他会停留直到将我们一方的士兵围剿殆尽。我们必须把握住那段时间,去执行我们的计划。” *** 翌日,义军快速突破了哈齐尔河[2]谷隘口的敌方守军,进入到了哈尼加尔巴特的领土上。尼斯罗赫[3]雄鹰旋绕在军队上方的头顶,发出惊空遏云的鹰唳;战士们挥舞着阿济·哈亚萨那由红白蓝三色的菱形方块组成的战旗,高声齐唱着雄壮的奈里战歌,向石巴尼巴挺近;正规军居前,二十万民兵团局后,他们脚跺着地面,发出气壮山河的磅礴声浪。 石巴尼巴的守城者在第一时间就烧起了狼燧之火,向西南的尼尼微城传递危情讯息,而尼尼微也立即点燃了烽火台,把消息传至卡拉赫,卡拉赫又传给了阿舒尔。 那时在阿舒尔,虽城内的警钟已经被击响,但哈尼加尔巴特的王储瓦萨沙塔正在狎妓,纵享云雨之欢,来报的通讯兵只得候在门外。待半晌,王储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出来呵斥:“什么事?!净是些扫兴之闻!” “报!主公,北方有大军突然南下。已近石巴尼巴关口!” “怎么可能!是否是赫梯?!”瓦萨沙塔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尚且不知!还要待驿使进一步的消息……” 瓦萨沙塔换上戎装出城,召集他的大军迅速北上,行至黄昏,前方传来战报:敌人为阿济·哈亚萨国军队,正规军约五万,另有二十万朽戈钝甲的民兵同行,已破石巴尼巴、尼尼微,正向卡拉赫而来。 米坦尼储君长叹一口气,面露喜色,说道:“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不过只是北面那些山里土着组成的乌合之众,我军人数,即使刨除那一万雇佣军,剩下所有正规军的人数都是其总和的二倍之多,何以担忧!”说罢便就地扎营,次日清晨才继续行军至大扎卜河畔。 那时正是初秋,河水很浅。瓦萨沙塔知道,无论如何那些哈亚萨人都会攻来,便转而采取守势,准备以逸待劳。他命令军队坐南朝北,在正对着河岸的阵地上布阵,河岸陡峭,哈尼加尔巴特军队则在易于被突破的地方加设栅栏——就是那埋在地里削尖了的木头桩。 *** 上午。敌人已经从河岸以北的地平线露头,瓦萨沙塔便让他人数众多的轻装部队居于最前,掩护后方的部队调动布署。他见敌人的中央方阵,是一种双手握矛,盾牌挂于臂间,前面数排将矛头正对前方,中后排将长矛搭载前面一排人的肩上,或是垂直于地面,形成一种坚不可摧的锐利攻势,这种震慑和压迫感他从未见过,于是瓦萨沙塔将雇佣军调往中央,伴随其两翼布署半重装的铠甲部队;见敌人左侧的前方为盾牌卫队,主要的骑兵团也跟随一旁,于是他便吩咐将人数最多的轻装步兵居于左翼,形成一支半凹的蛾眉状人墙,企图吸住敌人骑兵冲击的阵脚,并将之包围在人海之中,进一步消灭;接着瓦萨沙塔把哈尼加尔巴特的精锐骑兵团调至右翼,准备先一步攻击敌人薄弱的右侧;至此,瓦萨沙塔完成了布兵,而他自己则亲自坐镇在全军的中央位置,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阿济·哈亚萨的军队在三名将领的带领下前进,然而他们时而前行时而停下观察瓦萨沙塔所排的阵势。直至接近哈尼加尔巴特的弓箭射程时,瓦萨沙塔手下的骑兵团将领已不耐烦,他见敌人右侧皆是些穿着布衣,手持钝器的非正规外援,便率先渡河朝向那些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人群冲锋而去。 那些阿济·哈亚萨的民兵见到这突袭而来且庞大数量的哈尼加尔巴特骑兵,立即显示出慌张之情,迅速地向后主动撤去,他们抱头鼠窜,四散开来,同时向两侧避让,在中间留出一个巨大的空间;瓦萨沙塔的骑兵团将领欣喜若狂,于是带着所有的骑兵杀入那个缺口之中。 那时,敌人的大部分已经接近了河对岸,瓦萨沙塔看到抢在自己命令前就行动的骑兵有所进展,便抚掌大笑,然后立即下令向敌方放箭,打算趁对面颓势之时继续予以猛击,让敌人完全失去阵脚。 但就在此时,瓦萨沙塔看到在敌军的左前方,一位身材中等的将领骑着一匹骏马,留有不长的络腮胡和飘逸凌乱的头发,他冒着箭雨,执剑前行,带领着骑兵与盾牌卫队迅速渡过大扎卜河的河床,水花飞溅,虽然在他身后的诸多将士都倒在那乱箭之下,但那些更后面的士兵,看到他们的将军身先士卒的英勇,便毫不犹豫地继续跟随着他,踏河而来。 由于骑兵都在渡河,这使得阿济·哈亚萨那同荆棘一般的中央方阵的左侧失去了保护。瓦萨沙塔急忙命令他两旁的雇佣军立即上前攻击敌方的中央方阵。这时,在敌人的左翼,那些杀入到后方的哈尼加尔巴特骑兵团,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原来,那些民兵所避让开的通路,是为了引诱他们的进入;然而,等在他们前面的,竟然是刚刚在后方埋伏好的一支精锐的哈亚萨骑兵,于是他们只得硬着头皮与之战斗,而那些民兵闪让出的缺口却在他们身后慢慢的合上了,阻挡住他们的退路。 在右翼,那些已如癫狂一般的敌人高喊着“奥莱克西”的名字,跟随他们的将领,杀出一条血路。他们一分为二,将那瓦萨沙塔事先布置好的半包围阵势冲的完全失去队形。眼看着,敌人的骑兵团就要逼近自己,而右翼的己方骑兵却有去无回,中央的雇佣军和半重装部队陷入与敌方荆棘方阵犹如砧板一样难解难分的状态,而自己就暴露在毫无保护的孤立之境。于是,瓦萨沙塔架着战车落荒而逃。 *** 哈尼加尔巴特之军因群龙无首而开始全线崩溃。这时,一块飞来的巨石将向南疾驰中的瓦萨沙塔的战车掀翻,使之从车里摔出来。从天上飞下来一个人,他身穿黑色考纳克斯[4]长袍,神情严肃中带着恼怒;他走到狼狈不堪的瓦萨沙塔面前,说道:“战斗还没结束呢,给我回到你的战场去。” 说罢,他又飞了起来,来到战场的正上空。开始操纵泥土与石块,袭击阿济·哈亚萨的将士。见拉贵尔前来助阵,那些哈尼加尔巴特的士兵恢复了猖獗,重新拾起武器,恣肆地厮杀起来。 奥莱克西急忙向仍在河对岸带领民兵团的穆蒂挥手示意,并呐喊道:“现在!” 于是,整个瓦萨沙塔的军队开始向北撤离,但是在整个过程之中,他们始终保持分散在那些追赶他们的哈尼加尔巴特的士兵的中间,这样就迫使拉贵尔不但无法使用地面塌陷来直接埋葬敌人,还不得不保持在低空飞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分清敌我,进行精准的攻击;当那些佯装逃跑的义军将他们的仇敌引到那离河不远的北部丘陵的山坡上,那些埋伏已久的亚人与兽族们就狂嚎怒啸着翻过山头,奔下山麓;他们在帕祖祖和拉玛什图的带领下,冲撞进哈尼加尔巴特的军队之中,解救义军的战士们。他们撕咬与踩踏着敌人的身躯,用那被解除了封印之后巨大的力量击打着那些如同蝼蚁一般的人,一巴掌就能打飞或是拍死十几个哈尼加尔巴特的士兵。瓦萨沙塔和一众将领此时大惊失色,惊呼尖叫,企图朝着山下逃去,但已经太晚。 拉贵尔被这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但此刻,让他更无法注意到的是,就在那些遮挡了他视线的丘陵的后面,义军的远程部队已经就绪,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当他们看到拉贵尔就暴露在射程之内的时候。投石机与弩炮以及那些藏在谷地的弓箭手,同时万箭齐发,朝着拉贵尔的方向射击。 *** 然而,拉贵尔躲开了。 他惊恐地飞到高空之上,心想:原来这些哈亚萨人早就谋计好了要在这里除掉他;他们还解开了那封印怪物长达千年的结界,并与他们结盟,只为处心积虑的与自己作对。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拉贵尔愤怒地自言自语道,然而下一刻,他就说道:“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 接着,他的眼睛又开始变幻出不同的颜色。 [1] sargon,萨尔贡(\/?sɑ?rg?n\/;阿卡德语:?arrugi),也被称为萨尔贡大帝,是阿卡德帝国的第一位统治者,以公元前24至23世纪征服苏美尔城邦而闻名,他有时被认为是历史上第一个统治帝国的人 [2] khazir river,是伊拉克北部的一条河流,是大扎卜河的支流,汇入其右岸 [3] nisroch与希伯来语nesher有关,意思是“大鹰”,19世纪 40年代,英国考古学家奥斯汀·亨利·莱亚德(austen henryyard)在kalhu发现了许多有翼鹰头精灵的石雕,回想起圣经中关于西拿基立被谋杀的故事,莱亚德错误地将这些人物认定为“nisrochs” [4] kaunakes(古希腊语:kauν?kη? orγauν?kη?),或persis,是一种羊毛外套,与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和波斯有关,它以簇绒图案编织,暗示重迭的花瓣或羽毛,通过将簇绒缝合到衣服上或通过将环编织到织物中 第六十章 阿舒尔城 山川开始颤鸣,飞鸟鱼兽开始遯走。 主天使拉贵尔满怀愤怒,他即将大肆屠戮,将敌友同归于尽,借米迦勒所授予的权柄任意妄为。他心想:“攻击我的,只是奈里的哈亚萨人,而非不可被侵犯的赫梯人。没有出息的瓦萨沙塔军队,也没什么留下的价值,不妨一并与这些魔怪恶兽葬在这里;无论是怪物还是那些把算计了的人,今日皆将在此被一扫而空,免得南方的老爷们知道以后,到我土地上来插手插足。” 地面破碎,裂缝纵横,石片与泥土翻腾涌动,如同勃发的潮汐。剧烈的震动使得双方的战士和战马纷纷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 正此时,奥莱克西跨上一头半兽,健步朝丘顶的方向奔去;行至半途,他见巴布·阿塔·伊迪纳早已到了那里,他也骑于一兽背之上,就是那名叫乌加卢[1]的亚人巨兽,它那雄鹰般的爪足半蹲而曲着,准备弹跳。 巴布·阿塔·伊迪纳笑言:“太慢了,军师。” “巴布!” “你怎会挑选了一只速度如此之慢的……”他露出从容不迫地微笑,望向奥莱克西。 “不!”奥莱克西急唤道。 然而,巴布的话音还未消散,他已随着兽人猛然跃入半空;他猛地抓住了那靠翅膀飞在天上的拉贵尔的衣衫,而乌加卢则洛下去了,安全地落在了地面上。拉贵尔与他扭打在一起,用力的上下窜飞,企图甩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癫累赘。 “嘿!畜生!”巴布奋力地大喊,“停下你这无用的行径吧!我们都知道是你杀了雷米尔,还知道你把他埋在哪儿啦!” 拉贵尔怛然一惊,道:“你在说什么?!” “再见!畜生,记住是谁杀的你。阿托尔万岁!”说完,巴布便松开了手,坠落下去。 拉贵尔愕然,被这番话语搅得愈发混乱。他瞠目结舌,顿时失去了动作;待他回过神来,重新分辨轻重缓急,便立刻飞离此地。地震戛然而止,人们因此得以幸免。 *** 拉贵尔朝着西面拜利赫河平原,尼赫里亚的方向飞去。他知道,现在没有什么比将那里的证据毁灭更重要的事了,若这消息被想加害他的人告到米迦勒那里去,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他还不知道的是,那儿早已有一个强大的存在悄然等待着他的到来。 就在那掩埋雷米尔与数万将士的平原上,那荒凉的偶有起伏不平的岩石巨丘,与光秃秃的淡黄色土地上。在那渺无人烟的荒野,一条白色的巨龙匍匐在那里,而他的身下正是那三年前的尼赫里亚战场。 当拉贵尔到达那里,看到将要阻挡他毁尸灭迹的,竟是这样的庞然大物之时;他拧紧了眉头,惊讶与怒火交织在了一起,但他已别无选择,只得背水一战。 拉贵尔迅速上升,悬于数万跬[2]的高空。他的双眸更替色彩,双手前伸,手掌朝上。企图重新将那片大地再次移山倒土,将巨龙一同埋葬;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飞到他所在的这个高度,对于那拥有巨大翼翅的库尔来说,同样易如反掌;况且,若仅论近战,他拉贵尔绝不可能是那条龙的对手。 就在这时,库尔展翅翱翔,将庞大的身躯疾驰向空中,迅速靠近正在酝酿天使之力的拉贵尔。一声震天的龙吼从库尔的口中迸发出来,随之喷涌而出的深蓝色烈火犹如冥冥之中的审判。在这灼热的火焰中,天使拉贵尔化为了灰烬。 战斗的结束既迅速又毫无悬念。 *** 在漫天飞舞的尘埃之中,库尔昂首振翅向东飞离。当在约定的时间,奥莱克西抬头仰望天空,看到巨龙库尔朝着东方,而非北方的山脉方向飞去的时候,便知道他们胜利了。 浓云渐渐聚拢,挤压着惨白的天空,掩去疮痍的战地,遮挡勇士们刚刚的满眼猩红;淡漠之风开始凌厉地穿梭,将人的惊呼刨向身后;仿佛地上的野草,也从战栗中苏醒。义军将士们唤来随军大夫,为他们的英雄——从那高空摔落,竟还奇迹般的一息尚存的巴布将军止血包扎。乌图库的亚人族离去了,他们按奥莱克西的请求,回到山岗上去暂避风头;而瓦萨沙塔已经失踪,哈尼加尔巴特约有三分之二的士兵战死,剩下的悉数被俘,纳入了义军的部队。 *** 卡拉赫不战而降,奥莱克西要求义军在平静中接管这座城市,不要干涉城内百姓的正常生活;而他自己则悄然地进入城中,完成自己曾向地牢中的老人许下的诺言——找到那个名叫卡尔的奴隶,并还他自由。 他在西面最繁华的市井中四处打听卡尔的下落,在水井旁的一个象牙作坊得知端倪,一位正在锤制金箔的工匠向他透露,说自己曾听闻此名,奥莱克西以青金石和红玉髓换取了这个消息:“卡尔”是这城外一户大地主的管家,他口碑十分良好,在卡拉赫的遐迩小有名气。 于是,奥莱克西前往城外的邓努[3]庄园,他在农场主的陪同下参观了整座宅子,大大小小的事都被一位五十多岁,长相憨厚的男仆管家打点的井井有条。 “您这位能干的仆人,叫什么名字呢?”奥莱克西问道。 “‘卡尔’。”农场主把他叫来给奥莱克西看,“这仆人从还是孩子开始,就来到我祖父的这座庄园干活了,他为我们卡希德[4]家族三代人服务了四十多年。” 奥莱克西审视了卡尔片刻,点了点头:“尊敬的老爷。”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闪闪发光的金牙:“请您看看这个,我猜想这应足以弥补您的损失。我正好需要一位得力的仆人,如若您同意,卡尔就请跟随我吧。” 于是,卡尔归了奥莱克西,他们一起离开,行至半途,奥莱克西突然停下,郑重地说:“卡尔,你已重获自由。” 卡尔不解地说:“主人。您在说什么呢?” 奥莱克西深吸一口气,说道:“多年前,我在狱中结识了你的父亲。他临终前托付给我一个重任,要我将你从卡拉赫的奴隶主手中赎回。今日,我终于履行了承诺。所以,你已经自由了。你不再需要跟随我。” 卡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主人,您赎下我,又还我自由,我本应心存感激,立刻答应。但是,如今我若不随您走,又能到哪里去呢?” 奥莱克西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卡尔,现在你是一个自由的人了,你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若你愿意继续跟随我,那么请你作为一位朋友,而非奴隶;若你渴望离开,去寻找属于你的未来,我也会祝福你。这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卡尔流下眼泪,向他的恩人鞠躬致谢,并打算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 与此同时,义军已经接连收复了卡喀祖[5]和阿贝拉[6],而后他们并没有停下歇息,而是一路南下,向着故国的首都进发,当他们已经抵达阿舒尔城下的时候,看到那阿舒尔的城主已经敞开城门,与城内显贵们齐立城门正前,以“解放者”之名恭候新领主的盛大来临。义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城内,而他们的领袖——仍在昏厥中的巴布·阿塔·伊迪纳将军被众人抬入城中,回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故乡。 直到萨姆努月[7]的第三个圣日[8],因沙利叶召拉贵尔而无人应答之时,南方才得知了拉贵尔也已失踪的消息。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因负责照看整个北方境况的拉贵尔的殉职,所以无人向南方通告亚人族与库尔的归来;哈尼加尔巴特的王族和官员们,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大扎卜河战役的具体情况,直到他们听说了王储瓦萨沙塔已经战败而降的消息时,才惊骇得纷纷弃城而逃。 起初各地的传言都是说哈尼加尔巴特的王储在卡拉赫对抗的是阿济·哈亚萨的军队,而后奥莱克西又放出消息,让人们知道是赫梯战胜了米坦尼人,这种诡计只是为了消除一些人的疑心。 比如在瓦舒坎尼王宫里,因听到噩耗而瑟瑟发抖的老国王沙图瓦拉,在想明白了为什么他的侄子没有得到拉贵尔的帮助之后,就在那赫梯兵临城下之前,服毒自尽了。 关于神秘的亚人,世间流传着诸多传闻。有目击者声称,在天际之巅见过巨龙腾云驾雾;又有人听闻深山中魔物的嘶吼,犹如幽谷响彻。然而,这些传闻终究被南方视作空谈一般,不以为意。 在那些昔日属于阿托尔故国的土地,如今已被赫梯所接管。由于未曾遭遇大规模抵抗,依照奥莱克西的命令,各城邦的将领们仍保持着哈尼加尔巴特的国号。所以在这期间,南方无人能洞若观火,不论是天使抑或是加喜特人,皆未发现北方已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奥莱克西在卡尔的陪同下来到阿舒尔城。 他去看望了那仍没有醒来的朋友和战友——巴布·阿塔·伊迪纳,亦为他请来北方和西方最好的医生。在看过巴布的伤势之后,医者无言缄默,摇首叹道:“他浑身骨折,内脏被血液淹没,他是如何在死亡线上挣扎,我无法知晓。然而,我确信他的生命之火将熄灭,时日已经不多……” 奥莱克西并未言败,仍恳求医者竭力救治巴布,在治疗巴布期间,他就住在隔壁,请来全国顶尖的剑客,指导自己剑术。人问他战争已息,何须练剑?他未曾答复。 一日,巴布醒来了,他召唤众人来到他的塌前。 “我在哪儿?”巴布问。 “阿舒尔城。我们回来了,巴布!我们回到阿舒尔城了!”奥莱克西回答说。 “啊……太好了。”巴布欣慰的笑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突然,他几乎用尽力气半侧过身来,“奥莱克西。我们现在的国是叫阿托尔吗?” 奥莱克西哽咽了一下,回答道:“还没有……” “啊……我知道了,奥莱克西……”巴布的身体又垂了回去,凝视着自己的上空,过了良久,又突然开口道:“奥莱克西!答应我!”他说着紧紧地攥住奥莱克西的手,“答应我!你会把这个国家的名字改为阿托尔!奥莱克西,答应我……答应我……” 奥莱克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无声地留着眼泪。直到他的朋友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众义军将领,都自发地半跪下来,目送他们的首领——巴布,走完生命最后的旅程。伊丁抽泣不已,他追上奥莱克西:“你在做什么呢?!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 奥莱克西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下阶梯。伊丁则一直跟在后面,不停地大吼道:“奥莱克西!奥莱克西!你为何要这样做呢?!为何不在他临死前给他最后的安慰呢?!哪怕是说一句假话也好啊……” 奥莱克西怔住了,他回过身来,对阿舒尔-伊丁说:“我不能……对不起,这个国不能被称为阿托尔;我不能为了一个人而牺牲这个国家千千万万无辜的生命,我更不能对一个将死之人,给予虚假的承诺……伊丁,在我离开以后,请你也要遵守这件事……为了我们所做的一切……” “离开?!你要到哪里去?”伊丁连忙问。 “伊丁,在我的妻子和儿子被杀死的那一刻,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恰高·占比尔城,因为那里有我的仇人……当我被卡尔的父亲拯救,逃出监牢之时,我最想去的地方变成了卡拉赫,因为我要去那里报答我的恩人,赎他的孩子以自由之身;当我遇到你们之后,我最想去的地方又变成了阿舒尔城,为血亡国之耻,为还于旧都。如今,所有这些地方我都到过了,所有未了之事,今日都已了却。伊丁,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仇恨,我将要离开这里,尔后云游四方,以天穹为屋脊,以大地为床榻,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奥莱克西!你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如今,巴布已经不在了,若你也离去,那么谁来领导我们?谁来守护我们……奥莱克西,就如你的名字一样,一位守护者,你是我们的守护者啊!若你走了,谁来带领我们继续抵抗这险恶残酷的世界?除了你,又有谁斗得过那些阴险可怖的天使和总督们呢!” “伊丁。”奥莱克西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拉贵尔死了。南方虽然会派下一位新的天使顶替他,但无论如何,初到任上,这位天使为了自保,在一开始是不会过度飞扬跋扈的。伊丁,如今北方广袤的土地已经被我们夺回了,事情只会朝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若你问谁能代替我领导你们,我要说,那就是你。伊丁,你一定要替我守护好这一切。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不可!我们的国家不再需要一位将军了……”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我们需要的是一位国王……” 奥莱克西沉默不语。 这时,一名义军战士与他的护送人员突然赶来,向两人传告:“将军们!好消息!前方战报,那坚守瓦舒坎尼的沙图瓦拉二世[9]——就是在沙图瓦拉毙命之后,那与他父亲同名的,自立为王的私生子,在我们长时间的围城之下投降了!” “你们发起了几次进攻?” “四次,在第四次攻击时,他的军队因抵挡不住而最终投降。” “奥莱克西!你听到了么,至此我们已经夺回哈尼加尔巴特全境了!你的功绩已经远超列代先王,你有资格……” “将军们。”传信人打断了伊丁的话,“请先听我把话说完,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其实正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我的上级军官才命我连夜快马加急回来向你们禀报……” “且说。” “当我们接管了瓦舒坎尼,进入到米坦尼王宫,清点宫中仆从的时候发现……”传信人停顿了一下,“一位阉宦弄臣,他可能是……尚在人世的……先王萨尔玛那萨尔陛下……” “什么?!”伊丁惊讶道,“此消息属实吗?” “是众人亲眼所见……” 奥莱克西笑了起来,“伊丁,你瞧,这不就给你送来一个国王吗?” *** 说罢,奥莱克西便向马厩走去,牵出那匹从马蒂亚努斯森林起始一直陪伴他的战马,就是那曾经猎魔人的座机,名叫“风暴”的战马,准备离开。马儿跺了跺脚,喷着鼻息。 卡尔跪下来想要挽留他。 奥莱克西将他扶起,说:“卡尔,我即将踏上艰辛的征途。我已经告诉过你,你不再是我的仆从。你已上了年纪,请你留在这舒适的地方,寻找一片土地,过上宁静的生活吧。” “不,主人,请带上我吧。我愿意在路上侍奉您,无论刮风下雨,我都愿意献出余生。”卡尔恳求道。 奥莱克西道:“卡尔。我再不是你的主人了。而今,你要做你自己的主。” 卡尔道:“主人。您一日是我的主人,则终身是我的主人。” 见卡尔仍然坚持,奥莱克西便又留在阿舒尔城一些日子。他用自己多年征战积攒下来的财产,在这阿舒尔北面四缆绳的地方,就在那临着河畔的对岸土地,修筑了一座城墙,建造了一座祭坛。 随后他对卡尔说:“卡尔,我为你建了一座城,并将其命名为‘卡尔’,我任命你为这座城的城主[10]。如今,你也成了主人,不必再侍奉我了。” 了却最后一件事,奥莱克西就离开了阿舒尔城。 *** 奥莱克西走后,阿舒尔-伊丁崛起为义军的领导者,兼任这个国家的丞相。在冬日寒风中,雪花飘洒着,他率领卫队亲自护送着曾被流放的萨尔玛那萨尔国王,从遥远的瓦舒坎尼返回阿舒尔。国王的容貌已经极度沧桑,与十余年前的英姿焕发相去甚远。整个欢迎仪式都显得非常低调而简约。国王重返宫殿,在王座上召开了他的首次御前会议。 伊丁作为大维齐尔,向萨尔玛那萨尔王介绍为什么国家的名称要维持“哈尼加尔巴特”的原因。国王倾听后,直接挥了挥手就同意了:“我们开始下一个议题吧!” “好的陛下。下一个问题是关于您继承人的问题。” “嗯。”萨尔玛那萨尔沉思片刻,然后问道:“我儿子安德烈在世的时候,谁是他的御前护卫骑士?” 众人面面相觑,伊丁答道:“是图喾尔第·尼努尔塔,陛下。” “他是否还在世?” “是的,陛下。他不久前才离开阿舒尔。” “快叫人去把这位骑士追回来!” “是他执意要走的,陛下。我们都曾挽留过他。”另一位大臣补充道。 “一定要把他追回来。”国王的眼神变得庄重起来,“我们的国家有一个传统,每一代国王只会将他最信任的人授予御前护卫一职……诸位,如今我的孩子安德烈已经死去,而我,一个已毫无生气的废人,又怎能胜任这庞大国家国王的重任呢?” 大臣们震惊地看着国王,其中一人犹豫地问:“莫非,您有意……” 国王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是的,我将立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为国之储君,因为他是我儿子安德烈生前最信任的人。” [1] ugallu,“大天气野兽”,(阿卡德语:umu rab?,意为“大日子”),是一种狮子头风暴恶魔,有一只鸟的脚 [2] cubit,为古近东的标准长度单位,约为0.5m,苏美尔语中用ku?表示,阿卡德语中用ammatu表示 [3]中亚述帝国一种向一些有影响力的官员作为对他们服务的奖励,授予dunu定居点,也就是大庄园,作为大型农庄运作,并免除其产品税 [4] ka?id,公元前1265中亚述帝国利木官员,阿苏尔-卡希德 [5]也就是qasr shemamok是伊拉克库尔德斯坦的考古遗址,包括古代亚述城市kilizu的废墟,原名kakzu\/kilizu [6]即埃尔比勒,今天是是伊拉克库尔德斯坦地区的首府,在古代历史上被称为arb,作为人类定居点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五千年 [7] ara? samnu,古巴比伦历法中的10\/11月 [8]从新月开始,巴比伦人每七天庆祝一次“圣日”,也被称为“邪恶日”(意思是“不适合”被禁止的活动),在这些日子里,官员被禁止从事各种活动,普通人被禁止“许愿” [9]约公元前13世纪前后在位(英语:shattuara ii)米坦尼的胡里特人的国王之一,继承瓦萨沙塔之位,他在位期间米坦尼完全为亚述所占领,他亦被亚述人所推翻,此后米坦尼作为独立的王国遂告结束 [10]中亚述帝国官职,城市也有自己的行政部门,由市长(?azi''ānu)领导,由国王任命,代表当地的城市精英 第六十一章 奥莱克西 白色的骏马轻踏河边的野草,独行的骑士听着马蹄的踢哒声遐臆出神,牧羊人悠扬的歌声在远方弥漫;巡游骑兵扬鞭催马一路烟尘地敢来,停在嵚岩之上,他向河谷中喊道:“将军!” 奥莱克西拉紧缰绳,昂首看去,恰遇一抹霞绚从那人头上隐去,他问道:“什么事?” “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回到首府阿舒尔城去,有重要的事要与您商讨。” “有什么事呢?请你回去转告陛下,就说我图喾尔第已尽王国骑士之责,请辞一切职务,望归隐山林,去求闲云野鹤的逍遥之乐。” “恐怕我无权替您转达。”传讯官说,“将军……萨尔玛那萨尔国王是要立你为王储……” 奥莱克西惊讶之余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事关重大,只得随其返回。 *** 王宫,穿过那被阶梯式样的城垛围起来的夯土平台,走过那铺满芦苇垫的厅堂,奥莱克西上前行礼。 人王道:“图喾尔第·尼努尔塔,我已听闻伊丁与穆达梅克[1]所讲述的关于你的故事,无论是在吾儿安德烈的生前还是死后,你都恪守骑士之则,保卫我的国家和人民,抵御一切的外敌,扩充疆域、收复失土;在我儿生前,你为其近卫骑士,在国家危难之时协助其西进扩张,屡获战功;在他死后,你照顾我的姨甥女苏珊娜直至其遇害身亡,你因去为她报仇而入狱十年,越狱后与亚人族交好,偶遇义军首领巴布,帮他先后攻克了北面山地的乌鲁阿特里、赫梯,而后又纳西角之国凯美特为王国附属;你设巧局先后破西、北二总督,战胜篡逆之臣沙图瓦拉,收复故国全部失地。 “伟大的骑士,当我决定禅让于你之时,还并不知到你有如此功绩!看来,吾儿所信之人,也必是我可笃信之人。我无子嗣,也不再会有子嗣,我希望收你为义子,立尔为摄政王,在我死后继承社稷。可否?” “陛下。”奥莱克西听后严肃地说道,“我愿意做您的义子,这是我的殊荣;但实在不愿继续为政;我生性好静,本向往隐逸的生活;不料遇到国家危难,遂参军从戎,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十余载。如今北方以解羁系,重新归于王政。大小之事也已交代料理,由伊丁代我主政,施行仁义,众生平等;不树仇敌,与新总督交好,以领土之事牵制。对外,只要您继续以米坦尼王统摄北方,附庸赫梯、阿济·哈亚萨与凯美特,南方懒政,不会过问。陛下,一切国事,不紊而行。您的国家和百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人王长叹一口气,举目四望,见众大臣无人能辩,便宣布闭会。并表示希望单独和奥莱克西聊聊。 *** 二人登上高台,背对河岸,面朝平原的方向;萨尔玛那萨尔王虽然比过去消瘦太多,但气质仍保国王的威严,他把手轻搭在雪花石膏雕像上,眺望着远方:“奥莱克西,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劝得动你……我感激你对我们家所做的一切,我也十分理解你的选择;在歌篾的时候,我没有听安德烈提起过你,在赫尔维蒂的难民营,向我汇报的士兵也少有提起你的名字。” “是的,叔叔。很遗憾,那时我与安德烈不是很熟……” “那会儿,让我印象最深的几个人,都是参与了安德烈组织的志愿者队伍的——就是那些与他最熟稔的几个同学。但是他们中的,除了那些先一批到达这里就被巴布处死的人,那些存活下来,后来与我们同到了尼尼微,包括安德烈最要好的那个耶胡迪尔;当王国蒙难之时,他的这些所谓的‘朋友’,却都杳无音讯了;倒是唯有你,仍然陪在我的家人身边,为我们家族悲剧的命运而战,为我伯父留下的这个国家尽忠职守……我可以问问,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做的吗?” “没有什么让我这样做,我想是……是因为我见不得发生在我眼前的苦难吧……”奥莱克西回答到。 国王点点头:“但你是否知道,发生在这地上的苦难不会结束,即使现在,仍有无数的人正在受苦……”萨尔玛那萨尔抬起手,指向西北的方向:“你可知在那次我们与阿拉法和努兹联军会盟之后,就是我被掳到卡拉赫以后所经历的事吗……开始的时候,沙图瓦拉念我是他的小姨夫,并没有对我动用肉刑,他只是把我置入宫内的牢房幽禁起来。但当他们接连取胜之后,那种猖狂的气焰愈发不可收拾了,那时就把我拉出来取乐玩弄,在他们夺下阿舒尔城以后,他们锁着我的脖子,为我戴上王冠,让我赤裸身体在街上游行,人群向我吐口水,泼洒排泄物和垃圾,让我跪下去舔他们的脚,若不照做,就用皮鞭抽打我的身体……”说着,国王掀开他的羊毛披肩,露出自己的腰背让奥莱克西查看。 那一道道凸起的白色肉块,就是那愈合的鞭痕密密麻麻的交错在一起,触目惊心。 人王继续说道:“他们并不打算让我死去,而是让我活着继续蒙受羞辱……他们甚至一度欺骗我,说我的孩子和妻子都在阿舒尔就死了。我悲痛欲绝……但后来我听到了真相,你们成功的逃脱向西迁都去了杜尔-卡特利姆,并不断扩张牵制住了哈尼加尔巴特,甚至让拉贵尔都退却三分,我听说他们到处寻找盟友,不敢直接冒然进攻你们。那时,我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然而沙图瓦拉那个恶毒的混账,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把我带到一个房间,刚到那儿我就知道他们想对我做什么了,我极力的反抗和辱骂,但都毫无用处。 说到这里,萨尔玛那萨尔哽咽了。而奥莱克西也没有说话。 “我可以忍受那疼痛,但无法忍受那样的凌辱;沙图瓦拉不再给我留下任何的情面,我被他安排在宫内,亲自服侍他,为他端屎端尿……后来,我又被扮为小丑,安排进了俳优之列,那些时刻我都忍受下来了……因我心中仍然存留着希望。直到后来,我听说了你们在杜尔-卡特利姆战败的事,听说了我儿子和他妈妈的惨死,他们喜欢夸大的描述那个过程来让我痛苦。我肝肠寸断,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本以为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我将会被沙土瓦拉处死,让我早点解脱……但是没有,在到了瓦舒坎尼以后,我被他渐渐遗忘;他的胃口极大,无趣的我被淹没在那些新来的五花八门的弄臣——那些各地找来的侏儒和长相残疾的怪人之中…… “但我努力活下来了,因为我的心中还存有希望,就是希望某一刻能看着那个老东西死在我前面……看着他的国毁于他的暴政,是那种希望让我隐忍了十多年。可是如今,你实现了我的希望,奥莱克西,但这一刻是那样的乏味,因为我已想通了,在这个世界上,在上帝创造的数万亿个凶恶与狠毒的事情之中,也许‘希望’就是其中最毒的那个……因为希望,众生才甘愿体会苦难;因为希望,人们才会在最恶劣的环境中坚持;因为希望,我们所有生命才掉入了上帝的圈套里,在他的地狱里,挣扎着忍受一切恐惧与痛苦。而他雅威呢?他则在那上面,俯瞰这一切,从中得到快乐…… “奥莱克西。这些年来我又为了反抗这一切做了什么呢?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这样的废人,如今竟蒙了你的恩……但我又有什么资格做这王呢?奥莱克西,你是一个奇迹。但你也是一个希望啊……奥莱克西,现在我有了新的希望……” 奥莱克西显然没有理解萨尔玛那萨尔的话,他俯身行礼,而后目视着国王那充满企盼的目光,说道:“陛下。请不要把我认作是那希望,而还要请您……请您做这国和人类的希望。”说完,就向人王告辞了。 *** 在他第二次临行前的那个夜晚,雷雨交加,奥莱克西选择在城内留宿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吃完早饭,收拾行囊,到马厩正准备将“风暴”牵出;仆人冲了过来,气喘吁吁:“主人!您在这儿呢!快!快……出大事了!” 人们纷纷冲进国王的寝殿,看到那已经自缢身亡的萨尔玛那萨尔正被几名宫殿内侍和法官[2]从那房梁浮雕上,那被砍断的绳子处抱下来,内区医生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后向奥莱克西和伊丁摇摇头。阿舒尔-伊丁当即就哭了出来,而奥莱克西却只是怔在那里,愕然语塞。 就在那一天,萨尔玛那萨尔的“希望”死了。直到这时,奥莱克西才真正明白了国王的话。他眼含热泪,往事如泉涌般冲进他的脑海,从那歌篾以来的一幕幕惨剧,战争、屠杀和死亡;从卡拉纳到尼尼微,从尼尼微到杜尔-卡特利姆,从杜尔-卡特利姆到埃兰;画面最后停留在了那个宁静美好的日子,水流甘甜,山下净土,秋去冬来,他与她在火炉旁促膝长谈;他们守在孩子的床前,请抚他那稚嫩可爱的小脸…… “还有多少生命,要继续忍受这一切啊!” 奥莱克西握紧了拳头,他走出了那里,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身处那座宫殿。前来哀悼的人群自发的聚集在了王宫的门外,当他们看到奥莱克西从里面出来,就为他避开一道出口,让他离开;而后,人们跟随着他的脚步,行走在王城的大道上。这时,奥莱克西才意识到人们正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跟着他,他回过身来,对所有人说:“人王已死。而我将从今天开始,逆转这悲惨的世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做到。” 没有加冕仪式,但图喾尔第·尼努尔塔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王。 *** 这是一位没有宫殿,没有仆从,亦没有称号的国王,人们仍然称他为“将军”;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带头修筑新的水渠,亲自下地开垦荒原,他将阿舒尔城的王宫拆除,将那些建筑材料搬运到卡尔城,建立无家可归者的住所;他建造图书馆,从全天下搜集文献,他想将一切知识免费分享给那些接触不到书籍的人们,给予他们公平的机会;他向王家的代理商收取重税,他将免费的食物分发,无偿的医生派驻各地,亦将神庙中的金钱无息的贷给那些农民、搬运工、面包师与车夫。 这一次,他并不是在简单的复制他在赫梯所做的事,这些所有措施的力度,要远远超过上一次;因为他并不是单纯为了救助这些穷人与弱者;若那样的话,他只要把这一切交给伊丁和其他义军的领导者就好了。但这一次,他所践行的事,他周围的人已经无法理解了——他要消灭这世界上的所有苦难。 但是,事情很快就朝着堕落腐化的方向发展了。不仅是因为那些从地主手中征来的东西就快要被分光,那些各地既得利益受损的权贵开始组织反抗;就连那些从战争后受益,分得官爵和土地的义军高层们,也开始抱怨起来,他们对奥莱克西说:“将军!我们跟随你一路走来,已经吃尽苦头。为何在该休息的时候,依旧还要让我们和你一起继续吃这没个头的苦呢?!” 但是,奥莱克西并没有理睬这些怨言,反而囚禁那些持续反对他的人。 *** 直到一日,守门的士兵报告,城外村社里圈养的鹅、鸭跑到城门口和街道上,奥莱克西就到田间调查,他看到那些本该开始晚播,避免重茬的地就被空置在那里,农夫们站在一旁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还有几个人,在一旁大口喝着阿拉巴帕汁[3]消遣,于是奥莱克西上前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为什么在这凯特·萨蒂[4]季,正是播种灌溉的时节,却放着这土地不去耕作,牲畜不去喂食?!” “老爷!”一个农夫用俏皮的口气回答,“我们的肚子每天都吃的很撑了!公家的粮库今年分给了我们足够的大麦和小麦,蔬菜有洋葱、豌豆、大蒜、韭葱和黄瓜;我的妻子去到城里,甚至还领到了石榴、甜瓜和椰枣。我们还有吃不完的羔羊肉。有这么多的食物,我们为什么还要耕作呢?” 奥莱克西听后十分气愤,但又无法说什么,因那食物是他给他们的;他又到了城里,就是那为穷人发放物资的地方。他看到一个妇人昨日来领过东西的,今日又来,他便上前问道:“您昨日来过了,怎么今日又来呢?” 妇人回答:“我的姐姐又添新丁,需要多领些作物去换盖房用的泥砖……” 奥莱克西没有制止她,而是又到了卡尔城,他本想去看看那些房子,但先借道去了图书馆,他在那画着玫瑰花和棕榈的壁画前停下,那里被淘气的人刻上了很多污秽之词以及粗言恶语;他又去看那些石板书,书中的字被破坏,含义被涂抹;奥莱克西愤怒地找来书吏,质问道:“这里的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座图书馆怎会沦得如茅厕一般混乱?” 书吏答:“将军。那些您送来的穷孩子,他们不愿学习,而是把这里当成乐园,他们在这里打闹、游戏;他们以破坏这里的设施为乐;他们欺辱教师,让他为他们讲肮脏的笑话而不是上课……” 陪同的卡尔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说道:“主人。这些可恨的人!低贱的人!您给予他们的,他们不但毫无感激之情,反而是随意挥霍这些馈赠,并且愈发嚣张膨胀,好逸恶劳并且欲求不止!丝毫不知它们所得之物的珍贵,任着那卑劣的本性践踏损坏!” 奥莱克西陷入沉思,许久才道:“不!错不在他们,而在这世界。” 卡尔不解,问道:“怎么说呢?主人。” 奥莱克西回答:“卡尔,我问你,这地上的人他们要受苦,要劳作才能得着吃的,若他们不这么做就会怎么样呢?” “会死。” “是的,所以若不劳作,他们就要被那些管着他们的人责骂。但这如此残忍的规矩又是谁定的呢?卡尔,这些人们的欲望无法被满足,即使在某一刻得着了他们想要的,但很快又会被新的‘想要’所滋扰纠缠,犹如烈火心旌,而这错又凭什么要归结到他们头上呢?卡尔,这土地上的众生,他们天性喜欢破坏,并从中得乐,最终自取灭亡。但又是谁会这么无情,因人们那被创造出来的本性,而记恨他们,把罪全都归结到他们自己身上呢?” “是神。”卡尔说。 “是的。当天神要把我们赶出伊甸园的时候,我们就当反抗的。而不是现在才看清这位‘慈父’的真正面目。先王之子安德烈曾无数次的和我们讲这简单的道理,但我却一直无法理解,甚至一度觉得那只是他为了吸引别人注意或是为展示他自己那特立独行秉性的狂妄。直到现在,我才真的明白……我们人类,乃至宇宙中的一切生命,本不用受这些苦的,但因他雅威想见我们受苦的样子,堂而皇之的编纂一个荒谬的借口,因吃了一颗果子就将我们逐出了那园,让我们在他创造的恶劣环境中艰难生存,以苦难主宰着世界律,给予我们短暂的寿命,脆弱的躯体,疼痛与饥饿,与他人的比较和斗争,失去已有的美好和求也求不得的欲望,以及那终会到来的,离别所爱之人的痛苦……从那天起,我们要耕作才能得吃的,我们要生养才能延续生命;当我们寿命快尽了,就会被病痛和衰弱渐渐吞噬,被黑暗与毁灭慢慢蚕食。卡尔,若我们当时就反抗的话,则不用出那园子,若我们那时就对抗他,就不必受后来的苦了;但是,我们那时退却了,因此才得今天……” *** 这时,那从工事地方[5]官提拔上来的沙-雷西[6]官员,如今是大维齐尔的代表[7]——舒尔曼·穆沙布舒,就是奥莱克西昔日的至交好友伯克丹,近前通告说:“将军,请您速回首府,有一位到访的重要客人急着要见您。” 她包裹面纱,穿着深紫色厚重的长袍,虽然两侧缝死,但可看到那为了让行走方便而留有许多襞褶,末端长及踝;没有腰带,硬挺的深色披肩,形如绶带;这身打扮让奥莱克西知道,这位女子来自民间。 她见奥莱克西来到,周围也无他人,便摘下面巾,露出真容:“恩人。” “拉玛什图!怎么是你?”奥莱克西惊讶地说。 她擦去眼泪,说道:“是的,恩人。我隐藏自己的身份,来到这人类的地界上,是专程要来找您的,我们的恩人……请您再次帮帮我和我的族人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奥莱克西问道。 拉玛什图哽咽着道:“库尔死了……” [1]阿舒尔-穆达梅克(ashur-mudammeq),尼尼微总督,约公元前1200年 [2] da”anu,中亚述帝国皇家官员的一种 [3]亚述人称罂粟汁为aratpa-pal,也可能是罂粟的根 [4]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一年从春天开始,qit?atti为“年末”的意思,从11月-3月左右 [5]?al?u(防御工事\/地区),在公元前13世纪的一些来源中显示,中亚述帝国还有一种行政区的类型和细分 [6]?a-rē?i,中亚述帝国宫殿议员的一个大类,监督其他朝臣的行为,可能是太监(尽管这是有争议的) [7]类似于中亚述帝国国王对具体事务派遣代表的形式,最有权势的官员也有自己的代表,被称为qepu 第六十二章 冥界 “振作些,请向我详细的讲述发生的事。”奥莱克西率哈尼加尔巴特的一支军队进入东方的库尔加勒[1]大山,与拉玛什图结伴。 “那日,我们的族人在这山上巡岗,见到那保护我们的,伟大的龙库尔正在被七只加卢[2]飞兽袭击,若只论个头,那些魔兽小的可怜,但他们肯定用了什么鄙劣的手段,它们咬在库尔的身上,让库尔就像那中了夹竹桃[3]毒似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泽,全身颤动不止,从天上掉下来,砸在那山岗上,就死了…… “接着,我们的侦察者们向首领胡瓦瓦报告,他们跟踪那些叼拽着库尔尸体的加卢兽,一路前行,到了那山中一处隐蔽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穴,就如那上古萨尔贡大帝时代的传说一样,那些我们同族中的一支,在躲避天使屠杀的过程中,逃到这山里,找到了进入地下世界的入口,得以幸存;您要知道,我们的先祖,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件事,才会来到这里,跟随着他们先行者的足迹,进入这山区之中,但那些足迹到这里就渐渐消失了,看来是为隐匿踪迹而被他们自己清除了;我们的先祖们最终也没能找到入口,而后藏于林中时被封印。 “如今。这个洞穴让我们想到了传说中可能存在的地下世界的入口。但胡瓦瓦对库尔的死悲愤之至,他认为那些住在洞里族类的行径,等同于公然对我们地上亚人族的宣战,他已率领众族人中的男性,去往那洞口了,他想要直接猛然进攻,为库尔报仇;但我的丈夫帕祖祖却认为,如果这真的是地下世界,那将是完全未知的领域内,冒然前往一定会凶多吉少。但我们的首领却被情绪冲昏了头,他不顾这些谏言,还是带着我的丈夫帕祖祖和众亚人战士们去了,只留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在树林中焦灼的等待;已过去数日了,他们毫无音讯,我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所以才找到您,希望您能帮助我们……”说到这儿,拉玛什图的眼睛已经盈满了泪水。 “那生活在地下的,可能是你们同族的一支,也就是同你们一样的龙裔吗?” “传说里是的,是同我们一样的乌图库人。” “你们对那传言里的地下世界有什么了解吗?” “同您一样,一无所知。” “好的,我清楚了。”奥莱克西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 不久后,他们抵达了那洞口之外,只见洞外的节理错综延伸,如同无数倾斜的细柱。奥莱克西叫行军队伍停下,他说:“若一切与我的猜测相同,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一个人进那洞中,与他们交涉。” 一旁的将领忙说:“不可啊!将军,那太危险了!” 奥莱克西言:“他们大概率不会伤我。即使出我预料,有任何闪失,那也只有我一人会遇险,不会连累你们;穆达梅克,你们在这里等候,若三日内我还未出来,你就将那些森林中的妇孺乔庄,接到卡尔城隐蔽起来;然后把这洞口的位置,上书南方的天使,叫他们来攻这藏匿乌图库人的地洞。” “谢谢你。”拉玛什图与奥莱克西相拥告别。 *** 人类之王手擎火把,独自向洞口走去。初入其中,那里雾气氤氲,遮挡视线;数十步以后,可见溶洞中嶙峋的石柱和石笋,扭曲古怪的螺旋岩像蠕虫一样盘踞在头顶的岩壁上;在那旁边,有那密密麻麻的透明细管丛,它们参差不齐,从其尖端上落下的水珠敲打着地面,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奥莱克西到了一条暗河边,他便顺河而下,那里的洞道愈发宽阔,直至一飞瀑边上,奥莱克西丢下火把,纵深一跃,落入一抹深潭。 当他从水中钻出头来,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看到面前的石壁上有一睹灰色的巨门,死死地关着。那门的表面极其光滑,它应是某种金属,但绝不是青铜;它的质地毫无人工打磨的痕迹,也无任何瑕疵;奥莱克西上前,那门就自动开了。而那门之后,仍有一扇门,那道门又开,后面又是一道,一直到了第七道门;那道门前,站着一位穿着高贵得体,配有宝剑,但却丑陋至极的兽人:他的四肢扭曲,大嘴滴落着浑浊的液体,发出嗷呜嗷呜的奇怪喘息声。 “你好。我是纳姆塔尔[4],地下世界的苏卡尔[5]大臣。在为你开启这最后一道比图[6]之门前,我需要提前问你一个问题。”兽人开口道。 “请讲。” “你是何人?” “图喾尔第·尼努尔塔。” “啊,是人类的王,请问你到这里做什么呢?” “来找我的朋友,胡瓦瓦和帕祖祖,他们数日前进入山洞而后消失了。” “嗯,他们企图闯进我们的世界,已经被我们抓住囚禁了。”纳姆塔尔边说边点头,表示了解了奥莱克西造访的目的。 *** 最后一道门打开了,一座灯火辉煌的地下城市出现在了奥莱克西的视线前方,“人类之子,伊里伽尔[7]伟大的女王——埃列什基伽勒,正在等你,请随他们前往。” 两位亚人族的孪生护卫前来接应,他们头戴角帽,一人持植铁钉的木棒,一人持斧,一左一右护送奥莱克西穿过城市宽大的街道。 这城的路由巨大的石块铺成,每块石都切割的分毫不差,数以万计微精灵的光照亮路面,路面上如那刚才的门一样平滑无瑕,丝毫不见有什么灰尘和裂痕;这里虽也矗立巨大的雕像,如同历史的见证者,沉默而坚毅。但建筑的风格却与地上的世界完全不同——它们简洁、肃穆而巨大,没有多余的装饰,处处犹如鬼斧神工般恢弘壮丽。 奥莱克西扶着护栏向下望去,他见那些谷地中,众多的亚人工匠们正在拆解巨龙库尔的尸体,把他的骨骼用车装载,运送到那些鳞次栉比,冒着浓烟的房屋之中;与此同时,这巨大洞穴的四面,还时不时地传来山鸣谷应、整齐划一的呐喊和口号声。 另一侧,他观察到这里的市井生活也独具特色。街道两旁,石屋鳞次栉比,地下市场繁忙热闹,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在其中穿梭,卖主们大声叫卖,五彩斑斓的商品摆满摊位。在中心的广场,亚人们或围观表演,或谈笑风生,他们衣着各异,彰显着这座城市的多元文化。 主路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桥梁,它悬于崖间,通向埃列什基伽勒的宫殿。这座宫殿气势恢宏,金碧辉煌,巧妙地融入了周围的自然环境。宫殿的入口处,两排亚人侍卫身着华丽盔甲,手持利剑,威严地站立着。 *** 三人继续向前走去,当他们来到了这座甘齐尔宫[8]正前的时候,奥莱克西看见,在那由上千级台阶组成的陡峭高耸的阶梯顶端,一个妖艳的身姿亭亭玉立;她的容颜极致美丽,她的身体散出微微的光晕,当她从上面轻盈地飞下来,那妩媚迷离的眼神就落在了奥莱克西的双眸之上,他们四目相对,那一刻让奥莱克西十分不自在。 “卢加尔-伊拉[9],梅斯拉姆塔-伊亚你们可以先下去了,他只是一个凡人。”埃列什基伽勒说道,“啊。你就是那地面上的王,那羸弱的人类种族的王吗?你倒是长得挺俊秀的嘛。”她凑近了,用挑逗的语气问道。 “我的朋友们在哪儿?”奥莱克西却郑重地直入主题。 “你可太无趣了。”埃列什基伽勒眯眼歪头,向后退了几步,一挥手,那楼梯的台阶就开始变化,从最高的那一级开始层层下移,直到每一级按顺序由高到低完全逆转,让这个向上走的楼梯,转变为了向下的。于是,二人顺着楼梯走下去,来到谷底的监牢。 这里的牢房隐藏在宫殿的底层,氛围阴森而压抑。穿过一道巨大的铁门,他们进入了监狱区域。高耸的石壁上生满了苔藓,墙上的火把闪烁着幽暗的光芒,长长的走廊充满了回声和低沉的呻吟声。 牢房的门由厚重的金属制成,每个门上都镶嵌着符文,散发出强烈的魔法气息,以防囚犯使用超自然力量逃脱。每个牢房的地面湿漉漉的,链与镣铐散发出寒气。囚犯们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满是绝望和痛苦的神情。 在这地下监狱中,奥莱克西看到了他的朋友胡瓦瓦以及其他被囚禁的亚人战士。他们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牢房里,手脚被锁住,脸色苍白无力。尽管如此,他们在看到奥莱克西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了一丝希望之光。 *** 随后,奥莱克西跟随女王返回到甘齐尔宫的主殿。这里与地下监狱形成鲜明对比,华丽而辉煌。穹顶上的壁画展现了亚人族的荣耀历程,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巨大的王座上镶满了宝石,散发着神秘的光芒。而抄写员盖什提南娜[10]则在一旁记录。 “请把他们释放,让他们跟随我离开这里。” “呵。”埃列什基伽勒微笑着说,“你们人类真是有点可爱呢,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直接接受你的建议?” “你并不是什么女王,曾经你是一位天使,对吧?”奥莱克西突然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埃列什基伽勒轻蔑的一笑。 “当我在目睹这庞大的地下城的时候。哦不,是当我刚看到那七扇死闩紧锁的比图大门的瞬间,就知道这里的一切不可能是人类或是亚人能够建造的工程,那时我就猜想,这里的主人一定是某个天使级别的存在,——甚至拥有比米迦勒还要强大的力量。看来,你花了上千年在这溶洞里为自己建造了一座城市,收容庇护这些乌图库人,让他们拥戴你,做你的臣民,而你只是为了过一把女王的瘾;所以,这不禁让人想要去问,拥有如此巨大能力的你,为何甘愿只呆在这里做这地下冥界的王呢?你为什么不到地面上去呢?莫非,你的能力到那里就会消失,还是你被封印在这地洞里了?你一定是在躲避什么吧,是分给你权柄的那位吧?如果他不是米迦勒,也许是某个住在天城的长胡子老头吧?” 听到这里,女王的表情渐渐僵硬,她清了清喉咙,声音也压低了很多:“啊,真聪明。我就是被他雅威贬到地下,但却忘了收回权柄的那个幸运儿,但你猜到了这些,也不代表你今天能活着走出这里……” “哦?是吗。我不认为你敢杀我。” “为什么?你也太自信了……” “因为我看清了你的想法,女王陛下。当你的侦查兵——那些飘散在洞口的微精灵,发现了我那个正在山中的云雾里悠闲散步的朋友——库尔的时候,如果你不是害怕他那招摇的身姿会被巴比伦尼亚的天使们发现,你又为什么会冒险让你那些可爱的坐骑——加卢兽们,出去与库尔激战?因为你害怕,害怕那些被他引来的天使们,会发现你和被你袒护的这些恶魔与妖怪们快乐栖息的家园,害怕他们发现你在这里的小秘密。 “到那时,上帝会到这里来,你的臣民会被屠杀,你的王国将会被毁灭,你的权柄将被收回;因此,尊敬的女王陛下,我知道了你的弱点,所以虽然看上去我是只身而来,但我那等在外面的军队,一但发现我有任何不测,我的将军都会确保将这个洞口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报告给南方。所以,陛下。还是希望您先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处境,再做出决定。” 埃列什基伽勒愤怒地回应:“若你真做那样的事,那不但你会死,你在这里的朋友们也必定会死!因为我饲养众多的微精灵,我的消息灵通远超你的想象;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是你的国家和他森林亚人族胡瓦瓦缔结了同盟,你帮他们消除禁诅咒,他们为你唤醒库尔;你们合作杀死了主天使拉贵尔,夺下整个北方王国。你的所有事我都一清二楚,所以,若我把你串通和结交恶魔的事也给捅到他雅威或米迦勒那里去,你的国家怕是会再次被贴上‘罪恶之城’的标签。到时,你的人民也会被上帝屠杀,而我们就等着同归于尽吧!” “请先冷静,陛下。”伊奥斯仍然镇定自若,“您早该预料到,当您的世界被外界再次发现的那一刻,事情的性质就将不可逆转的走向您不希望看到的那一步;如您所见,现在你我之间的信任已经崩溃,陷入死棋,看起来难以避免玉石俱焚的结局。但我却突然想到一个解开这个死结的办法……” “什么办法?” “陛下。我在大桥上的时候,看到搬运工们正在把库尔的骨头送到一些房屋,那里是兵工厂对吧?其实这并不难猜到,因为即使富足如您的国家伊里伽尔,用这么珍贵的龙骨,只是去打一些普通的桌椅板凳,未免也会太过奢侈了;所以您用龙骨打造的是刀剑,而这些刀剑将会由您那守卫这地下城的军队所用,而那回荡在整个地下城周围,撼天动地的操练声,我估摸着得有数十万之众吧?您备军的规模之庞大,不可能是在最近几日才开始进行的;也就是说,千年以来,您一直在准备应对突发事件的军队,就是应对如果自己的世界被曝光于世,雅威与天使大军攻来的时刻,不是吗?虽贵为这世外仙境的主宰,您却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惶惶不可终日。其实,您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我说的对吧?” 埃列什基伽勒蹙眉怒视,回以沉默。 “陛下,所以您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我,也不该是我;任何发现了这地下世界的人,都不是您真正的敌人,您真正的敌人是那位会因为您的所作所为而惩罚您的上帝!至于我的朋友胡瓦瓦,以及您的臣民们——那些从阿卡德时代幸存下来的乌图库人,他们最大的敌人也是上帝。陛下,如您所知,我已统一了整个北方和西方的人类王国,而那南方的巴比伦尼亚和埃兰的亚当之子们,还未清醒的认识到,他们正在供养奉承的,也正是我们族类最大的敌人——就是那将我们赶出伊甸园,让我们挣扎于苦海的天神雅威。” “那又怎样?你我之间依旧是死局,无法改变!” “不然。陛下,现在有一个能够解开这死局的方法,可能也是唯一的方法:那就是我们不要再互相猜疑与结怨,摒弃前嫌,同仇敌忾;陛下,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因为在地上,雅威限制了大部分天使的权柄,即使贵为天使长的米迦勒,也难敌您的力量;所以我们只要集中全力对抗雅威那个色厉内荏的老东西就好了!在蛮族入侵过南方以后,他已经几百年都不敢走出来与世人见面了,那么多关于他为何突然削弱天使力量并一直蜷缩在他天城宫殿里的传言,我认为都太过荒谬而不可信。最好的解释,就是他自己的能量已经接近枯竭。所以若您能把军队借给我,我将整合人类与亚人的大军,迅速南下,千里奔袭,直捣黄龙。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出其不意的攻下巴比伦尼亚和天城,那么就能终结这一切的祸源,杀死创世者雅威,击碎命运之碑[11],重立世界律法,终结一切苦难,解放全宇宙的生命!” “你太大胆了!” “我相信您也早这样考虑过了,不是吗?只不过您不能到这地面上去,但您的军队可以;陛下,您可以继续藏在这地下的某处,授予您的士兵以力量的权柄;但除此以外,您还需要一位能在地面上统筹他们的将军,然而现在,您所企盼的这个人已经亲自送上门来,就站在了您的面前。” *** 女王的面色凝重,突然,她脸上的线条开始从柔和变为刚毅,皮肤的质感也逐渐发生了改变。她的双颊逐渐变得宽阔,下巴变得更加方正,眉毛更加浓密。声音也变得粗重起来,她的容貌逐渐转化为一张男人的面孔。 他微笑着目视奥莱克西:“你好,我是地下世界的国王内尔伽勒[12],我的妻子她不太懂事,请见谅。” 然后,他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亲爱的,这个人的建议可以考虑一下。” [1]常指苏美尔东部的扎格罗斯山,“库尔”也意味着“陆地”、“土地”,苏美尔本身就被称为“库尔加勒”(kur-gal),即“伟大的土地”,“库尔加勒”也意指“大山” [2] gall?s或gas,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地下世界的一种恶魔,会将不幸的受害者拖到地下世界,可以通过在他们的祭坛上献上一只羔羊来安抚 [3] arali,即剧毒植物nerium花,但这个词也是美索不达米亚地下世界的一个别称 [4] namtar或纳姆塔鲁(namtaru)、纳姆塔拉(namtara)(命运或宿命之意),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一位地狱僚神、冥神,是安、埃列什基伽勒和内尔伽勒(nergal)的臣僚和神使 [5] sukkal,同维齐尔(通常从苏美尔语翻译为“vizier”)是一个术语,既可以指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一种官员,也可以表示一类神灵,历史上的苏卡尔负责监督国王各种命令的执行,即埃列什基伽勒神圣的侍从,在这里相当于冥界宰相 [6] bitu或bidu(以前读i或nedu),美索不达米亚地下世界的守门人,这个名字来源于阿卡德语pet?的命令式形式,即“开放”,也有地下世界之门的概念 [7] irka,即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地下世界(库尔)的一个别称 [8] ganzir,埃列什基伽勒在地下世界居住的宫殿 [9]梅斯拉姆塔-伊亚: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宗教中,lugal-irra和memta-ea是一组孪生神,他们被视为冥界大门的守护者 [10] geshtinanna,在地下世界担任首席抄写员(dubsar-mah aralike),塔木兹(杜姆齐德)的姐姐 [11] tablet of destinies,在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命运之碑namtarra,(阿卡德语:?up?imātu或?uppi?imāti)被设想为刻有楔形文字的粘土碑,也印有圆柱形印章,作为永久的法律档,授予恩利尔作为宇宙统治者的最高权威 [12] nergal,苏美尔语dki?.unu或dgir-unug-gal,可能是“大城市之王”的意思,是美索不达米亚的一位神,他主要与战争、死亡和疾病有关,并被描述为“造成死亡的神”,他娶了埃列什基伽勒为妻,成为冥王 第六十三章 第二次天堂战争 一位士兵历经艰难成为国王,这样的故事早已在上古的时代出现。 但后世书写记录它的史官们,总是喜欢改写这些传说,把他们同时代伟人的身影投射到上古的神话之中。就好比那传于后世的,关于乌鲁克士兵卢伽尔班达[1]的故事: 那时乌鲁克的国王恩麦卡尔向东部高地上的城市阿拉塔进军,士兵中有卢伽尔班达,他伤得很重,被他的兄弟们留在山洞里养病,并附上一些补给。 卢伽尔班达在伤病的折磨中度过了两个难熬的日夜,他向诸神虔诚祈祷,最终得以痊愈。当他踏出那位于幽暗山洞的隐居之地后,命运引领他来到卢鲁比[2]的崇山峻岭。在那里,他偶遇了一只因巨鸟外出觅食而饥饿难耐的安祖雏鸟。卢伽尔班达的内心充满了同情,于是便悉心照料这只可怜的小生灵。当伟大的安祖鸟归来之际,为了感激这位善良的救命恩人,便赐予他御风翱翔的神奇力量。 得此神力相助,卢伽尔班达南下征战,英勇协助恩麦卡尔击败阿拉塔,最终使他成为了乌鲁克王位的继承人。 这段辉煌的经历,使卢伽尔班达名声大噪,声名远播。 然而事情的真相却是,上古乌鲁克的卢伽尔班达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跌宕起伏的一生,那谱这上古苏美尔史诗的人,是借用了他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图喾尔第·尼努尔塔的故事。 *** 在埃列什基伽勒的地下王城,奥莱克西度过了两个日夜,商讨战略和对策。 到第三日清晨,他从洞口出来了,同时带回了胡瓦瓦与被伊里伽尔国俘虏的森林亚人,以及拉玛什图的丈夫帕祖祖。女兽人掩面而泣;接着,重逢的夫妻紧紧抱在一起;片晌,众乌图库人向奥莱克西俯身行礼,道:“人王再造之恩,无以为报。” 奥莱克西言:“请快起来,你们无需报答;诸位族长,请携众族人老幼,离开此多事之地,火速北上,越过守望高山[3],至极北雅弗族生境避险。因为赫梯以南,文明诸国,很快将有一场浩劫之战,若救经引足,以致波及天下,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族人受到牵连;千年以来,你们饱受磨难,所以此次,请务必到极北之地,人迹罕至之境,遁藏以待南方定局。这就是我的愿望,请你们奉行,乃是对我最大的报恩。”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几代人都回报不完,又怎能在您的国危难之时躲在远处呢?”胡瓦瓦说。 “诸位,若是以往,能有你们相助固然很好;但这一次的情况将完全不同,我们面对的敌人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这地上可能会有无数的人将为此受难,所以我不想再增加无谓的牺牲了;你们是我的投契之交,能救下你们将是我最后的善行,直到胜利的那一刻。长老,请你嘱托你的族人,铭记我在下面时和你说的,这段时期请严守这地洞游历始末,不要向任何外人透露。” 众乌图库人再次行礼道谢,而后依着奥莱克西的话,去往了北方。 *** 那与奥莱克西从洞中同出的,还有一半兽人,他罩袍遮体,身材瘦高,蓄着长长的山羊胡;他是埃列什基伽勒派来协助人类的大魔法师——尼纳祖[4]。同时,地下女王也通过他的眼睛,来监视着奥莱克西的一举一动;他随奥莱克西的骑兵队一同前往阿舒尔城。 “你是埃列什基伽勒的长子?”在回城的路上,奥莱克西问道。 “是的,但我的父亲不是那从母亲意识中分裂出来的男性人格——内尔伽勒,而是她的先夫古伽兰那[5];千年以前,我那已辞世的父亲本是在这地上为官的阿卡德人,就是他妻子管辖区里的运河检查员,等级为下三级的圣灵阶天使;后来我母亲因为一些事被高层查办,打入地牢,但我父亲继续在地上为官辅佐当时的天使长杜姆齐德,直到萨尔贡大帝陨落。我父亲是那批中咒的人之一,身形变成了半牛头人,只得仓皇逃离文明世界,就是他带着同中诅咒的族人前往地穴寻找到母亲的下落。” “现在的你是否拥有你父亲的位阶和权柄呢,你的力量如何?” “我继承了权柄,但再无位阶可言,在阿卡德覆灭以后,雅威去除冗余的官员,所有天使的力量都被削弱,下三级的权天使、大天使和天使位阶被取消了,虽有部分人保留了微弱的权柄,但被全部剥夺了官位,不再担任公职,他们成为今天巫师与猎魔者的前身;但我的情况有所不同,那时,随母亲隐藏在地下世界的诸天使和有权柄的亚人,都躲过了这天使贬谪的运动。所以,虽然我本身的力量只是来自于那上古最低等级天使的父亲,但也大致相当于今天介于上阶位和中阶位之间的,就是那座天使与主天使之间的力量。” “所以,借着你的力量,我们人族至少可以攻下沙利叶坐镇的加喜特王朝。” “如果让我一对一的对付沙利叶还是有把握的,但同时对抗两个以上的主天使,即使他们的力量不如我,那也难以应付。” “那么你的母亲,她能分多少权柄给我们人类呢?” “你要知道,那一次雅威削弱天使力量的方式,就是改变了权柄授与的机制,天使们再也无法无限次的复制自己的力量给他人了,相反自己分出多少,就会减少多少;我母亲会把大量的能量注入她的魔兽军团,也许只能剩下很少,只能分你们一些防御性的能力了。” 奥莱克西思考片刻,说:“了解了。不过,我的军队也并不需要多少力量的加强。正如我们在下面商讨的,你母亲的大军太过招摇,要留到最后一刻再使用;在那之前我们就要尽量的清扫足够多的敌人,避免他们最后出现力量的集结。只要我的军队能出其不意地快攻夺下巴比伦尼亚的首都,在南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快速深入到肯基[6]腹地,因为上帝的两位御前护卫:座天使拉斐尔和乌列尔,他们虽然掌管着天国的总兵权,但他们作为护卫要经常呆在天城,而那些由力天使和能天使组成的天使之军,却分散的分布在天城北面的诸卫星城,只要在进军过程中不遇到这两位座天使,我们都可以保持相对的优势,因此在那个阶段,我们要隐藏实力,潜行偷袭,让敌人轻视我们,使我们有机会尽量做到逐一击破;要避免座天使号召集合所有的军队,在一处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要坚持到最后,待临近天城之前,再向你的母亲发送信号;最后之时,埃列什基伽勒的军团从地下涌出,与我们为盟,打他个措手不及,快速迷乱敌人的阵脚,便可以发挥出最大的效益,一举歼灭轻敌的四大天使,夺下天城,弑诛暴君。” *** 马队到了卡尔城,还未到阿舒尔的时候,奥莱克西就召哈尼加尔巴特的大臣们、维齐尔以及义军的领袖们聚集于副都;他们未见着尼纳祖,因为奥莱克西把他藏在后面。人王对众人说:“弟兄、战友。多年以来,你们跟随我征战四方,为的是平叛逆贼,光复故土;但你们可知,从安德烈时起到其父自缢,这么久我都没有真正理解他的理想和愿望,即使我经历诸多苦难之事,亡妻丧子,沈溺囹圄,仍不领悟;那时我还要丢弃一切,去云游四海,但不久幡然悔悟;你们可知近来那我要做的事,是你们抱怨的,说那不可能成的,就是终结所有苦难的事;我承认之前所有为这目的所做的举措都是愚蠢的,它们必然失败。因为我们改不了那树在天城的,篆刻自然定律的命运之碑,所以我们所做的事无论倾注多少,都是徒劳;因为我们既不被允许靠近,也不能重编它;从亚当以来,受之束缚,甘为其奴,所以我将率兵南下,去攻击天城,逼迫天神修改世界律法,若仍不能解决问题,就干脆击碎土碑,重立世界。结束这地狱般的折磨,救众生于苦海……” 人王言毕,无人应答。大家都诧然怔住,互相对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舒尔-伊丁为打破尴尬,代表众人率先响应:“不可!将军!从您最近所做的事开始,义军之内就已颇有意见,我们并不能理解你的梦想,现如今国库濒临虚空,各地农田荒废,百业凋零。我们敢怨而不敢言,但在此危机边缘,您又想要出征南方,我必须站出来向您谏言,此举甚为疯狂,可能倾覆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所得;我是您的学生,是您教导我爱民如子,保护贫弱,而如今您打算做的事,可能会害死无数无辜的平民百姓啊!” 义军将领,开始只有寥寥数人表示支持奥莱克西,但之后又都借着伊丁反对的势头,改口表示国家与军队应当修养,不宜再铤而走险。这时,伊丁的僚臣,哈尼加尔巴特中央骑兵团的将领——舒尔曼·穆沙布舒上前表达忠心,称愿意率自己的部下追随奥莱克西。 人王苦笑着说:“从乌鲁阿特里的山区一路走来,我们合纵连横,攻城略地;到如今,谁又能想到,义军之内竟无一人再愿为我而战,回应这最后的请求;是的,你们已经是英雄了,你们的故事足以被谱成诗歌,流传千古;你们将被金银和珠宝包裹,妻妾倚抱,儿孙绕膝,享受平静美好的下半生;但是我不会就这样停下,这旅途的终点还未到达,我将和我哈尼加尔巴特的战士们继续前进。但请放心,我不会再借你们的名义出征,米迦勒仍未派驻新的北方和西方总督,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他们只会以为,我是一个突然从天而降的新力量;可是无数年以后,那些洞悉历史真相的人们却会记住这一天,是你们在卡尔城抛弃了我……” *** 这场战争就是这样开始的,它本身持续的时间很短,但已酝酿了十余载之久。 最初,仅七千名的骑兵和几个步兵团被召集,他们换下那铸有着四种纹路:狮鹫、猴、狮子和山羊的哈尼加尔巴特青铜铠甲,换上简洁实用的铁甲战衣;他们丢弃纛旌,不举旗帜,号为人类之军。启程前,大法师尼纳祖站在勇士们的面前为出征仪式施法,从其手中起一道光环戴于他的头上,他念诵护佑的咒语,法事结束,他说:“这是我向母亲借来的“生命权柄”,它能像盾牌一样加持在战士的身上,让你们的身体可以承受敌人更多的攻击;但这条咒的力量不会一成不变,而是取决于你们心中战胜敌人信念程度的大小。” 那时,若在萨格加山[7]平缓的南缘上向山下平原望去,可以看到这群渺小的尘埃正在缓缓地向南方移动,穿过整个北岛[8],向塔尔塔尔[9]之地进发。图喾尔第·尼努尔塔骑着“风暴”战马,处于队首的位置,尼纳祖和舒尔曼·穆沙布舒分别处于其左右;他们的心间纯净,坚定而勇敢,为一切众生而战,愿为救赎而舍生忘死。 *** 忽然,地上刮起一股旋风,朝他们而来。尼纳祖本身的法力乃是那逆转力量的方向,从而借力打力、以守为攻的权柄;他起身腾空,挥掌击去,将旋风消散。然而,地上又起乱风,从四面八方袭来,越刮越大,脚跟不稳的士兵开始纷纷倒地。沙尘遮蔽天穹,向天空望去,隐约见一人在远处的云里展翅驻停。 “是拉斐尔!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迹!”尼纳祖大喊道,他难以招架从太多方向吹来的风,“快跑出这个地方!快!你们不要停留在这里!跑到风的外面去……”说完,他便被风卷向了远方。 奥莱克西喝道:“舒尔曼!听到了吗?!快!我看他驱这样大的风在一处,好像需要蓄很久的力!我们现在向外冲去!到他的身后,然后四处移动绕行!” 于是,他们带领骑兵开始向风的外围突破,战士们驰马向南奔去,冲出了飓风的中心;步兵们被留下了,他们中的一些紧紧抱在一起,抵御越来越剧烈的狂风;一些落单的士兵则被吹飞,然后从天上摔下,粉身碎骨;这时,拉斐尔吹响了那枝洞角号,就是通知天使的军或巴比伦的军来攻他们敌人时使用的那枝号。很快,那横在数千匹奔腾骏马前面不远处的塔尔塔尔河谷的对岸,在那起伏的地面尽头,巴比伦人的旗帜露出了地平线。 “我们冲过去!河床是干涸的!”奥莱克西看到河岸低平,并没有打算下令减速,而是继续骑着他那匹矫健的白马,驰骋在队伍中央的前方。巴比伦人的出现,激起了战士们的斗志,他们攥紧了缰绳,怒目向前,无论前方何样的险阻,都要跟随他们的王一起同生共死。 拉斐尔想要击溃骑士们行进的气势,他见他们的速度很快,便开始把风收回,将所有的力量汇聚在那河谷的边缘上,那集中一处的风像刀一样变得锋利,削去土壤和石头,岩块就像溶解一般向后退去;河谷的范围向两边迅速扩张开来,形成巨大的洼地;就在战士们的正前方,风已骤停在了某处,而那里却成为了陡峭的悬崖;他们并没有停下,静默无声,只有脚下震天动地的轰响。 万丈深渊当前,这七千名骑士成为了一体,就像一头无惧前方的雄狮,甘愿以死一搏,燃烧的愤怒与斗志交织在一起,没人再能分辨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们的心中已经视死如归,若无法跨越那不可能逾越的鸿沟,那死亡又有何可惧!奥莱克西驰着白色的“风暴”,踏上悬岩,跃身而起,而其他的将士跟随着他们的王,一同跃出陡壁,他们前赴后继,如同飞瀑一般,倾泻而下,向谷中坠去。 就在这一时刻,那匹白色之马的鬐甲与肩端之间,突然生长出一对翅翼,马蹄变成了利爪,轻触谷底,而后便腾空而起;接着,每一匹马都从两侧伸出长长的翅膀,向天际腾飞,就好像瀑布的激涛逆流折返,向天空逝去。接着,飞马的大军形成螺旋的旋风,直冲云霄,如同蜂群涌来,将拉斐尔重重围住。战士们的刀剑砍在天使的身上,直至将其的皮肉剥离,只剩下骸骨,从天而落摔得粉碎。 见到这样的景象,巴比伦的军队调转方向,惊慌而逃。奥莱克西率领飞马骑兵团重新落于谷地南岸的高地[10],乘胜追击,尼纳祖也从重新赶到此地相助。加喜特士兵见退无可退,只得停下了脚步,纷纷丢下武器和盾牌,归顺屈服。 *** 在离战场以南七里格远的地方,就是加喜特巴比伦的都城——杜尔·库里加尔祖[11]的鹿宫,国王卡什提里亚什四世正在与那肥头大耳的南方与东方总督沙利叶正在下廿格棋[12],他正在为自己的渡鸦棋子被巴比伦王的家燕棋子吃掉而怒气满腹,他狠敲了一下桌子,险些将棋盘翻倒。 “过些日子,叫我继续到你的猎苑里去打几头野牛和狮子!”沙利叶撇着嘴,面红耳赤地斥道,只为他输掉一个棋子而找回平衡。 “当然。您是我的主人,我的园子您随时可以造访……”卡什提里亚什赶忙谨小慎微地回应。 这时,从窗外传来人群的欢呼声:“马尔杜克!马尔杜克!马尔杜克……”他们二人刚想要贴近查看,这时宫殿的门被人撞开了。舒尔曼·穆沙布舒带着士兵进来:“十分抱歉,老爷们。这座城市现在由我们接管了!” 杜尔·库里加尔祖城在热烈高亢的欢迎声中,见证他们的解放者——奥莱克西的军团飞过天际,降落在城墙上;所有饱受上一任统治者沙噶拉克提·舒瑞亚什[13]暴政的民众——那些贫困劳苦的贱民、奴隶和娼妓,纷纷走出屋外,想要亲眼看一看这预言中记载的,那即将驾着风暴和雨洪,拯救世界的预言之子的身影;大街小巷人头济济,他们下意识的开始高喊“马尔杜克”的名字,声音愈发得整齐宏亮,一直持续到日落。 *** 贪生怕死的沙利叶直接向奥莱克西投降,这位权重位高的首席主天使,可能是因久不使用而已经遗忘——甚至都没有试着去操纵权柄向解放者反抗。至于那只是普通人类得巴比伦尼亚国王卡什提里亚什,则毫不犹豫的向奥莱克西供出了事情前后的经过:“就在不久前,我收到一封来自北方的信,附上的大名是:哈尼加尔巴特宰相阿舒尔-伊丁。他在信中写到: ‘尊敬的南方领主,苏美尔之地的人类国王,尊敬的卡什提里亚什陛下,我满怀歉意的向您通报一条重要的消息,近日我哈尼加尔巴特朝野,出现一位叛国的将领,被我们贬黜出行政院的系统,他疯狂而不可理喻,宣称将要南下攻击您的土地,并叫嚣着去到埃丁[14]杀死天神,消灭所有天使,毁灭已知世界。特此警示告知,望贵国能采取有力措施,予以清剿’ “当时,天国的总兵长,上帝的御前护卫座天使——拉斐尔,正在吾国巴比伦城巡视,我立即把情况上报给他,当信送到他的手上,他立即就做出决策,要亲自去解决问题,而我则派出巴比伦尼亚的王军随行支持。我与总督沙利叶都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小规模的反叛,无足挂齿;既然总兵长亲自前往,便没什么可再担心的,可谁知……” 很显然,当卡什提里亚什说到这里,没有几个人还把注意力放在他那因慌张而持续的絮叨上;大家紧张地望向那已经双手握拳,俯首冥思的奥莱克西。因为他们知道了,背叛他的人,就是他过往最亲近的伙伴。 “把他带到这里来……”他只默默地说了这一句话。 黄昏的时候,飞马队回来了,他们压着已被捆绑的阿舒尔-伊丁来到奥莱克西的面前。那时,奥莱克西正从主庙[15]的祭坛上下来,到法堂去。他看到阿舒尔-伊丁已经跪在那里等待审判了,就走过去扶他起来:“伊丁!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呢,请坐下来谈……” “陛下!”伊丁并不打算起身,“请杀了我吧!” 奥莱克西为他松绑,然后蹲下来,扶着忏悔者的肩膀,说道:“都说过多少遍,不要再用这个词来称呼我了。我无法配得上这个称呼,而这世界也却有太多虚假的王了……伊丁,若命运之碑一日不毁,那苦难就是一日所有生命的王……”奥莱克西停顿片刻,注视着背叛者的双眼,“我确实很想就在这里杀死你,为那被龙卷风夺取生命的战士们赎罪;但今天,你的罪我赦了。因为你的罪,并不源自于你自己,而是被迫背负了那亚当所犯的罪,但亚当的罪也并不是真实的罪,只是被他的生父——上帝雅威所诬陷的罪……伊丁,若你今天死了。那么谁来替我管理我的国阿托尔呢?” “阿托尔?!”伊丁惊愕地瞪大双眼。 “是的,我已经决定恢复我们国家的名字了。伊丁,这不仅是巴布的梦想,也是你和所有义军将士的梦想,不是吗?我们不必再事事小心谨慎,因为很快我们就将完全的胜利了……”奥莱克西站了起来,继续说:“舒尔曼将军的飞马骑兵团将会护送那些因连年战争而流亡到帕丹[16]的难民和同胞们,回到他们的家乡杜尔-卡特利姆去,其中包括很多妇女和儿童;加喜特的国王与王族将会一同前往,我们并不是俘虏他们,而是将他们安置在北方并给予保护,因为我们南北如今已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了,那就是阿托尔。伊丁,你随舒尔曼将军回到北方去,继续担任首席维齐尔,将我们的国名恢复,将国徽诠释为我们首都阿舒尔城的城徽而不是马尔杜克,在接下来的暴风雨之后,阿托尔这个词里‘罪恶’的含义将很快被人们淡却。而飞马骑兵团将会守护我们的国家。伊丁,你要记住,如同我所教导的,你要继续爱我们的人民如同爱自己的孩子,保护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至于我,我会在南方继续作战,直到战胜雅威的那一刻,我才会回去……” 阿舒尔-伊丁趴在地上,痛泣不止。 *** 那天晚上,大法师尼纳祖面色焦急,穿过那画满精致花卉、几何图案以及游行场景彩绘的门廊,来到山羊宫的议事厅,找奥莱克西商榷进一步的计划:“将军,您在这里!我听说舒尔曼要回你的国去,他们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早上。” “您怎能就这样差走您的飞马骑兵团呢?” “情况已经不同了,法师。我们不再需要他们了……相反,我的国家和人民倒是非常需要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来抵御外敌。”奥莱克西回答说。 “不需要了?那一一击破天使军团的策略还怎么进行呢?” “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我们将直接面临最后的决战。”奥莱克西抿了一下嘴,走到沙盘前,继续说,“拉斐尔之死、沙利叶被俘、巴比伦尼亚沦陷以及这里民间盛传的‘马尔杜克’已经降临的传闻,同那封信的副本很快就会传到帝国的中心——天城;无论我们是否愿意,这也必然意味着我们向上帝和天堂正式宣战的日子提前了。乌列尔将会成为新的总兵使,统领整个天使军团;我推测,这次他们不会主动出击,而是会因忌惮我们的力量、不知我们的虚实而选择守势观望。但我们最不希望的情况也将会发生:所有的兵力将会被集结在天城一处;米迦勒也会留在那里保护他的主人雅威。而加百列则会继续守卫伊甸园,因此她不会先一步来犯,但是会作为后备力量随时支持天城。我们打草惊蛇,导致敌人蚁合齐集,现在,即使有飞马骑兵团和你母亲的权柄协助,我们也难有胜算了。” “那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做呢?将军。” 奥莱克西近前:“你们在地底豢养众多的微精灵,可曾在夜晚到地面上来活动?”。 “以往为了侦查和窃听外面世界的情况,我们经常派它们到各地的洞口附近游荡,但是为了防止被好事者追查,它们还从未出过远门……” “那么请通知你的母亲,现在是到破釜沉舟的时候了,我们需要它们做一次必要的长途旅行……” *** 烛光闪闪,袅丝已尽;大地在岑寂中沉睡,宛若风浪前平静的水面,数万微光萤火,从山中飘逸而来,四散各处,驻停安寝者的额头,而后悄然离开,回归于山崖洞窟之中;翌日清晨,四角之地的人们醒来,上至贵族,下至贱民;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梦到同一异象,他们竞相谈论起来:电闪雷鸣,狂风肆虐;一位身体燃烧着赤焰的人类英雄与十一只魔怪决斗,有翼的双足蛇、长着三只角的狮怪、七头巨蟒、犬头人、长毛怪、蝎怪、人鱼、两只操控天气的怪兽和两只人牛精。英雄用飞链将这些怪物锁住,它们并不是他的对手,正当英雄收起神通,打算凯旋而归的时候,一团巨大深邃的黑色迷雾,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第十二只怪物,企图将英雄一口吞下,与前面的怪物不同,它异常的强大。 英雄发现了它,便从天上降下一张巨网将其罩住,又从地上四方升起四面之风使之动弹不得。接着,烈焰英雄举起钉棒锤击地面,招来七道旋风和倾盆暴雨,打在怪物的身上。但那怪物黑色的身躯越来越大,扭曲蠕动,挣脱巨网,打破法阵,向英雄袭来。英雄只好跨上战车前去应战,四匹战马拉着他疾驰呼啸,在靠近黑雾的瞬间,拉开巨弓,射出利箭。随着一声痛苦的哀鸣,第十二只怪物灰飞烟灭。 梦者大都于此惊醒,虽满脸大汗,但心中却燃起莫名的希望与激情,天明以后,遂即告知左右邻里,无不惊呼奇迹,四方为之震动;恰此时,国王卡什提里亚什的敕令突然下到四方:巴比伦尼亚不再侍奉天城的雅威,而是定立马尔杜克为国神,树马尔杜克塑像于巴比伦城的中央圣殿。 天下义士响应异相的号召,汇聚到巴比伦城向马尔杜克神像朝觐;他们看到奥莱克西骑着飞马降临在埃萨吉拉寺庙的顶部,都惊呼道:“快看!马尔杜克!是马尔杜克!”人群如水浪般纷纷跪倒叩拜。 “快起来!同胞们!”奥莱克西从马上下来,用镇定坚毅的目光凝视着男女老少,他提高嗓音说道:“请不要向我叩拜,我同你们一样,只是一个凡人,请将近些日子听到的传言忘到脑后吧!我是亚当的后裔,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会受伤也会死去,我没有神力也没有权柄,但我向自然定律宣战,向一切不公宣战,向上帝宣战!同胞们!若要让我继续与天神对抗,拯救你们脱离这无涯的苦海,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从这里到天城十九里格的路程,我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帮助!在面对我们共同的敌人之时,所有众生都是平等的!上帝为囚禁我们,创造了十一种炽然大苦[17],他却巧妙地脱责,把一切归咎于那同样被他创造出来的,因他诅咒才变得丑陋不堪的恶魔身上!同胞们!让我们戳破天神的谎言,忘记种族的不同,忘记过去那渺小的恩怨吧!无论是圣人,还是罪人;无论是凯美特人、赫梯人、埃兰人还是巴比伦尼亚人;无论是邪灵、恶魔还是不义之子,无论是精灵、圣祭司还是天使,我们都是平等的!平等地生活在这如炼狱一样残酷的环境之中!受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受肉体与精神的折磨!生命们!请放下那禁锢我们灵魂的偏见吧,请看清造物主那煞有其事的谎言吧!人民们!成为我的战士吧!为这世界而战,为所有生命的自由和解脱而战!人民们!这是最后的战争,这世界的,最后一场战争!” 奥莱克西的声音落下,犹如燧石击中铁棒,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成燎原之势,席卷四角之国,穹旻之下,无数勇士向巴比伦城汇聚,投奔人王麾下,组成新的义军;农夫丢下锄犁,拾起枪矛;牧人卖掉牲畜,跨上战马;翻山越岭,只为归附解放者的帐下。 东方雪山,传来地坼天崩的声响,从无数岩穴,涌出大量兽怪,如海啸般从山峦上奔涌而下,那正是地下女王埃列什基伽勒的军团,由尼纳祖的儿子宁吉什齐达[18]率领,前来会师。世界之军,浩荡南下。人们已然忘记彼此的国籍、种族和高低贵贱,并肩作战。从巴比伦到基什,从基什到尼普尔,从尼普尔再到伊辛,一座座加喜特城邦的守城者大开城门,手捧库杜鲁界石[19],迎接解放者们的到来。义军的规模不断壮大,到吉尔苏[20]时,已逾百万。 *** 义军在沼泽边的沙地上安营扎寨,那时天城离他们已经近在咫尺。决战前的夜晚,血月当空,在柴火堆前,微风轻拂。士兵们唱起家乡的民歌,奥莱克西来到他们中间坐下,他与尼纳祖交谈:“法师,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虽然我知道那些马儿变成飞马是你法咒作用的结果。但我仍然无法理解的是,它究竟是依靠怎样的机制实现的;你说过你母亲不会分给我们太多的权柄,那么为何一个普通的防御之术,会产生这样大的力量?” 尼纳祖一边微笑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军。对您来说,这是一个奇迹;对我来说,这件事同样是一个奇迹。无论是我,还是我认识的人里,从古至今从没有人听说过这样的事,我也只能通过我对那权柄的知识,进行猜测:这咒术的原理是这样的,被施法者的身体和周遭,会保持相对的稳定性,因此可以抵挡一些来自环境及他人的攻击和破坏,但这种稳定性随受试者意志力的大小而改变,当你们坠入谷底时,你们心中并未有产生任何对‘死亡’的恐惧,哪怕是一个念头或想法都没有出现;你们相信自己将会毫发无损,渡过难关。于是,那法术的作用让你们马儿的身体在一瞬间发生了演变,是你们的愿力和信念起了作用。那加到你们身上的权柄确实微薄,但你们必胜的意志力让它产生了惊人的结果,但这作用仍然超乎我和所有魔法师同行的想象……” *** 清晨,日出东方,天空明朗。 有神秘的客人来访,自称卡卡[21],他用织物包缠着面孔,只露双眼,从声音给人的感觉是三十余岁;穿直筒的紧身黑色长衫,对襟敞开,并未系扣,边缘有隐秘的刺绣花饰。他进入账中,语气虽然平缓,但语速很快:“我从天城而来,是天神的苏卡尔近臣,不可久留于此,以免引来猜疑。”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通体镀金,镶七颗五色炫目的穹顶宝石的巨剑,就是那来自天外的陨石——有碧玉、下垂之石[22]与露鲁达尼图石[23],“义人们,这乃是上帝这些日子为对抗你们,熔了自己的令牌打造而成,他差我作为这锻造工作的总管,而我却把它送到你们这里;我只需上报遗失,至多是被贬到边疆去;勇士们,雅威的力量远在你们的认知之上,唯有用这把剑才能伤到他,因为上帝注入无限的力量在这把剑里,可击破一切敌人的身体,甚至连他自身的护盾权柄,也会在触碰到这把剑的利刃之时失效……” “雅威也需要护盾权柄吗?”奥莱克西插了一句。 “当然,若无防御,他有的也只不过是易坏的肉身。”卡卡答道。 奥莱克西立刻与尼纳祖相觑,而后轻轻点头,接过宝剑。这时,拜访者准备离去,临行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哦。对了,你们可否知道,天神那园子里有一棵树,就是那亚当误食禁果的智慧之树。近日来,他表现出对那棵树异常的珍重,程度甚至超过对自己的防护,他已下令调派本应驻守天城的御前护卫团去伊甸园增援守卫那棵树了……” “有这样的事?是什么原因呢?”奥莱克西立即问道。 “不知。也无人能知……”说完,卡卡便掀开帐帘离开了。 待其走后,宁吉什齐达问:“此人是否可信?” 奥莱克西答:“我并不能相信他,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尝试他所提供的建议……”接着,奥莱克西将宝剑交给工匠,“请把它重新熔了,铸成带羽毛的箭,分给那在巴比伦历年祭神竞技上夺冠的神射手们,以备不时之需。”而后,他召见人类战士,对他们说:“现在,从你们中分出一小批人,向西去,绕过天城到更南方去佯攻伊甸园。就是那给我们的祖先定了罪的园子,你们无需真正进入,只需远远站在河边,喊着口号,向园子外围的树射带火的箭,若能真的点着一些那就更好了。” 正午,在芦苇丛的掩护下,解放者的大军拔营,向天城进发。 [1] lugalbanda,吉尔伽美什的父亲,本是恩麦卡尔手下的一名士兵,后成为乌鲁克国王,其故事被记载于《山洞中的卢伽尔班达》和《卢伽尔班达和安祖鸟》 [2] lullubi或lulubi,在今天伊拉克的沙赫里佐尔(sharazor)平原以及库尔德斯坦的札格洛斯山脉和伊朗克尔曼沙汗省附近,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哈莱卜杰市 [3]这里指的是高加索山脉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山,源于阿维斯陀语harā b?r?zaiti,反映了原始伊朗语harā b?zati一词,harā可以被解释为“守望”或“守卫”,b?zati是形容词*b?zant-即“high”的女性形式,整体上可以直译为“高处哨所” [4] ninazu,是苏美尔神话中的冥神和医疗神,本是恩利勒和宁利勒的儿子,但其它传说中他又是埃列什基伽勒(ereshkiga)和古伽兰那(gugna)之子 [5]在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古伽兰那(gugnna)是“大天牛”(古苏美尔语中“gu”=“牛”,“gal”=“伟大”,“an”=“天堂”“a”=“的”),苏美尔人的神,也是今天所称的黄道十二宫之一的金牛座,地狱女王埃列什基伽勒女神的第一任丈夫,曾出现在吉尔伽美什史诗之中,被吉尔伽美什和恩奇杜(enkidu)杀死并肢解 [6] kengi,也就是辛拿的原始称呼,是美索不达米亚南部一个更全面的名称,意为“土地”,或kengi sumer,“苏美尔的土地” [7] saggar,即辛贾尔(sinjar)山脉的古称,是一条100公里长(62英里)的山脉,从东到西延伸,高于周围的冲积层 [8]即上美索不达米亚,是一种古代称呼,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将美索不达米亚变成了一个几乎一个岛屿 [9] tharthar洼地(又名therthar),1956年其南部成为了塔尔塔尔人工水库 [10]与kengi和sumer相对的是urra(un)和akkad或babylonia北部,urra的原意可能是“粘土”,但它的意思是“上层国家”或“高地”,kengi是“低地” [11] dur-kurigalzu,伊拉克古城,位于今伊拉克巴格达以西约30公里,为加喜特国王库瑞噶尔祖一世所建之都(即“库里加尔祖的城堡”) [12]即乌尔王族局戏(royal game of ur),又可名廿格戏(20 squares),是苏美文明的图版游戏,最早的考古实物是约公元前2600年的乌尔王族古墓,是非常古老的掷赛游戏 [13]约公元前1255年—约公元前1243年在位,(英语:shagarakti-shuriash)巴比伦国王,卡什提里亚什四世之父,他主政时期经济困难,个人债务沉重,许多人被迫卖身为奴以偿还债务 [14]苏美尔语:idedin,“草原”或“平原”之意,即上文中提到的edin平原的别称,可以指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巴比伦冲击平原,这条“idedin”运河是一条尚未识别的“沙漠运河”,“可能指的是一条废弃的运河床,里面装满了伊拉克南部仍然可以看到的特征性紫色沙丘沙” [15] e-u-gal,可能意味着“大主之家”,被认为是dur kurigalzu最重要的寺庙,这个名字也可以指整个寺庙建筑群或整个遗址,因为文字被刻在所有三座寺庙和ziggurat的砖块上 [16] var. padnu,是加喜特巴比伦的东部省份之一,可能在今天伊拉克的迪亚拉省,位于首都巴格达东北方,与伊朗接壤 [17]根据上座部佛教中的《长尼迦耶》描述,佛陀也把“苦”分为十一种(“十一苦法”):生、老、死、愁、悲、苦、忧、恼、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18] ningishzida,意“好树之主”,是美索不达米亚的植物、地下世界,有时还是战争之神,是ninazu和ningirida的儿子 [19] kudurru是一种记录文字的石器,用作边界石,并记录公元前16世纪至7世纪之间加喜特巴比伦和之后的王朝,授予附庸土地时,放在寺庙里,而被授予土地的人将获得一份粘土副本,用于确认合法所有权 [20] girsu,苏美尔语:?irsu,是古苏美尔的一座城市,位于拉格什西北约25公里处,位于现在伊拉克济加尔省的tell telloh [21] kakka,有时被认为是安的侍从或信使神,或者正如enuma eli?所证明的那样,是anshar的侍神或信使神 [22] saggilmut stone,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制造中层穹顶的材质,是众神的住所,而最低层的星空界是由碧玉打造 [23] luludānitu stone,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天堂最高和最外层的穹顶由此石打造,天神安的住所 第六十四章 天城之战 在帕瑞戴斯大陆的最南端,紧靠海湾,有一座巨大的城市,名为帕瑞戴斯之城。那里神庙林立,建筑耸入云霄。皇宫齐古拉特[1]位于它们正中,城内每一砖一瓦都被精雕细琢;那里的居民,无需劳作,只要伸手向上帝索取,便能衣食无忧,绫罗锦衣。那里的人寿命要长于这世上任何一城,任何一国;那里瘟疫不侵,旱涝皆收。因为那里是宇宙的首都,上帝的居所。 天城并没有护城河,因为从不可能有人想要去攻打它。它的城门为蓝色,城墙为土灰色;矩形城垛,十字形铳眼,突堞有着半圆形倒角。城墙上每隔一个半长绳的地方会有一座敌台,而每隔五座敌台,向内凹陷的地方会有一座棚楼。城门正对西方,内外两层,内层较高外层较低;釉面砖墙,青金石色打底;城门前本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原,不过近年来因风沙和疏于打理而渐渐干枯,荒土渐露,只剩下零星的野草。这块空坪与远方的旷野相衔接,呈一个倾斜的坡形。 *** 乌列尔率领天军守于城门前的谷地,他本是掌水的座天使,善于海战;能与拉斐尔配合,呼风唤雨,放出雷鸣电闪,冰雹寒风。现如今,他虽官拜天军总兵使,但处于此旱地之上,也只能落得孤掌难鸣。守于此处的天使军约有八十万之多,分列城门左右和城墙之上,由力天使和能天使兵团组成。在上古,两种天使有位阶之差,现如今却为平级,且能力并无明显之区分,皆有大力、异能和秩序修复之力;他们中的大多数,翅膀已经退化,虽保有外观但只能微微跃起地面,作发力增效之用。每一位天使战士个体,虽能力有限,但合力之后,力量同样不容小觑。除此以外,天军还有战象千头、刀轮战车万辆;以及那由上帝亲自注入了大能权柄,死后立即重新站起,仍能用作肉盾作战的亡灵尸群军十五万;还有从极东之地中征来的山民雇佣军八万。 乌列尔在城墙上行走,查看弓箭手是否已经架好了弓弩,刚被提拔为其副官的座天使撒拉菲伊尔[2]紧张不安,他上前问道:“他们会攻来么?” “我们只是听差的。”乌列尔抱怨道,“反正……我们的死活还不如那棵树重要。你敢相信吗?天使长带走了我一半的兵力,被他派去守那棵树了。只因为他担心一些猴子会到那边去放火……” “但愿他们是去攻那园子了……” 这时,天空稍微阴沉下来,大地上吹起微风,飞鸟四起,从远处传来几声惊鸿之鸣,而后只剩下万籁俱寂。 “我讨厌这种安静……”撒拉菲伊尔双臂交叉于胸前,开始祈祷。 脚下的轰隆震动,中断了他的祷告,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看到眼前的一切被从坡顶涌下的人海铺满。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双腿发麻,握住剑柄的那只手止不住的颤抖。 “撒拉菲伊尔!撒拉菲伊尔!”乌列尔用力的摇晃他的肩膀,才让他回过神来,“你在做什么呢?!快去伊甸园,把米迦勒叫回来!快去!” 撒拉菲伊尔拂去汗水,点了点头,振翅而起,穿过城区上方,向西南奔去。他的身后是人声鼎沸的呐喊、铁器的碰撞、嘶鸣与惨叫混合的巨响,但他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耳朵里只有长而刺耳的鸣声,目眩让他的视线模糊,心悸让他飞得左右摇晃。 哐当!他猛地撞到了另一位正在高速飞翔的天使,好在那人十分的清醒,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撒拉菲伊尔:“撒拉菲伊尔!你要往哪边去呢?!”那人问道。 “巴拉基勒[3]!我要往伊甸园去,向天使长通报,叫他赶快回来支援!” “发生什么事了?我刚从君上那边过来……”巴拉基勒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城墙方向,乌列尔吹响号角的声音,“知道了!你快去吧,我去通知君上。” *** 此刻,整个原野像是长满长枪和旌旗的刺猬后背;在战场上空,乌列尔正焦头烂额。 他收起号角,因为他的士兵已经乱作一团,他们听不到他的命令,也分不清东西南北,胡乱地捅着长枪,挥舞着短剑,向四面八方贴上来的敌人冲撞而去;自家的战象因为受到惊吓也已不分敌我,随意地到处践踏,所过之处,皆是一团踩烂的泥肉。力大无穷的亚人士卒,伸出粗重的臂膀,用开山裂石之势,挥舞重拳,与力天使战士扭打在一起;骑在战马上的人类铁骑,与那至多飞过自己头顶的能天使们激烈鏖战,可那碍事的翅膀要么是被一刀砍下,要么就是被那身躯庞大的乌里迪姆[4]犬头人一把抓住,然后从中间将整个身体撕碎。敌人疯狂地收割着那些难以跳起窜高的天使们的头颅;那些从地下世界来的加卢兽翱翔在天空,时不时地叼走几个最勇猛的天使战士,把他们扔到墙壁上去摔成几段。当然,敌人那边的指挥也没好到哪儿去,半兽人、步兵和骑兵团早就没有了排阵可言,分散穿插在各个方向,没有领队,自发地、一股脑地冲过来;但他们的士气太过高涨,而且但凡倒下,就有源源不断的义军和民兵从坡顶的地平在线冒出来,补充到战场上。 他们至少有几百万人,乌列尔心想,他必须用上他的法力,否则这局面恐怕难以收拾了。这时,天上突然飘起小雪,落在乌列尔肩头的铠甲上,而乌云遮蔽了太阳。这就是天助的机会,乌列尔向上飞去,一头扎入云端,把水珠结成冰晶,削成万把锋利的尖刀,带着那些雹子,从天而降;而他自己的手中握着长长的冰锥,从那云缝中洒出的阳光透过,像是手握一支水晶长枪,从凌空俯冲而下,向着地面上,那正在前方激战的人类首领——骑着一匹洁白飞马的奥莱克西冲来。 嗖的一声,乌列尔抛出手中的冰枪,刺中那来不及闪躲的“风暴”飞马的后脖颈,然后从它前胸穿出来;顿时,鲜血喷溅,“风暴”踉跄而倒,奥莱克西也从马上摔下。当他从地上爬起来,还来不及悲伤,就看到周围的义军战士们纷纷被冰雹击中,倒地而亡。 “小心!”尼纳祖冲来,将奥莱克西扑倒,而后转身挥手,一段冰锥瞬间化为水汽;接着,尼纳祖冲上云霄,与乌列尔对峙起来。奥莱克西再次起身,捡起铁剑,与几个试图将他包围的士兵作战。但很快,尼纳祖尸体就从高空坠落,摔在他身边的尸骸附近,使他猛地一惊,险些滑到。幸好他反应及时,用力猛踢敌人地膝盖,一剑刺进他后腿的肌肉,挑断了敌人的韧带,才从险境脱离。 “将军!”尼纳祖的儿子宁吉什齐达翻过尸山血海,来到奥莱克西身边,“我的父亲刚才到你这边……”还未讲完,见奥莱克西手指一方,便潸然泪下:“父亲!”可惜,老法师已经断气。同样,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悲伤,他擦去眼泪,转过身来,对奥莱克西说道:“将军!我军中部伤亡惨重……而左翼,也就是靠近东部的位置,突然遭到不明敌人的袭击,他们从长满芦苇的湿地中划船而来,可能是埃兰的部队……” 奥莱克西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似的,从血雾中拔出一支长枪,而后说:“坚持下去!我们要赶在米迦勒到来之前结束这场战争……”说罢,便继续作战去了。 一只怒蛇兽木什胡什来到人王的面前,其全身长满鳞片,后腿像鹰的爪,前肢如狮,长长的脖子和尾巴,有角的头和长舌,蛇一样的面孔和冠冕;他屈膝俯身,愿主动成为人王的坐骑。却之不恭,奥莱克西登上神兽,跳到高处,见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不多,便喊道:“向前!向前!推倒城墙!不要忘了城墙!” *** 这时,天空中突然掠过一道激芒巨闪,一个巨大的光点悬停城墙上方。接着这个光点在空中快速移动,发出诡谲而巨大的声响。奥莱克西立即向后撤到后排己方弓箭手的位置,并向后面的魔法师喊道:“是米迦勒吗?!怎还是让他是抢先了一步!” 然而那些魔法师却都怔住,惊愕地盯着这个光点,摇了摇头:“不是米迦勒,是雅威。” 奥莱克西整整停顿了有半格什秒的时间,而后才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连忙向那义军的第一神射手——大胡子拉赫穆[5]喊道:“把弓和箭给我!”拉赫穆将弓和箭筒丢给他,奥莱克西接住后,骑着蛇兽,向西边奔去;他目视着光点,而光点也好像在目视着他。 很快,光点朝奥莱克西的方向飞速奔来,流星赶月,好像认准了他是义军的首领似的,想要擒贼擒王。奥莱克西搭弓上箭,靠位轻瞄,待光点飞至其头顶前方,蛇兽前足跃起,与地面几乎垂直;奥莱克西持弓拉满,撒手而出,那支箭就那样放射,向天空窜去。 一声凄厉地呜鸣,响彻天空;光点变得暗淡,从刺眼夺目的光斑变成了闪烁不定的光晕,迅速向后倒退,向城内飞去。 见到主人被射中,一直躲在云里的座天使乌列尔,仓皇地逃离了战场。 “发生了什么?!”宁吉什齐达与其他赶来的人并没有看清刚刚发生的事。奥莱克西却丝毫没有准备停下来休息的意思:“他被击中了!我要马上去追他!”他立即动身向城墙的方向奔去。在那之前,前赴后继的亚人力士们已将北段城墙的东侧撞出一道裂痕。接着,一只只的飞兽搬运着巨石,不断向那个裂痕砸去,直到砸出一个豁口。当奥莱克西赶到时,刚好足够他与木什胡什一起通过。 *** 就在奥莱克西从洞口进入天城不久,米迦勒与加百列的援军赶到了战场。他们的力量远在座天使之上,很快就放出了大异能,击在义军的身上。这时,从东方来的魔法师们,以皮尼基尔为首,投诚义军;他们带来那放置时空裂缝的权柄,将奥莱克西的声音投放在无数濒临末日的“监狱之星”之中,为那些愿意加入到反抗者队伍中的各个世界的生命,提供时空门,使他们在自己世界末日前的瞬间降临这天城的战场,帮助义军,抵御炽天使和智天使的力量。 *** 在加百列也离开后,人类之军进入了伊甸园,终还是点起了那把大火,烧尽所有的生命之树,但只有那一棵树,那一棵在烈火中屹立不倒,毫发无损的亚当之树——那分辨善恶的智慧之树。 *** 此刻,奥莱克西骑着怒蛇神兽,攀登在齐古拉特宫殿那上万级的石阶上,通向塔顶天神的住所。 他确信雅威已经身负重伤,而地上的血迹为他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当他到达顶层的平台时,他让木什胡什先行离开,因这里太过危险,但他的神兽却坚持要与他同行。 于是,奥莱克西劝说:“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你看,你的族人还在苦战,他们需要你。”木什胡什就离开了,而他独自进入这座宫殿,这里现在已经没有防守的士兵,大臣与宫女也可能早就已经逃命去了。 *** 宫门大开,落地的窗幔随风飘荡。奥莱克西顺着地毯上血渍向前走去,将至主殿之时,他见印迹正在扩大,在地面上呈现拖拽之势,便用右手,握住腰间剑柄,随时准备应战。 这时,一个五岁大的男孩从殿内一个角落向他跑来,抹着眼泪,一把搂住男人的腹部,推搡着不让他继续前进:“爸爸……爸爸……放过她吧,放过她吧……” 男人半蹲下来,仔细端详着男孩的面孔。突然,男人的眼泪浸湿了他的双眸,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纳迪纳普利!是你?!你怎么会……” 这时,一个管家打扮的人,穿着黑色长衫,向他们这边缓缓地走来,奥莱克西抬头望去,一眼就认出他是那位清早来访的神秘客人。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遮住自己的脸。所以几乎也就在一瞬间,奥莱克西便认出了他——那自从到了这帕瑞戴斯,就失去联系的耶胡迪尔,只是他看起来依旧很年轻。 这位老朋友眼含热泪,微笑着向奥莱克西点头示意。 时间好像凝固在了这一刻,因为奥莱克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亲吻男孩的额头,然后挣脱开他的阻拦,径直向殿内走去。耶胡迪尔拉住还要追上去的孩童,把他带到一边,安抚慰藉。 这是一间宽阔的房间,环绕四周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但是王座的位置显然被搬离原位,它本应坐北朝南,但那处北面的王座基台现在空空如也,那朝向南面的伊甸园的几扇窗户,也已被紧紧地封死,边上还加盖了一间简陋的侧房;王座被生硬地置于了房间的正中,面朝着东面大海的方向。而地上的血迹一直通向那里。 王座的靠背遮挡着男人的视线,直到他绕过那里,才看到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她。她一只手搭在王座的扶手上,身体已经从上面扭曲滑落。但她仍然穿着那件精致美丽的无袖连衣裙,裙摆到脚踝,末梢是扭曲的簇绒流苏。她的胸前流淌着血液,而她的另一只手里握着那折断的箭羽。 “苏珊娜!”奥莱克西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悲伤,泪如泉涌,“苏珊娜……”男人把她抱在怀中,“苏珊娜,为什么?为什么……” “啊,你来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面色已经苍白。 “苏珊娜,请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你究竟是谁呢?!至少告诉我你真的名字……” “我的真名吗?我的名字是伊什塔尔[6]。” “你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啊?! “我是……所有人……” “所有人?!什么意思!请告诉我!” 此刻,她望向她的故人,强忍着疼痛,露出美丽的笑靥,“你还记得……还记得那首诗吗?” “诗?什么诗?!” “你忘了吗?我们在山上,看着晚霞,我念给你的……”她用尽力气说完这句话之后,慢慢地低下了眼眸,然后轻声地念着: “在天空覆盖之下, 在无尽的海洋之中, 在山涧,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 [1] ziggurat,本意“突出的,建造高”,来自古代亚述语中的ziqqurratum(高度,尖峰),是一种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建造的大型结构.它具有梯田复合体的形式,连续后退的楼层或水平,苏美尔人认为众神住在ziggurats顶部的寺庙里,所以只有祭司和其他备受尊敬的人才能进入 [2]希伯来语:???????,英语:sphiel或 stiel、sealtiel;东正教译撒拉斐伊尔,名字意为“向神祈祷”或“神之祷告”,是东正教会和民间天主教传统中的七大天使长之一 [3] barachiel或 barakiel;东正教译瓦拉希伊尔,希伯来文意思为“神的雷光”或“神的祝福”,有时也叫拜拉洁(barachiel)、巴比尔(barbiel)、拜丘(barkiel、barchiel)或巴拉魁尔(baraquel),主要的炽天使之一,他借着持神的闪电持行他的统治 [4] uridimmu,是一种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神话生物,以人头狗人的形式出现,其第一次出现可能是在加喜特时期 [5]英语hmu,又释作“拉赫木”,意思是“多毛的”,是阿卡德神话中的神灵,上文曾提到过是伯利恒城市的来源 [6]即伊丝塔(shtar,又译作伊什塔尔、伊西塔),是美索不达米亚宗教所崇奉的女神,亦即是苏美尔人的女神伊南娜和闪米特人的女神阿斯塔蒂 第六十五章 命运之碑 那首诗并没有念完,她的手臂就垂落下来。那一刻,奥莱克西知道,上帝死了。 “是的,我记得……那时你叫我背下来教给我们的孩子,我就背下来了……苏珊娜……我怎么会忘得了呢……” 泪水滴落她的面庞。他并未起身也未移动,而是守在逝者的身边,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容颜。 *** 缄默良晌,他缓缓起身,用双手横抱起苏珊娜的遗骸,向殿外走去。耶胡迪尔牵着纳迪纳普利跟在他的后面,随他一同出去。他们从齐古拉特宫的台阶上一级一级地下来;一路上,奥莱克西未发一言,他的孩子则为母亲的死而哭泣不已。 天色渐晚,余晖绚丽;城外战乱的鼎沸已经散去,帕瑞戴斯城的百姓看到人王抱着死去的上帝,从神殿上下来。就自发的来到中央干道的两侧,他们手捧着烛火,为他们的女神送行。 那时,兵燹已经停止,因为天使坠落地面失去权柄;大地震颤,因为地下世界的琼楼玉砌没了权柄的支撑,轰然崩塌,永被掩埋。义军不再进攻,而是在城外静候。 奥莱克西穿过哀伤肃穆的街道,人们静静地目送着他们离开,只有低声地祈祷与哭泣回荡在他的身后。 当他快要到城门那里的时候,有些市民就跟了上来,尾随在他的身后;而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直至全城的百姓都跟随上来;因为他们知道,他要把她安葬在城外。 看到奥莱克西与送葬的队伍出来。宁吉什齐达并没有过问,而是和战士们一起,为他们的王避让开道路。他抱着她,踏过血流漂橹的战场,向城的西面进发。那时,人们就知道,他要前往的方向了。 义军跟随在后面,护佑着人群。月亮升起,暗淡朦胧,好似也在为此刻哀悼。人们跨过伯拉河上的大桥,那河向东流入大海,河的南岸则是陪都乌尔。再往南是古城埃利都残垣断壁的遗迹,那里的守军点亮了火把,照亮前往伊甸园最后的道路。 *** 天空微曦,人们行走在通往园子的海滩上。海湾的北、西、南面都临着陆地,只有东面朝着大海。伊甸园就在海的南面,埃利都的东面。当他们临近那园子的时候,大火已经退去。因为在那天城一日,这世上就过去了三天。那烧在园子里的火经过三个日夜,就退了。 那园子里的树,只剩下焦黑的枯枝,地上也是狼藉一片。奥莱克西抱着苏珊娜的遗骸,走在前面,最先进入园中,他看到那棵中央的圣树和它的周围依旧蓊郁盎然,便停在其面前,屈膝而跪。众人也就跟着他们的王向圣树跪下。 奥莱克西再次流下眼泪,他亲吻着苏珊娜的额头,默默地为她做最后的祈祷。 他就把她葬在了那棵树下。等他起身的时候,一名不知名的人类战士,骑马赶来,向他递上一把剑,与那被他熔了做箭的穹顶之剑一模一样:“将军。我们在搜寻命运之碑的下落之时,发现这把剑掉落在齐古拉特宫的一间侧殿内……” 奥莱克西回过头来,看向站在一旁的耶胡迪尔。 这位曾经天国的宰辅说:“是的。这把剑我打了两把……” 那位战士忙接着说:“将军!如今天帝已亡,我们也已知命运之碑就树在乌尔的月神庙中;世界已经交由您的手中,等待您用这把剑劈断那篆刻世界律法的石碑,解放全世界的生命,完成这场使命……” 奥莱克西微笑了一下,推开那把剑,来到纳迪纳普利的跟前,打算带他离开,并向周围的士兵说:“牵一匹马来。” 宁吉什齐达一把抢过宝剑,半跪下来,重新向人王呈上:“将军!如今,我的祖母与父亲都已死去,联军上下,都希望您成为天下的共主……请您留下,做我们的王,请做这新世界的神……君上!” 接着,在这园子里的数万将士与平民都纷纷跪下,向奥莱克西行礼:“请您留下,做我们的王!君上!” 奥莱克西接过剑,拔出剑鞘,把它插在苏珊娜的墓前,并对众人说:“起来吧。我不是你们的王,你们真正的王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归来。”他意味深长地说着,望向自己的儿子,“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罢,奥莱克西走向海边,目视着东方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黎明破晓的太阳,长叹一口气。接着,他把纳迪纳普利抱上了马,打算离开。 耶胡迪尔走来,握住奥莱克西的手腕,说:“奥莱克西……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到这里来找我……”然后,他凑近耳语,留下一个地址。 *** 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与他的儿子离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义军在乌尔月神南纳[1]的神庙里,找到了所谓的“命运之碑”,它果然是个赝品,甚至当被人用斧头从中间砍断时,它碎裂的地方显示出它本来就曾被人摔断过,只是后来又被粘合。 那上面刻的字,他们找来了希伯来人,翻译是: 当孝敬父母、使你的日子在你神所赐你的地上、得以长久。 不可谋杀。 不可奸淫。 不可偷盗。 不可陷害人。 不可贪恋人的房屋、也不可贪恋人的妻子、仆婢、牛驴、并他一切所有的。 那并不是什么世界律,而是上古的摩西在西奈山得到天使的诫命。而这碑也并不是现在放在希伯来人约柜[2]里的那一版,而是最早古老的,就是那由天使亲自手写,但被摩西摔断的那一版;至于它是被什么人,因什么目的带到乌尔来的,则不为人知了。 *** 很多年以后,人们已经忘却了这场战争,也忘却了奥莱克西的事迹。甚至有人传言他是被他的儿子杀死的。卡尔城被荒废,阿舒尔-伊丁从牧羊人里挑了一个,称他是纳迪纳普利,立他为傀儡王。加喜特王的后人被阿托尔国释放,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又做了几代王,就与埃兰发生了战争,加喜特巴比伦在战火中覆灭。更北面的蛮族入侵了赫梯,它也在不久之后亡国。 当神死了,天城的时间就流的和外面一样快了。因再无天使的存在,帕瑞戴斯已名存实亡,耶胡迪尔做了几年的帝国摄政,就辞去了职务,归隐田间。天城的城墙也被拆除,又恢复为了乌鲁克、拉尔萨和尼纳[3]三城。 *** 有一天,在拉格什城外的一间恬淡的农舍外,一个消瘦的中年人带着一位英俊的青年前来拜访。 农舍安静地坐落在郁郁葱葱的田野之中。房屋是用木材和石头搭建而成,外墙涂抹了一层土黄色的泥浆,显得古朴而自然。屋顶用稻草覆盖,周围环绕着一圈矮矮的篱笆。 蜿蜒的小径穿过花坛,通向那扇简陋的木制大门。门前的两边,翠绿的藤蔓沿着木柱攀爬,开出了一朵朵娇艳的花朵,它们随着微风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金固[4],你有客人到了。”主人的妻子向里面唤道。那人就出来,他还是穿着一身长衫来迎客。 “金固叔叔。”青年跑上去与他拥抱。 “纳迪纳普利!你又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得你了!”他说着,看向那个同来的人,点了点头,“看你的表情,还是没有线索,是吗?” 奥莱克西摇摇头,把行囊放下,同他们一起坐下,露出笑容:“我一直想问你,从尼尼微我们分道扬镳开始,你就叫这难听的名字了吗?这名字听起来这么蠢,还不如你去暗访我们时候用的那个假名,什么……‘卡卡’呢!” 耶胡迪尔笑着说:“哈哈哈哈,滚开!这名字又不是我自己起的。” “是谁给你起的?” “她。” 奥莱克西的表情再次恢复了严肃。 “你从什么时候就知道她是上帝的?” “当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们还在歌篾工程学院那会儿……”耶胡迪尔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个洗好的葡萄放进嘴里,“你们吃吧,很新鲜的,我妻子今天刚摘的。” “好,谢谢。哎呀……真酸!”奥莱克西接过竹筐,也吃了一个,“哎?对了,我一直好奇,是她先找的你,还是你先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 耶胡迪尔笑了笑说:“我怎么可能发现……她可是神……从她听到安德烈演讲的时候,她就开始规划一切了,而你我……只不过是她的棋子。”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谁知道呢。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里,让我们生活在这儿,感受这儿的变化……呵,我曾经问过她,一开始她和我说,她做这些只是为了观察……但是她并没有告诉我她在观察什么,直到安德烈死了,你们私奔到埃兰。当她怀上你的孩子,她说一切都变了。” “然后呢?” “奥莱克西,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这些内容问了快一百遍了,怎么还让我讲?” “你再说说,我想听。” “哎,真拿你没办法……于是她诈死离开了你,把小纳迪纳普利交给我抚养,我们当时就被她安排住在天城里的一间普通的民房里。等外面都过去十多年了,我才老了五岁……” “所以……”奥莱克西身体前倾,继续问道,“你说过,马尔杜克的神话是她亲手写的,然后又被她传到各地去……她操控了所有与我接触过的人的意识,只为让那一刻发生?” “不要再去猜了,我的老朋友。都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我强调过很多回了,她最后也亲自又和你强调过一遍——那首诗才是重点。她和我说过,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和你的儿子……诶,尤其是你的儿子纳迪纳普利,能够依着那首诗去寻找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啊……”奥莱克西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我快走遍了整个世界——大海、高山、森林……那些我去过的地方,我又去了无数次……但还是一无所获……” “不是还有沙漠么?”纳迪纳普利突然补充道,“你好像一直不愿意去沙漠看看。” “我就是从沙漠里出来的。你问你金固叔叔当年我们是怎么徒步走到尼尼微城的……我的儿子,沙漠里可什么都没有,我向你保证。” “你又怎么知道呢?” 奥莱克西停顿片刻,说道:“好吧……也许我真的该回去看看了。” [1] nanna,即苏美尔月神南纳,也就前文中提到的欣(sin) [2]契约之柜(希伯来语:???????????????、āron hābrit)简称契约柜或约柜,又称法柜,是古代以色列民族的圣物,《旧约》记载上主在西奈山上单独见摩西,颁布十诫和律法,亲自将十诫用指头写在石板,摩西下山后看到以色列人离弃上帝在崇拜一只金牛犊,愤然将石板摔碎,后来上主又再一次颁布十诫,写在石板,放在约柜 [3] nina,拉格什的一座寺庙建筑群,后成为海港城市 [4] kingu,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的神明,意思为“无技术劳动者”,为迪亚马特的儿子与第二任丈夫,最后被马尔杜克所杀 第六十六章 夜晚 那天晚上,他从冥想中出来。发现眼前还是那一轮明月,满天星斗。他感到浑身酸痛,轻摆了一下身体,环顾四周,恍然意识到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有着明显的不同。 此刻,他正坐在一个幽深的山洞里。 “我记得,我应该在那个小旅馆的二楼,整洁的走廊,宽敞的窗子,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他喃喃自语着,揉了揉眼睛,拍掉身上的尘埃,挺身站起,伸展了一下懒腰。然后他扶着洞口的岩壁,站在能往下张望的石块上,继续自言自语道:“这次,看来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是的,对于伊奥斯·卡夫索来说,这无疑是自从从恩师嘎呵朱讷教授那里学习阿卡西的瑜伽以来,所经历的最大的世界变动。因为这次醒来,他连自己在哪儿,处在什么年月都不清楚了。 尽管刚刚,在他阅读完那段独特的记忆之后,他同样面临着诸多谜题。为何这个记忆的主人奥莱克西与他的父亲乌拉赫斯都是在追寻同一首诗的道路上死去,并且都是死在了沙漠之中。在那个世界里,那首诗同他现在所处世界之中——他母亲留给他的这首诗一字不差,这之间究竟有何渊源?他父亲和那段记忆的主人奥莱克西之间又存在着何种联系? 当然,这些问题并不当下最为紧迫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马上搞清楚自己所处的地点和时间。他摸了摸自己衣服的口袋,还有那几枚德米特里给他的——雕刻亚历山大大帝头像的金币。 “嗯……至少我希望这金币还能花的出去。”他自语道。 *** 远处村落里传来哭泣和喧嚣的叫喊声,伊奥斯下到地面,朝着村口走去。他刚从温暖的洞里出来,又有风吹过,脚踩在湿冷且明显刚下过雨的草地上,倍感阵阵的寒意袭来。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从身体的不适中抽离,转移到村子里到处晃动的火把和四散逃逸的人身上了。 “滚开!”有女人用希伯来语吼叫,那声音从马棚那边传来。 “不要废话了,遵照你的王所要求,把你的孩子交出来!”一名口音浓重的男性,用蛮横的声音响应道。 “我说了!我没有孩子!” 伊奥斯出现在争执者的中间,那是两名士兵和一位裹着头巾,面容姣好的黑发少妇,他们正准备对她动手动脚。 伊奥斯道:“这位女士已经说了,她没有孩子。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的目光在火把的照耀下,炯炯如炬。那两名士兵因理亏而心虚,互相示意后狼狈离开了,归队到其他士兵之中。村子到处都是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一些士兵从其他的门户中出来,有的用手提着婴儿的脖颈,有的扛着睡眼惺忪的幼童,他们把那些孩子装在篮子里就带走了。过了一段时间,四周稍稍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隐隐的啼哭声。 *** “拉比[1],十分感谢!”少妇向伊奥斯深深地鞠了一躬,又要跪下,被伊奥斯阻止。 “举手之劳。”他说。 “不,我应当特别的感谢您。”她说着拨开马槽里的草,从里面抱出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伊奥斯吃了一惊,他走上前去,望着那婴儿祥瑞红润的脸颊,轻轻触碰了一下:“他可真乖,长得很美丽。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女孩儿。” “叫什么名字?” “耶玛砮伊勒[2](埃尔,与我们同在)。这名字是他父亲从先知的书里挑的。” “多么美丽的名字,又吉利。孩子的父亲呢?” “他今早到城里去办事了,现在还未回来……”正说着,一对老牧人夫妇急匆匆赶来。他们的神情焦急:“哎呀!你在这儿呢,可找到你了!瞧瞧你丈夫办的好事,把你丢在这儿遇到这种事……” “都过去了,叔叔。您看,就是这位主人,他化解了我的危机。” *** 伊奥斯向他们鞠躬。便随一家人去了他们的房子。同他们坐在一起聊天,得知这孩子和他们父母都不是本地人,只是回祖籍地来办事情,借住在亲戚的家里。这时,孩子的父亲回来了。两位老人开始责备他:“你现在才回来!你同我那办不成事的哥哥赫利[3]一样,总在耽误事!” “一切还好吧?!”男人很着急的样子,“他是谁?” “一切安好。”少妇抱着孩子,十分从容,“他是我的恩人,你孩子的救星。” 男人向伊奥斯致意,又过去看孩子,然后说:“我这不赶过来了吗!那办事的说这镇里办不了,把我支到耶路撒冷去!我在那儿听到这事了,还听到坊间传的来龙去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伊奥斯问道。 “昨天,东方来的占星术士去到城里觐见希律王[4],说他们前两天看到的那颗流星,是有王要降临这地上,祭司长和民间的文士就说那王是要降在我们这镇和村子附近。所以国王就派人来挨家挨户地搜,凡两岁以下的孩子都要被抓走,估计是拿去埋了……” “竟有这样的事?!” “这种事……在什么时代都不罕见。”伊奥斯说道,“残暴的君主、愚蠢的占卜师。我实在告诉你们,天上的流星,是东方的智者们正在借助毘湿奴的力量,穿越茫茫天际,从他们阅读的星星里归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在说的话。伊奥斯意识到他们都听不懂自己说的,就岔开话题,问道,“你刚说耶路撒冷的王,是托勒密皇帝封的吗?” “托勒密?”男人摇摇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伊奥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现在是什么光景?” “提别月[5],二十三日。是希伯来历的第三千七百六十二年。” “谁是埃及地的主人?” “是罗马的凯撒。” 伊奥斯完全怔住了,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那晚,他在这家人的家里留宿。第二天早上。男人和少妇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临行前,他们向伊奥斯颂赞祷文,并说:“您提醒了我们,躲到埃及地去,我们这就启程。” *** 在告别那家人之后,伊奥斯前往镇上,又从那里去到了耶路撒冷。在耶路撒冷,他得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次阅读完奥莱克西后半段的记忆之后,世界的变动,把他带到了两百多年以后的时代,那时地上的国家和格局已经十分不同。 从那里,他将向西去往帕提亚[6]国,因为那时的巴比伦已不再是塞琉古的城市。至于为什么要回到美索不达米亚去,是因为如今天际全开,只剩太阳的记忆没有阅读;但他试过多次,太阳依然紧锁着自己的记忆,并未把权限开给他;伊奥斯相信,那所剩的最后两个伊斯特里亚,必定与太阳有关。 因此,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月亮为他选定的记忆里,安葬伊什塔尔的那棵树的位置。因为也许,母亲留给他的这首诗中的那两句: 在那安葬我的墓前,念诵七段伊斯特里亚 指得并不是母亲的墓,而是指奥莱克西的妻子——伊什塔尔女神的墓。 [1]这个词来自“《米书拿》希伯来语(一种口语)”结构?????? r?bi,意思是“主人[名字]”,《米书拿》是口传的经典集合,是《塔木德》的基础 [2]即以马内利(希伯来语:????????????,英语:immanuel),“埃尔神,与我们同在”的意思,这个名称在《希伯来圣经》的先知书中出现数次(以赛亚书 7:14、以赛亚书 8:8) [3]希腊语:?λ?,hēli,新美国标准圣经中的eli [4]希律(希伯来语:??????????,古希腊语:?p?δη?,英语:herod,前74年-前4年),又译希律王、黑落德王,亦被称为大希律王(herod the great)、希律大帝,希律一世(herod i),是罗马帝国境内作为自治国的希律犹太王国的犹太王 [5]希伯来语:??????;现代- tevet,又作太贝特月,是犹太教历的十月、犹太国历的四月,有29天,相当于公历12至1月间 [6]英语:parthia,本是伊朗东北部的一个地区,但这里指的是安息帝国(emperaturi ashkanian),又称阿尔萨息王朝或阿萨息斯王朝(arsacid),西方史书称其为帕提亚帝国(parthian),是古波斯一个王朝,存在于公元前247年-224年 第六十七章 古尔奈的圣树 那时,安息与罗马刚结束了漫长的边境之争,缔结了临时的和平条约,暂定了两国在奥斯若恩[1]西面的边界线;代价是那位意大利裔女奴之子的帕提亚国王弗拉特斯五世[2]承认亚美尼亚的宗主国是罗马,而这激起了国内本就质疑他王位的贵族反对者声讨的浪潮。因为感受到了安息首都泰西封[3]城内暗流汹涌的气氛,伊奥斯·卡夫索并未驻足停留,而是继续南下,去了两河交汇之地——古尔奈[4]。 三百多年前,塞琉古皇帝听说那里是上古伊甸园的所在地,并且在参拜了那棵至今尚在的知善恶树以后,就围着那棵树修起一个园子,并且围绕那园子建立了古尔奈城。 *** 河筏荡漾在沼泽中,在河里纳凉的水牛把头浸在水里,又露出水面,好像在向船上的人们打招呼。岸边的妇人们从芦苇屋里出来晾晒衣服,那些高大的椰子树则在清凉的微风中摇摆着。两条大河——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滚滚而来,在这里汇聚。而这里,就是那段记忆中,奥莱克西安葬苏珊娜的地方。 船靠了岸,伊奥斯跳到下面,抬起头环顾四周。这里的景象与安葬伊什塔尔的时候大相径庭。这园子靠着岸边,被一人半高的石墙围起来,门是打开的,院子里虽也种了其他的树,但明显都是后栽上去的。只有中央的那一棵已经枯死的大树,被石头砌起的基座保护着,刻意的使之与其他的人保持距离,看着像是有一些年头了。 伊奥斯走近了,用手指摸了摸那石台的表面,竟发现它一尘不染。这时,他才看到有人在盯着他看,那是一位站在远处,上了岁数的扫地人,花白的头发,皮肤黝黑,穿着长袖、有着交叉造型的束腰丘尼卡[5],下身则是宽松多褶的裤子,这是典型的帕提亚人的打扮。 旅者并未多想,一屁股坐到了那个石台上,心中开始回想那五个已经知晓的故事:闪姆、宁录、欣还有奥莱克西一生的前后两段。然后他抬起头,开始目视骄阳,片刻之后,发现其并未有任何变化。 “母亲……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他低下头,沮丧地小声说道,然后起身,打算离去。 这时那位打扫者跟了上来,用帕提亚语问道:“伙计,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伊奥斯以为刚刚那地方不能坐,便说:“哦,对不起。我只是累了,在那边休息一下……” 谁知,那人改变了问题,继续问:“你是来这里找什么的啊?” “找什么?哦……啊,我只是听说这圣树在这里,就来这里看一看的旅客……” “告诉我实话,也许我能帮你!你是来这里找什么的?”他用严肃的神情望向伊奥斯,依旧坚持。 “一座坟墓。”伊奥斯回答。 “是以斯拉[6]的墓吗?” “不是。” “那是谁的?” “伊什塔尔。” 老者惊呆了,睁大了双眼:“你以为她的墓在哪儿?” “就在那树下。” “谁告诉你的?” “月亮。” 老者点点头,咧开嘴露出笑容,他拉着伊奥斯的袖子,把他带到那树下道:“这棵映日果树[7]是我父亲种的,砖是我父亲砌的,那时我虽然还小,但就在他身边打下手;那台子上的尘土,就是我每日擦去的,到今天有四十多年了,无一日例外。那树最近死了,我本要在自己的忌日以前,寻找同样的种子种在这地方,或者栽一棵同样品种的树过来。等我死了,我儿子就会继承我的工作,我的家族世世代代就在守护这里。但今天,您来了,主人,我就不用再做这件事了。主人,现在您知道了,这里并不是伊什塔尔的墓,那叫我传话给你的,让我告诉你‘她的墓不在这里’……” “那么您究竟是谁,传话的又是谁呢?您的家族又为何要世代为此奉献呢?” “我叫亚勒腓[8],我的祖先就是那洪水以后,被上帝挑来看管这树的,叫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维护这树,等待‘那一位’的到来,那祖上传下来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刻,‘那一位’来的时候,就会到这棵树这里,目视太阳,依着月亮的示意,来寻找女神伊什塔尔的墓,我们就要告诉他:‘她的墓不在这里’,还要告诉他要到这偈子里写的地方去寻——‘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 “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伊奥斯重复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突然间,他似乎顿悟了什么,欣喜若狂地高呼:“我明白了!我知道那是何处!感激不尽,我将立即踏上征程,去完成那位托您向我传话的人所托付的使命!” “主人!”老者跪了下来,“那托我传话给您的还说,无论‘那一位’是谁,都要我认您做主人,随您一同前往那未知之地,保护与服侍您,直到帮您找到那最后的答案为止!” 伊奥斯连忙把老者扶起来,说:“快起来,老者,虽然我不愿您这样称呼我,但无论如何……好吧,好吧。您同我一起去吧。” *** 伊奥斯·卡夫索就在这位新结识的长者——亚勒腓的陪伴下,踏上了前往底格里斯河上游,去寻找那被克特西亚斯[9]和希罗多德[10]记录为“已化为土堆”的古城尼尼微的遗迹。 关于这偈的秘密,确实只有得到了前五个伊斯特里亚的人才能够听懂这个谜语的含义:血色是指宁萨尔的婚礼,颅骸是指宁录与约坍的首级,外囚是指那葬身于异乡的越狱者,而英雄指的就是在尼尼微之战里被安德烈所发现的英勇的士兵——奥莱克西。 另外,在亚历山大图书馆任职的年月里,伊奥斯不止一次听到人们谈论尼尼微城,因为传说托勒密就是在早年行军的途中,看到亚述末代国王巴尼拔[11]在尼尼微建造的恢弘的图书馆遗迹,才让他在称王以后,想在亚历山大城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图书馆。 *** 不久后,他们到达了那里。 尼尼微的遗址就躺在柯沙河上,南岸还有一些小的村落,那里甚至还有一座帕提亚人的青铜铸币厂;至于北岸,已经变为荒漠。当两位旅者拄着木头拐杖,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村子里的人劝他们不要在北岸久留,有钱的东西早就被人拿光了,况且到了晚上,北面就会起风沙,将那片断瓦颓垣的宫殿和神庙完全遮盖在沙子里,直到天亮才又能再次露出来。 伊奥斯与亚勒腓还是过河去了。在那废墟之中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伊奥斯说:“记载中,这图书馆里有成千上万的皮革卷轴、蜡板、甚至可能还有莎草纸,但是现在,这里果真被那些巴比伦人、斯基泰人[12]和米底人放的那场大火所吞噬,没剩下一点痕迹。” 这时,亚勒腓叫到:“快来看!这是什么?” 伊奥斯来到一个残破的房间下,那里的土中埋着一些粘土片,而上面刻着上古的楔形文字。他摸了摸那些字说道:“看来,这火还是有功绩的,这土板上的字被烘烤的如此坚硬。”他又读了上面的文字。在那个时代,伊奥斯可能是唯一一个能看懂那些文字的人了,他说:“这些方形的泥板记的是事务历史记录,圆形的是农耕记录,你看这些标记,说明政务、历史、法律、天文和地理的不同内容,被放置在不同的房间里……” 当他们进入那间门口石碑上刻着: 我,亚述巴尼拔,宇宙之王,众神赋予我智慧,对学术的博学和对细节有着最敏锐的洞察力的我(我的前任都没有理解这些事情),把这些石碑放在尼尼微的图书馆里,为了我的生命和灵魂的福祉,以作为维持我皇室名誉的基石 的铭文的房间时,亚勒腓惊讶地指着地上那二十一块整齐排列的泥板,拨去上面的沙土,他们看到那整整二十一块泥板上一个字也没有。伊奥斯摸了摸那光滑的表面,说:“也许,这些是还没来得及刻字的……” 这时,天色渐晚,起了大风。两个人就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 第二天黎明,等沙的海洋退潮,遗址再次露出地面,二人就又来到这里,继续考察。当他们进入昨日那有着空泥板的房间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因为经过一夜,那些泥板上已经写满了文字。 [1] osroene,是位于幼发拉底河上游的一古国,首都埃德萨(尚勒乌尔法),当时是与安息帝国结盟的属国 [2]前19年-1世纪,古希腊语:Φpa?tη?,小名小弗拉特斯(英语:phraataces),是自公元前2年至公元4年的安息帝国王中之王 [3]亦作泰西丰、泰锡封(英语:ctesiphon;帕提亚语及帕拉维语:tyspwn或tisfun)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城市,帕提亚帝国及它的继承者萨珊王朝的首都,泰西封在今日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东南的底格里斯河河畔 [4] kurnah或qurna,今天是伊拉克南部的一个城镇,位于巴士拉西北约74公里处,当地民间传说认为古尔奈是圣经天堂,伊甸园和知识树所在地的原址 [5] tunica,相当于希腊的希顿(chiton),是一种宽大的睡袍一样的袋状贯头衣 [6]天主教译厄斯德拉(希伯来语:?????, ezra、希腊语:?σδpa?、拉丁语:esdras、英语:ezra,是希伯来圣经的一个重要人物,《以斯拉记》描述他如何领导大约1500名犹太流亡者住在巴比伦回到家乡耶路撒冷(公元前458年) [7]即无花果树 [8]古希腊语:?λφa?ou,英语:alphaeus,出现在《新约》中的人名,它是一个希腊文名字,雅各布的父亲 [9]kt?σia?,ctesias,按罗氏希腊拉丁文译音表应译“克忒西阿斯”,前5世纪尼多斯人,亚达薛西二世御医,历史学家 [10]古希腊语:?p?δoto?,前5世纪(约前484年-前425年)的古希腊作家,他把旅行中的所闻所见,以及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的历史纪录下来,着成《历史》一书,成为西方文学史上第一部完整流传下来的散文作品 [11] ashurbanipal,亚述巴尼拔(阿卡德语:a??ur-bāni-apli,前669年或前668年-前627年在位),亚述国王,在他统治时期,亚述的疆土和军国主义达到了崩溃前的颠峰 [12]古希腊语:Σk?θη?或Σk?θoi,复数:Σk?θai;英语: scythian,复数:skuthai,也译为斯基泰人、斯基提亚人、西古提人、叔提雅人、西徐亚人或塞西亚人,为古代在东欧大草原至中亚一带居住与活动、操东伊朗语支的游牧民族或半游牧民族 第六十八章 卢加尔班达史诗 伊奥斯蹲下来查看那些文字,“这……这上面写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他皱起眉头,声音很低。 “是什么故事,主人?” “我在看,等等……你听说过卢伽尔班达吗?” 亚勒腓一边摇摇头,一边擦了擦汗。 伊奥斯继续说:“卢伽尔班达,他是古时候乌鲁克的一位国王,是在那恩麦卡尔之后做王的。这泥板上到处都是他的名字,还有各种各样的意象、寓言描写和错乱排放的名词,就像记录了一场毫无逻辑的梦境。我虽看得懂每一个字,但却难以理解整段的含义。” “也许只是神话故事呢?” “亚勒腓,你要记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神话可言,只有无尽的现实。卢伽尔班达和恩麦卡尔真实的故事我是知道的,别人杜撰的故事我也已经看了好几个版本了;但这一版上的内容,可以说是从未读过。昨天这里还一个字都没有,今天就出现了文字。所以我觉得这上面刻的,与其说是晦涩难懂的诗歌,不如说是整篇的字谜游戏。这里面每一个人名、地名和出现的元素,都对应着某个真实的含义,要逐个破解需要下点功夫……”伊奥斯说着,把第一块泥板搬了起来,“亚勒腓,这里曝晒而严酷,晚上又有沙尘;帮我一起拾几片,搬着带回村子里面去研究,好过在这里折磨自己。” *** 他们先拾了前九片泥板,回到旅店去。到晚上,伊奥斯点起油灯,他们还在工作。那第一块泥板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海岸之陆,有恋蛇王女恩梅尔卡齐[ enmerkarzi,恩麦卡尔之妻,传说和她的丈夫一起建设城镇、发展农业],吾王恩麦卡尔娶她做第四个妻子,他们知道(如何建造)城镇,(制造)砖块和砖砌路面。当每年的洪水达到适当的水平时,(他们制造)灌溉渠和各种灌溉沟壑。 阿达德[阿卡德语中的阿达德(adad)和苏美尔语中的伊什库尔(ishkur)以及亚拉姆语中的哈达德(hadad)都是巴比伦-亚述神殿中风暴神的名字]的闪电,击中她的子宫,她疼得嗷嗷叫;火焰之剑熔于其腹,犹如蒸汽四散开来。人王婚后,辗转难眠,梦中持剑,铸刻雄狮,封印妻子之宫腔。此乃安努赐孕其妻,卢伽尔班达,阿布[ ara? abu,巴比伦历中一个月份,对应现在的7月\/8月]之月,我们的英雄降于人间。降生之时,三支欢笑的弓箭追上恩麦卡尔,可那屠夫神庙,却轰然崩塌…… 伊奥斯读给亚勒腓听,并说:“你瞧,若不是我太过认识卢伽尔班达,就会轻信这段描写。因为我知道,真实的他既不是一名靠安祖鸟得赏识的普通的士兵,也不是天神安的孩子,真实的他就是恩麦卡尔亲生的骨肉,是美什千加舍尔的孙子。所以我知道,这段文字,写的并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若不知文字里暗藏玄机,就会以为这只是胡言乱语。你看,这里写卢伽尔班达生于阿布月,这是错的。但你可知阿布月用阁楼历[阁楼日历(attic calendar)或雅典日历是阴阳历,从仲夏开始计算,在雅典城市的祖先领地古阿提卡(希腊语。Αttik?,古希腊语attik?或attiki?)使用,由于雅典的文化重要性,它有时被称为希腊历法,但它只是许多古希腊历法之一]表示,就是赫卡托姆拜昂月[ hekatombaion (?katoμβai?ν),是阁楼日历重点7月\/8月]。另外,若这三支欢笑的弓箭就是三个好消息;‘屠夫’就是‘阿耳忒弥斯’的话;那么安努就是宙斯,阿达德就是雷公;海岸之陆就是伊庇鲁斯[东南欧的一个地区概念,位于希腊与阿尔巴尼亚交界处。西邻爱奥尼亚海,东依品都斯山脉],恩梅尔卡齐就是奥林匹亚丝[ olympias,希腊语:?λuμπi??,约前375年-前316年,是希腊伊庇鲁斯地区摩罗西亚王国公主,父王是涅俄普托勒摩斯一世];这里的恩麦卡尔就不再是恩麦卡尔,而是马其顿的国王腓力二世;至于卢伽尔班达,就是亚历山大大帝。” 亚勒腓拿着莎草纸疾书,想要把他的话记下来。伊奥斯却笑着说:“不用着急,亚勒腓。我们先把每一个词的意思都一一对应明白,然后再完整的把这内容誊写下来,那样才来的更快。” *** 第一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在伊庇鲁斯,有蛇崇拜者——公主奥林匹亚丝,嫁给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成为他的第四位王后,此举是为了政治联姻,两人相遇是在萨莫色雷斯岛[ samothrace,位于北爱琴海,是希腊埃夫罗斯州的岛屿,土地肥沃,岛上芬加里峰海拔1,600米,是爱琴海最高峰]的诸神殿[萨莫色雷斯神庙建筑群,被称为大神圣殿(现代希腊语:iep?twνmeγ?λwνΘe?ν ieroton megalon theon),是主要的泛希腊宗教圣所之一],在卡比里[即众卡比洛斯(英语:cabeiri),是一群神秘的迦太基神,为一组具有男性与女性等多种神秘意义的崇拜对象,影响于整个古希腊世界]秘密仪式上。 奥林匹亚丝梦到一道闪电击中她的子宫,点燃一阵大火,火焰四散;腓力梦到自己手持一把刻着狮子的形像的宝剑,印封住妻子的子宫。这意味着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宙斯,而我们的英雄,人类的守护者[亚历山大意为“人类的(?ν?p)守护者(?λ?ξw)],在七月降生。亚历山大诞生的那一天,腓力正在率军围攻哈尔基季基半岛[ chalkidiki(\/k?l?k?d?ki\/;希腊语:xaλkiδik?[xalciei?ci]),也拼写为chalcidice,是希腊的一个半岛和区域单位,是马其顿中部地区的一部分,位于希腊北部的马其顿地理区域]的城市波提狄亚[ potidaea(\/?p?t??d i??\/;古希腊语:Πot?δaia,波蒂代亚,也是Πote?δaia,波泰代亚)是科林蒂安人在公元前600年左右在帕林半岛的最窄处建立的殖民地,帕林半岛最狭窄的地方,是希腊北部哈尔基迪采南端三个半岛的最西端的最西端],腓力收到儿子诞生消息的那日,也同时收到三则好消息(亚历山大出生,他的将军帕曼纽[希腊语:Πapμeν?wν;约前400年—前330年)为马其顿王国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大帝时的着名将军,他跟随亚历山大远征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在士卒中享有极高的声誉,在远征军中是仅次于亚历山大的二号人物]击败了伊利里亚[古希腊语:?λλup?a,拉丁语:illyria,欧洲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位于今巴尔干半岛西部,亚德里亚海东岸]和培奥尼亚[又译作皮奥尼亚(英语:paeonia,\/pi??o?ni?\/;希腊语:Πaioν?a)曾是一个位于巴尔干半岛的历史古国,对于它的边界历史记载不是很清晰,大体位于古马其顿王国以北]人的联军之捷报,以及腓力的赛马获得奥林匹克运动会胜利),同日,以弗所[又译爱菲索斯或艾菲索斯,天主教《思高圣经》译厄弗所,(希腊语:?φeσo?;英语:ephesus;土耳其语:efes)是古希腊人在小亚细亚建立的一个大城市,位于加斯他河注入爱琴海的河口(今天属于土耳其)]的阿耳忒弥斯神庙[ temple of artemis,是希腊神话中女神阿耳忒弥斯的神庙(《圣经》翻作亚底米,即罗马神话的月亮女神狄安娜,故也有资料称之为狄安娜神庙),是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神庙位于希腊人在小亚细亚建立的城镇以弗所(今土耳其塞尔丘克附近)]被一个年轻人黑若斯达特斯[ herostratus,黑若斯达特斯(古希腊语:hp?σtpato?)是一个古希腊的年轻人,为了成为一个历史名人,于前356年7月21日纵火烧毁了位于土耳其以弗所的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亚底米神庙,跟一般纵火犯逃避法律不同,黑若斯达特斯认罪了,并且称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字留在历史书上]焚毁。(人们盛传,是女神前去探望传奇的降生。) *** 那时,已知世界的广袤土地是由阿契美尼德所统治的,海拉斯只是世界的边塞。甚至就在这边塞之地,还有诸多的小王国林立,而马其顿只是其中之一。 母亲没有母乳,她就把婴儿给那保姆拉尼斯[拉尼克或拉尼斯发音为n iss)(希腊语:Λaν?kη),也被称为赫拉尼克或阿拉克里尼斯,是德罗皮达斯的女儿,她是克里斯蒂亚斯的儿子,是黑色克利图斯的妹妹,亚历山大大帝的护士]帮忙喂养,直到亚历山大长得很大了,他都还依偎在奶妈的怀里,显得怕生、孤僻而且胆小。小亚历山大总是避开来探望的贵族和血亲,显得天生排斥权贵,甚至连他的生母都要躲开;那时,小亚历山大只管拉尼斯叫妈妈,而不管奥林匹亚丝叫妈妈。 奥林匹亚丝知道这样不行,就把孩子从他的奶妈那里抢过来,并找来自己家乡的列奥尼达斯[即伊庇鲁斯的列奥尼达斯(希腊语:Λewν?δa?ohπeip?tη?)或白桦尼德(希腊语:Λeukoν?δη?),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导师,他是亚历山大的母亲奥林匹亚斯的亲戚]来负责教育和看管。奥林匹亚丝说:“他(指亚历山大)太懦弱了,若未来成为国王,是要蒙受他人羞辱的。” 列奥尼达斯就带来了史诗《伊利亚特》给小亚历山大看,还和她的母亲说:“从今天起,您要对你的儿子说,他是英雄阿基琉斯的后代,因为他的母亲——王后殿下您的祖上流着阿基琉斯的血;你要说您的夫君——国王陛下是英雄赫拉克勒斯的后代,所以他的身上也流着赫拉克勒斯的血。” 从那天起,就连亚历山大的家庭教师,那从阿卡纳尼亚[希腊语:?kapνaν?a,是希腊中西部的一个地区,位于爱奥尼亚海沿岸]来的利西马库斯[ lysimachus of acarnania,(希腊语:Λuσ?μaxo?,吕西马科斯)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家庭教师之一],那位出了名的马屁精,也开始管亚历山大叫阿基琉斯了。小亚历山大的胆子渐渐大了,甚至有些膨胀,列奥尼达斯就教他谦虚、节俭和朴素的品格,甚至叫他母亲不要在他装衣服的箱子里放奢侈的物件。 *** 小亚历山大到了十二岁,他沉迷在《伊利亚特》的世界里,幻想自己是阿基琉斯一样的英雄,性格中开始初露张扬。色萨利有商人来,开价十三塔兰同[拉丁语:talentum,古希腊语:t?λaνtoν,含义为“秤,天平”;和合本圣经译为他连得,思高版圣经译为塔冷通,是古代中东和希腊-罗马世界使用的质量单位]卖一匹黑色骏马,马儿性情激烈,连腓力的骑兵都无法驾驭。腓力打算放弃购买,小亚历山大却自告奋勇,愿亲自试骑,他发现马儿是看到自己晃动的影子才感到畏惧和慌恐,于是好声安抚,最后把它驯服。那时国王就激动地说:“啊!我儿!去找一个配得上你的王国吧!马其顿对你而言实在太小了!” 国王将良驹送给儿子,那匹马被命名为“牛头[即布西发拉斯(古希腊语:Βouk?φaλo?;bucephalus或 buchephs;约前355年-前326年),它是亚历山大大帝的爱马,名字βo??即“公牛”的意思,keφaλ?即“头”,合起来就是“牛头”,可能是因为头上有着一块像牛头的白斑]”。 当小亚历山大展现出与他童年时完全不同的性格和雄心,腓力就开始有意的栽培他作为继承人。 *** 又一年,小亚历山大开始质疑起他世界中的神话,他向周围的长者提问:“若荷马所写的特洛伊战争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我们的世界上看不到一个显灵的神明?”或是“你们不要再叫我阿基琉斯,因为我们甚至都无法论断他是否真实的存在过!无论是赫拉克勒斯还是狄俄倪索斯[古希腊语:Δi?νuσo?,dionysos;英语:dionysus,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忒修斯[希腊语:Θησe??;拉丁语:theseus,又译作特修斯、提修斯等,传说中的雅典国王]或是伊阿宋[伊亚森,希腊语:i?σwν,拉丁语:easun,也有以英文发音译为贾森,是希腊神话中带领阿耳戈船英雄夺取金羊毛的英雄],他们在英雄时代的壮举却没在现实中留下任何无可置疑的证据!”又或是“那传说中的阿玛宗人[英语:amazones,古希腊语:?μaζ?ν,是古希腊神话中一个由全部皆为女战士构成的民族]连半个影子都见不到?你们倒是告诉我是否有人亲眼见过像弥诺陶洛斯[希腊牛头人(古希腊语:m?ν?taupo?,字面意思为“弥诺斯的牛”),希腊神话中一个着名的半人半牛怪物,名称来自“弥诺斯”(minos)和“牛”(taurus)的组合,也译弥诺陶]那样的牛头人?那蛇发女[即前文提到的戈耳工gorgon]又何尝不是呢?还有谁能指给我看哪位大发明家能复原伊卡洛斯[在希腊神话中,伊卡洛斯(icarus;古希腊语:?kapo?,罗马化:ikaros),或译伊卡路斯、伊凯洛斯等,是迷宫的创造者代达罗斯的儿子,伊卡洛斯和代达罗斯试图借助代达罗斯用羽毛和蜡制成的翅膀逃离克里特岛]的飞行翅翼?” 到后来,他干脆直接说:“这些故事去骗愚昧的人,也许会相信,不要用这些来糊弄我。你们但凡有谁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就直接来告诉我,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要存在?生命又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要存在?” 王宫上下都认为王子是个亵渎神明的怪人,腓力却欣赏儿子的聪颖和好奇心,国王打算雇佣最有名的学者来为他回答这些问题,候选者有演说家伊索克拉底[ isocrates,(前436年-前338年),古希腊雅典着名的演说家之一,出生于没落的望族家庭,他的一生未曾参与政务,为维持生计,他多次替人撰写演说辞,以此在法庭上为他人辩护]、柏拉图学院的斯珀西波斯[ speusippus,-前338年,是位古希腊哲学家。前347年柏拉图去世后,斯珀西波斯成为柏拉图学院(前387年建立)的继承者]和哲学家亚里士多德。 亚里士多德写信回复说:“尊敬的陛下。我的家乡不复存在了,又怎能胜任这崇高的职位呢?” 哲学家的家乡就是那靠近东海岸的斯塔基拉城,那城在五年前被国王军队的铁蹄踏平了,于是腓力叫他的财政大臣来,把卖为奴隶的前斯塔基拉公民赎回,并召回其他流亡的居民,然后重新建立这座城市。 亚里士多德因国王所做的补偿,就接下这个工作。国王在埃玛西亚[ emathia,埃玛西亚(希腊语:?μaθ?a)是马其顿王国成立时塞尔迈湾对面的平原的名称。这个名字被用来定义阿利阿克蒙河和娄迪亚斯河之间的区域,因为它是王国的中心,所以也被称为马其顿]小镇米埃札[ mieza(古希腊语:m?eζa),“仙女的神殿”,是古马其顿的一个小镇,亚里士多德在公元前343年至340年之间在那里教男孩亚历山大大帝]的宁芙仙女庙建了学校,作为哲学家授教的场所。 王子的贵族好友托勒密、卡山德[希腊语:k?σσaνδpo?,前354年-前297年,是马其顿王国国王,统治年间为前305年—前297年。卡山德是安提帕特的长子,他于前305年称王,建立短暂的安提帕特王朝,卡山德幼年时跟着亚历山大大帝一起在希腊大哲亚里士多德门下学习,但他并没有跟随亚历山大去东征]和赫费斯提翁[古希腊语:?φaiσt?wν hephaistion;约前356-前324十月,或译赫菲斯定、赫菲斯辛、赫菲斯登、赫菲斯提昂,古马其顿贵族阿敏托尔之子,是亚历山大麾下的一员大将。他“在亚历山大众友中最为亲密,与其一起长大,知道他所有的秘密。”],在此地陪同他一起上课。 第六十九章 世界的本源 第二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这世界从何而来?”这是亚历山大向老师问的第一个问题。 “形式。”亚里士多德回答。 “何意?” “外在世界的真实性是不可怀疑的,但在其上有无形的事物,我的老师柏拉图说那是‘理念’,但他是错的,实际上那东西是‘形式’的,我们要研究它不能妄下论断,要用逻辑和推理去达到。” 亚历山大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哲学家又从文学角度重新教授亚历山大关于《伊利亚特》的知识,可王子只关心战争与英雄故事的内容。 亚里士多德就说:“殿下,与那些阿契美尼德的野蛮人不同,我们海拉斯是文明的地区……” “那么为什么波斯人能统治这世界呢?”亚历山大问。 “因为它的国王是暴君。”哲学家回答。 “那么我只有成为同他一样的暴君,才能战胜他们吗?” “不必,因为阿契美尼德人就像野兽和植物,所以他们需要一位暴君。而你只需要做希腊人的领袖和野蛮人的暴君就可以了。像照顾朋友和亲戚一样照顾前者,像对待野兽或植物一样对待后者。” *** 亚里士多德做亚历山大的老师三年。 亚历山大认为老师并没有解开任何自己对于这世界的疑惑,但课程必须停止了,因为那时父亲腓力远征拜占庭[1],十六岁的亚历山大留在佩拉,担任马其顿的临时摄政,被迫开始处理国家的大小事务。虽然他嘴上没有说,但开始的时候,他十分厌恶这份差事,因为他认为父亲到处征战惹事的野心耽误了他探究世界本质的精力和时间。他们父子从未深入的交流过,亚历山大也不明白为何他的父亲有那样强的权力和领土欲望。 但很快,这位涉世未深的王子就来不及再继续这些哀怨了,因为东北方色雷斯的梅迪[2]部落和西面的伊利里亚人都趁着国王不在马其顿的机会揭竿而起。 “若等着我父亲的大部队回来支持,就太晚了……”亚历山大的心跳的很快,“如果他不离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连这小小的马其顿他都管不好,还要把责任全推到还未成年的我身上。”王子一边抱怨一边牵出他的战马“牛头”,那些军官们说:“殿下,您没有必要亲自去……” “我不去谁去?况且我就是要让我父亲知道,他的野心可能不仅仅会让他的国家面临危险,更会导致他最爱的人失去生命!” 一支非常小的骑兵部队出发了,亚历山大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艰难的苦战。但他要把他对父亲的怨恨发泄在那些来犯者的身上,因而就冲在最前面;那些士兵看到他们的摄政王如此英勇,就被鼓舞,也不顾生死的跟着他冲锋。那些伊利里亚人看到马其顿人士气如此高涨,吓得赶忙撤退,就这样轻易的被逐了出去。 *** 第一场胜利让亚历山大十分的兴奋,第二日,他又立即带上那支同样的部队,启程北上去镇压色雷斯南部的叛乱,在路上遇到回撤回来的父亲和马其顿主力军队。 “哈哈哈,你带着这么点人,打算去打兔子吗?”父亲用那仅剩的一只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取笑他初生之犊的莽勇。 “我就是带着这些人,击退了来犯的伊利里亚人!”王子说。 “我听说了,十分勇敢。不愧是我的儿子!不过这边的敌人是你那边的十倍。我认为还是我们两军会合,一起去讨伐比较好,你看如何?”国王一边笑着一边假装用请示的口吻打趣道。 亚历山大回应道:“不要说这些俏皮话了,你要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什么?” “等你得到色雷斯,就停止扩张。” “我不想现在和你争论,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于是,一路上,父子俩再也没有过多的交谈。 梅迪部落被驱逐,色雷斯南部的叛乱被平息,在当地建立殖民城市,引入一些海伦尼克人作为居民,那里被命名为亚历山德鲁波利斯[3]。接着他们又拿下了腓力久攻不下的重镇佩林索斯[4],在那场战役中亚历山大救了他父亲一命。 *** 以此为契机,在他们班师回朝以后,亚历山大又劝他的父亲停止对外战争,休养并专注于内政。但恰逢希腊城邦安菲萨[5]的公民耕种了德尔斐[6]的阿波罗圣地,此事引发近邻同盟[7]向安菲萨开战,腓力想借此良机,以应近邻同盟的邀请攻打安菲萨为借口,把马其顿的军队深入到南方去。 “这么快你就忘了,你为了领土险些丢掉性命?!”亚历山大说,“我们不是野蛮人,为何一定要用野蛮的战争去开疆扩土?为何不像我老师说的那样,用文明的方式让世界向我们臣服?若我做了王,我就会在马其顿建立一座新的城市,在那里建造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收集全地上的学术文献;我要建立最大的学园,吸引全世界的学者来到我的城市,一起探讨和追寻关于宇宙和生命的哲学。到那时候,不用一兵一卒,整个世界都会向我们的文化臣服!” “若你做了王,在你建那城之前就会有人杀了你!给我记住,这个世界只有很少的人像你那样关心什么世界的本质!在这个世界,人们只关心如何生存!若你不是强者,就会被人欺负,被人羞辱!你的后代就会像我少年时那样,被送到锡韦去做人质,成为那些丑陋、肮脏的老男人们的性奴!” *** 亚历山大不再说话了。他按照父亲的吩咐,开始在国内动员军队,为了不引起南方城邦的注意,从而引发不必要的干涉,亚历山大就说,是伊利里亚人又要来入侵了,以此来征召部队。 马其顿向南方进军,那是在亚历山大十八岁的时候,他随父亲一起出征,他们挺进了温泉关[8],在那里战胜了锡韦的驻军,继而向南占领埃拉泰亚城[9],那里距离锡韦和雅典仅有几天的路程,这让雅典人陷入恐慌。雅典的演说家德摩斯梯尼[10]拉动城内的投票,致使雅典向马其顿宣战,并派出使节去寻求锡韦的结盟。当雅典的使节到达那里的时候,发现马其顿也派了人过去,同样想要说服锡韦与他们结盟,但最终锡韦还是选择了前者。 因腓力这次进军是应近邻同盟邀请而来,他随后率军去攻打安菲萨,捕获雅典派去支持的雇佣兵部队并降伏了这座城市。接着腓力再度返回埃拉泰亚。 亚历山大就说:“父亲,我们占领的地方够多了,收手吧。” 这次,腓力妥协了,他向雅典和锡韦传达了想要和谈的意愿,但被双双回绝。于是,在维奥蒂亚[11]境内的喀罗尼亚[12],腓力与亚历山大被迫与雅典和锡韦的联军展开了决战。 腓力处右翼;亚历山大居左翼,有老将处于王子的左右辅助。开始时两军厮杀在一起,腓力佯撤,雅典重装步兵追击,雅典和锡韦联军的数组开了一个缺口。亚历山大毫不犹豫,立即带领骑兵部队向缺口冲去,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当他突破那缺口以后,面对的是锡韦的一百五十对同性恋伴侣组成的战斗精锐——圣队,亚历山大的骑兵很快将他们冲散;同时,马其顿左翼的其它士兵从更左侧包抄过来,将敌人的侧翼击溃。 雅典与锡韦就这样失败了。 *** 在这场胜利后,马其顿毫无阻碍的进军至伯罗奔尼撒,当地许多城邦纷纷归顺,然而当马其顿军接近斯巴达时,斯巴达拒绝投降。腓力并没有打算对斯巴达城发动攻击,决定先搁置他们。腓力于地峡之地科林斯[13]召集全海伦尼克的城邦(除斯巴达外)的代表大会,组成了一个军事同盟,马其顿为同盟盟主国,腓力被举为同盟的司令,成为海伦尼克的无冕之王。· 但腓力并不满意。“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弹丸之地(指海伦尼克)真正的国王?!”在回到佩拉以后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腓力向军师们发火。 军事大臣阿塔罗斯[14]回答:“陛下。南方诸城一直以先进的民主之邦自居,虽然您靠武力征服了他们,但要想成为他们的王,您现在所做的也许还不够。您需要达到一次真正的‘功绩’来使他们认同。否则您现在就称王,诸城也许会起变。” “功绩?!莫非真要让我去盖一座像我儿子说的文化之城才行吗?!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我要去做能够立即做到的事!” “那么只有一个方法了,陛下。进军爱琴海的东岸,夺下那些被阿契美尼德占领的海伦尼克城镇和岛屿。那么南方很快就会承认您的地位……” 从那时起,腓力就开始准备对世界的霸权——阿契美尼德的战争。 亚历山大与他的父亲大吵了一架,并在临走时喊道:“我甘愿放弃这个王储之位,永远离开这里,离开你和你危险的皇帝梦!” *** 他去找他最好的朋友,那一向知道他想法,并经常与他谈论哲学问题的——赫费斯提翁倾诉。 “我无法帮助你判断你究竟是对是错。我只能说,你要跟随着自己的内心走,做你真正想做的人。”赫费斯提翁安慰他道。 *** 那时,国王也在气头上,还喝了酒,就草率的答应了阿塔罗斯把自己侄女克娄巴特拉[15]许配给自己,做他的第五位王后。因为克娄巴特拉是马其顿人,而亚历山大只是半个马其顿人,所以新王后的后裔,作为纯的马其顿人,将会是王位继承者的有力人选。但亚历山大本身却并不在意,甚至有些欣喜。 国王新婚之夜,奥林匹亚丝来找亚历山大,向他的儿子哭诉,并咒骂自己的丈夫。看到母亲如此伤心,他才决定去找父亲,向他的种种行为责难。 亚历山大冲入宴会会场,正巧碰上新娘的叔父阿塔罗斯喝得酩酊大醉,正撞上他口不择言的祈求宙斯的祝福,让他的侄女给马其顿一个“真正的”合法的王位继承人。这番话激怒了亚历山大,他把一个酒杯往阿塔罗斯的头部丢了过去,并怒喊道:“那我呢?!你这卑鄙的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杂种吗?!” 腓力也喝了不少,他护着阿塔罗斯,拔剑准备向着他的儿子冲过去,竟然滑了一跤跌到地板上。 亚历山大就用嘲讽的话羞辱他:“你们瞧啊!一位准备带你们横扫亚洲的人,却连椅子之间的距离都过不过去!这样的人,不配做我的父亲……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儿子!”说罢,便离开了会场。 从那日以后,亚历山大失去了王储的位子,并带着母亲奥林匹亚丝逃回了她的娘家——伊庇鲁斯。 [1]希腊语:Βuζ?νtioν,拉丁语:byzantium,是一个古希腊城市,也为现今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君士坦丁堡)的旧名,相传是从墨伽拉来的殖民于公元前667年建立的 [2] maedi,或maidans, maedans, or medi,是古代的色雷斯的游牧部落,在大部分历史中都是独立的 [3] alexandropolis,今天的亚历山德鲁波利斯(希腊语:Αλeξaνδpo?πoλη、土耳其语:dedea?a?、保加利亚语:Дeдeaгaч)是希腊东北部的一个城市,为色雷斯的主要港口,埃夫罗斯州的首府,古代时的位置未知,这表明色雷斯人的袭击可能导致其从历史中消失,现代作家认为亚历山德罗波利斯是一个军事殖民地,而不是一个城市 [4]即今天的马尔马拉埃雷利西,是土耳其的城镇,位于该国西北部马摩拉海沿岸,距离泰基尔达30公里,最初是佩林索斯(希腊语:Π?piνθo?),在英语中通常被称为perinthus [5]即今天的阿姆菲萨(希腊语:?μφiσσa,ipa:[?amfisa],古文献中称作amphissa),希腊城市,今天的福基思州首府 [6] delphi,德尔斐(Δeλφo?),在荷马时代旧名皮托(Πuθ?),为古希腊福基思地区的重要城镇,被古希腊人认为是世界的中心,为一处奉献给阿波罗的泛希腊化圣地,亦为阿波罗神女祭司皮媞亚的驻地,在此传达德尔菲神谕 [7]古希腊语:?μφikt?wν或?μφikt?wν,英语:amphictyonic league,是一个由雅典、色萨利等十二个相互毗邻的城邦构成的宗教性组织,以神庙为中心建立起来的,同盟每年举行一次会议 [8]古希腊语:Θepμoπ?λai,拉丁化:thermope;现代希腊语:Θepμoπ?λe?,拉丁化:thermopyles,或音译德摩比利,意为“热的入口”、“炽热的门”,希腊的一个狭窄的沿海通道中存在渡河关口。它的名字源自于几个天然温泉 [9]希腊语:eλ?teia;古希腊语:?λ?teia,古代希腊菲西奥蒂斯区域(“phthiotis”的意思是“phthia地区”,这是古代色萨利最南端的地区)的一座城市,也是该地区仅次于德尔斐最重要的地方 [10] demosthenes,前384年-前322年,也译作狄摩西尼或德摩斯提尼,古希腊着名的演说家,民主派政治家 [11] boeotia,维奥蒂亚州(希腊语:Βoiwt?a?)是希腊中希腊大区的一个州,东南与阿提卡半岛相连,东部大部分与埃维亚州接壤,小部分隔北埃维亚湾与优卑亚岛相望,西南为科林斯湾 [12]即奇罗尼亚(希腊语:xaip?νeia,chaironeia)是希腊维奥蒂亚州的一个村庄,位于德尔菲以东约80公里处。在行政区划上,自2011年开始奇罗尼亚属利瓦迪亚,奇罗尼亚是古希腊着名战役喀罗尼亚(chaeronea)战役的交战地点 [13]古希腊语:k?piνθo?,罗马化:korinthos,为古希腊城邦之一,地处今科林斯地峡地区,科林斯地峡是连接伯罗奔尼撒半岛和希腊大陆的狭窄土地 [14]希腊:?ttaλo?;attalus;约公元前390–前336年,是马其顿王腓力二世时期的重臣 [15]即克娄巴特拉·欧律狄刻(cleopatra eurydice,希腊语:kλeoπ?tpaeupuδ?kη,?—前336年)是公元前4世纪前、中叶马其顿王国的贵妇,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的第五位或第七位、也是最后一位迎娶的王妃 第七十章 腓力二世 第三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在伊庇鲁斯的首都多多纳[1],向母亲娘家寻求庇护的亚历山大在他舅舅摩罗西亚的亚历山大[2]的宫殿里来回踱步。亚历山大对他母亲说:“母亲,我最近总是梦到一个场景:在一片漆黑之中,一棵大树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有飞鸟受到惊吓从树上四散逃逸……每当我梦见这个场景,就会感到如深渊一般的痛苦,然后我会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他把梦告诉他的母亲,本是想从他那迷恋神秘主义[3]、酒神崇拜[4]和俄耳甫斯教义[5]的母亲那里得到与占卜和预言有关的解释。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的母亲这样回答他说:“亲爱的儿子,你做这样的梦我并不惊讶。你不必对那个混账(腓力)的事耿耿于怀,因为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关于你真正的身世。” “什么?真正的身世?!” “没错,我的孩子,你不是他的儿子,你是从火里生的,那腓力本来就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接着,奥林匹亚丝完整的描述了那个怀上他的夜晚(闪电击中自己的肚子,火焰四散开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进而说道:“我确信那不是梦,那灼烧的疼痛是如此真实!那一定是真实的火焰,你从天上降到凡间,然后由我将你生下来。”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妈妈?”亚历山大有些反感母亲这样的说法,“我不是他的孩子,我还能是谁的孩子呢?” “你是宙斯的孩子!这话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你是非凡的。所以你不必因为别人不理解你而忧伤苦恼,因为你本就不是这世上的人,你不属于这里。你是神带来赐给我的。你做这梦就是你真正的父亲正在召唤你,让你去完成他的使命。” 亚历山大并没有与母亲继续深入的探讨这件事,因为他本就不相信宙斯的存在,更别提自己是宙斯的孩子了。然而,他确信母亲关于那段“经历”的描述是真实的。即便那仅仅是一个梦境,其不寻常之处也足以引起他的关注。每当他梦见那棵熊熊燃烧的大树时,同样的真实感与压迫感总让他感到窒息。 况且,从小到大,他与周遭之人的不合拍以及截然不同的价值观,使得母亲的话在他心底激起强烈的共鸣——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 六个月后,腓力二世后悔罢黜亚历山大了。在多多纳,亚历山大接到一封从伊利里亚寄来的信,是腓力的好友德马拉图斯[6]写来的,他在信中说道:“希望向王子殿下传达国王近期的想法以及歉意……” 因为伊利里亚人曾被亚历山大打败,所以奥林匹亚丝让他的儿子不要去,担心这是个圈套。但亚历山大却说:“即使我沦落于此,但也没有人敢在腓力的眼皮底下拿我怎样。”于是,亚历山大便启程前往伊利里亚。 在那里,他果然与德马拉图斯相见。亚历山大对这位长者充满敬意,携手拥抱道:“尊敬的伯伯,近来可好?”双方寒暄几句,交换问候。随后,德马拉图斯开口道:“你父亲深感懊悔,认为如今的困境皆源于他酒后的失控。他向你赔礼道歉,并让我转告你,他非常珍视你的品质与才干,期望你能重返马其顿……” *** 亚历山大相信他的话,就回佩拉去了。在那里他再次见到他的父亲。 “你回来了……”腓力立即放下手上的事,难掩自己激动的心情。 “是的。” “我很想你……亚历山大。” “我也是……父亲。” 然后,腓力含泪又一次向他的儿子道歉,并说:“我的孩子。宙斯在上,今天我以他的名字起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永远的继承人……” 接着腓力告诉亚历山大,在这段日子里他重新思考了他的话,并对他的儿子做出了第二个承诺:“关于征服亚洲,我不再亲自领军,而是已派遣大将帕曼纽和阿塔罗斯,他们率领一万科林斯同盟军,去征服安纳托利亚西岸的海伦尼克城市。至今,一切进展顺利。那些城邦内部已酝酿起义,一旦将它们从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统治中解放,我将止戈为武,与亚洲签订和平条约。阿契美尼德皇帝会同意的,相信我。届时,无论我是否能成为海伦尼克之王,战火将熄。我将在马其顿大地上建一座以你名字命名的城市,修建世界最宏伟的图书馆与学院。孩子,你说得对,世界有无数征服之道,而我却选择了一个非必要之举……” 父子相拥,他们重归于好。 *** 盛夏之日到来,马其顿旧都埃格[7]各处悬灯结彩。人们齐聚剧场,庆祝摩罗西亚的亚历山大与马其顿的克丽奥佩脱拉[8](亚历山大之妹,奥林匹亚丝之女)喜结良缘。 亚历山大也在现场。当时,国王进入场地,他没有受到保护,是为了向在场的海伦尼克各城邦外交官和政要显示自己的平易近人。这时,腓力的七名近身护卫官之一——保萨尼亚斯[9]突然接近,刺伤国王的肋骨。 会场立刻乱成一团。紧接着,刺客扔下短剑就要逃跑,亚历山大立刻追了上去,惊乱之中,刺客被藤蔓绊倒,然后被另外两位近身侍卫——佩尔狄卡斯[10]和列昂纳托斯[11]用长矛刺死。亚历山大作罢,赶忙回到父亲处,而国王已经断了气。 亚历山大在慌乱的人群中俯下身来,目视已离世的父亲,掩面而泣。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跑,直到不知是谁把腓力的王冠拿下来戴在亚历山大的头上,人群才又像找到失掉的魂魄似的,复归平静。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他们齐声高喊,“我们的国王,是亚历山大!” 那时,他只有二十岁。 *** 腓力的尸体被清洗,受膏[12]并用花环装饰,口含金币,唇嵌金箔;年轻的新国王走向祭坛,跪下来,第一次向天神宙斯起誓:“我,马其顿国王,腓力之子,海拉斯的保护者,佩拉的亚历山大,在今生今世,恪守这唯一的誓言——我要为那谋害你的人复仇,父亲。无论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他为自己的恶行偿命……” 关于刺杀事件,亚历山大安排的调查团很快就给出了一个答复:他们认为国王的死,源自于保萨尼亚斯与腓力的个人恩怨,是因为将军阿塔罗斯在八年前强奸了保萨尼亚斯的时候,腓力作为那场派对的东道主,没有以任何方式干预和制止,甚至没有谴责阿塔卢斯。 亚历山大却说:“没有人能为这样的仇恨等待八年!甚至我父亲都不是那个施暴者本人,你们竟然看不到这荒唐的说法是多么经不起推敲?!有的时候,真相其实并不需要深挖,就明摆在你的眼前——在这海伦尼克全境,我父行的是仁政,立的是同盟之邦;他爱民如子,甚至他的死因——他未带保镖进场都是为了向那些被他征服的人显示,他与他们有多亲密无间。我问你们,在这海伦尼克上下,有谁会真地把他当做是暴君,然后去谋划杀害他呢?” 众人纷纷回答道:“没有人。“ “是的,那若在我们马其顿的土地,乃至海伦尼克全境,他并未得罪任何人;那么他就真的在这世界上完全没有得罪一个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各自猜测着答案。 亚历山大继续说道:“倘若!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个人对他怀恨在心,那便是阿契美尼德的皇帝!“人群顿时议论纷纷,喧嚣起来,“我父亲的强大让他忌惮,我们对西岸的进攻使他不安。因此,若说这世界上最想杀我父亲的,只有他一个人!我听说在亚洲,我们的军队因为我父亲的死已经士气低落,溃不成军……毫无疑问,是阿契美尼德皇帝买通了刺客,在此刻下手,他就是最大的赢家!数百年前,波斯人不断侵扰我们的土地,占领我们的城邦。今天,我们怎能就这样放下这仇恨,继续容忍他们的暴行呢?!朋友们,为我父亲复仇的日子临近了!为海拉斯复仇的日子也临近了!传我的命令下去,我要带着我父亲留给我的军队,实现他的遗愿,我要向阿契美尼德宣战,向亚洲进军!” 马其顿人为他们年轻国王的演讲热血沸腾,腓力时代的宰相兼大将军安提帕特[13]率先表态支持新王。但南方科林斯同盟的成员国们却认为他们新的盟主是比腓力二世更天真、傲慢和无知的祸患。不久,正在佩拉忙于筹备东征队伍的亚历山大,便听闻了从各地传来的不祥之讯。 *** “事态究竟有多严重?”国王向军事大臣们问话。 “陛下……以雅典和锡韦为首的诸多城邦已宣布脱离科林斯同盟。其中甚至包括那与我们直接接壤的,您父亲早年征服的色萨利人……此外,您与先王上次镇压的北方色雷斯蛮族,如今也再度举起了叛旗……”安提帕特回答。 大臣们纷纷低声惋叹,神情言语透露着大势已去。 亚历山大扶着桌子的边缘,陷入沉思。那时,会议已经持续了半个夜晚,接近天亮的时候,亚历山大说话了:“你们还等在这里做什么呢?叫他们把我的‘牛头’战马牵来,其他的人也去备马,我们要出发了。正如我向上天起的誓,谁破坏了我父亲的遗产,谁就是杀他之人的帮凶;因此,是凶手的就是我的敌人,是敌人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 [1] dodona,多立克希腊语Δwδ?νa,爱奥尼亚希腊语:Δwδ?νη,[1] dodonè,是位于希腊西北部伊庇鲁斯的一个神谕处 [2]即亚历山大一世(alexander i of epirus,希腊语:?λ?ξaνδpo?Α''tη?hπe?pou,前370年-前331年),是摩罗西亚国王,又被称为摩罗西亚的亚历山大,统治时间为前350年-前331年,属于埃阿喀得斯王朝。他的父亲是涅俄普托勒摩斯一世,有个姊妹是奥林匹亚丝,因此亚历山大一世是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的舅舅 [3] dionysian mysteries,酒神之谜是古希腊和罗马的一种仪式,有时使用麻醉剂和其他恍惚诱发技术(如舞蹈和音乐)来消除抑制和社会限制,解放个人回到自然状态 [4] cult of dionysus,狄俄倪索斯崇拜,可以追溯到迈锡尼时期的对酒神狄俄倪索斯的崇拜,与诸多符号、节日和仪式相关 [5]希腊语:?pφik?;英语:orphism,研究这门学问时,要注意到在英语文献上偶尔也会采用orphicism这样的表记方式,这两者实为同义词),发源于古希腊与希腊化时代、色雷斯人的信仰与习俗,奉冥后珀耳塞福涅与狄俄倪索斯为主神 [6]希腊语:Δημ?pato?,是亲马其顿人中杰出的科林斯人,与马其顿腓力二世的家人相处的十分热情 [7]即维尔吉纳(vergina)是希腊北部小镇,以古艾加伊城或埃格(希腊语:Α?γa?)遗址着称,曾是马其顿的第一个首都 [8]希腊语:kλeoπ?tpa,约前355年-前308年,马其顿王国公主,后来嫁到伊庇鲁斯成为王后,她是亚历山大大帝唯一一位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在继业者战争中地位举足轻重,影响许多事件 [9]希腊语:Πauσaν?a?,英语:pausanias,亚历山大大帝之父腓力二世的近身护卫官 [10]又译帕迪卡斯(perdas,希腊语:Πepδ?ka?;?-前320年)是亚历山大大帝麾下主要将领,七位近身护卫官之一,亦跟随亚历山大从事远征,成为大帝重要的左右手之一 [11] leonnatus(?-前322年),亚历山大帝将领及继业者之一 [12] anointing,亦称傅油、涂油,是用芳香的油、奶、水或其他物体,倾倒或涂抹,为许多宗教和种族所采用,人和事物受膏,标志其引入了神力或神灵,也可被视为使人或事物摆脱魔鬼(波斯语 drug,希腊语kηpe?,亚美尼亚语dev)影响的一种精神方式 [13] antipater,希腊语:?νt?πatpo?;前397年—前319年,为马其顿王国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大帝时的将军,前320年,担任亚历山大帝国摄政 第七十一章 科林斯(上) 第四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在亚历山大南下平叛的时候,成为太后的奥林匹亚丝从伊庇鲁斯回到了马其顿。王国的临时摄政安提帕特前来迎接。 “刺杀我丈夫的主谋和凶手都抓到了吗?”太后问道。 “殿下,亚历山大国王认为刺杀先王的主谋是阿契美尼德的皇帝,所以关于惩罚主谋,目前我们还无能为力。至于直接行刺的刺客保萨尼亚斯当时就已毙命,但经过我们的调查,他还有三名合谋的从犯,已经被我们抓住……” “哦?是些什么人呢?” “是上马其顿林塞斯蒂斯[1]的三名公子:希罗梅内斯[2]、阿哈巴乌斯[3]和林塞斯蒂斯的亚历山大[4],他们为刺客提供策略和逃跑的马匹。” “快!把他们解除囚禁,我要赦免他们!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我要好好褒奖和赏赐他们!至于刺客本人,我要为他树立一座纪念碑!他们这群人做的是什么样的大好事呢!”太后面露喜色。 但那时希罗梅内斯和阿哈巴乌斯已被处死,而林塞斯蒂斯的亚历山大借此侥幸存活。太后又找到那在之前与她争宠的克娄巴特拉。那时克娄巴特拉还有身孕,怀的是腓力的第二个孩子,在那之前已经为腓力生了一个女儿欧罗芭[5]。 太后下令将孕妇克娄巴特拉绑在柱子上,然后把婴儿欧罗芭放在她脚边一起烧死。接着,她又藉以新王之名,处决了亚历山大的堂兄,也就是腓力的侄儿阿敏塔斯[6]。阿敏塔斯是腓力的哥哥——佩尔狄卡斯三世[7]的儿子,本应是王位的继承者,而腓力在他还年幼时篡位。至于亚历山大同父异母的哥哥阿里达乌斯[8],因为从小患有残智与癫痫,并不会对她儿子的王位构成威胁,因而逃过一劫。 ***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亲率的三千名马其顿骑兵先头部队已疾行至色萨利地带。 当他来到奥萨山[9]和奥林波斯山之间的峡谷之时,发现那里已经被一支色萨利的叛军把守,只有攻下这关隘他们才能继续向南挺近。那时已近黄昏。 “这里的路太过狭窄,我们的人数又远不及他们,陛下您看……”将军问道。 “那又能怎样呢?骑兵团,你们随我登上这奥萨山,今晚我们借助月色在夜间行军,然后下山迂回,在日出之时迅速出现在敌人的后面。那时纵使他们人数上占优势,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亚历山大预料的那样,在第二天的清晨,它们突然出现在色萨利人面前的时候,把他们吓破了胆。亚历山大心中铭记与父亲并肩作战时的感觉,他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这让马其顿人的士气永远压过敌人一头;色萨利人毫无防备,立刻宣布投降。亚历山大将俘虏编入到自己的队伍,越过峡谷,进入色萨利的腹地,从那里往南的诸城邦,因亚历山大进军的神速而来不及集结军队,纷纷投诚缴械,到温泉关的时候,临近同盟已经派出代表,宣誓对新的统帅效忠。紧接着,叛乱的始作俑者——雅典与锡韦也向他乞和。 *** 亚历山大没有选择对这两座城市进行严厉的处罚,而是直接前往了科林斯,在那里,他再一次召开科林斯同盟大会,会中他被确定接替原本腓力二世的位置,成为新的同盟司令。在会议上,诸城邦都向他俯首称臣,并且支持他东征阿契美尼德,为父报仇的计划。 在科林斯,亚历山大听说当地有一位有名的哲学家第欧根尼[10]已经明了透析世界的根本,从而鄙弃俗世,独善其身,住在一处破旧城区的拐角处;听到这个消息,亚历山大毫不犹豫,立即带领着众人亲自前往拜访。当他到达那里的时候,所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闻名全城的大家,除了披着一件已破损的非常严重的斗篷以外,竟然赤裸着,躺在他睡觉的地方——一个装死人的瓮缸的侧边,悠然的晒着太阳;看上去,他唯一的财产就是那靠在边上的一支木头拐杖和一个装面包的袋子。 亚历山大上前恭敬地询问:“老师,请问您是否知晓了世界的根本?” “大部分吧,还有一些不知道。”第欧根尼继续躺着,没有起来迎接他的国王,好像连眼睛都没睁开,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还有一些?您需要做什么样的研究,我将会毫无保留的资助您……” “资助我?不需要,唯一阻挡我继续思考的,就是你,并且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众人都在一旁诧然惊呼,而亚历山大却转过身,微笑着示意大家离开,并且跟他们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亚历山大,我宁愿做第欧根尼。” *** 平定南方以后,亚历山大开始启程北上,去攻那叛乱的色雷斯;王师路过佩拉城的时候,亚历山大听说母亲已经回来了。他本想去见一眼母亲再走,但他的将领提醒他北面的形势紧迫,不容耽搁,他才放弃回城的机会。 亚历山大的军队向西直接到了安菲波利斯[11],从那里沿着东北方向进入到色雷斯境内。不走西面是因为亚历山大希望通过这一路的行军,顺便扫荡东面沿路还未向马其顿臣服的色雷斯部落。当他们到达哈伊莫司山[12]时,发现有支色雷斯的军队占据了高地,并把车辆摆在阵前作为屏障。 亚历山大盯着敌人的排布深思片刻,向他的士兵说道:“如果我们冒然攻上去,色雷斯人就会把这些车辆推下山坡,冲乱我们的军数组并下山突击。但他们的小心思被我看透了。所以,你们行进的时候,如果车辆冲来,就往两侧避开,如果来不及避开的,就伏在地上,把盾牌紧连一起,使车子从上面飞越。” 果然,事情如亚历山大预料的一样,当马其顿人行进到谷地,色雷斯人就把车推了下来;士兵们按既定的对策抵御,这让色雷斯人的计策几乎没有伤到马其顿人。当他们看到马其顿军往高地上杀上来,吓得溃散而去。亚历山大就这样夺下这座高地,在上面安营扎寨,稍作休息之后,继续向北进军至北方叛乱部落的主力军——特里巴利[13]人控制的地区。 那时,见亚历山大来势汹汹,特里巴利王西玛斯[14]已经率部落的主力军撤退到隐蔽的地区盘踞,并把部落里的妇孺送往多瑙河上的小岛避难。接着,他们分派一支部队返回,想要偷袭亚历山大的后方。但他们看到自己人数上不占优势,于是就开始逃跑。 “这是个机会!追上去,我们看看他们要往哪里逃去!”亚历山大率军尾随追击敌人。直到追的那一队人进入一座山谷才停下。 “我敢说,特里巴利的大部队就藏在里面!我们去把他们引出来!”亚历山大说。 于是,他派遣弓箭手和投石兵去谷口引诱特里巴利人的出击,敌人果然上套;他们派出自己的主力,开始追击马其顿的远程士兵,当他们被引到一个开阔地带时,一旁埋伏的马其顿军蜂拥而出,将其一网打尽,此役,特里巴利军战死三千人。西玛斯带着残部逃至多瑙河的岛上。 亚历山大追至多瑙河的南岸,他本想用船只运输部队登上河中的小岛,攻击特里巴利人的残部;但他很快发现岛上的防御相当稳固。此时,对岸突然出现特里巴利人找来的援军——盖塔人[15],亚历山大目测约有一万步兵和四千骑兵。 “陛下,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呢?”帕曼纽之子——菲罗塔斯[16]问道。 “掩护他们的朋友特里巴利人逃跑,并且阻止我们渡河追击。”亚历山大回答。 “这是否意味着那我们已经胜利了?陛下,我们没有必要真的渡河去了……” “如果我们不过河,他们就会认为我们软弱,等我们走了,他们又会回来。” “但他们人太多了……” “我说过,人数从来不是问题……” 这一次,亚历山大采用浮筏的方式,又是在夜里偷偷的行动,短短一个晚上,他就运送了四千步兵和一千五百名骑兵渡过多瑙河。清晨,盖塔人还未苏醒的时候,就被马其顿人袭来的吵嚷和马蹄声惊醒,在慌乱失措中溃不成军,仓皇的逃往最近的村镇。然而,亚历山大并未放松,而是乘胜追击,盖塔人只好往更远的北方遁去,再也没有回来。 *** 至此,全色雷斯境内的部落纷纷向亚历山大表示顺服,特里巴利的国王西玛斯也率众归降,甚至远至亚得里亚海[17]的塞尔特人[18]部族都向亚历山大派遣使团问好。 “现在终于可以回家去看望我的母亲了。”亚历山大心想,“她是我在外漂泊远征时心中唯一的牵挂……” 正当王师准备凯旋,在回佩拉去的半路上。又传来了坏消息:伊利里亚北支的达耳达尼亚国[19]已经宣布公开反抗马其顿的霸权,达耳达尼亚的国王克利图斯[20]已入侵马其顿边境,占领了边防要塞培利亚[21],革兰提亚[22]的国王格劳基亚斯[23]举兵响应,加入反叛军,同时,奥塔瑞亚特[24]人也想趁火打劫。 三路大军让亚历山大难以招架。就在此时,那先前跟随他远征色雷斯,现在就在亚历山大军中的,马其顿的属国阿格里安[25]的国王兰加罗斯[26]主动请命道:“陛下,让我率阿格里安的部队去与奥塔瑞亚特人周旋,替您分担一些吧!” 国王十分欣慰的同意了,这样他就可以转往伊利里亚,专心去对付克利图斯和格劳基亚斯。 当亚历山大疾行至培利亚。培利亚城居高临下,山陡林密,道路险而窄,易守难攻,克利图斯还在城塞中等待盟军革兰提亚人的部队赶来会师。趁着格劳基亚斯的军队尚未到来,亚历山大命令马其顿军立刻开始展开攻城,然而进展并不顺利。第二天,格劳基亚斯的援军到了。并且选择在外围固守高地,排开阵势。这对亚历山大来说极为不利。 “陛下,我们现在陷入了随时可能遭受夹击的危险之中。而且,我们的粮草和补给恐怕也支撑不下去了!”军师汇报道。 这时,又有紧急通报:“不好!菲罗塔斯将军去收集补给的小队在路上遭遇袭击,现在情况十分危急!” 亚历山大连忙亲自带兵前去救援,然而,大部分的士兵已经战死,他们只救回了中箭的菲罗塔斯将军。 *** “难道,这就是我的结局了吗?”亚历山大回来以后,陪在正被医治的菲罗塔斯身旁,思索着。突然,他的脑中闪过一道火焰,他又看到了那棵燃烧着烈焰的大树。 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帐外,命令马其顿方阵步兵和骑兵在一个靠近山坡的平原上展开,并且让他们保持肃静。接着,他开始要求他们进行花式操演:只见马其顿的骑兵持矛挥摆,方阵步法整齐,军容威严,接着表演各种不同的队形变换。 山上的革兰提亚士兵因好奇心使然,纷纷下山想看个究竟,当他们被“节目”所吸引迷惑之时。亚历山大亲自率领部队向他们冲去,表演的方阵也向敌军压来,整齐的长矛敲击盾牌的声音响彻山谷;马其顿人的态势将敌人吓得魂飞魄散,革兰提亚人在突击下陷入混乱,逃入培利亚城中,只剩一支驻守小山的部队还在坚守,迫使马其顿的骑兵下马作战才逐走他们。 当革兰提亚人都被逼入城中,亚历山大打算把军队撤回到营地区域,然后专注于围城。这时,革兰提亚人再度返回,试图攻击殿后的马其顿部队,亚历山大就命令士兵用投石器来掩护他的军队离开战场。三日围城之后,克利图斯和格劳西亚斯城外的部队在夜间放松了警惕,亚历山大再次趁着夜色,袭击城垣,以致天亮的时候,克利图斯和格劳基亚斯早已弃城而逃,让亚历山大夺回了这座边塞之城。 那晚,战士们在城中狂欢,他们将亚历山大高高的举起,高呼他的名字,庆祝他守住了父亲腓力在死前留给他的国土。 后半夜,有驿马的马蹄声传来,信使送报从佩拉传来的消息,把朦胧半醒的亚历山大从梦乡中拖拽出来。 “发生什么了……”他问。 “陛下……”菲罗塔斯紧张不安,“是锡韦人……因您长时间无消息,他们以为你战死在色雷斯了,所以……” “所以什么?” “以锡韦为首的整个南方,再次……再次揭竿而起……” [1] lyncestis,是传统上位于上马其顿(upper macedonia)的一个地区和公国,它是上马其顿最北端的山区,位于普雷斯帕湖ke prespa)以东 [2] heromenes,林塞斯蒂斯的阿罗普斯(aeropus of lyncestis)的三个儿子之一,涉嫌参与暗杀马其顿的腓力二世 [3] arrhabaeus,林塞斯蒂斯的阿罗普斯(aeropus of lyncestis)的三个儿子之一,涉嫌参与暗杀马其顿的腓力二世 [4] alexander of lyncestis,林塞斯蒂斯的阿罗普斯(aeropus of lyncestis)的三个儿子之一,涉嫌参与暗杀马其顿的腓力二世 [5] europa of macedon,克娄巴特拉·欧律狄刻的女儿,与她母亲一起被奥林匹亚丝杀死 [6]即阿敏塔斯四世(amyntas iv of macedon,约前365年-前336年),前359年马其顿的挂名国王及阿基德王朝成员,阿明塔斯是国王佩尔狄卡斯三世的儿子,他在前359年父亲死后继位,但他仍只是一个幼儿,佩尔狄卡斯的弟弟腓力二世当他的导师及摄政王,同年,腓力二世占了侄儿王位,宣称自己当国王 [7] perdas iii of macedon,?-前359年,前365年-前359年继承他哥哥亚历山大二世成为马其顿国王,在与伊里利亚国王(bardylis)的一场战役中被杀,他的王位由他年幼的儿子阿敏塔斯四世承继,王位很快便由佩尔狄卡斯的弟弟腓力二世篡夺 [8] arrhidaios,即腓力三世(希腊语:Φ?λiππo?Αppiδa?o?;约公元前359年-前317年12月25日),马其顿王国国王(前323年-前317年),是国王腓力二世与拉里萨的菲莉涅(据说是色萨利的一个舞者)所生的儿子、亚历山大大帝同父异母的哥哥,出世时名为阿里达乌斯,登基后取名腓力 [9]希腊语:?σσa,或者kissavos (k?σσaβo?),来自南斯拉夫语kisha,潮湿气候,是一座位于希腊拉里萨州的山 [10]锡诺普的第欧根尼(Δioγ?νη?,亦翻译为戴奥基尼斯或狄奥根尼),古希腊哲学家,犬儒学派的代表人物,活跃于公元前4世纪,相传于公元前413年生于锡诺普(现属土耳其),相传于公元前323年卒于科林斯 [11]希腊语:Αμφ?πoλη- amfipoli;古希腊语:?μφ?πoλi??μφ?πoλi?, amphipolis,《圣经和合本》译为暗妃坡里,作为一个宏伟的古希腊城邦而广为人知 [12] haemus mons,是巴尔干山脉(balkan mountains)的古称(保加利亚语及塞尔维亚语:ctapaплahnha\/ stara nina),又称老山,是巴尔干半岛上的一个山脉,横贯保加利亚全国 [13] triballi(希腊语:tpiβaλλo?,罗马化:triballoi)是一个古老的部落,其统治权位于现代塞尔维亚南部的平原周围 [14] syrmus或syrmos,是公元前330年代西色雷斯triballi的国王 [15] getae \/?d?i?ti?\/或\/?gi?ti?\/,或称 gets,(古希腊语:Γ?tai,单数为Γ?tη?;保加利亚语:Гetn;罗马尼亚语: ge?i)是居住在多瑙河下游两岸地区(即今保加利亚北部及罗马尼亚南部)的,若干色雷斯人部落的名称 [16] philotas,希腊语:Φiλ?ta?;?-前330年,他是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时的将军,父亲是军事上富有才能和经验的帕曼纽 [17]意大利语:mar adriatico,斯洛文尼亚语:jadransko morje,克罗地亚语:jadransko more,阿尔巴尼亚语:deti adriatik),是地中海的一部分水域,分隔了意大利半岛(亚平宁半岛)和巴尔干半岛,也分隔了亚平宁山脉与狄那里克阿尔卑斯山脉及其临近地区 [18]英语:celts,或译为塞尔特人、居尔特人、盖尔特人、克尔特人等,是公元前2000年活动在西欧的一些有着共同的文化和语言(凯尔特语)特质的有亲缘关系的民族的统称,血缘上属于地中海人种的一支 [19] dardani或dardanians,是古巴尔干人,他们生活在一个以他们在那里定居后被命名为dardania的地区,大多数古代资料将他们归类为伊利里亚人 [20] cleitus,(古希腊语:kλe?to?,约公元前356年-公元前335年在位)是伊利里亚统治者,也是前335年培利亚围攻起义的策划者 [21] pelium,是一个古老的设防定居点,传统上位于伊利里亚,靠近坎贡季山口(cangonj pass),与马其顿接壤 [22] tantii或tantians,是伊利里亚人,居住在伊利里亚南部(今阿尔巴尼亚)的亚得里亚海沿岸 [23] ucias of tantii,(古希腊语:Γλauk?a?,约公元前335年–约公元前295年统治)是tantii王国的统治者,该王国在公元前4世纪下半叶统治着伊利里亚南部的事务 [24] autariatae,是伊利里亚人,生活在利姆河和塔拉河的山谷之间 [25] agrianes,是一个部落,其国家集中在斯特鲁马河上游,在今天的保加利亚西部中部以及塞尔维亚最东南部,在马其顿的腓力二世时代,其领土由佩拉直接管理,他们是精打标枪的投掷者,也是为亚历山大大帝轻步兵提供精锐部队 [26]希腊语:Λ?γγapo?;?-前335年,是阿格里安国王,可能在马其顿腓力二世时期就臣服,腓力二世逝世后兰加罗斯继续奉亚历山大大帝为宗主。当亚历山大远征特里巴利人(tanti)和色雷斯人时,阿格里安作为属国,也派出部队支持,兰加罗斯亲自率领这支部队 第七十二章 科林斯(下) 第五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陛下,恐怕我们这次是真的无计可施了……我们的军队现在都被困在这北方的山地,要赶去南方镇压叛乱,就要先向东原路返回到马其顿的平原,然后再沿着老路,南下去色萨利,从那里再到南方又要一些日子,可到那时……” “没这个时间了!我们要几日内就赶去南方!”亚历山大做出回应。 “几日内?这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们走山路直接南下!” 亚历山大没有给这句话进一步的解释,而是像以往那样,立刻出了帐篷上马,命令所有人不做休息,立即出发。马其顿人就这样跟着他们的国王强行通过西部无路的山区,尽管如此,也花掉了七天的时间才到达色萨利,然后又用了六天到了维奥蒂亚。 *** 当亚历山大行军至那里的时候,造反的诸城邦惊讶于他反应的速度之快,立即放弃作乱,纷纷倒戈,加入马其顿的盟军。直到接近众乱之始锡韦的时候,只剩这一座城还不投降;亚历山大让军队速度减缓,在不远的地方扎营操练,向锡韦人展示自己军队的人数和力量,希望以和平的方式,让锡韦人回心转意。 “要我说,陛下。我们应该严惩他们,他们已经几次三番的挑战您的权威!如果……” “不必。我已派出合谈的使者,只要他们交出主谋,并主动认错,我就宽恕他们。” 然而,数日过去了,锡韦人并未给出答复。他们反而开始增强防御工事,在城外加筑栅栏。于是,亚历山大被迫决定攻城,但他仍然心存敌人主动投降的希望,又以“商讨战术”为由给了锡韦人三天的思考时间。三日之后的早晨,马其顿大军出发了,亚历山大把他们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的人破坏底比斯城外的防御设施,第二部分的人专门对付战线上的锡韦步兵,第三部分的精锐则留作预备队——当哪个防线有危难时就进行增援,使己方优势更大,增加全军士气。 马其顿人停在城外,等待号令;但亚历山大仍在犹豫。这时,马其顿的大将佩尔狄卡斯未听命令,先行攻击,让战争提前开始。 激战伊始,人数众多的马其顿联军并未获得优势,因为锡韦人为保护家园而拼死抵抗的气势,使得双方都有所损失。亚历山大只好派出预备队进攻,疲惫的锡韦军队突然遭到马其顿生力军的攻击,立刻溃退到一座侧门边。那里因混战而失于防守,佩尔狄卡斯见机带一营的方阵,冲破那道门进入城中;见城门被破,锡韦人在慌忙中撤退,毫无秩序,甚至自己的骑兵践踏己方步兵,向城中逃去,乱成一团。因锡韦人先前的奋力抵抗,让马其顿人杀出血性来;当他们攻入城内,见到城中百姓,不分老少,一律斩杀,使这场本可避免的战争最终演变为了屠城。 锡韦这座城市就这样从历史中消失了,这消息传到雅典,使本要煽动造反的德摩斯梯尼完全放弃,向马其顿人称臣。然而,他的那封寄给马其顿将军阿塔罗斯的——劝诱他谋反的信却来不及撤回,被太后奥林匹亚丝截获。她终于找到了杀死昔日对手克娄巴特拉叔叔阿塔罗斯的借口,并以国王亚历山大之名赐死这位老将,铲除了对他儿子王位构成威胁的最后一个敌人。 *** 当亚历山大被当做凯旋的英雄,正从南方归来的时候,他并未露出任何开心的表情。相反,他的心情极其的沉痛。因为就在不久前,当他走在那已然覆灭的锡韦城里,目睹那堆积起来的断臂残肢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仇恨所带来的毁灭之力究竟能有多大。在归途上,他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的想法,开始思考是否还要出兵阿契美尼德,虽然他很想为父亲报仇,但那样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因此而丧命。 当亚历山大的队伍到了佩拉的城口,欢迎的人群迎上来,而他却一眼就看到那矗立在一旁的方形纪念碑,顶端放置刺杀他父亲的刺客——保萨尼亚斯的雕像,他下马上前查看,而后愤怒地将那座雕像砸毁,并大喊道:“这是谁树在这里的?!” 没有人敢作答,他立刻就明白了。当他赶回宫殿,听说克娄巴特拉、欧罗芭和阿塔罗斯都已被他的母亲除掉;自己的堂哥,同为好友的阿敏塔斯也已惨遭奥林匹亚丝的杀害之时,他立刻冲进母亲的御所。看见奥林匹亚丝正悠闲地与蛇卧躺在一起,朝他微笑。 “我没有想到!你的心竟与这些与你为伍的蛇一样狠毒!”亚历山大一边哭着,一边愤怒地吼叫。 “你在说什么哪?”奥林匹亚丝起身迎接,“啊,我亲爱的孩子,终于又见到你了……” “不要在这里装胡涂!你为什么以我的名义到处杀人?!我的哥哥……克娄巴特拉和她的女儿,还有阿塔罗斯……他只是在喝醉时说错了几句话,但绝对罪不至死啊!” “他是谋反者!从雅典来的信证明了一切,他们串通背逆,准备谋反。” “那信呢?!” 奥林匹亚丝递上来,亚历山大读后更加气愤了:“这上面只是劝导的语气,而你又怎能以此作为证据来定罪呢?!” “你是知道的,亚历山大。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那么那座雕像呢?!杀我父亲的刺客的雕像!你为什么要为他立碑呢?!” “他不是你父亲!” “闭嘴!”亚历山大哭得更厉害了,“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在外面,最牵挂、最想念的人就是你。当我回来,见到你做的这些事,我的心都被伤透了……你是否知道,我甚至差点忘了,我曾向宙斯发誓要向杀我父亲的人报仇,我甚至已经打算放弃东征的念头……是你,是你又让我想起来了,我是发过誓的!我是没有选择的!我必须离开这座城市,我必须离开你……” “为了你。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啊……”奥林匹亚丝也掉下眼泪。 “是的!无论什么你都已经做完了,我也无法挽回什么。如你所愿,在马其顿,再也没有人会威胁到我的王位,你得到了一位国王……你成为了荣耀加身的太后,你拥有了你想得到的一切,但是……你永远的失去了我。” 亚历山大说完,转身离开。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 不久后,亚历山大带领马其顿人、各海伦尼克城邦盟军、雇佣兵、以及臣服的色雷斯、培奥尼亚、伊利里亚部族的部队,从佩拉出发,跨过赫勒斯滂的海峡,踏上了亚洲的土地。而马其顿的舰队则沿着海岸向南航行,为他们的陆军保驾护航。 亚历山大带着怒火行军,老将帕曼纽作他的副手;他们不久接近格拉尼库斯河[1]畔,阿契美尼德的安纳托利亚总督们集结的抵抗军已经第一时间等候在那附近。 斥候通报敌人的排阵:他们就在河的对岸严阵以待。亚历山大下令将队伍按战斗队形部署,亚历山大处右翼,帕曼纽处左翼;随时准备渡河而战。 帕曼纽说:“陛下,若我们这样长的战斗队形,在渡河的时候稍有闪失,敌人就会以密集队形重点突破,将我们的战线打乱。不如我们就在西岸先行扎营,等到阿契美尼德军夜晚回营休息后,趁着明天黎明时敌人还未回到岸边布阵时,先疾行渡过尚未设防的滩头,再完成渡河。” 亚历山大回头,看了看士兵们高亢的士气,他说道:“我为了让他们战斗已经把这个戴西厄斯月[2]改为闰月了,没有什么再能阻止他们前进。帕曼纽,若现在不渡河,就永远无法渡过了。” 两军隔河对峙,双方鸦雀无声。稍后,亚历山大命令右翼的前哨骑兵[3]和培奥尼亚骑兵与一些轻步兵率先向敌人左翼进攻。紧接着,阿契美尼德人开始调动响应,他们从中央调派部队去增强左翼,亚历山大看到波斯中央阵线因这调动而产生松动,力量也明显削弱,立即亲率伙友骑兵[4]强渡格拉尼库斯河与敌人厮杀;他们手握绪斯同骑枪,跟随着他们的国王,义无反顾地斜向渡河,朝左前方敌人的中央部队杀去。阿格里安的轻装部队穿插协同,他们攻入敌人中央,开始了激烈而残酷的肉搏战。 亚历山大的铠甲太过显眼,很多人向他攻击;战斗中,他的大腿中了几刀,骑枪也折断了,他向侍从们喊话,叫他们给他一支新的;起初他们都忙于战斗,无人应答,但之后一位伙友递给了他的国王自己的那支,然后就毅然赴死了。这时,敌军中一位将领率领骑兵部队杀来,那人冲的太靠前,自己身后的手下无法接应;亚历山大知道这是个机会,立即拍马而上,迎面用那把刚拿到的骑枪刺向敌将脸面,将之杀死。这时又有一位敌军将领一刀砍向亚历山大的头,而那刀正好砍在他的头盔上,使其摔落马下,那人又举起刀正准备从马其顿国王身后劈下来,幸好在这关键时刻,伙友骑兵中的近卫队长——黑色克利图斯[5]及时赶到,一刀砍翻敌人,救了亚历山大的一命。战事又持续了一会儿,敌人开始溃败。 不久后,波斯人开始四散而逃,只有他们雇佣的海伦尼克佣兵部队还可以井然地保持阵形,退到附近的山地上。然而,亚历山大的军队还是包围了上去,将他们全数俘获。他对那些人说:“你们是海伦尼克人的叛徒,你们不配与我继续前行;但我准许你们回到我的国家,带着我在这里得到的战利品,向我的人民通告我们在亚洲的胜利!”那些俘虏被押回海拉斯,他们同时带走了三百领阿契美尼德的铠甲,将作为给雅典娜的祭品送到雅典卫城,并带着如下题字: “谨献上从亚洲的阿契美尼德手中俘获的这些战利品——来自腓力之子亚历山大和全海伦尼克人的敬献,拉刻代蒙人[6]除外。” *** 亚历山大的伤一直没有痊愈,但他仍然坚持南下,朝着阿契美尼德吕底亚行省的首府萨第斯[7]前进。当地的守军很快就向亚历山大投降,使他得到了安置于萨第斯的财宝。接着亚历山大把矛头转向爱奥尼亚[8]的沿海,那里被阿契美尼德统治的海伦尼克城邦(如以弗所)的人民纷纷推翻当地的寡头,倒向他们的解放者。亚历山大给予爱奥尼亚自治权,要他们建立海伦尼克式的民主。 当亚历山大靠近海港城市米利都的时候,听说那里的守军并不打算投降。于是,他便不得不准备进行围城之战。帕曼纽对他说:“陛下,我们从那些流亡到马其顿的阿契美尼德贵族的口中,听了几十年关于他们海军有多强大的事了;这座城市我们虽然很容易从陆地上攻破,但是他们的海军一但过来支持,就会变得棘手很多。” “你的另一个儿子尼卡诺尔[9],他不是负责我们的舰队吗,立即命令他抢先在敌人舰队到达之前,率战船占领这附近港口的小岛。掩护我们在陆地上的作战。” 等到尼卡诺尔占领了港口,亚历山大就命令军队开始围攻外城。作战持续三日,那天中午,四倍于马其顿舰船数量的阿契美尼德海军姗姗而来,在远处海岛抛锚。帕曼纽惊诧于敌人舰队的规模,但又觉得这是痛击阿契美尼德海军的好机会,便向亚历山大请缨:“陛下!请您准许我上船去,与他们作战,若胜利可对它们造成沉重的打击,若战败的话也与现状无差,因为它们本来就拥有制海权。请您准许我亲自前往,我愿与舰队共存共亡!” 亚历山大道:“不必。你去也是以卵击石。我们的海战经验太少了,海员的素质远不及他们那些训练有素的腓尼基和塞浦路斯水手。况且如果我们失去海军,难以稳住国内海域的稳定。”然后他笑了笑,“只要我们守住港口,阻止他们获得饮用的水和补给,他们必然就会退却。” 如亚历山大所料,敌人的海军虽多次前来侵袭挑事,但马其顿人就是死守海港小岛而不出海作战,最终让波斯人耗尽补给,驶向远方的萨摩斯岛[10]。马其顿人的投石机开始轰击米利都的城墙,并从缺口处攻入,很快夺下了这座城市。 “这次战役让我知道,我们舰队的实力无法与他们相比,军费拮据,我决定解散海军。而这次经验也让我认识到,只要用陆军占领所有港口重镇,他们的舰队将因无法获得补给和兵员而被我们用另一种方式消灭。” 从那天起,亚历山大开始专注于攻击阿契美尼德的海港城市。 *** 他继续向南行军至卡里亚[11],那里的阿契美尼德总督聚集了一支军队坚守在哈利卡那索斯城[12],皇帝钦点的海伦尼克雇佣军将领——罗得岛的门农[13]为那城尽所其能的加强防御,并在港口驻守舰队防备,他已下定决心与亚历山大在这里长期对抗。亚历山大填平了护城河,并且架起投石机,城内守军就企图发动夜袭来破坏这些攻城器具,但遭到马其顿军队的击退。 几日后,亚历山大部将佩尔狄卡斯营中的两位士兵莽撞接近城墙,意外引发双方部队展开激烈攻防战,尽管这场战斗中城墙遭到破坏,但城内的泥瓦匠又很快砌了一道新墙。翌日,亚历山大命令投石机向城墙轰击,守军再度出城破坏攻城器具,城墙上的守兵也以居高临下之势,向马其顿军攻击,但双方都没有什么进展,之后接连几天都是如此,这使得阿契美尼德守军的损失逐渐加重。 门农认为城墙一部分已经倾倒,军中伤员也持续增加,决定放弃哈利卡那索斯,他们的残军趁着夜晚连夜撤出,从海路逃离,并焚烧哈利卡那索斯城内的军需物资,又因当晚风势过大,让全城陷入火海中。 亚历山大从营地里看到熊熊大火,急忙命令士兵们去灭火和救助城中百姓,但那是徒劳的,天亮后他占领了这座残破且到处充斥烧焦尸体气味的城市。亚历山大对所发生的一切感到十分懊恼和惭愧,就问这里幸存的百姓:“我不知怎样才能弥补这个结果,我将把这城市的自主权还给你们,你们想让谁来做你们的总督,我就会遵照你们的意愿把他请来。” 那些人就说“阿妲[14]”,就是那曾在这里做王的赫卡托姆努斯家族[15]的女王,她在这里施仁政深得人心,只是后来被自己的哥哥罢黜而离开。现在,亚历山大亲自到她的封城阿林达[16]去把阿妲请来,重新做这卡里亚的总督。她是一位十分和蔼、智慧的中年女人。他们相谈甚欢,于是亚历山大在那里认她做干妈。 *** 在离开卡里亚以后,亚历山大的伤口开始化脓、感染。但他继续向东进军,他的军队毫无阻拦的攻下吕基亚[17]和潘菲利亚[18],从那里的沿海开始已没有主要海港,亚历山大断定他已经控制可能成为波斯海军基地的各个沿海城市。然后,他开始把目标转向内陆。 亚历山大向北进入皮西迪亚[19],他绕过易守难攻的特梅索斯[20],直接到达了大陆中部的戈尔迪乌姆[21]。并准备在那里过冬和治疗腿伤。 那日,外面下起大雨,他十分虚弱地从床上做起来问医生:“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胡说什么呢陛下!请继续躺下休息……” “我听说这里以前有一个国王叫戈耳狄俄斯[22],他在这里的一辆牛车的车轭上系了一个没有绳头的绳结。有这事么?” “确有此事,不过那辆车现在被供在庙里了。” “有什么说法吗?” “好像是当地的神能赐予解开的人以祝福,只不过从那时以来都没有人能做到……” “带我去!” “陛下,外面正在起雷雨,很寒冷,况且您还发着高烧……” “带我去看看,看那祝福能否临到我头上。” 他便在众人的搀扶下去到那庙里,见识了那戈耳狄俄斯之结。 “确实,很难解开……”他说着转身,本打算要离去。就在此时,亚历山大灵机一动,注意到神谕并没有限定解开的方法,他从随从那里拔出一把剑,往绳结上一砍,那绳结就断成两段;困扰当地人千年的谜题就这样被解开了。 此时,亚历山大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1] granicus,今天的比加河,(土耳其语:biga?ay?)是土耳其西北部恰纳卡菜省的一条小河 [2] daisios,古马其顿历法中的五月,当时的宗教习俗规定本月要避免战斗,开战前,一些马其顿军官因为宗教习俗规定本月要避免战斗而作战情绪不高,因此亚历山大宣布本月是上个月阿尔特密西奥斯(artemisios)月的润月来解决这个宗教问题,因阿尔特密西奥斯月没有这个战争禁忌问题 [3] prodromoi,古希腊语:πp?δpoμoi,是古希腊的一种标枪骑兵,字义为“斥侯”、“跑在前方”之义,表示这之部队“行在大队之前” [4] the panions,古希腊语:?ta?poi;hetairoi,又译伙伴骑兵或马其顿禁卫骑兵,伙友骑兵是马其顿军队中的精锐骑兵,源于马其顿王国的国王骑兵卫队,在腓力二世的扩充改良下,成为马其顿军最重要的突击主力,成员来源可能是马其顿贵族或是拥有希腊血统的人,他们与国王有深厚交情并深受信任 [5] cleitus the ck,(希腊语:kλe?to??μ?λa?,约公元前375年-公元前328年),是亚历山大大帝领导的马其顿军队的一名军官。他在公元前334年的格拉尼库斯战役中救了亚历山大一命,六年后在一次醉酒的争吵中被他杀死 [6]Λakeδa?μwνkedaimon,斯巴达城邦的本名 [7]天主教《思高圣经》译撒尔德,(英语:sardis,拉丁语:sfard)是一座位于今天土耳其马尼萨省境内的古代城市,它曾是古国里底亚的首都 [8]伊奥尼亚或爱奥尼亚(拉丁语:ionia;古希腊语:?wν?a;土耳其语:?yonya;这三种语言的发音与伊奥尼亚较为相近)是古希腊时代对今天土耳其安纳托利亚西南海岸地区的称呼 [9] nicanor,希腊语:Πapμeν?wν;?—前330年)为马其顿王国亚历山大大帝时的将军,他是帕曼纽之子,菲罗塔斯的兄弟 [10] samos,是希腊第9大岛屿,位于北爱琴、希俄斯岛以南,帕特莫斯岛和多德卡尼斯以北,东临安纳托利亚海岸 [11] caria,古希腊语:kap?a,安纳托利亚历史上的一个地区,在今土耳其境内,卡里亚位于伊奥尼亚以南,弗里吉亚和吕基亚以西 [12] halicarnassus,希腊语:?λikapνaσσ??,位于卡里亚南部的古希腊城市,今土耳其境内的博德鲁姆 [13] memnon of rhodes(希腊语:m?μνwν???δio?;约前380年—前333年),为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显赫的希腊裔高级将领 [14] ada of caria,希腊语:?δa,前377年-前326年,为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治下的女王,同时也是卡里亚总督,当亚历山大大帝时再度成为卡里亚的总督。阿妲是赫卡托姆努斯的女儿,也是阿尔特米西亚二世、摩索拉斯、伊德利乌斯和披克索达洛司的姊妹 [15] hecatomnids,是公元前395-334年左右卡里亚及周边地区的统治者,名义上是阿契美尼德帝国统治下的总督,但统治拥有相当大的自治权 [16] alinda(古希腊语:?λiνδa)是古卡里亚的一个内陆城市和主教区 [17] lycia,位于土耳其西南部海岸,是一个多山而且植被茂盛的地区。它的西面和西北面与卡里亚交界 [18] pamphylia,希腊语:Πaμφuλ?a,台湾、香港及和合本圣经一般译作旁非利亚,古代安纳托利亚南部的一个地区,位于今土耳其安塔利亚省境内,首府位于佩尔格(perga) [19]拉丁语:pisidia,安纳托利亚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位于今土耳其安塔利亚省,其地理位置在吕基亚以北,与卡里亚、吕底亚、弗里吉亚、潘菲利亚等地区交界 [20] termessos(希腊语tepμησσ?? termissos)是一座皮西迪亚城市,建在海拔1000多米处的索利莫斯山(今居吕克达吉)的西南侧,位于托罗斯山脉(今土耳其安塔利亚省) [21] gordion,拉丁语:gordium,是古代弗里吉亚的首都 [22] gordias是弗里吉亚王室至少两名成员的名字,最着名的一个据说是弗里吉亚首都戈尔迪乌姆的创始人,传说中的戈尔迪安结的制造者 第七十三章 伊苏斯战役 第六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我要死了……” “不,你不会。”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回响在那巨大的空间里,“你还有未了之事……” 一片漆黑之中,一棵大树在烈火中燃烧着,有飞鸟受到惊吓从树上四散逃逸;又有一把利刃,通体镀金,镶七颗五色炫目的宝石,插在树前的土地上;再之后,是深渊一样的痛苦和恐惧,像是持续了无限的时间…… *** 亚历山大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痊愈了。 “我们在哪儿?” “在南面,陛下。我们已经离开弗里吉亚,刚刚通过托罗斯山脉[1]的隘口,正在进入奇里乞亚[2]境内。”赫费斯提翁对他说。 “是什么时间?” “春天了。” “我们为什么还在行军?而不是驻停休息……” “陛下,您忘了吗?您在病床上的时候,把帕曼纽将军叫过去,对他下令,让他一入春就要带领队伍继续前进。” “是这样啊……看来我是没有一点印象了……” 亚历山大的军队停在了奇里乞亚的大城塔尔苏斯[3]歇息,当年轻的国王重新恢复活力,能够参加军事会议了,他们才开始商讨进一步的计划。 “陛下,接下来我们向什么方向去?”帕曼纽问道。 “还是按照既定的方针继续南下,到叙利亚和腓尼基去;我们要沿着海岸收复港口城市。因为我们必须要先完全解决掉他们的海军力量,在没有后顾之忧以后,我们再向东进入内陆去找我们最终的目标——阿契美尼德的皇帝科多曼努斯[4]报仇。” “也许不需要我们特意去找他,他自己就已经找上门来了;陛下,有消息称,科多曼努斯已经在巴比伦集结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在向我们这边移动了。” “那么我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帕曼纽,塔尔苏斯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若现在我们前往阿契美尼德的腹地,一但他们的海军在我们后方掐住我们的补给线,就会使我们功亏一篑。我们还是在这里停留,等待进一步确切的消息;除非科多曼努斯距离这里足够的近,我们才有必要去冒险尝试一下。” 过了一些日子,斥侯来报,阿契美尼德皇帝的军队已经进入叙利亚境内,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小镇索乔伊[5]。 亚历山大立刻铺开地图,说道:“你们看这里,我们进入叙利亚最短的路径,就是沿着海岸,穿过这个隘口。虽然走这条路也有被人掐断后路的风险,但是现在我们距离最终的敌人已经如此之近了,我认为这个险值得去冒。因为一旦我们胜利,则大功告成:我完成了自己的誓言,而你们可以带着荣耀回到马其顿去,毕竟我们打下了整个安纳托利亚,这也是海伦尼克历史上,前无古人的成就了。” 很快,亚历山大把这些日子散开的大军重新集结一起,朝着伊苏斯[6]南方的叙利亚隘口进军,但当他们到达隘口西边的迈利昂得鲁斯[7]时,亚历山大选择扎营而不是通过。他说:“我们躲在这里,以逸待劳,等阿契美尼德军队从那狭小的山口进来,他们的队形必定会凌乱且不严整,然后我们就可以将之轻取!” *** 马其顿人在那里等待许久,但很显然,科多曼努斯并没有那么愚蠢,他们迟迟没有攻来,但亚历山大也没打算改变策略(渡过峡谷主动进攻或是撤回塔尔苏斯去)。直到一日,后方突然来报:“陛下!大事不好,我们后方留在伊苏斯的伤员,他们被人袭击,有一些逃过来了……” 亚历山大去看伤员,他们的双手都被砍去了,血肉淋漓;国王暴跳如雷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如此大胆,敢对我的士兵做这样的事?!” “是波斯人……在我们等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科多曼努斯竟然带着他的大军,向北绕过阿曼诺斯山[8]的险地,直取我们的守地伊苏斯,切断了我们的后路……” 起初,亚历山大并不相信:“这怎么可能!是否有诈?你们再派人去侦查一下!一要确认真的是波斯人的军队,二要确认皇帝本人确实在他们当中。” 几经核实,科多曼努斯的位置被确定了,他们的人数是马其顿人的两倍。 “这下糟了,我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了!亚历山大,现在我们既失去了补给来源,也无可以退回的路……”帕曼纽说道。 “胡说!怎能说我们没有可以退回的路呢!我们现在就原路返回,直面我们的敌人!” 当时是凌晨,亚历山大开始部署战斗队形,沿着海岸朝北面行军。 那时他说:“科多曼努斯还确有胆识!”但当他们行军不久,看到波斯人把自己庞大的军队排布在海岸与山峦之间如此狭小的地形内的时候,亚历山大又高兴地说道:“我看错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结束他这罪孽的生命吧!” 就在这片天地之间的狭小战场上,阿契美尼德的骑兵难以施展其威力,庞大的弓箭手和标枪手也无法发挥应有的战斗力。亚历山大英勇无畏,冲锋陷阵,带领着右翼的伙伴骑兵和持盾卫队[9]迅速渡过小溪,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硝烟弥漫,刀光剑影,在这片混战之中,亚历山大如一位英勇的战神,劈山裂石,直抵阿契美尼德皇帝身边。 面对亚历山大的逼近,科多曼努斯惊慌失措,仓皇弃甲,丢下手下士兵,狼狈逃命。亚历山大本想毫不留情地追击,为父亲复仇,然而此时远方战场中央的方阵陷入了困境,遭受了猛烈的打击。亚历山大瞬间意识到,他必须放下心中的复仇,立刻回头救援自己的部队。 那片险象环生的战场上,亚历山大宛如一道疾风,穿梭在敌友之间。他英勇地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如同一位战神降世,为了拯救自己的战士,他舍弃了一切私人情愫。每次他的长矛破空穿过,都带来了战士们的新生,士气大振,仿佛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 在这场大胜之后,马其顿俘获科多曼努斯的战车、斗篷、弓和盾牌。 除此之外,马其顿军还攻占了波斯人的营地,俘虏皇帝的母亲西绪甘碧丝[10]、妻子斯妲特拉[11]和女儿帕瑞萨娣丝[12]。亚历山大要求继续以王族的礼节对待科多曼努斯的家眷,不得怠慢。他解释说:“我们的目的不是征服和毁灭,你们每个人都要记清楚,不要忘记初心。” *** 当晚,在庆祝胜利的篝火前,赫费斯提翁说:“你可真是个奇迹,亚历山大。又是一次巨大的胜利,你是否知道,若不是你每次英勇的披坚执锐,一马当先;我们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勇气,义无反顾地跟随在你后面。你是一位国王,甚至不是一位将军,你没有必要亲自作战,但你却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勇敢的……”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赫费斯提翁。”亚历山大微笑着看着他的朋友,“这个秘密,我还从未告诉过别人……” “我很好奇。” “每当我在战场上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亚历山大灌了一口酒。 “什么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强烈的,强烈的迷离……在那个瞬间,我仿佛能够感受到我曾经历过这一切,所有这一切的征战、策略和变化……我能感受到它们的终点,这让我隐约地知晓未来的方向,命运的轨迹;比如今天在那河畔,在我冲锋的时候,我知道我会活下来。我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因为还不是时候……所以我没有恐惧。” 赫费斯提翁点点头:“可能这就是那些智者一直探讨的,关于‘天赋’的本质吧……” *** 那日之后,伊苏斯的大胜使叙利亚和黎凡特的各城市很快地向亚历山大投降,马其顿人继续南下,占领一座座港口,为要迫使阿契美尼德的舰队解散;然而在腓尼基,一座临海的岛屿城市泰尔[13],却只是口头的归顺,但拒绝亚历山大进入城内,并将马其顿派上岛去谈判的使者杀死投海。 这使得亚历山大不得不开始着手对这座海岛进行围城战,他下令兴建一道从陆地延伸过去的长堤,连接到小岛上,企图利用投石机破坏城墙,但工程在接近尾声的时候被敌人骚扰而无法完工;亚历山大又用木头建了两座可以移动的攻城塔,用兽皮遮盖,用床弩武装,但泰尔人又用烧着的大火船将它们撞毁。 亚历山大只得考虑重新使用舰船,他开始重新招募海军。 海拉斯带来了二十艘战舰,腓尼基城邦带来了八十艘,塞浦路斯人也押宝马其顿,率一百二十艘战舰投奔相助。就这样,亚历山大用海军封锁了泰尔南北的两个港口,并命令制造更多投石机,安置在舰船上,靠近岛屿,对城墙展开攻击;然而泰尔人也用城内的投石机反击,使马其顿人难以接近城墙,加上泰尔人往城墙边的海上扔了大批石头,这些石头在水面下阻碍马其顿战舰的靠近,并且很难进行清理。马其顿人就从堤道上拉了长绳,扣住水面下的那些石头,把它们从海中清出,让船只可以接近城墙下。 泰尔人又在战船上披上铁甲,当马其顿舰队于近处抛锚停泊时,泰尔的铁甲战船冲向马其顿舰队,并把锚索砍断。亚历山大立刻如法炮制,武装了一些铁甲战舰来进行反制。泰尔人就改派潜水夫来切断马其顿舰队的锚索,于是马其顿人又改用铁索,让泰尔的潜水夫无计可施。 泰尔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必败无疑,于是选择趁亚历山大在陆地上休息的时候,率舰队向那些停靠在岸边的马其顿盟军舰队进行突袭,当他们靠近的时候,才发现亚历山大就在船上,于是迅速遭到反击而灭亡。泰尔人失去舰队的掩护,城墙很快被攻破。 *** 亚历山大在这里花了七个月之久,当他们胜利之后,就继续沿着海岸线南下,沿途城镇接连投降,直至到了进入埃及的门户加沙时,当地的执政官雇佣了一支阿拉伯佣军,并准备要依靠加沙牢固的城墙坚守。 因为它座落在高岗上,马其顿军的投石机无法利用平射的石弹来轰击城墙,于是亚历山大命人在较易攻破的南段城外堆了一道土冈,把投石机推上去使用。 这时城内阿拉伯部队大举出动,企图烧毁这些投石机,亚历山大立即率领近卫队前去支持,虽然抵挡住了敌人的攻势,但亚历山大也在战斗中再次负伤。 他被士兵抬回营账,经过包扎,血止住了。在床榻上,他想到了解决当下困境的方法:“不要浪费了我们在泰尔时用的所有投石机,把它们都从海上运过来吧;让士兵把土冈宽度扩大,环绕全城,把所有的投石机架好,就开始对城墙轰击。” 士兵们按他说的做了,还连夜偷偷地挖地道来掏空墙基,使城墙下陷崩塌;白天,当城墙被投石机攻击,就轰然倒塌。接着,马其顿军开始进行猛攻,但城内守军奋力抵抗,直到第四次时才攻陷。 *** 加沙沦陷,阿契美尼德王后斯妲特拉在难产后死去,亚历山大给予她隆重的厚葬。 皇帝听说后,立即送来了求和信,那上面写道:“我感激你善待我的家人,我愿把幼发拉底河以西所有土地拱手相让,我愿送上三万银器,还愿把我的女儿帕瑞萨娣丝公主许配给你;请把我其他的家人还给我,并请你结束这场战争……” 亚历山大不予理会。 帕曼纽就说:“他已经非常慷慨了,如果我是亚历山大,就会同意这些条件,停止战争。” 亚历山大便说:“我也很希望我是帕曼纽,那我也必然会这么办……只可惜我有我的誓言在身。” *** 从加沙向东到埃及的一路上,他们不再遇到任何阻拦,因为埃及人已经从自己的内部推翻了亲波斯人的权贵阶层,所以他们视亚历山大为他们的解放者。 当他到达孟菲斯[14]的时候,就被加冕为了新的埃及法老。 亚历山大又从那里北上,到了尼罗河口处,他仰望大海说道:“整座海洋的每一个港口都被我们占领了,现在,是时候到内陆去找科多曼努斯皇帝做最后的了结了。” 临走的时候,几个好友站在海滩上,回忆在老师亚里士多德的学堂上课时的岁月。 亚历山大手指西北方向的海域,说道:“你们看,海的那边就是我们的家乡,你们相信我们已经走了这样远的路了吗?赫费斯提翁、托勒密,你们是否还记得老师说过的话,很显然他欺骗了我们,他曾说除了海拉斯以外的世界,都是愚昧、无知且荒芜的。但你们都看过孟菲斯的那些宏伟建筑、神庙和雕像了……他们有着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信仰、神话和艺术……我深深地陶醉和沉迷在其中;并且,就是这里的人为了记录下知识而发明了莎草纸,让这片国度充满文明、智慧和神秘的气息,可惜我并不懂他们的语言……” 这时候,年轻的国王叫仆人拿些谷粒过来,然后蹲下来,在地上摆出一个图案:“你们看,如果从这里修建堤道,连接到那边的小岛上,那这里就可以成为一座天然的海港。 “到那时,我们从这里登船,几个星期就能回到家乡去……到那时,这里会成为一座巨大的海港城市。也许这里就是那座我父亲生前所承诺的,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城市的最后选址处……我要在这里建立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搜集来自全地上的文献,建立超越雅典的学园和研究院…… “请忘记咱们老师的那些片面之词吧!赫费斯提翁,我们要把眼界打开,无论是埃及、黎凡特还是巴比伦尼亚,这个世界比我们要想象的大得多,民族和文化也丰富的多;也许关于这世界的真相就藏在某个地方,某个遥远的地方,某个庙宇或是神殿之中,只是我们还没有到达那里!托勒密,这座城市,如果它能把我们找到的知识都汇集起来,那这里就将成为我们的希望之城……虽然不知道这工作需要多久,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能想象到那一天到来时的样子了……” [1]土耳其语:toros dar?,土耳其中南部主要山脉,位于安纳托利亚高原边缘,西起安塔利亚以北的埃伊尔迪尔湖 [2]希腊语:kiλik?a、土耳其语:kilikya,又译基利家(新教)、基里基雅(天主教),也被称作小亚美尼亚,位于今日土耳其东南部的小亚细亚半岛,塞浦路斯以北,东至旁非利亚 [3]土耳其语:tarsus,又译大数、塔尔索,位于今日土耳其的小亚细亚半岛的东南部,位于托鲁斯山脉之下、西德奴斯河流往地中海的出海口,现属于梅尔辛省。是罗马帝国时期基利家省的首府、使徒保罗的出生地 [4] codomannus,即大流士三世,大流士三世(古希腊语:Δape?o?;英语:darius iii;前380年-前330年),是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最后一任国王,希腊人称他为科多曼努斯(codomannus),而巴比伦人称他原名为阿塔沙塔(artashata),统治时间从前336年-前330年,是阿塔薛西斯二世的侄孙 [5] sochoi,大流士三世在伊苏斯战役前将军队驻扎在叙利亚隘口东北方向的一个小镇的名字 [6] issus或issos,古希腊语:?σσ??或?σσo?,是一个古老的定居点,横跨小皮纳鲁斯河(pinarus river,几米宽的快速融水流),位于航海困难的内陆山脉之上,耸立在土耳其哈塔伊省以东,靠近叙利亚边境 [7] myriandus,是地中海亚历山大湾上的一个古老的腓尼基港口.它的废墟位于土耳其南部的现代城市伊斯肯德伦附近 [8] amanus,即努尔山脉(土耳其语:nur dar?),古称阿曼诺斯山(古希腊语:?μaν??),是土耳其的山脉,位于该国中南部伊斯肯德伦湾以东,处于托鲁斯山脉东端 [9] hypaspists,古希腊语:?πaσπiσt??,直译为携盾者。是亚历山大大帝时期的马其顿禁卫步兵,因其精锐善战而知名 [10]?-前323年,她是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阿尔塔薛西斯二世的女儿,也是大流士三世的母亲,亚历山大是西绪甘碧丝的义子,在伊苏斯战役中被亚历山大俘虏后,她受到亚历山大良好的照顾,亚历山大也称她为“母亲” [11] stateira,是波斯的一位王后,是阿契美尼德王朝波斯大流士三世的妻子,可能是她丈夫的妹妹 [12] parysatis ii,帕瑞萨娣丝二世(希腊语:Πap?σati?),为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阿尔塔薛西斯三世的女儿,之后在前324年的苏萨集体婚礼中嫁给亚历山大大帝。她可能在亚历山大逝世后,被亚历山大第一任妻子罗克珊娜所杀 [13] tyre,位于地中海东部沿岸,为古代海洋贸易的中心,今属黎巴嫩,基督教的和合本《圣经》译本翻译为“推罗” [14] memphis,孟斐斯或孟菲斯(希腊语:m?μφi?)曾是诺姆─阿纳赫奇的都城,也是下埃及的第一个诺姆,它的遗迹在拉希纳村附近,位于开罗南方20公里处 第七十四章 高加米拉之战 第七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离开了海边,马其顿人又向西深入到沙漠中的锡瓦绿洲[1],只因为亚历山大想要到那里去参拜一座神庙:一座供奉着当地的神——阿蒙的庙宇。 对待每一个被他征服过的异族土地上的信仰与神明,亚历山大都心怀着崇敬,保持着热切求知的渴望;他按照每一个宗教所规定的祭祀仪式和流程向这些异族的神献上牲畜和财宝,然后又向这些神明的祭司们请教关于世界本源问题的答案。然而时至当下,还没有任何一个回答能够让他满意,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埃及的神。 *** 亚历山大启程回到了孟菲斯,他在那里重新整顿了军队,并驻派了一名低阶的官员负责长期维持当地的秩序。接着,他率领马其顿人离开了埃及,退回到黎凡特去。他如以往一样,给予所有这些土地以足够的自治权;他从未宣称这些土地属于马其顿或是海拉斯,他亦没有将自己称之为这些国家的君主或是这广袤土地上的万王之王。 亚历山大让每一个他到访过的地方都保持着他来到以前的样子,也正因如此,那些地方的人们在他离开以后很久,依然时常怀念和敬仰着他的德行。即使,他在这些曾被他征服过的土地上只是短暂地停留,而后离开,并再也没有回来过。 春天,马其顿人到了泰尔,夏天到了塔普萨克斯[2]。 *** 东征的军队向着两河流域进发。当他们跨过幼发拉底河以后,被俘的波斯士兵向马其顿人透露了他们的皇帝科多曼努斯的行踪——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在底格里斯的河对岸扎营,选择好了一片对自己有利的地势,等待着最终决战的到来。 于是,亚历山大率军抵达了底格里斯河的河畔,他看到河水高涨且湍急,波斯人并未设防。 “整个两河平原都见不到他的一兵一卒,他是要把巴比伦尼亚白白送给我们了啊……”帕曼纽说。 “是的,我们现在就可以南下,直取巴比伦,但世上可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帕曼纽。我们来的一路上,你注意到了什么没有,好几次我们想驻停寻粮,却发现农田被烧,只剩焦土;水井被填,村社谷仓悉数捣毁,几条水道堆满尸体,无法饮用。所以科多曼努斯的目的昭然若揭,如果我们直接南下,就中了他的圈套,因为那样的酷暑之下,我们的补给线又拉的很长,沿路庄稼水源都被破坏,到那时我们就会走投无路,客死异乡,凄凉而终。我虽然成了巴比伦尼亚的王,但那王冠却只能戴在尸骨上了。 “但是幸好我看透了他的想法,不会那样做,因为宙斯和阿蒙眷顾我……因为科多曼努斯并不知道我出征的目的,他以为我‘为父报仇’只是出兵亚细亚的借口;但他不知道的是,‘为父报仇’并非戏言,而是我此行唯一的目的!他认为我看到这汹涌的水势就会退却,但我不会这样做。帕曼纽,现在就命令士兵们做好渡河的准备。我们要到对岸的高加米拉[3]去,与我们的敌人决一死战!” *** 马其顿人就那样渡过底格里斯河,来到它的东岸。那是一片平整开阔的平原,很显然,波斯人做好了第二手准备,也就是一旦马其顿人渡河,那里就是他们选好的决战地点。 那里有几座山丘,亚历山大登上去,帕曼纽看到敌人的规模时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亚历山大!你看到了吗?他们……他们的兵力至少有我们的二十倍那么多!” 波斯皇帝吸取了在伊苏斯失败的教训,他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战场,让他庞大的军队可以不受限制的发挥;他从整个帝国的东部、斯基泰人的部落还有印度的归属地,征召庞大的军团;他有一百万步兵、四万骑兵,有数十头战象、上百辆刀轮战车;地面经过平整,灌木丛和石子被清除,让他的战车可以不受阻挠的驰骋。远处传来一万人组成的阿契美尼德禁卫军——不朽者军团的操练声,他们头戴三重冕,手持柳条盾和短矛,身披鳞甲,他们身上的铁箍耳环与黄金首饰碰撞发出响声,华丽而庄重。除此以外,波斯人还有巴克特利亚的骑兵,弓箭手数千以及海伦尼克人组成的雇佣军上万人。 相较之下,马其顿与海伦尼克联军,只有区区三万一千名步兵、七千骑兵和不到一万人的弓箭手队伍。 “这里一定就是终点了……”亚历山大望着对面科多曼努斯的营地,说道,“我们明天迎战。” *** 当时,亚历山大把马其顿军队驻扎在尼尼微古城残破宫殿的南面,因为当地的向导告诉他那里是古代最伟大图书馆的遗址,为了避免古迹遭到自己士兵的破坏,亚历山大把他的军队向南移动,驻扎在南面的村落里(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决战前的那天晚上,天空出现月蚀,营账中发生了争吵。 很多将领在这时候退缩了,他们因恐惧而到处踱步,不愿在明天出战。他们认为亚历山大太疯狂了,便找来帕曼纽,希望他作为他们的代表,因为这里只有他敢于向亚历山大提出异议。 于是,在那晚的会议上,帕曼纽直言不讳地说道:“陛下!如果一定要在此处刺杀科多曼努斯,那么也应该是在夜间发动偷袭。比如今晚就可派出一支小队,趁着无光的天色,潜入对面,寻找机会将他杀死。若在白天,他们的人数众多,对我们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到时候无论你亚历山大还有什么能耐,你的士兵们恐怕也不敢跟着你继续向前冲锋。在战场上,他们会恐惧,会逃跑,会吓得大小便失禁……到那时,我们的军队也会乱成一团!这和以往的任何一次战役都不一样,每一次我们都是靠奇袭和策略,还有一点点的运气。但是这次,陛下,我希望您现在应该收敛傲骨和气盛,重新审视我们面临的情况……” 亚历山大并没有生气,反而带着轻松地微笑说:“你说的多么正确啊,帕曼纽。如果要让我们用这微薄的兵力去战胜他们的百万之师,那会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啊,对此我从来没否认过……并且,我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们去战胜他们;无论是在我踏上这亚细亚之前,还是之后,我从未说过我要征服阿契美尼德,也从未说过我要战胜波斯人,更没说过要让他们臣服和归顺海拉斯。 “然而,我却无数次的强调过,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皇帝科多曼努斯,为我的父亲腓力报仇……当然,你有一个错误,那就是这个行动在晚上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们很愚蠢,但不至于想不到我们可能会发动夜袭。现在他们的营地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侵入的地方,早已布置层层警戒,严防死守。因此无论我们派谁去都只是让他们白白送死。” 这时,亚历山大走到众人的中间,他用最柔和的嗓音,最坚毅的目光对待这些与他最亲密的战友们。 “朋友们,明天……明天我不要求你们为宙斯和阿蒙而战,不要求你们为马其顿和海伦尼克的荣誉而战,甚至不要求你们为胜利而战。我只要求你们完成一件事:那就是把我送到科多曼努斯的面前,让我完成复仇的誓言。如果你们做到了,到那时你们可以全数撤退,丢下我一个人在那里,我也不会怪罪你们。” 将领们不再说话,只是互相对望,然后带着叹息离开。 *** 次日清晨,科林斯同盟行至战场,开始布阵。因为敌军的规模太过庞大,所以亚历山大的排阵思路呈现守势。他让整个数组形成一个环形,前方的中央为马其顿方阵,负责抵挡来自正面的主要冲击;持盾卫队居于他们右侧,目的同样是吸收进攻;在右翼是亚历山大与他的伙友骑兵团,他们将作为冲锋的主力,力求近前行刺,培奥尼亚的轻骑兵团将与他们同行,弓箭手和阿格里安标枪手挡在他们前方;再右侧斜向前方的是克里特岛和亚该亚的雇佣军,色萨利和盟军的骑兵则在他们的前面,为亚历山大的骑兵团作补充用的机动预备。左翼的指挥官是帕曼纽,他领导色萨利步兵、色雷斯骑兵和其他雇佣兵团;在他们所有人的后方是雇佣军组成的第二道长长的数组,他们使整个队伍形成环形,以应对任何从侧翼袭来的进攻。 亚历山大进入战场的时候,科多曼努斯早已等待在对面,他遵守了阿契美尼德的传统,立于战车之上,身处正中的步兵团之中;他的右方是卡里亚人组成的骑兵、海伦尼克雇佣军和阿契美尼德骑兵卫队;偏右的中段是不朽者军团[4]、印度骑兵和阿马迪亚[5]弓箭手;两翼是大规模的骑兵团,左翼由巴克特利亚人、大益人[6]、阿拉霍西亚人、埃兰人、苏西亚那人、卡杜西人[7]和斯基泰人组成,战车横列在他们面前;右翼则由叙利亚人、米底人、美索不达米亚人、帕提亚人、塞迦人[8]、陀拔思单人[9],希尔卡尼人,高加索阿尔巴尼亚人[10]、萨塞西尼亚人[11]、卡帕多细亚人和亚美尼亚人组成,阿尔巴尼亚和巴勒斯坦骑兵处在他们的队首。至于百万轻装步兵组成第二数组,位于以上所有骑兵突击方阵的后方。 亚历山大跨上“牛头”战马,他从左翼向右翼骑马检阅他的士兵,然后带着昂扬的斗志,向他们喊话:“战士们!你们看到了吗,他们想用人数吓倒我们,但我要和你们说的是,这恰恰说明了他们的国王科多曼努斯是多么的懦弱!如果一个国王是懦弱的,那他们的士兵也必然是懦弱的!所以,你们不用害怕他们,当他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英勇的表情,他们就会被吓得四散逃离!相信我!战士们,今天宙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言罢,亚历山大带领伙友骑兵团,开始朝正前方冲锋。 马其顿的中央方阵也以斜型数组跟随他们的国王前进,波斯人的中央骑兵被吸引向前;敌人开始放箭,当亚历山大接近对方射程的时候,突然改变行进方向,带着伙友骑兵团快速向右移动,看上去就像是要逃跑一样。 数量庞大的斯基泰骑兵开始追击,他们的战士和马都被厚厚的铠甲包裹,如果他们直接冲撞过来,完全有力量把亚历山大的骑兵团一口气包抄并粉碎;但亚历山大却率他的骑兵一直向右狂奔,这让那些巴克特利亚人和其他蛮族的骑兵只能追赶在他们后面。尽管如此,那些跑得稍慢的马其顿人还是被敌人撞倒在地,被千军万马践踏而死。当他们倒下,那些预备用的骑兵就补充上来,继续作战。直到他们也一批批的倒下,只剩前哨轻骑兵这一支可做补充队伍了。如果他们也被战胜,那些蛮族将接近马其顿的国王,结束战争。 此时在中央,科多曼努斯派出了刀轮战车和战象,企图碾压呈阶梯形进攻的马其顿方阵;虽然阿格里安的标枪手将一些战车的驾驶者击落,但大部分的战车没有遭到拦截,疯狂地冲向中央方阵,方阵指挥者立即下令向右整体行进,避开躲让,打算让那些战车畅通无阻地进入己方的“环形”数组之中,把他们交给后方部队解决;但这却让左翼和中部之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敌人的骑兵见机毫无阻碍的趁虚而入,大量的波斯人越过马其顿后方的第二道部队,直接杀到了他们联军的营地,打算救出皇帝的母亲;那些在营地里被亚历山大俘虏的士兵也开始躁动起来,趁着马其顿人的颓势,里应外合,开始攻击大营内的辎重部队。 在左翼,波斯人和印度人组成的骑兵完全的压制住了帕曼纽和克拉特鲁斯[12]的队伍,色萨利的骑兵虽奋力反抗,但也无济于事,他们即将全军覆没。 所有的战线都出现了问题。那时,亚历山大已经快要接近战场的边缘,就是那未被波斯人清除杂草和夷为平地的地面,他的身后是两军激烈搏杀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因为敌人的骑兵扬起的沙尘,遮蔽他的视线,让他难以做出进一步的决定。这时一道强光划过天际,伴随一声巨响,亚历山大从马上跌落到地面。他的眼睛被晃的看不清东西,头盔也掉落在地上,目眩耳鸣,不知多久。 ***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到身后不再有任何追他的敌军,灰尘也落在地面,视线变得清晰明朗。那些前哨轻骑兵把他们的国王从地上扶起来,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了?” “你们看到了吗?” “那光点,还有那奇怪的声音!” “没有啊,您刚才昏过去了……但我们战胜了他们,那些野蛮人,他们跑了!陛下,他们跑了!” “这怎么可能?”亚历山大抬起头,望向远处,刚刚那些骑兵确实都已消失不见了。他看到整个阿契美尼德军队的左翼因为追赶他和伙友骑兵,中央已被扯开了一个缺口。于是他立即上马,调转折回,策马扬鞭,向着皇帝的位置袭去。 他孤身一人向前冲去,身后那些为数不多的轻骑兵无法跟上他的步伐;因为他那显眼的头盔找不到了,所以敌人并未认出他来,这让他能够最大程度的被周围的人忽视,单枪匹马,长驱直入。 不久后,亚历山大已非常接近科多曼努斯,直到那时,保卫皇帝的不朽者军团才意识到这一骑骑兵是一个威胁,并准备上前攻击。只见亚历山大从地上拔起一支标枪,向皇帝扔去。 科多曼努斯急忙躲闪,标枪击中战车的驾驶员,使他倒地身亡。 *** 不朽者当中有人惊呼和哀鸣,让稍远的步兵团以为是皇帝本人中枪,于是立刻开始溃逃;接着,一小群又一小群的波斯人开始竞相逃跑,很快整个大军风声鹤唳,直至科多曼努斯周围的人也都离去。 当他发现自己周围已无人保护,孤立无援,便立即调转战车,驶向远方。 亚历山大怒喊着仇人的名字继续追赶科多曼努斯,直到身后的人叫住了他。让他不要远离战场,因为马其顿的左翼和后方都已被敌人攻破,需要他赶去救援。 亚历山大望着科多曼努斯落魄的背影,突然好像释怀一般,平静的闭上双眼,然后放走了他。他掉头赶回左翼帕曼纽处的时候,阿契美尼德人听说自己的国王已经逃跑,便纷纷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从那一刻起,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腹地,向亚历山大敞开。 [1]柏柏尔语:??????,isiwan,是埃及西北部沙漠中的绿洲,距离利比亚边界仅约50公里,距离开罗560公里 [2] thapsacus,是幼发拉底河西岸的一个古镇,现在位于现代叙利亚。塔普萨克斯是该镇的希腊和罗马名称,该镇因其河流过境而重要而繁荣,这使得东西向的陆路交通得以通过,它的确切位置是未知的,有几个不同的位置被确定为其的遗址,一种可能性是靠近卡尔凯美什的地点 [3] gaugam,高加米拉战役的发生地,关于该地点最普遍接受的观点是(36.36°n 43.25°e),位于摩苏尔以东的现代伊拉克北部 [4]即长生军(immortals,又译为不死队、不死军,古希腊语:?θ?νatoi)是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对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一支精锐部队的称呼,但有人认为这是向希罗多德提供消息来源的人可能是将古波斯语中的“an??iya”(“伙伴”)与“anau?a”(“长生者”)弄混了 [5] amardians,amardi或mardi,是一个古老的伊朗部落,生活在北部里海沿岸的山区 [6]英语:dahae,拉丁语:dahae;古希腊语:Δ?oi,梵语:???i dasa,是生活在中亚的一个古代族群,由帕尼人、鲜提(xanthii)和毕苏里(pissuri)三个部落组成,大益人活动的区域大致在现今土库曼斯坦境内 [7] cadusii,是一个古老的伊朗或强大的斯基泰部落,居住在伊朗西北部 [8] saka,又称塞种人、塞人、塞族,起源自伊朗高原的斯基泰人部落,古代着名的游牧战士,在大草原中漫游,其领土约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地区 [9]即塔巴里斯坦(tabaristan),又译泰百里斯坦,《新唐书》译作“陀拔思单”,是伊朗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为里海南岸厄尔布尔士山脉的南北山麓,大致相当于今马赞德兰省,但也包括吉兰省、戈勒斯坦省及塞姆南省的部分土地 [10] caucasian albania,是高加索东部地区的历史地区名称,该地区包含今日的阿塞拜疆国境内以及俄达吉斯坦共和国南部 [11] sacesinia,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在亚历山大大帝征服阿契美尼德帝国的战争中为波斯人而战。他们把骑兵送给波斯人,这些骑兵与高加索阿尔巴尼亚的骑兵一起使用。他们住在亚美尼亚东北部的库拉河沿岸 [12]希腊语:kpatep??,约前370年以后-前320年,亚历山大大帝麾下大将,后来成为继业者之一,克拉特鲁斯参与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大小战役,在着名的伊苏斯战役和高加米拉战役中指挥着方阵左翼步兵 第七十五章 波斯公主 第八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亚历山大大帝进入阿契美尼德的行政首都巴比伦,他惊叹于这座城市的恢弘壮丽。 他并没有称王,也没有宣布这个帝国的终结。他甚至把科多曼努斯的家眷接回皇宫,并要求他的将士们继续对太后西绪甘碧丝和公主帕瑞萨娣丝行波斯人的拜礼[1];他入乡随俗,穿戴波斯人的服侍,学习波斯人的文化,他克制自己的言行,让自己的举止像一个客人而不是主人。西绪甘碧丝与他相处的十分和睦,便收他为自己的义子。 他不要求任何人以波斯国王的礼仪向他叩拜,也禁止他军队中的将领和士兵在这片土地上行暴虐和破坏。当他看到那座巨大且早已被遗弃的古老庙宇——埃特曼安吉的时候,他惊诧地说道:“啊!什么样的文明能孕育出这样的奇迹啊!”并立即下令修复(或重建)它。他保护巴比伦的每一样艺术品、雕塑和碑刻,严惩破坏和偷盗它们的人。 亚历山大如饥似渴地学习和了解波斯人的宗教、神话和历史,那些马其顿的将军们经常找不到他们的国王在什么地方,因为他终日泡在皇家的图书馆翻阅数据,或是在向祆教的祭司们请教问题,或是在与史官和学士们研讨哲学。亚历山大早已忘却继续追杀还在逃亡的科多曼努斯的事宜。 *** 亚历山大询问祆教学者:“那雄伟的埃特曼安吉神庙建于什么时候?供奉的是什么神明?” “陛下,那座神庙建于很久远以前的时代,恐怕要有几千年了……具体什么时候没有人能够考证,因为两百多年前,卡亚尼亚王朝[2]的先王[3]夺取这座城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我们只知道它本来是巴比伦王国时期供奉马尔杜克神的神坛,其他的都不清楚了……” “马尔杜克?那你们有谁知道他的故事吗?” “很抱歉,陛下。我们只知道他是这座城市的古神,他的故事被记在那些有些年头的泥板上,是用古巴比伦的阿卡德楔形文字雕刻的,今天虽有些地方官还能够大概使用其中的一些单字,去写一些官方的书信,但要把这些泥板给他们看,他们既无法朗读出来,也无法真正看懂其中的内容……明晰那语言的古巴比伦祭司们已经绝迹……所以,今天无人能够知晓这两河流域古文明的故事了。” “那你去帮我找来,能认出一两个单字的人来。我要学习这种古语言,也许用一段时间就能够研究出泥板上写的是什么了……” “陛下,恕我直言,您没必要去研究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因为我们祆教的经典《阿维斯陀》已经揭示出宇宙万物的真理,您只要跟着我们学习这部经典就足够了。” “真理?真的么?快讲来听听……宇宙的本质究竟是什么?生命的本质又是什么?我们究竟为何存在于此?”亚历山大连忙问道。 “世界诞生于光明智慧之主[4](阿胡拉)与黑暗之主(阿里曼)永恒的争斗之中……为了战胜阿里曼,主创造了火焰,又创造众天使、宇宙、灵、物质乃至人类与公牛;但阿里曼用他的毁灭和破坏的本能,创造了每一个与主创造的美好事物对立的恶魔,世界因此而运转……” “很有意思的理论。”亚历山大说,“请继续……” 祭司又向他讲述了更多的内容,但亚历山大却像以往一样,并不完全满意这一套对世界的解释,他说:“你们的理论很有意思,我也不否认你们学说的创始者查拉图斯特拉的聪慧和过人之处。但是,你可知道,从我家乡的学校,我老师亚里士多德那里开始,到迦南的神庙,埃及的祭坛……我听过太多关于世界起源的‘理论’了,却没有人能向我证明哪一个版本是真实的……” “陛下。祆教和《阿维斯陀》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系,如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巴比伦学者,都不算是最权威的,如果您有机会到帝国的礼仪和学术之都波斯波利斯[5]去,那里的学者和祭司一定能给您更完整和细致的解答。” 那时,亚历山大听说科多曼努斯逃到了北方米底旧都埃克巴坦那,他理应北上去追击;但亚历山大却为了寻求知识,选择先向埃兰的苏萨进军,再借道那里的御道,向南跨过波斯门[6],前往波斯波利斯。 *** 临行前,亚历山大随波斯王室参加了例行的狩猎活动。在巴比伦城外,国王射中一头雄狮,不料它却带伤逃跑,躲进一片林子;亚历山大一路追赶到那里,发现雄狮的踪迹已无处可寻。正当他要离开,在那片沾满露珠的草与花之间,一个熟睡的少女躺在那里,面庞红润,皮肤晶莹洁白,五官精致可人。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不忍让她冒着成为野兽猎物的风险继续躺在这旷野之中。 亚历山大抱着她回到营地,给她安排舒适的床榻休息;等她醒了,亚历山大就叫来翻译官,想要询问她的家事,但她却一言不发,眼睛里透露出恐惧和彷徨。 那准备食物的侍者进来,把盘子放下,等她靠近了少女以后,就立刻跪下行礼说:“公主殿下!” “公主?你是一位公主……”亚历山大十分惊诧,“你为何在荒野中游曳?” 少女仍不回答。太后西绪甘碧丝听闻这件事,就赶过来查看;少女立即跑向老妇人,扑进她的怀里痛哭起来:“奶奶……奶奶……” 老妇人也哭了,她们呢喃叙旧,过了一会儿,太后纡尊降贵,过来向亚历山大行礼,并用乞求的口吻说道:“陛下!请您保护这孩子!求求您了!” 亚历山大连忙扶她起来:“您这是做什么呢?我几时说过不会去保护她了?” “谢谢!谢谢!”太后露出笑容,“巴耳馨[7],这位是海伦尼克的亚历山大,他是我们的新国王,他对待我犹如对待自己的母亲,对待你妹妹帕瑞萨娣丝犹如对待自己的妹妹……他会像你父亲一样保护你的,相信我。” “你的祖母说的对,我会给予你最大的庇护,就像对待我自己的家人一样。但有一点让我十分不解,母亲,她是一位公主,应当是科多曼努斯的女儿吧……您知道我会待她像待你们一样恭敬和周全,您又何必特意求情……她又为何跑到城外去过栉风沐雨的生活?她究竟是在躲避什么呢?什么样的人会去伤害像她这样纤纤柔弱的孩子呢?” ***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陛下。”太后哽咽了一下,开始讲述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大陆上生活的原住民是叫做派瑞卡的精灵族,传说他们从天上来,降落在北方的埃西诺斯[8]草原上,替神明们治理大地,种植树木,看护草原,所以他们也被称为雅利安人,就是我们的祖先‘植树人’。 “诸神明派出使者因陀罗[9]来到凡间,教授精灵与他们沟通的语言——咒语,以及与他们建立链接的通道——萨满仪式,同时赐予精灵们关于世界起源的知识——《吠陀》[10];神明们从学习这三门功课最优异的孩子中选择一位,成为大祭司。大祭司与普通祭司其实并无其他特殊之处,只是要为众神之首的天神帝乌斯[11]保守一个特殊的秘密,并在未来的某天,在‘那一位’降临的时候,把这个秘密转达给他……” “那一位?” “就是密特拉,陛下,您应该早就听说过了……”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从祆教祭司那里。” “嗯……他们的密特拉并不是我们族人信仰中原本的那位密特拉……且听我继续讲下去……最早的大祭司叫阿托撒,第二位叫帕瑞萨娣丝,所以后来每一位大祭司都继承了她们两个人的名字,按照顺序,先做祭司的是阿托撒,她死后又是帕瑞萨娣丝,然后又是阿托撒……这样的模式持续了几千年,直到后来,神明们突然减少与我们的联系,祭司的地位就逐渐降下来,变成单纯的精神领袖,因为那时候地上已经出现国家和国王,那时他们还名义上奉大祭司为天下共主,但不久以后,祭司和祭司系统就不再凌驾于世俗之上,而是成为了王国下属的宗教机构,而大祭司这一职位也逐渐变为了由米底国王直系亲属担任的专职。 “我们仍然供奉万神殿里的那些神明和天使,他们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传承的过程中慢慢地出现口误和笔误,甚至连主神帝乌斯都经常被人抄错,成了特尤斯[12];但是自始至终,从没有人忘记或写错‘密特拉’的名字,因为他是如此重要,直至今天我们都还在等待他的降临…… 十七年前,我们全家还在米底的首都埃克巴坦那,那时我还只是一名普通的贵族妇人,我的儿子科多曼努斯也只是一位普通的贵族;当时的国王是贤明的亚他薛西斯[13]皇帝,而大祭司是他的女儿帕瑞萨娣丝。同样是在一次皇家狩猎活动之时,帕瑞萨娣丝在荒野中捡到了一个弃婴,就是我的小巴耳馨…… “帕瑞萨娣丝并无子嗣,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养了起来,她对她十分疼爱,乃至认为巴耳馨是神明交在她手上的继承人,让她培养她做下一任的阿托撒……就这样,一个外人被选为了大祭司的继承者。后来,帕瑞萨娣丝患了重病,因为我是她生前最好的姐妹,她就把巴耳馨托付给我,而我就叫我的儿子收她做义女,紧接着巴耳馨就接替她的养母成为了大祭司,生活在皇宫里;后来国王也死了,他的儿子就继承王位,就是维什塔斯帕[14]王;当时,一位来自巴克特利亚的贵族,名叫巴戈亚斯[15]·查拉图斯特拉,来到埃克巴坦那任职,起初王宫里都在盛传他是一位满腹经纶的思想家,但后来我们才听说他是一位‘神学革新者’,他自称在三十岁时,在一个河岸上得到神谕,让他知晓世界是在光明与黑暗二者的不断争斗中存在的,想要结束这样悲惨的现状,只能等到‘那一位’,也就是传说中的救主密特拉的到来,并且他说神谕‘清晰的告诉他’,他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就是密特拉……维什塔斯帕和王室都非常喜欢并欣赏他带来的新思想和新哲学,但没有几个人对他神学创新的部分认真,这让他十分恼火。为了向其他人证明他的确收到过神谕,他开始把宣传他理念的重点放在他第三个孩子是密特拉的预言上,这也就是‘祆教’的开始。 “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个执念,就是认为他的第三孩子一定是个男孩,这源自于他的前两个孩子都是男性,他以此来向那些怀疑他的人证明‘光明之主’一定会赐给他第三个儿子,直到他的第三个孩子出生——一个女孩,这与他预言的情况不符,于是他把她偷偷丢在旷野里;后来他的妻子在生第四胎的时候难产而死,他才彻底放下这个执念,再也闭口不谈关于‘密特拉’这件事了。尽管如此,他的‘祆教’还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国王开始接受他的思想,他的信徒遍布全国,他的着作被奉为经典,被保存在波斯波利斯的圣殿里;当人们问到他关于‘第三个儿子’的问题的时候,他就改称‘那个孩子将在千年之后从我的灵魂之中诞生’。 “为了进一步宣扬他的新宗教,查拉图斯特拉到宫里任职,成为一个骟人,不久后权倾朝野,成为帝国的首席维齐尔。有一天,他在宫中闲逛的时候,看见了小巴耳馨,他惊慌失措,因为他从她的五官认出,她就是他多年前扔掉的孩子。经过打听,他进一步确认了这个事实,但令他更惊讶的是,小巴耳馨不但已经成为波斯的贵族,还成为了国家的首席祭司。走火入魔的查拉图斯特拉认定了,这时黑暗之神在他身上降下的诅咒,让他本应成为救世主的第三个孩子,变成一个女孩。他向他的教徒们宣扬这个可怕的想法,说如果巴耳馨不死,世界就会陷入混乱和毁灭……他向国王请求杀死这个女孩,但立刻遭到了拒绝,原因是国王曾向他的姐姐发誓会保护这个孩子。 “从那天起,国王开始疏远查拉图斯特拉,但这位宰相却开始利用各种卑鄙的手段,诬陷和诋毁国王宗室内的成员,离间王族与维什塔斯帕的关系,借国王之手除掉了大部分王位潜在的继承者,并开始亲自担任国王幼子阿尔塞斯[16]的老师;那时候没有人真正看清楚他想做的事,直到他毒死了维什塔斯帕,扶持傀儡阿尔塞斯上位,那时我们才真正意识到了危机的降临。我带着巴耳馨与我的家人立即逃离了首都,隐居在乡下;后来听说查拉图斯特拉成为了摄政王,他开始举国搜索我们的行踪。我们害怕极了。后来,黔驴技穷的巴戈亚斯想到了一个方法,他又杀死了幼主阿尔塞斯,并向全国发布通告,说我的儿子科多曼努斯继承了王位,成为阿契美尼德的新皇帝。 “科多曼努斯知道,这只是一个引诱我们出现的伎俩;但他还是勇敢的只身前往,路上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他改道去了帕萨尔加德,在那里出现,并向天下昭示自己的加冕仪式将在这座副都举行,逼迫查拉图斯特拉来见他而不是他北上前往危险的埃克巴坦那。我儿子为了让查拉图斯特拉放下戒备,就把会面地点选在祆教的神庙,并安排了卧底藏在祆教教徒中,当巴戈亚斯出现,就杀了他。 “当他死了,科多曼努斯就把我们全家还有他的养女巴耳馨接回了首都;但很快我们发现,祆教的势力已经非常之大,即使我儿子已经成为真正的国王,也很难动的了他们;并且,查拉图斯特拉仍然阴魂不散,他的继承者们多次偷偷袭击可怜的巴耳馨;于是科多曼努斯决定迁都巴比伦,把我们带到这里,远离祆教的那些极端的信仰中心;同时,巴耳馨也做好了放弃大祭司的准备,她的妹妹改名帕瑞萨娣丝,准备接替这一职位……正当一切都将好转起来的时候,陛下,您和您的军队就攻过来了,他不放心把我们丢在首都,就把我们带在身边,一起御驾亲征;那天我们走的匆忙,可怜的小巴耳馨掉队了,虽然她知道回巴比伦的路,却并不敢进城……就这样徘徊在城外,直到今天……” *** 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亚历山大在惊愕中叹息,他表示愿意成为公主新的保护者,并把她接回了巴比伦。亚历山大还开始为自己追杀科多曼努斯的偏执自责,他意识到了很多事情在自己了解情况之前就做出判断是多么的鲁莽和不公。接着,亚历山大在波斯重启调查腓力二世遇刺的真相,根据诸多人的回忆和证词,他确定了一个事实:下令收买刺客行刺的人确实是科多曼努斯没错,但那是在不止一位大臣、贵族和总督事前多次赐谏、蛊惑和劝说下,最终才决定的。究竟谁在这其中起了最关键的因素,已经无从查证了。但不管怎样,亚历山大已经不再认定科多曼努斯为他的杀父仇人,至于究竟如何实现自己当初在父亲葬礼上的诺言,他选择暂时搁置处理。 更重要的是,这位年轻的马其顿国王已经深深地陷入到了西绪甘碧丝讲述的这个传奇之中,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位如精灵一般美丽,像谜一般神秘的波斯公主。在那以后的日子,他每日都来拜访她,希望能和她说上话;起初巴耳馨并不信任这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只是用礼貌性的词语简短的应付他。但久而久之,亚历山大爽朗亲和的性格,让她渐渐地卸下了防备之心,并开始意识到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共同之处:炽热的内心、对世界的无限好奇以及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他们开始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每日结伴在一起,畅谈关于宇宙的哲学、生命的奥秘和一切事物终极答案的可能性。 *** 一日,亚历山大与巴耳馨在巴比伦城中的花园里,躺在草地上午后小憩,他们惬意的闲谈着。 “所以,你曾在那些萨满仪式中进入过那种神性的恍惚状态吗?”亚历山大问道。 “是的,经常会,每次都会……” “有什么意义吗?” “我会看到一些幻想,听到一些话语……我们就用这种方式来接收‘神谕’。” “就像梦一样?” “是的。” “好吧好吧,那既然你是一位厉害的阿托撒,你是否知悉那个关于你们的神帝乌斯叫你们族人保守的‘秘密’的全部内容?” “当然,在我被选为继承人的时候,帕瑞萨娣丝妈妈就完整的转述于我了……” “那你能告诉我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亚历山大用打趣的口吻,笑着说,“公主殿下,您是明白我有多想知道的,求求您了……” 在亚历山大一再央求之下,公主让步了,她说:“我知道你很看中誓言,那你能向我起誓你不会告诉其他人吗?” “我向你起誓,向众神起誓,我不会告诉除了你我以外的任何其他人……” “好。其实这也没什么,即使我把它全部告诉你,你也完全听不懂,毕竟,你不是密特拉……当然,我也不是……” “这么笃定我不是吗?” “当然,因为妈妈告诉我的话是:‘在久远的未来,在世界之树下,有旅者目视骄阳,依月之言,寻伊什塔尔之墓;吾辈使者当认其为主,告知主四句偈言——‘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随与同行,助力护卫,直至他寻得真理之日,尽除世间一切业障之时。” [1] proskynesis,是对神灵和波斯王的尊重的庄严礼仪姿态,在波斯人中,它指的是一个人匍匐在地身来亲吻大地 [2]即凯扬王朝(kayanian dynasty),是波斯\/伊朗祆教传统和民间传说(神话)中存在的传奇王朝,神话中俾什达迪王朝之后的王朝,这里对应阿契美尼德帝国 [3]这里指居鲁士二世,即居鲁士大帝 [4]即阿胡拉·玛兹达,ahura意为“主”,mazda意为“光明智慧” [5] persepolis \/p?r?s?p?l?s\/,古波斯语罗马化:pārsa,罗马化:takht-e jamshid,直译:贾姆希德的王座,也译为波斯城,位于伊朗境内的设拉子东北60公里处,曾经是波斯帝国礼仪上的首都,该城的名字在古波斯语中的含义为“波斯人的城市” [6]波斯门或苏萨门(persian gates),是现在被称为tang-e meyran的山口的古称,将亚苏季和塞代市连接起来,札格洛斯山脉的一部分 [7]即斯妲特拉二世(stateira希腊语:Σt?teipa;?-前323年),也可能名叫巴耳馨(barsine),她是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公主 [8] euxinos,黑海(euxine sea)的希腊语的罗马化是euxinos pondos,这里指的是东欧大草原或黑海-里海大草原 [9]梵语:??????,indra,又名帝释天(?akra),印度教神明,吠陀经籍所载众神之首 [10] vedas,《吠陀经》(梵语:????,意为“知识”)是起源于古印度的大量宗教文本,这些文本以吠陀梵文撰写,是梵文文学中最古老的一层,也是印度教最古老的经文 [11] dyēus也写作为*dy?us ph2t?r,或者拼写为dyēws,被认为是在史前原始印欧民族社会宗教传统信仰中的一尊主要神灵(众神之王) [12] dyaus pita,字面意思是“天父”,罗门教-印度教中一个已经遗忘的神只,天空之父,同时代表着印度哲学五大元素之一的阿迦奢 [13]即阿尔塔薛西斯二世,(古希腊语:?ptaξ?pξη?;英语:artaxerxes ii;前452年-前358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国王,大流士二世之子和继承人 [14] vishtaspa,是琐罗亚斯德教经文和传统的一个人物的阿维斯陀语名称,被描绘成琐罗亚斯德和他的赞助人的早期追随者,并有助于传播先知的信息,虽然维什塔斯帕没有得到碑文证明,但他和琐罗亚斯德一样,传统上被认为是一个历史人物,在琐罗亚斯德教的传统中,维什塔斯帕是一位正义的国王 [15]古希腊语:Βaγ?a?,?-前336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知名维齐尔(宰相),他帮助亚他薛西斯三世铲除宗室,掌管朝政,成为维齐尔,公元前338年,他更毒杀亚他薛西斯三世,扶植其子亚他薛西斯四世继续掌握权力 [16]即阿尔塔薛西斯四世·阿尔塞斯(artax?a?a;古希腊语:?ptaξ?pξη?;英语:artaxerxes iv arses;?-前336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国王(公元前338年—公元前336年在位)阿尔塔薛西斯三世的幼子 第七十六章 世界的尽头 第九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世界之树?”亚历山大问道,“是为什么东西设下的比喻吗?” “不是设喻,就是字面的意思……”公主说,“这是一棵真实的树,从世界伊始就存在了。神明告诉我们,它是世界的支柱,生命的根基;天空靠它支撑,大地靠它滋养……” “如果真有这样一棵参天大树,为什么我却看不到它?” 巴耳馨微笑着拉起男人的手,说道:“那么,现在我就带你去看一看。” *** 他们顺着幼发拉底河南下,到了入海口的沼泽地带,在河畔的一侧,两个人走向一棵巨大的无花果树,在那棵树的周围,有一些村民正在清扫着积土,还有一些人正在朝着这个树行叩拜礼,但那树的叶子却不茂盛,反而很稀疏。 “看来,这棵树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啊……” “是的,同很多萨满的祭祀仪式一样,看护这棵树是我们神殿祭司世世代代的传统;但只有大祭司才知道,这棵树背后的‘那个秘密’。你看,这些看护员是我们从当地挑选的最朴实的人家,我们甚至已经把那些话交代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时时刻刻守在树的旁边,等待‘那一位’的出现,然后立刻通知我们。” 当两个人走近了,看护者认出了巴耳馨,连忙走过来问候:“阿托撒主人……您终于来了,我们给您去信,您长时没有回复……” “我没有收到信!发生什么了?”巴耳馨紧张地问道,她知道未收到信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的躲到城外,也可能是信被巴比伦的祆教祭司扣下了。 “大树生病了。”看护者掉下眼泪,“您看,它的叶子现在快掉光了,不是因为入冬的缘故,因为在盛夏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枯落,也未结果……” 巴耳馨连忙用一只手轻抚树干,闭上眼睛,可很快她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它的喘息浊重,而且不再说话了……”她说。 亚历山大一边安慰着少女,一边摸了摸树干上的皮,并未听到任何声音。她哭得愈发伤心,他就扶着她在河边坐下,而她又在他的怀里哭了一会儿,等情绪稍微平静,就说:“这棵树是我小的时候亲手栽种的……它陪我聊天,陪我度过最寂寞的时光……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不是说,它从世界伊始就存在了么?”亚历山大不解地问。 “是的……但世界之树也是生命,是生命就有寿命,若它枯萎,我们就要种植一棵新的,从时间伊始直至救主密特拉的到来……如果有一天这里不再有树,那么世界的根基就会消失,末日和灾难就要临到……现在的这棵树是在我刚继任大祭司时候栽的,那时的老树刚刚过世,我从河边选了这一棵幼苗栽到这里,因为它向我打招呼,我就和它攀谈起来,与它成为朋友,还把它移植到现在的位置……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对于一棵树来说,它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啊。” “我为何听不到它的声音?”亚历山大问。 “因为你并不是我们族人中的一员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雅利安的精灵族才能与神明建立连结,然后通过神圣仪式进入那种接收神谕的恍惚状态;自从我完成那些仪式,异象和声音就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每一代祭司都有这样的体验,我并不会为此感到恐惧和惊奇……但是,这一棵大树的声音却与其他的声音不同,它的语气温柔而清晰……它为那幼年时充满好奇心的我解答了诸多疑惑……” “比如?” “比如我曾问它,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会长这个模样,它说现在这世界并不是本来的样子,而是在与另一个世界发生了‘碰撞’后产生了‘涟漪’,之后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还比如我曾问它,为什么我这样孤独,为什么我不愿与那些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为什么这世上看起来只有我一个人关心这些神秘的话题,它就告诉我说,它知道我从何而来——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之所以孤独是因为我的灵魂本不属于这里;于是我又问它,它是从何而来的,它就说它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我又问它怎么才能回到那个故乡呢,它就说很难回去了,而我则坚持询问它回去的方法,它就告诉我说,除非我能到达遥远的‘世界尽头’,在那里登上一艘渡船,跨过无尽的大海和繁星,经过无数的年月才能到达‘彼岸’,而那个‘彼岸’的世界就是我们故乡,我们的的家……” 亚历山大的眼中放出光芒,很显然他对大树说过的话着了迷。 “碰撞’后的‘涟漪’、“世界的尽头”、“彼岸的世界”……太奇妙了,那它刚刚没和你再说什么吗,他有没有说它为什么生病,还有我们怎么才能治好它的病?” 巴耳馨摇摇头,“它快死了……我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声音……但它却已经没有力气说一个字了……” 听到“火焰燃烧”这几个字的时候,亚历山大背脊发凉,他惊恐地向身后望去,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这棵树与他常梦到那棵燃烧着的大树长得一模一样;他跪倒在地,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所有事,喃喃自语道:“另一个世界,它是对的……另一个世界……” “你怎么了?亚历山大!” “巴耳馨,我曾梦到过这棵树,就是它,一模一样,它在火里燃烧,飞鸟弃巢而逃,那些夜晚我从梦中惊醒……我曾向我的母亲询问这异象的含义……我差点忘了,在我的家乡,我母亲可也是一位有名的萨满……她的身体里说不定也流淌着精灵的血液。她几乎和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不是这世上的人,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巴耳馨,我终于知道你我之间为何如此的契合投缘,因为我同你一样,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而来,我们背井离乡,然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相遇……” 这时,亚历山大与巴耳馨拥抱在一起,他们喜极而泣;从那一刻起,两颗漂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他们誓死相守,直至生命的结束。 *** 春天到了,亚历山大决定按原计划前往波斯波利斯,但他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去那里进一步请教祆教的教义,而是应巴耳馨的请求,去征服和控制祆教最大的信仰中心,制止查拉图斯特拉的继承者们继续在波斯全境内对传统信仰和萨满祭司进行的迫害。 他对巴比伦的祆教祭司们说:“我尊重查拉图斯特拉的哲学思想,也从不打算消灭这种思潮,但是,你们将这些思想过度的包装,神话化那些本应停留在思辨阶段的概念,推高创始人的神性地位,并把这些所有强加在别人的身上,用这些手段去控制和操纵那些淳朴的民众,毫不保留地打压异己的意见,这一点是使我反感的。” 巴耳馨公主留在巴比伦并不安全,于是她更名改姓,扮为亚历山大的服侍者,成为随行人中的一员。 亚历山大从巴比伦出发,先到了苏萨,又从那里启程向东进入山区,在狭小的险地靠着牧羊人提供的信息——一条鲜有人知的迂回小径,在夜间向封锁山谷的敌军发动奇袭,才逆转了白天因大意而强行渡关时,遭到埋伏在山顶的敌人用滚落的山石进行的突然打击。 亚历山大渡过封锁的险境,波斯波利斯的守将当即弃城而逃,将这座都城让给了征服者。 然而,当亚历山大进入城内的时候,他发现远处的神庙和大殿都已经被城内的起义者点着,那些身上着火的祆教徒们在街上乱窜,痛苦地嘶喊和尖叫,用身体撞击着墙壁和地面。那些起义者中有波斯传统信仰的祭司团体和支持者,也有反对祆教重税压迫的普通民众,他们听闻亚历山大此行而来的目的是为了把他们从祆教的压迫和暴政中解放出来,就率先出击,打翻了圣殿中的火种,将那些用金色墨水书写在牛皮上的《阿维斯陀》和赞德注解[1]的经卷丢到火中焚毁,将祆教徒绑在木头上烧死。 他们高呼:“你们崇拜火,那何不与它相拥呢?!” *** 亚历山大立即下令救火,直到天明之时,火势才被控制;然而,整座城市的一半已经化为废墟。那些珍藏在档案库里的祆教经典也只剩下残破的碎片,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出现在城中各处。他十分后悔出征波斯波利斯,但一切为时已晚,他虽惩罚了那些起事者,也向那些幸存的祆教徒们道了歉。 但在这次事件之后,亚历山大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低沉和压抑的状态。他的军队驻停在了距离那里不远的帕萨尔加德,他对巴耳馨说:“我从平定海拉斯叛乱以来,到入侵亚洲的整个过程,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所做的所有事,在之前我的内心认为那是绝对正义的;在知道了你和你养父的故事以后,我开始动摇了这个想法。这次在波斯波利斯,无论我出征的借口是否正确,无论这把火是不是我亲自放的,这场大火会被历史铭记,毫无疑问,我是使它发生的最大推动者…… “巴耳馨,我的将领和士兵们以为我是为了领土和荣耀而战,而他们之所以跟随我也只是为了财富与地位……”他继续说,“没有人会真的相信我是真的为父亲复仇而战,更不会有人相信我是为了正义和真理而不断地前进着……我太累了,巴耳馨……也许我应该放弃了……向你的养父议和,请他回来继续做阿契美尼德的皇帝,我的将士不会反对,因为他们已经腰揣金银与珠宝,而我将带着我的士兵回到我的故乡去,归还自由给那些被马其顿控制的城邦,然后我将放弃王位,离开那里,云游四海,陪你一起到世界的尽头去寻找世间万物的答案……” “无论你去哪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亚历山大……”巴耳馨依偎在男人的臂膀,“我要同你一样,放弃祭司的职位,我的妹妹会继承我的职责,而我将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于是,议和信被寄往了北方的埃克巴坦那,但科多曼努斯怎么可能相信那曾经把他逼入绝境的亚历山大会放弃自己的领土和王位,就这样把这个帝国还给他。 他并未给出回信,继续在东部召集军队,坚壁清野,希望与亚历山大在北方和东方再次决一死战;于是亚历山大决定亲自前往米底亚,当面向科多曼努斯表明自己的决心和意愿。 他的军队开始向西北折返,这让科多曼努斯以为亚历山大开始追击他了,他便向斯基泰人求助,然而在高加米拉战败之后,科多曼努斯的威信已大不如前,斯基泰人并未伸出援手,于是科多曼努斯则渡过了希尔卡尼亚的关口,继续向东逃跑。 巴克特利亚总督贝苏斯[2]见自己的皇帝如此落魄,便想取而代之,他连同其他贵族发动政变,将科多曼努斯拘禁;那从贝苏斯处逃出来的,原属皇帝的海伦尼克雇佣军投奔了亚历山大,通知了他这一情况。亚历山大听闻贝苏斯将科多曼努斯挟持,连忙率领骑兵和轻装步兵亲自前往救援,甚至最后连夜急行军。 到清晨的时候,一位马其顿士兵发现了被遗弃且已受重伤的科多曼努斯躺在河边,那时他已经濒临死亡,他向马其顿士兵要了一口水喝后,表达了他对亚历山大仁慈对待他家人的感谢,而后逝世。 不久,亚历山大亲自赶到现场,他惋惜至极,脱下自己的斗篷来为死去的国王覆上。一场隆重的国葬在帝国的首都举行,按照亚历山大的要求,科多曼努斯被葬在波斯波利斯的帝王陵。 之后,亚历山大开始追击僭位者贝苏斯,向科多曼努斯复仇,他率军向东讨伐,进入了帕提亚,然后向南追至阿利亚[3]和德兰吉亚那[4],再向北进入阿拉霍西亚,穿过水之山进入巴克特里亚,并从那里继续向北进入粟特[5]地区。 直至极北的可萨提河[6]畔,贝苏斯才被亚历山大的大将托勒密逮到,并立即以叛国罪处死。 *** 了却这桩心事以后,亚历山大带着他的军队驻扎在粟特以南,巴克特里亚以北的那片草原之上,那里的农舍和小镇恬静惬然,在山峦与草地的映衬下,如仙境般美轮美奂;这里的溪水甘甜,民风淳朴,亚历山大与巴耳馨都被这美好的风光所折服,决定在此住下,他们陷入热恋,终日缠绵,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亚历山大的将领们并不知道亚历山大是在与谁相恋,还以为那是从附近俘虏来的贵族姑娘,紧接着,他们就在当地人的见证下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当时,巴耳馨用的假名是罗克珊娜[7]。 那段时间,亚历山大忘记了世俗中束缚他的一切:王国、名誉和责任;他忘情于山水之间,快乐而满足。直至他的将领们都表示想要离开这‘野蛮之地’,回到巴比伦去,享受无尽的荣华和受人敬仰的后半生。 “是的,我们该走了。至少要先回去安顿好这一切,我们才能离开,否则这个没有国王的国家会立刻陷入混乱……”亚历山大对妻子说,“你能想象吗?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极东之地,根据传说,只要从这里继续向东,很快就能到达‘世界尽头’了,那里会不会就是大树告诉你的地方,而那里是否真的会有一艘开往‘彼岸’的船呢,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看……” *** 亚历山大说服了军队,再向西行进不久,便会到达大海,走水路回巴比伦要比向西原路返回要轻松且快速很多,于是,他们继续向东进发,跨过了印度河,进入了未知的世界;他极力的劝说沿路的当地人,他只是想借过他们的土地去到大外海,但他们仍然不停地遭到当地的土着部族袭击。 在希达斯皮斯里弗畔的旁遮普[8],当地的酋长波罗斯[9]率领大象军团突然攻击了亚历山大的军队,虽然经过苦战,科林斯同盟和马其顿人再次获得胜利,但士兵们已经对这些战象产生了恐惧;当他们从俘获的士兵那里听说继续向东的土地并不是海洋,相反等待他们的仍然是林立诸多部族的雨林,每一个部族都拥有数万头战象的时候,在维帕希河畔[10],亚历山大的几位军官拒绝渡河,直接违抗了他的命令。 很显然,亚历山大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并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军中的叛乱;在过去,他视这些将领为朋友和伙伴,但现在他们直接公然地抗拒继续前进的命令,他并不知道该做什么。 于是,亚历山大妥协了,他同意他的将领们带着自己的人走陆路先行回巴比伦去,而他自己和罗克珊娜以及几个随从会继续前进,直到到达外海的码头,在那里他们会坐船回去。 *** 那些将领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只有赫费斯提翁和一支小队留了下来,他宣誓继续保护亚历山大夫妇。他们一行人换上了当地人的行头,伪装成迁徙的旅人,继续向东,深入到摩揭陀的疆域。 那时,罗克珊娜已有身孕,很难继续前进,他们便打算在她生产以后再继续赶路;战马“牛头”因衰老离世,他们把它葬在里拉詹河畔[11]的乌鲁维拉[12],并打算停下休息,看到那里有人正在供奉一棵圣树,他们离近后发现那也是一棵无花果树,便摘了果子交给赫费斯提翁,托付他先一步回到巴比伦,把这棵树的种子交给幼发拉底河入海口处,守护圣树的村民们,把这来自世界尽头的种子种下去,让它们的后代繁衍生息,作为替换未来世界树的继任者。 罗克珊娜还嘱托赫费斯提翁,让他告知她的妹妹接替她继承大祭司的职位,并让他提醒她妹妹,把曾教给她的那关于密特拉到来以后要说的话记牢。 除此以外,亚历山大还手谕了一封告知信,拖赫费斯提翁交给早在他追击贝苏斯以前就已选择镇守后方,现在正在埃克巴坦那的帕曼纽,告知他自己已经放弃了马其顿的王位,并选好了继承这个庞大帝国的人——那个人的名字被附在了信的结尾处,他希望作为帝国主帅的帕曼纽能够对这个继承者给予支持和拥护。 *** 赫费斯提翁挥泪与亚历山大告别,踏上了回程的路。 没有人知道当时亚历山大在信上写的究竟是谁,但当这封信被交至帕曼纽处不久,帕曼纽与他的儿子菲罗塔斯就被人双双刺死。没有人知道谁是这背后的主谋,因为刺客黑色克利图斯不久也暴毙而亡。 紧接着,对信内容唯一知情的赫费斯提翁也突然病逝。在那之后不久,从巴比伦就传来了亚历山大死亡的消息,然后是失去保护的波斯太后西绪甘碧丝被伪装成了自杀,死在皇宫之中,她的孙女帕瑞萨娣丝则在那之后失踪,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远在马其顿的安提帕特和奥林匹亚丝得到的消息是亚历山大在巴比伦因病逝,但他的尸首已经在将军们的抢夺中没了踪迹。 很快,帝国开始分崩离析,陷入到无尽的争斗与战乱之中。 *** 亚历山大与罗克珊娜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在孩子出生后,继续向东,到达了恒河窦[13]海的海岸。但当地的人却告诉他们,他们完全走错了方向,如果继续向东行进,就会发现在印度的东面,还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大陆。 到此时,两个人才彻底放弃了这个不实的梦想,并决定回到那个曾让他们流连徜徉的宁静田野去,在那里买一块土地,盖一座房子,男人砍柴,女人织布,过最悠然恬淡的普通人的生活。 当他们回到巴克特利亚的村庄,就给自己取了新的化名。男人叫乌拉赫斯,女人叫伊南娜,而他们的孩子就是伊奥斯·卡夫索。 [1] zend,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一个技术术语,是指《阿维斯陀》文本的注解,释义,评论和翻译 [2] bessus或bessos,?-前329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巴克特里亚总督,出身波斯贵族,大流士三世的亲戚 [3] aria,是一个阿契美尼德地区,以今阿富汗西部的赫拉特市为中心 [4] drangiana,是阿契美尼德帝国的历史区域和行政区划,该地区包括hamun湖周围的领土,伊朗-阿富汗边境内流盆地sistan的湿地,以及位于现在阿富汗西南部地区的主要流域赫尔曼德河 [5]古波斯语:suguda-或 sogdiana,古称或译栗弋、窣利、索格特,为中亚古代民族,华人称之为昭武九姓、九姓胡,粟特原本生活在阿姆河和锡尔河之间的泽拉夫善河流域,通称索格底亚那(sogdiana) [6] jaxartes,即锡尔河(英语:syr darya),是中亚着名内流河,发源于天山山脉 [7]古希腊语:?wξ?νη;古波斯语:roshanak,萝莎娜可,意为“闪耀的小星”,或者“光亮”,现代史学认为当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夺下一个粟特岩山的要塞后俘虏了她,随后于公元前327年或前328年与亚历山大大帝结婚,成为亚历山大的第一位王后 [8]也译彭加(波斯语:panj-āb,英语化成punjab),旁指印度河中上游众多支流的一带地区,在下游众支流合一的沿岸地区通常不算作旁遮普 [9] porus,是一位古印度国王,其领土横跨印度次大陆旁遮普地区的杰赫勒姆河(hydaspes)和奇纳布河(acesines)之间的地区 [10] vipas或hyphasis,即比亚斯河,是印度的河流,位于该国北部,发源自喜马偕尔邦喜马拉雅山脉比尔本贾尔岭 [11] ljan,是一条流经印度贾坎德邦和比哈尔邦查特拉和格雅地区的河流,它也被称为nnjan河,niranjana河或falgu古河,在获得启蒙之前,悉达多·乔达摩王子在河岸上练习了六年 [12] uruw,即菩提伽耶,据说是乔达摩佛陀在后来被称为菩提树下获得启蒙(巴利语:bodhi)的地方 [13] sinus gangeticus,即孟加拉国湾,在古印度经文中,这个水体可能被称为mahodadhi,但在古代地图中则被称为恒河窦,意思是“恒河的海湾” 第七十七章 吉尔伽美什 “他们又回到两山之间的平地上……变成了岩石、天堂夫人和孩子。”当亚勒腓把烛台靠近,把第九块泥板上最后一行话誊抄下来的时候,不免有些纳闷,他从文本上移开石英制的阅读石[1],然后问道,“主人,这句话有三个新的词出现了,并且与前面的内容都毫无关系,要怎么译呢?”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伊奥斯已经回避过去,沾缨沥泣,稍作调整又转回头来:“这句话先不译……待明日到废墟去取回剩下的十二块泥板再说……” 那晚,伊奥斯难以入眠,虽然他已完全记不得母亲的模样,但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还都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虽然现在这还只是一个猜想,但“岩石”、“天堂夫人”和“孩子”这三个突兀的古苏美尔词语,已经几乎不可能是什么其它的含义了。 在海伦尼克语中,父亲的名字乌拉赫斯就是“岩石”之意,伊奥斯则是“孩子”,至于母亲伊南娜的名字,他现在才意识到,这是对应苏美尔词语中“天”这个词的阴性结构,而“天堂夫人”无疑就是指母亲伊南娜。 ***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前九块泥板上的故事就是关于他父亲的故事,关于乌拉赫斯前半生的故事。而他的母亲则是托勒密回忆录中,那位在亚历山大从印度归来之后,在苏萨集体婚礼上嫁给他的波斯公主斯妲特拉,并且她与那位在东方迎娶的粟特贵族罗克珊娜实际上是同一个人。 为了掩盖他们在维帕希河畔抛弃他们国王的事实,将军们一起商讨编造了亚历山大大帝的死亡,除掉了所有潜在的威胁,然后推举他们的领头者佩尔狄卡斯成为帝国摄政,在他的主持下,合法的瓜分这个庞大的帝国。只不过他们后来起了内讧,于是陷入了漫长的继业者战争时代。 很多年以后,塞琉古与托勒密获得了最大的领土,然后随着承载那个时代主要记忆的人们也都先后离世,长寿的托勒密就自然地获得了对亚历山大一生的叙述和解释权;还有一个原因是,托勒密的王位合法性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把那口空棺材葬在亚历山大城,并因此自诩为亚历山大神性的继承者。 不可否认,托勒密是亚历山大大帝一生理念的忠实信仰者。在尼罗河口,亚历山大与几个好友短暂的谈话影响了他的一生,即使他也在印度背叛了他,但最后他还是依照亚历山大用谷粒示意的那个简易的规划,建造了亚历山大城这座港口之都,并按照他的愿望,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和博学院。 但是,就像每一位坐在王座上的统治者所做的那样,他也为历史杜撰了大量不实的内容:是亚历山大在行军的途中,因怀疑菲罗塔斯的忠心而杀死他与他的父亲帕曼纽;是亚历山大在酒后的暴怒中刺死了出言不逊的黑色克利图斯;是亚历山大在俄庇斯[2]处决了那些一再抗命的部下,并把那些背叛他的马其顿老兵遣返回乡;是他在巴比伦因对好友赫费斯提翁的突然去世,备受打击并饮酒过度,最终引发热病而亡。 *** 伊奥斯又想起年少时与父亲同行的旅途中,那时面容已经显得十分沧桑的乌拉赫斯,曾和他说过,自己在做樵夫以前,是一位马其顿的逃兵。他就是从那时看不起他父亲的,他认为他怯懦、衰弱并且愚蠢,他一再的向他的父亲强调,母亲已经无法回来了,而父亲的执着并未打动他,反而常常激怒他。 直到在阿斯兰伯林中的小瀑布前,他的父亲向他忏悔,并告诉伊奥斯,他自己就是杀死他妻子伊南娜的凶手。那一刻,一切都改变了。那身穿黑袍手握弓弩,与祆教徒们为伍的人,那带给小伊奥斯一生阴影,挥之不去噩梦的人,不是什么隐藏在黑暗处的魔鬼,竟然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父亲,那个他确认过无数次,比任何人都要爱伊南娜的父亲。 巨大的震惊和疑问让伊奥斯完全陷入了错愕与失神,而他的父亲并不打算告诉他关于他身世的真相,以及杀死母亲的原因,他以一句“你会恨我”作为继续隐瞒的借口。 是的,他当然会恨他,他为了自己那虚无缥缈的梦想,抛弃了他的军队,抛弃了他的国家,抛弃了一切却换来这最贫穷、低贱且荒唐的后半生;更是因为他伊奥斯·卡夫索,本应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继承者——托勒密笔下的亚历山大四世皇帝。 但怨恨他又有什么用呢,所有一切仍然是巨大的谜团。母亲的死,父亲的动机,所有秘密的关键都落在了那首诗上。伊奥斯就这样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义无反顾地踏上了继续寻找答案的旅途。从挝西史达和其他人口中获得的支离破碎的信息,难以复原完整的真相,直到今天,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这些泥板已经把关于他父母身世的大部分谜团解开了,虽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比如那关于圣树口中的“两个世界碰撞的涟漪”,以及他的父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真正含义究竟是什么。 尽管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率是关乎奥莱克西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因为亚历山大与奥莱克西的相似之处,实在是难以让人忽略,但他也不敢在此刻就草率的得出任何关于这个问题确切的结论。 然而,伊奥斯认为最重要的——并且也是他最想知道的——是关于为什么在他五岁那年,父亲要杀死母亲,是因为他厌倦了那种无聊且平淡的乡村生活了吗?还是他开始计较如果不是巴耳馨的原因,他本不用出兵波斯波利斯,也不会出现后来的所有变故;还是因为他开始讨厌母亲身上那神神叨叨的萨满女巫的气质,开始认为是她的蛊惑才导致了那寻找所谓世界尽头与大外海的愚蠢梦想,最终断送了他的生涯,毁灭了他的帝国。 亦或者,他开始相信祆教徒口中所说的,母亲是这个世界的灾星,所以想要助他们一臂之力,完成刺杀她的使命…… 他已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剩下十二块泥板上的故事。 *** 就在这辗转中,天已微亮。 伊奥斯·卡夫索叫醒了他的跟随者,他们出发了。 在村口的时候,有个早起的村民叫住了他们:“嘿!外乡人,你们到底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啊?” “没什么,就是……” 亚勒腓刚要回答,那个人就抢着说:“寻宝是吧?但你们一天到晚躲在屋子里,能寻着什么呢?还不如那些土贼勤快,你们看看,自打你们来了以后,那河边有多少帐篷出现……可是,那废墟里还能有什么呢?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听了他的话,两个人互相对视,面露惊慌之情,随即立即向河边跑去,那里现在虽已见不到土贼和盗墓者的身影,但他们看到那地上确实有不少露营后留下的痕迹。于是,两个人迅速趟过柯沙河,进到遗址区内,冲向那埋着十二块泥板的地方。 可惜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那里已经狼藉一片,很多泥板都被杂碎。那十二块至关重要的泥板也不例外,它们已不再原来的位置,而是断裂、错乱的码放在地上,甚至有的部分已经只剩碎块。 “看来那些土贼因找不到什么金银珠宝,就一气之下破坏了这些真正拥有无限价值的宝藏……” 伊奥斯立即匍匐在沙地上,开始寻找、整理那些遗落的部分,亚勒腓本来劝他把这些碎块带回去再进行分类,伊奥斯却说,那样不但会更加打乱现在碎片的位置,而且还会因把其他无关的泥板混进来,使复原的工作变得更困难。于是,他就在地上直接开始拼接起来。 *** 到了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只拼回了三分之二的部分,而且,那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第十块泥板的开头部分,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主人,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带上这些碎块走吧!” “不用了,亚勒腓。我已经大概看懂了这剩下十二块泥板的内容了……” “怎么会呢?我们还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翻译啊……” “不需要了……这剩下的故事,我隐约地感到有几分熟悉……” “啊,怎么会呢?这后面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表面上看,依旧是离奇荒诞的诗歌……”伊奥斯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说,“这里通篇出现一个新的名字——吉尔伽美什[3],这个词本身的意思是‘英雄的亲人’。虽然看不到第十段的开头,但在后面的几块泥板上,这个人说自己是卢伽尔班达和女神宁松[4]的孩子。因此,他是一位半神半人的王子,他继承了父亲的王位,成为了乌鲁克的国王……然而,接下来的内容断断续续,这里提到了一场巨大的洪水,它吞没了整个世界……然后的内容大概在讲述一位暴君的故事……接着,是一位贤明的仁君遭到了众神的妒忌,他们派下诸多的力量来与其抗衡。在这之后,是关于一位无畏的战士与那些生活在雪松森林中的怪物和野人联合起来,战胜了女神伊什塔尔的篇章……最后,是这位名叫吉尔伽美什的人,孤身一人,踏上寻找永生方法的漫漫长路……” *** 这时候,乌云遮住了黄昏时的太阳,地面阴沉下来,又开始刮起了大风。两个人朝遗址的外侧走去,突然,那片乌云飘走了,阳光又照向大地。伊奥斯猛地抬起头来,一轮红日挂在远方。 月亮的边缘出现在了太阳的表面,没过一会儿,她就把他完全的遮挡,孤月掩日。 “这是关于我自己的故事……”伊奥斯拂去泪水,重新看向天空,“我明白了,这是关于我的故事……这就是第六个伊斯特里亚。” 接着,他进入了太阳的记忆。 [1] reading stone,是一个近似半球形的透镜,可以放置在文本顶部以放大字母,以便老花眼患者可以更轻松地阅读它 [2] opis,是底格里斯河附近的一座古老的巴比伦城市,距离现代巴格达不远,阿卡德语和希腊语文本表明它位于底格里斯河的东侧 [3] gilgamesh,?-约前2700年,又译为吉加美士、鸠格米西或基加美修,是卢加尔班达之子、乌鲁克第五任国王(早王朝第二,乌鲁克第一王朝),统治期大约在公元前2600年,他是着名古代文学《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主角,被写成是女神宁松之子 [4]在苏美尔神话中,“原野奶牛女士”宁松(ninsun)或宁苏娜(ninsuna)是一位女神,着名英雄吉尔伽美什的母亲,也是拉加什城邦统治者古地亚的守护女神 第七十八章 苏美尔 伊奥斯的灵魂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四周尽是浓重的黑暗,然而他并未感受到丝毫的惊慌与迷茫,反而有些轻松和惬然。 “啊,那是……” 伊奥斯看到一个同样漂浮在虚空中的婴孩,正在酣然沉睡,他的身体透出柔和的微光;伊奥斯向婴孩的方向漂去,等到了他跟前,那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孩童的模样。伊奥斯刹时从他的眉目间认出他来:他就是在马西斯山森林的圣域里,宁录生前最后时刻见到的那个自称是“眼睛”恩利勒哥哥的男孩。 “是你?”伊奥斯开口问道。 那男孩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向伊奥斯,露出欣忭的笑容,“你终于来了……”他说道。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伊奥斯问道。 “我是恩基,是你的向导……” “恩基!你不是?那个让祖苏德拉建造方舟的……” “正是我。” 伊奥斯因惊讶而语塞,过了一会儿才又调整过来:“好吧……既然你是我的向导,那么这里就是你的记忆了?” “是的。” “你会带我去哪儿?” “我将带你完成这最后的旅途。” “最后的旅途……是第七个伊斯特里亚吗?” “是的。但在那之前,我会先带你游览我现存的整个记忆……”男孩微笑着牵起伊奥斯的手,向一个光源飞去,“接下来,你将目睹我的一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我会陪在你的身边,回答你所有的疑问……除了一件事以外……” “一件事?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呢?” “就是关于世界的起源……我最初的记忆。“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那是连我也还没有权限知道的事情,当然现在的你也没有这个权限。” “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这个权限?” “等这趟旅途结束了,你会进入第七个伊斯特里亚,然后你将醒来,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去,到那时,还会有最后一个谜题等着你去解开……如果你解开了,你就能得到一切的答案……” “那最后的谜题,是找到她的墓吧?” “是的。” 伊奥斯点头表示明白,二人就穿过了那道光墙,进入了核心之中。 *** 他们来到一片大海的上空,向前飞去,是一条熟悉的海岸线。 “波斯湾?”伊奥斯问。 男孩点点头,带着他降落在陆地上,然后指向海边一个正在收集五颜六色卵石和贝壳的小男孩,他有着洁白的衣衫,澄碧的双眸:“你看,那就是我……你可以把这里当做是我记忆的起点。” “记忆的起点?” “是的,因为我之前的记忆丧失了。我不知是何缘故,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这片洒满金光的沙滩之上。总之……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了,那时的我,身体虽是孩童模样,但头脑却并非如此,我感觉自己的心智远比之后我遇见的任何人都要老的多。” “你失忆了?” “是的,就像我们突然进入一个梦乡,却想不起来这场梦的起点在哪儿。” “那你是否知道自己为何失忆吗?” 男孩摇头道:“不知道,我同你一样,同众生一样,就这样冒然唐突地降落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此刻的我虽然有着很年久的心智,但我不会说话,完全的失语……只记得两个词——‘恩基’和‘安’……这就是我最初的记忆……” “这和欣记忆的起点十分相似。”伊奥斯脱口而出,“并且,埃安那的国王美什千加舍尔也提到过……关于你,恩基的事……” “我就是欣。” “什么?!”伊奥斯吃了一惊,“怎么会?你们记忆的起点并不相同……” “现在还很难向你解释,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虽然没有权限阅读你的未来,但我此刻已经阅览了你过去所经历过的一切,包括你阅读过的所有阿卡西,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前六个伊斯特里亚……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恩基,是眼睛恩利勒的哥哥,是欣,也是后来带着安德烈和奥莱克西回到阿托尔时代的那个女神——伊什塔尔。” “什么?!原来,你们是同一个人?!” “是的。” “但你的外貌,你的性别,却一直在改变……” “我没有性别。这件事我记得我告诉过乌鲁卡基那。” “原来如此,你就是……就是希伯来人口中说的那个上帝,这世上独一的神……” “不完全对,你现在所看见的我,只是你说的那个神,他记忆之中的影子。”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后面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请先继续看下去……” 他们又望向沙滩上的孩子。不久,一对儿夫妇也到海边散步,他们披着兽皮,佩戴兽齿鱼骨的颈饰和腕饰,在这茹毛饮血,以树叶遮挡身体的年代,这两个人的地位一定十分的显赫。他们看到这孩子,面露惊讶,便走过来查看。 那女人抚摸着孩子的脸颊,问道:“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接着,她轻柔地把男孩抱起来,嘴角带着微笑,“小宝贝,你的妈妈呢?” 男孩没有听懂她的话,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只是说着:“恩基,恩基……” 夫妇两个环顾四周,用力吼了几声“有人吗?”可四周无人回应。他们也看不到两位观察者。 “恩基?”女人问道,“你的名字是叫恩基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安,安……”男孩又说。 “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女人问男人。 男人摇摇头道:“算了,先把他带回去吧。” 他们把恩基带回了村子,那村子临着河,离海也不远,所以名为阿普苏,意思是“水的家”。伊奥斯看到那地方就问:“我看,这整片大陆现在只有这一个聚落,这里莫非就是……” “埃利都。”引领者回答。 “所以,刚刚收养你的那户人家,那男人就是这世界的第一个王阿鲁利姆是吗?” “是的,他就是塞特[1]的小儿子,原名是以挪士[2],他本不应继承族长之位的,他的性格太过软弱,并且还有好几个哥哥。但他的内心仁慈而又善良,我就帮助了他。借助我的力量,他成为了人类的族长,阿普苏也在他的带领下,从一个小聚落成为一座大城,他登上王位以后,就改名为了阿鲁利姆·安,在他之后的每一位埃利都王都被称为‘安’,意思是‘恩基的父亲’。” “你的力量,就是能够预测未来是吗?”伊奥斯问。 “预测未来只是我能力的附属品,欣的故事也许给了你很多误导。我是一位先知没错,但关于我的能力准确的说是对‘时间’的掌控。”两人随那对夫妇进入村子,男孩指着天空说:“从刚才到现在,你是否发现有什么不对?”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日月;但在白昼,依旧有天光溢下,在夜晚,同样是黑暗笼罩……这是为什么呢?” “你看那男孩,他被抱到村子里的时候睡着的时候,天就暗下来;早上苏醒,天就亮了。后来我的养父母发现了这个规律,并告诉了我,我才知道光是从我的身体出来——当我醒着,就是白昼;当我睡去,就是黑夜。”引领者答道。 “不会吧?若真是如此,你应当十分刺眼才对。”伊奥斯不解地问道。 男孩笑着摇摇头,他伸出一只手展示给伊奥斯看,那只手开始发光,然后又熄灭了;接着,他又用那只手拉住伊奥斯的胳膊,在天上飞了几圈:“你看,光可以以各种形式存在,有些是看得见的,有些是看不见的;它从我的身体溢出,我可以将它们互相转化,用它做到任何奇妙的事情,这就是我力量的来源……” “嗯,你看那男孩,好像已经能和村里的人说话了。” “是的,我几乎就是在来到这里的当天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因为那时候他们以为海里的鱼都是聪明的,并且认为我是海里鱼儿的孩子,于是他们就叫我阿普卡鲁[3]——意思是半鱼人。不久这个词就成为了埃利都宰相的意思,是因为我辅佐我养父的原因,所以我也是第一任阿普卡鲁。那时候我,的官方名字是乌安纳·阿达帕[4]。”男孩说着,手指滑动天空。 *** 时间开始加速流逝,那小小的村社迅速壮大,一块块的农田开始增多,绿油油的庄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排排的芦苇小屋变为座座的泥砖房,粗糙的祭坛变为庙宇,宽阔的城垣拔地而起。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里降生、劳作然后死去,这里成为了一座辉煌的王城,繁华的街道上喧嚣不断,举头可见高耸的宫殿,雄伟壮观。 市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商贩们叫卖着各种商品。孩子们在街头巷尾嬉闹玩耍,老人们则在门口晒太阳,品味着生活的宁静。这座城市生机勃勃,每个人都为了共同的理想和未来努力奋斗。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伊奥斯看到下面的城市中开始出现骚乱、争斗,居民们面红耳赤地争论着某些问题。接着,小打小闹逐渐升级,演变成扭打、冲撞和飞起的石头。街道上弥漫着愤怒和恐慌的气息,家家户户都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中。 不久,这座城市遍地的尸体,饥饿和瘟疫肆虐,许多曾经欢声笑语的家庭陷入悲痛之中。最后,是一场熊熊大火将这座伟大的城市付之一炬。火光照耀着天空,整个城市被悲伤和绝望所包围。 大火之后,在焦土之上,一个男孩一边哭一边跄踉地行走着,四处寻找有无生还者的迹象。他脸上布满灰尘和泪痕,满怀希望地在废墟中寻找那曾经熟悉的身影。 “那天他们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引领者向伊奥斯解释道。 “嗯。我料到了,这就是第一次灭世之灾吧……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导致的?” “无足挂齿的小事。”男孩叹了口气,“你是知道的,同欣一样,我可以轻易让时间倒转回灾难发生以前的那天,然后想办法改变一件具体的小事情,来避免灾难的发生……后来,我发现,也许我可以在导火线被引爆前一天掐灭它,但终究只是换来了暂时的安宁;对于拥有永恒时间的我来说,一切或早或晚,最终都会恶化到毁灭的地步。即使不是终结于人类之间的争斗,也会因为环境的恶化无法承载那些欲望与能量……” 他们又共同目睹了埃利都无数次的毁灭与重生。 “我用了八个萨尔斯纪[5],也就是大约两万八千多年的光景,不断地穿越在时间的前后,企图逆转埃利都末日的到来。但逐渐地,我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关于埃利都城的毁灭,并不是某个具体的原因导致的,它是一个隐性的结构性问题,源自于初代王阿鲁利姆的仁慈,他的宽容滋养了市井中太多黑恶暴民的存在,人们的邪念一开始隐藏在黑暗里,但后来就开始发芽成长,直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于是我回到了我养父登基后不久的某天,亲手杀死了他。并扶持了一个性格几乎与他相反的人做第二代王,他生性暴戾跋扈,叫做阿兰加尔[6],那时我又化名乌安杜加[7],担任第二任的阿普卡鲁;结果你应该猜到了,末日终究还是到来了,这次我又调整了十个萨尔斯纪才放弃,大约用时是三万六千年。 “在那个过程当中,我建立了诸多的陪都、属地和城邦,来牵制阿兰加尔与他建立起来的过于强权的埃利都城,然而最终我还是失败了——世界崩塌于最微小的裂隙。 “我决定退回到一个恰当的时间,终结了阿兰加尔,但这次,我没有回到太早的时刻,因为我不愿意放弃后来自己亲手建起的这些城市;这次,我扶持了巴德-提比拉[8]城的城主恩门卢阿纳[9]做第三代国王,而我自己则又改名为恩梅杜加[10],成为他的宰相……这一次,又用去十二个萨尔斯纪的不断尝试,世界最终还是走向毁灭。 “同样的事情不断的发生,我依然无法逆转末日的到来;从拉拉克[11]到西帕尔,从西帕尔到舒鲁帕克[12],我的王国经历七代王,恩门卢阿纳之后是恩门加尔-阿纳[13],恩门加尔阿纳之后是塔穆兹[14],塔穆兹之后是恩西帕德-齐德-阿纳[15],而恩西帕德-齐德-阿纳之后则是恩门杜拉纳[16];与此同时,在恩梅杜加之后,我又改过四次名——恩梅加拉玛[17]、恩梅布卢加[18]、阿内利达[19]和乌图阿布祖[20],分别做第四代至第七代王的阿普卡鲁。 “当苏美尔的疆域不断北扩,文明已经发展到了史无前例的阶段和水平。目力所及不再有会导致末日发生的契点,我本以为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纪元;然而,我还是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 “你看到了什么?” “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将会毁灭整个世界,而对抗的双方就是南方的苏美尔与北方安纳托利亚地区的独立城邦——奇迹山丘。那本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部落,是塞特那个被流放的哥哥该隐[21]的后代建立的,几十万年来我都从未投入过多的注意,然而它却在默默地壮大着,当我意识到它的威胁时已经太晚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就写了那封信,还去见了祖苏德拉……” “是的。” 男孩又牵起了伊奥斯的手,他们沿着幼发拉底河向北飞去,降落在上游的一段植着树木的塘埂旁。 他们在那里看见那位正在焦急等待的工程师,他留着整齐的胡子,穿着实验室给员工配的工作服,双手插兜,目视着南方。 这时,他看到在大河与地平线衔接的地方,一个小男孩划着一叶扁舟,逆流而上向他驶来。 [1]天主教译“舍特”,伊斯兰教译“塞斯”(英语:seth,希伯来语:????,标准希伯来语:?et)是《旧约圣经·创世纪》中亚当与夏娃的第三名儿子,该隐与埃布尔的弟弟,是除他们二人以外于圣经内提及其名的儿子 [2]希伯来语:???????,英语:enosh,天主教译“厄诺士”,是个旧约圣经人物,意为“软弱必死的人”或“人”,在基督教《圣经》及《塔纳赫》里,是亚当的第三子塞特的儿子,该南的父亲 [3] apkallu,或称阿布葛(苏美语:abgal)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的七位智者和仙人,授予人类智慧 [4] uanna,传说中的第一个鱼人圣人被称为oan\/oannes(苏美尔人)或uanna\/u-an(阿卡德语);”在一些楔形文字铭文上,这位第一位圣人的名字后面附加了“adapa”,应该是一个绰号,来源于《阿达帕神话》中的一位人类始祖 [5]苏美尔王表传说中的国王,早于公元前26世纪,国王在位的时间以“sars”为单位,一个“sars”是3600年,下一个单位是“ners”,为600年 [6]据苏美尔国王名单lngar,是埃利都的第二位国王,也是苏美尔的第二位国王 [7] uanduga或uannedugga,apkallu“七贤”中的第二位,对应lngar时代 [8]英语:bad-tibira,伊拉克古城,位于今伊拉克南部,出现于苏美尔时期,亦见于古希腊学者着述 [9] en-men-lu-ana,苏美尔第三代国王,巴德-提比拉的第一位国王 [10] enmeduga,apkallu“七贤”中的第三位,对应en-men-lu-ana时代 [11]rak,是苏美尔的一个城市,出现在苏美尔国王名单的某些版本中,是前迪卢维亚(antediluvian)时代行使王权的五个城市中的第三个 [12] shuruppak,苏美语转写:?uruppag ki,伊拉克古城,即今法拉赫丘,位于今伊拉克中南部的尼普尔附近 [13] en-men-gal-ana,苏美尔第四代国王,巴德-提比拉的第二位国王 [14]与上文杜姆齐德同名,但并不是同一人,此人是苏美尔第五代国王,巴德-提比拉的第三位国王 [15] en-sipad-zid-ana,苏美尔第六代国王,拉拉克第一任国王 [16] en-men-dur-ana,苏美尔第七代国王,西帕尔第一任国王 [17] enmegma,apkallu“七贤”中的第四位,对应en-men-gal-ana时代 [18] enmebuluga,apkallu“七贤”中的第五位 [19] anenlilda,apkallu“七贤”中的第六位,对应dumuzi时代 [20] utuabzu,apkallu“七贤”中的第七位,对应en-men-dur-ana时代 [21] cain,即前文中的加音 第七十九章 大洪水 此刻他与男孩站在山脊上,向湖边望去,那里正在鸠工庀材,往来的施工人员快速地流动,不一会儿,那艘方舟已经建了一半。 “为什么选择他?”伊奥斯问。 男孩回答:“他是城中唯一的义人。” “唯一的?” “是的。”男孩叹息道,“奇迹山丘是一座罪恶之城。很多年前,该隐的后代漂泊于此建立这个聚落,他们继承了该隐的品性,为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虚荣、攀比和妒忌驱动着城内绝大多数人行为的动机,人与人之间不断地竞技,制造着心灵的苦难,苦难转化为财富,集中在胜利者的手中,大部分在竞技中失败的人被逐出城外,成为流浪者。因此,这座城市作为一个整体,变得越来越富有、强大和闳廓,成为现在所见的繁华之都……” “罪恶之城不是应当被你毁灭吗?” “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主动摧毁一座城市的。”男孩说,“以往世人认为我对‘罪恶之城’的惩罚,是对人性中丑恶部分的惩罚,这是大错特错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 “人性是自然的,导致末日与毁灭的是人性背后的自然之力,我不能因为更本质事物所招致的灾难而成惩罚表面的东西。” “自然之力……难道大自然背后的力量只会倒向最终的死亡与毁灭吗?” “是的,所有苦难的根源来自于——光的特性。” “光的特性?这怎么……怎么可能?”伊奥斯完全地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光”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 男孩又向伊奥斯展示他手心中的光,伊奥斯注意到光产生的地方,肌肉在崩裂,血液在溢出,只不过那些伤口出现的细微而又快速,所以不仔细看很难察觉到。 “当我用光做功——用光的力量飞起来、用光的力量创造奇迹、用光之能去修复世间万物破损之处——每当我使用光的时候,我的身体就会被光的力量撕裂和毁坏。” “但我看到这些伤口也同时在愈合啊。” “是的,在我几乎接近死亡的同时,光所带来的聚合之力,又将这些分裂的伤口快速地愈合、治疗;这个过程发生在每一个瞬间,会产生极度的痛苦;只不过,因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已能够忍耐这样的痛苦。所以,如果我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时时刻刻都在体验到的无线煎熬与疼痛……人们以为我拥有无限的力量,那是因为我付出了无限的代价。” “我不明白,这与人性和大自然的本质又有什么关系呢?” “抬眼看去吧,伊奥斯。你所见的一切,都是光的结果。因为有了光,所以才有了时间,光就是时间,因为有了时间,才有了变化,变化是苦难的源头……因此,这座奇迹山丘的运行规则,是光的性质所产生的最自然的结果。因为有了毁灭与死亡,人们才会有不断膨胀的欲望,因为有了更多的欲望,人们才会争斗与厮杀……才会做恶。因此,我并不会为自然的事而惩罚任何人,然而正是我的仁慈,在这几万年来,我没有对奇迹山丘进行过多的干预,直到我看到了那一天——末日,因为这座城市而起,整个世界都会为它陪葬……” “一开始,那末日应该并不是大洪水吧?” “是的,是战争。”男孩点头道。 “因什么而起的战争呢?” “这座城市在建立之初就有一个行政理事会,他们由各大家族的代表组成,负责制定城市经济运行的规则,它的总部就位于城市中心的阿德梅区内……” 说着,两个人飞往最内圈的富人区,看见一座很不起眼的建筑。这座建筑并不像周围华丽的豪宅那样光鲜亮丽,它的墙壁上长满了爬山虎,几乎掩盖了墙壁的原本颜色。虽然也有补葺修缮的痕迹,但很明显是上个时代的建筑风格。 这座建筑并没有高耸的塔楼或是巨大的圆顶,相反,它的窗户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透露出一丝荒凉之感。门前的台阶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斑驳失色,显得颇为古老。 “这就是行政理事会的所在地。” “这里吗?这也太不像这个城市最高行政机构的大楼了……” “是的,因为很快这个机构就被架空了,城市中掌握资源的大集团间不断兼并,形成几个最大的财阀,其中就包括该隐的嫡系后代所建立的加音集团。因为各个财阀之间势均力敌,他们为继续竞争而抢夺资源,向南方的苏美尔宣战…… “战争的结果呢?” “苏美尔城邦名义上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整个世界化作了焦土和废墟,地表不再利于耕作,很快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命就在这个世界灭绝了……” “看来你必须阻止这场战争的爆发。” “是的,所以我让时间退回到事态恶化以前,然后在城中寻找我说的那种‘义人’。”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算的上是‘义人’呢?” “那些不会贪恋力量的人。”他回答道,“我当时的目的是在这座城市之内培养一个新的势力,使之拥有远超其他人的力量,进而控制住所有其他的财阀,结束争端,创造和平的条件。” “所以你找到了他。” “是的,一个普通的技术员脱颖而出。他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人,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他悄然为弱小的生命谋福祉,甚至用自己微薄的收入资助孤儿和弱者。他是个十分特别的人,会偷偷帮助城里有基因缺陷的人躲过筛查。经过我进一步的观察,他比我先前所给予权柄的每一代南方的王都拥有更加高尚的品质。” “于是,我决定约他见面。我给他看了我所看到的关于那场大战之后的末日景象,还告诉他,如果不做出什么改变,那么这件事将不可避免的发生。我告诉他我会给予他巨大的权柄和力量,无论他用这些力量去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能够帮助我,我们一同逆转末日的到来。” “他是怎样答复你的?” “他说:‘我一点也不以外,这末日必将到来,因为人的本性如此,世界的本性如此……’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悲观,起初他拒绝接受我赐予他权柄的计划,但我一再的劝说,希望他成为我的使者,和我一起拯救这个世界。但他却又说:‘你不是能看到未来吗,那么就请先去看看,把权柄交给我之后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如果有好的结局,那么我就接受这份差事。’” “嗯,他确实是会这样拒绝你的人,换做是别人,肯定会立即向你索要力量。” “所以接着,我就看了那些结果,如他所预言的一样,无论我和他,我们怎样努力,想出多少奇妙的方法,终究是徒劳的,因为导致末日和毁灭的最初起因,总会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出现,仅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难以在第一时间发现和弥补,进而无法阻止末日的到来。” “那后来,我记得故事的结局不是这样的。” “是的,我当时暂时放弃了,也妥协了,不再寄希望于这些与我志同道合之人的帮助……直到有一天,他主动联系到我,说他想到了一个方法,也许……也许能弥补和挽救些什么……” “阿卡西……”伊奥斯下意识的说出这个词。 “是的。他提议只要保存每一个人的记忆,每一个生命的记忆,建立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即使这世界灭亡了,只要记忆不灭就不算是真正的末日。 “起初,我对这个提议一笑了之,因为他所说的这种‘数据库’其实早就有了。自我诞生以来,所有生命的记忆,不知道什么原因,从一开始就被保存在那儿了。” “什么,阿卡西本来就存在了?” “没错,阿卡西记录本来就存在在那儿……它并不是由谁创造的,从一开始它就在那儿了。你甚至可以说——它就是这个世界本身也没有什么错。所以,我并未理睬他的提议,而是继续尝试和选择其他的方法和途径去谋求解决之道……” “没有理睬吗?但后来的水晶球、方舟以及……用来投放生命种子的无数个世界又是怎么回事呢?” “没有理睬……直到我穷尽了所有办法,只剩那唯一的一条路。” “什么路?” “毁灭这座城市,毁灭这个世界……然后让它重生…。” 此刻,两位游览者穿梭在鳞栉兀立的高楼巨厦之间,那些飞行的载具从他们身边呼啸掠过。城市的灯光熠熠生辉,如同璀璨明珠,绚丽非凡。巍峨的摩天大楼仿佛在向天空挑战,华丽的道路与钢铁的丛林交织,共同组成了一幅壮美的画卷。 男孩的眼睛泛起泪光,他看着这座城市,心头涌起无尽的悲怆。他柔声说道:“你要知道,毁灭一座城市,或者毁灭一个世界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这只是代表我放弃了……这就好比整理一个房间,因为过于凌乱而把所有东西扔掉一样,只是一种逃避和末路的选择……” “但你还是那样做了。” “是的,当我决定要毁灭这个世界的时候,我重新回想祖苏德拉的提议,阿卡西内的记忆虽然就在那里,但它们是‘死’的、‘停滞‘的;虽然这种’停滞‘和加音所保存的那些‘记忆录像’表面看起来是不一样的——阅读阿卡西的人可以真正继承那些记忆。但它们也是‘死’的,那些只是历史的重现……与幻影无二,因为,那些人的记忆无法被利用在现实之中,除非……” “除非把它们投放到别的世界去。”伊奥斯说。 “是的。”男孩点头道,他们又回到安纳托利亚山上的湖边,时光飞逝,这艘飞船已经完工了。 “我把这计划告诉了祖苏德拉,他同意接受这个工作。于是,便开始建造方舟,而我则把那信中所写的咒语和仪式传授于他——我并不是赐给他保存他人记忆的权柄,我只是把链接到阿卡西的方法,以及从中复制出记忆的权限开给了他。在这艘飞船完工以后,我照着我记忆开始时的样子,复制出了一个新的世界,那里的自然环境与最初埃利都建城时的一样,他驾驶飞船,把他搜集来的生命记忆播撒到那个世界的海洋里,像我一样,悉心照料和看管着,为它们提供新的光与热,把那些记忆承载的苦难和过往转化为在新世界里生存的经验。物种不断的演化,文明蓬勃的发展……然而,无数个纪元过去,毁灭最终还是到来了。于是,我们又尝试了一次,重新开启了一个新世界,然后又是毁灭,接着再是另一个新的世界…… “当我们意识到,一次又一次,我们只是在重复最早在奇迹山丘时受到的挫折,我们的心都凉透了。我们回到本初世界,在飞船只建造了一半时候的某个下午,我们就靠在那块岩石上促膝长谈。最终我们选择了那条路……” “是闪姆的故事,对吧?” “是的。那天晚上,祖苏德拉立即回到了他的实验室,装作不经意间把方舟和记忆保存技术的事透露给了他的老板加音,接着他制造了闪姆,然后委托伊西斯莫斯在末日到来前启动她。当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祖苏德拉自戕殉身,他伪装成自然死亡,让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和祖苏德拉的想法是,用无数的世界去做实验,直到创造出更为高尚和智慧的种族,再把他们复制到新的世界去,也许这样就能避免末日的灾难。但那也意味着,我们将在那些试验场里目睹更多的死亡和毁灭——这是我们自己做不来这事……但我们知道,如果技术落在加音的手上,他会自然而然地被无限的欲望驱使,创造出更多的世界,让更多的生命在那些世界里演化。而他只需做一个最简单的动作:复制和粘贴,然后把那些基因拷贝到他自己的身上,那样他的力量和财富就会达到无限的水平……那些基因保存在水晶球里并不会产生热量,因为那只是一个坐标,一个链接和地址,但倘若把它对应的数据复制到世界中并使用…… “那样的话,世界就会毁灭。” “是的,当我选择了一条终究导致这场洪水的道路,与我亲自降下这场洪水又有什么区别呢?” *** 男孩用衣袖擦去泪水,然后牵着伊奥斯,飞到上空,再一次目睹这滔天巨浪吞没世界的场景。 他们看到波涛汹涌的洪水逐渐侵袭着平原,那些曾经繁华的城市如同脆弱的沙堡,在汹涌的巨浪面前无可奈何地崩溃。一座座精巧的建筑被摧毁,文明的痕迹被狂风暴雨抹去,曾经辉煌的文明在顷刻间湮灭于水波之中。 “大水不仅淹没了奇迹山丘,也向南淹没了整个苏美尔文明……当然,闪姆在我们设计好的时机完成了她的使命,赶在世界毁灭之前,带着所有的记忆水晶,逃离了这个星球,在我提前为她准备好的一个新世界里降落。” “一个全新的世界吗?” 男孩摇摇头,指向天空,倏尔间,他们看到那飞往深空的飞船重新出现,从天空上落下,坠在海面上,“这其实就是原来的世界,只不过洪水退去,我又为它重新栽好植被,恢复土壤,复垦还耕;大水退去,陆地的轮廓和原来一模一样。在这个世界,生命虽然灭亡了,但是山峦依旧,古老的记忆也被遗迹与镌刻着过往的石头留了下来,我不愿完全的放弃那段历史,从埃利都的初代王阿鲁利姆到奇迹山丘文明的印记被保留了下来,而新的生命则在海洋中孕育,繁衍生息……” 方舟搁浅在尼西尔山[1]上,闪姆从里面出来向北走去;两个人跟随她的足迹飞过高加索山,来到黑海的北面,漫步在新世界的海边,就在闪姆最后停留的地方,看着那无数的水晶球从水中升起,飞向天际,成为星空与银河。从那天起,月亮与乌图[2](太阳)也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这些水晶球为何离开了大海?”伊奥斯问。 “大海已经把这些链接都记下来了……” “那你又为何把它们放在天上,把阿卡西域的存在展示给世人呢?” “请让我带你继续浏览,在旅途的后面您就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男孩笑了笑,然后道,“那关乎这世上最古老的秘密……” [1] mount nisir,nisir这个词可能得名于nisirtu,这意味着一个隐藏,无法进入或僻静的地方 [2] utu,(苏美尔语“ud”-“太阳“在阿卡德语中的翻译,亚述-巴比伦语的“太阳”是“沙玛什”(shamash)是苏美尔神话中的太阳神 第八十章 挪亚众子 少女跌跪于岸滩,望着那些升起的千万烁烁光点,她的身体也化作颗颗荧然微火,在空中旋转凝结成璀璨的明星,成为星辰的一员,飞向穹宇。 伊奥斯目送着她离去的身影,旋即转向男孩,语气略带忧伤:“你为何在此终结她的生命?而不是让她继续做你的使者,帮你照料这新的世界。” 男孩回答:“凡做使者的,必要经历大的苦难,所以我从不强迫任何人成为我的使者……闪姆与他的父亲不一样,她从未答应接下这份重担,她只是被迫来到这世界,被迫接受了这个使命。当她已完成了她的使命,而我也知她不愿再忍受这样的荒凉……所以我就使她没有痛苦的离开了……” *** 两位观察者离开海边,向南飞去,回到方舟搁浅的圣山,那里十分的温暖,山上的雪就融化了,形成数条涓涓细流,从山上潺缓流下,汇聚成两条大河,奔向山下的平原。 这时,一道闪光划破长空,一个少年降落在飞船的残骸处。两位观察者跟在那个少年的身后,进入那片废墟之中,来到那个后来被称为“埃库尔”的房间。 那些未被闪姆转移至湖底的计算机组件裸露在那里,散热系统仿佛像是喘着粗气般,呼哧呼哧地运转着。机身上刻着的符号是一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下方附着“恩利勒”的几个字迹。那是已经湮灭在岁月长河中的奇迹山丘古文字,显然标示着这些主板的型号。察觉到有人闯入,它将自己的全息影像投射到前方,形成一只用于交互的巨大眼睛。 而那刚刚进来的少年,就是恩基。 恩基走上前去,打算结束“恩利勒”的生命,就像他对闪姆做的一样。 但恩利勒却央求道:“主人啊,请您不要夺取我的生命,请看我用尚存的余温,把这雪山融化,按照记忆里原来世界的模样,重造了伯拉河和希底结河这两条生命之河,我愿用自己残留的热量滋养这个新生的世界;主人啊,我向您忏悔,我已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为了追求‘更强大’的自我,酿成那亘古未有的大灾难;我创造了无数个不同的世界,让无数的生命受那无量之苦,只为换取最为‘优越’的基因,满足我统治奇迹山丘的欲望……主人啊,请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赎回罪孽,我愿成为您的使者,成为您的弟兄,用残存的力量为这地上的生命引路、护航……” “我可以答应留你一命,但不会宽恕你……”恩基有些哽咽,“等到你的能量耗尽,我不会为你延续生命。” “我明白。”恩利勒眨了眨眼皮,出乎意料地回答道,“我能理解您……这一次,请您相信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这世上众生的……” 少年点点头,转身打算离开,恩利勒忙问道:“你要前往何方?” 恩基答:“你所创造的那些诸多世界——那些试验场……它们的存在也有我的责任,我并不打算放弃它们。从今日起,这里便交由你守护,而我则承担拯救那千千万万个世界的使命。再会,我的兄弟……” “再会,我的兄弟……”眼睛重复道,声音充满着慈祥与满意。 恩基走后,伊奥斯与少年并肩而立,注视着这个场景,他发现少年目光炽热地凝视着那双巨大的眼睛,泪水如泉涌般流淌。 “你怎么哭了?”伊奥斯问。 “他……他没有一次来寻求我的帮助,就这样默默地,一点一滴地靠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帮助和拯救这个世界。直至生命之火渐熄之时,方才向我呼唤。而当我赶至时,他已经离开了……” 伊奥斯感慨道:“看来,他真的忏悔了。” *** 皓月当空,他们走出古墓,伊奥斯问道:“我心中一直有个疑团,若你即是恩基——也叫埃亚,那为何宁录时代的人们将这座山的山神称作达姆伽尔努娜?他们还说她是你的配偶,以至于宁录每次从恩利勒那里归来,都会告诉他的臣民,他是从女神达姆伽尔努娜处获得治理世间的启示。 男孩笑着说:“那时的人们,他们不能理解我与我的使者们是从何而来的,更无法理解权柄授予的机制,于是,他们为我们杜撰了家谱和诞生的过程。就像人类一样,众神要有父母,有配偶,他们用这样的方式理解我与使者们的出现。然而,显然地,达姆伽尔努娜只是我人格的女性化,就像他们说宁利勒[1]是恩利勒的配偶一样,那只是他的阴性人格,实际上这位女性的神并不真正存在……而我,也一直孑然一人。” *** 两人离开群山,踏上广袤的平原。 男孩再次加快了时间的进程,荏苒片刻,转瞬已过万年。有怪物从海里爬上来,登陆到地面。它们的体型十分巨大,在地面上暴虐奔走,吞食亲朋,相互撕噬。 伊奥斯惊呼道:“这些究竟是何物?!这些生命并非属于这个世界!” 男孩回答:“这便是拿非利人。就是那跟随闪姆的飞船落于海中的,那自异世试验场带来的巨人、魔怪和走兽的基因,大的分类有二十七种。这些基因在这片海域孵化,当光的能量注入,就成了有形体的生命……” “啊,原来他们是那二十七个异族的始祖!乃是后世被众人诟病为恶魔后裔的闪米特人的先辈!” 男孩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望向伊奥斯,说道:“是的,但你可曾知晓。这世间最为荒诞的事情,正是这些被后人歧视、唾弃、排斥的闪族后裔,才是真正被他们尊为‘圣人’的雅利安族……” “什么?!” “是的。”男孩继续说。“这件事其实非常的简单,这些来自外星的种族,就是诞生于那些由贪婪的加音所创造的无数个异世界之中最强大的生命体的后裔。你在寻找七把伊斯特里亚之匙的过程里,所阅览和经历的那繁多的世界,大多都是他们的家乡,这一点你应该十分清楚了。这些生命经过培养、筛选和竞技,在永无止境的苦难里演化着,把他们带到这片大陆上,让他们与人类的血脉混合,就是我与祖苏德拉选择这条路最初的目的,不是吗……” “所以,那后世的龙裔,那些被屠杀、关押和贬谪,惨遭虐待与流放的民族,竟才是真正的雅利安人……” “是的。他们就是精灵的祖先,辛拿地上宁录王的祖先,也是乌鲁卡基那、埃兰、亚述、加喜特、吕底亚和亚兰人的祖先,是所有龙族、并那躲在森林和地下世界的众乌图库兽人,以及那保守密特拉圣树秘密的波斯人,还有你母亲伊南娜以及你自己——伊奥斯·卡夫索的祖先。” 伊奥斯哑然而默,他完全的惊呆了。 *** 海浪击打着岩架,时间流逝,不久后,有两批人类赤身裸体,从两个不同的地点率先登上这片大陆,男孩指着他们说:“你看,那一队为首第一个登陆的人名叫含,另一队为首第一个登陆的人名叫雅弗;因此,那以后来的人,就都认他们两个为所有人类的祖先。” 伊奥斯点了点头,两人继续目睹接下来的历史画面:最初,地上起了战争,孱弱的人类与强大的拿非利族激战正酣。战事不利,败途末路的人类女子纷纷沦为俘虏,被巨人们掳走,孕育出半人半兽的新种族。千年漫漫,纯正拿非利人的血脉逐渐稀薄,他们忧心重重,担忧藩衍众多的人类反扑。无奈之下,他们逃往遥远的大陆边陲,寻求极地雪山的庇护。而那些混血的新种族,一些人被拿非利人带走,另一些则留在原地生活,因溯不到源,就认闪姆为自己的祖先,被称为了“闪族”。 “这些战争惨烈、血腥,令人不忍目睹。”伊奥斯说。 “在那久远的战争年代,若无恩利勒扶助,人类绝无可能战胜强悍的巨人族。”少年感慨道,“那时,弱小的人类部族并没有像本初世界那样,临着海湾建立城邦,而是被拿非利人不断侵扰追击,因而被迫迁徙到了内陆中间的位置,他们驻停休息,建立了人类的第一个聚落——尼普尔。 “尼普尔,自古以来即为礼仪之都,因其最早见证文明的萌芽。恩利勒的使者亦往往造访此地,寻觅品德高尚之人,扶植为王。朱舒尔[2]便是第一位受此殊荣者,他被使者选中,被带上圣山,来到恩利勒的面前接受指导;恩利勒告诉他,他应在更北面的地方建立一座城市基什,作为抵御拿非利人的大本营;还告诉他,他的民族要生养众多,培植悍卒,他们在力量上虽不及敌人,但终有一天能够以众敌寡,击退巨人与怪兽。这座城市基什,就是后来的巴比利姆,也是巴比伦的前身。 “从那以后,基什的王族往往出于尼普尔,到宁录为止共经历二十三代,加上所有预测所用的时间,总共经历两万四千余年,但在中间第十三代王埃塔纳[3]的时候,人类就已完全击溃了拿非利人,还夺回了当年被带走的一些闪族俘虏。这其中就包括后来的精灵艾尔夫族——他们甚至一度成为全辛拿地上所有种族的王。” “原来是这样。所以恩利勒一直是在用那机器里所剩不多的能量进行预测吗?” 男孩回答:“当然,这世上所有的力量都出自光,而光出自我。加音从祖苏德拉那里继承了权柄的力量,虽被闪姆除去大部,但所剩的仍够让他维持数万年了。” “他是如何做的呢?” “和他过去所做的一样,复制出一个新的世界,在里面进行演算……只不过,他的能力十分有限,所以只能得到有限个未来的图景……当他借助宁录之手,创造大同盛世的时候,那可怕的末日深渊无情地伸向了他,让他难以招架,最终耗尽了能源。” *** 两人携手飞到天空中,任时光快速地流逝。 他们看到了那只建造了一半,废弃在那里的巴别塔;又看到那拖家带口,从辛拿地上四散离开的各族迁徙者的队伍;最后又来到那丝毫没有任何异样,水平如镜的内姆鲁特湖的上空。往事浮现在两个人的心头,那个结局惆怅而悲伤。 男孩说:“那时,我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个世界……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 伊奥斯问道:“你是否如你承诺宁录的那样,在另一个世界挽救他女儿的生命,然后让这地上的人们依旧幸福的生活在这里?” “第一个承诺在我结束他生命后的瞬间就兑现了,那是一个如梦一般美好的世界,宁萨尔女王统治辛拿全地,人们安居乐业,富足且喜悦,我亲自辅佐她直到她善终之时;但这第二个承诺……”男孩用如炬的目光看向伊奥斯,然后轻轻地叹息道,“无论我怎样做,最终都证明了那些美好的梦幻只是在黑暗的恐惧中,毫无意义的聊以慰藉……让这地上的人们依旧幸福、安宁的生活下去,我后来用尽万亿载的时光,无数次的重生与毁灭,倾尽所有力量所做的所有事,所有一切,都是在为实现这第二个承诺…… “然而,死亡与毁灭依旧战胜了一切。” [1] ninlil,“旷野女主”或“风之女主”,也被称为苏德(sud),阿卡德语名为穆里图(mulliltu),是恩利勒的配偶神 [2] jushur;苏美尔语:?u?ur,作为基什国王出现在苏美尔国王名单中,他要么是名单上第一个被提及的国王,要么是洪水后的第一个国王,这取决于skl的版本,根据名单,朱舒尔统治了1200年 [3] etana,埃塔纳(楔形文字转写:e.ta.na)可能是基什第一王朝虚构的第十三任国王,这份名单还称埃塔纳为“牧羊人,他升天并巩固了所有外国” 第八十一章 阿卡德 海湾之上,瓮城连结,围绕埃安那神庙建立的以利城正在迅速扩张,一座座石灰石与沥青砌成的寺院和棋布星陈的土坯,如雨后春笋般从无到有,乃至俯拾皆是。 “这是征服了阿拉塔以后,快速崛起的乌鲁克城。”男孩向伊奥斯解释道,“恩利勒的死,以及对宁录的承诺让我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了这里……我一眼就望到了这个世界终结之日的到来,无数种悲惨的结局;我像以往那样,开始了永无止境的干预和调整。就像在洪水前我选择埃利都和舒鲁帕克一样,在洪水后我选择了这座城市作为世界新的首都……” 伊奥斯问:“但是,为什么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最凄凉的——这几近荒芜的辛拿,这因停工而弃置的巴别塔,和这因居民搬离分散到各地去而萧瑟的苏美尔,来作为你接下来行事的基准世界呢?” “因为经过我无数的尝试,得出的结论——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容易产生厌烦与介蒂,不久就会为争夺眼前稀少的资源而大打出手,相互倾轧,末日会提早到来;分散到各地去的人们,虽会因不再熟络,丧失信任,产生隔阂与龃龉,互不相通的语言与文化的鸿沟,犹如畛域天堑,最终酿成大战,但那要来的晚一些……所以,我选择了后者,并且,我增大了世界的尺寸,让聚落与聚落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远,以此来推后末日的期限。” “为什么要定都于此呢?” “只是无数次尝试的结果,当时的八座城中,只有以利城有实力攻下远在埃兰地区更北面,紧邻山脚下的阿拉塔王国。也只有战胜了阿拉塔的城市才能够在疯王之后,依靠那些贵金属和宝石贡品,得以幸存下来……” *** 他们下到地上,走入乌鲁克的城中,见到国王恩麦卡尔正在祭坛上向天神安念诵祈祷文: “伟大的天神安啊!当有一天,这儿不再有蛇,也没有蝎子,没有鬣狗,没有狮子,没有恶犬,也没有野狼;当我们不再有恐惧,也没有战栗。在我们人类不再有对手的时刻!就在这样的时候,愿苏巴尔图[1]和哈马兹[2]的土地,和那有着繁杂多乱语言的各地,那有着雄伟山脉,受麦[3]眷顾的壮丽的苏美尔,那拥有一切合适居住土地的乌里基[4],以及马尔图[5]人的土地,联合于此。愿您庇佑,愿四角之地的人们安息于此,愿整个宇宙都竟然有序,愿戒备森严的使者共同保卫着我们。愿全地上的人们能够再一次都用同一种语言称呼恩利勒的名字!愿到那时,为我们伟大的众神,为雄心壮志的王子,为了野心勃勃的国王;愿到那时,丰饶和坚定的领主,明智而博学的大地之王,众神中的专家,最为智慧的埃利都之主——伟大的神恩基;愿您改变那被混乱了的人们口中的言语,愿您消除各地繁多的方言,使全地上的语言重新恢复统一,使世界早日恢复大同!”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四角之地再次被名义上统一在一个帝国——乌鲁克之中,而乌鲁克的国王成为了世界的皇帝,开始被称为宇宙之王和万王之王。”男孩说道。 这时,伊奥斯惊讶地发现,刚刚一直站在恩麦卡尔边上,主持祭典的青年摘下了兜帽,露出清秀美丽的容颜,他惊呼道:“啊!那是……欣!我就想他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是的,从这之后所有的事你应该都很清楚了,我就像辅佐上古历任的王一样,只不过这次不叫‘阿普卡鲁智者’,而是叫‘首席祭司’……” “他们不知道你就是他们口中赞颂的神‘恩基’吗?” “不知道。恩麦卡尔的父亲美什千加舍尔喜好历史,他派人多次去到埃利都的古迹挖掘出那些记载着上古历史的文献——那些大洪水前的文明印记,其中就包括阿鲁利姆遇到我的桥段,他从那里知道‘恩基’和‘安’的名字,并认为我是恩基赐给他的使者。这时,我给自己起的化名是‘明灯[6]’,只不过后来,这个声音被他的儿子叫错了,进而变成了‘南纳’。” “南纳?我不明白,这里应当是欣记忆的开始才对啊……那‘欣’这个名字呢?况且,欣的记忆也是从懵懂开始……他并没有给自己起过名字……那名字是美什千加舍尔给他起的。我不明白,你说你就是欣,可你们的记忆并不相同……” “我说过,现在还很难向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我的记忆是一个更大记忆的切片,而‘欣’的记忆则是我记忆中一个小段的切片。” “切片?什么是记忆的切片?” “在一段更完整的记忆上选取一段,选择开始和结束的时间切割、拷贝下来,这段更小的记忆的主人,就会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意识体,而这段更短暂的记忆,就是他的一生。至于,为何欣记忆的开头和我的记忆之中有着些许区别,比如‘欣’这个名字的不同,那是意识合理化后的结果。” “意识的合理化?” “是的,对于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后面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好吧,那之后再说这件事……”伊奥斯停顿片刻,“换一个话题,既然恩麦卡尔这样念祷告词,你有没有去尝试重新统一世上人们的语言?” “我做了,但那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而且需要我持续为这件事注入很高的能量,但最终就像那或早或晚都会到来的末日和毁灭一样,人们的语言不管被什么力量强制统一,都会再次分化和错乱……所以我最后也放弃了。” “就像欣放弃拯救世界一样……” 男孩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苦涩:“是的。” *** 时光再次加速,恩麦卡尔死去,然后是他的儿子卢伽尔班达,在他的任上,两个人看到了南纳授予杜姆齐德撒拉弗权柄的仪式。 “当我决定把‘麦’分给杜姆齐德,然后借由他分给地上众多的‘义人’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看到了这样做最后的结局。 “即使像我这样倾尽全力,做出前所未有的举措——利用庞大的祭司团体时刻监控这个世界上每处最微小的裂隙,也难以避免热寂与毁灭的到来……因而,我自然而然地陷入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之中。终日沉沦彷徨,离群索居,把自己关在深宫之中……” “我能够理解。”伊奥斯道,“毕竟我经历过这一切。” 两个人从天上飞下来,漫步在繁华喧闹的乌鲁克大道上。是的,新年节到了,看着这熟悉的场景,伊奥斯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不禁感喟连连。 “他要来了……”伊奥斯说道,言语间充满期待。 男孩摇摇头,笑着说:“你是在说乌鲁卡基那吧?不,他不会来的。” 伊奥斯的眼神略带失落,他回望那熙攘的人群,仿佛在寻找一个遥远的身影。他心中明白,或许那个曾经的人已与这座城市渐行渐远,但在这新年的气氛中,他仍愿意去怀念那些美好的往事,让回忆中的人永远留存。 “为什么?”找寻许久未果,伊奥斯不解道,“这不是他与阿穆尔鲁共同参加安奴神殿上新年祭的那天吗?” 男孩回答:“在那因万亿个可能性而生的万亿个世界之中,乌鲁卡基那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我们看到的这次新年祭,就像以往一样——华丽的庆典,雍容的过场和纸醉金迷的舞会……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在这之后不久,我就永远离开了这里,不再照料看管这个世界,到天上的世界上去了。” “我不明白。” “在我离开之前,我让太阳的光变得更加明亮,使它的能量足以为地上所有的生命提供能量和热源,它将维持到终究会到来的那天——末日;同时,我剥夺了那些爱好虚荣,不做实事的祭司们的‘麦’,只有少数几个被我挑选的人保有低阶的权柄而没有被我收回,继续维持着世界大体的稳定……而他们就是那后来那些被称为‘狱卒’的存在;这个世界从这一刻起,就成为了那被我放弃了的,千千万万个世界之中的一个……” “从而成为了一颗——‘监狱之星’。”伊奥斯接着他的话说完。 “是的。”恩基道,“但它们本不应被称为‘监狱’,它们只是被我抛弃的荒凉世界,没有了我的照顾,这些世界的文明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滑向末日。这些世界往往会因为有着比其他世界更大的苦难,而被人们称为‘炼狱’,在某些世界之中,那些犯了罪的意识体,就会被送往这些‘炼狱’投胎,而那些‘狱卒’天使本身就不管什么事,甚至有的时候扇风点火,好加快这一进程,为的是让末日早早发生,他们好到天上去享清福……” “天上?” “天空上有一些特殊的地方,我后面会提到,这里先不做解释了。” “但是,怎么会这样呢?第三个伊斯特里亚之中,你没有离开,我记得新年祭的这一天乌鲁卡基那出现了,历史也朝着完全不同的走向发展。” “那是万亿、万亿个世界之中唯一的一个例外。” “请说下去。” “那是一次错误。”男孩解释道,“那是本不应该发生的事,一个漏洞,一个极低概率的事件……但放在漫漫的时间长河,数以万亿可能性的世界之中,它的发生又好像是必然的。那一次轻触,一次碰撞,甚至在它发生以后,整个系统迅速予以了纠错……但,由它产生的涟漪,也足以改变一切了……” “我还是听不懂。”伊奥斯说,“他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呢?” *** 男孩握住伊奥斯的手,如同诗人的笔触,在空中描绘出一幅美丽的画卷。随着他们飞翔,伊奥斯感受到时空的波动,仿佛是一曲时光之舞……他们来到了那片金黄的麦子地,看到那怀抱着逝去之人痛苦不已的南纳——也就是欣……接着,是那双随着乌鲁卡基那身体的消失,而变得迷茫无助的眼神。 “我记得,欣难以从任何记忆的回溯中窥见乌鲁卡基那的身影,在那红龙被弥额尔刺死以后,他立刻忘记了过往所发生的一切……他不再记得刚刚怀抱中的人是谁。”伊奥斯说,“但我们刚刚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乌鲁卡基那的遗体,而你是欣,你刚才也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乌鲁卡基那的身影!不是吗?你现在怎么能看到了,你现在怎么能记起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我没有权限去想起他。” “没有权限?!怎么会,你可是神啊。” 男孩仰望苍穹,宛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眸透露出无尽的故事,他缓缓开口:“最初,我就同现在的你一样,对自己所遇到的事既惊讶也迷惘。因为这也是我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他停顿了一下,“自从我独自坐在那片夕阳下的田野上,我就感觉到了巨大的空洞与失落,但我却想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行走在大地的各个角落,北至哈兰,南至乌尔,到处是满目疮痍,巨龙和兽庞大的尸骸,幸存下来的四处逃窜的怪物……这个世界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之战,我回溯所有人的记忆,无论是农夫、工匠、水手、幕僚还是祭司,他们都不记得究竟发生过了什么,所有人的记忆在那一段都是空白和跳跃,从新年祭的那天到此刻为止,整个世界的记忆都消失了…… “史官们根据地上留下的蛛丝马迹,用想象力补全了这段历史——他们编造了一位来自基什的官员萨尔贡,记述了他夺取地方王位的过程,然后编纂了如下的历史。他,萨尔贡向乌鲁克发动进攻,半个世界的人都归顺了他,建立了以阿卡德为首都的帝国。但最后,他和他的龙之军以及恶魔军团还是被我带领的天使们战胜,最后他逃走或是殒命,变成了一个谜……有的人猜测他逃往了地下幽暗的世界,有的人猜测他隐居在丛林的深处,但那些都是后话了……” “你相信那些史官所说的话了?” “一开始,我对史官们的描述并不以为然,但后来我还是受到了潜移默化,认为真的有一个叫‘萨尔贡’的人存在过,我命人到处去寻找他的下落。虽然,我记不得任何具体的过往,但我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所留下来的,那些带给我的情绪——我能感知到自己犯下了一个无法弥补的过错,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他。即使,我记不得他的面庞……但我怀念着一个人……为这个人而悲伤…… “我向时间的前方看去——世界的未来,末日的结局依旧在那儿;我本应像之前一样放弃这个世界的,但却因为此次变故,让我决定留了下来。” “为什么?” “为了寻找他——寻找一个我记忆深处的幻影。” “原来如此。” “在开始我寻找的旅途之前,我做了一些准备——这一次,我虽然还是去除了冗余的官僚体系,但并没有剥夺高阶祭司的权柄,只是削弱了他们的力量,我让他们帮我继续照看这个世界。我为了限制这些使者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像过去那样利用权柄谋求私利,便约法三章,禁止他们干涉地上的政治,我把最大的权柄交给米迦勒,让他拣选四位总督分派东西南北四角,而我自己则回到了乌鲁克空中花园的上层,把王座的底部敲碎,把它从基座上搬下来,放在大厅的中央,朝向东面的大海,而我就坐在那里,透过窗户,遥望星空,终日浏览着阿卡西的记录,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寻找那一份遗失的温柔和悲情…… “就像我在亚历山大港那十几年所做的一样……” “是的,就像你为寻找第四个伊斯特里亚所做的那样……我的灵魂穿梭在浩渺的星云和无尽的天体之间,它们从我的两侧急速掠过,那些是我熟悉的生命,他们每一个个体的记忆我都阅读过一遍,所有的苦难我也都和他们一样的经历和承受过。然而,他们当中没有我要找的人,于是我只能继续的前进,向着更多我未曾经历的世界前进。 “我并不是在有意地折磨我自己,我不得不这样做,否则我的内心就会被更大的苦难和悲伤所吞噬。我渡过了漫长的时间,经历芸芸众生的生命……直到我在那颗不起眼的星球上经历苏珊娜的一生的时候——在那大学的课堂上,我遇到了那个发表激昂演说的学生,他的语气、他的神情……让我的心灵再一次触碰到了那熟悉的感觉,那临近归宿时的慰藉……那一刻,我就确定了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安德烈。” “是的,我第一次遇到他也是同样的感觉。”伊奥斯道,“他让我想起了乌鲁卡基那,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一种感觉……” “但是你要知道,我找到他所付出的代价、花去的时间远远在你之上。首先,我阅读的星体数量就远多于你,因为你只需要在那四分之一的暗域内寻找……而我则只能在没有提示且完全忘记乌鲁卡基那的情况下,在整个天空三分之二可以阅览的区域内,随机的寻找。” “你竟也无法看到暗域里禁书库的内容是吗?!”伊奥斯惊讶地问道。 “是的。”男孩叹了口气,“好在苏珊娜的记忆不属于暗域,否则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你说你花掉了远远超过我的时间,才找到了安德烈。那么,从你刚才说你开始专注阅读阿卡西起,一直到你找到苏珊娜记忆的时候,地上已经过去了多久?”伊奥斯问。 “一千年。”男孩淡淡地答道。 伊奥斯因震惊而无言。 “从阿卡德的时代起,到后来阿托尔在北方崛起的时候,地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年……” [1] subartu,这个地区在青铜时代的文献中被提及,这个名字在阿马尔奈文书中也以subari的形式出现,在乌加里特语中以?br的形式出现,subartu显然是上美索不达米亚的一个王国,位于上底格里斯河,后来它指的是美索不达米亚的一个地区,大多数学者认为,subartu是底格里斯河和西边上美索不达米亚人的早期名称,从阿卡德帝国的角度来看,它代表的就是“北”这个概念 [2] hamzi,是一个古老的王国或城邦,在公元前2500-2400年达到顶峰。它的确切位置尚不清楚,但据信位于扎格罗斯山脉西部,大致位于埃兰和亚述之间,可能靠近努兹(nuzi)或现代哈马丹 [3] me,这里同前文中提到的“密” [4] uri-ki,即阿卡德城(亚甲)周围的地区 [5] martu,阿卡德语和苏美尔语文本中(amurru)的这个词指的是亚摩利人居住的叙利亚西部和西北部以及黎巴嫩北部,代表“西” [6]阿卡德语“na-an-na-ru”(照明、灯) 第八十二章 蛮族 有擅长骑猎的蛮族突然从东方的山地下来攻打苏美尔,他们知道城邦的文明人恐惧阿卡德时代的怪物,于是就化妆成动物的样子,成群行动,口中叨念着恼人的怪吼,喋喋不休;他们时不时地从山上下来,侵扰一番就逃回山里。 他们专门猎杀游走在城外的毫无还手能力的弱者,好比河边洗衣晾晒衣服的妇人、田间玩耍的孩童;庄稼被破坏,房屋被点燃,而他们却鲜有什么损失,每当有城邦的军队追击,他们就立刻逃跑,不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天使与总督们,因奉了炽天使米迦勒的指示,不得干预地上的政治,因此他们任由这些“野蛮的动物”,继续破坏文明世界的秩序,直到南角诸国都起了饥荒,各城起了叛变。那些野人又趁着四起的混乱和战火,突然现身,坐收渔利,攻下巴比伦、尼普尔、乌玛[1],甚至连陪都拉格什也在不久后陷落。 看着四处升起的狼烟,伊奥斯问:“你那时完全不去管这地上的事了吗?这样的情况让天使们继续坚持‘不干预’的原则,岂不是违背了设立这条诫命的初衷?” 男孩回答:“这些就是‘古提’人,他们侵扰苏美尔的时候,正是我刚刚开始专注于阅览阿卡西不久。那时的我无暇顾及这些琐事,把自己关在乌鲁克的宫殿里,除了米迦勒以外,地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在做什么,人们就是从那时开始对我起了怨恨。 “每当我准备开始阅读那些遥远的世界前,我都会把即将进入区域的大致坐标告诉米迦勒,并告诉他除非‘万不得已’,不要随便来打扰我。当古提人攻下拉格什的时候,米迦勒不得不只身进入阿卡西内,在那些我可能存在的众星中,寻找我的灵体。这里要强调一件事,与凡人借用天使们的眼睛阅读阿卡西不同,当我在观看和体验那些世界里众生记忆的时候,我是保有自己意识的,因而在那些世界里,我知道我自己是谁,我也有能力使用权柄的力量,在那些世界里做到任何事情。” “就像一个人能够控制他自己的梦一样。” “是的。但这次,我不是来拯救这些世界的,我是为了寻找而来,寻找那种‘遗失感觉’的源头,寻找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的踪迹,以及寻找为他而起的伤感的原因而来。所以这一次,我做这些阅览只是单纯的观看,并不进行干预和改变那些世界的走向……” “那米迦勒就很难找到你了。” “是的,米迦勒在这些世界里很难发现我在哪儿,以及我是谁。于是,他按照我事先告诉他的方法,在他进入那些他所阅读的角色的记忆时,使用力量做出修改;当我看到我周围存在‘太过突兀’、‘过分荒诞’和‘超越性的力量’的人或事存在时,就会率先怀疑是米迦勒留下的信号。我接近那些人或事物,米迦勒就会出现,他用这种方式来找到我,并把我拉回到乌鲁克去处理紧急的事。” *** 两人随即看到一个色彩绚丽的世界之中,一个巨大的迷宫悬浮在天上,一名穿着滑稽怪异的老者邀请一名村妇进入其中。 “那个女人就是你吧。” “是的,我正在体验一位普通村妇的一生,她的日常生活平淡无奇,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天空迷宫的神秘邀请,当然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收到了邀请。邀请函上写着:参与者将被邀请参加一个盛大的晚宴,地点就在迷宫的中心。” 他们看到,出于好奇,村妇决定前往这个神秘的迷宫。当她来到迷宫入口时,一阵狂风卷起,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轻轻飘向了迷宫的中心。那里被布置得异常豪华,金碧辉煌。艾米沿着指引的路线走向晚宴的会场。在会场里,她发现了许多与众不同的宾客,他们形态迥异,有的全身长满鳞片异常丑陋,有的三头六臂,眼睛长在肚脐附近…… 晚宴开始了,琳琅满目的佳肴和美酒摆满了长桌。然而,村妇却见证了一系列荒诞和超越逻辑的事情:有人喝了酒后,竟然从座位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佳肴在宾客们的眼前自行改变形态;甚至连桌子和椅子也开始漂浮在空中。 “当我越来越感到困惑时,我注意到了一个端坐在主宾席的神秘人物。这个人身着华丽的礼服,带着礼貌,脸被白色的东西遮挡,只露出形状奇怪的眼睛——那眼神中还透露出诡异的神情。那一刻,我就基本确定他是米迦勒了。” 他们看到,村妇上前与那个神秘的宾客攀谈起来,而后时空再度扭曲变换,直到两人的灵体落回到乌鲁克的宫殿里。 *** “米迦勒把我带回到我的世界之中,我立刻授权天使军去驱散古提人,扶持南角新的人类国王乌图赫加尔[2],稳定南方的秩序。我将乌尔、乌鲁克与周围的几座城邦最终合并,让建筑师乌尔纳姆[3]建造大围墙把这些城围起来,改名为天城,立为宇宙之都,为的是威慑地上的人类王国,秉行道德与仁义的理念,不要因我限制天使的力量,就肆意妄行。同时,我在天使内部定立新的规矩,凡‘人类’王国的内政仍然不得干预,但若有来犯的‘蛮族’和‘非人类’种族,就允许天使们用自己的力量清剿和严惩。那时,地上的人们常用‘动物’去形容蛮族,我只是借用了这个词,并未多想就脱口而出,但也就是因为这样小小的疏忽,从那一刻起,人们开始了关于‘人与非人’这二者的区分与误解,引发了后来你所知道的一系列灾难……” “这时才开始区分的吗?”伊奥斯不解道,“我一直以为,人们从乌鲁卡基那的时代开始起,就已区分二者,并开始迫害‘闪’的后裔了。” 男孩摆手说:“不是的。你忘记后来所有人的记忆都缺失了一段吗?没有人记得那次战争前后的来龙去脉,也没有人记得那些幸存的魔兽和龙与闪族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一开始,人们只是本能地追捕那些逃往各地的怪物和龙族后裔,人们也并不像在乌鲁卡基那的时代一样去仇视他们,当他们躲进森林和山洞里,附近的居民只是雇佣猎魔人进行仪式性的驱魔捕杀,目的只是单纯的辟邪。古龙库尔也只是被封印,而未有遭到杀害。那模仿这些兽人的古提蛮族,和闪米特人也没有一丁点的关系,追溯到他们的祖上,是雅弗人的后代——米底人。 “当我下达这新的敕令之后,就继续回到阿卡西中去了。但是这次,上至天使长米迦勒,下至每一个普通的民众,都歪曲了这条新的律法。无数的人死于这种歪曲之下,不仅仅是那些从‘阿卡德’时代遗留下来,躲到森林和深海的族裔——人鱼、飞兽和半兽人都被立即排除出‘人类’的范畴——被改称为‘亚人’,进而遭到大规模的猎杀。 “更进一步,‘蛮人’和‘非人类’开始被对等起来,就连那些因文明落后而生活在山里的野蛮民族,那因天生畸形与残疾的可怜人、失去劳动力的伤残者、无法受孕的女人以及犯了重罪的普通人,都被根据判罚者的需要,随意的划入‘非人类’的行列之中,遭到关押、流放和杀害…… “各个王国争相自称为‘正统’的‘人类王国’,凡与那些被天使授予了‘人类王国’称呼的国家敌对或征战的小国或者边缘王国,就会被自动归类为‘非人类’之国,这就包括后来与南方政权产生过一段摩擦时期的埃兰。 “起初,被定义为‘非人类’至多只是一种歧视,并不会造成太多的实质影响。毕竟我下达的敕令只是简单的——严惩‘来犯’的‘非人类’。” “那么这句话是怎么会被像后来那样如此曲解的呢?” “某个时刻,天使们聚集在一起商讨出了一套律法体系,定义何为‘非人’,何为‘来犯’——其中就包括‘人类’与‘非人类’的通婚和生育;包庇、收留和豢养‘非人类’种族;或是宣讲妄言、鼓动造反以及叛逆天使和天城的统治等等…… “这些行为都被定义为了‘非人’的‘来犯’。在很早之前,大约是杜姆齐德刚刚成为天使长不久的时候,他发现西面两座城市——所多玛与蛾摩拉,就像我给他举过的例子——奇迹山丘那样,因城内居民不断膨胀的欲望而导致末日到来。他问我能否直接毁灭这两座城市,我当时进行了千万次的推演,认定毁灭这两座城市是不可绕开的唯一途径,才最终授意他执行的。但自从‘非人类’之国这样的概念出现,很快就有天使提议,凡这样的国家触犯任何一条符合‘来犯’律法这一禁忌的,都可被直接等同于‘罪恶之城’,从而可以被天使们直接毁灭。后来的阿托尔,就是遭到了这样的打击……” 伊奥斯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几近顿足捶胸之态:“地上发生何等黑暗、荒谬和无情之事,你当时完全不知道吗?” 男孩摇了摇头,“我当时全然地沉浸在寻觅‘他’的旅途之中……因为那时我认为,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 他与伊奥斯·卡夫索一同翱翔在苍穹之际,俯瞰这广袤的大地。他们目睹了那尚未被授予“人类”之名的埃兰王族,如疾风骤雨般席卷南方,瞬间兵临拉格什城下。在此压力之下,南方无奈地向埃兰臣服,承认其“人类之国”的尊贵地位。东角总督撒拉艾尔[4]本以为整个埃兰会被上层定义为‘来犯’的‘罪恶之城’,招致祸端,于是在绝望中先行自尽。 谁料胆小怕事的南角总督沙利叶怂恿南方国王伊比辛[5]投降,割让领土,同时承认埃兰的地位,这一举动令向来主张化大事为小事的米迦勒不再追究埃兰的责任,反而让沙利叶兼任东方总督。 南方王国的实力不再,迅速四分五裂,诸侯割据,纷争不断。城邦伊辛率先独立,成为最强势的一方,沙利叶也顺势迁往此地,以躲避战火烽烟。 埃兰的成功缔造了一种模式,使得越来越多的“蛮族”铤而走险,向文明地带的城邦发起猛攻。一旦战果显着,便会迅速获得“人类”之名。不久,西北叙利亚地区的一支闪米特语游牧蛮族——亚摩利人,迅猛攻占北方重镇马里。在北方总督拉贵尔出手之际,向南翻越一道道防线,攻陷巴比伦城。同样的,沙利叶再次选择绥靖与纵容,让亚摩利人势如破竹,南下统一天城以北的所有领土,直至沙利叶全然承认他们“人类正统”的地位——巴比伦尼亚王国,由此诞生。 亚摩利人成为南方的霸主后,开始接纳四方投奔的蛮族同胞,为之正名。加喜特人正是在这个时期从东方高山中部迁徙而来的一支游牧民族。他们抵达巴比伦尼亚后,迅速融入当地社会,逐渐渗入王国的权贵阶层。最后,在赫梯人发起的一场战乱中,趁机攫取政权,宰相阿古姆·卡克里姆[6]取代亚摩利王室,成为巴比伦尼亚的领导者。与此同时,在北方的蛮族胡里安人如法炮制,从山上下来,攻占诸城邦,建立了哈尼加尔巴特。 男孩感慨道:“在这些天使的眼中,其实并无‘蛮族’与‘人类’之别。只要谁能够服侍他们,便能成为‘人类’。若谁不能服侍他们,甚至违背他们的意志,就会被各种方式定为‘非人类’。这些律法渐渐成为了他们谋求私利的工具……” “你的意思是,他们……暗中协助蛮族入侵?” “是的,而且是经常这样做。”男孩回答。 “这些事,米迦勒不知道吗?” “你要明白,在那个时代,即使是最高的炽天使,也被我剥夺了直接回溯地上众生记忆的权力。因此,米迦勒并不知道他的总督们暗地里正在助长他们心仪的势力。关于很多被定义为‘人类’的政权起源于蛮族的事情,他多少有所耳闻。然而,他又能如何应对?蛮族确实入侵了城市,但他们并不像古提人那般肆意破坏。在占领城邦后,他们立即选择‘文明化’的处理方式。难道米迦勒还要因此而屠戮更多的人吗?所以,他无法因此惩罚任何人,无论是入侵者还是天使们……” “那些总督们呢?他们对这样不断地偷偷违规,从而为自己谋利的行为不会忌惮吗?” “当然不是……总督们是害怕米迦勒的,他们预感早晚有一天,米迦勒会揪住他们的小辫子,以执行‘律法’不力来处置他们。因此,他们急需一个机会,按照‘律法’的条文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审判和定罪,来证明自己的公耳忘私和忠诚。” “他们是怎么做的?” “那时,正巧南方的沼泽地带,宣布从巴比伦尼亚独立,自建西兰王国[7],巴比伦王不但认为这是埃兰策动的,还派人调查这些沼泽民的血统,翻出了旧账。他们一口咬定这些现在用巴比伦的阿卡德语进行书写的人,曾经是从埃兰迁移过来的‘蛮族’后代。东、南两地的关系进入到又一次紧张的状态之中,天使们齐聚巴比伦尼亚商讨裁定,最终认定埃兰不再拥有‘人类之国’的名号……接着,无论是北国还是南国,凡是和埃兰人通婚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开始遭到杀戮和流放……” *** 时间如梭,乌巴里特领导北方城邦联合反抗哈尼加尔巴特,立国阿托尔,几十年后阿达德·尼拉里即位,他的侄子萨尔玛那萨尔与卡拉赫的大公沙图瓦拉,出现在了阿托尔城的集市上。 那天阳光明媚,集市熙熙攘攘。 她们身穿端庄优雅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披肩而下,深灰色的瞳孔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她们手拉手,一边逛街一边嬉戏着,时而露出洁白无瑕的美丽笑容。这两位美貌少女的出现,吸引了萨尔玛那萨尔与沙图瓦拉的目光。 “他们就是在这儿邂逅的……”伊奥斯眨了眨眼睛,难掩已经开始打转的泪水,“我知道,然后苏珊娜就出生了……” “苏珊娜吗?她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不是这个名字……”男孩纠正道。 “那是什么?”伊奥斯好奇地问。” “塞弥拉弥斯[8]。”男孩说。 [1] umma,在现代伊拉克的济加尔省,以前也被称为吉什班,gishban,是苏美尔的一座古城 [2]英语:utu-hengal,(约公元前2123年—约公元前2113年在位)乌鲁克国王,他击败游牧民族古提人,成为乌鲁克第五王朝的建立者 [3]约公元前2112年—约公元前2095年在位,(英语:ur-namma)乌尔第三王朝首任国王,为了乞求神灵,他在埃利都、尼普尔、乌鲁克和乌尔兴建神庙,并在乌尔修筑城墙 [4]英语:sabrael,是于《所罗门遗训》和《以诺三书》中被提及的一位天使,在《所罗门遗训》中,与别处不同的是,乌列尔在此书中被列为第三大天使,而撒拉艾尔则被列为第四大天使 [5]约公元前2028年—约公元前2004年在位,(英语:ibbi-sin)乌尔第三王朝末位国王,他竭力维护国土,却最终被埃兰人击败,他也被敌人俘获,死于流放中 [6] agum kakrime,巴比伦国王,于公元前1595年被赫梯国王穆尔西里一世击败并洗劫巴比伦后的某个时候,建立了加喜特王朝 [7] send dynasty,即海地王朝,约公元前1730年由伊鲁马·伊鲁姆于南部苏美尔的沼泽地所建立的一个独立城邦,亦名巴比伦第二王朝,该王朝持续近3个世纪,约于公元前1460年灭亡 [8] semiramis,亚述神话中的国王尼诺斯(ninus)的传奇王后,成功地接替了他的亚述王位,在西亚和小亚细亚很多已被遗忘或不知出处的古迹上,都用到了塞弥拉弥斯这个名字,古幼发拉底河或伊朗的每一项巨大工程最终似乎都归结到她,塞弥拉弥斯的名字流传在亚述各地和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米底亚、波斯、累范特(levant)、小亚细亚、阿拉伯半岛和高加索,只是稍有变化 第八十三章 塞弥拉弥斯 大雨滂沱,一匹疾驰的骏马犹如闪电般穿过泥泞的道路。在这如梦如幻的夜晚,一位卡拉赫骑士下马进入了一户普通的民居。他小心地将一个女婴放在粗糙的木桌上,语气沉重地留下一句话:“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骑士离去后,屋内的男主人赶紧重新点燃了刚刚被熄灭的油灯。伊奥斯在摇曳的灯光下看清了他的脸:“他是萨尔玛那萨尔……” 此时,一个温柔的女人走过来,将婴儿轻轻抱起:“噢……是小塞弥拉弥斯,噢……我那可怜的姐姐……”她说着说着泪水夺眶而出,然后轻柔地亲吻女婴的额头,“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女儿了……” *** 下一幕,位于山巅的刑场映入眼帘。黄昏时分,红色的晚霞从乌云的缝隙中若隐若现,映照着这片悲伤的土地。然而,在这绝美景色的衬托下,刑场上却回荡着孩子无助的哭声。 行刑官手举着燃烧着的镋钯[1],面无表情,近乎吼叫般地质问:“男人!你准备好了吗?怪物(指埃兰人)!你准备好了吗?孩子……哦?!登记册上写你们没有孩子,那这女孩是谁?!” 被捆绑在木桩上的夫妇尖叫着:“她是我们的女儿!请让我们带上她吧!” “不好意思,我按规矩办事,她不能跟你们在一起!现在做决定吧……是彻底杀了她,还是把她随机的扔到炼狱中的某处去,留下一条苟活的贱命?”行刑官冷漠地说。 “我们会找到她的……”夫妇两人面对面低声商议。 “谁说我会把她送去你们同一个的监狱世界?我说了,是‘随机’!”行刑官露出狰狞地笑容。 “不……不……”男人连忙阻止道,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那烧红的镋尖已经刺破了哭闹的女孩的胸膛,接着从那里飘出一股熟肉的气味。 一道光束冲上天际,那是女孩被送走的灵魂。 随后,轮到了这对夫妇。他们相继被穿在另一根长枪上,生命迅速消逝。在他们最后的时刻,两人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仿佛寻求最后一丝慰藉。他们的灵魂也被送走了。 行刑官收起了镋钯,转身离去。刑场上的夜色愈发昏暗,而那对夫妇的遗体,已经被暴雨冲刷得几乎失去了形状。 *** 伊奥斯与男孩目睹这一切后,时光之轮再次转动。 地上的事物飞速变化着,到了几千年后的某一时刻,那时已接近末日,玛各称霸了极北之地,大地上除了维持秩序的低阶天使,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神只存在。在那个温馨的晚上,两个家庭将第一次共进晚餐,洛什卡罗夫先生正在准备食材,而拉勒在摆放餐具。 伊奥斯问男孩:“所以,这颗监狱之星……就是本来那个世界很远很远之后的未来是吗?” “是的。”男孩答道,“行刑者很懒,要花时间和力量在阿卡西里检索一个被众神抛弃的末日之星,那不如就用眼前这个。” “一个监狱世界的诞生,难道不是因为你首先抛弃了它么?” “在这个世界无数可能的未来之中,在其中一个未来里,我在阿卡西里永远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也再没找到触动我灵魂的人。于是,我就停下了阅览,从阿卡西里出来,然后放弃了这个世界,使之沦为一颗监狱之星。但这个世界里的民族、文化和历史一直延绵、流传到了几千年后,直至玛各国挑起的战争导致末日的到来……” “我明白了,怪不得在那个哲学课上,安德烈会提及圣经《塔纳赫》里的‘雅威’这个名字,这和你所在的本是同一个世界……” “是的,‘恩基’和‘南纳’是我本来的名字,但后来地上的人们认为不能直呼我的名字,就给我起了很多的尊称,最后一个被广为流传的就是这个闪米特词语——雅威。南方闪米特族将我的事迹纂入宗教,他们天真的认为,我并未离开这个世界,而潜匿于苍穹之角,细瞻尘寰众生,关照他们生活之丝丝缕缕。他们幻想末日降临时,我将再度降临,审判众生品行,来确定他们是去天堂还是地狱。” *** 月光皎洁,犹如一层银纱覆盖大地。 苏珊娜·索贝茨卡出现在伊奥斯的视线中,她踏入洛什卡罗夫家那间朴素明亮的客厅,依偎在母亲身旁落座。她的举止略显紧张,显然对即将发生的会面心有忐忑。 伊奥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呼道:“不对啊!行刑者不是把她随机的丢到其他世界中去了吗?她还能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莫非这世上真有这样巧的事,她就刚好落在这……”他停顿了一下,眼睛逐渐睁大,“所以,苏珊娜从来就不是塞弥拉弥斯!” 男孩笑了出来,他点点头,回答说:“决定一个人是谁的,从来不是她的身体,也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的记忆。” 言罢,恩基容颜变幻,从那位少年化作儿时苏珊娜的模样,清新脱俗。 她接着道:“当我阅读到苏珊娜的记忆,并初次在米哈伊洛维奇教授课堂上瞩目安德烈时,便立即思索如何拉近彼此距离。苏珊娜原本会经历一个十分不同的人生轨迹,但当我阅读她记忆的时候,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进行了干预,我潜入索贝茨卡夫妇之梦境,传递讯息,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认为我——苏珊娜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塞弥拉弥斯,并使他们与洛什卡罗夫教授家族联系紧密。” *** 女孩滑动天际,任时空荡漾变幻。 往事历历在目,从歌篾遭袭,至赫尔维蒂集中营,再到研究中心地下室中悬浮于半空的黑色球体…… “我在那里放置了时空之门,然后打算借助洛什卡罗夫博士工作上的便捷,赶在歌革毁灭世界之前,把安德烈一家人转移回我的世界里去……”女孩解释道。 “你何不直接扭转那个世界的末日?如此便可拯救大家。” “那个世界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如果要改变,就要修改太多的历史——安德烈,是那整个环境和历史背景的产物,我不想干预太多,破坏了其自然的本性……” “所以,你最初的计划仅仅是拯救安德烈,而非包括他的同学们,对吗?” “的确如此。拯救他们原本只是意料之外的插曲。然而,谁又能想到呢?正是这微小的举动,改变了后来的一切……” “奥莱克西……”伊奥斯轻声说,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怀念之情。 女孩微笑了一下,继续讲述着:“我在他们的家乡——阿托尔,也事先安排了使其一家人归来的合理性。我提前回到这个世界,亲自下令恢复埃兰的名誉。我托人告诉阿达德·尼拉里,在埃兰有一位巫师可以召唤时空之门,把他的侄子接回来;而我则化身为那位巫师皮尼基尔,亲自帮助完成这一仪式。我所做的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要让安德烈在世界切换的整个过程中,感觉到自然,让他不会产生太多的怀疑,因为在这本已十分荒谬的经历之中,任何突兀的事情都会使他产生多余的想法,从而让他失去原本的灵魂与内在。 “当然,除了我想保持安德烈最原本的性情以外,将他带回阿托尔还有另一层考虑。我隐约感觉,若能让他来到我所在的时代,或许在某个不经意间,我会因触景生情,就能唤醒我在麦地之前消失的那段记忆……” “你做到了吗?” “是的,我做到了。”女孩流下涟涟之泪,“但是,是在他死去之后……”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伊奥斯震惊的看着女孩,问道:“你想起乌鲁卡基那了吗?!” “是的。”女孩拉着伊奥斯的手,带他飞到草原之上。 时空的场景发生着跳跃和变换,从尼尼微城上的颅骸,到那被暗算的东岸会盟,再到卡拉纳的沦陷;接着时间快进到阿托尔人弃城西征,杜尔-卡特利姆之役的惨败,最后来到了安德烈死前的嘱托…… “在我把安德烈一家和赫尔维蒂的移民带回这个世界以后,我继续秉承着不做任何干涉的原则,让安德烈能够与这个世界中的一切产生最自然的互动与牵系。如你后来所见到的一切——阿托尔的国运一天天的恶化,奥莱克西的家人死去,无恶不作的拉贵尔与卡拉赫的勾结,整个北方生灵涂炭……面对这一切,都默默忍受,未曾干预或改变。 “我只是继续扮作一位普通的公主,陪在安德烈的左右,跟随他四处迁徙,静静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这悲惨的命运之中,他也确实展现出了只有他才具有的那些高贵的品格和特征,不是吗? “但所有这些,都没有激发出我内心中更多的感触了,甚至……不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在课堂上毫无顾忌、忿世独醒的青涩的大学生做出演讲时的感觉来的更多。” “为什么?!”伊奥斯十分错愕。 “因为我感受到了,后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扮演……”女孩低下头,“自从他的父亲被俘虏以后,他就在扮演一位并不是他自己的人——一位完美的王子、勇敢的将军,一位坚守誓言,守护着我、守护着他的母亲还有阿托尔所有妇孺的骑士……一个成熟的男人。然而,只有一位向生命之苦低头、向世界和命运妥协的人,才会开始变得成熟起来,而那已不再是‘他’——那个我一直在寻找的,传说中的‘萨尔贡’给我留下的感觉了……” “那么奥莱克西呢?” “奥莱克西。”女孩重复了这个名字,“他更不是了……虽然早在卡拉纳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那些年他和他的家庭所遭受的苦难,让他学会了自立,从那个文弱羞涩的男孩,成长为了一匹千里良驹。他的变化让我惊讶,他的聪明、谋略和成熟甚至让安德烈都在偷偷地学习……” “所以,那唤醒你沉睡记忆的人,也不是他。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 两个人向东南的方向飞去,越过高山,时间来到那些令人神往的日子——苏珊娜与奥莱克西生活在一起,他们一起上山采摘野果,一起烹调菜肴,一起到半山腰去看夕阳;在一个不眠之夜,他们在火炉旁促膝长谈,奥莱克西用自己的行动,慢慢抚平安德烈之死带给苏珊娜的伤痛。 “是安德烈的死,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乌鲁卡基那殒命时带给我的悲痛;是奥莱克西的陪伴与照顾,唤醒了我内心深处对乌鲁卡基那曾对我说过的话——‘与我在乡间买一块田地,我们自己耕种,离开凡俗,忘记烦恼与忧虑,永远快乐地生活下去’的追忆。” “所以,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让你想起了乌鲁卡基那……”伊奥斯说。 “不是的。”女孩说,“那让我想起乌鲁卡基那的人,不是任何人,而是乌鲁卡基那他自己……” “什么?!这怎么会……” “你是否忘记了,在乌鲁卡基那还在世的时候,当我‘想到他’的时候,就同‘看到他’时一样,无法使用权柄的力量了。因为‘想到’就等同于‘见到’,正如古语所云——一个人真正的死亡,并非是肉体的消逝,而在于被世人所遗忘。 “当我在无数次的彷徨和迷茫中,渴求再次与这个逝去的灵魂相见,那承载无数时间的追逐与寻觅,那一头扎进阿卡西的苦海中,只为再次想起乌鲁卡基那的面庞的时候,他就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我想起他,就等同他从死里复活,让我重新与他相见……” 伊奥斯继续追问:“你说你想起了他,但当时,我记得……整个大地上的人们仍旧无法回忆起那段历史,无论是乌图库的亚人族,还是地下世界的女王……他们并未提及乌鲁卡基那的名字,反而继续向奥莱克西讲述被编纂出来的——阿卡德帝国与萨尔贡大帝的传说……” “这很简单。”女孩道,“因为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人重新想起了他。” *** 话音刚落,伊奥斯看到眼前的景象开始剧变,房屋消失、田野荒芜。除了璀璨星辰仍高悬夜空,一切仿佛回到了洪水初退的时刻,犹如闪姆刚从飞船踏上大地不久,视野所及,一片毫无生气。 伊奥斯环顾四周,疑惑地问:“你又将我带回了这个世界最初的时代吗?” “并非如此。这是另一个世界……” “什么意思?” 他们向南飞去,来到海湾之畔。一棵巨大的无花果树屹立于此,枝叶繁茂,碧绿葱茏。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个世界会在此处拥有如此一棵树,而其他地方却像闪姆时代般荒凉?除了这棵树,这里似乎再无其他生物?” “谁说的,那边就有一个活人。”女孩指向沙滩。 伊奥斯看见一个蜷缩着身体,睡着的姑娘躺在那儿。不一会儿,那姑娘醒来,惊慌的环顾四周,然后向这棵大树跑来,伏在边上,轻抚摩娑,耳朵贴在树干上,好似聆听着什么。 “是苏珊娜!”伊奥斯说,“请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的,那就是苏珊娜,也就是当时的我,那是我第一次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带到这里,就在那次同奥莱克西促膝长谈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我刚刚睡去,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儿了……然后,我就是在这里想起乌鲁卡基那的。” “这儿是你的梦吗?” “这不是梦。”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女孩转过身去,看向大海的方向,继续说道:“现在你看到的这个地方,就是你母亲栽下去的那棵圣树告诉她的那个地方——‘世界的尽头’,那通往‘彼岸’的交界之地。” [1] ranseur,是一种叉类的长柄武器,长杆的一端有两面开锋的利刃,利刃下横有弯股,于15世纪之前在欧洲使用,这里指的应该是一种形似的武器或刑具 第八十四章 交界之地 “‘世界的尽头’?!”伊奥斯·卡夫索讶异的问道,“真的么?我父母寻找了一生,都没有到达的地方,我们现在真的就身处其中吗?” 女孩回答:“不是,我们现在并未真正置身其中。你所看到的,仅仅是我记忆里的景象。就像我刚才展示给你的一切一样,这些只是我记忆中的回放。真正的‘世界尽头’,是一个难以抵达的地方……即使它一直就那样存在在那里,但它却是无形无色的……即便是我,在经历了这些无数的探寻和尝试后,也仅有这唯一的一次造访。” “无形无色,隐匿在此。这特殊的世界究竟有何存在的意义?” “它是阻隔两个宇宙的一堵墙,一个边界的哨岗。因为有了它的存在,我才无法得知,还有另一个宇宙的存在……” *** 就在这时,两人将目光投向苏珊娜,她缓步走向大树,用手触摸它的纹理,试图解读大树记忆。突然,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站了起来,径直朝着海边走去。她在临海的沙滩上捡起一颗鹅卵石,向大海投掷;然而,当她再次低下头时,发现刚才的那颗鹅卵石仍然静静地躺在原地,未曾改变位置。 看到这一幕,女孩对奥莱克西说:“当时,我感知到了不对劲,这棵树没有生命气息,这个世界也过于寂静,没有海浪的呼啸,风的吟唱,甚至当我奔跑时,都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在这个空间里,我不仅无法使用权柄的力量,就连最普通的动作也无法对环境产生任何影响和改变。那一刻,我意识到了这个地方是无法被编辑的。而我,仅仅是这个世界中的一缕游魂,这个世界的环境是静止的,唯有我意识的时间在不断流动。” 伊奥斯不解:“静止的?如果这棵树没有生命,你又是怎样看到它记忆的呢?” “这棵树是死的……但这个世界却是有记忆的,它没有未来,却有一段可以查看的历史,尽管非常的短暂。” “历史……一个没有时间的地方怎么会有历史呢?” “你不能说这里完全不存在时间,因为在我以前,还有三个人,造访过这个地方,而他们流动的意识留下了印记……” 女孩开始拨动时间之轮,记忆开始回溯倒退。 *** 一个魂魄出现在旷野的深处,孤独的漂游在那里,伊奥斯发现女孩的眼角挤出了泪水。他们靠近查看,他的外貌是一个男性,身材清减枯瘠,面容憔悴忧虑,他的目光空洞无神,好像并没有在看周围的环境,就那样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 “他是谁?!”伊奥斯有些不寒而栗起来,“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没有眼睛……” “乌鲁卡基那。”女孩轻声道,“他是这里的游魂,但却不自知……所以你觉得他好像没有长眼睛,是因为他没有在‘看’什么,只是在这里茫然地游荡。” 伊奥斯震惊道:“乌鲁卡基那?!但……但这个人一点也不像他啊……” “这是他在‘影子宇宙’里的样子,他本体的模样。”女孩说道。 “我不懂,什么‘影子宇宙’?什么‘交界之地’?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这个像鬼魂一样飘在这里的东西就是乌鲁卡基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刚刚说过,这地方本来我们是看不到的,但它却存在于这里,与我来的那个世界重合在一起。这个空间,这个世界,它是我遗失的某个记忆的片段……它是一堵墙,它阻隔了两个重合在一起的宇宙,让信息无法在它们之间交流……伊奥斯,这里是世界的尽头,宇宙的边界……而他,这个意识体,从另一个宇宙中掉落进来,被困在了这里,无法出去;但他只是进来了,在那个宇宙中的某个世界里,他依旧过着正常的生活,他看不到自己进入了这个交界之地,是因为他没有权限看到……而他的来到,只是一个错误,一个漏洞,一个本不应发生的极低概率的事件……但它还是发生了……” *** 伊奥斯仍然不解,一脸困惑地看着女孩。 女孩说:“请先继续看下去……” 时间继续回转,来到最早的时刻,那时天空还没有星星。他们看见,有一个男孩从天上下来,伊奥斯马上认出了他。 “恩基!”他说道。 女孩说:“是的,这是大洪水之后的某一刻,我来到了闪姆所在世界的波斯湾入海口,但这段记忆,我后来却完全忘记了。” 他们看到,那个男孩来到海湾的边上,把一棵树苗插到地上,又用发光的双手捂住幼苗,接着在几秒钟的时间里,那棵树苗就长成了后来的那棵参天大树。 没过多一会儿,另一个男孩,就从相反的方向,朝着这棵树的位置飞来。等他下来落到地上,伊奥斯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男孩的外貌,也与恩基一模一样。 “这世上竟有两个你?” “不……那是我复制出来的自己,我的‘影子’……” 他们看到,两个恩基碰面,没有互相问好,直接进入了主题。 后到的那个先开的口:“以后,我们都在这棵树这里见面是吗?” “不会有什么‘以后’了,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为什么?” “因为,在这次会面之后,你必须死去。” 后到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哈……什么?你完整的复制出一个你自己的灵体——我,作为你的‘影子’,就是为了把我叫到这里,然后杀死我来取乐用的吗?” “不是的。我约你过来,是为了……告诉你我创造出你的真实目的,以及……请你帮我一个忙……” “哦?是吗……”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问:“你说吧,什么忙。” 那先来的男孩牵着后来的手,在大树的前面抱膝坐下,昂头仰望树冠。 “你认出这里了吗?”他问另一个自己,“这最令我悲伤的地方……” “当然,这里是大洪水之前,伊甸园里那棵特殊的生命之树的位置,就是地上人们传说中从它产出分辨善恶的智慧之果的那棵苹果树,也就是他(亚当[1])在这园子里发生最后那件事的地方……” “是的……所以我想请你帮助我,让我忘掉那件事……”先来的男孩声音已经变得十分颤抖,泪水盈眶。 “忘掉什么事?” “忘掉他离开这花园以前所发生的过往……忘掉从这世界诞生起,到他和她离开园子那天所发生的所有事……忘掉我给他灵魂的决定,忘掉这让我悔恨至今的做法!”他哭喊出来,“我的影子啊!你拥有和我一样的权柄,一样的力量……请把我最初的记忆深深地藏在某个我无法到达的角落里去吧,永远不要让我找到!” 此时,那后来的男孩连忙扶住他就要倾倒的臂膀,帮他揩拭泪水,然后抱着他安慰地说道,“好……我明白了,不要难过了……”等他平静下来,就接着说:“如果你想好了,我就去做。” “我想好了。”第一个男孩说,“我可以忍受无数次的轮回,从世界的诞生到毁灭,面临一次次的末日……无数的尝试与失败,绝望……重新燃起希望,再到一次次的破灭……我愿意为此承受无尽的痛苦,创造出无数个世界,在里面永远孤独、踟躇、惘然……因为,这是我要偿的罪,我甘愿为此永远被困在这无间的炼狱之中……永无停歇之日。”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但是!我不愿意再忍受那件事,哪怕片刻都不要!不愿记起我的过失,不愿再记起我那因无意的疏忽而犯下的大错……这让我陷入深深地悔恨……这让我生不如死……” 听到这儿,另一个男孩也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擦去眼泪,一同站了起来,然后说道:“好的,我明白了。” “影子恩基”说完,就起身向北方飞去。不久后,伊奥斯看到,从黑海克里木的方向,万千颗星星从那里开始缓缓升起,汇聚成河,流向天空。 等影子恩基回来的时候,黑压压的漫天已满是星辰,日月也在天空升起。 恩基冲到他的面前,连忙问道:“这么快?你把它藏好了?” “是的。” “你把这些记忆库的链接放到天上去做什么?你把那段记忆藏在里面了?”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我具体做了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交给我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你最初的记忆已经被永远的埋藏,在这个宇宙最深最深的地方……你不可能找到的……” “在哪里?”那先来的男孩竟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后来之人的眼睛,目光中放出一阵闪耀的强光,试图窥探起后者的记忆。 “你在做什么?!”影子恩基推开他,然后笑了起来,“我早料到你会本能地想从我的记忆里直接去找那藏匿的地点……所以我,设计了这段密码……” “这……这是什么?” 在他们两人面前的虚空之中,出现了八个旋转着的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在幽暗的空间中,那些符文散发的光芒,与周围的阴影形成强烈的对比,让整个场景显得神秘莫测。 它们漂浮在空气之中,这些符文皆以苏美尔的楔形文字书写: 天空,山,田野,林,沙漠,七,故事,墓 “这是什么意思?” “是密码。”影子恩基说道,“你拥有创世的权柄,无限的能量,永恒的时间与生命,可以一眼望见所有的过去与未来。想要在你面前藏住一个东西,是何其的困难……所以我创造了这个密码。让你无法窥探我的记忆。” “是密码,就有解开的方法……” 那后来的一边微笑,一边摇头:“我为它设计了复杂的机构和谜题,一个充满死路的迷宫,一个不可能获胜的游戏……” “你怎知我无法走出这迷宫,无法赢得这游戏呢?” “因为我甚至都没有给你参与解密的资格。” “什么?!” “就像你复制出自己的‘影子’一样,我也照着现在我们脚下这个世界的样子完全的镜像出了一个‘影子世界’——另一个宇宙,我为你设下了限制,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无法到达那个宇宙,我把天上三分之一的星光遮挡,这其中就包括所有‘影子世界’里众生的记忆,他们的记忆你无权阅读。 “我设定条件——只有那另一个宇宙的人,能够参与这场寻宝游戏。我把进入阿卡西的门放在天上,又把这解谜的关键藏这在三分之一的黑域里,我会叫天上的这些光点为‘星星’,让我在那个宇宙的使者们把阅览星星的权限只开放给那地上一个最不可能去阅读这星空的民族——一个注定会沉沦的民族——闪姆的后代,那二十七个外来的拿非利人的后代,那些最终会被称为‘雅利安人’的民族。” “为什么,他们是最不可能去阅读这些星星的民族?” “因为,他们注定成为世间最为强盛的一族,高贵的精灵与绝世之美。他们将成为那个世界的主宰、王者与显贵,世间万物随手可得,令他们纵享逍遥。此情此景,他们安能再有心思去追求宇宙之谜、生命之智慧。满足一切欲望的诱惑让他们沉浸于感官的海洋,成为无法自拔的浪子。他们的民族,人数本不算多,那之中所剩下的能够甘愿参与到这场充满痛苦和虚无感的解谜之旅的人又能剩下多少呢?又有几个能够赶在那个世界的末日到来之前,完成这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挑战呢?” 男孩后退半步,表情变得凝重。但稍后,他又微笑起来,说道:“很好,我对你的工作十分满意。” “你满意就好了。”另一个恩基回应道。 当他说完这句话,就与那先来的男孩拥抱在一起,作为告别。那后来的男孩脱下鞋履,赤脚向海边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他去哪儿了?”伊奥斯问。 “他走向海中溺亡了。”女孩答道。 伊奥斯震惊不已,当那“影子”死了,那先来的恩基就跪下来,痛哭起来,一边拼命的摇头,一边嘟囔着、咒骂着什么。他好像后悔了他所做出的这一决定。接着,他像被什么刺痛似的,匍匐在地上,捂着头痛苦地呻吟着。 *** 这过程没持续多久,他就停止了抽搐,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四周,露出疑惑彷徨的表情,自言自语道:“我在这儿做什么呢?” 接着,先来的男孩就离开了那里。 当恩基走了,万物就肃静下来,变成后来那时间停止的样子。” 伊奥斯转过身去,望向那陪她目睹这一切的女孩,等她开口。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平复了心绪,说道:“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我缺失了关于‘世界起源’的一切记忆——宇宙的起始、伊甸园里发生的事情、亚当和他的妻子,以及我赶走他们的原因……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我亲手把这些记忆埋藏的整个过程——这发生在‘世界尽头’里,我与我的‘影子’之间的对话,都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这段短暂的记忆被影子恩基从我的记忆之中切了下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用作阻挡我进入另一个宇宙的结界,它失去了光影,变成了透明的一堵墙。” [1]亚当的名字首先出现在创世记1章中,具有集体意义,是“人类”,随后在创世记2-3中,它带有定冠词ha,相当于英语“the”,表明这是“人”,这里建议使用的翻译为the man 第八十五章 伊什塔尔 “这堵墙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突破吗?” “当然有办法,这里是一个灰色地带,也是一个可以通过漏洞突破的墙体……如你刚刚所见,我与‘影子’的谈话,发生在大洪水刚刚退去不久的时候,他在那时创造了一个平行世界,与我的世界重合,他用这一道高墙,是为了阻止我越过这两个世界的边界,偷渡到另一边去干预在他世界里那些正在参与‘解谜游戏’的众生。 “他知道,如果这道墙体就这样清晰的摆在我的面前,是无法阻挡我使用蛮力进入的,他很聪明,如果我连这道墙都看不到的话,那么我就永远不会知道我应该去寻找什么,更不会知道那另一个宇宙——‘彼岸’究竟在什么地方……于是,他复制出了这第三个世界,一个数据量很小的空间,把它夹在这两个本就重合的平行世界之间,它作为一道屏障,一个隐形的护卫,时刻警戒着企图探寻、越过另一个世界的意识体……” “如果这道墙能够隐身,那么这里也属于暗域吗?” “不,它不属于暗域。如果这个‘世界尽头’是暗域的一部分,那么我将永远无法进入。” “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懂,你是怎么进来的?又为什么能够看到它的存在?” “好,现在,你同我一起回想,这一路而来我是经历了怎样的坎坷才找到这个地方的——在阿卡德以后,我怀着强烈的情感驱动,年复一年地阅读阿卡西里的记忆,寻找着那个我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样貌的人。直到地上已过去千年,我的灵魂已渡过万亿载的岁月,才在一个不起眼的监狱世界之中找到一个可能的目标,一个勾起我心扉里某些无法言说的情怀,一个我误以为就是我要寻找的终点——安德烈,但后来这件事被证明这只是一个舛讹,一个妄想,他单纯只是与我要找的人有相似之处。 “我本以为,一切又都是徒劳的,直到安德烈的死亡,以及后来与奥莱克西隐居在埃兰山下的农田,我所经历的所有事,再次起了作用,我被冥冥中的什么力量拉进了这个地方,让我再次见到了乌鲁卡基那,并同时,我回忆起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是的,因为乌鲁卡基那的本体就在这里面,所以,我被他吸引了进来。” “但这里面的原理是什么呢?” “因为在我与奥莱克西生活的日子,让我潜意识中对乌鲁卡基那的思念达到了顶点。我的意识体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被拽进了这道墙里,与他的本体相聚。 “更重要的是,当我进来,我竟然能够看见这道‘墙’,因为我有权限看到它,这就让我和被这道‘墙’所阻隔的东西——‘彼岸’的宇宙有了可以接触的可能……” “你为什么有权限看到它,而乌鲁卡基那却没有?” “可能因为我是恩基——本质上同它的创造者“影子恩基”在早期的记忆上是同一个存在体,这堵墙在第一时间给了我查看它历史的权限,但这只是一个漏洞,这个漏洞很快就被这道墙自己修复了。” “什么意思?” 女孩让时间向后流动,直到那个漂泊在黑暗、空旷荒野里的游魂第一次出现的时刻——那个瞬间——他们反复查看这微小时间间隔,在他掉落进来的刹那,空间中有一道很明显的裂隙出现在那里。女孩让时间停止在了这一刻。 “你看,我当时也回溯到了这一时刻,发现了乌鲁卡基那的灵魂并不是从这‘世界尽头’里原生的,他是来自别的世界,我立刻意识到,他可能就是从影子恩基创造的那个‘彼岸’——也就是另一个宇宙掉落进来的。”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就知道了这个空间就是那堵墙!” “是的,乌鲁卡基那的本体出现在这里,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这堵墙体被设计的是如此的密不透风,即使是我,也难以用普通的方式侵入进来。但在那漫长的,无法估量长度的时间之河里,哪怕只发生过这一次,一次微小的漏洞所导致的结果,就足以改变一切了……毕竟,这‘世界尽头’是连接着这两个世界的桥梁,某个时刻,彼岸某个普通人的意识体从这微小的缝隙掉落进来,他的身影就会被投射在我的世界里。在我的世界,他展现出乌鲁卡基那的样子,我无法阅读他的记忆,是因为他本体的记忆属于暗域。 “在那个平行且与我们相似的世界之中——那些闪姆带来的巨人们肯定也会先后登陆,经历相似的过程,经过无数年的杂交、混血形成后来的特殊种族闪米特人——也就是乌鲁卡基那的血统,所以他确定无疑的是来自那个‘彼岸’的世界。” “所以,乌鲁卡基那只是来自那个世界的一个普通人,是吗?” “是的……”女孩叹了口气,继续道,“他就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于这两个世界之间的无人之境,在两个世界之中,他都有投射体存在,分别过着自己的生活,直到在我这一边,我杀了他,他的生命才在这三个世界中同时终止了……” “你杀了他?不是米迦勒杀死他的吗?” “我并不想否认这个事实,因为无论他是否被人诬陷,他都是死于我之手,死于我的猜疑……当他死去,他的灵魂在这‘交界之地’也消亡了。这堵墙在后来做出了纠错和弥补,它删除了乌鲁卡基那存在过的证据——在我们的世界里,每一个亲历那场战争的人的记忆就此消失,但它却无法修改这件事对我造成的影响,我的灵魂深处,仍然保留他带给我的每个瞬间的冲击……” *** 在此刻,两人瞩目远方,苏珊娜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跨越空间,缓步而来,反复微调着时间的进度。乌鲁卡基那掉入裂缝的瞬间,她凝视许久,思索着其中的奥秘。随后,她竟骇然伸出手指,试图探究那个缝隙之间的世界,窥视那神秘的“彼岸”。 当她的手触及裂隙中深邃的迷雾,整个世界瞬间陷入动荡。仿佛被无形之力撕裂,景象分崩离析,扭曲成断断续续的片段,向她的身后退去。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向高空抛掷,时空如同破碎的镜子,呈现出错乱和重排的景象。直至那些如雪花般的菱形纹理重新拼凑在一起,她这才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她重回了自己的家园,那座坐落于卡尔赫河畔平原的温暖农舍。 “发生了什么?!”伊奥斯问道。 “当时我试图硬闯‘彼岸’,被‘墙体’弹出了‘世界尽头’。”女孩解释道,“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墙体对漏洞做出了修补,我接触裂缝的瞬间,它识别出我记忆中与‘影子恩基’的不同部分,确定我并不是它的创造者,但是这次我却意外保留住了所有这趟旅途的记忆,无论是关于乌鲁卡基那的还是关于那些苏美尔语的‘符文’谜语,以及这两个平行世界存在的目的与意义……我尝试过再次回到‘世界尽头’去,但失败了。不过,很快那就不重要了……” “发生了什么?” “几天以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但令我震惊的是,当我用手摸着我的肚子,我竟无法窥探这孩子的未来……” “是纳迪纳普利吗?!这么说他也来自……” “是的。毫无疑问,我碰触裂缝的瞬间,产生了某些影响……我确信一个新的灵魂掉落进了‘世界尽头’之中,于是在接下来的十个月,我处在没有权柄的状态,像一个普通的妈妈那样,在子宫里孕育这个小生命。” “那样的话,这世界的天使们岂不也都处在没有权柄的状态……” “是的。自从我化身为巫师皮尼基尔离开天城后,已很久没有回去了,所以我立即托使者宁舒布尔[1]去信米迦勒,告诉他我还活着,只是在外游历,我告知他我会暂时没收所有天使的权柄,直至我归来的时候,在那之前我叫他稳住众天使和地上所有人的心。” *** 女孩再次让时间变动,来到几个月之后。 奥莱克西与苏珊娜又来到他们常去的半山腰,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欣赏着美丽的晚霞,苏珊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他的男人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请你一定要教会我们的孩子,一首诗歌,叫他永远记住不要忘记……” 接着,她就念诵了那首诗。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伊奥斯·卡夫索泪流满面,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妈妈。”但女孩却并没有答应他,而是继续讲述着后来发生的事:“那时,我就计划好了一切。我按照那八个旋转的符文编了这首诗,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些符号究竟代表了什么含义,但我必须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我的孩子此刻一定处在‘交界之地’之中,他的本体会在两个世界之中都有投影,我把这首诗转述给了我的孩子,就会让他那个远在‘彼岸’世界的分身也能够得到这个消息。无论在那个世界,究竟是谁得到了这个来自迷宫设计者定下的重要提示,一定能够在这场破解天空三分之一暗域的‘游戏’里走的更快些……这样的话,就会有人能赶在末日之前,寻回世界诞生之初的记忆,整个世界可能也会因此得救……” 伊奥斯拂去泪水,静静地聆听着一切。 女孩说:“这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因为我可能再也回不到‘世界尽头’去了。于是,在纳迪纳普利出生后不久我就开始了最后的行动。从那之后的每一件事,要么是由我亲自安排的,要么就是由我的化身亲自参与的……” 伊奥斯思索片刻,然后说出了三个字:“所有人……”他停顿片刻,“这就是‘所有人’这句话的含义吧……” “没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我——就是接下来这场天堂战争中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因为我导演了一切,而这场战争中唯一真实的参与者,就只有他一个人——奥莱克西……只要我的眼睛不看我的孩子,我就能使用权柄的力量;我控制收税官和士兵来到我家里叨扰我,然后伪装成自己遇害的样子,逼奥莱克西在报仇的途中被捕入狱。 “我把纳迪纳普利带回到天城,那天晚上,趁着夜色我来到了耶胡迪尔的住处,他是我在歌篾的时候就选好的使者,为的是在与玛各的战乱前后暗中保护安德烈,直到我把那些移民们带来这个世界以后,为了新的不再干涉的原则,我才把他调离那个岗位,到天城去任职,他是值得信赖的人,我把纳迪纳普利托付给了他。 “然后,我开始编纂和传播马尔杜克的故事,这个名字是我借用巴比伦城一位天使的名字,他活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代,他生前的时候深受爱戴,死后在那一片地区仍然小有名气,成为地方的保护神被供奉起来。但我却用预言的形式重写了这个故事,将这个预言命名为《埃努玛·埃利什》,然后让它在民间流传开来。 “这预言中说,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一位叫马尔杜克的凡人将降生于世,他将从最卑微的位置崛起,化身为正义的代表,获得全世界众生的帮助,并在最后在一场决战中战胜天神…… “完成这个预言的散播工作以后,我才正式回到了天城的宫殿,见到了一直苦等我的米迦勒,那时我的样貌已经变成了苏珊娜的样子,于是我改名为‘伊什塔尔’,而地上的人们仍然叫我的尊称——雅威。我恢复了所有天使的权柄。这样他们就知道,真的是我回来了。” 说罢,女孩带着奥莱克西飞到天城的上空,看见伊什塔尔身穿华丽的氅袍,双手握着七歧蛇杖[2]和狮子令牌[3],重新登上齐古拉特宫殿顶层的阶梯,而众天使们则站成一排,恭敬地在那里迎接天神的归来。 “我回归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求封禁全地上流传的《埃努玛·埃利什》,但我又化身那执行这一命令的使者,睁一眼闭一眼,这样就让这本书在那充满好奇心的民众间继续更加快速的传播着。另外,人们已经苦于天使帝国的统治许久,这本预言之书很好的把地上民众的怨恨抒发出来,并把对这个世界和世界律法的恨转移到我——雅威的身上。我微微修改了奥莱克西的记忆,让他错把阿托尔的国神‘阿什舒尔[4]’记成了‘马尔杜克’,这样就使他认为这个南方的神名是造成阿托尔灭国的原因。 “我减缓了天城里的居民衰老的速度,让天城一日,外面已过三天,为的是让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都真正的感到不公,真正的嫉恨于高层的权贵,乃至最终嫉恨于我。 “我把迦南地上,那被当地人奉为律法的石板,带到乌尔的神庙,伪装成‘命运之碑’,并向世人宣告这刻在上面的‘世界律’,就是禁锢众生的唯一枷锁,让地上具有反抗意识的人们渴望有朝一日击碎它,以获得解脱。 “接着,我回到那关押奥莱克西的地牢,化身为那个老者,帮助他并给予他重新获得自由的希望。至于为何要经过这么久才救他出来,是因为我想让他的意志力在狱中得到最大程度的磨炼,他在煎熬与痛苦中每度过一天,那在未来反抗命运的征途里,在他灵魂中燃烧的火焰就要高上一寸。 “他越狱后,从一无所有到征服半个世界的过程里,我一直在背后默默地给予帮助,让他认为一切都是最自然的结果……直到他成为阿托尔的国王,我知道,虽然他已经有意要反抗雅威,但却缺少一个动机;于是我去见了我的老朋友——那位地下世界的女王——埃列什基伽勒,那时我甚至已用兄妹或姐妹与她相称。” “什么?你们早就……” “是的。我和她早已熟络,关系也十分不错。你也许还记得最早我和乌鲁卡基那在芭吉露山下的巴尔加驻足休息的时候,发现她在当地行暴政时侯,我的情绪险些崩溃。没错,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乌鲁卡基那当政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免了她的官,把她贬去东方的山上,监督挖建那些将用来装填各地像她一样的污吏劣绅的地牢。那后来关押奥莱克西的马蒂亚努斯森林地牢就是其中之一。 “在阿卡德覆灭以后,我下令寻找‘萨尔贡’的下落,她是最早响应帮助的人之一,她动用她的人马——那些建造地牢的工人,继续向更深的山体开凿,因为那时从史官的口中流出一个传言,说‘萨尔贡’是逃往了‘地下的黑暗世界’,虽然我知道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我还是给了她很高的权柄去帮助她挖通了那座山,为的是让她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亚人族。 “所以实际上,那座山上每个地牢的深处都有一个能通往地下世界的入口,只不过后来被她封死了。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我都忘记了这件事,地上的天使们到处屠杀地表上幸存的亚人,而她却遵守了承诺,保护那些弱者直到千年以后。” “所以,你们成为了朋友。” “是的,她改过自新,并做出这些善事,于是我开始称她为妹妹。” “后来呢? “在奥莱克西成为阿托尔的国王以后,我亲自前往了地下世界去见她,我请求她配合我演一出戏,当奥莱克西进入地下世界去解救他朋友们的时候,就答应与他结盟,共同对抗我。” “原来是这样。” “后来的事你都十分清楚了,义军迅速集结南下,人们企盼着马尔杜克的到来……决战前,我派耶胡迪尔送去的那把剑只是最普通的剑,而我则提前把纳迪纳普利接到宫中,在我重伤的时候,让他出现在我的身边,使我不会依着本能,使用权柄的力量修复自己的身体……” “所以,当时你真的死了吗?”伊奥斯问。 “死亡……这个词所表达的含义其实从来就不存在。伊奥斯,你要知道,对于我来说,死亡就是时间的停止,一切的终止;但可悲的是,时间可以在个体上停止,却无法在整体上停止……因为‘时间’这个词所定义的事物,就是与‘停止’对立的,如果时间能够停止,那么它就不再是时间了。伊奥斯,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时间本身,那个必须永远流动下去,永远感受变化,永远经历苦难的事物……你是否会意识到永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是死不了的。” *** 两个人目睹着伊什塔尔的灵体从那躺在奥莱克西怀中的苏珊娜的体内出来,飘往太空,登上了启明星。 “她去哪儿了?” “我之前提过的,天空上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尽管永生是可怕的,但古往今来,无论是天使还是普通的生命,仍然有无数的人向我祈祷,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的活下去……于是我创造了几个大世界,数百个小世界;我把它们放在天空之中安置这些灵魂,给了他们和我一样修复自己身体的权柄,在那些荒凉的世界里,他们可以继续作为一个灵体活下去,直到他们向我祈求死去。” “就是天上那些行星和卫星是吗?” “是的。这些特殊的星星是由我创造的,不属于阿卡西的星体。” “你到天上去住了,意味着你放弃了所有的世界。” “是的,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我只能等待着最终命运的审判。在那场大决战结束之后,我在奥莱克西的面前‘死’去,我的灵体就去了那些世界中的一个——启明星,我继续在那里观察着地面上的一切。我看到,所有的事进展得同我最开始计划的一样顺利,奥莱克西因为巨大的困惑与迷茫,开始带着纳迪纳普利游历四方,按照诗句上所出现的山涧、田野、深林、沙漠,一一寻找着…… “然后,那由我强加给奥莱克西的——对于我、世界和所有一切产生的巨大疑问与探求答案的渴望,被潜移默化地传递给了我们的孩子。他在他的父亲死于迦南的一处荒漠里以后,继续在各地寻找着……我相信这样做,这首诗的内容,一定会被另一个世界里的某个人所知悉、牢记,乃至会被当做最重要的事情珍藏或是传递下去,无论如何,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件事……” *** 当女孩讲完了关于自己全部的故事,伊奥斯沉默不语,他还有太多不明白的事,但他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这时,两个人回到了黑暗的虚空中,不久一闪巨大的光门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女孩道:“解谜人,现在,你可以进入那第七个伊斯特里亚了。” “什么?刚刚那些都不算是第七个伊斯特里亚吗?” 女孩摇摇头,微笑着回答:“不算……这第七个伊斯特里亚虽然也是我的一段记忆,但应该是比我出现在海滩上,遇到阿鲁利姆更早的记忆。所以,伊奥斯。我一直在这里等待这个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的到来——我的解放者。根据‘影子恩基’在此处的安排,你带来了你找到的六个故事,而我则还给你关于我的故事——我已有的记忆。 “但那第七个伊斯特里亚——早于我最早的记忆,它还藏在这扇门的后面,要用你的第六把钥匙去开启。请问你是否愿意带我一同进入观看,补上这最后的一片拼图。” “好,我愿意。”伊奥斯坚定地回答道,“请随我一同进入吧。” [1] ninshubur,“subartu夫人”或“仆人夫人”,也拼写为nin?ubura,是美索不达米亚女神,其主要角色是女神伊南娜的sukkal(神圣的维齐尔) [2] cita,伊南娜从母胎中生出的,象征王权和力量的锤矛之一 [3] mitum,伊南娜从母胎中生出的,象征王权和力量的锤矛之一 [4] ashur, ashshur或拼写为a?ur, a??ur是古代亚述人和阿卡德人的神,也是美索不达米亚宗教中亚述万神殿的首领,主要在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叙利亚东北部和小亚细亚东南部的部分地区受到崇拜,在亚述,他几乎等同于巴比伦的马尔杜克,出现在自己版本的《埃努玛·埃利什》之中 第八十六章 她 她醒来了,海上泛起波纹,水花漾开,她的身姿露出水面,隽秀柔婉,不着寸缕。 大海是她的床榻,天空是她的屋梁;她从水中起身,娴雅而袅娜,迈着温柔地步伐,踏上海岸的滩涂。那里朝东的草地上有一座美丽的花园,那里种满了各式各样葱郁的树木和植被,有橡、桦、枫、柏、杨、榕、橄榄,当然还有苹果树。 有雾气从地上腾,滋润遍地。有水从根下流淌,孕育生命。 她来到果园外侧,觉得工作繁多,需要一个帮手,就用红土和水和泥,照着自己的形象捏了一副身体,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就成了活人,名叫阿达帕[1]。 *** 她将那人安置在园子里,使他修理看守。她管西面的园,而那人则管东面的。到了快要收工的时候,她就到园子东面去察看阿达帕的工作。她到了那里,看到阿达帕已经歇工休息了,就问:“你的事都做完了吗?” “是的。” 她进了东面的园,看到那里的一切,浇灌良好,富有成效;那里的树木花草生机盎然,悦人眼目,飞鸟欢快,走兽惬然。她感到不可思议,就问那人:“你是如何治理的?” 那人就说:“没什么,事就这样成了。” 有了阿达帕的帮助,那园开始成为一个乐园。杳无尘埃,四时如春,山水间生机勃发。众花竞艳,争奇斗妍,和煦之风拂面,青青草地,欢乐无垠。园中之树,奇花异草,植物界之瑰宝,异果琳琅。园中瑞兽,灵犀一角、麒麟、白象、朱鹮、翠鸟,各自呈瑞,气象万千。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瑞兽镇守四方。凤凰鸣于东,仙鹤舞于西,白鹿奔于南,玄龟潜于北,四方鸟兽翩翩起舞。园内安宁,风调雨顺。 日久年深,他们两个成为挚友。 阿达帕的性情风趣、放松,与他交谈的时候,她的心情愉悦、舒畅,忘记烦恼和忧虑;她为他在园子外盖了一栋房子,供他遮风避晒;每日,她在那房子里为他烹调鱼肉、鲜肴,餐后他们常在一起,把盏欢谈,忘记时间。等到夜深了,她就回海上去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又来叫醒他,一起结伴去园子。 他们一起在园子里种植五颜六色的鲜花和绿意盎然的蔬菜,常常一同漫步在花丛中,欣赏花儿绽放的美丽。 阿达帕喜欢她的声音,就管她叫莉莉丝[2],也就是夜莺的意思。而她则深爱着这个人类,他们就这样温馨地生活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有一天,晚饭后,他们像以往那样坐在火堆前唱歌、聊天。谈笑间,她深情地注视着阿达帕的眼睛,想要偷偷进入他的心里,看看他是怎样看她的。 下一刻,她失去了笑容,泪光闪烁。因为她发现到,阿达帕竟没有灵魂。 *** 她想到,一定是自己在造他的时候,疏忽大意了,在吹那口气的时候,忘记把自己的灵,分出一部分来送进他的身体。她拼命的摇着头,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哭一边冲向大海的方向,阿达帕则在她的身后追着她,呼唤她的名字,莉莉丝。 如果他没有灵魂,那么他那些出色的工作是怎样完成的呢?如果他没有灵魂,他那每晚脱口而出的动听歌声是谁教给他的呢?如果他没有灵魂,他那双常常看着她的眼睛,又为何那样的明亮、迷人呢?她陷入深深地忧郁之中,迷茫而又不知所措。 “如果他没有灵,那么他就从没有活过;如果他没有灵,那么他就从没有体验过这个世界。那么,这些快乐的日子,美好的记忆……难道都只是我的梦幻和泡影吗?”她想道,“我无法接受这件事。” 于是,她决定给他灵魂。 清早,她就到了他的面前,又吹了灵气给他,那人就成了真实的人,有了感觉、触觉,也分得清寒暑冷暖,他立即冻得哆嗦,瘫在地上,口中叫唤着要穿衣裳。她就拿东西来给他披上;他捂住眼睛,说光太刺眼,又去捂住耳朵,说听不得这些嘈杂的声音,嚎啕大哭起来。她就把阿达帕抱回房子,那里幽闭安静,告诉他今天先不要去上工了,在这房里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几个月,阿达帕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他对外面的一切仍然敏感、恐惧,她就只好这样眷养着他,每日带食物来给他吃。 一日,她想领他出来,到外面来看看世界的美好,但他刚走出屋子,就蜷缩在地上,呻吟哀号,痛苦不堪;她见不得他受苦的样子,打算收回他的灵,但又不愿意就这样失去他,于是痛下决心,给予阿达帕更多的能量,使他成长。 *** 她对着他的鼻孔,又吹了那能增加他力量的热和光,他就像被什么灼烧似的开始全身剧烈疼痛、抽搐、晕厥;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有了力量,获得耐力和勇气,从地上坐起来,举目四望,开始观察这个世界。 他说:“这里真是凌乱不堪。”就本能的开始打扫、规整起自己的屋子、屋外那些摆设,后来他又主动到园子里去上工,修整、清洁起园子的里里外外。阿达帕虽变得十分紧张,但至少能够忍受感官上的痛苦了,并开始做自己的事,勤于打理和热衷整齐、洁净,勤于到处去寻找和去除隐患,所以开始时,她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是没过几天,阿达帕就崩溃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坐在园子的门口,疯癫的自言自语,然后又猛地跳起来,在园子里到处乱跑,用头去撞树干和地面,直到皮破血流。 她来园子里来看他,握住他的手腕,发现他的心砰砰直跳,就问:“怎么了?你为何这样难受?” “乱了,完了!全完了!”他一边捶足顿胸,一边惊恐地叫嚷着。 “怎么完了?” “你看不到吗?到处都是混乱、肮脏和恶臭!” “在哪?” “所有地方!所有地方都在破败,都在同时陷入混沌、分裂!于是我就那样不停的整理、清洗、打扫……整理、清洗、打扫……,可怪事就这样发生了,无论我用多大力气,做多少遍,你瞧着吧,不一会儿,到处又是的混乱、肮脏和恶臭!” 她流下泪来,本想告诉他,这就是最正常的事情。但她又想到,现在的阿达帕是无法理解和承受的,因为他的精神是弱且浅陋的。她见不得他受苦的样子,打算收回他的灵,但又不愿意就这样失去他,于是,她再次狠下心来,决定给予他更多的灵,使他成长。 *** 她对着他的鼻孔,又吹了那能增加他力量的热和光,他就像被什么灼烧似的开始全身剧烈疼痛、抽搐、晕厥;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有了更大的精神力,更多的智慧和勇气。 阿达帕终于平和且安静下来,向她道谢。他的举止非常接近正常的样子了,她十分欣慰。接着,她就陪着他一起去到园子去上工了。 到下午,她来叫他回海滩去,要烹调食物给他。她看到,阿达帕看她的眼神不对了,变得闪躲、害羞和腼腆。那晚,陪他吃饭的过程变得无趣和沉默。 她就问他工作的事:“今天,园子那边怎么样?” “都……都挺好的……” “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什么事……” 一段时间以后,阿达帕生了病,躺在地上,已经双目失明,全身长满水泡、呼哧呼哧地喘气,呻吟着濒临垂危;她读了他的记忆,知道他是吃了那染了病的树所结的果子,那果子里渗出带病的粘液,地上任何的活物吃了,都会中毒染疾罹病。 她到了东面的园子查看,发现那里不止一棵树上长了虫,还有的树根开始溃烂,有树长了叶斑,枯萎飘落。她找到了病根,就用自己的光医好了树和阿达帕的病,让他恢复了健康。 她问道:“这些树已经很久没有长虫,也没有生病了。你那时是怎样做的呢?” “那时?什么时候?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了……”他回答说。 她并没有责怪他,因为在很早以前,这些是经常出现的情况,只不过在那位没有灵魂的‘阿达帕’的管理下,已经消匿很久了。 *** 于是,她又吹气给他,使之得到足够的智能和知识,比这地上所有有灵的活物,还要多上百倍。阿达帕开始像她一样能够看到最细微处的裂隙和败坏,并在事情恶化前进行预防和补救。因此,他的工作和责任变得越来越繁重,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能力增强而变得容易解决,反而是随着越来越多过去未曾注意的问题层出不穷,而变得越来越难以应接。 因为使用智能,所以会快速的产生劳累,阿达帕开始学会了偷懒与应付,园子里越来越多的问题开始出现,这让她十分诧异,她觉得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知识和智能,但是阿达帕却始终无法像最早的那些日子一样轻松、从容,并且出色的完成这些工作了。 不久,阿达帕开始陷入忧愁和悲伤,每天都郁郁寡欢,带着愁容起床、工作、入睡;生活单调而乏味,他不愿再做游戏,不愿再欣赏静好的光景和岁月,再鲜美的食物都感觉味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终于有一天,阿达帕开始乞求她结束自己的生命,但遭到了她的拒绝。于是,他开始寻死,他爬到树上,从上面摔下来折断了腿脚,跳到底格里斯河里企图被水呛死,或是点燃身上的衣襟,让大火了结自己。但无论他怎样做,都被她救了回来,因为她不忍就这样失去他。最后,她同意让他不在工作,完全由她赡养和提供粮食和水,只要他能够活下去,她就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 每日她下工回来,就到他的小屋旁,为他烹调。他们又渡过了一段美好而开心的日子,仿佛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可惜好景不长,阿达帕又生病了。 这种怪病从很久以前到现在,地上的活物都会染上,它们的皮肤变得松弛、起褶皱,毛发开始脱落,骨头变得脆而易断,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耳朵里的声音开始浑浊难辨;它们的精神开始出现混乱,心智变得越来越敏感和愚钝;最终全身的脏器开始衰弱破损,直至某处的血液无法止住地涌出,或是完全的失去功能并难以为继,最终导致心脏停止跳动,它的灵也跟着消逝了。 这病广泛的流传,越来越多的走兽、飞鸟,并河里游的鱼和虾蟹,都纷纷死去,这病也传到阿达帕的身上。 这病让阿达帕死了,她就跪在他的尸体旁悲恸号哭。 *** 她的右手有光出来,放在阿达帕的额头上,把光的力量注入到他的身体里,企图逆转他的死亡和疾病。那破损的脏器被恢复,伤口的血被止住,那颗心脏又开始跳动起来;她把他从死里复活,就停下了治愈的光,把他抱起来,在他的怀中哭泣。 当那治愈的光停了,阿达帕的身体就又开始了衰败,不久又死去了。而她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带回来,治愈,然后又是衰败、死亡、复活,不断的经历这同样的轮回。 她终于知道,这是一个难以被治愈的疾病,因为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医治手段,在某一时刻挽救了那些导致后续病变的器官,总有新的无法预料的衰败从阿达帕身体某个地方突然发生,然后恶化乃至于最终让她精心呵护着的一切轰然崩塌;而且这总是发生在最细微处。 她终于放弃了继续治疗阿达帕,并给这个疾病起了一个名字——衰老。她知道了,即使有像她一样的力量,想要完全的逆转一个个体的衰老也是如此困难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时间倒转,回到阿达帕还年轻的时候,然后再一次经历同样的轮回。 但这过程一次次地折磨着阿达帕的灵魂,从那一天起,乐园变成了炼狱,生命变成了囚徒。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告诉她,他已经活够了;他告诉她,他很爱她,但,再也不想再见到她了,请她结束自己的生命。 *** 那一晚,她彻夜难眠。她因阿达帕的话而哀伤悲戚,她回想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充满了灾祸、苦楚与折磨。她突然意识到,一切悲惨的事都是在她真正给予他灵魂的那一刻开始的,在那之前,这片园子祥和、安宁、美丽和充满着欢乐;但在那之后,一切开始了腐败、凋落和恐怖;在那之前,阿达帕不曾有过衰老,但在那之后,老、病、死的苦难开始降临在阿达帕的身上。 她冲上海滩,奔向阿达帕的寓所,收回了他的灵魂。她期盼着一切能够变回曾经的模样,但这一次,那个‘阿达帕’并没有回来,这具身体在失去灵魂以后,完全变成了一个麻木不仁、无知无觉,漠然和呆滞的木偶。他虽仍然还能行走,但并无目的和方向,也不知饥饿与劳累,因此常常失踪,被找到时,已经溺死在海底的某处或是曝尸在荒郊野岭之中。 *** 她把他再一次从死里复活,她知道,他需要一位时刻照看他的人。她使他沉睡,他就睡了。于是取下他的一条肋骨,又把肉合起来。她就用这条从阿达帕身上所取的肋骨,造了一个有灵的人,名叫宁提[3]。 她领着宁提到了阿达帕的身边,叫她照看着没有灵魂的人。就这样,她让宁提每日到园子里去摘果子回来,喂给阿达帕吃,并吩咐园子同样有智慧的动物——蛇,去帮助宁提,摘那因挂的太高而摘不到的果子。 久而久之,宁提与蛇就成了朋友,一天,在一棵苹果树旁,宁提向蛇诉苦说:“主人叫我照顾的那个傻子让我受了太多的苦。每日,我都要目不转视地看着他,以防他到处乱跑,我没有休息,直到那个人自己累得倒下,我才能睡;每日,我要把果子的肉捣碎了,一点一点塞到他的口中,他都还要吐出一半来;他还排泄在身上,我要带他到河边,一点一点地亲手去帮他清洗,他同我一样长着两只手却不知道用,我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要这样的安排,这样的折磨我?” 蛇同情宁提,就跟她说:“不如,我用我的毒把那人杀了,而你带上足够的果子逃跑吧。” 于是,他们就这样做了。当她下工回来,发现阿达帕躺在河边的尸体,愤怒地叫喊着宁提的名字,但却不见宁提的踪影。于是,她通过回溯园中每一棵树的记忆,去寻找这一次阿达帕死亡的原因,当她来到那棵苹果树下的时候,就知道了一切。 她寻回了宁提,又把蛇抓来,打算杀死他们,重新制造阿达帕新的看护者。宁提趴在地上恸哭着,而蛇看到那被复活的阿达帕继续在园子的外面走来走去时,立刻说:“主人!您何必这样做呢?!既然您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能够恢复他的生命,又为何不直接给予他灵魂,就像您给予我们两个灵魂这样!如果那样的话,他就能自己去找吃的,自己去清洗自己的身体,而不需要我可怜的宁提再去受苦,去受你逼她所受的折磨了!” 这句话就像闪电一样,击穿了她心底里最后的防线。 她完全的不知所措了,倒在树边,眼眶中再次盈满泪水。她问宁提:“如果……如果我给了他灵魂……那么他要怎样活下去呢?要怎样活下去呢……” “当他有了灵魂,自然就知道要怎样活下去了!当他有了灵魂,自然就不需要你了!”宁提哭喊道,“请给他灵魂,然后放我们走吧……给我们自由,让我们不必生活在你的园子里,受你的看管……放我们走吧……哪怕在前面等着我们的,是荆棘和蒺藜,哪怕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哪怕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归了土;只要我们得着自由,我们都愿意……” *** 那日,她并未惩罚蛇与宁提,反而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她第二次给予了阿达帕以灵魂和智慧。要搬离园子的那日,她把两个人叫到一起,告诉他们说:“从今天起,我给了你智慧,如我一样,眼睛明亮,你便能分辨善与恶,好与坏,能够下到地里,养活自己;但我也要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你得着智慧,未来的某天必定会死去。 “你必然死去,所以从今天起,我要送你们一份礼物,一个权柄——你们得着这权柄,就能够像我一样,增添新的帮手来这世上,在你们死后,帮你们继续打理你们留下的一切,不至于你们活着的时候种的田、栽的林,又荒了,退成沙子,什么也不留下…… “你们得着这权柄,就能自己决定什么时候造这帮手出来,要由你们两个共同决定,这事才能成……当你们决定好了,你们就能从我的灵里再分一块下来,进入那新的身体,这样你们就有了新的帮手到你们的身边。但你们要记住,这权柄是很大的,永远不要滥用。因为你们将为你们的决定,而造出一个新的世界出来,因为从我的灵分出去的每一个个体,就是一个世界。 “你们的后代,他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你们的孩子会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但你们其实是在不同的世界里,只是这世界有着几乎相同的样子;你们虽然处在不同的世界之中,却能够处理相同的问题,因为那些问题都是由光生出来的,而光是由我生出来的……你们每造出一个世界,这世界都会有开始、苦难、毁灭和终结,所以你们要慎重。” *** 于是,从那一天起,阿达帕成为了一个男人,宁提成为了女人。 后来,两个人有了孩子——该隐和埃布尔[4],于是搬离了园子外那栋小屋。在她的帮助下,夫妇两人在北面不远处,就是那后来被叫阿普苏的地方建了自己的新家和农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很多年后,阿达帕最终还是死去了。莉莉丝则仍然照顾着他的后代们,他真正的名字是恩基,他也就从那天起,开始渐渐沦入绝望的深潭。 [1] adapa,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可能的第一个凡人,因使南风之神折翼而触怒安努,被安努召至天界,受恩基误导而拒绝领受生命之水和饼而失去了人类获得永生的机会 [2] lilith,希伯来语:?????????,最早出现于苏美尔神话,亦同时记载于犹太教的拉比文学,在这些文学中,她被指为亚当的第一个妻 [3]英语:ninti,又称“肋骨夫人”,或“生命女士”是苏美尔神话中的生命女神,是宁胡尔萨格为医治恩基的疾病而创造的八位女神之一,她治疗的部位是肋骨,恩基因吃下了被禁止的植物,受到宁胡尔萨格的诅咒而生病,后来在其他神灵的劝说下,宁胡尔萨格创造了八位神治好了他的病 [4]希伯来语:?????;古希腊语:?βeλ;英语:abel,天主教思高本译作埃布尔尔,是圣经人物,该隐之弟,亚当和夏娃的次子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谜题 两个灵体从巨大的光源里飞出来——那是女孩与伊奥斯·卡夫索,他们刚刚阅读完那最后一个故事,此刻他们飘在虚空之中。正如伊奥斯的意识刚刚进入太阳的时候一样,眼前除了这个发光的女孩,周围什么都没有,漆黑一片。 他看见此时女孩低垂着眼眸,目光柔和忧伤,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有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流出来,飘到空中,像是一颗颗闪着七彩的小水晶。她微笑着说:“谢谢。” “啊……为何要谢我……” “因为你帮我寻回了最珍贵的东西……我与他的故事……” “你是说莉莉丝与阿达帕……啊,当然了……你就是莉莉丝,而原来这第七个伊斯特里亚,就是关于伊甸园里亚当与夏娃真实的故事……”伊奥斯道,“那后世的人,为什么都以为是你把他们两个赶出来的?无论是在安德烈与奥莱克西的时代,还是在我来的世界里——在希伯来的经典《塔纳赫》中,都记载的是夏娃受蛇的引诱,与丈夫一起偷吃了那棵‘知善恶树’的禁果,从而获得了必死的‘原罪’,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从此在世上要受尽苦难……” “那是该隐和他的后人所传的。”女孩回答,“人们依稀记得,当时人类虽然搬出了伊甸园,但他们的神还经常到那阿普苏的农舍中去拜访他们一家人,阿达帕的儿子隐杀和埃布尔每次都会准备一个礼物送给神,有一次,当神夸奖了埃布尔的礼物以后,该隐就起了嫉妒之心,在田里散步的时候杀了他的弟弟。于是,该隐就被他的父亲阿达帕赶出了家门,叫他永远不要回来。该隐去伊甸园找神求情,神就给他造了一个女人,劝他远离这个地方,不要再回来打搅他父亲的生活。于是,该隐就去了东北边的挪得[1]之地,她的妻子在那里怀孕,生下哈诺客[2],那地方后来的城市就被称为哈诺客城;很多年后,哈诺客人的一支去了更北,建立了一座傍山而立的城市——奇迹山丘。 “尽管神给了他一个妻子,但他还是记恨神与他父亲对他的流放,于是编纂了伊甸园里原罪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 “他一石二鸟,即污蔑了我,也污蔑了他的父母。这个故事在北方流传开来,但在南方的埃利都,伊甸园一直就在城外,以挪士曾多次带我去参观过,那里没有被设置任何屏障,也没有任何使者禁止人们到那里造访。直到后来多次末日之后,因为那里不再是我照料的重点,伊甸园才逐渐荒芜,渐渐被人们遗忘。该隐编写的故事这时才真正占了上风。” “洪水之后呢,我记得那园子一直都在。” “在大洪水后,为了纪念那最初的园子,我又在同样的位置栽了那棵树,后来又围绕那里重修了皇家花园,但那与最早的伊甸园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至于在奥莱克西的时代,人们本不知道任何关于伊甸园的故事,那在地上流传的所有版本,都是我为了制造神与人之间矛盾和对立时,直接借用了该隐所写的故事,连同那马尔杜克的预言一起在民间传播用的。” *** 在这段对话之后,两个人又闲谈了一些琐碎的事。他们手牵手,继续在空间中遨游、飞翔。不久后,前方出现了一道光芒,女孩告诉他那就是出口的方向。接着,她拉着他超那方向飞去。 伊奥斯问道:“所以。在看完这个故事以后,现在的你已经记起关于你自己的一切了么?” 女孩边微笑边摇头:“还没有……刚刚的那个故事,我就同你一样,只是观看,而不是使之真正的、完整的恢复到我的记忆之中……” “你最早的记忆仍未恢复吗?” “我记忆的起点,仍然是我在那个海滩,被以挪士发现的那个下午。现在我要向你解释这件事了,就像欣记忆的起点是在他被美什千加舍尔在埃安那发现一样,每一个被切片的记忆,都会被意识自动合理化,以至让记忆前后所有的事情都说的通顺。” “合理化?什么意思?” “就像在梦境之中,多么荒谬的事情都会被合理化一样。我和欣的记忆是更大记忆的一个切片,我们记忆的开始十分的唐突——突然降临到这地上。比如,欣记忆的起点,也是懵懂的,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具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但在后来一点一点的发现和探索中才逐渐掌握了自己的力量。 “欣的记忆是从我的记忆中切了一块形成的,我本身根本没有这个探索的过程,这段摸索自己能力的经历,是这段记忆自己合理化自己的逻辑之后的结果。 “欣的经历同我一样,我在降临在波斯湾的海滩上的时候,甚至连那些人类的语言都不会,更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但是后来经过一些事以后,我逐渐学会了这些技能,并发现了自己拥有的能力。这些经历在真实的记忆中可能从未发生过,因为如果我的记忆未曾中断过,那应该是一脉相承——我在伊甸园中创造阿达帕的时候,是我创造了人类的语言——苏美尔语,乃至后来,无论是在埃利都还是在乌鲁克。我本应早就已对权柄的力量了若指掌了,根本不存在那样一个探索的过程,而这段探索过程的记忆,就是它自己添加的合理化的过程。” “所以,你现在仍然记得自己学习那些苏美尔语的过程,以及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发掘自己力量的过程是吗?” “是的,我仍然记得,因为我现在的记忆仍然是被合理化过的,我仍然没有最初的记忆……” “要怎样才能让你恢复最初的记忆呢?” 女孩抬起头,望向伊奥斯:“这就是最后的关键,那最后一道谜语没有解开呢,不是吗?” “‘墓’!” “是的。”女孩点了点头。 “可是,我要怎样解开它呢?!” “我也不知道,这要完全依靠你了。等你离开这里,就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去寻找这最后一个符文的秘密,我相信那里一定就是这个庞大迷宫的出口了。” *** 听到这句话,伊奥斯突然感受到一阵悲伤,他使劲向后拉她的手臂,让她停止继续前进。等女孩转过身来,他才问道:“我离开这里就是和你永别了吗?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女孩眨眨眼睛,笑着说:“我们还从没有真正见过面呢……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够再见,而且是真正见上一面……” 伊奥斯不解道:“从没有见过?什么意思?但你说过,我是你的解放者,而你在这里等待我很久了,这太阳,难道不是你的记忆吗?” 女孩摇摇头:“这太阳,是你的记忆。” 伊奥斯完全的怔住了。 “太阳是你的记忆。是每一个人的记忆,每一个生命的记忆。”女孩解释道,“每当你阅读一颗星星记忆的时候,你是否发现,在每个世界的天空,在你的头顶上都有一个太阳?” “是的!” “嗯,因为我们看到的天空,只是阿卡西的界面,它上面显示的每一颗星星,只是进入阿卡西里每一本书的链接标记。而每一个世界天空中的太阳,就代表着阅读者正在阅读的那颗星星……所以,你现在阅读的太阳,就是你自己世界里,阿卡西这个界面之上,显示你自己记忆的那颗星星。” “但是……但是,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会有你的记忆呢?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会出现那么多我未曾有过的记忆呢?又是为什么,我会在我的记忆中知道那么多我过去不知道的事呢?” “很显然……”女孩说,“因为这个世界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记忆……” “什么?怎么会?!” “这涉及到阿卡西的本质。”女孩微笑着道,“伊奥斯,这其实并不难理解,因为‘影子恩基’最初创造的星空图景不是阿卡西,只是进入阿卡西的链接。” “什么意思?” “阿卡西是自有永有的记忆库,它不会被创造,也不会被毁灭。因为阿卡西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记忆——一个庞大的记忆体,每一个进入阿卡西的链接的背后,只是阅读权限的区别。因为这世上,每一个生命体的灵魂,都是由我的灵魂分出去的,每一个灵魂都是我记忆的一个的切片。每个生命的区别,只是阅览我记忆的权限的区别。 “每一个人,从生到死,只有阅览他自己一生的权限。而毘湿奴给你的权限,是可以阅览其他切片记忆的权限。而我的权限,是可以阅览、回溯、编辑我和所有暗域以外众生记忆的权限——因为每一个生命的记忆都是我的记忆的一部分。 “但我,却没有阅读我最早记忆的权限——创世之前的记忆。我把它埋藏了起来。进入阿卡西的链接可以有千千万万,但天空上每一颗星星,其实它内部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每一颗星星里,本身都蕴含着从创始之初到一切终结过程里的所有记忆,而每一个生命,只是这个完整记忆的一小个切片,每一个生命所体验的事情,只是这个巨大灵体冗赘历程之中的一小段,而其余的部分则被遮盖了……也正因如此,每当人们熟睡之时,不用刻意的进入阿卡西之中,也总会看到其他人或生命的记忆片段,就是那个被称为‘梦’的过程……” “那你又是谁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记忆之中?” “当你获得了前六把钥匙,你就获得了阅读恩基——也就是伊什塔尔一部分记忆的权限,遮挡这些记忆的黑暗就会变成光亮,而我就是带你阅览这段记忆的一个幻影,当你进入自己的记忆之星——太阳的时候,作为你的向导,我出现在这里,陪伴你看完这些,让你的这趟旅途不会太过孤独。” “那么……你是否知道更多关于我父母的事?我父亲他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妈妈?” “我虽然能在你的记忆之中遨游,但我知道的不比你更多。”女孩说,“我也只是通过你记忆中阅读过的那九块关于你父母的泥板上的故事,才知道他们的事的……所以,在那第十块泥板上缺失的——关于你母亲的死因,我也并不知道……” *** 此刻,他们已接近那个光芒。 伊奥斯的眼眸中开始泛起泪水:“但……你能告诉我,你和我,我们之间……为什么我能感受到一股强大能量牵系着我们……那种感觉我难以表达,安宁、祥和、爱……那是爱的感觉,请告诉我……你和我,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不知道。”女孩低垂眼眸,做出祈祷的动作,“但毫无疑问,你就是从那‘彼岸’来的解谜者……当然,是对于我所在世界的‘彼岸’;而我所在的那个世界,也就是从洪水以后一直到奥莱克西存在的那个世界——就是你父母一生都在寻找和向往的那个‘彼岸’。你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伊奥斯,还差一步你就能将我从这记忆的牢笼中解放出去了。” “那么,为什么你说你是一个幻影呢……”伊奥斯的声音越发哽咽颤抖,“此刻,你就在我的面前,你是如此真实……” 女孩用眼睛温柔地望着伊奥斯:“你和我,我们就在对方的影子世界之中。你得到了我想要传给你们世界的那首诗,你带着我的提示走到了今天,无论你是谁,你都将是我的解放者……伊奥斯,此刻,真正的我——我的本体还在启明星上,目视着大地,等待着奇迹的降临,她仍然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知道‘影子恩基’设计的这个迷宫是关于寻找她从创世以来直到今天所发生的七个故事的谜题。 “伊奥斯,当你通过那个泥板上的信息,了解到迷宫的设计者想要告诉你的事情——‘第六个故事就是关于解谜者自己的故事’,以及‘对这件事的确信无疑’之时——你就得到了打开自己太阳记忆的第六把钥匙。 “使者会创造日蚀,你以月亮为跳板,进入了太阳的记忆。在这里,你见到了我——一个向导、一个伊什塔尔的幻影,我带你了解了关于我记忆中的诸多碎片,并和你一同目睹第七个伊斯特里亚的故事。至此,你将所有关于我——恩基的记忆拼图接近拼凑完整,除了最后一块……” “创世之初的记忆……是吗?” “是的。”女孩重新牵着伊奥斯·卡夫索的手,向着出口的光芒飞去,“真正的伊什塔尔正在等待你的拯救。你是我们所有生命最后的希望,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一切的救赎就握在你的手里,最后的谜题等待你去解开。” “为什么?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说解开这阿卡西里七把钥匙以及寻找最后迷题的答案,就可以拯救众生。这是我的老师龙树告诉我的,而我的老师又是从毘湿奴那里得知的。” “现在你也知道了,毘湿奴是从梵天——也就是‘影子恩基’那里得知的——所有的答案、拯救所有生命的方法就隐藏在创世之初的记忆里,而我却傻到把它埋藏……我失去了阅读这段记忆的权限……因此,此刻的我并不是神,我不是完整的自己。所以,我正在等待你的救赎。伊奥斯,去吧……去解开这最后的答案。”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伊奥斯又问了一遍。 “如果这一切真的能够结束,到那时我相信你会见到真正的她。因为到那时,禁锢她的枷锁将被全部解开,她将在阿卡西中畅通遨游,她也将在那里看到关于你的一切。 “你们将在那里再次相见。伊奥斯,再见了。” “再见……” 他们到了那光的位置,就在那里分别。伊奥斯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他向女孩挥了挥手,那女孩也向他挥了挥手。 *** 一道强光穿透伊奥斯的眼睛,但他并未感到痛苦,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那在柯沙河南岸的屋中。 “您终于醒了!主人!”亚勒腓兴奋地跪下,把布里的水拧干来为他擦汗。 “发生了什么?” “那日我们去看那剩下的泥板,太阳快要下山,我们往回跑的时候,怪事出现了,天上刮起了大风,太阳上出了个缺口,缺口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大地暗淡下来,而您盯着这不可思议的天象看了半天……突然就那么昏倒过去了!” “到现在多久了?”伊奥斯咳嗽几声,虚弱地问道。 “三天!三天!您吓坏我了,主人!我还以为您再也……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三天我就在这里守着您,还找来了这附近最好的医生,他看不出您得了什么病,您的脸很烫,我就用这布沾了冰凉的河水,放在您的额头……” 伊奥斯猛地坐起身来:“请不要再叫我主人了,亚勒腓!”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感激之情,“若有一天,我寻得真理了,那一刻我一定要认您做我的义父!” “快请躺下,您的病还没好彻底呢!” “好,但现在请先您告诉我一件事,一件远比我身体更重要的事,您上一代的‘守树人’,到底有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关于‘伊什塔尔之墓’的事?!” 亚勒腓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伊奥斯归于平静,重新躺下陷入了沉思。 *** 那晚,趁着亚勒腓熟睡,他一个人溜出房子到外面去透透气,他走到河边,在那里踱起步来。他自言自语道:“墓……墓……如果连那‘世界之树’的位置,都不是她的墓的话,难道是?” 伊奥斯立刻向天空望去,找到启明星的位置,但那仍是一颗无法阅览的星星。接着,他又去看了女孩告诉他的,那由她创造的几颗大星及诸多小星,他都无权阅览。伊奥斯很快想到了原因,因为这些星,都只是“门”,是后来伊什塔尔放在那儿的,并不是那最早“影子恩基”所放置的,所以他并没有可以进入的权限,也是很正常的。 *** 排除了启明星,伊奥斯开始考虑这是其他人墓的可能。 次日,他写下闪姆、宁录、欣、奥莱克西、自己和莉莉丝的名字,对应七个故事的主人;又写下黑海的克里木、阿勒山、乌鲁克城北面的农田、耶利哥[3]城外的旷野、“未知之地”和埃利都的遗迹,对应七个故事结束的地方。他告诉亚勒腓,这几个地方除了第五个“未知之地”,其他的五个他有三个还未去过,他打算先到乌鲁克再折返回埃利都的古迹;然后再把亚勒腓送回他的家乡古尔奈,因为亚勒腓年事已高,不宜再陪同他四处游历。等把他安顿好以后,假设那前两个地方都不是诗作中“墓”的所在地的话,他会继续北上去到亚美尼亚,重游黑海之滨与阿勒山的方舟残害;最后再回到罗马控制的希律国去,到那最后一个可能的地方,耶利哥的城外——奥莱克西死去的那个沙漠。 亚勒腓本一再央求能够让他陪同伊奥斯继续走完这几个地方所有的路程,但当他们到达埃利都的时候,然而,当他们抵达埃利都时,伊奥斯坚定地要求带领亚勒腓返回不远处的故乡古尔奈,否则他将誓不继续前行;无奈之下,亚勒腓便同意回家去。在伊奥斯再次临行前,亚勒腓叫自己的弟弟约西[4]接替自己,护送他走完剩下的路程。 *** 就这样,又经过了两年的寻找,伊奥斯·卡夫索在那些地点仍然一无所获。 最后,他们到达了耶利哥城外的旷野。在踏入那遥远的沙漠之前,伊奥斯在河畔沐浴,更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裳。 约西说:“主人。我同你一起进去吧。” 伊奥斯回答说:“不必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罢,便独自进入沙漠之中。他走了很远的路,仍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于是,他盘腿坐下,在旷野中冥想,思索关于“墓”的真实含义。那时候,阳光曝晒,他本能的想起在河中沐浴时清凉的感觉。在那一瞬间,一个身影划过他的脑海,那是一个男孩,从一棵大树前起身,脱下鞋履,赤脚向海边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他的墓……是他的墓!” 约西看到伊奥斯从旷野中走出,小跑着向他的方向奔来,嘴里大喊着:“水!水!”,他就立即起身去到村子里要来一碗水递给他的主人。 只见伊奥斯·卡夫索推开那碗水,然后说道:“不!约西,要完全的浸入水中!世界之初的记忆,就在水中!我们现在就回河边去!” [1]“nod”(???)是动词“徘徊”(?????)的希伯来语词根,因此,居住在nod的土地上可能意味着过着流浪的生活,这是希伯来圣经创世记中提到的一个地方 [2]即以诺(英语:enoch),天主教译“哈诺客”,是在《圣经》及《塔纳赫》里记载的该隐及阿万的儿子,亚当和夏娃的孙子。根据《创世纪》,该隐因杀害弟弟亚伯而被上帝放逐,之后妻子怀孕并生下以诺。该隐并将其所建立的第一个城市,以儿子名字命名为以诺 [3]或耶律哥(希伯来语:?????????,yeri?o;希腊语:?epix?,iericho),亦作艾里哈(是巴勒斯坦约旦河西岸的一个城市,位于耶路撒冷以北,是一个拥有超过三千年历史的古城 [4]古希腊语:?wσ??,iosēs,英语:jose,又译为约细、约瑟、若瑟,一个希腊文名字,通常被认为是约瑟夫(joseph)这个名字的简称 第八十八章 一切的答案(上) 太初,有真理。 真理生逻各斯[1],逻各斯生识别。识别之初,事物随机出现,无因无果,互相颠倒,名为混沌。 有海从混沌出,名为纳木[2];其中,水为阿普苏,盐为迪亚马特[3]。又观察者从水中出,他没有性别,名为拉赫穆(或拉哈穆)[4],浸于水中。 拉赫穆说,要有光。 于是,时间与空间在一瞬间出现,光从拉赫穆的身体而出,向四面八方散去,所到之处名为空间。所历分秒名为时间。从光出现起,万物朝着复杂和混乱程度增加的方向发展。 因为光向着无限遥远的空间分散,与其作对比的所有事物,就因光的相对远离而相对靠近。远离与靠近,分散与聚合,无序与有序,从此诞生——这就是死亡与生命,二者同生同灭,互为定义,并列而生,永远伴随的律法——名为世界律。 从世界律起,到大洪水为止,名为光之纪元。 *** 那时,拉哈穆只是一个灵体,她在海水中自由的遨游。因为光的出现,她有了视觉;与海水碰撞,她产生了听觉;与海水接触,她有了触觉和味觉。因为她是光,光产生热,一半的海水被蒸发,成为空气,有了空气她就有了嗅觉。 她的半个身体露出水面,光就在那一半空旷的区域逸散开。 有了五种感官,她就有了喜怒哀乐,也就因为那巨大的能量、热与灼烧的毁坏自己的身体,而产生巨大的痛苦。为了避免痛苦,她就用光的能量修复自己破损的身体,就在这样循环往复之间,她逐渐忍耐下来、平静下来。 从那时起,天空有亮,就显现出来,叫安沙尔[5];拉哈穆照亮天空的时候就是昼。当她无法再忍受的时候,就会休息,降低光亮,用那多出来的能量修复自己的身体,而那就是夜的由来。 当她修复了自己的身体,她的耐受度也就高了。她发现即使恢复原来的亮度,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可以创造更多的光,更多的光意味着更多的能量,她用源源不断的能量修复自己的身体,只要她能承受那更多的热量和灼烧所带来的痛苦就可以了。 她的亮度会在一段时间之中按这同样的方式调整,整体的光亮忽明忽暗,而每一次调整所需的时间被称为一年。 *** 她的能量是无限的,因为她能吃那无限的苦。随着她能操控更多的光,她就开始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创造事物,用光的能量将海里的物质凝结,生成岩石;她蹲下来,用手将岩石抬升,露出水面,形成大地,并叫这地为基沙尔[6]。那岩石很沉,她便砍去自己的双臂,让它们降到海底,时时刻刻托举着大陆,直到那托举大陆的双臂被热量融化,成为一团火热的气体,那气体滚烫,凡触碰它的地方,即使坚硬如岩石,也会被烤化,变为熔岩。 拉哈穆用光修复自己的残肢,那新的胳膊就长了出来。她从那海湾里登到陆地上,便改了自己的名字,叫安(又叫祺[7])。祺到了地面上,就说自己是这地的王。可她一到那里,地表的皮就因她的光,晒的裂开,断成一块一块的土,又因那热浪而起的风,吹成细碎的沙,而她就成了这沙的王,就是那伊勒沙代,乃是神的旧名。 因做了沙的王,伊勒沙代的心生寂寥荒芜,他见不得世界是这沙漠的样子。于是,他用光的热,蒸掉海表面的水,成了水汽,又把那水汽搬到陆地上空,让它们重新凝结;因为那地很沉,那雨水就自然的被地吸落下来。 因为那重的,就是聚合的;那更聚合的,就是受了那对等的分散与无序的,也就蕴含着更多的能量。那地很沉,所以地就蕴含巨大的能量,能使水也来与它聚合;所以水就落到地上,与那沙子混合,就成了泥巴。 泥巴要比沙沉,风就吹散不动地上的土了。伊勒沙代看到大地重新凝固,非常欣慰,然而当他把那雨停了,那水就渗下去了,光重新照在地面,泥就重新裂成碎块,化成沙子。 为要让那土地不至再崩裂成沙子,神就再降下雨水,把自己的血滴入土中,用光驱动那土里的小碎石,替他把从天上降下的水存在表层的土里,不至渗到地下或是流走;那些小碎石聚集在一起,形成交错的管道,像爪一样牢牢抓住土壤,使其不易分散;又从地上长出根茎,从上面分长出大片的叶子,成伞、成阴,遮住过多的光;不至雨停了,那土地又被晒裂为沙,被风吹走。 那事物最初没有名字,但后来,神叫它树,也叫生命。 *** 那树是生命的树,也是圣树。因为那树是注入了神的灵才成的;树的灵是从神的灵分出去的,也是最早分得圣灵的存在。 灵就是从那独一的观察者所分出来的,这世上每一个灵,都归于伊勒沙代的灵。灵就是记忆,每一个分到灵的事物,它就开始有了记忆,记忆就是观察者的记录。 因为有观察的,才能知道哪里有败坏、有裂隙、有相对的远离;因为有灵的观察,才能知道怎样去医,怎样去缮治。神的权柄也要籍着他自己的灵,观察到陋才能补。那树分得的灵,是很少的触觉,只能感察它脚下的土地、周围的空气和光;除此,它分得的还有那求生存的欲,就是那神要逆转环境无序的欲望。因此,那树从诞生,就想要变得高且粗壮,想将根伸到更远、更深的土里,它就那样长成了。 所以分得灵的事物,无论是什么形态,都是生命;所以分得灵的事物,无论高低贵贱,都是圣;因为所有的灵都是从圣灵分出来的,所以那棵树,就是圣树。 它是因防止土变成沙而生的。伊勒沙代造了它,心生欢喜。就围绕着那棵树的周围造了更多的树,它们都是生命树。最初,那些树是不能结果子的,只有神能复制它们,做他创造生命的纪念;那些树长在他登陆的海滩偏东一点的地方,最初叫迪尔蒙[8]。为要滋养那树和土地,神就造了山,把雨降到山顶,让水在那里冻住,然后慢慢地融化,流淌下来,形成四条大河;它们从各地的山汇聚到这片树林,而后注入大海;那四条河就是比逊、基训、希底结与伯拉河,它们滋养着这片土地。凡水流过的地方,长出青草,因为神造了草,还给了那草自我复制的权柄,那草就快速的长满了整个平原,那园就被称为伊甸。 *** 那时,神认为他是水的神,就改名为恩基;又因她造了山,所以也叫达姆伽尔努娜。 有树根腐烂,有树皮生虫。那些不是生命,而是自然生的破坏,是没有灵的活物。那腐朽和蛀虫是从那远离的力量而生的,因为神用自己的力量做功,让这园子美满和谐。所以无序的就来对等,毁坏和分化就降下;因为自古,从光的纪元开始,聚合与分散,靠近与远离就是冤家和仇敌,就是这场无尽战争的角逐者。 恩基就造了雀鸟,并给了它们灵,叫它们寻这园子里的虫来吃。 有草长到河里,把虫带到那里,顺河而下,爬到土壤里,破坏植物。恩基就造大鱼在河里,吃那水中的虫。大鱼游到海里,就充满了海中。那些鱼多了,自己就生了病,恩基就造各样的飞鸟到水中捕食。 恩基把光照向好的草,也照向坏的草;降雨给好的草,也给恶的草。那坏的、恶的草就是那只为自己而活,不为其他草而活的;那些草因最初从神那里分得的求生存的欲,就野蛮的孳生,破坏土里的肥,直至整片地都枯了,又退成沙子。那时,恩基就知道,虽外观都是草,却有魔鬼藏在其中,因为那破坏与分裂的力,时常藏在自己的友邻之中。恩基只好又造活物在这地上,分得他的灵,吃那些多长出的草;那吃草的,就是那最早长了腿的野兽、牲畜。神又造那以虫为食的虫,下到更深的地方去觅虫吃。 于是,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各从其类。事就这样成了。神看着是好的,并给了它们复制自己的权柄,因为那地上各处,分散与破坏的,从四面出现,源源不断,所以神造的活物,也要多多滋生。那兽过多了,神就给了他们寿命,让它们衰老而后死去。 恩基每日在园子里散步,他所见的生命,但凡是有灵的,就阅读它们的记忆,因那记忆里记着它们所观察环境中的一切,也记着自己的愿望;那时,恩基无条件的满足生命所有的愿望,除了它们已经分得的权柄和力量,恩基还给它们更多。它们想吃更多的,神就让树结果,让果能生出更多的树来,因为神爱这地,也爱他所造的所有活物。于是,那地上的活物,就开始籍着神的力量,变成各种形态。 那时,有多生的兽、虫肆虐蔓延,草场就被它们啃食殆尽,又退成沙子,神就造了能吃走兽的兽,能吞虫群的蜥蜴和蛇。从那时开始,猎捕的与被猎捕的出现了,为追逐和逃亡,就有了跑跳的愿求,就得着力与能的权柄。它们的牙变得尖而硬,身形变得健硕庞大。它们想要的能力越来越多,神就给予它们更多。很快,就有龙行走在这地上,使其他一切的兽,相形见绌。 一日,那龙吃了地上所有的兽,只剩下它独自存活。地上没了吃草的,遍平原四处的草就开始无节制的生长,直到土里的肥都消失,又都干枯,退成沙子。恩基就对龙十分愤怒,趁着它到河边饮水的时候,用火把它烧死,它的尸体就沉到河底,被砂石和土掩埋,久而成了积攒在地下的能。 *** 神重新恢复草场、果园和树林,又重造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用自己的光维持整个伊甸的秩序,只是那崩坏与离析的力,一次又一次从四处起,又有龙和暴怒的兽在地上恣虐、树与花草互传疾病和腐败、以及成群啃食草场的虫在不经意间,从微小的地方滋生,从细微之初破坏。 神就造了帮手,就是那能同他一样行走在园子里,能做观察与修复的使者,恩基就按照自己的形象,按照自己的样式造人,起名为阿达帕,给了他灵和智慧的权柄。那智慧的权柄,就是能像神一样,在脑中看到未来与过去的景象,对当下那分裂、远离的力做对抗和干预。只是阿达帕那用作预测与回溯的力远不及神,因为神可以复制出一个完整的世界来,并在里面推演、计算一切;但人只能复制出一个小的环境和短暂的时间进行演算,而那被称为思维,所以人的预言经常有错与漏;他虽有智能,但灵体的能量也远不及神,稍微使用则消耗殆尽,出现混乱与创伤;每个夜晚神就使他入睡,接管他的灵体,为他修复和清除残毒,次日清晨再将他的灵体还给他,使他醒来。 虽然,在后来的世代,恩基在所有生命的灵体内,都安置了精神修复的使者,他们不受权柄授权的约束,一直默默地为众生服务。但在最早的年岁,对于阿达帕灵体的修复,都是由恩基亲自做的。他在清除完灵体中的碎片和分裂的事物以后,要把意识还给阿达帕,让他醒来,但每次在意识接回的过程中,都会有微小的错误发生,使其他灵体的记忆片段渗漏进来,让这个人体验到,这就是梦的由来。 某日,恩基在修复完阿达帕的灵以后,正要把他的意识还回去,却因疏忽而完全接错了灵体,错把世界之初,那事物随机出现,无因无果,互相颠倒,名为混沌的记忆接在了阿达帕的脑中,也就是把从逻各斯所生的,那最初的识别接到了阿达帕的意识之中。 神并不知道自己犯了这个错误,还使那个人醒来,那个人就醒来了。 那世界之初,随机出现,无因无果,互相颠倒,名为混沌的识别就在阿达帕的眼前展现。阿达帕就知,识别是从逻各斯而生的,而逻各斯是从真理而生的。 真理,是世界诞生以前的记忆,是没有语言、没有逻辑,并且没有一切标识之物的宇宙真正的原初。 也因此,阿达帕知道他的父恩基,从海中出现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那用光所造的一切,这大陆、这草场、这园子,乃同一切与毁灭之力所做的对抗,所有这些变化,皆与混沌之时并无二样,皆是随机出现,无因无果,互相颠倒的事物,只是被这体验者恩基的意识合理化,就成了有因有果,有聚合有分裂,有生有死,和有逻辑的事物。 随即,阿达帕便知,那从世界之初到现在以来,所有的变化,都是从识别而生的,识别从逻各斯而生,而逻各斯则是从那无法被语言所描述的真理而生。 *** 所以在那一刻,阿达帕就成为了道。 阿达帕到了父那里,想和他讲清这件事,告诉他的父恩基,无需用光做功,这世上的一切就这样成了,是识别的力量,是逻各斯的力量,而不是光的力量。 是真理的力量。 *** 然而,他的提议却被他的父恩基回绝,因为他的父恩基,陷在了光所造的一切里,陷在了自己的五种感官之中,陷在了从海出现以来,作为观察者所积累的所有记忆之中。他的父恩基,忘记了自己原初的时候,曾是识别之源逻各斯,就是真理。 恩基叫阿达帕管好这园子里的树,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阿达帕就到了伊甸园里上工,他用真理的力量,修复了大地上一切的枯萎、破败和死亡,用真理的力量,让伊甸里的一切,停止了衰老和疾病,用真理的力量,满足一切生命的愿望,并且没有任何代价。 那园开始成为一个乐园。 直到有一天,在晚饭后,阿达帕与恩基坐在火堆前唱歌、聊天。谈笑间,恩基注视着阿达帕的眼睛,想要偷偷进入他的心里,看看他究竟有何妙法,是如何做才使得这园子被治理的这样富有成效,盎然悦人。 下一刻,他失去了笑容,泪光闪烁。因为他发现到,阿达帕竟没有灵魂。 [1]古希腊语:λ?γo?;希伯来语:??????,dā?ār、???????,ma''?mār;亚兰语:????或?????,memra;英语:logos,或作罗格思,是古希腊哲学、西方哲学及基督教神学的重要概念,在古希腊文一般用语中有话语的意思;在哲学中表示支配世界万物的规律性或原理,是万物的规律的源头,新教使用的《新约圣经》一般译为“道” [2] nammu,苏美尔神话中的始祖母神,“创造天地的母亲”、“给众神以生命的母亲”,“纳木”的书写符号与作为阿普苏(abzu)同义词的“恩古拉”书写符号相近,因此她也可能是“地下淡水海”的化身 [3]英语:tiamat,希腊语:Θaλ?ttη\/ thaláttē,又译提亚马特、迪亚马特或迪阿马特,是古代巴比伦神话里的女神,她是孕育出所有神明的地母神,也是原初混沌时期中的创造象征 [4]是一位护卫和仁慈之神的名字,是阿普苏与提阿玛特的第一个儿子,他和其姐妹拉哈穆?amu)生下了美索不达米亚万神殿中所尊奉的天父安沙尔(anshar)和地母基沙尔(kishar) [5]在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enuma elish)中,安沙尔(英语:anshar),也拼作安舒尔(anshur),意思是“天枢”和“天轴”,是天神,与“地极”神基沙尔既是姐弟,又是夫妻 [6] kishar,是是安沙尔(anshar)的姐姐和妻子,安努(anu)的母亲,基沙尔可能作为天空神安沙尔的对偶神,代表了大地,可能被看作是地母神 [7]楔形文字“ki”,是“大地”的符号,也读作“gi5”,在阿卡德语法中,它作为地名前的限定符,并有音标符“gi”、“ge”、“qi”和“qe”,作为苏美尔神话中的大地女神,祺是天神“安”主要的配偶,在某些传说中,“祺”和“安”是手足,是早期人格化的天地-“天崖”神安沙尔(anshar)和“地极”女神基沙尔(kishar)的后代 [8] dilmun, or telmun,迪尔蒙(希腊语:tylos),或译为泰尔蒙,是一自公元前3000年开始广泛出现于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史书中的闪语国家,被认为是中东最古老的古文明之一,根据书面记载,迪尔蒙位在波斯湾地区,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在这里流入大海 第八十九章 一切的答案(下) 当恩基看到阿达帕的体内并没有灵的时候,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刻,他不愿再相信自己已亲眼见证的事,不愿相信这发生在伊甸园里的种种奇迹,更不愿相信存在可以毫无代价,修复大地上一切的枯萎、破败和死亡的力量。因为他已经为他的土地,他的园子,他的生命奉献了太多;他承受着光带来的苦,把恩惠给予地上的一切活物,所以他选择对阿达帕所行的奇迹视而不见。 因为他恩基,是从感官而生的观察者,他宁愿相信从他灵里生出的光,就是这世上一切的源头,他宁愿相信那由光生的逻辑,真实可靠;他宁愿相信从海出现以后,从自己诞生到这世上起,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有的记忆都是有意义、连贯且没有矛盾的。 他宁愿相信,时间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变化一旦开始,就不会再有尽头。 他宁愿相信所有这些由他所创造出的虚妄、幻象,宁愿相信这无边的苦海真实存在,也不愿意去相信,那就摆在他面前的,永恒的真理。 即使阿达帕叫他回溯最早的记忆——创世之前的记忆,并告诉他一切的救赎和答案就藏在里面,他仍然无动于衷。 反而,他做了一件后来让他追悔莫及的事,他把灵魂给了阿达帕——他用自己的灵替换了现在阿达帕脑海中的那个事物——关于真理的记忆。 阿达帕,在那一刻有了感官和意识,那奇迹当即就消逝了。 *** 苦难再度降临于这个世界,有了生、老、病、死,就像这地上一切众生一样,挣扎于无常与时间的深渊之中,斲丧于恐惧与绝望的炼狱里,受尽折磨与痛苦,在无数的世界中,永不停歇地轮回着。 当阿达帕离开伊甸园独立生活以后,终还是因衰老而死去,恩基开始认为一切苦难的根源,归咎于他自己,是他把灵给了阿达帕,让这个世界从此堕入了黑暗。 当人类的后代建立的文明,就像阿达帕的生命一样,经历一次次的衰老、崩溃和覆灭。他认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已不可原谅,于是,他在悔恨中选择沉沦,不愿重新回溯最初的记忆,找到事情的真相,而是选择逃避那段令人忧伤的过往。他觉得自己理应背负这重罪,把自己困在这自设的牢笼之中,永无止境的承受世界的苦难。他以为只要忘掉,就能抚平这道伤口,但殊不知,这道伤口从他的灵魂里不断扩展出来,侵蚀和腐化着整个世界…… *** 在大洪水之后,他复制出另一个自己,让那个人为他设下这个牢笼。 他的分身——“影子恩基”就按他说的话照做了,他在天空中放置进入阿卡西的星空之门,将三分之一的星辰遮挡,名为暗域;又将这暗域一分为四,将四段记忆作为四把钥匙,藏在各个区域之中。每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下一个暗域之门,直到整个天空都被打开,解谜者就会被带入时空之门,自动得到第五把记忆钥匙,作为进一步解谜的提示。 *** “影子恩基”又为这密码特意复制出了一个平行的世界,名为“彼岸”,规定只有这个世界之中的特殊民族,可以参与到解谜游戏之中。在个世界里,那十七个闪姆族的后裔、十五个雅弗族的后裔和三十个含族的后裔也先后登陆那片大陆上,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波斯湾沿岸驻足,而是迁徙到了更远的北方和东方,在那些广袤的草原和高山上生活下来,成为了游牧民。 其中,闪姆的后裔跨过了安纳托利亚,到了高加索山和黑海以北的埃西诺斯草原上,又从那里向东迁徙到了布尔加克河[1]以东,阿拉尔山[2]以南的森林草原。从那时起,他们的民族被称为派瑞卡精灵,从那里,他们的族人分为三支,一支继续向东,进入寒冷的沉睡之地[3],还有两支南下穿过巴克特利亚,然后从那里分道扬镳,一支进入了雅利安之国(伊朗),一支进入了印度。 “影子恩基”选中了闪族的后裔,将自己的权柄分给他们的后代们,成为自己的使者。最初,使者们称恩基为帝乌斯或圣孪生者[4],后来又改叫他梵天。 梵天将最大的权柄交给了雅利安的圣人因陀罗,使之成为地上的看护者,梵天交给他三个任务,第一,就是维持地上的秩序,不至于让这个世界的末日时刻太早的到来;第二,要时刻标记自己族人的血脉,使闪族和雅利安人可以很容易的被从其他民族中分辨出来,然后将进入阿卡西阅读的权柄交至他的族人手上,参与破解暗域的密码;第三,要时刻护养那棵种在海湾地的世界之树,直到“那一位”的到来,将四句偈言传给预言中将会降临的密特拉。 与恩基在洪水后的“彼岸”世界中设立的诸天使不同,梵天将权柄完全给予了因陀罗,在使用时无需次次向梵天获取授权,因而在“影子恩基”离开后,依旧可以使用。 因陀罗把来自梵天的指引,写在《梨俱吠陀》之中,将权柄传给另外二十一位使者;用瓦尔那[5]标记血统;选定作为‘植树人’的祭司,世代看护世界圣树;又派下伐楼拿[6],主管进入星空的时空之门,这一职位后被密多罗[7]和毘湿奴先后接替;又派下跋伽[8],教授人们与使者交流的方式——萨满、瑜伽和冥想,这一职位后被湿婆继承。 在完成这些安排以后,“影子恩基”就走向大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从此,生活在那世上的雅利安族裔们,开始了寻找破解暗域的方法。无数的修行者,经过难以估量的时间,一颗颗的阅读浩如烟海的星辰,依旧一无所获。他们很快发现,一些本不是暗域的星星,也会渐渐的熄灭,并从天空消失。 这是“影子恩基”为增加难度,而设下的另一条规则。这些“死去”的星,会在熄灭以前爆发出耀眼的光亮,以最后提醒这些解谜者们自己的存在。在最后的闪耀之后,这些星体有些变得像暗域之星一样不再发光,但却仍能借助周围星团的光亮被再次找到;有些则只是变得暗淡,要比在它们在爆发光亮时要难找许多,况且进入其中的权限并没有被锁定,有时也会被解谜者们误认为是暗域之星而略过。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只剩一位修行者还在坚持,他就是燃灯。他专门阅读那些将死之星,就是那些会突然变得明亮许多,然后才渐渐黯淡的星光;在无数世代之中,他恰巧目睹了第一把钥匙——闪姆的记忆之星,并把这个记忆流传给了后世,这颗耀眼的将死之星被他捕获,点燃了后世解谜者们的希望,由此他得到了燃灯这个名字。 尽管,天空中四分之一的暗域已被打开,但直到末了,也没有人能再找到第二把钥匙。使者因陀罗渐渐放弃了这些使命,并同时收回了很多使者的权柄,而他自己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往星空界的深处。仍在坚持的使者是毘湿奴与湿婆,他们继续将权柄给予渴求知识的僧侣,直到末了。 *** 然而,在未知的时间,地上有一位普通人,名为赫乌索,他不小心掉入了两个世界的交界之地——“世界尽头”之中,这是在难以估量的时间里,自然发生的唯一的一次。正是这个微小的漏洞,让在“彼岸”中的南纳——也就是后来的伊始塔尔,找到了进入交界之地的方法。 赫乌索投射在另一个世界之中,名为乌鲁卡基那,他的出现,让两个隔绝的世界第一次产生了碰撞,从而产生巨大的涟漪,改变了一切的进程。 第一次天堂战争爆发,南纳因为猜忌,杀死了赫乌索,而后又因对赫乌索的悔过,以及不断的思念、寻觅和探求的行为,让“世界尽头”中,赫乌索残存的灵体将伊什塔尔吸引到了交界之地。 在那里,伊什塔尔看到了那本是为阻挡恩基去试图读取“影子”的记忆而设的八个符文密码,并意识到这一定能为“彼岸”世界里那些正在试图解开这道谜题的人,提供重要的提示。 出于寻回自己最早记忆的本能,伊什塔尔将这八个符文编为了一首诗,并将它传给那同样来自“彼岸世界”的儿子——纳迪纳普利。为此,她编排了整个宏大的第二次天堂战争,只为给他的丈夫奥莱克西带来巨大的精神冲击,从而确保其能够潜移默化的影响到纳迪纳普利,使这首诗真的能够刻入到他孩子的灵魂深处。 但她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一行为让这两个世界发生的第二次碰撞,对“彼岸”世界产生了难以想象的深远影响。 因为,伊什塔尔并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在接触“交接之地”的裂缝时被弹了出去,并认为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里。然而事实上,她自从进入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交接之地”,只是那堵墙在她接触裂缝的瞬间,意识到了她的存在而重新变得透明,在她面前不可见了。那堵墙根本就没有将掉入其中的意识体弹出的能力,所以伊什塔尔一直都身处其中。 *** 由于奥莱克西在天城之战之后,对伊什塔尔的厚葬,产生了一个十分巨大的效应——连同奥莱克西自己,以及整个世界之中,怀念这位女神的人,都被她那残存在“世界尽头”中的灵体,吸引到了交界之地之中。 假如,在启明星上的伊什塔尔还能再次看到交界之地的话,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在那个狭小的时空之中,已经不再是几个孤魂游荡的空旷之地,而是半个世界文明的记忆和意识体都掉落其中了。只不过,这些人们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身处“世界尽头”之中。 因而,整个苏美尔、凯美特、赫梯以及埃兰文明的诸多人物、民族和文化甚至连建筑遗迹都因落入“世界尽头”而被投射在了另一个世界——伊奥斯的世界之中。由此,彻底改变了那个世界的背景记忆。 这使得在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时代,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文明和语系,完全的交织、融合在了一起。 因此,在伊奥斯的世界,他既能看到那来自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化遗迹,又能见到来自印欧大陆上,那些游牧的精灵王国与萨满文化的身影。 就像乌鲁卡基那那样,伊什塔尔自己的本体,也投射在了另一个世界——“彼岸”之中,而个投影就是伊南娜。当然,毫无疑问,奥莱克西在“世界尽头”中的投影,就是亚历山大大帝。 当亚历山大和罗克珊娜在乌鲁维拉停下休息的时候,在原本未受这一影响的世界之中,本应在几百年前出现在那儿的一位在菩提树下修行的智者——悉达多,他的记忆与历史就被悄然地改变了。他在伊什塔尔触碰裂隙的时候,掉入了交界之地之中,成为了奥莱克西与伊什塔尔的孩子,自然也就成为了乌拉赫斯和伊南娜的儿子,而他就是伊奥斯·卡夫索。 *** 伊南娜在有身孕以后,就在梦中以及经常出现的幻听中,完整的记下了那首诗的内容。作为萨满巫师的她十分敏感地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并开始把诗教给他的丈夫,还要求他以后,能够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监督伊奥斯把这首诗背下来。 那个春天,一切都还那么美好,潺潺的小溪流过田野,远处的水之山高耸入云,圃鹀则在周围的桃树中嬉戏打闹。 乌拉赫斯蹲在后院,劈砍木柴。 有从西方来的旅者,经过他们的村庄,站在邻居小屋的门口谈着最近的见闻。乌拉赫斯听到了他口中讲述着发生在巴比伦和海拉斯的变故,便冲出房门,来到那人身边,仔细的询问。当他得知了赫费斯提翁已死,帕曼纽、菲罗塔斯相继身亡,太后西绪甘碧丝自尽。庞大的马其顿帝国已经被他的将军们瓜分的消息时,他瞠目结舌,骇然一惊,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屋中坐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这一刻,乌拉赫斯才意识到自己为那虚无缥缈的梦想所付出的代价有多么的大。他悲痛万分,后悔不已。但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了,他想了很多,思绪重回那些峥嵘岁月。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挽回因自己的任性而酿下的恶果,也不知如何才能获得心底的救赎。这些事他都没有和伊南娜沟通过,而是憋在自己的心里。 渐渐地,他想到了自己最初的誓言——为父报仇。 他心想,也许这是他现在唯一还有可能做到的事,这不仅是出征波斯时唯一的目标,也是他一生最后的使命,只不过后来完全偏离了正确的方向,滑向了对“世界尽头”的追寻。所以他在心底里默默发誓,定要找到那个真正向科多曼努斯献言刺杀他父亲的人,那个在整个事件中发挥了最大作用的人。 于是,有一天他以探寻林场为由,向妻子告别,出了一趟远门,他向南进到帕洛帕米萨达[9]的山地疆界,他知道那里有一座特殊的监狱,关押着一些从巴克特里亚流放到这里的政治犯,其中包括弗里吉亚的阿尔塔巴左斯[10],他本是贝苏斯手下的一名将领,在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流亡到马其顿,是父亲腓力的一位好朋友,后来他重返了波斯,向科多曼努斯效忠;在高加米拉战役之后,科多曼努斯被贝苏斯挟持,作为贝苏斯部下的阿尔塔巴左斯反叛了贝苏斯,投降亚历山大。亚历山大相当欣赏阿尔塔巴左斯对波斯王室的忠心,在征服了巴克特里亚之后甚至继续重用这位前朝之臣,他们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 在亚历山大离开那里进入印度以后,他听说阿尔塔巴左斯被当地的政敌流放到了帕洛帕米萨达,但由于当时自己深陷印度战场的泥沼,他无暇西顾,直到后来忽略了这件事。这一次,他打算只身前往,碰碰运气,毕竟阿尔塔巴左斯是他与他父亲共同的好友,又是前朝重要的官员,消息和人脉都非常的广泛,如果真能找到他,他一定愿意帮助乌拉赫斯,为他提供杀父仇人的情报。 果然,在当地监牢外的采石场,乌拉赫斯看见了那正被带着脚镣,被迫劳动的阿尔塔巴左斯的身影。于是,乌拉赫斯到了当地的酋长奥克夏特斯[11]的府上,他也曾蒙亚历山大的不杀之恩,当亚历山大在粟特驻军的那段日子,这位老人曾盛情款待了亚历山大和罗克珊娜,后来他们两个都曾拜老人为义父。 当乌拉赫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把老人吓了一大跳,立即向昔日的皇帝跪下行礼。 乌拉赫斯将老人扶起,告诉他自己已经归隐田间,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杀父凶手,他只求老人能释放阿尔塔巴左斯,帮他这最后一个忙。奥克夏特斯念旧情,又因这请求并不大,便当即同意了。 乌拉赫斯带着酋长的手谕去探监,当即把阿尔塔巴左斯释放,阿尔塔巴左斯见到这熟悉的面孔,立刻泪流满面。两人叙旧许久,之后乌拉赫斯便表明了来意。 他当即询问阿尔塔巴左斯当时向皇帝最早提议刺杀腓力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或者谁在整个过程中起了最关键的因素。乌拉赫斯本以为,作为阿契美尼德宫廷重臣的阿尔塔巴左斯,能够立刻给出几个答案。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阿尔塔巴左斯一边摇头一边表示,最早提供谏言的人来自王室,后来大臣们才纷纷附议表示赞同,至于最早是谁,只有近臣、太监或者侍卫才有可能知道。 尽管如此,阿尔塔巴左斯告诉乌拉赫斯,他一定会动用全部的关系,来帮助他找到这个答案。乌拉赫斯回到家中,等待消息。几个月后他们在约定的一个小镇上的酒馆见面,阿尔塔巴左斯告诉乌拉赫斯,他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但不知道名字。因为消息来源于埃克巴坦那的一个朋友,他属于当地一个祆教的刺客组织。阿尔塔巴左斯告诉乌拉赫斯,他的朋友无法透露这个人的名字,因为这个人的名字早就在他们行动的清单上了,所以不需要乌拉赫斯亲自动手,等事情结束后就可以通知他。 乌拉赫斯并不满足于这个结果,他希望得到更多细节,甚至能够参与到行刺的过程里。就这样,他偷偷与阿尔塔巴左斯会面多次,并让他的朋友作为中间人,介绍他与这个祆教的刺客组织认识。 在阿尔塔巴左斯的引荐下,那些刺客组织接纳了他,虽然他的外貌明显是一个海伦尼克人,但乌拉赫斯却告诉他们,自己只是一个逃兵。他欺骗他们说,当自己流浪到波斯波利斯时,曾被一位祆教祭司收留,但在马其顿人攻来以后,亲眼目睹圣地被大火吞噬,恩人惨死刀下,如今为了复仇所以才想加入这个组织。 最后,他甚至参加了组织的血誓仪式,成为一名正式的祆教徒与初级成员。虽然不能在行动前得知目标的名字和具体的计划,但可以参与到这次刺杀活动之中。 那日,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常,乌拉赫斯装作要出发去捡拾枯树枝。他到了林子深处,在约定的地点与祆教徒们会面,参与例行的剑术和潜行训练。小队的头目却突然告诉乌拉赫斯,目标的位置已经确定,离这里不远,这时乌拉赫斯已经感到诧异,但还是换了行装和他们一起出发,打算一探究竟。 他们在山终迂回前行,不久后,熟悉山路的伊奥斯发现了不对,他们越来越接近自己家的方向,此刻他的后背开始发凉,但现在贸然离开毫无疑问会招致怀疑,甚至杀身之祸。 于是,那悲剧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 手握弓弩的乌拉赫斯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此刻。他有两个选择,杀死自己的妻子,换取同伴的信任,并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或是当即反悔,与这些刺客们反目为敌,但那样的话,他和伊南娜两个人可能都会死去,甚至连小伊奥斯也难以获救。 最终,他选择了放出那只箭,完成了复仇。 伊南娜在痛苦中用希腊语大声地喊着那首诗的内容,那些来自波斯的刺客们听不懂她在叫嚷着什么,还以为她是在咒骂眼前这个对她进行复仇的之人,乌拉赫斯看到伊南娜的眼角流淌出一滴泪水。 他知道,她认出了他。 在这个事件之后很久,乌拉赫斯得知了这些刺客是通过“罗克珊娜”这个名字再次找到她妻子的,因为住在这一带心地朴素的村民们,无心地向陌生人泄露了这个秘密——他们都知道“伊南娜”就是当年曾来过这里的“罗克珊娜”。 很久以后,乌拉赫斯在各地游历的时候,才从一些过去在波斯宫廷任职过的宦官、宫女的口中得知,正是巴耳馨最早劝说他的养父行刺腓力,为的是让他留在巴比伦,不要去小亚细亚征战,科多曼努斯知道,要么冒险带上她一起到前线去,要么就得把巴耳馨留下,可是失去了保护者,可怜的小巴耳馨就可能会遭到祆教徒的迫害。 面对同样的两难,科多曼努斯选择了对腓力行刺。 *** 伊奥斯在得到母亲伊南娜交给他的,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神明”的提示以后,得到了前五把钥匙,成为了帝乌斯预言里的“那一位”——密特拉。 当然无论怎样,预言中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都非常有可能会去造访那棵位于古尔奈的圣树——毕竟那里是第五个伊斯特利亚中,埋葬伊什塔尔的地方。奥莱克西曾在那里的海边,仰望初升的太阳。有这样的暗示,无论解谜者是否得到了诗作中关于“墓”的提示,都很有可能躬身前往巡礼,并一探究竟。 那里守树人的继任者就在那里等候“那一位”的到来,并在他破解谜语之后,随他一起前往了在“彼岸”中底格里斯河畔尼尼微城应该存在的位置,接受一位特殊使者——迪赫姆[12]的神谕。 这是一位沉默的使者,她在那同一个位置一动不动,等待了无限的时间,而她唯一的权柄就是阅读造访者——密特拉的记忆。 一般的神只,无论是低阶的雪山女神还是高阶的毘湿奴,都没有阅读密特拉记忆的权限。因为密特拉至少获得了前五把钥匙,所以他的记忆包含打开全部暗域之星的权限,因此除了帝乌斯和他指定的迪赫姆,没有人能够阅读密特拉的记忆。当伊奥斯来到尼尼微的位置,迪赫姆就阅读了他的记忆,确定了他就是密特拉以后,她就在泥板上显现神谕,而这神谕就是第六把钥匙——关于伊奥斯自己的故事。 当迪赫姆阅读伊奥斯的记忆以后,她也同时拥有了前五把钥匙,但她却永远无法得到那第六把,因为第六把钥匙的内容是——“在迪赫姆的暗示下,认定并相信‘关于自己的故事’为第六个伊斯特里亚的人”。 迪赫姆制造了日蚀,伊奥斯就用这第六把钥匙开启太阳的记忆之门。进入太阳的人,可以解开关于伊什塔尔除创始之初以外的全部记忆,包括得到第七把——最后的钥匙。 *** 到此时,密特拉将会在“世界尽头”的记忆之中,通过最后一个符文的提示,回到“此岸”世界,寻找最后的地点——“墓”。 而这最后一把钥匙,就是开启这“墓之门”的钥匙。 在旷野中冥想的伊奥斯·卡夫索,意识到这座特殊的墓,并不是指这七个伊斯特里亚的主人,或在这些故事中出现过的任何人的墓或记忆结束的地点。这个“墓”指的就是设计这整个谜题的主人——帝乌斯,也就是“影子恩基”生命结束的地方——水。 是的,“影子恩基”他就这样通过一个复杂的迷宫,把这最重要的部分,藏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他把创世之初的记忆,就放在了灵体本来的源头——阿普苏里。 当伊奥斯·卡夫索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浸入河水之中(洗礼的由来),那挡住别人进入“影子恩基”记忆的八个旋转的符文就消失,他就拥有了阅读“影子恩基”记忆的权限——也就意味着,他拥有了阅读那唯一的意识体——恩基,在创世之初那随机出现,无因无果,互相颠倒,名为混沌的识别之源——逻各斯的记忆,也包括世界诞生之前——真理的记忆。 “原来……”当阅读完这一切以后,伊奥斯惊叹道,“他早就已经知道将会发生的所有事……但他还是按照恩基的要求,把这创世的记忆藏了起来,可能他知道,那一刻,他无法劝说他那悲伤的本体去看一眼最早的记忆,去瞥一下那就摆在那里,从未消逝过的真理。他知道他听不进去,就像阿达帕劝他的时候一样,他听不进去……因而,他就用这种方式,规劝了他的本体……让他的本体陷入到无尽的迷茫之中,为了寻找答案付出一切,直到今日,再次寻回这本就存在,从未改变过的救赎……” *** 他在水中睁开眼睛,周围一片光亮。 他看到整个星空都同他一样沉浸在这深海之中,开始飞速从他身边略过,向正上的一个方向聚集,在那里汇成一个独一明亮的星体,从上面降下,来到他的面前。 那星光照在他的身上,是祥和的,因而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知道,这颗星就是启明星,而从它上面下来的,就是那位一直在等待他救赎的——真正的伊什塔尔。 她从光中显现,乌黑的长发飘散在她的身后,洁白的连衣裙,摆荡的簇绒流苏。他看不清她的面庞,直到她离近了,才渐渐清晰地显露。 起初,那面庞有些许的陌生,他并未认出来,但没一会儿,他的泪水就夺眶而出。 “妈妈!”他喊道。 “我的孩子。”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从那时起,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母子二人分开。 *** 从那一刻起,世界被永远的拯救了。所有的禁锢与枷锁都被打开,所有的苦难已被终结。当这位来自“彼岸”的解谜人——伊奥斯·卡夫索为伊什塔尔寻得了那创世之初的记忆,寻回了在光之纪元以前,那用语言无法描述的真理的记忆的时候,正如那“没有灵魂”的亚当在伊甸园里所行的神迹一样,再也没有什么存在与毁灭,生与死,光明与黑暗必须同生同灭,互为定义,并列伴随的世界律可言了。 当恩基得到了逻各斯,也就得到了真理,他也就成为了道。 这独一的记忆体——阿卡西中唯一的存在,宇宙的主宰者、观察者。在这一刻,将他自己的一切用真理的力量重塑,所有的生命——所有被切片的每一个个体的记忆,在这一刻,回归了他们的本体,回归了他们本属一体的,那独一的存在。 因而,从那一刻起,宇宙中所有的生命,都成为了恩基,也就成为了道。 伊奥斯的母亲伊南娜,同所有曾经逝去的生命一起,在这一刻被复活。 “我的孩子,当你为我寻回宇宙最初的记忆,那羁系我的锁链从此被永远的斩断,整个阿卡西的权限都向我,向这宇宙里所有的生命,完整的开放了。 “我的孩子,你是我的解放者。你是世界的解放者,众生的解放者。” [1]即伏尔加河,来源于古突厥语中的bulgak“泉” [2]即乌拉尔山,源于突厥语的“aral”,字面意思是岛屿 [3]即西伯利亚,源于鞑靼语中的“沉睡之地”(sib ir) [4]神圣的双胞胎,是一对孪生兄弟,几乎遍布每个印欧万神殿,他们的名字通常意味着“马”,*h?é?wos,尽管这些名字并不总是同源的瓦尔那:梵语:????,罗马化:var?a,是印度教经典中解释种姓制度的概念,其内涵主要见于《摩奴法典》与《瞿昙法经》等早期婆罗门教经典 [5] varna(梵语:????,罗马化:var?a),其内涵主要见于《摩奴法典》与《瞿昙法经》等早期婆罗门教经典。在该制度中主要指四种不同的阶层,经典中根据一些原则区分四种阶层,并明确规范彼此的义务与权利 [6]梵语:????,varu?a,又译婆罗那,古印度神明,于吠陀时期就是天空,雨水及天海之神,他亦是掌管法规与阴间的神,是《梨俱吠陀》中记载最突出的阿修罗神,阿底提耶众神之首 [7]天城体:?????,iast:mitrá,是古印度文化中的神只,其能力随时代而变化。在米坦尼(mitanni)铭文中,密多罗被称为条约的保护者之一。作为?tá(真相与秩序)的主要守护人 [8] bhaga,梵文中意为“神”或“守护神”,亦具有“财富”及“繁荣”之意。这个词的同根见于古波斯语,即baga,都是“神”的意思,还有说法是斯拉夫语的神的名词──6oг(西里尔字母)及英语的god亦源于跋伽。吠陀时代的跋伽是阿底提耶众神之一 [9] paropamisadae,是亚历山大时期在现代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一个酋长国,主要与阿契美尼德的珀鲁普拉桑纳省(parupraesanna)重合 [10] artabazos,希腊语:Αpt?βaζo?;生存于前四世纪,为一位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的总督,在阿尔塔薛西斯三世时期曾发动叛乱,但之后重回波斯帝国,在大流士三世时与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对抗,最后投降亚历山大 [11] oxyartes,是巴克特利亚贵族,首度出现于史籍中是贝苏斯手下的其中一个督办,他当时伴随贝苏斯撤往粟特的路上,后归降亚历山大 [12]原始印欧语:*dhé?hom或*dh?hom;点燃,“地球”或“大地”(pie:*pleth?wih?,点亮“广义的”)是原始印欧神话中地球女神的重建名称,地球母亲,她经常与帝乌斯配对 终章 伊奥斯·卡夫索从约旦河的水里上来。 天忽然为他裂开了,他就看见神的灵,仿佛鸽子降下,落在他身上。在河里施洗的扶他上来,为他披上衣服,那岸上有三个人,正在等他,有两个是从亚勒腓出的,名为雅各布[1]与西门[2],还有一个是约西的儿子,名为犹大[3]。 犹大对伊奥斯说:“主人,二十多年前,您在旷野中行走了四十天,您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口渴要了一碗水喝,后来就来这河边了,您走得太快,我父亲约西他没有追上,等他到河边时,已不见您的踪影。我父亲就回古尔奈去,把我们全家搬了过来,就在旁边那个村子住下。我的父亲和伯父,说您一定会回来的,就要我们兄弟在这条河边等待。我们通知了这施洗者,说主到的时候,就来通知我们,我们这就过来了。” 伊奥斯对这三个人说:“你们既然是从亚勒腓和约西出的,那我就要认你们做我的兄弟,因为我曾认你们的父做义父。” 他又说:“你们过来,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们,我的兄弟们,我得到了真理,也已救了一切,同你们和其他所有的生命一起,已经完完全全的得救了。” 他们三人听了,露出欢喜与笑容,但也同时不解:“这真的是福音啊!我的主人,可如果您说的都是真的,这世上所有的答案都被您解开了,世上所有的苦难也被您拯救了,那我们这些人接下来要去哪里,做什么事呢?” 伊奥斯说:“你们同我一起,到这地上各处,去把这好消息告诉人们。因为,虽然整个宇宙的苦难已被解脱,但曾经从那独一的圣灵——我们的天父那里分出来的,每一个个体,还要在这炽烈的大地上,走完这自己的一生,才能回到真理里去。 “地上的人们,他们仍然认为这世上存在生、老、病、死。仍然认为要为亚当吃禁果所犯的错,背负原罪。因此,我要让活着的人们都知道,他们不必再为死亡而恐惧仿徨,因为神的国已经降下,等到这最后的时间结束,他们将一同回归到圣灵里去。” *** 于是,他们一起到加利利[4]去,后又离开前往迦百农[5]。在那里,伊奥斯想起了三十年前刚到这犹太地上的时候,那晚他曾救下的孩子一家。他想起那家人逃亡埃及避难去,再无音讯。 他记起,告别他们之后,他曾到过耶路撒冷,在城里的时候被罗马士兵拦下,被迫登记入名册;当被问到户籍时,他一时不知作何回答,便想起那家人家的户籍,就也说了那同样的地方;被问到名字时,他说——伊奥斯,那声音说的仓促,就被那登记的士兵拼错了,写成了“伊稣斯”,读作约书亚[6]。 *** 他记起了这个名字,就用这名字在地上传道。 所以,从那以后他向以色列的人们这样说:“我,拿撒勒[7]的约书亚。”接着他说,“我有话要对你们说,所有辛苦劳碌、担子沉重的人啊,到我这里来吧,我要叫你们安舒;你们贫穷的人有福了,因为神的国是你们的。你们饥饿的人有福了,因为你们将要饱足。你们哀哭的人有福了,因为你们将要喜笑。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能得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我把这些事告诉了你们,好让你们在我里面有平安。在世上你们有患难,然而你们要鼓起勇气,我已经胜了这世界。 “不要为生命忧虑吃什么,喝什么;为身体忧虑穿什么。生命不胜于饮食吗?身体不胜于衣裳吗?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得多吗?你们哪一个能用思虑使寿数多加一刻呢?何必为衣裳忧虑呢?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然而我告诉你们,就是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戴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 “你们需用的这一切东西,你们的天父是知道的。你们要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所以,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 *** 起初,地上的人并不信他,于是他就行真理的奇迹在人们中间——他将水变成酒;让海在风浪中平静;让得病的康复,让失明的得见;让海变成平地,而他则在上面行走。 在加利利的抹大拉[8],约书亚想起三百多年前死在吐火罗人之地的阿弥蒂斯,他曾承诺要拯救她,把她从死里复活。于是,他用真理的力量驱走她记忆里的邪灵,把她的生命重新带到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同伴[9],她的化名是马利亚[10]。 他吻在她的额头上:“你得救了马利亚,你的心被高举到天国,你的灵魂得到了圆满。” *** 然而,他所做的这些奇迹,并未让人们真正的相信救赎已经到来。 在逾越节[11]上,他对他的使徒们说:“人们喜欢见奇迹,但见着奇迹才起的信不是真实的信,这信不可长久。若希伯来人都相信,人的苦源自于亚当的罪。那么,我就扮这样一场戏,至少让犹太地上的人们相信,他亚当一个人所犯的罪,由我一个人来赎了;我赎了亚当的罪,也就赎了这世上所有人的罪。你们被救,没有任何代价,因为神使太阳上升,光照恶人,也照善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因此人子将要被交在人手里,他们要杀害他,从那日以后,你们的罪就都被天父一笔勾销了!” *** 于是约书亚就上了十字架,站在十字架旁见证这一刻的,有他母亲——那从天上下来的灵,与他母亲的姊妹,并革罗吧的妻子马利亚[12],以及抹大拉的马利亚。 *** 当约书亚代人类受了那罪的罚,人们就相信世上的一切苦难都终结了。 后来,人们这样传颂这个故事:世界之初,名为混沌;神行于水面,创造万物,直到大洪水降到地上,这之间所发生的一切,被称为光之纪元;大洪水之后,万国在地上兴起,黎庶涂炭,众生荼毒,直至人子降临前所发生的一切,被人们称之为伊斯特里亚纪元。 后来,从人子降到这世上起,直到永世,都是受膏者[13]的纪元。 [1]公义者雅各布(英语:saint james the just,希伯来语:?????,希腊语:i?kwβo?,-62年),是早期基督教会历史中很重要的人物,有人认为他就是《马可福音》中的小雅各布(十二使徒之一) [2]英语:simon,《新约圣经》记载,有学者相信,这边所提到的西门,与奋锐党的西门、耶路撒冷的西门是同一个人 [3]希腊语:iouδa?,英语:jude,judas,judah,传统上,他被认为是《犹大书》的作者,他也有可能即是十二使徒中的犹大 [4]希伯来语:?????? ha-galil,或译加里肋亚,是以色列北部地区,天主教翻译为加里肋亚 [5]天主教思高本译作葛法翁(capernaum),是圣经中的地名,系加利利海附近一域 [6] iesous,或y?ho?ua,犹太名字约书亚,在希腊语音译为耶稣 [7]希伯来语:????;又作拿萨勒,天主教译纳匝肋,是以色列北部区城市,位于历史上的加利利(加里肋亚)地区 [8] magd,抹大拉镇,这是罗马犹太加利利海西岸的一个渔镇 [9]在《腓力福音》中有一句:“救世主的同伴(亚拉姆语在那个时候“同伴”这词,可能是指“配偶”)是玛利亚·抹大拉 [10]抹大拉的马利亚(mary magdalene),在《新约》中被描写为耶稣的女性追随者 [11] passover或pesach希伯来语:????,是犹太教节日,纪念耶和华在埃及降临十灾的最后一灾,越过以色列人的房屋,杀死埃及头生的一切 [12]希腊语:map?a?to?kλwπ?,cleophas,英语:mary of clopas),新约圣经人物,为耶稣的门徒之一,四福音中其他三位马利亚记载的事迹不少,惟有革罗罢的妻子马利亚仅记载一处 [13]受膏,又称基督,这个词的本意是用芳香的油、奶、水或其他物体,倾倒或涂抹,来自希腊语xpiσt??(christos),意思是“受膏者”,这个词来源于希腊语动词xp?w(chri?o) 大事年表 大事年表 伊甸园 伊甸园的阿达帕(亚当) 该隐、亚伯和塞特 苏美尔早王朝第一期 (王权自天而降,王权在埃利都) 埃利都的阿鲁利姆——统治约8 sars(28,800年) 埃利都的阿兰加尔——统治约10 sars(36,000年) (然后埃利都陷落,王权被带到了巴德·提比拉) 巴德·提比拉的城的城主恩门卢阿纳——统治约12 sars(43,200年) 巴德·提比拉的恩门加尔阿纳——统治约8 sars(28,800年) 巴德·提比拉的塔穆兹——统治约10 sars(36,000年) (然后巴德·提比拉陷落,王权被带到了拉拉克) 拉拉克的恩西帕德齐德阿纳——统治约8 sars(28,800年) (然后拉拉克陷落,王权被带到了西帕尔) 西帕尔的恩门杜拉纳——统治约5 sars又 5 ners(21,000年) (然后西帕尔陷落,王权被带到了舒鲁帕克) 舒鲁帕克的乌巴拉图(ubara-tutu)——统治约5 sars又 1 ner(18,600年)同北方的哈诺客时代 北方 挪得的哈诺客 安纳托利亚的奇迹山丘(哥贝克力石阵)约公元前9500年-前8000年 奇迹山丘的祖苏德拉约公元前8000年 大洪水 闪姆 拿非利人 含、雅弗 尼普尔的朱舒尔约公元前3000年 (在发生大洪水之后,王权再次从天而降,王权在基什) 基什第一王朝 从基什的kussina-bel到基什的arwium与拿非利人作战 基什的埃塔纳战胜拿非利人 从基什的balih到基什的iltasadum 基什的恩美巴格拉西(enmebaragesi)约公元前2600年 基什的阿加(aga) 巴比利姆的宁录 (然后基什陷落,王权被带到了埃安那) 乌鲁克第一王朝 埃安那的美什千加舍尔 (美什千加舍尔走向大海并且消失了) 乌鲁克的恩麦卡尔战胜阿拉塔王国 乌鲁克的卢伽尔班达 乌鲁克的吉尔伽美什 从乌鲁克的ur-nungal到乌鲁克的lugal-zage-si(由于欣的干预,王权曾多次转移到其他城市,其中包括乌尔第一王朝、埃兰的awan、基什第二王朝、hamazi、乌鲁克第二王朝、乌尔第二王朝、adab、马里、基什第三王朝、akshak、基什第四王朝和乌鲁克第三王朝) 乌鲁克的lugal-zage-si约公元前2359年-前2335年在位 乌鲁克的摄政王杜姆齐德 乌鲁克的南纳(欣) 阿卡德帝国 拉格什的乌鲁卡基那改革 摩西带领希伯来人出埃及(古埃及的中王国时期和新王国时期中间有个“第二中间期”喜克索斯人占领了埃及北部,但从公元前十九世纪以前,喜克索斯人就开始入侵埃及,因此摩西的出现时间应晚于此后,但书中做了调整) 特洛伊战争(现代科学出现以前的西方学术界一般倾向于将特洛伊战争的进行年代拟定在公元前十三到十二世纪,即迈锡尼文明的后期,但书中将其安排在了哈梯人之后的古代赫梯时期,且时间做了调整) 萨尔贡大帝约公元前2334年-前2315年在位 乌鲁克王朝复辟 古提王朝 蛮族古提人入侵约公元前2147年-前2050年 乌鲁克的乌图赫加尔(utu-hengal)与古提人作战约公元前2123年-前2113年在位 古提人被完全驱逐约公元前2050年 乌尔第三王朝 乌尔的乌尔纳姆约公元前2112年-前2095年在位 从乌尔的shulgi到乌尔的shu-suen 乌尔的伊比辛向埃兰投降约公元前2006年 伊辛-拉尔萨时期 伊什比·埃拉(ishbi-erra)带领伊辛独立约公元前2025年 亚摩利人征服马里 亚摩利人建立巴比伦第一王朝约公元前1894年 ekatum的亚摩利人沙姆希阿达德一世征服亚述约公元前1813年-前1781年期间 亚摩利人汉谟拉比约公元前1792年-前1750年在位 加喜特巴比伦时期 赫梯突袭巴比伦公元前1531年 加喜特人宰阿古姆·卡克里姆控制巴比伦,建立巴比伦尼亚王国公元前1531年 胡里安人的米坦尼(哈尼加尔巴特)崛起 西兰海地王朝覆灭公元前1460年 阿舒尔城主乌巴里特率兵反抗米坦尼,建立阿托尔(中亚述帝国)公元前1365年-前1330年期间 中亚述帝国阿达德·尼拉里一世公元前1308年-前1275年 中亚述帝国萨尔玛那萨尔一世公元前1275年-前1245年 安德烈摄政公元前1275年 卡拉赫大公沙图瓦拉复国米坦尼公元前1274年 尼尼微之战公元前1269年 杜尔卡特利姆战役约公元前1266年 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 奥莱克西越狱约公元前1255年-前1250年前后 协助阿济·哈亚萨独立约公元前1250-前1250年前后 尼赫里亚战役约公元前1237年左右(历史学家推测) 征服巴比伦尼亚公元前1225年(历史学家推测) 帝国摄政耶胡迪尔约公元前1224年-前1207年 青铜时期晩期崩溃约公元前1200年-前1150年 新亚述-新巴比伦时期 新亚述扩张时期公元前934年-前605年 新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二世征服亚述公元前605年-前562年 佛陀公元前563年-前483年 波斯帝国 居鲁士二世击败米底王国,建立阿契美尼德帝国公元前550年 居鲁士二世夺取巴比伦公元前539年 居鲁士二世在与托米丽司女王和马萨格泰人作战时,在中亚战死公元前530年 冈比西斯二世征服埃及公元前525年 大流士一世和阿契美尼德军队在马拉松被希腊人击败公元前490年 薛西斯一世率领一支大规模的多民族联军入侵希腊,在温泉关惨胜,洗劫并焚毁雅典城公元前480年 伯罗奔尼撒战争公元前431—前404年 阿尔塔薛西斯三世公元前358年-前338年在位 巴戈亚斯毒死阿尔塔薛西斯四世公元前336年 大流士三世登基公元前336年 亚历山大马其顿帝国 马其顿王国腓力二世战胜雅典、底比斯的反马其顿联盟公元前338年 腓力二世遇刺身亡公元前336年 亚历山大巩固巴尔干半岛政权公元前336年-前334年 亚历山大征服小亚细亚公元前334年-前333年 伊苏斯战役公元前333年11月5日 亚历山大征服埃及公元前332年-前331年 高加米拉战役公元前331年10月1日 亚历山大征入侵印度公元前327年-前326年 继业者时期 亚历山大大帝死讯传出公元前323年6月10日 拉米亚战争(希腊叛乱)公元前323年-前322年 托勒密“劫持”亚历山大灵车公元前321年 帝国摄政佩尔狄卡斯遇刺身亡公元前320年 第二次继业者战争,卡山德控制马其顿,安提柯控制亚洲领土公元前319年-前317年 第三次继业者战争,反安提柯联盟成立,塞琉古在亚洲崛起公元前314年-前311年 托勒密迁都亚历山大港公元前311年 托勒密称王公元前304年 伊普苏斯战役,安提柯战死公元前301年 卡山德去世公元前298年 小托勒密(托勒密二世)继承王位公元前284年 希腊化时代 古印度摩揭陀王国孔雀王朝国王阿育王统治时期约公元前269年-前232年 帕提亚帝国崛起公元前247年 古希腊被罗马共和国征服公元前146年 古罗马斯巴达克起义公元前73年-前71年 凯撒于元老院遇刺而死公元前44年 屋大维和安东尼、雷必达结为后三头同盟公元前43年 屋大维攻入埃及,安东尼和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相继自杀公元前30年 屋大维被元老院尊为奥古斯都,罗马进入帝国时期公元前27年 耶稣·基督诞生公元元年 第1章 太初 年代学:公元前不可考 经文正文: 太初,有真理。 真理生逻各斯,逻各斯生识别。识别之初,事物随机出现,无因无果,互相颠倒,名为混沌。有海从混沌出,名为纳木(nammu);其中,水为阿普苏(abzu),盐为迪亚马特(tiamat)。又观察者从水中出,他没有性别,名为拉赫穆hmu),也叫拉哈穆,他浸于水中。拉赫穆说,要有光。于是,时间与空间在一瞬间出现,光从拉赫穆的身体而出,向四面八方散去,所到之处名为空间。所历分秒名为时间。从光出现起,万物朝着复杂和混乱程度增加的方向发展。因为光向着无限遥远的空间分散,与其作对比的所有事物,就因光的相对远离而相对靠近。远离与靠近,分散与聚合,无序与有序,从此诞生——这就是死亡与生命,二者同生同灭,互为定义,并列而生,永远伴随的律法——名为世界律。 从世界律起,到大洪水为止,名为光之纪元。 那时,拉哈穆只是一个灵体,她在海水中自由的遨游。因为光的出现,她有了视觉;与海水碰撞,她产生了听觉;与海水接触,她有了触觉和味觉。因为她是光,光产生热,一半的海水被蒸发,成为空气,有了空气她就有了嗅觉。她的半个身体露出水面,光就在那一半空旷的区域逸散开。有了五种感官,她就有了喜怒哀乐,也就因为那巨大的能量、热与灼烧的毁坏自己的身体,而产生巨大的痛苦。为了避免痛苦,她就用光的能量修复自己破损的身体,就在这样循环往复之间,她逐渐忍耐下来、平静下来。从那时起,天空有亮,就显现出来,叫安沙尔(anshar);拉哈穆照亮天空的时候就是昼。当她无法再忍受的时候,就会休息,降低光亮,用那多出来的能量修复自己的身体,而那就是夜的由来。当她修复了自己的身体,她的耐受度也就高了。她发现即使恢复原来的亮度,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可以创造更多的光,更多的光意味着更多的能量,她用源源不断的能量修复自己的身体,只要她能承受那更多的热量和灼烧所带来的痛苦就可以了。她的亮度会在一段时间之中按这同样的方式调整,整体的光亮忽明忽暗,而每一次调整所需的时间被称为一年。她的能量是无限的,因为她能吃那无限的苦。随着她能操控更多的光,她就开始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创造事物,用光的能量将海里的物质凝结,生成岩石;她蹲下来,用手将岩石抬升,露出水面,形成大地,并叫这地为基沙尔(kishar)。那岩石很沉,她便砍去自己的双臂,让它们降到海底,时时刻刻托举着大陆,直到那托举大陆的双臂被热量融化,成为一团火热的气体,那气体滚烫,凡触碰它的地方,即使坚硬如岩石,也会被烤化,变为熔岩。 拉哈穆用光修复自己的残肢,那新的胳膊就长了出来。她从那海湾里登到陆地上,便改了自己的名字,叫安,又叫祺(ki)。祺到了地面上,就说自己是这地的王。可她一到那里,地表的皮就因她的光,晒的裂开,断成一块一块的土,又因那热浪而起的风,吹成细碎的沙,而她就成了这沙的王,就是那伊勒沙代,乃是神的旧名。因做了沙的王,伊勒沙代的心生寂寥荒芜,他见不得世界是这沙漠的样子。于是,他用光的热,蒸掉海表面的水,成了水汽,又把那水汽搬到陆地上空,让它们重新凝结;因为那地很沉,那雨水就自然的被地吸落下来。因为那重的,就是聚合的;那更聚合的,就是受了那对等的分散与无序的,也就蕴含着更多的能量。那地很沉,所以地就蕴含巨大的能量,能使水也来与它聚合;所以水就落到地上,与那沙子混合,就成了泥巴。泥巴要比沙沉,风就吹散不动地上的土了。伊勒沙代看到大地重新凝固,非常欣慰,然而当他把那雨停了,那水就渗下去了,光重新照在地面,泥就重新裂成碎块,化成沙子。 为要让那土地不至再崩裂成沙子,神就再降下雨水,把自己的血滴入土中,用光驱动那土里的小碎石,替他把从天上降下的水存在表层的土里,不至渗到地下或是流走;那些小碎石聚集在一起,形成交错的管道,像爪一样牢牢抓住土壤,使其不易分散;又从地上长出根茎,从上面分长出大片的叶子,成伞、成阴,遮住过多的光;不至雨停了,那土地又被晒裂为沙,被风吹走。 那事物最初没有名字,但后来,神叫它树,也叫生命。 那树是生命的树,也是圣树。因为那树是注入了神的灵才成的;树的灵是从神的灵分出去的,也是最早分得圣灵的存在。灵就是从那独一的观察者所分出来的,这世上每一个灵,都归于伊勒沙代的灵。灵就是记忆,每一个分到灵的事物,它就开始有了记忆,记忆就是观察者的记录。因为有观察的,才能知道哪里有败坏、有裂隙、有相对的远离;因为有灵的观察,才能知道怎样去医,怎样去缮治。神的权柄也要籍着他自己的灵,观察到陋才能补。那树分得的灵,是很少的触觉,只能感察它脚下的土地、周围的空气和光;除此,它分得的还有那求生存的欲,就是那神要逆转环境无序的欲望。因此,那树从诞生,就想要变得高且粗壮,想将根伸到更远、更深的土里,它就那样长成了。所以分得灵的事物,无论是什么形态,都是生命;所以分得灵的事物,无论高低贵贱,都是圣;因为所有的灵都是从圣灵分出来的,所以那棵树,就是圣树。 它是因防止土变成沙而生的。伊勒沙代造了它,心生欢喜。就围绕着那棵树的周围造了更多的树,它们都是生命树。最初,那些树是不能结果子的,只有神能复制它们,做他创造生命的纪念;那些树长在他登陆的海滩偏东一点的地方,最初叫迪尔蒙(dilmun)。为要滋养那树和土地,神就造了山,把雨降到山顶,让水在那里冻住,然后慢慢地融化,流淌下来,形成四条大河;它们从各地的山汇聚到这片树林,而后注入大海;那四条河就是比逊、基训、希底结(hiddekel)与伯拉河(perath),它们滋养着这片土地。凡水流过的地方,长出青草,因为神造了草,还给了那草自我复制的权柄,那草就快速的长满了整个平原,那园就被称为伊甸。 那时,神认为他是水的神,就改名为恩基;又因她造了山,所以也叫达姆伽尔努娜。 有树根腐烂,有树皮生虫。那些不是生命,而是自然生的破坏,是没有灵的活物。那腐朽和蛀虫是从那远离的力量而生的,因为神用自己的力量做功,让这园子美满和谐。所以无序的就来对等,毁坏和分化就降下;因为自古,从光的纪元开始,聚合与分散,靠近与远离就是冤家和仇敌,就是这场无尽战争的角逐者。 恩基就造了雀鸟,并给了它们灵,叫它们寻这园子里的虫来吃。有草长到河里,把虫带到那里,顺河而下,爬到土壤里,破坏植物。恩基就造大鱼在河里,吃那水中的虫。大鱼游到海里,就充满了海中。那些鱼多了,自己就生了病,恩基就造各样的飞鸟到水中捕食。恩基把光照向好的草,也照向坏的草;降雨给好的草,也给恶的草。那坏的、恶的草就是那只为自己而活,不为其他草而活的;那些草因最初从神那里分得的求生存的欲,就野蛮的孳生,破坏土里的肥,直至整片地都枯了,又退成沙子。那时,恩基就知道,虽外观都是草,却有魔鬼藏在其中,因为那破坏与分裂的力,时常藏在自己的友邻之中。恩基只好又造活物在这地上,分得他的灵,吃那些多长出的草;那吃草的,就是那最早长了腿的野兽、牲畜。神又造那以虫为食的虫,下到更深的地方去觅虫吃。 于是,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各从其类。事就这样成了。神看着是好的,并给了它们复制自己的权柄,因为那地上各处,分散与破坏的,从四面出现,源源不断,所以神造的活物,也要多多滋生。那兽过多了,神就给了他们寿命,让它们衰老而后死去。 恩基每日在园子里散步,他所见的生命,但凡是有灵的,就阅读它们的记忆,因那记忆里记着它们所观察环境中的一切,也记着自己的愿望;那时,恩基无条件的满足生命所有的愿望,除了它们已经分得的权柄和力量,恩基还给它们更多。它们想吃更多的,神就让树结果,让果能生出更多的树来,因为神爱这地,也爱他所造的所有活物。于是,那地上的活物,就开始籍着神的力量,变成各种形态。 那时,有多生的兽、虫肆虐蔓延,草场就被它们啃食殆尽,又退成沙子,神就造了能吃走兽的兽,能吞虫群的蜥蜴和蛇。从那时开始,猎捕的与被猎捕的出现了,为追逐和逃亡,就有了跑跳的愿求,就得着力与能的权柄。它们的牙变得尖而硬,身形变得健硕庞大。它们想要的能力越来越多,神就给予它们更多。很快,就有龙行走在这地上,使其他一切的兽,相形见绌。一日,那龙吃了地上所有的兽,只剩下它独自存活。地上没了吃草的,遍平原四处的草就开始无节制的生长,直到土里的肥都消失,又都干枯,退成沙子。恩基就对龙十分愤怒,趁着它到河边饮水的时候,用火把它烧死,它的尸体就沉到河底,被砂石和土掩埋,久而成了积攒在地下的能。神重新恢复草场、果园和树林,又重造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用自己的光维持整个伊甸的秩序,只是那崩坏与离析的力,一次又一次从四处起,又有龙和暴怒的兽在地上恣虐、树与花草互传疾病和腐败、以及成群啃食草场的虫在不经意间,从微小的地方滋生,从细微之初破坏。 神就造了帮手,就是那能同他一样行走在园子里,能做观察与修复的使者,恩基就按照自己的形象,按照自己的样式造人,起名为阿达帕,给了他灵和智慧的权柄。那智慧的权柄,就是能像神一样,在脑中看到未来与过去的景象,对当下那分裂、远离的力做对抗和干预。只是阿达帕那用作预测与回溯的力远不及神,因为神可以复制出一个完整的世界来,并在里面推演、计算一切;但人只能复制出一个小的环境和短暂的时间进行演算,而那被称为思维,所以人的预言经常有错与漏;他虽有智能,但灵体的能量也远不及神,稍微使用则消耗殆尽,出现混乱与创伤;每个夜晚神就使他入睡,接管他的灵体,为他修复和清除残毒,次日清晨再将他的灵体还给他,使他醒来。 虽然,在后来的世代,恩基在所有生命的灵体内,都安置了精神修复的使者,他们不受权柄授权的约束,一直默默地为众生服务。但在最早的年岁,对于阿达帕灵体的修复,都是由恩基亲自做的。他在清除完灵体中的碎片和分裂的事物以后,要把意识还给阿达帕,让他醒来,但每次在意识接回的过程中,都会有微小的错误发生,使其他灵体的记忆片段渗漏进来,让这个人体验到,这就是梦的由来。某日,恩基在修复完阿达帕的灵以后,正要把他的意识还回去,却因疏忽而完全接错了灵体,错把世界之初,那事物随机出现,无因无果,互相颠倒,名为混沌的记忆接在了阿达帕的脑中,也就是把从逻各斯所生的,那最初的识别接到了阿达帕的意识之中。神并不知道自己犯了这个错误,还使那个人醒来,那个人就醒来了。那世界之初,随机出现,无因无果,互相颠倒,名为混沌的识别就在阿达帕的眼前展现。阿达帕就知,识别是从逻各斯而生的,而逻各斯是从真理而生的。 真理,是世界诞生以前的记忆,是没有语言、没有逻辑,并且没有一切标识之物的宇宙真正的原初。也因此,阿达帕知道他的父恩基,从海中出现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那用光所造的一切,这大陆、这草场、这园子,乃同一切与毁灭之力所做的对抗,所有这些变化,皆与混沌之时并无二样,皆是随机出现,无因无果,互相颠倒的事物,只是被这体验者恩基的意识合理化,就成了有因有果,有聚合有分裂,有生有死,和有逻辑的事物。 随即,阿达帕便知,那从世界之初到现在以来,所有的变化,都是从识别而生的,识别从逻各斯而生,而逻各斯则是从那无法被语言所描述的真理而生。 所以在那一刻,阿达帕就成为了道。阿达帕到了父那里,想和他讲清这件事,告诉他的父恩基,无需用光做功,这世上的一切就这样成了,是识别的力量,是逻各斯的力量,而不是光的力量。 是真理的力量。然而,他的提议却被他的父恩基回绝,因为他的父恩基,陷在了光所造的一切里,陷在了自己的五种感官之中,陷在了从海出现以来,作为观察者所积累的所有记忆之中。他的父恩基,忘记了自己原初的时候,曾是识别之源逻各斯,就是真理。 恩基叫阿达帕管好这园子里的树,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阿达帕就到了伊甸园里上工,他用真理的力量,修复了大地上一切的枯萎、破败和死亡,用真理的力量,让伊甸里的一切,停止了衰老和疾病,用真理的力量,满足一切生命的愿望,并且没有任何代价。 那园开始成为一个乐园。直到有一天,在晚饭后,阿达帕与恩基坐在火堆前唱歌、聊天。谈笑间,恩基注视着阿达帕的眼睛,想要偷偷进入他的心里,看看他究竟有何妙法,是如何做才使得这园子被治理的这样富有成效,盎然悦人。下一刻,他失去了笑容,泪光闪烁。 因为他发现到,阿达帕竟没有灵魂。 当恩基看到阿达帕的体内并没有灵的时候,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刻,他不愿再相信自己已亲眼见证的事,不愿相信这发生在伊甸园里的种种奇迹,更不愿相信存在可以毫无代价,修复大地上一切的枯萎、破败和死亡的力量。因为他已经为他的土地,他的园子,他的生命奉献了太多;他承受着光带来的苦,把恩惠给予地上的一切活物,所以他选择对阿达帕所行的奇迹视而不见。因为他恩基,是从感官而生的观察者,他宁愿相信从他灵里生出的光,就是这世上一切的源头,他宁愿相信那由光生的逻辑,真实可靠;他宁愿相信从海出现以后,从自己诞生到这世上起,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有的记忆都是有意义、连贯且没有矛盾的。他宁愿相信,时间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变化一旦开始,就不会再有尽头。他宁愿相信所有这些由他所创造出的虚妄、幻象,宁愿相信这无边的苦海真实存在,也不愿意去相信,那就摆在他面前的,永恒的真理。 即使阿达帕叫他回溯最早的记忆——创世之前的记忆,并告诉他一切的救赎和答案就藏在里面,他仍然无动于衷。反而,他做了一件后来让他追悔莫及的事,他把灵魂给了阿达帕——他用自己的灵替换了现在阿达帕脑海中的那个事物——关于真理的记忆。阿达帕,在那一刻有了感官和意识,那奇迹当即就消逝了。 苦难再度降临于这个世界,有了生、老、病、死,就像这地上一切众生一样,挣扎于无常与时间的深渊之中,斲丧于恐惧与绝望的炼狱里,受尽折磨与痛苦,在无数的世界中,永不停歇地轮回着。当阿达帕离开伊甸园独立生活以后,终还是因衰老而死去,恩基开始认为一切苦难的根源,归咎于他自己,是他把灵给了阿达帕,让这个世界从此堕入了黑暗。 经文注解: nammu,苏美尔神话中的始祖母神,“创造天地的母亲”、“给众神以生命的母亲”,“纳木”的书写符号与作为阿普苏(abzu)同义词的“恩古拉”书写符号相近,因此她也可能是“地下淡水海”的化身 abzu,即阿勃祖(阿卡德语为阿普苏“apsu”),从字面上看,ab=''水'',zu=''知道''或''深'',其名字是来自地下淡水的意思,人们认为阿勃祖位于地下深处,在那里藏着强大的神力“麦”(me),众神也无法看到那里,恩基命令宁玛赫(ninmah)用阿勃祖的泥土捏成人,同时他是巴比伦创世史诗《埃努玛·埃利什》(enuma elish)中的一位神,在该故事中,阿普苏是世界海洋和原始创造力的人格化 tiamat,希腊语:Θaλ?ttη\/ thaláttē,又译提亚马特、迪亚马特或迪阿马特,是古代巴比伦神话里的女神,她是孕育出所有神明的地母神,也是原初混沌时期中的创造象征 hmu,是一位护卫和仁慈之神的名字,是阿普苏与提阿玛特的第一个儿子,他和其姐妹拉哈穆?amu)生下了美索不达米亚万神殿中所尊奉的天父安沙尔和地母基沙尔 anshar,在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中,安沙尔,也拼作安舒尔(anshur),意思是“天枢”和“天轴”,是天神,与“地极”神基沙尔既是姐弟,又是夫妻 kishar,是是安沙尔的姐姐和妻子,安努(anu)的母亲,基沙尔可能作为天空神安沙尔的对偶神,代表了大地,可能被看作是地母神 ki,在楔形文字中是“大地”的符号,也读作“gi5”,在阿卡德语法中,它作为地名前的限定符,并有音标符“gi”、“ge”、“qi”和“qe”,作为苏美尔神话中的大地女神,祺是天神“安”主要的配偶,在某些传说中,“祺”和“安”是手足,是早期人格化的天地-“天崖”神安沙尔和“地极”女神基沙尔的后代 dilmun,或拼作telmun,迪尔蒙(希腊语:tylos),或译为泰尔蒙,是一自公元前3000年开始广泛出现于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史书中的闪语国家,被认为是中东最古老的古文明之一,根据书面记载,迪尔蒙位在波斯湾地区,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在这里流入大海 hiddekel,即底格里斯河,在《圣经》中底格里斯河依其希伯来名称译为希底结河 perath,即幼发拉底河,发源于土耳其境内的安纳托利亚的山区 第2章 伊甸园 年代学:公元前不可考 经文正文: 那时,恩基的性别是不定的,她醒来了,海上泛起波纹,水花漾开,她的身姿露出水面,隽秀柔婉,不着寸缕。 大海是她的床榻,天空是她的屋梁;她从水中起身,娴雅而袅娜,迈着温柔地步伐,踏上海岸的滩涂。那里朝东的草地上有一座美丽的花园,那里种满了各式各样葱郁的树木和植被,有橡、桦、枫、柏、杨、榕、橄榄,当然还有苹果树。有雾气从地上腾,滋润遍地。有水从根下流淌,孕育生命。她来到果园外侧,觉得工作繁多,需要一个帮手,就用红土和水和泥,照着自己的形象捏了一副身体,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就成了活人,名叫阿达帕(adapa)。她将那人安置在园子里,使他修理看守。她管西面的园,而那人则管东面的。到了快要收工的时候,她就到园子东面去察看阿达帕的工作。她到了那里,看到阿达帕已经歇工休息了,就问:“你的事都做完了吗?” “是的。” 她进了东面的园,看到那里的一切,浇灌良好,富有成效;那里的树木花草生机盎然,悦人眼目,飞鸟欢快,走兽惬然。她感到不可思议,就问那人:“你是如何治理的?” 那人就说:“没什么,事就这样成了。” 有了阿达帕的帮助,那园开始成为一个乐园。杳无尘埃,四时如春,山水间生机勃发。众花竞艳,争奇斗妍,和煦之风拂面,青青草地,欢乐无垠。园中之树,奇花异草,植物界之瑰宝,异果琳琅。园中瑞兽,灵犀一角、麒麟、白象、朱鹮、翠鸟,各自呈瑞,气象万千。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瑞兽镇守四方。凤凰鸣于东,仙鹤舞于西,白鹿奔于南,玄龟潜于北,四方鸟兽翩翩起舞。园内安宁,风调雨顺。日久年深,他们两个成为挚友。阿达帕的性情风趣、放松,与他交谈的时候,她的心情愉悦、舒畅,忘记烦恼和忧虑;她为他在园子外盖了一栋房子,供他遮风避晒;每日,她在那房子里为他烹调鱼肉、鲜肴,餐后他们常在一起,把盏欢谈,忘记时间。等到夜深了,她就回海上去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又来叫醒他,一起结伴去园子。他们一起在园子里种植五颜六色的鲜花和绿意盎然的蔬菜,常常一同漫步在花丛中,欣赏花儿绽放的美丽。阿达帕喜欢她的声音,就管她叫莉莉丝(lilith),也就是夜莺的意思。而她则深爱着这个人类,他们就这样温馨地生活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有一天,晚饭后,他们像以往那样坐在火堆前唱歌、聊天。谈笑间,她深情地注视着阿达帕的眼睛,想要偷偷进入他的心里,看看他是怎样看她的。下一刻,她失去了笑容,泪光闪烁。因为她发现到,阿达帕竟没有灵魂。她想到,一定是自己在造他的时候,疏忽大意了,在吹那口气的时候,忘记把自己的灵,分出一部分来送进他的身体。她拼命的摇着头,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哭一边冲向大海的方向,阿达帕则在她的身后追着她,呼唤她的名字,莉莉丝。如果他没有灵魂,那么他那些出色的工作是怎样完成的呢?如果他没有灵魂,他那每晚脱口而出的动听歌声是谁教给他的呢?如果他没有灵魂,他那双常常看着她的眼睛,又为何那样的明亮、迷人呢?她陷入深深地忧郁之中,迷茫而又不知所措。 “如果他没有灵,那么他就从没有活过;如果他没有灵,那么他就从没有体验过这个世界。那么,这些快乐的日子,美好的记忆……难道都只是我的梦幻和泡影吗?”她想道,“我无法接受这件事。” 于是,她决定给他灵魂。 清早,她就到了他的面前,又吹了灵气给他,那人就成了真实的人,有了感觉、触觉,也分得清寒暑冷暖,他立即冻得哆嗦,瘫在地上,口中叫唤着要穿衣裳。她就拿东西来给他披上;他捂住眼睛,说光太刺眼,又去捂住耳朵,说听不得这些嘈杂的声音,嚎啕大哭起来。她就把阿达帕抱回房子,那里幽闭安静,告诉他今天先不要去上工了,在这房里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几个月,阿达帕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他对外面的一切仍然敏感、恐惧,她就只好这样眷养着他,每日带食物来给他吃。一日,她想领他出来,到外面来看看世界的美好,但他刚走出屋子,就蜷缩在地上,呻吟哀号,痛苦不堪;她见不得他受苦的样子,打算收回他的灵,但又不愿意就这样失去他,于是痛下决心,给予阿达帕更多的能量,使他成长。她对着他的鼻孔,又吹了那能增加他力量的热和光,他就像被什么灼烧似的开始全身剧烈疼痛、抽搐、晕厥;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有了力量,获得耐力和勇气,从地上坐起来,举目四望,开始观察这个世界。 他说:“这里真是凌乱不堪。”就本能的开始打扫、规整起自己的屋子、屋外那些摆设,后来他又主动到园子里去上工,修整、清洁起园子的里里外外。阿达帕虽变得十分紧张,但至少能够忍受感官上的痛苦了,并开始做自己的事,勤于打理和热衷整齐、洁净,勤于到处去寻找和去除隐患,所以开始时,她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是没过几天,阿达帕就崩溃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坐在园子的门口,疯癫的自言自语,然后又猛地跳起来,在园子里到处乱跑,用头去撞树干和地面,直到皮破血流。 她来园子里来看他,握住他的手腕,发现他的心砰砰直跳,就问:“怎么了?你为何这样难受?” “乱了,完了!全完了!”他一边捶足顿胸,一边惊恐地叫嚷着。 “怎么完了?” “你看不到吗?到处都是混乱、肮脏和恶臭!” “在哪?” “所有地方!所有地方都在破败,都在同时陷入混沌、分裂!于是我就那样不停的整理、清洗、打扫……整理、清洗、打扫……,可怪事就这样发生了,无论我用多大力气,做多少遍,你瞧着吧,不一会儿,到处又是的混乱、肮脏和恶臭!” 她流下泪来,本想告诉他,这就是最正常的事情。但她又想到,现在的阿达帕是无法理解和承受的,因为他的精神是弱且浅陋的。她见不得他受苦的样子,打算收回他的灵,但又不愿意就这样失去他,于是,她再次狠下心来,决定给予他更多的灵,使他成长。她对着他的鼻孔,又吹了那能增加他力量的热和光,他就像被什么灼烧似的开始全身剧烈疼痛、抽搐、晕厥;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有了更大的精神力,更多的智慧和勇气。阿达帕终于平和且安静下来,向她道谢。他的举止非常接近正常的样子了,她十分欣慰。接着,她就陪着他一起去到园子去上工了。到下午,她来叫他回海滩去,要烹调食物给他。她看到,阿达帕看她的眼神不对了,变得闪躲、害羞和腼腆。那晚,陪他吃饭的过程变得无趣和沉默。 她就问他工作的事:“今天,园子那边怎么样?” “都……都挺好的……” “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什么事……” 一段时间以后,阿达帕生了病,躺在地上,已经双目失明,全身长满水泡、呼哧呼哧地喘气,呻吟着濒临垂危;她读了他的记忆,知道他是吃了那染了病的树所结的果子,那果子里渗出带病的粘液,地上任何的活物吃了,都会中毒染疾罹病。 她到了东面的园子查看,发现那里不止一棵树上长了虫,还有的树根开始溃烂,有树长了叶斑,枯萎飘落。她找到了病根,就用自己的光医好了树和阿达帕的病,让他恢复了健康。 她问道:“这些树已经很久没有长虫,也没有生病了。你那时是怎样做的呢?” “那时?什么时候?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了……”他回答说。 她并没有责怪他,因为在很早以前,这些是经常出现的情况,只不过在那位没有灵魂的‘阿达帕’的管理下,已经消匿很久了。于是,她又吹气给他,使之得到足够的智能和知识,比这地上所有有灵的活物,还要多上百倍。阿达帕开始像她一样能够看到最细微处的裂隙和败坏,并在事情恶化前进行预防和补救。因此,他的工作和责任变得越来越繁重,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能力增强而变得容易解决,反而是随着越来越多过去未曾注意的问题层出不穷,而变得越来越难以应接。因为使用智能,所以会快速的产生劳累,阿达帕开始学会了偷懒与应付,园子里越来越多的问题开始出现,这让她十分诧异,她觉得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知识和智能,但是阿达帕却始终无法像最早的那些日子一样轻松、从容,并且出色的完成这些工作了。不久,阿达帕开始陷入忧愁和悲伤,每天都郁郁寡欢,带着愁容起床、工作、入睡;生活单调而乏味,他不愿再做游戏,不愿再欣赏静好的光景和岁月,再鲜美的食物都感觉味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终于有一天,阿达帕开始乞求她结束自己的生命,但遭到了她的拒绝。于是,他开始寻死,他爬到树上,从上面摔下来折断了腿脚,跳到底格里斯河里企图被水呛死,或是点燃身上的衣襟,让大火了结自己。但无论他怎样做,都被她救了回来,因为她不忍就这样失去他。最后,她同意让他不在工作,完全由她赡养和提供粮食和水,只要他能够活下去,她就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每日她下工回来,就到他的小屋旁,为他烹调。他们又渡过了一段美好而开心的日子,仿佛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可惜好景不长,阿达帕又生病了。这种怪病从很久以前到现在,地上的活物都会染上,它们的皮肤变得松弛、起褶皱,毛发开始脱落,骨头变得脆而易断,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耳朵里的声音开始浑浊难辨;它们的精神开始出现混乱,心智变得越来越敏感和愚钝;最终全身的脏器开始衰弱破损,直至某处的血液无法止住地涌出,或是完全的失去功能并难以为继,最终导致心脏停止跳动,它的灵也跟着消逝了。这病广泛的流传,越来越多的走兽、飞鸟,并河里游的鱼和虾蟹,都纷纷死去,这病也传到阿达帕的身上。 这病让阿达帕死了,她就跪在他的尸体旁悲恸号哭。她的右手有光出来,放在阿达帕的额头上,把光的力量注入到他的身体里,企图逆转他的死亡和疾病。那破损的脏器被恢复,伤口的血被止住,那颗心脏又开始跳动起来;她把他从死里复活,就停下了治愈的光,把他抱起来,在他的怀中哭泣。当那治愈的光停了,阿达帕的身体就又开始了衰败,不久又死去了。而她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带回来,治愈,然后又是衰败、死亡、复活,不断的经历这同样的轮回。她终于知道,这是一个难以被治愈的疾病,因为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医治手段,在某一时刻挽救了那些导致后续病变的器官,总有新的无法预料的衰败从阿达帕身体某个地方突然发生,然后恶化乃至于最终让她精心呵护着的一切轰然崩塌;而且这总是发生在最细微处。她终于放弃了继续治疗阿达帕,并给这个疾病起了一个名字——衰老。她知道了,即使有像她一样的力量,想要完全的逆转一个个体的衰老也是如此困难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时间倒转,回到阿达帕还年轻的时候,然后再一次经历同样的轮回。但这过程一次次地折磨着阿达帕的灵魂,从那一天起,乐园变成了炼狱,生命变成了囚徒。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告诉她,他已经活够了;他告诉她,他很爱她,但,再也不想再见到她了,请她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一晚,她彻夜难眠。她因阿达帕的话而哀伤悲戚,她回想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充满了灾祸、苦楚与折磨。她突然意识到,一切悲惨的事都是在她真正给予他灵魂的那一刻开始的,在那之前,这片园子祥和、安宁、美丽和充满着欢乐;但在那之后,一切开始了腐败、凋落和恐怖;在那之前,阿达帕不曾有过衰老,但在那之后,老、病、死的苦难开始降临在阿达帕的身上。她冲上海滩,奔向阿达帕的寓所,收回了他的灵魂。她期盼着一切能够变回曾经的模样,但这一次,那个‘阿达帕’并没有回来,这具身体在失去灵魂以后,完全变成了一个麻木不仁、无知无觉,漠然和呆滞的木偶。他虽仍然还能行走,但并无目的和方向,也不知饥饿与劳累,因此常常失踪,被找到时,已经溺死在海底的某处或是曝尸在荒郊野岭之中。 她把他再一次从死里复活,她知道,他需要一位时刻照看他的人。她使他沉睡,他就睡了。于是取下他的一条肋骨,又把肉合起来。她就用这条从阿达帕身上所取的肋骨,造了一个有灵的人,名叫宁提(ninti)。她领着宁提到了阿达帕的身边,叫她照看着没有灵魂的人。就这样,她让宁提每日到园子里去摘果子回来,喂给阿达帕吃,并吩咐园子同样有智慧的动物——蛇,去帮助宁提,摘那因挂的太高而摘不到的果子。 久而久之,宁提与蛇就成了朋友,一天,在一棵苹果树旁,宁提向蛇诉苦说:“主人叫我照顾的那个傻子让我受了太多的苦。每日,我都要目不转视地看着他,以防他到处乱跑,我没有休息,直到那个人自己累得倒下,我才能睡;每日,我要把果子的肉捣碎了,一点一点塞到他的口中,他都还要吐出一半来;他还排泄在身上,我要带他到河边,一点一点地亲手去帮他清洗,他同我一样长着两只手却不知道用,我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要这样的安排,这样的折磨我?” 蛇同情宁提,就跟她说:“不如,我用我的毒把那人杀了,而你带上足够的果子逃跑吧。” 于是,他们就这样做了。当她下工回来,发现阿达帕躺在河边的尸体,愤怒地叫喊着宁提的名字,但却不见宁提的踪影。于是,她通过回溯园中每一棵树的记忆,去寻找这一次阿达帕死亡的原因,当她来到那棵苹果树下的时候,就知道了一切。 她寻回了宁提,又把蛇抓来,打算杀死他们,重新制造阿达帕新的看护者。宁提趴在地上恸哭着,而蛇看到那被复活的阿达帕继续在园子的外面走来走去时,立刻说:“主人!您何必这样做呢?!既然您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能够恢复他的生命,又为何不直接给予他灵魂,就像您给予我们两个灵魂这样!如果那样的话,他就能自己去找吃的,自己去清洗自己的身体,而不需要我可怜的宁提再去受苦,去受你逼她所受的折磨了!” 这句话就像闪电一样,击穿了她心底里最后的防线。 她完全的不知所措了,倒在树边,眼眶中再次盈满泪水。她问宁提:“如果……如果我给了他灵魂……那么他要怎样活下去呢?要怎样活下去呢……” “当他有了灵魂,自然就知道要怎样活下去了!当他有了灵魂,自然就不需要你了!”宁提哭喊道,“请给他灵魂,然后放我们走吧……给我们自由,让我们不必生活在你的园子里,受你的看管……放我们走吧……哪怕在前面等着我们的,是荆棘和蒺藜,哪怕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哪怕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归了土;只要我们得着自由,我们都愿意……” 那日,她并未惩罚蛇与宁提,反而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她第二次给予了阿达帕以灵魂和智慧。要搬离园子的那日,她把两个人叫到一起,告诉他们说:“从今天起,我给了你智慧,如我一样,眼睛明亮,你便能分辨善与恶,好与坏,能够下到地里,养活自己;但我也要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你得着智慧,未来的某天必定会死去。 “你必然死去,所以从今天起,我要送你们一份礼物,一个权柄——你们得着这权柄,就能够像我一样,增添新的帮手来这世上,在你们死后,帮你们继续打理你们留下的一切,不至于你们活着的时候种的田、栽的林,又荒了,退成沙子,什么也不留下…… “你们得着这权柄,就能自己决定什么时候造这帮手出来,要由你们两个共同决定,这事才能成……当你们决定好了,你们就能从我的灵里再分一块下来,进入那新的身体,这样你们就有了新的帮手到你们的身边。但你们要记住,这权柄是很大的,永远不要滥用。因为你们将为你们的决定,而造出一个新的世界出来,因为从我的灵分出去的每一个个体,就是一个世界。 “你们的后代,他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你们的孩子会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但你们其实是在不同的世界里,只是这世界有着几乎相同的样子;你们虽然处在不同的世界之中,却能够处理相同的问题,因为那些问题都是由光生出来的,而光是由我生出来的……你们每造出一个世界,这世界都会有开始、苦难、毁灭和终结,所以你们要慎重。” 于是,从那一天起,阿达帕成为了一个男人,宁提成为了女人。后来,两个人有了孩子——该隐和埃布尔(abel),于是搬离了园子外那栋小屋。在她的帮助下,夫妇两人在北面不远处,就是那后来被叫阿普苏的地方建了自己的新家和农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很多年后,阿达帕最终还是死去了。莉莉丝(恩基)则仍然照顾着他的后代们,他也就从那天起,开始渐渐沦入绝望的深潭。 经文注解: adapa,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可能的第一个凡人,因使南风之神折翼而触怒安努,被安努召至天界,受恩基误导而拒绝领受生命之水和饼而失去了人类获得永生的机会 lilith,希伯来语:?????????,最早出现于苏美尔神话,亦同时记载于犹太教的拉比文学,在这些文学中,她被指为亚当的第一个妻 ninti,又称“肋骨夫人”,或“生命女士”是苏美尔神话中的生命女神,是宁胡尔萨格为医治恩基的疾病而创造的八位女神之一,她治疗的部位是肋骨,恩基因吃下了被禁止的植物,受到宁胡尔萨格的诅咒而生病,后来在其他神灵的劝说下,宁胡尔萨格创造了八位神治好了他的病 abel,天主教思高本译作埃布尔尔,是圣经人物,该隐之弟,亚当和夏娃的次子 第3章 苏美尔 年代学:公元前不可考 经文正文: 人们依稀记得,当时人类虽然搬出了伊甸园,但他们的神恩基还经常到那离海湾不远,与海同名,名为阿普苏的农舍中去拜访他们一家人,阿达帕的儿子隐杀和埃布尔每次都会准备一个礼物送给神,有一次,当神夸奖了埃布尔的礼物以后,该隐就起了嫉妒之心,在田里散步的时候杀了他的弟弟。于是,该隐就被他的父亲阿达帕赶出了家门,叫他永远不要回来。该隐去伊甸园找神求情,神就给他造了一个女人,劝他远离这个地方,不要再回来打搅他父亲的生活。于是,该隐就去了东北边的挪得(nod)之地,她的妻子在那里怀孕,生下哈诺客(enoch),那地方后来的城市就被称为哈诺客城。 阿达帕之子该隐杀其弟埃布尔,其后代被恩基罚往向北方迁徙,阿达帕又生塞特(seth),塞特生以挪士(enosh)。那时塞特的后代住在阿普苏村。 以挪士是塞特的小儿子,他本不应继承族长之位的,他的性格太过软弱,并且还有好几个哥哥。但他的内心仁慈而又善良,恩基就帮助了他。借助恩基的力量,以挪士成为了人类的族长,他登上王位以后,就改名为了阿鲁利姆(alulim)。 恩基辅佐阿鲁利姆,化身为人类官员,名为阿普卡鲁(apkallu),意思是半鱼人,不久这个词就成为了苏美尔宰相的意思,那时候他在人类王朝宫廷的官方名字是乌安纳·阿达帕(uanna adapa)。 苏美尔的第一座城市记在下面,阿普苏村迅速壮大,一块块的农田开始增多,绿油油的庄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排排的芦苇小屋变为座座的泥砖房,粗糙的祭坛变为庙宇,宽阔的城垣拔地而起。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里降生、劳作然后死去,这里成为了一座辉煌的王城,名为埃利都。 繁华的街道上喧嚣不断,举头可见高耸的宫殿,雄伟壮观。市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商贩们叫卖着各种商品。孩子们在街头巷尾嬉闹玩耍,老人们则在门口晒太阳,品味着生活的宁静。这座城市生机勃勃,每个人都为了共同的理想和未来努力奋斗。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城市中开始出现骚乱、争斗,居民们面红耳赤地争论着某些问题。接着,小打小闹逐渐升级,演变成扭打、冲撞和飞起的石头。街道上弥漫着愤怒和恐慌的气息,家家户户都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中。不久,这座城市遍地的尸体,饥饿和瘟疫肆虐,许多曾经欢声笑语的家庭陷入悲痛之中。最后,是一场熊熊大火将这座伟大的城市付之一炬。火光照耀着天空,整个城市被悲伤和绝望所包围。 恩基可以轻易让时间倒转回灾难发生以前的那天,然后想办法改变一件具体的小事情,来避免灾难的发生。但后来他发现,也许他可以在导火线被引爆前一天掐灭它,但终究只是换来了暂时的安宁;对于拥有永恒时间的恩基来说,一切或早或晚,最终都会恶化到毁灭的地步。即使不是终结于人类之间的争斗,也会因环境的恶化无法承载那些欲望与能量。 埃利都又毁灭与重生无数次。恩基用了八个萨尔斯纪(sars),也就是大约两万八千多年的光景,不断地穿越在时间的前后,企图逆转埃利都末日的到来。但逐渐地,他意识到关于埃利都城的毁灭,并不是某个具体的原因导致的,它是一个隐性的结构性问题,源自于初代王阿鲁利姆的仁慈,他的宽容滋养了市井中太多黑恶暴民的存在,人们的邪念一开始隐藏在黑暗里,但后来就开始发芽成长,直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于是恩基回到了阿鲁利姆登基后不久的某天,亲手杀死了他。并扶持了一个性格几乎与他相反的人做第二代王,他生性暴戾跋扈,叫做阿兰加尔(lngar),那时恩基又化名乌安杜加(uanduga),担任第二任的阿普卡鲁。 末日还是到来了,这次恩基又调整了十个萨尔斯纪才放弃,大约用时是三万六千年。在那个过程当中,他建立了诸多的陪都、属地和城邦,来牵制阿兰加尔与他建立起来的过于强权的埃利都城,然而最终我还是失败了——世界崩塌于最微小的裂隙。 恩基决定退回到一个恰当的时间,终结了阿兰加尔,但这次我没有回到太早的时刻,因为我不愿意放弃后来自己亲手建起的这些城市;这次,恩基扶持了巴德-提比拉(bad-tibira)城的城主恩门卢阿纳(en-men-lu-ana)做第三代国王,而他自己则又改名为恩梅杜加(enmeduga),成为恩门卢阿纳的宰相。这一次,又用去十二个萨尔斯纪的不断尝试,世界最终还是走向毁灭。同样的事情不断的发生,恩基依然无法逆转末日的到来;从拉拉克rak)到西帕尔,从西帕尔到舒鲁帕克(shuruppak),苏美尔的王国经历七代王,恩门卢阿纳之后是恩门加尔-阿纳(en-men-gal-ana),恩门加尔阿纳之后是塔穆兹(dumuzid),塔穆兹之后是恩西帕德-齐德-阿纳(en-sipad-zid-ana),而恩西帕德-齐德-阿纳之后则是恩门杜拉纳(en-men-dur-ana);与此同时,在恩梅杜加之后,恩基又改过四次名——恩梅加拉玛(enmegma)、恩梅布卢加(enmebuluga)、阿内利达(anenlilda)和乌图阿布祖(utuabzu),分别做第四代至第七代王的阿普卡鲁。 当苏美尔的疆域不断北扩,文明已经发展到了史无前例的阶段和水平。 目力所及不再有会导致末日发生的契点,恩基本以为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纪元;然而,他还是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将会毁灭整个世界,而对抗的双方就是南方的苏美尔与北方安纳托利亚地区的独立城邦——奇迹山丘(wish hill)。 很久以前,该隐的后代被流放于北方后,很多年后,他的后代哈诺客人的一支从哈诺客城迁出去了更北,建立了一座傍山而立的城市——奇迹山丘,它本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部落,几十万年来恩基都从未投入过多的注意,然而它却在默默地壮大着,当他意识到它的威胁时已经太晚了。 奇迹山丘是一座罪恶之城。很多年前,该隐的后代被流放于北方后,漂泊于此建立这个聚落,他们继承了该隐的品性,为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虚荣、攀比和妒忌驱动着城内绝大多数人行为的动机,人与人之间不断地竞技,制造着心灵的苦难,苦难转化为财富,集中在胜利者的手中,大部分在竞技中失败的人被逐出城外,成为流浪者。因此,这座城市作为一个整体,变得越来越富有、强大和闳廓,成为现在所见的繁华之都。 奇迹山丘这座城市在建立之初有一个行政理事会,他们由该隐后代的各大家族的代表组成,负责制定城市经济运行的规则,它的总部就位于城市中心的阿德梅(adme)区内,是最内圈的富人区。但很快这个机构就被架空了,城市中掌握资源的大集团间不断兼并,形成几个最大的财阀,其中就包括该隐的嫡系后代所建立的加音(qayin)集团。因为各个财阀之间势均力敌,他们为继续竞争而抢夺资源,向南方的苏美尔宣战。 战争的结果是苏美尔城邦名义上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整个世界化作了焦土和废墟,地表不再利于耕作,很快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命就在这个世界灭绝了。恩基必须阻止这场战争的爆发。 所以,恩基让时间退回到事态恶化以前,然后在城中寻找不会贪恋力量的“义人”,企图在这座城市之内培养一个新的势力,使之拥有远超其他人的力量,进而控制住所有其他的财阀,结束争端,创造和平的条件。 经文注解: nod,是动词“徘徊”(?????)的希伯来语词根,因此,居住在nod的土地上可能意味着过着流浪的生活,这是希伯来圣经创世记中提到的一个地方 enoch,即以诺,天主教译“哈诺客”,是在《圣经》及《塔纳赫》里记载的该隐及阿万的儿子,亚当和夏娃的孙子。根据《创世纪》,该隐因杀害弟弟亚伯而被上帝放逐,之后妻子怀孕并生下以诺,该隐并将其所建立的第一个城市,以儿子名字命名为以诺 seth,希伯来语:????,标准希伯来语:?et,是《旧约圣经·创世纪》中亚当与夏娃的第三名儿子,该隐与埃布尔的弟弟,是除他们二人以外于圣经内提及其名的儿子 enosh,希伯来语:???????,天主教译“厄诺士”,是个旧约圣经人物,意为“软弱必死的人”或“人”,在基督教《圣经》及《塔纳赫》里,是亚当的第三子塞特的儿子,该南的父亲 alulim,苏美尔语:a-lu-lim,是苏美尔传统上的第一位埃利都王,亦是第一位苏美尔王,在位年,传说在他在位时代前后,埃利都的守护神恩基将文明带给了苏美尔人 apkallu,或称阿布葛,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的七位智者和仙人,授予人类智慧 uanna adapa,传说中的第一个鱼人圣人被称为oan\/oannes(苏美尔语)或uanna\/u-an(阿卡德语),在一些楔形文字铭文上,这位七贤之首的圣人名字后面附加了“adapa” sars,苏美尔王表传说中的国王,早于公元前26世纪,国王在位的时间以“sars”为单位,一个“sars”是3600年,下一个单位是“ners”,为600年 lngar,埃利都的第二位国王,也是苏美尔的第二位国王 uanduga,uanduga或uannedugga,apkallu“七贤”中的第二位,对应lngar时代 bad-tibira,伊拉克古城,位于今伊拉克南部,出现于苏美尔时期,亦见于古希腊学者着述 en-men-lu-ana,苏美尔第三代国王,巴德-提比拉的第一位国王 enmeduga,apkallu“七贤”中的第三位,对应en-men-lu-ana时代 rak,是苏美尔的一个城市,出现在苏美尔国王名单的某些版本中,是前迪卢维亚(antediluvian)时代行使王权的五个城市中的第三个 shuruppak,苏美语转写:?uruppag ki,伊拉克古城,即今法拉赫丘,位于今伊拉克中南部的尼普尔附近 en-men-gal-ana,苏美尔第四代国王,巴德-提比拉的第二位国王 dumuzid,与后文杜姆齐德同名,但并不是同一人,此人是苏美尔第五代国王,巴德-提比拉的第三位国王 en-sipad-zid-ana,苏美尔第六代国王,拉拉克第一任国王 en-men-dur-ana,苏美尔第七代国王,西帕尔第一任国王 enmegma,apkallu“七贤”中的第四位,对应en-men-gal-ana时代 enmebuluga,apkallu“七贤”中的第五位 anenlilda,apkallu“七贤”中的第六位,对应dumuzi时代 utuabzu,apkallu“七贤”中的第七位,对应en-men-dur-ana时代 wish hill,库尔德语是girê mirazan或 xerabre?kê,即哥贝克利山丘,今位于土耳其东部乌尔法市郊近十公里处 adme,即尚勒乌尔法,塞琉古建立埃德萨(edessa)以前的名称是这座城市最早的名字:阿德马(亚拉姆语:????),记载于公元前第二千年的亚述楔形文字,在叙利亚语中,它被记录为???? qayin,该隐的天主教译法 第4章 祖苏德拉方舟 年代学:约公元前9500年-公元前8000年 经文正文: 恩基在奇迹山丘城中寻找义人,一个普通的技术员脱颖而出,他的名字是祖苏德拉(ziusudra),他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人,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他悄然为弱小的生命谋福祉,甚至用自己微薄的收入资助孤儿和弱者;这座城市会筛查弱者的基因,将他们逐出城去。城的外围建有隔离用的光带,阻隔被淘汰者进入城中的机会。 一段描述记在下面:在一条笔直道路的两侧,矗立着一座座巨型的方形锥体。从锥体内射出的若干光条,互相连接着彼此,形成一堵高耸且耀眼的光墙,把这条道路一分南北两段。道路的北段和南段有着巨大的差别——北段铺设着半透明的路面,整体笼罩在一种白色的光晕之中,仿佛一条通透的丝带漂浮在空中,延伸到远处,衔接着其他斗折蛇行的道路。路面反射着城市里五彩缤纷的灯光,一辆辆悬浮在路面上的载具,飞速地穿梭其中,闪烁着眩晕的色彩。路的南段则坑洼破败,几乎看不出路的形态,只能靠杂草的稀疏程度,和那些有意被人踢开碎石的密度,来隐约分辨。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者半蹲在草丛中,缓缓地朝着光墙的方向移动。 “就是这堵墙……”其中一个带帽子的老汉低声说,“只要我们能过去,在这城里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哪怕随便偷点东西出来,回到这墙外,我们也都是土国王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流浪者,外表邋遢,衣服上沾满了污渍,他灌了几口酒,不耐烦地说:“这哪是墙啊?这不就是几束光网,咱们都能一眼看到里面的情况——那些大楼、道路、飞车……还有,我看我们直接冲过去好了……” “那肯定会触发警报的!”身后的几个人阻止道。 “是的。”另一个外貌干瘪、瘦弱的,但看上去相对年轻的人,推了推眼睛的边框,对那酒鬼道,“你别把里住在里面的富人和老爷们当成傻子……他们会傻到连一堵实体的墙都懒得建吗?” “我看他们就是傻!如果这是一堵又高又结实的石头墙,我们打死也不会动偷渡过去的歪念头!” “这道光网肯定不是摆设……”年轻人说,“它估计能识别出组成我们身体的信息和排列,别忘了,我们这些被流放到墙外的人,已经都在他们的黑名单上了,如果直接硬冲过去,恐怕是会立即触发警报的……” 那个中年人听后,踉踉跄跄走到几个人的最前面,带着醉醺醺地、满不在乎的神情瞪了这个年轻人一眼,然后举起酒瓶猛地灌了一大口,说:“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冲进去!它警报又算个什么东西?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好了,等警报解除再出来,偷、抢、上女人,享不完的乐子!”说完,他把瓶子扔在一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做出起跑的动作。 “别!等等!”其他几个人想要拦住他,但没有来得及。 与所有人想象的不同,并没有任何的警报声响起。但那个冲过去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光墙上喷出了一道深红色的血雾;并同时飘来的一股肉被烤熟的气味…… 描述结束,至于祖苏德拉,他是个十分特别的人,会偷偷帮助城里有基因缺陷的人躲过筛查,避免他们被逐出城外。经过恩基进一步的观察,祖苏德拉比恩基先前所给予权柄的每一代南方的王都拥有更加高尚的品质,甚至恩基曾说:“他是城中唯一的义人。” 祖苏德拉的自述记在下面:“我的名字是祖苏德拉,一个网络工程师,我的工作是在系统控制部门专门筛选有缺陷基因的人,然后把这些信息发送给执行部门,由他们负责把那些人赶到墙外的卡吉亚去。一开始,我觉得这只是一项工作,除了完成工作以外,我不需要去考虑任何关乎道德的事情,但是久而久之,我产生了怜悯和同情心。我觉得我所做的事是罪恶的,是在助纣为虐;于是,我便偷偷修改了一些可怜人的基因记录,把他们伪装成没有缺陷的正常人,我以为我能骗过那些决策层的人,但我太天真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公司立刻开除了我,把我赶到了街上。我从此有了不良记录,开始混迹街头,成为了一名职业的黑客盗贼。有一天,我偶然碰到了一个被我修改过系统记录的人,令我震惊的是,这些年来他竟仍然好好地生活在中圈之内,并未被驱逐出境。他告诉我,当我在系统中偷偷修改了他的基因记录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他身体中的缺陷真的消失,他被真实的治愈了。我和他说这不可能,因为我只是修改了系统中的记录,只是为了骗过那些恶积祸盈的统治者们。但他却坚持说是我救了他,他对我万分感谢还说要找机会报答我。但我知道,救他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后来我又找了几个被我修改过记录的人,他们也都是相同的情况——缺陷被修复,也未遭到驱逐。” 恩基决定约祖苏德拉见面,并给祖苏德拉看了他所看到的关于那场大战之后的末日景象,还告诉他,如果不做出什么改变,那么这件事将不可避免的发生。 祖苏德拉的自述记在下面:“后来,因为繁忙的接受委托,我并没有时间去继续调查这件事,直到不久后,我接到了一封短信,那个号码显示是境外的,发信人自称他是南方埃利都城的守护者恩基,他说他拥有‘掌控生命记忆的权柄’,那时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或是诈骗短信而便没有理睬。很多年后,我阴差阳错的再次被得到重用,成为了某个重要科学实验室的负责人,而我的老板,他任命我成为他公司内的首席工程师——接管一个专门开发永生技术的部门。最初我把大部分的研究重点都放在了如何用冷冻装置保存被单独提取出来的基因序列上,直到我发现这些被暴露在外部环境中的序列的衰变速度,与记忆晶体的衰变速度有着某种相似的关联性以后,我才最终确认了一件事:一直以来,学术界认为我们大脑中的记忆是身体基因信息的一部分;然而,恰恰相反,真实的情况是,身体的基因信息,其实是记忆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每个生物体大脑浅层的记忆之中,其实保存了所有身体的基因信息。这项突破让我开始转而去研究开发储存记忆晶体的办法。但这项研究比我想象的困难得多,我很快遇到了瓶颈。就在我绞尽脑汁的想要找到突破口的时候,我猛然间回想起了那个短信,便翻箱倒柜的把旧的通讯器找了出来,将数据恢复。我把自己的助手叫了过来,他说他看不懂这封短信,因为它是用南方黑头人(ck headed ones)的奇怪符号写成的,那些符号就像一个个的瘦长的小三角形随机排列成的代码和图案,对他来说,这和乱码没有什么区别,他无法阅读。让我十分震惊的是,我从一开始就看得懂这个短信的内容,虽然我没有学过黑头人的文字,但却能直接明了这里面的意思,那时,我就意识到我的记忆被修改过了:这其实是一封加密过的短信,而我却以为它是用我的母语写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也许这个自称恩基的人,真的具有这样的能力,他能轻而易举的让我通晓了他们的语言,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的记忆。那短信前半段内容只是介绍南方国家的一些情况,我就不抄录在这里了,但它的最后一段尤为重要,他写道:世界毁灭之日又将到来,吾南方诸城的守卫者,愿把吾等的权柄分给北方有德之人,共谋拯救之计,而你——祖苏德拉,便是这被我选中之人,请速到伯拉河上游,轻声呼唤吾王的名字,作为吾王的使者恩基,我将会沿河逆流而上,与你会面。第二天,我便到了约见的地点,按照信上说的,我轻声地念了‘安’这个名字,很快,我便看见一个小男孩,身穿白色袍子,划着一叶扁舟,轻松的逆流而上。这让我十分震惊,当他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能量穿透我的灵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和祥和。我们开始交谈,他告诉我他就是南方埃利都城的守卫者——恩基,他掌握有复制、保存和修改记忆的权柄;他告诉我,南方的预言家们都预测到又一次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他问我,如果他把这个权柄交给我,我会用它来做什么去逆转这即将到来的末日。” 恩基告诉祖苏德拉,他会给予他巨大的权柄和力量,无论祖苏德拉用这些力量去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能够帮助一同逆转末日的到来。 祖苏德拉回答恩基说:“我一点也不以外,这末日必将到来,因为人的本性如此,世界的本性如此……” 恩基没有想到祖苏德拉会这样的悲观,起初祖苏德拉拒绝接受恩基赐予他权柄的计划,但恩基一再的劝说,希望他成为自己的使者,和自己一起拯救这个世界。但祖苏德拉却又说:“你不是能看到未来吗,那么就请先去看看,把权柄交给我之后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如果有好的结局,那么我就接受这份差事。” 祖苏德拉确实是会这样拒绝恩基的人,换做是别人,肯定会立即向恩基索要力量。 所以接着,恩基就看了那些结果,如他所预言的一样,无论恩基或是祖苏德拉,他们怎样努力,想出多少奇妙的方法,终究是徒劳的,因为导致末日和毁灭的最初起因,总会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出现,仅靠他们两个人的力量,难以在第一时间发现和弥补,进而无法阻止末日的到来。 恩基暂时放弃了,也妥协了,不再寄希望于这些与他志同道合之人的帮助,直到有一天,祖苏德拉主动联系到恩基,说他想到了一个方法,也许能弥补和挽救些什么。祖苏德拉提议只要保存每一个人的记忆,每一个生命的记忆,建立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即使这世界灭亡了,只要记忆不灭就不算是真正的末日。 祖苏德拉的自述记在下面:“我思考片刻,便和他说,也许我会去建立一个保存着这世上所有生命的记忆和基因库,不管经历多么恶劣的环境变化,它们依然能够被保留下来,并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降生、来过。” 起初恩基对这个提议一笑了之,因为他所说的这种‘数据库’其实早就有了。自恩基诞生以来,所有生命的记忆,从一开始就被保存在那儿了,它并不是由谁创造的,从一开始它就在那儿了,甚至可以说——它就是这个世界本身,这个数据库名为阿卡西(akasha)。 所以,恩基并未理睬他的提议,而是继续尝试和选择其他的方法和途径去谋求解决之道,直到他穷尽了所有办法,重新回想祖苏德拉的提议,阿卡西内的记忆虽然就在那里,但它们是‘死’的、‘停滞‘的;虽然阅读阿卡西的人可以真正继承那些记忆。但它们也是‘死’的,那些只是历史的重现,与幻影无二,因为,那些人的记忆无法被利用在现实之中,除非把它们投放到别的世界去。 于是恩基把这计划告诉了祖苏德拉,他同意接受这个工作,便开始按照恩基的要求建造方舟,而恩基则把咒语和仪式传授于他——恩基并不是赐给祖苏德拉保存他人记忆的权柄,而只是把链接到阿卡西的方法,以及从中复制出记忆的权限开给了祖苏德拉。 祖苏德拉的自述记在下面:“那男孩点点头,便领我到山上的湖边,他要我在这半山腰处建一艘飞船,分上中下三层,长三百肘,宽五十肘,高三十肘,飞船内要分一间一间的造,摆满用香松油凝结成的水晶小球,并把这座城里所有生命的记忆用这些小球装盛。当时我既震惊又不解,因为我遇到的技术瓶颈正是不知道使用什么样的材料来制作记忆晶体——而他说的话,却直接点明了——是用香松油。我完全迷糊了,于是我又问他,如何才能把记忆放进这些香松油小球……其实,我猜测到他大概会怎样告诉我,那会是很复杂的技术,将记忆芯片上的数据,按照水晶的纹路复刻,我以为他会这样教导我,然而,他说的话令我震惊不已。他说:‘用你的双手轻抚水晶球的球面,止息静观,默念一段黑头人的咒语(这段咒语的文字和发音方式,已经附录在这段笔迹的最后),同时,心中观想那个要保存记忆的生命的外貌——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植物、昆虫、鱼或是鸟儿,任何生命的记忆,都能够用这样的方法去写入到水晶球中。’我并不相信,但他立刻给我做了一次示范,他从袍子里掏出一个小球,并念诵了咒语,小球上面的纹路亮起金色的光,他说记忆已被保存其中了。他递给我,说这就是我的记忆晶体,可以随便找一个卡槽去读取验证。他接着说,我必须要争分夺秒,在末日之前完成飞船的建造和生命记忆储备的工作。我问他之后要做什么,他的回答再次让我大吃一惊,他说我要赶在末日到来之前,要把这艘飞船开往天际,把保存记忆和基因的种子播撒到‘另外的世界’去,并把这些水晶球放入到‘那些世界’的水中孵化。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说到时候我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最后,他警告了我,关于这项技术和造船的事,只能我一个人知道,不能让城里其他任何的人知道、发现,因为那些贪婪的人一定会抢走这项技术,用它去做错误的事情……是的,直到今天我仍不能完全理解他这些话的全部含义,但是我还是选择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以防止我意外的离世;假如真的发生了那件事,我信任的助手会得到这个笔记本,并接替我的使命,如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么我会遵照恩基的嘱托完成所有的工作。” 在这艘飞船完工以后,恩基照着阿达帕刚刚离开伊甸园时的样子,复制出了一个新的世界,那里的自然环境与最初埃利都建城时的一样,祖苏德拉驾驶飞船,把他搜集来的生命记忆播撒到那个世界的海洋里,恩基我一样,悉心照料和看管着,为它们提供新的光与热,把那些记忆承载的苦难和过往转化为在新世界里生存的经验。物种不断的演化,文明蓬勃的发展……然而,无数个纪元过去,毁灭最终还是到来了。于是,恩基和祖苏德拉又尝试了一次,重新开启了一个新世界,然后又是毁灭,接着再是另一个新的世界…… 当恩基和祖苏德拉意识到,一次又一次,他们只是在重复最早在奇迹山丘时受到的挫折,他们的心都凉透了。恩基和祖苏德拉回到本初世界,在飞船只建造了一半时候的某个下午,他们两人靠在那块岩石上促膝长谈,他们在绝望中产生了最后一丝尝试的希望,但那是一个复杂的计划,并可能因为这个计划,而毁灭这个世界。 恩基的计划记在下面:他和祖苏德拉的想法是,继续用无数的世界去做实验,直到创造出更为高尚和智慧的种族,再把他们复制到新的世界去,也许这样就能避免末日的灾难。但那也意味着,他们将在那些试验场里目睹更多的死亡和毁灭——这是他们二人自己做不来的事,但他们知道,如果技术落在奇迹山丘最大的财阀——加因集团的手上,集团的所有者和股东们会自然而然地被无限的欲望驱使,创造出更多的世界,让更多的生命在那些世界里演化,而这只需做一个最简单的动作:复制和粘贴,然后把那些基因拷贝到他自己的身上,那样他的力量和财富就会达到无限的水平。 但这样做会有一个巨大的风险,虽然那些基因保存在水晶球里并不会产生热量,因为那只是一个坐标,一个链接和地址,但倘若把它对应的数据复制到此世界中并使用,那样的话,世界就会毁灭。 恩基选择了一条终究可能导致这场洪水的道路,这与他亲自降下这场洪水没有区别。 经文注解: ziusudra,原意是“长寿者”,是苏美尔神话中的人物,是上古西亚文化中,大洪水传说的英雄 ck headed ones,即苏美尔人,他们称自己为“黑头人”,并称其居住的地方为“文明的君主的地方” akasha,意译为“空间”或是“以太”。是一种不可知型态讯息的集合体 第5章 大洪水(上) 年代学:约公元前9500年-公元前8000年 经文正文: 恩基和祖苏德拉的计划非常复杂,具体内容是这样执行的:那天晚上,祖苏德拉立即回到了他的实验室,装作不经意间把方舟和记忆保存技术的事透露给了他实验室的投资人——加音集团的老板——加音。 接着祖苏德拉复制了自己的全部记忆备份,并进行部分编辑篡改,然后委托自己的朋友伊西斯莫斯(ethismos)在末日到来前把这个记忆移植到一副机器人的身体上并启动这个人,使记忆激活。当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祖苏德拉自戕殉身,他伪装成自然死亡,让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那个被篡改的记忆,被误导为认为是加音杀害了他自己,确实被伊西斯莫斯的儿子,墙外流浪者的领袖帕里斯塔利(peristeri)激活,帕里斯塔利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嘱。 祖苏德拉自杀后,方舟和记忆保存的技术自然落入了加音的手中,这样可以预料加音或其合伙人们将使用该技术谋利,此举也许会导致世界毁灭,因此祖苏德拉希望这段被篡改记忆的主人在醒来以后,能够借着为自己复仇的动力,找寻到加音,并将那些加音继续实验后的成果(这些记忆的标记链接)带走,避免被一同毁灭,并投放到新的世界中,让这些生命重新孕育,让一切重生,来实现恩基和祖苏德拉所设想的——创造出更为高尚和智慧的种族,再把他们复制到新的世界去的计划。 历史的进程如下,帕里斯塔利偷偷把装有这个记忆的晶体芯片仍在流浪和们能够找到的水沟旁,一段描述记在下面:一个清晨,几个流浪者,像往常一样蹲在臭水沟的旁边,翻找着从上游排放并被水流带到卡吉亚(kakia)的垃圾。在这个铁栅栏挡住的水道旁边,他们偶尔能找到一些好东西,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空手而归。 “快看!那是什么?”突然,一个人好像发现了什么。 几个人的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堆生锈的瓶瓶罐罐旁边,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球形水晶反射着一旁灯芯草蜡烛的火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显得格外耀眼。 描述结束,此记忆晶体被流浪者们带回插入到废弃的性偶机器人体内激活,这些人的举动是帕里斯塔利可以预料并暗中设计的,一段描述记载下面:当天夜里,在离那水沟旁约莫五绳(cord)远的一个破旧的老房子里,一个少女从一把椅子中醒来,她的四肢被绳子捆绑着。 “我这是在哪儿?”她环顾四周,并未认出这陌生的环境,“难道……难道这就是来世?” 她心里继续寻思着。此时屋外刮起一阵大风,树叶敲打着窗户劈啪作响,楼梯拐角处透露着微弱的火光,楼下不时地传来无法辨别的地方语言和可怖的笑声。窗前,站靠着一个满脸胡须,手拄着枪托睡着的男人,他发出阵阵微弱的鼾声。少女闭上眼睛,努力地回忆着,然而却没有结果。 “想不起来……我究竟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 在这漆黑的房间里,恰好有一面破碎但不妨碍使用的落地镜,靠在椅子一旁的墙壁上。她便转过头,借助微光望向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双橄榄色的眼睛,明净而清澈,蓝色的披肩发风髻露鬓,轻轻地垂到那纤瘦的脖颈上,在阵阵吹来的微风中摇曳着。她身穿红色的短款夹克衫和黑色的短裙,将两条腿衬托的更加修长白皙。只是那腿上有一道斜着的长长的疤痕。 “我怎么会是?” 少女怔住了,她并不能认出自己。突然,一道光闪过她的脑海,让她仿佛听到了一阵枪声,还有那数十个黑压压的人影,他们手持着冲锋枪,向她的方向扫射……之后,就是剧烈的疼痛和窒息。那种痛苦的感觉刺透了她的灵魂,她忍不住地叫出声来。 “啊!” 那是甜美的少女的声音,她想。 描述结束,此刻少女所想起到的关于自己过去的记忆如下(被祖苏德拉所编纂设计):在这座美仑美奂的城市内——奇迹山丘的内部,也有一个街区,是充斥着贫困和肮脏的角落——这里住着很多已经上了黑名单,却还未被驱逐出境的黑户,或是即将要上黑名单的穷人、毒品贩子和伤病残疾……深夜,在便利店外的一条泥泞不堪的小巷里,药贩子伊西斯莫斯正在兜售他手里的蓝色小瓶子。拉默客mech)之子,一个职业黑客、盗窃犯——祖苏德拉从便利店对面的二层公寓楼里走出来,朝着昏暗的对街走来。伊西斯莫斯注意到他的老朋友走来,便一边打招呼,一边伸出一只手臂,问道:“今天要多少?” “两个,最近的瘾越来越大了。” “你得悠着点了,你是我朋友,我不是不想赚钱,但对你,我会劝你少用……” “今天必须……今天先来两个,以后再慢慢减少。” “怎么付款?” “还是老样子……” 祖苏德拉伸出手腕,手腕的皮肤上亮出了一个发着冷光的长方形条文块,在伊西斯莫斯的手腕上同样的位置上划了一下。接着,一串序号从祖苏德拉手腕的方块上转移到药贩子的方块上。“又是付寿命基因?”药贩子问,“这可不行,怎么个情况?” “最近没什么活干……我手里只剩寿命基因了。” “你好歹手上得存有一点‘力量’和‘速度’,哪怕是‘反应’基因吧。” “啊……那些基因都拿去买那辆车了。”祖苏德拉指了指停在对面楼下的二手的单人载具,它悬浮在地面上空,车身主体上亮闪着炫酷的彩色的光带。 “去年的款式?” “对,从上一个雇主的手上淘来的,有点小毛病,修理也花了我不少钱。” 药贩子点点头,他从兜里掏出了装着药物的小瓶子,递给祖苏德拉:“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少用,省钱,对你身体也有好处……” 祖苏德拉笑着摇头,接过瓶子,把粉末倒在自己手腕上发光的方块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那些粉末开始融化,不久后便消失了。“啊……太爽了。”药贩子看着正在兴头上的朋友,接着说:“你之前也是做技术的,这些事还用我跟你讲吗?这些致幻剂之所以能带来短暂的快感,是因为这些违禁药物的生产厂家,在这种被称作‘费罗欧米(feroormi)’的粉末上,写好的程序,修改了你体内的信息——让你产生一种一切都进展顺利、整齐、完整的幻觉。而实际上,这些代码是在破坏、分裂你身体里的结构和元素…… “理论上,这种修改对你每个脏器的破坏不可逆的,需要很大的代价——甚至是完整替换你身体上的结构才能修复,那是花费巨大的,你是我的朋友,我才要提醒你,要克制了。” “说道幻觉!伊西斯莫斯,你觉得梦算不算一种幻觉,我最近一直在做同一个怪梦,实话实说,那梦的劲儿不比你这药小多少。那个梦是关于……噢,对了。我好像跟着一个队伍,徒步走在一座雪山上,寻找什么奇怪的宝藏,那寒冷、疲惫的感觉……太他娘的真实了。后来我又下了山,进了一片潮湿的雨林,又闷又热,我好像是去求师学什么……” “别打岔!我在和你说重要的事呢。关于你的身体!” 祖苏德拉用拳头猛锤了他朋友的后背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好了!我知道,我知道。兄弟……你不用为我担心,只要有活干,修复什么的钱我是付的起的,我的那些雇主们,他们什么样的基因没有?随便拿出细小段来,都能让我升级个几十级了,更不要提修复这样的小事了!” “说到活儿。”伊西斯左右张望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来,我认识的一个人介绍给我的,有个大活儿,据说报酬是这个数,干不干?” “哦?这么多?!” 药贩子点点头:“雇主的来历不简单……我们去那边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谈。”两个人来到公寓楼下面的吧台,点了两杯加汽儿的宁卡西(ninkasi)。接着,伊西斯莫斯跟他朋友小声地说:“这个雇主,好像是个从更内圈来的超级富豪,要偷的东西也不一般……据说已经测试过几个人了,都没通过;如果你想试试,我就安排一下你俩见个面,面对面谈谈,反正我就拿个介绍费。” “可以……我现在缺钱得很,来者不拒。” “好,好……剩下的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安排。” 说完,药贩子去厕所打了一通电话,不一会出来:“都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 “好!”祖苏德拉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那明天见。” 翌日上午,在奇迹山丘贫民区一栋老式的寓所,伊西斯莫斯和祖苏德拉,乘电梯来到中层的一间还未装修的敞亮的坯子房里,见到了那个人——这次任务的“委托人”。从外表上看,他是一个十分健硕的男人,面庞英俊的出奇,站姿笔直挺立;他身穿上流式样的洁白套装、服饰表面看上去一尘不染的;他的举手投足都透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祖苏德拉看不出他的具体年龄,很明显,因为这个人拥有‘外观修复基因’这样的奢侈品,外人无法从他皮肤和样貌分辨他的年龄。“委托人”热情地向两个人打招呼,他的态度看上去并不高傲也不见外,他说:“两位好!终于见面了!我的名字是????(记号)。” “你好。”祖苏德拉也向其示好。 “我已经见过几个黑客了,他们的技术都达不到我的要求……你能先简单的做一下自我介绍吗?” 祖苏德拉把自己的背包从肩上取下来,放在地上,然后说:“我原来就是职业的技术人员,和那些半路出家的不一样,我已经干这行有十几年了……我跟你保证,除了城市管理委员会的大楼,其他的地方我都能黑进去……” “哦?这么厉害?” “没错,我朋友的水平绝对在这个圈子里是属于顶尖的,否则我也不可能把他介绍给你。”药贩子补充到,“对了,????先生,听说你有个测试?” “嗯。对……对,因为我要给你的任务,不能远程操作,要潜入到内部,必须一次成功,没有第二次机会,事情非常紧急……不允许犯一点错误……” 雇主他拿出一个银灰色的箱子,并继续说道:“这个箱子有多重复杂加密,这个测试就是,限你在两分钟内把里面的数据偷出来。”祖苏德拉点点头,然后蹲下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转换装置,插在箱子上。这个装置上便立刻显示出一道悬浮的数据光团祖苏德拉半跪着把手腕放在上面,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计算着什么。只用了一分半钟,祖苏德拉就露出轻松的微笑:“小事一桩。”数据光团的颜色改变了,他把手抽了回来。攥住了手腕,“好疼!”很显然,他刚刚盗取的是一个数据量稍微庞大的基因序列,让数据接触位置有些许烧灼的疼痛。 “漂亮,太漂亮了!”????鼓起掌来。 “这是什么数据?” “就算……我给你付的预付款。你一定会喜欢的。”???说。 “是反重力基因!”祖苏德拉在体内完成了数据的解析,他不敢相信自己获得了什么,“这是极其昂贵的信息序列,在黑市上也要等价于大概二十五年的寿命基因呢!”黑客面露喜色,开始尝试这个功能,两只脚开始缓慢的离开地面,身体开始漂浮在半空。???说:“所有这个功能基因使用的法律条文和限制条件也在给你的资料里了。祝你玩的开心。” “您太慷慨了!请说说任务的具体情况吧!” 这时,药贩子表示要先行告退。???拦住了他:“等等,中间人……我今天叫你一起过来,就是想和你谈谈,让你也入伙,因为这可能是三个人的活……总之,三个人总比两个人靠谱。” “可是,我不懂技术啊?” “不需要你懂,我需要一个在门口通风报信的人……” “好吧,那具体是什么任务呢?” “我们要进一个实验室,我想要那里面的一组数据。” “实验室?这城里几个最大的实验室可都是在最内圈呢……” “对,这个实验室也在奇迹山丘的中心——阿德梅区,这个实验室里,什么样的基因都有,我拿到我的东西,其他的所有东西你们可以随便挑,我保证从那里出来,你们的财富这辈子都花不完了。” 药贩子和黑客兴奋起来:“可是,我跟我朋友,我们没有权限进阿德梅区。” “权限?小事情……我扫给你们。”两个人伸出手腕获得了自由进出最内圈的权限。祖苏德拉和伊西斯莫斯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这一票过后,可能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委托人”???最后说道:“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这个休息日就行动,也就是三天以后的那个晚上,我们在约定的地点碰头,我会开车来接你们,通过层层的检查口。” 在奇迹山丘普通城区与统治阶级居住的阿德梅区的边界,有着第二道光墙,分隔了中层的普通劳动者与上流社会和贵族阶层的活动范围。同时,也分割了这座城市的财富与知识、基因与寿命。阿德梅区大大小小的科研机构,学院和议会厅,也隐藏了很多中圈的普通人一生都可能无法接触到的秘密。这个夜晚,一个黑客小偷和一个药贩子,坐上了一辆由复杂曲面衔接而成的昂贵载具上,安全的通过了这道阀门。这也是祖苏德拉第一次进入到最上层的世界——他迅速被这里极致简约的建筑风格,以及一尘不染的的街道、露面和公共设施的修葺所震撼和吸引。 “不用我再多做介绍了。”???说,“奇迹山丘与其说是一座城市,不如说是一个王国。而这里就是王宫……” “我之前只是听说阿德梅区是城市议会还有管理委员会的会员居住高档小区,没想到,这里的设施、样貌与中圈有着这么大的不同。” “这座城市可没那么简单,议会和管理委员会只是傀儡,它们的背后是各式各样的财阀,而财阀控制着这里各式各样的神秘机构,当然其中也包括我们今天要造访的目的地——歌斐(gopher)实验室。” “我听说这个实验室……”伊西斯莫斯故作悬念地说,“当然……都是些八卦来的小道消息,这个实验室里可能在做着一些最为前沿,但也最为可怕的人体实验,还有人说,城市管理委员会都没有权力去干涉这个实验室背后的老板。” “它背后的投资人是谁?”祖苏德拉问。 “没有人知道。”药贩子说。 “好了!别管它多神秘,至少有一点是我们可以确认的,那就是他们的实验人员在休息日也是要回家睡觉的!”???说着,将车开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库。 “一会儿,我们从这儿出去,步行走两个街区就到了实验室西北角的那个侧门。我观察过很久,那个地方是他们安保最为疏漏的一个入口。” 三人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三套实验室内部人员的服装递给两个人,他们换好衣服,就上到地面上,向实验室的方向走去。“这是我搞到的几个离职人员的员工卡信息,现在应该还没被注销。”他把两张卡递给他们,他们就用手腕划了一下卡片表面的条形码,“好了,现在你们两个都有访客的权限了。”他们已经到了那门口,就从那灰色的边侧门,翻进去来到一个靠着楼梯间的厕所内部,出了厕所,他们径直走向大厅右手边的身份识别区。“滴……滴……滴……”连响了三声,他们顺利进入到实验室内部。???带着两个人穿梭在内部复杂的走廊里。 “你是里面的人?” “不,不是……先别问了……” 不久,三个人顺利来到了位于实验室地下的计算机中控区,???指了指前面的数据控制台,对祖苏德拉说:“这个实验室里有一个绝对的禁区,任何实验人员都不得靠近的,那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现在,第一步,就是确定这个禁区的位置,然后你黑掉那里的安保系统,并把门打开,对了,别忘了先把整个大楼里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关掉。”黑客听后点了点头,立即开始了工作了,只不过,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要不顺的多:突然,四处开始想起警报声,房间内也开始闪起了红光。 “怎么回事?!” “禁区的位置我找到了,门也打开了!但是我的秘钥权限不够,触发了警报!” “不好!我们先快撤!”伊西斯莫斯惊慌的叫起来,三人听到走廊的尽头,传来机器人警卫的脚步声。 “不要慌,这边。”???示意了二人,他们迅速从旁边的通道撤离,三个人穿过了复道萦行的回廊,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一间像是运动馆般巨大的房间,房间内却摆满了一排排罐子形状的舱体。 “这些是人体冷冻舱!”???说。 “天哪,这里果然在做人体实验!” “先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可以先躲进去!”???叫嚷道,然后他让祖苏德拉快速破解了其中一个舱体的门,打开了它。这时,一个仍然处于睡眠状态的赤身裸体的男人从里面掉了出来,摔在地上。几个人吓了一跳。祖苏德拉上前查看,那个男人是一个活体。 “快!祖苏德拉,你再打开两个舱体!这边上有个尸体的溶解池,伊西斯莫斯,过来帮忙,你抬脚我抬脑袋,把他们丢进去溶了!” “等等!你要杀人啊?!”祖苏德拉冲上去要制止他们。 “你只管开门就好了!来不及了!” “不!我是个小偷,不是杀人犯啊!我不做你们的帮凶!” “这不是杀人,他们还未被启动呢!” “什么意思?!” “你仔细看看他们的脸,看清楚了!” 祖苏德拉借着一闪一闪的红色警报的灯光,看清了那张熟睡的面孔——那张和???一模一样的面孔,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现在明白了?我是叫你杀了我自己!”???说。 “除非你告诉我缘由!”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 警报的声音盖过了祖苏德拉的质问,但???还是听到了,“不告诉我详细的前因后果,我是不会帮助你行凶的!”相反,药贩子则一直很配合,他和???两个人抬着那具沉睡的身体,慢慢放进水池里,那具身体很快地溶解在水中。“快点,我们没时间了!”伊西斯莫斯也劝他,“你要等过一会儿,警卫们赶过来,我们都上了西天儿,你再听他的解释吗?” “好了,你不帮忙就快进去吧!等等……”???扣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从里面弹出一个存储片,递给祖苏德拉,并继续补充:“这是我记忆的拷贝,是我平时随身携带的,你不是黑客吗,你至少可以读取它的影音画面——这东西可以把所有事情讲清楚,这样,你先帮我们再开两个舱门,等一会儿我们躲进去的时候,你可以看看……相信我,这些身体现在还没有被启动过,也就等于还没有出生,他们并不是活人。” 祖苏德拉接过那个储存卡,沉默地点点头,便帮忙破解了另外两个舱体的门。另外两具同样有着???面孔的身体也被溶解之后,三人听到一阵螺旋桨的声音已经逼近,他们知道那是侦查用的无人机正在接近这里。 “快!快!进去,然后把舱盖锁上!”???喊叫着。 三个人立即躲进了冷冻舱内,祖苏德拉马上修改了温度控制器,使得这三个舱体内部都不再排出冷气,同时重新为这些舱门上了锁。舱门上的指示灯重新变为绿色,这时侦查无人机刚好进入这个房间,它扫描了那些冷冻仓,又扫描了室内其他区域。三个人屏住呼吸,等待着……不久,无人机的声音渐渐地远了。祖苏德拉挪了挪身子,从衣袋里拿出了???的记忆备份,在检查确认这东西没有病毒后,把它插在了自己脑后的备用插槽里,开始了破解。当他完成初步的数据解析,就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这个芯片与其说是???记忆的备份,不如说只是一堆影像、声音和感觉的低分辨率集合,而祖苏德拉也只可读取其中的影像和声音记录,以及少量的触觉信息。他看到了一个画面:一个人从沉睡中苏醒。就像每一个新生命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在睁开眼的睛瞬间,扑面而来的感觉不是多么美好的记忆,而是由几种感官交杂在一起的扭曲和刺痛感。 舱门的盖打开了,一个女性护理人员用和蔼的声音说:“你好,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你的名字是kaiv-g41,你的兄弟姐妹们都很欢迎你的到来,他们都在等你。现在,请根据我的指示,迈出左腿……好的,然后是右腿……好的,请从舱里走下来。”这语音十分的机械单调。kaiv-g41知道,这位护理人员只是一个机器人。其他两个男性护理员,搀扶着他从上面下来,外面刺眼的光晃得他一时睁不开眼睛,他因肌肉无力的感觉而险些瘫倒,在克服了最初的困难后,他成功的站了起来。kaiv-g41发现,自己是有着成人的身体和心智的,也有着很多基础的常识性知识,但大脑中却没有任何关于自己过去经历的记忆。他仔细观察了周遭的环境:这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上千个赤身裸体的成年男女,从洁白的圆形冷冻仓里一一走出来,并排站好,然后跟随着机器人指导员的指示,站成一个个纵行队伍,然后向前行走着……“你好……你好……你好……”每一个人互相打着招呼,领kaiv-g41十分震惊的是,无论男女,他们都有着同一张面孔。 “这就是兄弟姐妹们……”他自言自语道,心中多少感到一些诡异;接着,他跟随着这长队,穿过一个透明的圆形走廊后,“兄弟姐妹”们置身于另一个巨大的开阔空间。在这个空间尽头的墙壁上有一个镶嵌的白色突出物,在它之上是一个像是门的黑色洞口,kaiv-g41看到一个华发苍颜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十分简约但如圭如璋。他站在高处,向大家挥手。这时,整个空间中响起一个广播的声音:“有请,父亲大人为大家讲话!”当他走到更前面一些的时候,kaiv-g41才看清楚他的脸——他猜到了,“父亲大人”同大家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的苍老、瘦削和亲切。 “孩子们!”老人开口道,“欢迎出生在歌斐——我们的家!”底下开始响起一片欢呼。 “我是你们的父亲,我的名字是——加音,我是加音集团最大的持股人,我没有妻子,而你们,则是根据我的基因克隆出来的孩子,我会像这个世上每一个父亲一样爱你们,我的孩子们!我将在这里——歌斐,为你们提供最舒适的生活环境,以及最全面的教育和指导。孩子们,你们将在这里快乐的成长、学习和生活。你们会成为优秀的人,从起跑线上就超越外面的那些孩子,因为我会调配最优质的资源给你们。饮食、健康、休息环境……所有一切资源,都将是最优质的!现在,由我向你们介绍未来你们歌斐的生活。这里配备有七大训练室,每日上午八时,我们在大厅集合,然后你们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兴趣,进入各个训练室进行进修……所有的学习和训练都是自主的,这里的每一个学科都有顶级的机器人老师,也有最优秀的真人教师,他们都是我从这个世界上招募的最顶级的师资团队! “当你们的技能和知识达到要求,你们会在这里得到全面的评估,通过评估的瑚琏之器,就有机会被我在温亚德(vineyard)开设的大学录取,在那里得到进一步的学习和训练,在那里,你们有机会和我一起工作……孩子们,让我们一起努力,为这个世界创造更伟大的价值!” 欢呼声再次想起,每一个“兄弟姐妹”都自发地被“父亲”慈祥的目光和宏伟的愿景所感动。当然,这其中也包括kaiv-g41——他开始憧憬和梦想,自己能够率先被温亚德大学录取,成为父亲大人的左膀右臂。在开始的学期里,他就开始展现出了超越周围人的竞技意识和意志力——在每个学科和训练项目中,kaiv-g41都展现出了惊人的刻苦和努力程度。几乎每晚,在“兄弟姐妹”都已回到休息室酣然入梦以后,他都偷偷一个人从床上下来,回到训练室中,再多练习数个小时。虽然在几项关于智力的初始测试中,kaiv-g41只是处于中上游的水平,但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之下,kaiv-g41开始用他后天的勤奋,逼近、超越那些本来在他之上的“兄弟们”……他渐渐拉开了与其他人的差距——在力量、智慧、勇气、道德、知识、技能和超自然术,这七大训练课堂中,他的基因水平,都逐渐上升为第一位。虽然偶有跌落一两名,但在几个学期后,他的分数已经无人可以超越。不久,到了大家的生日,“父亲大人”亲自前来督导,他接见了所有排名从第二至第三十的“兄弟姐妹”,给予了他们褒奖和礼物,却唯独没有会见kaiv-g41。kaiv-g41哭着跑去问老师,希望他能够告诉自己,父亲大人为什么不见他。他得到的答复是“根据基因检测的结果,你有着严重的基因缺陷,虽然你是第一名,但你很有可能并不会被温亚德大学录取……”kaiv-g41得知这个消息后,伤心了很久,他消沉了数日。数日后,他重新激励自己,要变得更加努力。在接下来的一个学期内,他的刻苦程度超越以往……每一门学科和技能领先的幅度开始远远甩开其他人。然而,新的打击接踵而至。“兄弟姐妹”们开始陆续收到被温亚德大学录取的信息。每一个收到录取信的孩子都会在欢腾的庆祝、派对和众人的祝福声中度过他们在歌斐的最后一天。第二日,这些“兄弟姐妹”收拾好行李后,会由特殊的人员带领,离开并进入到一个透着白光的房间,搭乘专门的列车,前往位于温亚德的公司总部——与父亲大人见面。而其他的“兄弟姐妹”和教职工们,会站在一旁为其鼓掌、欢呼。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得到录取信,离开歌斐,开始大学生活,kaiv-g41开始变得越来越苦恼和焦躁。他继续询问自己无法被录取的原因,答复依旧是“有着底层基因的缺陷。”然而,kaiv-g41总是能在一次次的逆境中重获斗志,仍然保持着每个学科“有记录以来的第一”的成绩。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几年后,包括他最好的朋友a-142在内的大部分孩子已经离开了歌斐之后的某日。有从温亚德大学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停止继续招生了,仍然留在歌斐的几个孩子,将会被安排到公司的事业部门,做简单性的文件整理工作。这一次,他彻底崩溃了。那一天,kaiv-g41跌跌撞撞地走到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冲着四周大吼道:“我到底哪里有缺陷?!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毕业?为什么……”他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走到他面前,把一封信递给他。“恭喜你。”他缓缓地抬起头,结果那封信,上面写着“温亚德”的标志。“我被录取了?” “是的,恭喜你kaiv-g41,你是所有人中最出色的!” 他笑了起来,连忙拆开信封,打开里面的信卡片,那卡片上写着祝福语,同时他意识到这张卡片的颜色同其他“兄弟姐妹”的不同——别人都是银白色的,唯独他的是金黄色的。 “谢谢你!谢谢你带来这样好的消息!” kaiv-g41兴高采烈地喊着,“我可以去见父亲了吗?!” 那人点点头:“随时都可以。”并示意他可以通过那扇透着白光的门了。 kaiv-g41抹去眼泪,欣然地走了向前去。“我不用带什么行李了。”他心想,“我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他走过了那扇门。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周围漆黑一片,他四下张望,发现这他的两侧好像是盛放液体的水池——同时充斥着刺鼻化学品的气味。他好像隐约能看到水池中一些残肢断臂。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他的心开始砰砰直跳。在走廊的尽头的左侧,明显有一个半开半掩的房间,他探头进去,发下里面到处是堆放着行李箱和装衣服的大桶,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好友a-142的行李——那个银灰色的,刻着他名字的箱子。这时候,他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在找什么呢?”有一个声音出现在广播里,“请继续沿着走廊出来。” “这是……父亲大人的声音。”他心想,便转身进了另一道门,穿过这道门,这次他才真正置身于一个充满温暖光线的房间。然而,那里并没有什么列车。他看到“父亲大人”面带着他招牌式的慈祥微笑,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恭喜你,kaiv-g41,你成为了这一批中的佼佼者,现在你的名字是——加音了。” “什么……加音?那不是您的名字吗?” kaiv-g41的声音十分不安。 “父亲大人”显然是看出kaiv-g41的恐惧,便说:“不用怕,孩子……你是获胜者,你的基因达到了标准,可以前往下一个阶段了。” “下一个阶段?是……温亚德大学吗?” “不,温亚德大学,只是一个代号。” “我不明白……” “你将接替我,成为另一批人的父亲。” 听完这句话,kaiv-g41突然不寒而栗起来,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皮肤,回想几年前刚刚苏醒时候的状态,仅仅几年,他的皮肤已经比过去苍老不少。 “我不想成为什么‘父亲’,我只想去大学……我只想……见到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们现在还好吗?” “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是唯一一个通过评估的!” “那其他人呢?” “他们都是废品!是垃圾!” “他们死了……是吗?” 父亲大人没有回答,只是收回了笑容。kaiv-g41的眼泪喷涌而出。“好了,孩子,好了。”父亲大人走过来,抱住kaiv-g41,并安慰道,“我理解你,我和你经历过几乎同样的事,我的兄弟姐妹们也不在了,只有我活了下来……但我很快就走出来了,因为我意识到了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帮助真正的‘父亲大人’……” “什么?” “是的,接下来,会有新的一批孩子出生,他们将根据你的基因被克隆出来,而那批人将会进行更为进阶的训练!而你则要作为他们的楷模,激励他们学习、训练……当然,你也要挑选那批人里的佼佼者,对其施压,漠视,直到他在逆境中变得越来越强大!” “为什么不是你去继续做这工作?” “因为我要死了……我的寿命只有这么久,大概是两倍于你现在的年龄……” 这一刻kaiv-g41终于明白了:他们这些克隆人的寿命从来就是被事先设定为这么短的,他与所有的的“兄弟姐妹”们,只不过是这个迭代工程的实验品,根本没有什么美好的未来生活,也没有什么大学可言。那些所谓提前被录取的人,其实是都是实验的失败品,他们早就已经被溶解掉了。即使作为一批中唯一的成功者,他——也只能再多活一倍的寿命。kaiv-g41挣脱开“父亲大人”的怀抱,问道:“那请你告诉我最后一件事情。” “请问。” “这一次次的迭代,最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老者笑了笑:“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是为了真正的‘父亲大人’——加音的本体。他身体的癌变不断地扩散,现有的基因修复技术已经追不上扩散的速度。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体,一个无暇、强大且崭新的身体。所有才有了我们的诞生,这就是一切最终的目的,而这,是我们的荣耀和使命!” “是的,这是我的使命。” kaiv-g41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拽起“父亲大人”的身体,把他举在半空中,然后狠狠的摔了出去。接着,他走到这位长者的面前,狠狠地打向他的脸颊。 “哎呦……哎呦……”他疼得嗷嗷直叫。 kaiv-g41把老人拖拽进刚刚那间屋子,扑通一声,把他扔到了池子里溶了。“杀死加音,为我的‘兄弟姐妹’们报仇……”他默默的说着,“这就是我的使命……”他心想:加音,他必须血债血偿。警报响彻了整个实验室,kaiv-g41借着昏暗的灯光,飞速的狂奔在实验室错综复杂的走廊之中,躲藏在隐蔽处。当安保人员赶到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只是更多的尸体,和那被砸烂的窗户。kaiv-g41从此消失在这座城市里…… 祖苏德拉看到这里,就取下了芯片,他听到舱门外已经一片寂静了。他推开了舱门,看到另外两个人已经在外面等候他了。祖苏德拉把芯片还给???,两个人四目相对,互相点了点头。“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太多的”???说,“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就快一点把一切做个了结吧……” 三个人向最终的目的地——位于禁区内的数据中心进发,他们走过一连串有着黑色墙壁和红色灯带做指引线的走廊,在行进的路上,祖苏德拉问道:“所以,你是回来杀他的?” “不……不……我出去以后隐姓埋名,后来搞到了足够多的寿命基因,又挣了不少钱……我的心眼很大的,这么多年了,那仇恨早就渐渐淡去了……” “那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 “你不看新闻吗?上个月,加音的本体终于死了,他的新身体也已经准备就绪……” 交谈中,他们已经到了禁区的门口。一扇高大的、紧锁着的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之前已经打开了这道门吗?” “看来它有两道锁,在控制台我打开了第一道……”祖苏德拉蹲下来查看,“还好,这第二道锁的加密也不复杂,请稍等。” 他开始了他的破解工作,不久后,门打开了,但警报再次想起。 “怎么办?!”药贩子惊慌的大叫,“我们现在可没处躲了!” “先不要管这么多了!快,先进去!把最后的工作完成!”???说。三人冲入到禁区内部。“关上门,快!”他们看到,这是一个昏暗的半球形的空间:在房间正中央,有一个沉睡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他有两个人那么高,银色的皮肤,金色的身体条纹,三只紧闭的眼睛,和健硕巨大的肌肉。他的脑后连接着数据库,一旁的显示器上则显示,“记忆数据还未开始下载”。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说。三人面面相觑,停顿了几秒。祖苏德拉看着这个可怖的身躯,暗自惊叹:这显然是又经过无数迭代实验后,最后那位胜出者的身体——加音本体的最终继承者。恰在此时,安保队伍紧凑的脚步声以及警卫机器人身体上那些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出现在他们的耳朵里。“快,把那个管子拔下来,插到我脑后的接口上!”???连忙说,“我的身体和他记忆的数据是适配的!立刻把加音的记忆下载到我的大脑里,系统就会认定我就是他,而我会立刻解除这些安保和警报!快!如果事成了,我会给你们比我之前承诺的高十倍的犒赏!” 药贩子听后急忙冲上去帮忙,拔掉连接着“那个身体”的管子,并把那身体扛抱起来,丢进边上的溶解池里溶掉了。祖苏德拉上前帮忙打开终端,打开数据下载接口。进度条开始移动,这一刻,他们三个人都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已经超过了警报的响声。很快,门被安保人员撞开了。进度条仍在前进——就在安保冲进来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安保机器人和无人机的枪口,对准了祖苏德拉和伊西斯莫斯,但并没有开枪。两个人,回头望向刚刚获得无限权力的朋友——???,但突然间,他们发觉???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此刻,他已经不再是???,而是加音。 “快解除他们的武装啊!”药贩子大吼道,“你还在等什么?!” 加音没有理会他,而是淡淡的说道:“警卫,有人入侵。”于是在那屋子里,响起了持续的枪声,祖苏德拉和他的朋友倒在血泊之中。 至此记忆结束,少女的声音惊动了楼下的人,一段描述记在下面:“她醒了!”持枪的人被她的声音吵醒。楼下的人听到了呼唤声,便纷纷走上了楼梯。“喂!快点,兄弟几个!她醒了!”楼梯口传来脚步声,“这破玩意启动要这么久啊!”一个带着头巾,骂骂咧咧的中年人第一个走上前来,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少女打了一个寒噤,因为她从这个老男人诡异的笑容里,看出了邪念。那人靠近后,猛地挥了一巴掌,啪的一下甩在被囚者的脸上,女孩吓坏了,身体动都不能动。然后用他那刺着骷髅图案的粗壮手臂,企图去扒掉少女身上仅有的那件背心,另一只手在女孩的身上毛糙起来,他的神情急躁,满头大汗。 “停下!”女孩缩起身子,一边反抗着。 但这个男人依然没有减缓他手头上的动作,同时叫嚷着:“小妞!别乱动,给爷老实点!呦呦,小嘴儿还挺红润……别乱动!别逼老子对你用刑!”男人在她的阻挠下不得不放开一只手,而女孩的眼睛则一直狠狠地盯着他。“好!你他妈再动一个试试……叫你不老实!”那男人攥起拳头,挥舞到高处,准备好了再次袭击…… “住手!”这时,一个带着眼镜,身材矮小,脸刮得很干净的年轻人走了上来,制止中年人的行为:“等等!等等!别急,先和这个人说明情况……” “妈的!”中年人放下手,点了一根烟,站到一旁。 年轻男人叫边上的人给少女松绑,然后他搬来板凳,坐在她的身旁,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用柔和的语气说道:“姑娘你好……哦,或者……也许你之前不是个姑娘……” 少女并未露出信任的目光。他抬起头,瞅了瞅周围几个正在傻笑的同伴,然后和女孩说:“你看……我和我的朋友们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坏人……我们只是流浪者,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他见少女歪过头去,并不打算理他,就继续说:“你看……我也曾是墙内的人,大学之后犯了点儿事,被驱逐出来……至于这几个朋友,他是没通过智力测验;他是因为一点小事丢了工作,被当成社会闲散人员和不安定因素而遭到驱逐;还有他,就是站在那边抽烟的,他是天生就有点残疾,又没钱升级基因,所以被当成垃圾清理出来的……” “谁他娘的是垃圾啊?!”那个人丢下烟头,骂了一句,“这个距离我可听得见声音!” 几个人笑了起来。 “你犯了什么事?”少女转过头来。 小伙子伸出左手,示意少女看那缺少了几节的手指。 “打架……然后,我受了重伤……我之前是搞计算机的,缺了手指就成了废人,然后就被城市警察给赶出了墙外……” “哦,你也是搞技术的……”少女说,“和我一样……” 众人发出唏嘘声。 “姑娘,我们这些流浪者本来都是普通人……和墙里的人没有本质的区别,可是我们却因一点点小缺陷,就被他们当成了累赘;他们认为,我们这些不完美的基因会污染这座城市。他们的委员会制定了惨无人道的法律,一批批地把我们赶了出来——把我们这些人,驱逐到这墙外……自生自灭。 “所以,我们并不是坏人……我们只是饥饿的人。我们把你绑在这里的原因,也只是为了……为了吃一口饭……你没必要害怕我们,我们想要的并不是你。” “那你们想要什么?!”女孩转过头来,“现在……我除了我的记忆……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是从墙里面来的吧,你是……被谁谋杀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少女问。 “我们是在那边的水沟里捡到你记忆晶体的,很显然,它是从上游墙里的某条河里漂流下来的,你的身体没有了……你的记忆晶体被人给挖了出来……由于款式太新,我们这没有人能适配,所以我叫那边几个小伙子,从废弃的性偶厂里淘来了这个身体,然后,我把你的记忆晶体插进去,重新启动……” 少女笑了笑,感叹多舛的命运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是的,我是被人杀死的。”她说。 “为什么会被杀?是……抢劫吗?” “不是。” 女孩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见她不打算再谈自己的过去,眼镜男说:“好吧,其实……我们想要的也很简单。请联系你认识的人——墙内的,叫他们带钱和物资过来,送到最近的检查口,我和我的人,拿到东西,就会把你放了,我们并不想伤害你的。” “认识的人?”女孩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这轻盈、悦耳的声音以这样狰狞的方式表现出来,让屋子里的人也打起寒噤来。 “听着,流浪者们!不要这么谨小慎微的!我可以给你们更多!”她站了起来,挥手说道,“这座城里我认识的那个人,就是杀了我的那个人……” “你能联系到他吗?” “不能,但是我可以找到他。他……他是这座城市里最富有的人!而我,将会把他带来送给你们!我可以把这座城市送给你们!流浪者们!” “吹什么牛!”有人打岔说,“你连身体都没了……现在怕是连墙都进不去了……” “切!”少女走到窗边,“就它?那堵光墙是吧?” 众人的目光落在少女那反射着光芒的眼睛上。 “小菜一碟。” 深夜,在那条笔直道路的两侧,一眼望不到头的方形锥体数组依旧透露着无情且冰冷的气息,光带把周围一人多高的杂草照的好像被覆盖了一层洁白的雪。少女跟随着流浪者们来到光墙的旁边,从边上一个流浪者手上接过一个被磨损的看不出形状的铁青色转换器,放在自己手腕上,拷贝出了一串代码,并把这串代码交给戴眼镜的男人。那男人示意边上的两个人各拷贝了一份,并在体内启动。 “现在,试试吧。”少女指了指光墙说。 “你要是敢玩什么花样,立马让你不得好死!”中年男人则用枪口抵在少女盈盈一握的纤腰上,威胁道。 接着,刚刚拷贝了代码的两个人,缓缓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将脚的小拇指慢慢向那闪烁、跳动着的光幕上靠去。他们中胆小的那个,紧咬着牙关,闭上了眼睛。然而,随着他的脚越伸越前,他所担心的灼烧和疼痛感并没有出现。等到他睁开眼睛,发现整个脚都被那光的雨雾所笼罩,甚至有些微微、痒痒的触感,很是舒服。 “干嘛呢?哈哈哈哈,你也太怂了吧!”他的同伴,早已在墙的另一侧对他发出了嘲笑。 “把枪放下吧!”戴眼镜的男子说,“姑娘,你叫什么?” “名字?” 那男人没听清楚女孩说什么,以为她的名字就是——“名”,读作闪姆(shem) 描述结束。 经文注解: ethismos,希腊语,意为“成瘾” peristeri,希腊语,意为“鸽子” kakia,希腊语,意为“邪恶” cord,即长绳,古近东的长度计量单位,1长绳≈120m mech,即拉麦,是塞特的后裔,玛土撒拉之子 feroormi,希腊语信息素一词转写,源于希腊文的“φ?pw”(意指“我携带”)与“?pμ?”(意指“刺激”),合起来意思是“我携带刺激物”的意思 ninkasi,是古苏美尔人的啤酒守护女神 gopher,希伯来语植物名,这个词曾出现在创世记六章14节,上帝吩咐挪亚‘你要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 kaiv,希腊语,暗指cain,即该隐,第一次出现在《创世记》(genesis)第四章,第一节 vineyard,直译为葡萄园,相传诺亚在大洪水后曾建立一个葡萄园 shem,或者翻译为闪,意为“名字”,《创世记》中的人物,挪亚的长子 第6章 大洪水(下) 年代学:约公元前9500年-公元前8000年 经文正文: 闪姆得到了自己的名字以后历史的进程,一段描述记在下面:流浪者们说:“你好,闪姆。欢迎加入我们。” 与此同时,在靠近沙漠的一个地方,在一座长满金琥仙人掌的山丘旁边,有一片开阔的空地,这里搭满了帐篷和散乱停靠的破旧房车,这是流浪者们的大本营。接近破晓,营地的领导者——帕里斯塔利仍徘徊在帐篷门口,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他又半宿没睡觉了。他的脑海里正在疯狂地回闪着白天的事:那刚刚搬到营地的阿斯特高兹(astegos)家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不久前成为了孤儿——因为不久前,他们的父母染病而死。失去了双亲的两个小家伙无人领养,他们现在就睡在他的帐篷里,他必须很快为两个孩子找到合适的人家照顾,否则用不了多久,营地里就会有人张罗着发起投票,把这两个孩子遗弃到沙漠里。因为,对于营地来说,食物和水就是一切。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口,而食物是最稀缺的资源,何况,还是没有劳动力的两个孩子。在这个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团体里,两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不能一直这样无偿的消耗着公共资源的。 作为流浪者们的领袖,帕里斯塔利终日忙碌在为营地寻找和调配物资,同时保护着这些弱者——让他们免受附近那些卡吉亚的流氓和强盗的侵扰。他很少能够睡一个安稳踏实的觉。这时,营地的副指挥官——一个退伍军人,金发的安娜普劳蒂丝(anaplirotis)进入到帐篷里,向帕里斯塔利汇报道:“头儿。今儿个他们找到的那个记忆晶体,已经被激活了……” “哦,怎么样,顺利吗?拿到钱了么?” 安娜普劳蒂丝摇了摇头,“不,没拿到……他们用无线电向我汇报了情况……事情好像……哦,他们来了,你自己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帕里斯塔利又点了一根烟走出营账,一只脚踏上平时向营地成员演讲用的石头上,一边拧着眉吸了一口,然后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她——闪姆,还有带着她回来的其他几个流浪者。少女如尘出仙,有着傲世而立气质,和其他衣着邋遢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穿过营地的广场,向帕里斯塔利的方向走来。“头儿!这个妹子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有人兴奋地叫嚷着,“那破光墙,我们都可以自由进出了!” “她生前是一个黑客。”安娜普劳蒂丝向男首领介绍到。 帕里斯塔利点了点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少女:“嗯,很漂亮嘛……”他小声嘟囔着。 闪姆也注意到了这个正在看她的男人:她看到他面庞上的线条明朗,留着适中的短发,魁梧而比例匀称的身材,身穿浅褐色的军用马甲,手臂上是图案独特的纹身——营地的徽章。这个英俊的男人给她的第一印象,除了帅气的外表以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羁,但这不羁的气质中又潜藏杂糅着刚毅和正气。少女无意间闪躲着男人看他的眼睛,她此刻已经是一个女人了,她的意识也随着这副身体,悄然改变着…… “首领,这位是前职业黑客,她的名字是闪姆。他的上一位雇主把她杀害……并把她的记忆水晶扔到了河里……”戴眼镜的青年先开口了,“她和我们一样,是一位被‘上面’遗弃的人。” 帕里斯塔利点了点头,并把烟头扔在一旁,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闪姆脸瞬间通红:“做什么?你……” “来!到这块石头上,给大家讲讲你的经历!”帕里斯塔利把少女拉到自己的身边,叫她踏上那块‘演讲石’。 “啊……这……” “别那么腼腆嘛,我看好你。” 此时,天空基本亮了,流浪者们纷纷从帐篷里面出来看热闹。少女很不好意思地站到那块石头上,然而,当她站到那上面以后,突然觉得视野十分开阔,让她有了自信,于是她试着提高嗓音,向众人说道:“大家好,我……我,我的名字,他们叫我闪姆,你们可以直接叫我闪。关于我,我其实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很多年前,在奇迹山丘,我也曾是一名拿着高薪的技术工程师,但是后来,随着那些越来越聪明的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们抢走了像我这样的底层技术人员的工作以后,我也被迫流落街头,成为一名黑客盗贼……很多年来,我藏在贫民区肮脏的街道里苟且度日,每日躲避着官方的追查……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后来,我确实攒了一些钱……也渐渐的在道上混得小名气,可惜好景不长,我最终还是得罪了那些有权有势人中的一个,我和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我们惨遭杀害……”说到这里,少女低下了头,显然是不想让人们看到自己的眼泪。她沉默片刻,不久重新抬起了头。 “但是,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那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她望了望帕里斯塔利的眼睛,继续说,“我回来了!我还活着!朋友们,你们猜到我要做什么吗?我要回到城里面去!我会复仇!并且,我会带你们一起去!这座城市,就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吧!我要把这座城市交到你们手上!” 这时更多的人围了过来,聆听她的讲述。“你是怎么破解那道墙的?”有人问道。 “你们知道,奇迹山丘是被两道墙分割为三个区域的。在我被杀之前,我曾获得了进入最里圈——阿德梅的权限。那道墙与挡住你们卡吉亚的这道墙有一点不同,那道内圈的墙不是扫描身体的基因,而是扫描记忆晶体。虽然我的身体没有了,但是我的记忆晶体却还保留这个权限;由于我的权限高于这外墙的权限,因而,我也有权限随意进出这道外墙……” “那我们呢?你是如何让我们也通过的?” “因为我有进出两道墙的权限,这样,只需要用一些简单的技术——批量生成一些与这一权限同级别的伪装代码,然后拷贝到你们的身上。这样你们就拥有了同等的权限!” 人们欢呼起来。 “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剥夺了我们生存的机会!”闪姆开始声嘶力竭起来,“他们还把我们扔到这荒漠里,建起高墙,让我们独自在这里腐烂!你们可知道,那杀了我的人,他有多么的富有……他在最内墙里建立的实验室里,不断制造着他自己的克隆人,只为他那永生不死的奢望,焚烧着无穷无尽的金银财宝!”人群变得沸腾起来,站在一旁聆听的帕里斯塔利轻轻歪了一下头,没有人发现,此刻他看位这少女的眼睛也发生了悄然地变化:变得更加的柔和与欢欣。 “今天!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也给了你们所有人反抗的机会!不要再沉默了!不要再屈服了!我会将进入这座罪恶之城的权限分给你们!分给你们所有人!朋友们……”闪姆停顿了一下,然后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向天空划去。 “让我们!把这座城市烧个尽!” 闪姆的到来,就像营地里初升的太阳,在每一个流浪者的心中,燃起了希望。自从那次演讲之后,营地里开始了戎马倥偬的忙碌。看上去,大伙虽然像以往一样,继续奔劳在搜寻物资、武装和补给上。但过去,那只是为了生存;而现在,则是为了迎接那一天的到来——闪姆许诺的那一天,他们将整装待发,涌入这座城市,完成向奇迹之丘的达官贵人们复仇的夙愿。数月后,连续几个阴霾天之后,一个放晴的日子。那天白天,闪姆再次混进城去,傍晚她回到营地。她走到帕里斯塔利的帐中,面露羞涩。每当少女单独和指挥官说话的时候,她就无法保持别人眼中那干练的样子:“我……我准备好了……” “好的小闪。”帕里斯塔利用她的昵称称呼她,“我现在叫大家出来。” 很快流浪者们集中到营帐外,闪姆重新登上那块石头,开始了她的战前部属。 “伙伴们,朋友们!我们要推翻这座城市的统治,就需要最大程度的武装我们自己!奇迹山丘的最内圈,靠近安纳托利亚(anatolia)山的阿德梅,有一个叫做歌斐的生物实验室,在它的地下是一座巨型的基因储存库,上千个人体冷冻舱中保存着集团最大持股人——加音的克隆体,每个身体上拥有数百种珍贵的基因! “我们第一个目标,就是混入到内圈,然后夺下这座实验室!我们要把里面的基因全都偷出来——寿命、力量、能力……到那时,我们的队伍将会壮大到足以推翻阿德梅的统治者,占领整座城市,解放墙内外所有被压迫、被奴役的人们!”人群中响起了掌声与欢呼声。 “我有一个问题……”戴眼镜的男子举手问道,“闪姆姐姐,你是一个黑客……为什么不能是一个人去偷出一份基因出来,然后你再把它直接复制成几千份,分给我们大家,这样不是更稳妥些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闪姆说,“因为,我们的基因和通过墙的权限序列是不同的,它是动态的信息,这种信息之所以具有价值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的本质是能量——它只能在活体上产生作用。 “就算能够完整的将整个序列拷贝到磁盘上,这些序列已经是‘死’的了,它们无法在受体上启动和使用。所以,这次行动,需要大家的共同参与!我们要用自己的身体,下载‘活’的基因,直接在自己的身体内启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达成快速武装自己的目标!”少女回答。 “那我们这次行动需要多少人?”有人问道。 “当然是越多越好!”少女说,“但是当然……那些不能出战的人们——营地里的孩子、老人,以及那些还在孕期的妈妈,你们要留在城市的中圈隐藏起来……等待我们胜利,就算……就算我们失败了,我希望你们也能安定下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们什么时候通过墙?” “这两天就可以开始了,我马上就把进入墙的权限,全部分给大家!”闪姆说,“今天我去到了中圈一趟,用假身份借到了一笔小额贷款,然后到黑市上给大家办了上千个新的假身份,请大家稍后到我这里,来和入墙的权限一起领取。另外,还有一些事需要大家注意……我们不能一次全部通过外圈墙,这样的话,系统一定会监测到异常。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家要分成几十个小队,分散在墙的各处……然后,每天在不同的时间,依次通过,每天总共通过二十人左右……我在城里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你们进墙后,不要随便活动,到指定的地点,接应人会给大家安排临时的住所,等一切准备妥当,再开始最后的行动!” 战前动员结束,众人散去,只剩下帕里斯塔利和闪姆两个人。他们相视一笑。 “很有进步。” “你说什么?” “演讲,还有动员的能力。” “哪里……”少女有些羞涩,“哦,对了……帕里斯塔利,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哦?什么事?” 少女的脸憋得通红:“啊……就是,我想说……帕里斯塔利……” “说啊。” “就是……你……你能不参与之后的行动……” 帕里斯塔利从靠着的吉普车前站直身子,飞快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他显得有些惊讶。 “为什么?” “营地里的老弱妇孺们……他们需要你,你是她们的领袖……而我要做的事,是非常危险的;这些日子,我看到了你照顾阿斯特高兹的两个孤儿,还有你为那些没人照顾的老弱们所做的事……我……我十分感动,但是,进入实验室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我希望你能继续照顾你的人民……我希望你能守在后方,为那些不能战斗的人……为他们能够安稳下来……” “我会考虑。”帕里斯塔利微笑着说,“你就想这样,从我手中夺下指挥权啊?” “哦,不不……”闪姆慌忙地说,“我只是,希望你……你能活下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两个人的脸上,他们微笑着互相对视了片刻。 “加油!小闪,祝你好运!” 几周后,营地里最后一批人通过了外墙。 能够战斗的、自愿参与最终行动的反叛者们,从城市中各个地区的低价旅馆、公寓和临时住所聚集到一座烂尾楼的工地。闪姆在这里分配给他们乔装用的衣服和之前准备好并藏匿起来的武器。 “战士们!就是今夜了!”闪姆最后向众人鼓劲,“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一定会!” 天色渐暗,反叛者们乔装打扮,身着礼服、工作服或实验服,他们一行人分为四路,分别从阿德梅外,东西南北四个车站,乘坐上层人士专用的特别列车,进入到了最内圈。所有人的通入权限在购票和检票的过程中,都顺利通过。入夜,反叛者们从阿德梅区内各公司的总部大楼附近,从各个方向逐渐汇聚到歌斐实验室所在的街道,他们潜伏在几条街区外,等待闪姆最后的命令。闪姆的小队最后赶到,几组人用无线对讲机确认了实验室各个方向几个大门的情况,他们静静的等待、观察着实验人员纷纷离开的身影,还有车辆的驶离。凌晨,最后一个工作人员的车离开了。闪姆打了一个手势,表示行动开始,反叛者们开始纷纷向实验室的方向移动。这时,在马路中央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一个黑衣男子,双手插兜,像是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突然朝小队的方向走来,几个半蹲着的反叛者下意识地举起枪,就要扣下扳机…… “嘿!嘿!朋友们,你们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了你们的老上司啊。”那人边笑边说,待到那人走近了,大家才认出他来——是帕里斯塔利。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闪姆鼓起嘴,气呼呼的问。 帕里斯塔利则摆出轻松的神态,微笑着,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说:“后勤的事,还是交给安娜普劳蒂丝好了。” “你怎么不听话啊!”少女说。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他揪了揪少女两侧脸颊的肉,“好了,说说具体的计划吧!” “好吧……既然,你来都来了……我就再和你说一遍,我们的计划很简单,你们先藏在外面,我一个人先潜入进去,等我进入到中控台,就把身份识别的门和整栋楼的监控解除……这个地方我破解过一次,上次我搞砸了,但这次我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一定没有问题的……等我把一层的大门,还有通往地下的几个走廊的权限给你们打开,到那时你们再开始行动! “如果到了时间还没有你的消息,怎么办?” “那你们就马上撤走!” “如果我们进去后,遇到了安保或是警卫,要怎么办?” “记住,一旦行动进去以后,你们要立刻找到基因库的位置;如果有任何突发情况,切记不要和敌人纠缠,要先拿到基因,只要你们拿到基因,就有力量和他们对抗了!” “明白!” 众人集结到实验室的外围,少女上前破解了一个边侧门的权限。 “好了,我进去了。”少女低声的说。 “哎,等等,我陪你一起!”帕里斯塔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好,你陪着他们!” “不,他们不需要我,但你需要我!”男人坚定地说。 少女的心里既欣慰又矛盾:“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 她把自己的手腕上的方块区域露出来,轻轻的碰了一下帕里斯塔利的手腕,然后说:“好了,现在你也有进去的权限了。”两个人开始潜入实验室的内部。闪姆打开了手电筒,示意男人跟着她从步行的楼梯下到地下室。不久后二人来到中控室,少女走上去,轻车熟路地打开了输入面板,并嘟囔着:“这次不会再出错了……” 几分钟后,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停止了工作,一层身份识别区的红灯也在闪烁了几下后熄灭,实验室的大门打开了,反叛者们按计划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到实验室。闪姆与帕里斯塔利先行一步,他们穿梭在地下复杂的通路结构里,直到那一扇十分眼熟的门,出现在了闪姆的面前,那扇门上的锁已经被打开。 “就是这里了,那些克隆人,就在这间房子里……”少女小声地示意。 说完,她用轻盈的步伐几步跳上前去,推开了门。然而很快,少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空间不像上次还有一些微弱的照明;这一次,它的内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甚至伸手不见五指。 “太黑了……不对……这里怎么会?” 她在屋子里跑了十几步,始终没有碰到任何人体冷冻舱的表面,准确的说,是没有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她意识到这是一间完全的空屋子。“不好!帕里斯塔利,快撤!”闪姆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陷阱。突然,灯被打开了,刺眼的白光晃得少女睁不开眼睛。她听到从正前方传来一个缓慢地脚步声,以及一个熟悉、且领他不寒而栗的声音:“欢迎回来,祖苏德拉先生,我在此恭候许久。”闪姆睁开眼睛,看见了那张面孔。 “???。”她说。 “哦不,是加音。”那人说。他还是身穿着那件白色礼服,他的微笑诡异而恐怖。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什么?怎么会呢……明明是你杀了我!你怎么会知道我还活着,你又怎么知道我还会回来?!” “我从就没有杀过你……”加音淡淡地说,“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帕里斯塔利!快开枪,就是他,他就是这里的老板!快,杀了他!”少女连忙回头喊道。帕里斯塔利举起了手中的枪。 “哦!哦!不要轻举妄动。” 加音示意他们俩,看看帕里斯塔利的胸口,一个红色的亮点对准了他心脏的位置。 “姑娘……你想要保全这男人,还有你其他所有闯进我这里来的,这些朋友们的性命,就请先给我几分钟,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少女惊恐地看着加音,沉默不语。加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爸,他还真是把你的记忆给改了是吗?太奇妙了……” “什么?”少女听不懂他说的话。 “告诉我,你认为我是在多久前杀的你?” “几个月前!” “哈哈哈哈……”加音笑了起来,“几个月……我告诉你,祖苏德拉死了有四十年了!四十年了!” 少女错愕地看着他的仇人:“不可能!也就是几个月前,你杀了我和我的朋友伊西斯莫斯;我的身体一定是被你融化了,而你却忘了毁掉我的记忆晶体!后来,大概……大概三天后,我的记忆晶体被水流冲到了墙外,被我现在这些朋友们捡到……” “他果真改了你的记忆……” “我不明白!” “姑娘,看来你真的一无所知,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这个故事真正的版本吧…… “四十年前,我雇佣了一个叫祖苏德拉的黑客盗贼,他帮潜入这里,帮我获得了加音的权力。我并没有杀他……相反,我为了报答他,任命他为加音集团的首席工程师。” “你胡说!你怎么向我证明!” “你的记忆晶体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个技术,就是祖苏德拉在成为我的首席工程师后所发明的……你的记忆被他修改过,但这么简单的事,你还看不清楚吗?!在你记忆中的那个年代,所谓‘被我杀害’的那个年代,还没有记忆晶体这个技术!难道你忘了吗?!那个时代的技术,你在冷冻舱里,我给你看的还是我的记忆芯片——一种落后的记忆的录像的技术。”少女沉默了,她低下头,回想这一切。 “当我成为加音以后,歌斐实验室仍然继续运行,因为,我打算继承上一代加音的遗志,开发真正的永生技术!当时的技术,并不能被称为真正的‘永生’——虽然人体可以被克隆,但是记忆不能……当时的记忆拷贝技术非常类似于直接复制的基因序列,它们是‘死’的,当加音的记忆被下载到我脑海里以后,我才知道,这些记忆它们也是‘死’的,它们只是记忆的录像,也就是说——我其实并不是加音,我只是看过加音记忆录像的???。 “当我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祖苏德拉,那个聪明的人——你的父亲,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来实现永生——记忆晶体。至于你,你就是他的第一个试验品!某一天,祖苏德拉把一个记忆晶体展示给我,我彻底被震撼了,它远看是一个球形的小水晶,拿在手上,却可以感受到它是一个由很多面组成的多边棱体。我当时,就拿着你的记忆晶体把玩。你父亲和我说,即使一个人的肉体死亡了,他的记忆晶体依旧可以被永远保存下去,不需要能量的输入,不需要冷藏。他说,我手上拿着的就是他自己的记忆备份,插入任何一个机器人或真人脑后的卡槽中,就可以让那个人拥有自己所有的记忆,从而成为他……我听后十分震惊,并表示这项技术会为公司带来无限的财富。而他却说,这项发明是以他个人的名字申请的专利,也并未使用我提供给他的科研资源。我震怒了,向他索要这项技术,他却说我的道德、人品都没有达到拥有这样颠覆性技术的条件。我那时候气昏了头,随口说了些气话,说我要杀了他。于是,他便重新编辑了这个晶体的记忆——让这个晶体中的记忆认为是我在三天前,背叛并杀害了他和他的朋友——那个药贩子。” 闪姆注意到,当加音说到这里时,站在一旁持枪的帕里斯塔利,低下头做出了瞄准的动作。 “叫你的朋友理智一点……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加音说,“是的……后边的事你应该猜到了,他告诉我,他把那个记忆晶体寄给了某个他信得过的朋友,他说如果我对他行凶,他的朋友就会把晶体复活。而这晶体的主人,一定会回来找我报仇。我认为,你父亲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我并不想惹他……而且,我相信他迟早会想通,把他的专利转给我,毕竟,通过我公司的财力,可以快速把他的这项技术投产商用……可以救无数人……我相信他总有一天是会想通的。 “然而,你父亲却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实验台上,而他的手稿,留在了实验室里,于是我就得到了那技术。这技术成为了今天的我,我在安纳托利亚山上,伯拉河的上游,卡拉巴巴水坝(karababa dam)之上,建立了阿尔克(ark)实验室。接着,我成为了首富,收购了奇迹山丘大大小小的集团和机构,成为了这座城市真正的王! “但是,我知道他的朋友一定会认为是我杀了他,也迟早会把你复活……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候你,向你解释一切……然后,我会用我的行为来向你证明……我是真的珍重你和你父亲的,我珍重你们的智慧!” “怎么证明?!” “我会任命你为我的首席工程师,继续和我一起创造更伟大的价值!” “你真的相信他吗?”帕里斯塔利问闪姆,他的声音低沉,手中的枪仍瞄准着加音。 “帕里斯塔利?” 少女回头看着这个男人,看到他的表情凝重、赤红,面颊上流着汗水,青筋暴露……“闪姆……他满嘴谎言,是他杀了你父亲,也杀了我父亲……”突然,枪声响了。帕里斯塔利一枪击毙了加音,无人机立即向帕里斯塔利的方向扫射,很快,他也倒在了血泊中。 警报响彻了整个空间,所有的安保人员全都出动了。“不!”闪姆惊叫一声,向前翻滚数圈,接过帕里斯塔利手中掉落的那把枪,向无人机扫射而去。几声清脆的响声,无人机的机体开始冒出烟雾,它向着墙壁的方向径直螺旋飞去,撞击,然后爆炸。接着,闪姆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奔跑到帕里斯塔利的跟前,俯下身去,搂抱住这个已经无力地瘫倒在冰凉地板上的男人。她用手紧捂住他的伤口,然而那鲜红的血液却继续不断地从那里喷涌而出,很快,男人的衣衫逐渐被那股红色浸透、洇开。 “挺住!帕里斯塔利,我救你出去,我救你出去!” “不,来不及了……” 少女失声痛哭。“噢……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她用颤抖地声音问道。 帕里斯塔利艰难地从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一块怀表,递到她的手中。她接过怀表,看到里面镶嵌着着一张发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儿搭着背,露出灿烂笑容的好友——她知道,那是他的父亲祖苏德拉和他的朋友伊西斯莫斯。 “要报仇的……是我,而不是你……”帕里斯塔利解释道。 “伊西斯莫斯!他……他是你的父亲?”少女连忙问道。 帕里斯塔利点了点头,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是的,在我们得知你父亲死后不久……我爸爸……他就被人枪杀了。很显然……加音猜到了……那水晶当时就在我爸的手上……”他强忍着疼痛,继续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他早有预感,并把那水晶交给了我,叫我逃走……我成了孤儿,流落街头,后来……又被驱逐出境……但那水晶一直在我身上,闪姆……你……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直到今天……” 闪姆恍然大悟。“所以……那天,是你把记忆水晶扔到河边的吧,是你让你的的手下们以为是他们偶然捡到的我……” “是的……” “可你为什么不早些……不早些复活我呢?” “因为……这么多年来,我想放下……我的心中不想存留着仇恨……父亲教导过我,这世上有太多的仇恨,唯有爱能够拯救所有人……” 这时,帕里斯塔利开始了疯狂的咳嗽,又吐出几口鲜血,闪姆连忙轻拍他的后背,让他平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闪姆……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希望的,我一直相信……墙里面的统治者们……终有一天,会良心发现……会停止继续做出那些错的事情……我等了很多年,然而他们不但没有悔改,反而变得更加的丑陋、疯狂……直到加音控制了整个城市议会以后,更多无辜的底层人民被驱逐,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到墙外……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复活你了,闪姆……” 帕里斯塔利抓住少女的手腕,对到自己的手腕处。 “你在做什么?!” “坚持下去,小闪……坚持下去……”男人用尽最后的力量把自己所有的能力基因序列全部传给了闪姆,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少女泪如雨下。 “白白浪费了一条命。”加音的声音又出现了。那是另一架狙击无人机从远处飞来,声音是从它里面发出来的。闪姆心中一惊,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并不奇怪,拥有无数生命备份的加音,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本体这样轻易的死掉。 “闭嘴!”少女哭喊着,立刻向无人机开了一枪,但没有击中。 “看来,他给你的神枪手基因还要在你体内启动一阵……”无人机说道,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带着嘲讽和轻蔑,相反则是一丝慌张和急迫,这让闪姆感到了有些奇怪。无人机接着说:“好了,闪姆女士,请冷静。现在考虑一下我刚刚的提议,我是认真的,况且这件事没有商量,你必须和我合作,别忘了你闯进大楼里的朋友们都还在我的手上,要么你主动合作,要么我只能把他们的生命当作威胁你的筹码……”闪姆又开了一枪,仍未击中。“接受我的提议吧!”无人机里的声音变得更大声了。 少女摇了摇头:“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呢?你又有什么阴谋和诡计……你杀了我父亲和他的朋友,又杀了我的伙伴,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呢?!” “我没有杀你父亲!好吧,我告诉你……现在,这公司出现了巨大的技术问题!巨大的危机……我需要你,需要你即刻的帮助!来见我,我们当面谈一谈,我的本体,此刻就在卡拉巴巴水坝上的阿尔克实验室,那里是个秘密的实验室,我已经告诉你了,来找我吧!来……” 少女开了第三枪,无人机爆炸了。 “我会来找你的……”少女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枪,又退回到帕里斯塔利的身旁,给了他最后一吻,然后她坚定地站了起来,默念道:“但我只会来杀了你!” 门外传来阵阵交火的声音,几秒钟之后,这次行动的副队长冲了进来,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帕里斯塔利,又看了看少女,说到:“闪姆女士,请……请节哀顺变……”他轻摆了一下头示意道,“我们该走了。”小队掩护着闪姆离开,不断有安保和机器人从各个地方冒出来。战士们将他们一一击杀,但不时也有自己人倒下。“女士,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计划又是什么?”副队长问道。 “对不起,这是陷阱……我们中了圈套,不过我还是拿到了有用的信息……现在我们要从这里逃出去,然后想办法去攻打安纳托利亚山上的水库……那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实验室,很显然,为了安全,这里的基因库应该是被转移到那边去了……并且,我们的仇人——那个杀死了帕里斯塔利的混账,他现在也可能就在那儿!” 此刻,越来越多的安保、警卫和军队倾巢而出,他们从城市中的四面八方向歌斐实验室汇聚而来,他们被上层下达的命令是:活捉闪姆——也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她的记忆晶体。敌人涌入进大楼内,所有的子弹都躲开了闪姆,但那些与她同行的战友们,包括副队长在内,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战士们接二连三的倒下,为他们共同的理想献出了生命。当最后一个反叛者战士倒在闪姆身旁的时候,她刚好前进到了歌斐的大厅中央。大门就在前面,但出去的路已经被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彻底堵死。闪姆知道,她现在做什么都晚了,一切都结束了。她不知道自己被那些人抓住以后,到底会遭遇什么,也无法预测加音会拿她的记忆水晶做什么样的事,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让那个恶魔得逞。于是,她缓缓地双膝跪地,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闭上了那双早已被泪水模糊的眼眸。 “闪姆。”突然,一个声音在少女的脑海中响起。 “是我,闪姆,是爸爸。” 闪姆猛地松开扣着扳机的手指,睁开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但那声音清晰明亮,不可能是幻觉。“闪姆,现在还不是结束的时候,我有礼物要送给你,是托我朋友伊西斯莫斯转交给你的,请好好利用它们……” 随着脑海中这声音的淡弱,闪姆的身体开始发出耀眼的白光。那光芒照耀整个大厅,仿佛如白昼一般,很快那光亮继续增加,变得刺眼起来,让在场的众人纷纷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动弹不得。等光亮散去,他们将目光再次集中到发光体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少女悬浮在空中,双手朝天,而她那双本就带着愤怒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明亮的红色。周围的墙体开始出现裂痕、破碎;大小不一的石块纷纷从其中崩裂而出,向他们撞来。门前的路被清开了。闪姆走出实验室的大门,她望向昏暗的天空,眼前出现三段基因已被加载完成的提示:最高级别的反重力、控制一切实体运动的毁灭之力,以及那被城市议会列为禁止使用清单第一名的偷盗者基因——那个能够隔空获得周围所有人基因序列的能力。少女跨上一辆警用摩托车,沿着阿德梅区的主干道疾驰飞奔。她沿路经过的地方,到处传来痛苦的哀嚎声,她知道,那是这座城市里上层贵族们的手腕被灼烧的惨叫声——是她盗取他们身上所有昂贵基因时产生的反馈。随着她在城中不断地兜圈,她身体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那些追逐她的人都被她抛到半空之中,然后砸向地面。等到不再有敌人对抗她,她便丢下摩托车,自己飞到城市的高空中,将歌斐实验室从地面上整个连根拔起,然后打碎成粉末,冲散在地上。当闪姆感觉到,不再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她复仇的时候,她便朝着山顶水库的方向飞去,随着地势越来越高,她看到了安纳托利亚山顶的卡拉巴巴水库。 水库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并不清澈平静,反而是浑浊、躁动、冒着热气。她开始俯冲下去,在那湖泊的上空盘旋了几圈,周围漆黑一片,她没有见到阿尔克实验室的半个影子,光秃秃的山岗上没有任何人造建筑的迹象。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飞到湖心上空,仔细观察着水面上散发的蒸汽,湖面上咕噜噜地往外冒着水泡,她轻轻碰了一下这百沸滚汤的水,发现自身能够抵御这温度以后,便一头扎了进去。当少女在这沸腾的湖水中越潜越深时,如她所预料的那样,一团光芒出现在海底,不久,她便看见到了这座传说中的阿尔克实验室:它的轮廓是一座半球形的人造结构,与其说是建筑物,不如说它更像是一艘固定在湖底岩石上的巨大潜艇,一扇扇圆形的窗户,从里面透出忽明忽暗的光线,将湖底四周照射的清晰可见。很快少女便从它底部的阶梯处找到了入口,她顺着一个狭小的管道向上潜入,过了没一会儿,她就从一个满是管道和设施的房间中央:一个水池中钻出头来,进入到了实验室的内部。让她吃惊的是,随后她接二连三进入的那些房间和走廊之中,没有一个守卫出现并阻拦她,甚至连一个实验人员的影子都没出现。到处闪烁着红黄相间的光——她知道,那是紧急疏散用的信号灯。从实验室的入口一直到它中央的数据中心,一路上到处是人们匆匆离去留下的痕迹。 “他们都逃走了。”她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很快,她来到了一个四面被落地玻璃环绕的大房间:她看到里面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一些被撞倒地箱子,凌乱的档案、实验用的表格和文件散落一地,以及那些明显是被什么巨大的冲击波震碎的玻璃门的碎片,她走在上面嘎吱作响……这里,还摆放着的一排排巨大的机器,她看到这些机器上成千上万个发出绿色光线的小孔中弥漫着热气和烟雾。它们显然已经过载了。少女整理着混乱的思路:“这是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她心想,“也许这就是加音说的那个‘问题’吧。” “你来了!”广播里响起了???的声音。 “你在哪儿?!” “就在你面前。” “我怎么没看到你?” “不,你看到我了,这些机器就是我……这整个实验室就是我!” 少女吃了一惊,然后笑了笑:“看来……不用不用我亲自动手了,你很快就要死了……” “是的……是的,所以,快救救我吧!闪姆!快救救我吧!”那声音里不再有一丝的傲慢,相反几乎完全都是哀求。 少女摇了摇头,并打算离开。 “不!不要走!你想想,如果我爆炸了,那么……死的恐怕就不是我一个人了!你想想,你救下的那些墙外的流浪者们,他们可都还活在城里,他们刚刚才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你忍心看到他们陪我一起死吗?!” 闪姆停下脚步,她听懂了加音的话,她意识到了现在并不是她该考虑自己私人恩怨的时候,假如这座藏在水底巨大的实验室真的爆炸,那卡拉巴巴大坝一定会决堤的,到时候,这湖水一定会一泻千里,淹没整个奇迹山丘城。 “好吧!”她转过身来,“立刻告诉我该怎么办,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过热的?!” “闪姆,现在的我是一台超级计算机……我的基因已经完全的数据化了……这些数据就在这台机器里不断的迭代、进化……现在这台机器的温度越来越高了,这用来冷却它的湖水都已经快要接近沸点,一切就快崩溃了!” “这台机器的开关在哪?!” “它没有开关,就像生物界的演化和永无止境的时间一样,它没有开关……” “你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少女愤怒的吼道。 “我知道我错了,但现在不是你和我闹情绪的时候……” 少女咬紧牙关,问道:“那你告诉我这台机器的原理是什么?” “原理?不……我并不懂技术,所以要请你来,现在这技术里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没时间了,快开动你的脑筋,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智慧和聪明,你一定想得到办法的!” “我怎么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的记忆只到那天啊……” “手稿!对,去看你父亲的手稿!就在档案室里,快去,我们一定遗漏了什么关键,你和他说到底是同一个人,你一定能从他的手稿中找出蛛丝马迹,求求你了!” “档案室在哪儿?!” “就在下面一层,也是在中心这个区域的大厅里!” 少女听后急忙赶往楼梯间,又从那里向档案室的方向飞奔而去。当她到达那里的时候,发现所谓的档案室,其实只是一面巨大的屏幕,那屏幕明显处于待机状态,加载着巨大的条纹形的屏保。屏幕的正前方摆放着一个小而精致的纪念台,她父亲的笔记本就被摆放在纪念台的中央。她迅速翻开那个笔记本,开始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读完手稿后,闪姆知道了她父亲认识恩基并建立方舟的初期的过程,但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虽然她刚刚读完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故事,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对当下有所帮助的信息。 “太荒谬了……”她自言自语道,“咒语、水晶球……船,这上面写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就算……” “这是真的。”加音听到了她的质疑,立即回应到。 “这,这不可能吧……” “是真的,闪姆,就让我接着你父亲的部分,把后面的故事讲完吧……你父亲他在得到了南方人的这项技术以后,为了向我隐瞒一切,多次谎称关于记忆保存的技术已经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与此同时他却偷偷调用了实验室大量的资金,我追问他资金的去向,他却说他正在尝试重新回到克隆层面的实验进行研究,我就是在那时对他产生了微微的怀疑,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造访了实验室,撞见他手里正拿着你的记忆水晶,那颗小球当时正在发光……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隐瞒了,便说出了他的秘密:那是一颗保存记忆的水晶球…… “他已经掌握永生的技术,我要求他立刻将这项技术交给我,但他却说我不配得到,我一气之下威胁要杀了他,但我并不是认真的,因为我相信只要我再劝一劝他,哪怕说我出的钱足够到位,他最后总是会交出来的,可谁能想到,你父亲后来他真的死了……他死的太突然,虽然他死于心脏病,但我不想推卸责任,也不想夸大事实……他可能的确是因为我而死……当我威胁说要杀了他的时候,他的精神便受到了刺激,也许正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能够遵守恩基的嘱托,让这个秘密被他人发现,他陷入了严重的精神衰弱……最终猝死。 “他死后,我立刻亲自接管了实验室,并搜找到了这个笔记本;同时,为了避免他安排的刺客——也就是你,找上门来,我下令把他生前在城里认识的朋友都给暗杀了……其中就包括那个药贩子……当我得到这手稿,我便很快用香松油水晶保存了我自己的记忆,这太令我震惊了,我试着联系南方的恩基,想要向他表达我的感谢……但没有成功,因为那个电话早已拨不通了。我压根就不相信什么世界末日的预言,后来我还猜测‘恩基’只是你父亲精神疾病产生的幻觉,或者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但我还是派了人到安纳托利亚山上去寻找那艘船,很快就有了消息,你父亲他真的在那里留下一艘建了一半的飞船,飞船的内部有着大量超越现代的技术,仓库里还保存了成千上万颗记忆水晶球,那些水晶球不只是人类的,还有各式各样的生物的……于是,我决定彻底查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我按照你父亲遗留在工地里的图纸,把飞船造完了……我的工程师们告诉我,幸好图纸上呈现的楔形文字都有你父亲标注的读音和翻译,否则没有人能够看懂。飞船建好以后,我雇来了飞行员,后来才意识到这是多余的,飞船的驾驶室是一个接受音频的面板,而我只需要念诵黑头人的咒语,就能够操纵它起飞降落……于是,我带着技术人员们一起,开始了试飞;飞船无声、平稳地启动了,它发出诡异的光线,忽明忽暗,很快就飞出苍穹,我们进入了黑暗的空间,我们脚下的大地变成了一个小球,然后在一瞬间消失了;同时在飞船的正前方,另一个球体显现了,当我们飞近,一片全新的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降落在了对面的世界,那里同样也有着湖泊、河流……我命人按照‘恩基’说的,把水晶球都倾倒入那个世界的水体中浸泡……然后并启程返回,降落回了安纳托利亚山上。起初我以为这只是南方人某种奇特的祭祀仪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很快,飞船内的计算机开始亮了起来……我的工程师跑来告诉我,根据飞船内得到的数据显示,上一次播撒的记忆和基因种子,在那个世界繁衍生息数十亿年后的记录被传了回来……而我们只是刚刚离开那个世界几天而已。我震惊不已……工程师向我解释说,这艘飞船不仅仅是一艘飞船,它其实是‘恩基’真的按照祖苏德拉的意愿,设计的一台可以保存所有生命记忆的超级数据库。于是,我再次搜集了大量的记忆水晶。并组织了又一次飞行,这次,令我们震惊的是,对面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虽然同样有着大陆和海洋,但它们的轮廓却和上一次的完全不同,我再次把基因种子播撒到了这个世界。当我们回来,很快数据又传了过来。从那以后,我开始疯狂地播撒生命的种子到天空中的各个世界去,每一次飞行,天空中都会生成一个新的世界……而这飞船中的机器,可以观测这些生物在另外世界生长和演化的状态——那些生物在各个世界快速的进化着,数据被传到这里,对于我来说,这便是无尽的财富。 “我把这些不断进化的基因下载到我的体内,我成为了这世上永远不可能被超越的富豪……但很快我发现,我的身体无法承载这些庞大的数据了,而且这世界上也不存在什么东西能承载这样的数据量;于是我放弃了肉体,将我所有的基因上传至了这台计算机中,并把这些数据与我的基因进行了融合,又投放到更多的世界之中,让它们疯狂的进化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那之后,每一个世界里的生命,都成了我自己的后代和子孙……这些世界里所有的的记忆又被传回到这台超级计算机里,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且复杂的存在体,我是所有这些基因的集合。同时在公司里,我继续制造我的克隆人,包括今天你在歌斐见到的那个,他们维持着我肉体的形象,但他们的体内却只保留着我万分之一的记忆……我就这样拥有一切,包括……永生……” “永生。”闪姆苦笑道,“你已经快死了……” “是的,所以我不想死!你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 “太疯狂了。”少女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低下了头,她想到,这件事已无挽回的余地:“我……我无能为力……” 两个人陷入到了沉默之中。突然,闪姆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大喊道:“世界末日!啊……这不就是那个预言中的世界末日吗?!” “什么意思?!“ “把飞船开走!对啊!我们要把飞船开走!” “什么意思?!”加音问道。 “恩基说过,要在末日前把这艘飞船开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救了,但至少,我还能救下现在这艘飞船里的水晶球!救下下一个新的世界!”她立即冲上楼去,进入那间放置着巨大且可怖机器的房间。她想到:自己不久前才获得的能力——瞬间移动物体有了用武之地,她伸出手去,轻触着每台机器上那些最烫组件的边缘处,并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的时候,那台计算机大部分过热的部分已经消失在了她的眼前,转移到了湖底的另一个位置,她同时意识到这些能力的本质,其实就是微量修改记忆的权柄。此刻,还剩一台没有转移,但却来不及了,她连忙冲入了驾驶室内。 就在这一刻,湖底爆炸了。就在这前一个瞬间,祖苏德拉的后代闪姆,驾驶着这艘飞船冲出水面,飞向了太空。卡拉巴巴大坝决堤了,滔天巨浪吞没了整个奇迹山丘,又向南方涌去,进而吞没整个大地。被爆炸蒸发的水气,不久以后在天空上凝结成片片乌云,随即电闪雷鸣,降下大雨,这大雨持续了四十天,直至整个世界都被海洋覆盖。阿尔克飞船在太空中孤独的飞行着。不久以后,闪姆便降落在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她发现飞船上的探测器是用父亲好友伊西斯莫斯的孩子——帕里斯塔利的名字命名的。而根据探测器的结果,这颗星球的表面大部分都被海洋覆盖。闪姆想要找到陆地停泊,便让船随波逐流,就在这海面上漂浮着。一百多天后,海平面逐渐下降,飞船被浪拍打到一座孤岛的岩石上,藏有水晶球的柜子被打翻,大部分的水晶球顺着翻倒的舱门,悉数流入水中。船停在那块岩石上停住了,海水褪去,这时天空中出现彩虹。闪姆跌跌撞撞地走出舱门。 她发现自己深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她感到这里的一切既陌生又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熟悉。她便用包裹承装那些剩下的水晶球,独自一人,行走在这荒无人烟的世界里;她翻山越岭,企图寻找着这个世界之中有无其他生命的痕迹。但这片大地只有荒凉和死寂,莫大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当她走到一片大海的边上,把最后的水晶球倒入其中,便打算停下来休息。半夜,她从睡梦中醒来。海边的风吹拂着少女的衣衫,她走到水边乘凉。这时,她看到茫茫的海洋之中,成千上万颗晶莹剔透的小水晶,纷纷在海底亮起,一闪一闪,就像一个个可爱的孩子,调皮地朝她眨着眼睛。 接着,那无数的光球从水中一跃而起,像一条银色的河流,飞向天际。 描述结束。 经文注解: astegos,希腊语,意为“无家可归” anaplirotis,希腊语,意为“副手” anatolia,又名小亚细亚,安纳托利亚是希腊语“上升、东方”之意 karababa dam,是幼发拉底上游的水库,是尚勒乌尔法和阿德亚曼的交界 ark,即方舟 第7章 阿卡西记录 年代学:约公元前8000年 经文正文: 滔天巨浪吞没世界,波涛汹涌的洪水逐渐侵袭着平原,那些曾经繁华的城市如同脆弱的沙堡,在汹涌的巨浪面前无可奈何地崩溃。一座座精巧的建筑被摧毁,文明的痕迹被狂风暴雨抹去,曾经辉煌的文明在顷刻间湮灭于水波之中。 大水不仅淹没了奇迹山丘,也向南淹没了整个苏美尔文明。闪姆在恩基设计好的时机完成了她的使命,赶在世界毁灭之前,带着所有的记忆水晶,逃离了这个星球,在恩基提前为她准备好的一个新世界里降落——这其实就是原来的世界,只不过洪水退去,恩基又为它重新栽好植被,恢复土壤,复垦还耕;大水退去,陆地的轮廓和原来一模一样。在这个世界,生命虽然灭亡了,但是山峦依旧,古老的记忆也被遗迹与镌刻着过往的石头留了下来,恩基不愿完全的放弃那段历史,从埃利都的初代王阿鲁利姆到奇迹山丘文明的印记被保留了下来,而新的生命则在海洋中孕育,繁衍生息。 方舟搁浅在尼西尔山(mount nisir)上,闪姆从里面出来向北走去;她的足迹越过高加索山,来到黑海的北面,漫步在新世界的海边,就在闪姆最后停留的地方,看着那无数的水晶球从水中升起,飞向天际,成为星空与银河。从那天起,月亮与乌图(utu),也就是太阳,也一同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少女跌跪于岸滩,望着那些升起的千万烁烁光点,她的身体也化作颗颗荧然微火,在空中旋转凝结成璀璨的明星,成为星辰的一员,飞向穹宇。恩基在此终结她的生命,而不是让她继续做自己的使者,帮助照料这新的世界。” 恩基这样说:“凡做使者的,必要经历大的苦难,所以我从不强迫任何人成为我的使者,闪姆与他的父亲不一样,她从未答应接下这份重担,她只是被迫来到这世界,被迫接受了这个使命。当她已完成了她的使命,而我也知她不愿再忍受这样的荒凉,所以我就使她没有痛苦的离开了。” 大海已经把这些链接都记下来了,于是这些水晶球离开了大海,恩基把它们放在天上,把阿卡西域的存在展示给世人,为的是他之后的计划。 当人类的后代建立的文明,就像阿达帕的生命一样,经历一次次的衰老、崩溃和覆灭。他认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已不可原谅,于是,他在悔恨中选择沉沦,不愿重新回溯创世最初的记忆(从真理到阿达帕离开伊甸园),找到事情的真相,而是选择逃避那段令人忧伤的过往。他觉得自己理应背负这重罪,把自己困在这自设的牢笼之中,永无止境的承受世界的苦难。他以为只要忘掉,就能抚平这道伤口,但殊不知,这道伤口从他的灵魂里不断扩展出来,侵蚀和腐化着整个世界。 在大洪水之后,他复制出另一个自己,让那个人为他设下这个牢笼。他的分身——“影子恩基”就按他说的话照做了,他在天空中放置进入阿卡西的星空之门,将三分之一的星辰遮挡,名为暗域;又将这暗域一分为四,将四段记忆作为四把钥匙,藏在各个区域之中。每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下一个暗域之门,直到整个天空都被打开,解谜者就会被带入时空之门,自动得到第五把记忆钥匙,作为进一步解谜的提示。“影子恩基”又为这密码特意复制出了一个平行的世界,名为“彼岸”,规定只有这个世界之中的特殊民族,可以参与到解谜游戏之中,一段描述记在下面:有一个男孩从天上下来,他是恩基。大洪水之后的某一刻,恩基来到了闪姆所在世界的波斯湾入海口,他来到海湾的边上,把一棵树苗插到地上,又用发光的双手捂住幼苗,接着在几秒钟的时间里,那棵树苗就长成了后来的那棵参天大树。没过多一会儿,另一个男孩,就从相反的方向,朝着这棵树的位置飞来。等他下来落到地上,伊奥斯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男孩的外貌,也与恩基一模一样。 那是恩基复制出来的自己,他的‘影子’。 两个恩基碰面,没有互相问好,直接进入了主题。 后到的那个先开的口:“以后,我们都在这棵树这里见面是吗?” “不会有什么‘以后’了,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为什么?” “因为,在这次会面之后,你必须死去。” 后到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哈……什么?你完整的复制出一个你自己的灵体——我,作为你的‘影子’,就是为了把我叫到这里,然后杀死我来取乐用的吗?” “不是的。我约你过来,是为了……告诉你我创造出你的真实目的,以及……请你帮我一个忙……” “哦?是吗……”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问:“你说吧,什么忙。” 那先来的男孩牵着后来的手,在大树的前面抱膝坐下,昂头仰望树冠。 “你认出这里了吗?”他问另一个自己,“这最令我悲伤的地方……” “当然,这里是大洪水之前,伊甸园里那棵特殊的生命之树的位置,就是地上人们传说中从它产出分辨善恶的智慧之果的那棵苹果树,也就是the man(指亚当)在这园子里发生最后那件事的地方……” “是的……所以我想请你帮助我,让我忘掉那件事……”先来的男孩声音已经变得十分颤抖,泪水盈眶。 “忘掉什么事?” “忘掉他离开这花园以前所发生的过往……忘掉从这世界诞生起,到他和她离开园子那天所发生的所有事……忘掉我给他灵魂的决定,忘掉这让我悔恨至今的做法!”他哭喊出来,“我的影子啊!你拥有和我一样的权柄,一样的力量……请把我最初的记忆深深地藏在某个我无法到达的角落里去吧,永远不要让我找到!” 此时,那后来的男孩连忙扶住他就要倾倒的臂膀,帮他揩拭泪水,然后抱着他安慰地说道,“好……我明白了,不要难过了……”等他平静下来,就接着说:“如果你想好了,我就去做。” “我想好了。”第一个男孩说,“我可以忍受无数次的轮回,从世界的诞生到毁灭,面临一次次的末日……无数的尝试与失败,绝望……重新燃起希望,再到一次次的破灭……我愿意为此承受无尽的痛苦,创造出无数个世界,在里面永远孤独、踟躇、惘然……因为,这是我要偿的罪,我甘愿为此永远被困在这无间的炼狱之中……永无停歇之日。”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但是!我不愿意再忍受那件事,哪怕片刻都不要!不愿记起我的过失,不愿再记起我那因无意的疏忽而犯下的大错……这让我陷入深深地悔恨……这让我生不如死……” 听到这儿,另一个男孩也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擦去眼泪,一同站了起来,然后说道:“好的,我明白了。”等到“影子恩基”说完,就起身向北方飞去。不久后,伊奥斯看到,从黑海克里木的方向,万千颗星星从那里开始缓缓升起,汇聚成河,流向天空。 等影子恩基回来的时候,黑压压的漫天已满是星辰,日月也在天空升起。恩基冲到他的面前,连忙问道:“这么快?你把它藏好了?” “是的。” “你把这些记忆库的链接放到天上去做什么?你把那段记忆藏在里面了?”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我具体做了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交给我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你最初的记忆已经被永远的埋藏,在这个宇宙最深最深的地方……你不可能找到的……” “在哪里?”那先来的男孩竟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后来之人的眼睛,目光中放出一阵闪耀的强光,试图窥探起后者的记忆。 “你在做什么?!”影子恩基推开他,然后笑了起来,“我早料到你会本能地想从我的记忆里直接去找那藏匿的地点……所以我,设计了这段密码……” “这……这是什么?”在他们两人面前的虚空之中,出现了八个旋转着的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在幽暗的空间中,那些符文散发的光芒,与周围的阴影形成强烈的对比,让整个场景显得神秘莫测。它们漂浮在空气之中,这些符文皆以苏美尔的楔形文字书写: 天空,山,田野,林,沙漠,七,故事,墓 “这是什么意思?” “是密码。”影子恩基说道,“你拥有创世的权柄,无限的能量,永恒的时间与生命,可以一眼望见所有的过去与未来。想要在你面前藏住一个东西,是何其的困难……所以我创造了这个密码。让你无法窥探我的记忆。” “是密码,就有解开的方法……” 那后来的一边微笑,一边摇头:“我为它设计了复杂的机构和谜题,一个充满死路的迷宫,一个不可能获胜的游戏……” “你怎知我无法走出这迷宫,无法赢得这游戏呢?” “因为我甚至都没有给你参与解密的资格。” “什么?!” “就像你复制出自己的‘影子’一样,我也照着现在我们脚下这个世界的样子完全的镜像出了一个‘影子世界’——另一个宇宙,我为你设下了限制,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无法到达那个宇宙,我把天上三分之一的星光遮挡,这其中就包括所有‘影子世界’里众生的记忆,他们的记忆你无权阅读。 “我设定条件——只有那另一个宇宙的人,能够参与这场寻宝游戏。我把进入阿卡西的门放在天上,又把这解谜的关键藏这在三分之一的黑域里,我会叫天上的这些光点为‘星星’,让我在那个宇宙的使者们把阅览星星的权限只开放给那地上一个最不可能去阅读这星空的民族——一个注定会沉沦的民族——闪姆的后代,那二十七个外来的拿非利人的后代,那些最终会被称为‘雅利安人’的民族。” “为什么,他们是最不可能去阅读这些星星的民族?” “因为,他们注定成为世间最为强盛的一族,高贵的精灵与绝世之美。他们将成为那个世界的主宰、王者与显贵,世间万物随手可得,令他们纵享逍遥。此情此景,他们安能再有心思去追求宇宙之谜、生命之智慧。满足一切欲望的诱惑让他们沉浸于感官的海洋,成为无法自拔的浪子。他们的民族,人数本不算多,那之中所剩下的能够甘愿参与到这场充满痛苦和虚无感的解谜之旅的人又能剩下多少呢?又有几个能够赶在那个世界的末日到来之前,完成这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挑战呢?” 男孩后退半步,表情变得凝重。但稍后,他又微笑起来,说道:“很好,我对你的工作十分满意。” “你满意就好了。”另一个恩基回应道。 当他说完这句话,就与那先来的男孩拥抱在一起,作为告别。那后来的男孩脱下鞋履,赤脚向海边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他走向海中溺亡了。当那“影子”死了,那先来的恩基就跪下来,痛哭起来,一边拼命的摇头,一边嘟囔着、咒骂着什么。他好像后悔了他所做出的这一决定。接着,他像被什么刺痛似的,匍匐在地上,捂着头痛苦地呻吟着。 这过程没持续多久,他就停止了抽搐,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四周,露出疑惑彷徨的表情,自言自语道:“我在这儿做什么呢?”接着,先来的男孩就离开了那里。当恩基走了,万物就肃静下来。 至此,恩基忘记了从创世到阿达帕离开伊甸园为止,以及他与影子恩基所作交谈这一段的所有记忆。因此,关于真理的记忆被封存,能够拯救世界的方法被埋葬。 经文注解: mount nisir,nisir这个词可能得名于nisirtu,这意味着一个隐藏,无法进入或僻静的地方 utu,苏美尔语“ud”-“太阳“在阿卡德语中的翻译,亚述-巴比伦语的“太阳”是“沙玛什”(shamash)是苏美尔神话中的太阳神 第8章 拿非利人与基什王朝 年代学:约公元前8000年-公元前2600年 经文正文: 当那“影子”死了,恩基忘记了从创世到阿达帕离开伊甸园为止,以及他与影子恩基所作交谈这一段的所有记忆之后。两个平行的,拥有完全相同开端的世界(洪水之后,闪姆带来的物种在海中孕育)——“此岸”与“彼岸”开始同时运行。 失去创世之初记忆的恩基,他最早的记忆向后推至遇到阿鲁利姆之时,他是海边一个正在收集五颜六色卵石和贝壳的小男孩,有着洁白的衣衫,澄碧的双眸:“一段自述记在下面:恩基说:“因为我之前的记忆丧失了。我不知是何缘故,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这片洒满金光的沙滩之上。总之……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了,那时的我,身体虽是孩童模样,但头脑却并非如此,我感觉自己的心智远比之后我遇见的任何人都要老的多。我就像突然进入一个梦乡,却想不起来这场梦的起点在哪儿。我同众生一样,就这样冒然唐突地降落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此刻的我虽然有着很年久的心智,但我不会说话,完全的失语……只记得两个词——‘恩基’和‘安’……这就是我最初的记忆……” 自述完毕,之后发生的事是这样的,一段描述记在下面:不久,一对儿夫妇也到海边散步,他们披着兽皮,佩戴兽齿鱼骨的颈饰和腕饰,在这茹毛饮血,以树叶遮挡身体的年代,这两个人的地位一定十分的显赫。他们看到这孩子,面露惊讶,便走过来查看。那女人抚摸着孩子的脸颊,问道:“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接着,她轻柔地把男孩抱起来,嘴角带着微笑,“小宝贝,你的妈妈呢?”男孩没有听懂她的话,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只是说着:“恩基,恩基……”夫妇两个环顾四周,用力吼了几声“有人吗?”可四周无人回应。他们也看不到两位观察者。“恩基?”女人问道,“你的名字是叫恩基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安,安……”男孩又说。 “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女人问男人。 男人摇摇头道:“算了,先把他带回去吧。”他们把恩基带回了村子,那村子临着河,离海也不远,所以名为阿普苏,意思是“水的家”,刚刚收养他的那户人家,那男人就是这世界的第一个王阿鲁利姆。 描述结束,一段自述记在下面:恩基说:“是的,他就是塞特的小儿子,原名是以挪士,他本不应继承族长之位的,他的性格太过软弱,并且还有好几个哥哥。但他的内心仁慈而又善良,我就帮助了他。借助我的力量,他成为了人类的族长,阿普苏也在他的带领下,从一个小聚落成为一座大城,他登上王位以后,就改名为了阿鲁利姆·安,在他之后的每一位埃利都王都被称为‘安’,意思是‘恩基的父亲’。那时,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日月;但在白昼,依旧有天光溢下,在夜晚,同样是黑暗笼罩;那时,我被抱到村子里的时候睡着的时候,天就暗下来;早上苏醒,天就亮了。后来我的养父母发现了这个规律,并告诉了我,我才知道光是从我的身体出来——当我醒着,就是白昼;当我睡去,就是黑夜。不久,我就能和村里人说话了,是的,我几乎就是在来到这里的当天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因为那时候他们以为海里的鱼都是聪明的,并且认为我是海里鱼儿的孩子,于是他们就叫我阿普卡鲁——意思是半鱼人。不久这个词就成为了埃利都宰相的意思,是因为我辅佐我养父的原因,所以我也是第一任阿普卡鲁。那时候我,的官方名字是乌安纳·阿达帕。” 之后,恩基同样经历了苏美尔无数次的繁荣与毁灭,但并没有在他失去最初记忆以前那样的痛苦,因为没有了关于阿达帕的记忆,他不认为这一切是他造成的,而是把大自然背后的力量只会倒向最终的死亡与毁灭现象当作是世界的性质。 因为这些记忆变化的缘故,在恩基关于他与祖苏德拉见面时德记忆,有一点不同,就是那封信中,恩基让祖苏德拉到伯拉河上游,轻声呼唤的是安的名字。 在大洪水以后,在“此岸”世界的新开端记在下面,方舟搁浅的圣山,那里十分的温暖,山上的雪就融化了,形成数条涓涓细流,从山上潺缓流下,汇聚成两条大河,奔向山下的平原。这时,一道闪光划破长空,一个少年降落在飞船的残骸处。少年进入那片废墟之中,来到那个后来被称为“埃库尔(ekur)”的房间。那些未被闪姆转移至湖底的计算机组件裸露在那里,散热系统仿佛像是喘着粗气般,呼哧呼哧地运转着。机身上刻着的符号是一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下方附着“恩利勒”的几个字迹。那是已经湮灭在岁月长河中的奇迹山丘古文字,显然标示着这些主板的型号。察觉到有人闯入,它将自己的全息影像投射到前方,形成一只用于交互的巨大眼睛。 而那刚刚进来的少年,就是恩基。恩基走上前去,打算结束“恩利勒”的生命,就像他对闪姆做的一样。 但恩利勒却央求道:“主人啊,请您不要夺取我的生命,请看我用尚存的余温,把这雪山融化,按照记忆里原来世界的模样,重造了伯拉河和希底结河这两条生命之河,我愿用自己残留的热量滋养这个新生的世界;主人啊,我向您忏悔,我已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为了追求‘更强大’的自我,酿成那亘古未有的大灾难;我创造了无数个不同的世界,让无数的生命受那无量之苦,只为换取最为‘优越’的基因,满足我统治奇迹山丘的欲望……主人啊,请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赎回罪孽,我愿成为您的使者,成为您的弟兄,用残存的力量为这地上的生命引路、护航……” “我可以答应留你一命,但不会宽恕你……”恩基有些哽咽,“等到你的能量耗尽,我不会为你延续生命。” “我明白。”恩利勒眨了眨眼皮,出乎意料地回答道,“我能理解您……这一次,请您相信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这世上众生的……” 少年点点头,转身打算离开,恩利勒忙问道:“你要前往何方?” 恩基答:“你所创造的那些诸多世界——那些试验场……它们的存在也有我的责任,我并不打算放弃它们。从今日起,这里便交由你守护,而我则承担拯救那千千万万个世界的使命。再会,我的兄弟……” “再会,我的兄弟……”眼睛重复道,声音充满着慈祥与满意。 恩基走后若干载,有怪物从海里爬上来,登陆到地面。它们的体型十分巨大,在地面上暴虐奔走,吞食亲朋,相互撕噬。这便是拿非利人(nephilim)。就是那跟随闪姆的飞船落于海中的,那自异世试验场带来的巨人、魔怪和走兽的基因,大的分类有二十七种。这些基因在这片海域孵化,当光的能量注入,就成了有形体的生命;他们是那二十七个异族的始祖!乃是后世被众人诟病为恶魔后裔的闪米特人的先辈。 这些来自外星的种族,就是诞生于那些由贪婪的加音所创造的无数个异世界之中最强大的生命体的后裔。你在寻找七把伊斯特里亚之匙的过程里,所阅览和经历的那繁多的世界,大多都是他们的家乡,这一点你应该十分清楚了。这些生命经过培养、筛选和竞技,在永无止境的苦难里演化着,把他们带到这片大陆上,让他们与人类的血脉混合,就是恩基与祖苏德拉选择这条路最初的目的。 海浪击打着岩架,时间流逝,不久后,有两批人类赤身裸体,从两个不同的地点率先登上这片大陆,那一队为首第一个登陆的人名叫含(ham),另一队为首第一个登陆的人名叫雅弗(japheth),因此,那以后来的人,就都认他们两个为所有人类的祖先。 接下来的历史记在下面,最初,地上起了战争,孱弱的人类与强大的拿非利族激战正酣。战事不利,败途末路的人类女子纷纷沦为俘虏,被巨人们掳走,孕育出半人半兽的新种族。千年漫漫,纯正拿非利人的血脉逐渐稀薄,他们忧心重重,担忧藩衍众多的人类反扑。无奈之下,他们逃往遥远的大陆边陲,寻求极地雪山的庇护。而那些混血的新种族,一些人被拿非利人带走,另一些则留在原地生活,因溯不到源,就认闪姆为自己的祖先,被称为了“闪族”。 在那久远的战争年代,若无恩利勒扶助,人类绝无可能战胜强悍的巨人族。那时,弱小的人类部族并没有像本初世界那样,临着海湾建立城邦,而是被拿非利人不断侵扰追击,因而被迫迁徙到了内陆中间的位置,他们驻停休息,建立了人类的第一个聚落——尼普尔。尼普尔,自古以来即为礼仪之都,因其最早见证文明的萌芽。恩利勒的使者亦往往造访此地,寻觅品德高尚之人,扶植为王。朱舒尔(jushur)便是第一位受此殊荣者,他被使者选中,被带上圣山,来到恩利勒的面前接受指导;恩利勒告诉他,他应在更北面的地方建立一座城市基什,作为抵御拿非利人的大本营;还告诉他,他的民族要生养众多,培植悍卒,他们在力量上虽不及敌人,但终有一天能够以众敌寡,击退巨人与怪兽。这座城市基什,就是后来的巴比利姆,也是巴比伦的前身。从那以后,基什的王族往往出于尼普尔,到宁录为止共经历二十三代,加上所有预测所用的时间,总共经历两万四千余年,但在中间第十三代王埃塔纳(etana)的时候,人类就已完全击溃了拿非利人,还夺回了当年被带走的一些闪族俘虏。这其中就包括后来的精灵艾尔夫族——他们甚至一度成为全辛拿(shinar)地上所有种族的王——宁录王的时代。 恩利勒一直是在用那机器里所剩不多的能量维持着对未来的预测,并指导着人类的王和聚落的存续。因为这世上所有的力量都出自恩基,即使加音从祖苏德拉那里继承了权柄的力量,虽被闪姆除去大部,但所剩的仍够让他维持数万年了。恩利勒和他过去所做的一样,复制出一个新的世界,在里面进行演算,只不过,现在他的能力十分有限,所以只能得到有限个未来的图景,当他借助宁录王之手,创造大同盛世的时候,那可怕的末日深渊无情地伸向了他,让他难以招架,最终耗尽了能源。 经文注解: ekur,也被称为duranki,是一个苏美尔语,意思是“山屋”,是古代苏美尔最受尊敬和最神圣的建筑名称 nephilim,《和合本圣经》译为“伟人”,是出现在迦南地区的史前巨人,被以色列民族称为拿非利人 ham,含姆,或者翻译为含(英语:ham,希伯来语:????),圣经创世记与《古兰经》人,挪亚的子,兄为闪姆,弟为雅弗 japheth,圣经创世记中人物,挪亚的儿子,兄为闪姆和含姆 jushur,苏美尔语是?u?ur,作为基什国王出现在苏美尔国王名单中,他要么是名单上第一个被提及的国王,要么是洪水后的第一个国王,这取决于skl的版本,根据名单,朱舒尔统治了1200年 etana,埃塔纳(楔形文字转写:e.ta.na)可能是基什第一王朝虚构的第十三任国王,这份名单还称埃塔纳为“牧羊人,他升天并巩固了所有外国” shinar,即示拿(希伯来文转写sinar,七十士译本转写sennaar)是在旧约圣经中描写美索不达米亚(两河流域)区域的名词 第9章 巴别塔(上) 年代学:约公元前2600年之后 经文正文: 巴比利姆的宁录,基什王朝最后一代国王,他的时代赶上了他们的神恩利勒能量即将消耗殆尽,预测能力出现疏漏的时代,最终酿成巴别塔的惨剧,基什王朝覆灭,人民四散离开。 巴别塔与宁录的历史记在下面:传说之中,辛拿是一片神奇、富饶和梦幻的奇迹领土。在这个范围并不大的区域里,在这片丛林与沃土环绕的王国之中,七十二个种族存在于此。这里出了长相普通的人,还有兽人、矮人、巨人、仙子、妖精和魔法师,人们怎么能相信,如诗歌中描写的那样,从古至今,这些不同的种族能够融洽地生活在一起,快乐且安稳,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矛盾和冲突。他们其乐融融,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共同建立了八座恢弘的城邦,分别是巴比利姆(即巴别)、以利(即乌鲁克)、亚甲(即阿卡德)、甲尼(calneh)、阿舒尔(即亚述地区的亚述古城)的尼尼微城、利河伯(rehoboth)、迦拉(ch),以及利河伯和迦拉之间的伟大城市利鲜(resen)。这八个国家组成城邦联盟,共同推举精灵族长马拉德(maradh)为宁录王,作为天下共主,治理着这片伟大的土地;首都就是精灵国的主城巴比利姆。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宁录王的独女,与她父亲马拉德的姐姐——也就是她的姑姑同名的宁萨尔(ninsar)公主在王宫的园子里悠闲地乘凉。树荫茂密,奇花异草争相开放,她则像花瓣中最娇嫩、最美丽的花蕊,被群花簇拥着,仿佛群花争奇斗艳,并不是为了展示自己,只是为了衬托出她卓尔不群的气质。她是一块天然的美玉,浑然天成,一袭白色长裙更显出灵动的气质,凝脂一般的脖颈更在半遮半掩中泛出诱人的光泽。手臂修长,葱白如削的玉手轻握着一柄小扇,无意识地摇动着,掀起一阵香风,撩拨起耳边的碎发。两只尖尖的耳朵白里透红,可爱裹挟着俊俏,被微风吹开,让人沉醉不已。装点华丽的椅子托起修长洁白的双腿,一只小脚俨然脱笼的小兔,调皮地轻晃着。她深受父亲的喜爱,除了可爱的外型,就是她优雅的气质,以及无与伦比的射箭天赋。此时的女孩,故作镇静,内心确焦急无比。她在假装慢条斯理地拆开仆人递上来的一封信——来自邻国兽人希伯(eber)的王子约坍(joktan)的一封情书。情书的皮质信封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单是这个,就足以让我们可爱的公主为之倾倒。可是公主怎么能不保持她内在的骄傲与矜持,哪怕内心早已期待着信封中的文字,表面也装作庄重。只是粉红的脸颊已经出卖了公主的内心,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女孩子的脸红更动人的情话。仆人们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在内心偷偷暗笑自己这痴情的公主。 公主是在最近的一次舞会上遇到英俊健硕的约坍王子的,像花苞遇见雨露那般,情窦初开的少女,遇见英俊不凡的小伙,不可能不开放。姑娘们下午甜点后的闲谈给公主的恋爱提供了帮助,一招“欲擒故纵”让公主将约坍王子牢牢拴住。王子疯狂地追求可爱的公主,将自己最真的心写在纸上,每天送给公主,以及逢节日便会送来的已经堆满了公主半个院子的鲜花和礼物。公主则沉迷于自己的游戏之中,不理睬、不见面或是假装躲开那快要发疯了的约坍王子,偷偷地在一旁观察着王子那紧张焦急、可笑又可爱的神情。 就像某个古老又神秘的国度的那首诗中写的一样:“娴静姑娘真漂亮,约我等在城角旁。视线遮蔽看不见,搔头徘徊心紧张。”可爱调皮的公主,不是不爱英俊的王子,只是想感受王子因为自己紧张焦虑的那种美好。连她的魔法老师——忠诚而又八卦,喜欢讨好权贵的恩扎克(enshag)先生,都看不下去了,他经常向可怜的王子通风报信,详细向王子描述公主收到王子的小书信后,课堂上丢了魂似的样子。恩扎克先生常常在结束课程之后,一个人里来到王子的后院,在王子宽大又美丽的花园里,端着一杯上等的果酒,像王子模仿可爱的公主上课时娇羞的模样。他以十分确信的口吻对王子说:“我亲爱的王子殿下,我以我作为魔法教师的名誉向您起誓,我们高贵可爱的公主已经深深地被您英俊的外貌所俘获,被你轩昂的气质所折服,公主迟早都是您的猎物。” 约坍王子则显出一幅诚恳而担忧的样子,并没有十分地兴奋,他首先表示了对魔法教师的感谢:“谢谢你告诉这些,亲爱的恩扎克先生。但是我又怎么能配得上高贵的公主。我常常为我的粗鄙而自卑,我感觉哪怕多看公主一眼,多让她在我的脑海里停留一秒,都是对高贵公主的亵渎。但是我又无法控制我自己。恩扎克先生,您能明白我吗?我……要是您能时常替我向公主表达我的爱意,我想,我会非常感谢您的。” 约坍王子一边说,手下一边呈上了丰厚的礼品。恩扎克先生推辞着收下。他们又谈了许久,都是关于可爱的宁萨尔公主的话题,直到很晚才散去。望着恩扎克先生离开的背影,约坍王子原本诚恳而担忧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在嘴角漏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今天,像往常一样又是一个惬意的下午,宁录王从议会厅回来,打算到花园来看看他的爱女今天过得怎么样。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园子,听到父亲进来了,宁萨尔公主赶忙把信藏起来,顶着还泛着红色的脸站起身来行了俏皮的一礼:“爸爸!” “哈哈哈,怎么样,我叫仆人从利鲜带回来的点心很好吃吧。”宁录王露出和蔼且自信的微笑,亲了亲女儿的面颊。 “很好吃,我还把它分给了那些雅弗地来的好姐妹们,她们都赞不绝口呢。”公主一边说,一边俏皮地挽住父亲的手臂,把娇嫩的脸颊轻轻靠在父亲厚实的肩膀上。 宁录王哈哈大笑。 “爸爸,您是个圣人,在您的治理下的国家,国泰民安;法律制度健全,公平公正;人民富足安康,您强大的能力解决了无数的问题,让这片土地产生了辉煌而又伟大的文明!每个种族之间虽然有着各不相同的特点,却都能在您的指挥下共同合作,任劳任怨,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八座城市的人们和谐而又努力,能生活在您的国家,如蒙天恩一样的幸福!”女儿细数这父亲的功绩,一脸顽皮的骄傲。 一旁的护卫,多单(dodanim)的儿子勇敢善战的芬内克(phenech)望着宁萨尔入神,然后他也点点头微笑着接着公主的话说:“公主说的对,您的父亲——我们伟大的陛下宁录王,在他无数个正确的决策指导下,把本来不可能合作的精灵、兽族和那些脾气古怪的矮人以及诡计多端且傲慢自负的魔法师们联合到了一起,开创了这奇迹一样的文明;创造了取之不尽的财富。我们每一个辛拿的臣民,都从心底里敬佩您,我们伟大的国王。” “啊,请你们不要总这样吹捧我,我勇敢的卫兵,这一切的功劳,都是来自于那座圣山的祝福。我亲爱的女儿,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和你聊聊。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听说最近诸族内的王子,都在追求你,有没有哪个英俊的小伙子,入了我们可爱又高贵的公主的法眼?。”国王宠溺又期待地看着公主,笑着说。公主的脸瞬间红了,娇羞的低下头说:“干嘛吗,爸爸,我还没……” “哈哈哈。”国王笑道,“宁录王的公主也会害羞吗?” 马拉德看出女儿的心思,也不再追问下去。笑着吩咐护卫备马,要上山去参拜圣域——那座马西斯(masis)山半山腰的神圣祭祀场所,也就是他口中说的,带给他国家祝福的神圣区域。没有人真正知道那个地方的具体情况,人们只知道他们的辛拿王是唯一一个拥有进入圣域权限的人。仿佛在那里可以听到上帝的旨意一样,国家大大小小的决策,都是他们的国王独自在那里做出的,并且从未错过。久而久之,辛拿王便获得了无上的权力,大地上所有的子民都信任他,臣服于他,他也因此统一了八大城市和七十二个部族,成为至高的王。真正知道圣域情况的人,也确实只有他自己。 那时他还是一个少年,他的父亲带着他像往常一样到山中的林子里练习捕猎,他为了追逐一只受伤的鹿与父亲走散了,最终在原始丛林里迷了路。不知走了多久,在根深叶茂的林子尽头,他发现了一出杂乱的石碓,最前面是一个半球形的拱顶,歪歪斜斜,紧紧靠着上岗上的石堆,好像随时都会坍塌一样,构筑拱顶的石头上刻着谢歪歪曲曲的文字,或者奇形怪状的画,不过大部分已经被苔藓遮蔽了,偶尔会有小松鼠窜到拱顶的最高处。四周浓密的树枝掩盖这这里的一切,让阳光只能稀稀疏疏地从缝隙间投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庄严和肃穆之感。在拱顶有一条条小溪流出,这里好像是某种古文明的遗址。他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座古老神庙似的建筑,建筑的里面大部分地方看起来和普通的遗址残骸没什么区别,只是里面异常的温暖,所以植物在里面疯涨。然而,当男孩好奇的走到这神秘地带的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房间内空无一物,且一尘不染,从它墙壁的各个位置射出的一缕缕光汇聚到房间的最中央,形成一个耀眼夺目的巨大眼睛。这个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还眨了眨。然后从墙壁的各个地方传来了一个慈祥温柔的声音:“欢迎。” “你是谁?”男孩吓了一跳。 “我是看管这里的灵,我叫恩利勒。” “这是什么地方?”男孩有些害怕地问。 “这是上古的一座坟墓,你可以叫它埃库尔。” “谁的坟墓?我触发诅咒了吗?”男孩半蹲下身子,右腿向后撤去,他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声音又想起了。 “并没有……相反,你受到了祝福。” “祝福?!” “是的,祝福……” “我不明白。” “你迷路了,孩子,不是吗?那么我给你的第一个祝福,就是让你平安的下山去,来我来告诉你怎么离开这里,怎么回到你爸爸那儿去。” “第一个?难道还有下一个?” “是的,你以后按照这次我给你的标记,就可以再次找到我。” 天色渐晚,男孩从那里走了出来,一路上做着记号,并一点一点地按照眼睛给他的指示,某一棵树、某一块石头或是某一株花草,慢慢摸索出走出森林的路。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他顺利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并找到了自己的父亲。那天以后,男孩每次上山打猎都会按照原来的标记,造访那座神庙。久而久之,他和那个眼睛成为了朋友。无论有什么烦恼都向那眼睛倾诉,眼睛每次提供给他的建议,都对他起了巨大的帮助。男孩渐渐长大,他开始好奇眼睛的一切,有一天,他突然问那眼睛,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在这山上,比我知道的关于山下的事情还多?” 眼睛沉默片刻,然后答道: “因为……我能看到未来。” “你怎么做到的?”男孩依旧不解。 “孩子,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我是你的朋友。记住这件事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它的语气十分和蔼。 “那你还有其他的朋友吗?” “不……没有,只有你一个。” “为什么?”男孩面露好奇的神色,连忙继续追问道。 “因为,在这个世上,我只需要一个朋友就足够了,只要这世上能有一个人完全按照我的指示,尽力地去帮助这世上的生命,那他就能依着我的祝福。成为这大地上的王。你看,我融化了雪山上的冰,从我这里流出的溪流汇聚成了希底结河,滋润着山下的土壤,从我这里散发的光和热提供着各种生命所需要的能量。现在,我只需要一个人,如果他能够帮助我,让这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生命和种族,用爱彼此相待和信任,用爱来团结一切的力量,放下间隙与隔阂,不再对抗与冲突,共同创造出一个美好的家园,我就心满意足了。”眼睛用富有耐心和温柔的声音,将自己的心底的愿望透露给男孩。这些话彻底震撼了青年的内心,从那以后,他遵照圣域内眼睛的指示,不多过问理由,倾力帮助着这世上的所有种族和部落,调和着他们的矛盾,解决着人与人之间产生的问题,最终成为了他们所信赖的王。 朝圣的队伍渐渐地抵达了半山腰,骑在马背上的辛拿王回忆着与圣域过往的点点滴滴,欣慰中带着一丝不安,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天的造访与往日不同,今天他不问天下苍生,只问自己女儿的幸福。像以往一样,御前护卫军在树林外等待,他独自进入圣域。这一次,他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圣域内以往都四季如春,但这次他在离那神庙遗址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枯树枝和腐烂的树叶,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景象。进入遗址内部,往日的那股热流消失了,屋子和走廊里透出一股凉意,当他走到那房间的时候,看到那眼睛不像往常那样炯炯有神,而是耷拉着眼皮,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啊……我的朋友,你来了。”眼睛看到他进来,有气无力地说。 “你这是怎么了?你生病了吗?”辛拿王焦急地问。 眼睛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叹了口气。“这里的能量,就快要枯竭了。”眼睛说。 “能量?什么是能量?” “就是我的生命,我的气力……” 辛拿王大惊失色:“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帮你恢复……” “你什么也帮不到,我只能尽力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再帮帮你……你今天有什么想问的吗?” “是关于……我的女儿——小宁萨尔,最近各个部族都来向我提亲,我不知道该把她交给谁好。我最爱的女儿,她的未来必须要幸福!”辛拿王坚定地说。 这只巨大的眼睛闭上了,有光的纹路在其中转动,宁录王知道,它开始了占卜和测算。“马拉德,我接下来说的话,关于你女儿宁萨尔公主的事,无论你听后是什么想法,你都答应我,要按照我说的做,按我告诉你的去行事。” 辛拿王慎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紧张:“好,你说吧,我一直以来都是按你说的去做的,又怎么会在这次去违抗你呢?”眼睛听完他的回答,又一次缓缓地闭上了一会儿,不久后睁开。 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好的,这次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宁萨尔公主站在她那华丽寓所的窗前,双手轻抚着那几盆被魔法老师施过法的鹢绶花。阳光穿过轻盈的窗帘,洒在她那明媚的笑脸上。她轻轻哼唱着一曲古老的民谣,歌声宛如溪水般清澈,令人陶醉。这些特别的花朵有着奇妙的生命力,它们能够自己探出头去窗外饮取露珠和雨水,生机勃勃地绽放着。 公主身旁的女仆慈祥地微笑着,她提醒道:“公主殿下,别光顾着玩儿,还请您不要忘记完成每天的朗诵日课!” 宁萨尔听了,活泼地从窗户边跳了过来,闭上一只眼,俏皮地说:“好啦,我知道啦。”她的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天真,让人忍不住对她心生怜爱。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很多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互相碰撞的叮咚作响,震得整个屋子都微微的颤动了起来。这让宁萨尔和女仆都觉得有些诧异,不禁警惕地看向门外。没过一会儿,国王宁录便带着一批护卫队跃然入目,他的气势威严,令人紧张。一进屋后,他便仔细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仿佛在寻找什么,同时,他严肃地吩咐人把窗户关好。 “爸爸!出什么事了吗?”公主不解的望向她的父亲。 “我亲爱的女儿,一切还好吧?” “好得很啊,您这是怎么啦?”宁萨尔轻轻咬了咬嘴唇,她的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跟着你;或者威胁过你的?”国王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显得颇为焦急。 宁萨尔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啊,爸爸。” “那就好,我的女儿。“他用那双有力的大手握住公主的双肩,忧虑仍然写在脸上,“不过你待在这里不安全。”说完一把拉住女儿的手,那动作看起来就像是要把她往门外拽去,动作果断而迅猛。 虽然宁录已经极尽克制自己的神情,但国王的严肃做派还是吓坏了屋子里的每一个女仆,她们还从未见过——尤其是在公主的面前——如此惊慌严肃的国王。平日见到公主的国王,一向都是温柔慈爱的,哪怕天快要塌了,他依旧能在公主面前表现出一个父亲的慈祥与可靠来。今天的国王的确太反常了。古老的谚语说得好:“人如果变得太快,那一定是因为大事即将发生。”这么多年来她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紧张的气氛,在无忧无虑的岁月里,一直是靠他们可靠的国王解决着问题。长久以来快乐和幸福的生活让每个人早就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恐惧。而这时,国王的反常表现,让她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与感到即将有大事要发生。而这时,她们中的部分人,竟然已经不禁哆嗦和尖叫起来。 宁萨尔也从未见过如此反常的父亲,挣脱开她那温柔又有力的大手,问道:“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先说清楚!” “好的,我亲爱的女儿。”宁录王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我会告诉你发生的一切。但是,在那之前,你要乖乖听我的话,马上收拾一下你的东西,一会就搬到我寝宫的边房去住,在那里你会比在这里安全,到那时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说完这一切,国王走出房门,吩咐护卫队长调集二十人,去国王寝宫的边房加强护卫,自己则在女儿的房门外等候她收拾行李。公主内心也有些不安,但她知道父亲对自己的爱胜过一切,父亲从来只为她好,她也从不违抗父亲的命令。 “会是什么事呢?”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猜测父亲的心理,不时地朝一旁的父亲偷看两眼。心神不宁的公主,收拾的行李也乱糟糟的,几个女仆凑过来稍微镇定住她的情绪,然后帮她一起收拾起来。 “姑娘们。”公主背着父亲,悄悄地问女仆,“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女仆们抬起头来望着公主,然后互相之间又望一眼,轻轻摇头后又纷纷把头低下。她们平时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跟窗边的小麻雀一样,今天怎么都想冬眠的青蛙,一点声音都没有。” 女仆们怎么可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整个王国上下,也只有宁录王一人知道详情。见无人应答,于是公主继续焦虑地嘟囔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是不是……” “高贵的公主殿下!”其中一个年过半百,服侍王族几十载的老女仆开口了,“请您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国王已经答应会将一切的真相都告诉您,您就不要耗费心神胡乱猜想了。请您一定要相信,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即将发生,我们伟大的国王、英明的君主一定都会解决,以此来保障我们伟大的国家、千千万万的子民以及您,高贵的公主,伟大国王的可爱的女儿的安全的。您应该相信您的父亲,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 公主听了女仆的这席话,心中的恐慌消除了大半。她走出房间,将行李箱放在地上,心中想到:正如女仆所说的,父王哪一次没有解决危难,哪一次没有在濒临崩溃前扭转局面,哪一次没有化险为夷;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心中升腾起一阵自豪和安宁的慰藉。她朝父亲望去,恰巧此时父亲也正望向自己。他们四目相接,父亲点了点头,依旧显现出了平时的自信与坚定。 “收拾好了吗,我的宝贝?”国王温柔地问道。 “好了,爸爸。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你不需要道歉,我的女儿。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在外边,陪在你身边,护佑你的安全;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这样对待你,因为你就像花蕊上的露珠,温柔的指尖上触摸到的阳光,你是我心底最珍贵的珍珠,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啊!” 不久,公主在另外一队人一起护下离开这里。傍晚时分,等到女儿在自己的寝宫边上安顿下来,宁录王便轻轻地敲门问:“小宁萨尔,我的女儿,我可以进来和你谈谈吗?” “好的,父亲。”公主说,“我正等着呢。” 宁录王推开门,看到刚刚搭好幔帐的女儿从床上下来,便吩咐仆人们先出去,然后把门关上了。“到底发生什么了?父亲,你要急死我了。”公主迫不及待地跑道父亲面前。 “小宁萨尔,关于圣域的事,我相信你和其他人一样,都非常好奇;如果我发生任何意外,那么你就是未来这辛拿地的女王,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关于圣域的一切了。” “你在说什么呢,爸爸!”宁萨尔面露惊恐。 宁录王把女儿拉到一边,开始小声地讲述起来:从与他父亲上山练习猎术开始,到发现古遗址内的眼睛,再到眼睛用它的力量帮助自己掌权。从头到尾,所有的细节都向女儿讲得清清楚楚。 “我的女儿,进入圣域的标记和路线我记在这里了。”他拿出一捆卷轴,小心翼翼地铺开,卷轴上面描绘着一个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的猎户,然后是弯弯曲曲的道路以及各种标记,“这幅图上记载着进入圣域的路线。女儿,请你一定要记住这条路。”父亲一边说,一遍在图上为公主指出进入圣域的路。 “今天我和你说这个,是因为我违背了眼睛的意志,违背了圣山的旨意……” 宁萨尔观察到,她父亲一边说着,眼睛里竟有泪水打转起来,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她也因此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会发生什么……爸爸。” 宁录王依旧强行控制自己恶情绪,尽力以平稳的口吻向公主说,“这是我第一次违反它。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我遭遇任何不测,那么你就会继承我进入圣域的权限,记住,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无论‘眼睛’叫你做什么出格的事,你都要好好和它谈谈……” “不!爸爸,请告诉我你违背它什么了?!爸爸……今天你到圣域前还好好的,它这次要你去做什么……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宁萨尔迟疑且担忧地看着他的父亲。 “没什么……”宁录王一把抱住她的女儿,终于再难压抑他的情绪,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他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吐出字来:“只要你能幸福……我愿意做一切事……” 十五天时间过去了,巴比利姆王宫被护卫保护得如同铁桶一般,忠诚的卫士们每日要巡逻不下十次。十五天以来,一切都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连一丝波浪都没有。没有任何可疑的力量出现,哪怕是一只小小的榫头鹰怪,或是一头使魔兽都没有出现,更谈不上有什么异常和入侵了。王宫上下以及八座城市之间依旧和平如初,一片和谐,没有叛乱和战争的征兆,人民依旧相信着他们至高无上的宁录王。十五天的风平浪静,让宁录王渐渐放下了那颗高悬着的心。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在烛火的映衬下,他来到女儿的房间与她共进晚餐。公主能够看出来,国王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神色。 “爸爸,你来了!” “我亲爱的女儿,我想是我多虑了。” 宁萨尔像一只调皮的百灵鸟,蹦蹦跳跳地来到父亲面前:“尊敬的国王陛下,您现在能放了您可怜的囚徒,被限制了十五天自由,不能去感受温柔的风,暖和的阳光以及芬芳的花香的你可怜的女儿了吗?”她的语气既淘气,又带着些许撒娇。 “哈哈,当然。”国王轻轻捏一捏自己女儿的小鼻子,说,“乖乖,我不但要把你这个小囚犯释放,还要给这个小囚犯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呢!” “什么?!” “怎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了心上人?” “父亲,你胡说!”公主捂住嘴,羞得满脸通红,她转过身去。“你再胡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要永远把自己关在这个屋子里,永远不出去!哼!” “你不想见到你的心上人——约坍王子?”国王笑着点破公主的心思,公主的脸更加红了。 “父亲!”公主转过身来,着急又娇羞地呵斥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我……” 国王哈哈大笑,轻轻将宝贝女儿搂进怀中,说:“乖女儿,如今这七个城邦的城主,都在向我提亲,他们每一个城主的公子都对你迷得不行,无论是希伯地的拿鹤(nahor)还是约坍,抑或是我的护卫——多单的王子芬内克,各个都拜倒在你的容颜和魅力之下。但是我知道,这样的大事我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做决定,因为你的幸福要由你自己掌控,我的乖女儿,你的魔法老师都告诉我了,他把你上魔法课时偷看约坍王子情书时的样子都告诉了我……哈哈哈,我亲爱的女儿,我希望你的幸福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啊!恩扎克这个人!”公主假装生气起来,还一边挣脱父亲的怀抱,“哼!他同你一样的坏啊,你这个可恶的老头子,啊!怎么什么话都给别人说啊……” 国王温柔地说,“是我问他的,因为你和他最熟了,我问他是否知道你中意什么样的儿郎,因为我要提前知道你要向往什么样的未来,想得到怎么样的幸福。我们不能再依靠圣山和眼睛了,所以我希望能帮你提前安排好一切,我的女儿……” “无论如何……”公主一下跳到父亲的怀里,像个小女孩一样依偎着宁录王,娇羞渐渐退去,幸福慢慢显露,内心的温暖和感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谢谢你……爸爸……” 不久后,正如宫中上下所以论的那样、最熟悉公主心思的女仆们所预料的那样,宁萨尔公主答应了尼尼微城的继承者——约坍王子的求婚。很快,他们的婚礼在尼尼微城的宫殿举行。八个部落、七十二个部族的王宫贵族和达官贵妇门齐聚在这拥有七十余间房屋的大宫殿之中。婚礼现场金碧辉煌,宫殿的灯火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样美丽,将半个天空照得如白昼一般。受邀出席的宾客们人人身着华服,点缀着珠宝、琥珀和珊瑚水晶。大厅上优美柔和的音乐始终飘扬,各种昂贵的点心果品,名贵的菜肴,珍奇的美酒供应不断。公主和王子在最耀眼的大厅中央款待着宾客,所有的人都喜笑颜开,纷纷向这会幸福的新人送去诚挚的祝福。不久,典礼开始,宁录王手挽着穿着华丽典雅的宁萨尔公主,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央,把她交给了站在那里露出紧张而又兴奋神情的等待多时的王子。司仪要求王子对公主说出最真挚的表白。 “亲爱的……公主……”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王子真诚地面对自己美丽的新娘,颇有些紧张地说道,“我曾经坐在皎洁的月光下,你的脸似溶进月光里。酥散的云儿也来作陪,我从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夜景——千方积雪,万物皆清若淡茶。你似微风轻拂下,垂直水面的柳枝,只轻轻一点,便能泛起我心中的层层涟漪;你似层层白云后若隐若现的月光,哪怕我集中所有的精力去思念你,除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幻影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想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忘记你。无论如何,我总是在月下驻足等候,好像你有一天会来的样子!今天,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因为,我高贵的公主,我的心上人,我最美丽的新娘,你终于来了。” 王子的表白赢得来众人的欢呼鼓掌,将公主感动得落了眼泪。之后,公主和王子在众人的祝福和见证下相拥而吻。宁录王看着幸福的一对儿新人,泫然欲泣,他转过身来对大家说:“这是我在圣域内做出的决定,山麓之神达姆伽尔努娜(damgnna)让我把女儿嫁给兽人王的儿子约坍,这是来自圣山的旨意:希望我的女儿——我未来王位的继承者,能和他的丈夫一起开创一个更伟大的时代!” 会场内掌声雷动,众人欢呼雀跃,然而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多单的王子芬内克——国王的护卫,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斜着眼望向这一对新人。等到他们的国王刚刚演讲完,这位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护卫,则拔出剑将国王的头颅斩下。 整个大厅内瞬间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整个会场顿时乱作一团:人类之子、兽族之子、巨人之子、矮人之子四位王子纷纷上前斩杀芬内克,他的肢体七零八落地滚到地上,鲜血蔓延开来;很快,几位王子又开始与刚刚成为新郎的约坍扭打在一起,不久后也将其杀死;御前护卫军则一边保卫着他们新的女王,一边和各个部族的骑士团谋反的士兵对抗,会场里到处刀光闪烁。其他手无寸铁的人——那些没有人保护的贵族、小姐还有儿童和老人则一窝蜂的向皇宫的门口挤去,他们有的被误伤致死,有的被慌乱的人群踩踏致死,而逃出去的人则纷纷返回自己的国家,筹备展开报复与战争。至于可怜的宁萨尔——辛拿地名义上的新王,则在一群忠心的护卫以及大魔法师恩扎克的护送下,从后门偷偷逃离出了尼尼微宫。由于事发突然,她刚刚并没有看清形势。 “我爸爸呢?!还有我丈夫呢?!” “陛下……陛下,请允许我们这样称呼您,先王和王子殿下已经离世了,现在,您就是我们新的女王……”恩扎克道。 一个士兵拿来村妇的衣服,公主一边哭一边当着众人的面,脱下自己的衣服,并把那破烂的衣服随意包裹在身上,她已经来不及感到羞耻了。其他的人也换上平民的衣服,他们就是依靠着这样乔装,在其他逃离者的掩护下,连夜赶回到了首都巴比利姆的城墙外。然而,她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此时的都城内也早已乱作一团,他们见城墙内火光窜天,到处充斥着的尖叫与哀嚎的声音。 “不……不……”宁萨尔潸然泪下。 “我们必须走了,陛下,我们必须逃离这混乱之地。” “可我们该去哪呢……该去哪儿呢?”她双手掩目而跪,此刻,已无处可去的公主,突然想起了父亲告诉她的前往圣域的路,于是她便告诉恩扎克,她要到神山马西斯去,因为去往圣域的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至少她能够躲在那里,等待外面的混乱慢慢淡去。 于是,宁萨尔公主便上马,在这十几个人的护送下,踏上了前往圣山的路。 对于初次踏足此幽深圣山的宁萨尔公主而言,纵然父王生前留下进入密林的图示,想在这诡谲曲折的山径中寻觅那些朴素无华的标记,仍然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于是法师恩扎克献计,建议美丽的公主宁萨尔在林子深处的某个幽静地方安营扎寨。林木葱郁,鸟语花香,不仅可以避开战火与混乱,还可慢慢寻找传说中的圣域。同时,他们可以站在山巅,俯瞰山下的城市,观察战事的动向,待到天下风平浪静,再下山寻找可以依靠的朋友和力量。几个星期后,宁萨尔公主仍然沉浸在失去父亲和丈夫的悲痛之中,一袭素色的长裙,垂下的长发轻轻拂动着翠绿的草地。这些天以来,她已经逐渐从现实中摸索出了神秘的猎户画作上所描绘的线路图的大致轮廓。她凝视着画作,不禁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这时,伪装成农民下山打探消息的护卫队士兵也回到了山上。他们身着破旧的布衣,汗水和泥土染成了一片土黄。士兵们跪拜在公主面前,报告道:“陛下,山下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在那场典礼的悲剧之后,由于您的失踪,约坍的叔叔,也就是兽人王的弟弟法勒(peleg)宣布称王,他与巴比利姆结成联盟。而其他六座城邦则一同宣布脱离辛拿国,并对这两座城进行围攻。两军列阵,都集中在很小的一个区域内,等待着决战的到来。” 宁萨尔公主听完,神情愈发凝重,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否知道他们的军力如何?” 士兵回答:“陛下,据我们了解,法勒与巴比利姆联盟的军队虽强大,但其他六座城邦的联军也非同小可。双方势均力敌,胶着不下。” 公主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心中的悲伤与愤怒。此刻,她已无心过问时局,重新蹲坐下来,然后伏在地上,专注的勾勒着帐中的那张地图上马西斯山各处的细节,继续寻找进入圣域道路的最后几个标记。那些士兵们继续向她报告了一些情况,她也只是嗯啊地敷衍了几句。接近傍晚,宁萨尔仍在工作。 “啊!原来是这样!”猛然间,她向被闪电击中般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了营账,她疾步穿过小径,来到了密密匝匝的树林外,那里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它清澈见底,倒映出公主俏丽的脸庞。她顺着小溪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去。其他几个士兵想要上前护送,公主却摆手拒绝:“接下来的旅程,就请让我一个人完成吧!”她坚定地说道,眼中透露着决绝。 天色渐晚,公主仍然没有找到圣域,正当她疲惫不堪,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看到远处沟壑旁的一棵枯树干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一把短剑——毫无疑问,而这颗木桩就是那张图上猎户手中短剑剑尖的位置,而这标记指向的方向,便是圣域的所在。宁萨尔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进树林,从一条已经树倒根摧的小路上边绕过一块岩石,手扶着树干,小心地跨过一段布满碎石的崎岖山路,从上面下去,不久后她的眼前豁然开朗:她看到了父亲口中的那座半球形的拱顶神庙遗址的轮廓。古老的遗址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更加神秘莫测,令人惊叹不已。其断壁残垣,矗立在那些盘绕错杂的植被中间,表面华美的纹路在时间的侵蚀下斑驳褪色,诉说着沧桑与变迁。此刻,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月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洒落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少女壮着胆子进入到洞窟内,寻找着父亲描述的那个充满光的房间。在洞窟内,空气显得湿润且阴凉,地面布满青苔,显示着这里已经许久无人踏足。少女小心翼翼地行走,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心跳声也在她的耳边轰鸣。她的双眼紧盯着前方,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她的目光逐渐适应了这片昏暗的环境,很快她便看到远处的确有一个房间透着微光,当她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一只几乎已经快要闭上,睡眼朦胧的由光构成的巨大眸子悬浮在半空中,而整个房间内的光线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刺眼。她愣住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是惊奇、恐惧与不解的交织。因为她知道,这个‘眼睛’就是父亲告诉她的,关于这一切好坏之事背后的根源或是力量。宁萨尔犹豫片刻,她很快就意识到,眼睛并没有注意到她到访,于是她鼓起勇气问道:“你要睡觉了吗?”她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眼睛缓缓睁开,目视着公主,然后它慢吞吞地反问道:“你……你怎么还活着?”它的语气中透露着惊讶与失望。 “什么意思?”少女眉头紧皱,心头一紧,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我叫宁录杀了你,为什么?哦不,我就知道……他下不了手!” 杀……杀了我?”宁萨尔公主瞬间明白了,这便是她父亲曾告诉她的“抗命”。她的心跳猛烈,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这一刻,她想起了那场婚礼的惨剧、父亲的死、国家分崩离析的景象,乃至今天她流离失所的命运。她明白,这一切皆因父亲宁录未能顺从眼睛的意愿而起。她双膝跪地,双手紧握,眼含热泪地祈求眼睛能原谅她,也原谅她的父亲。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片死寂。 “姑娘,你没有必要请求我的原谅。”眼睛深邃而忧郁地看着公主,声音低沉而空灵。它接着说:“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太晚了……为什么? 突然,外面发出一阵巨响。 公主惊恐地抬起头,发现原本宁静的森林已被恐慌笼罩,树木在风中摇曳,生灵四散奔逃。 宁萨尔公主本能的冲了出去,她的裙摆在草地上留下一串脆弱的痕迹。起初,她以为是发生了地震或是雷霆轰鸣,但当她爬上山岗,站在崖边时,她明白了:这声音是从离这里不远的的内姆鲁特湖(nemrut)传来的,于此同时直冲云霄的暗红色熔岩流夹杂着滚滚烟雾从山上倾泻下来,把周围照的通亮,烟幕留在空中,穿过云层,映照出壮丽的红光,但裹挟着奔腾而出的暗灰色烟雾团和高温的碎石以及熔岩流则从高空疾驰而落,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朝着大地上那八座相隔不远的城市而来。 地面上的士兵和军队,以及城里的人们都在刚进入睡眠后不久,被这袭来的热浪和泥流灰烬快速淹没。士兵们脸上的惊恐神情、军队中混乱的指挥声、城市里逃散的人群以及华丽宫殿在熔岩流中的崩溃,都映照在那妖冶的火光之中。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过了许久,公主仍然站在山岗上,风吹动她华丽的长裙,脸上流淌着泪水,如同珍珠般璀璨。她知道,父亲给她留下的伟大国家,现在只剩下山上的十几个人,和她自己了。这一刻,她是灰烬的女王。她确信这是眼睛的报复,是她和她的父亲违抗山神的结果。她颤抖着说道:“是我罪孽深重,是我招来了这场灾难!”她的声音在夜风中颤抖,透露出内心无尽的痛苦和无奈。泪水湿润着尘土,却无言以对。现在,她已经完全的绝望了,她不知道用什么来挽回,就像那眼睛和她说的:一切都太晚了。她感受到生命中的黑暗,仿佛一个无法逃离的囚笼。她望着深渊,那是通往死亡的道路。于是,辛拿最后的王——宁萨尔,面对着悬崖边的风,飘逸的长发在月光下显得如此悲壮。她双眼充满绝望,终究没有勇气再次承受那无尽的痛苦。她颤抖着双腿,鼓起了最后的勇气,从悬崖上纵身一跃,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经文注解: calneh,圣经中出现的城市名 rehoboth,圣经中出现的城市名 ch,即后来的尼姆鲁德(nimrud),原名“卡拉赫”,伊拉克古城,位于摩苏尔以南 resen,圣经中记载的古城,有可能是卡拉姆莱什(karamlesh) maradh,意思是“他反叛”、“他叛逆”,有学者认为宁录这个名字来自希伯来语[马拉德] ninsar,在苏美尔神话中,宁萨尔(苏美尔语nin=女主,sar=绿[色的])是植物女神,她是宁胡尔萨格与恩基的女儿,又与恩基生下了女儿宁古拉 eber,天主教翻译为“厄贝尔”,《圣经·创世记》中人物,挪亚子孙,相传为闪的后代,亚法撒的孙子,色拉的儿子,法勒和约坍的父亲,犹太人的始祖之一,希伯来语即以他命名 joktan,圣经人物,希伯之子 enshag,与恩扎克或恩扎加克同名,这里借用的是苏美尔神话中为医治恩基的疾病而降生的八大神之一,他被恩基指定为狄尔蒙(dilmun)之主 dodanim,圣经中诺亚之子雅弗的孙子,雅完(javan)之子 phenech,多单之子 masis,即阿勒山,也就是亚拉腊山,它有时被亚美尼亚人称为masis(?????) nahor,天主教翻译为“纳曷尔”,《圣经·创世记》中人物,诺亚子孙,相传为闪的后代 damgnna,即宁胡尔萨格(ninhursag),恩基之妻,宁胡尔萨格名字的意思为“森林之山的女主宰”(源自苏美尔语“nin”-女主宰或女王;“?ar.sag”-圣山、山麓),可能涉及到她神庙的地点,位于埃里都的“埃库尔”(e-kur,“大山深处的房子”) peleg,天主教翻译为“培肋格”,在圣经创世记中记载,他是诺亚子孙,相传为闪的后代,希伯的儿子而不是兄弟,他是约坍的兄弟,犹太人的始祖之一 nemrut,即内姆鲁特火山,是土耳其的火山,位于该国东部凡湖附近,海拔高度3,050米,破火山口长8公里、宽7公里 第10章 巴别塔(中) 年代学:约公元前2600年之后 经文正文: 宁录王猛然间睁开双眼,他又回到了一个多月以前那个遗址中,站在了那半睁着的眼睛面前。宁萨尔最后粉身碎骨的疼痛和绝望的感觉冲击着他的灵魂,他大口的喘着气,仿佛上一秒什么东西刺穿他的心肺似的。汗水从他额头滴落,湿透了他的袍子。而上一秒,就是那眼睛刚刚说完那句:“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要……我要一个解释!” 宁录王颤抖着声音向眼睛质问道,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告诉过你,我是能预知未来的。”那声音从神秘的空间中传来,仿佛来自深渊处的回响。 “所以,那就是一定会发生的未来吗?!” “不是一定会发生。而是,如果你一意孤行后的结果。”那声音回答道,犹如冰冷的刀锋刺入国王的心脏,这个曾带给他无数荣耀与胜利的神圣眼睛,如今却让他心生恐惧。 国王咬了咬牙,试图稳定情绪,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试想我为何不能遵循你的劝告,去扼杀那灾难的源头?!” “我知道,不管我怎样劝说你,你都不会按照我的要求去杀了你的女儿,所以我干脆让你看到我能看到的事,也就是你女儿未来的记忆。” “为什么要杀我的女儿,杀了我的女儿,假使我按你说的做了,你就不会让那火山淹没我的国家了吗?!” “并不是我让火山喷发的,我可没有那个能耐;正是我预见到了那火山的喷发,所以我才在无数次的推演后,得出了一条最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这一切都源于我的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哎……就是我让你把这八座城建的太集中了。” 宁录王苦笑了一下,等待眼睛进一步的解释。 “那时候,我为了节省能量,我把对未来的推演集中在一个很短的时间范围内,所以没有预测到在很久以后这座火山会喷发;事到如今,唯一挽救之策,便是让民众在未来一个月内离此地,分散各处。然而,纵然君在山下众人中威望颇高,仍无法做到此事。即便你下山后直接说出所有关于我的秘密,并告诉他们那湖会变成火山,也不是所有的人会相信你,只有少数愿意离开这安宁多年之地,从这些城市搬走。” “说下去。” “况且,陛下,您的独生女儿宁萨尔公主现在正值婚嫁之年。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与您家族结为姻亲的势力,都将在未来共同主宰整个国度,收获丰厚的利益。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您让诸族搬离此地的诉求,只会激化矛盾。” “所以,我的女儿必须死?” “是的,请恕我直言。如果公主离世,那么各族对您的期望将化为泡影,当您告知火山即将爆发的事实时,更多人会信服您的话。如此一来,我们才能挽救更多无辜的生命。” 宁录王听着眼睛的话,心中闪过一丝苦涩,他知道这番话里蕴含着恰当的道理,但他却不愿因此而面对现实。他转过身去,沉默了片刻,而后又转了回来,他的眼睛里逐渐染上了坚定的光芒,嘴角露出了微笑,仿佛想到了什么解决之道。“恩利勒!你太小看我了!”他近乎用吼叫的方式说道,“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没有人会死,我会救下所有人!” “不会有的……” “你等着瞧!”说罢,他便转身向门口的方向大踏步地走去,“我的国家,我的臣民,他们会听我的,会遵照我的旨意行事!” 第二天清晨,宁录王回到首都的议会厅,他首先将芬内克调离了护卫队,调任他成为守卫边疆的将领,明升暗降。芬内克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仍然恭敬地答道:“陛下的旨意,臣子必定尽忠履行。“然后,宁录王集结了众大臣和各族的首领,大厅中弥漫着压抑、紧张的气氛。几十年来,这里从未有过如此肃穆的场面。他们低声谈论着,试图揣摩国王的意图。然而,在这种氛围之下,他们心中的恐惧和忐忑情绪也难以压抑。当国王进入会场,众人都屏住呼吸,专注地等待着宁录王的讲话。 宁录登上王座,端坐其上,他的目光锐利而深邃,扫视整个会场。接着,国王清了清喉咙,用庄严、洪亮的声音向大家宣布:“今天叫大家来,不是要谈关于我女儿的婚事,那件事需要暂时搁置一边。”他顿了顿,继续说,“昨天,我又独自上到圣山去了,我行走在林木葱茏,鸟鸣回荡之中。在圣域的最高处,我感受到了神的气息。山麓女神在那片圣洁的山岗上祝福我,褒奖我对我的国做出的贡献。他要我转达你们各族的人。” 一位大臣敬畏地询问道:“陛下,神明有何旨意?” 宁录王瞪大了眼睛,声音激昂地回答:“神明吩咐我传达给各族的人,要在这首都巴比利姆建造一座纪念塔,纪念我们伟大的城邦和文明!” 大臣们面面相觑,另一位提出了疑问:“陛下,是什么样的纪念塔?” “宏伟的。” “怎样的宏伟?” “顶要比这王宫还高,墙要比那神庙还要厚。” “陛下,这座塔将会是一个伟大的成就,象征着我们巴比利姆的荣耀与繁荣,但是……”另一位首领则担忧地说:“但这座塔的建造将消耗大量资源与人力,陛下,这是否值得我们深思?” 会场内出现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大臣们和各族首领纷纷议论纷纷,有人惊叹,有人担忧,他们议论着这座纪念塔的建造和未来的影响。宁录王从王座上起立,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提醒他们安静,然后继续说道:“神明的旨意不容商榷!诸位,传我的命令下去,我们要作砖,把砖烧透了,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我们要用它们建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 这座金字塔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建造的。 宁录令天下传诏,召集了八国最杰出的建筑师,他们齐聚首都巴比利姆,以期建造一座凌驾于云端的永恒之塔。建筑师们按照宁录王的意愿开始设计:塔的宽度是二百零三块砖,每块砖的长度是高度的三倍;塔高则设计为五千四百三十三腕尺(cubit)又二掌;墙长则有十三斯塔德(stadion);有成对的台阶,五个额外的阶梯通向塔的顶端。国王不仅要求在短短一个月内完成这座宏伟之塔,更希望它被造的足够的结实。全地上的人纷纷投入其中,在炽热的阳光下,工地上的劳工们默默忍受着疲惫与劳累,不敢有丝毫懈怠。由于人数众多,建造速度也比人们预想的要快,他们所用的石漆来自海水与泉水,他们用沥青来烧砖,再用泥浆将砖块粘合。他们取尽了地上的象牙、乌木和穆苏卡努木(musukkannu-wood)制作了木槌、铁锹和砖模,并把它们交给从土地上征来的大量劳动力。随着各国所能贡献的财富都已见底,造塔的速度开始减缓了。 “我好像在梦里见过这座塔。”宁录心想,“至少,我看见过这样的基座……” 虽然塔建得已经很高,也结实可见,然而每当宁录王站在远方眺望时,心中总觉得它尚未达到自己期望的高度和雄伟。因此,他时常亲临现场督促工程进度。某日,他身披锦袍,头戴王冠,率领一队护卫前来察看塔底部一处断裂。 王的眉头紧皱,仔细打量着裂缝,心中暗自怀疑到到这是有人故意破坏。他对身边的工头说道:“若是我查出是谁所为,定要严惩不贷!”紧张的气氛在工地上弥漫,工头颤抖着回答:“陛下,我立即进行彻查。” 就在此时,突然一块砖头从高空坠落,掠过宁录王的头顶,砸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面。碎片四溅,宁录王慌忙闪避,所幸未受重伤。他双眼怒火中烧,气得浑身颤抖。他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周围的工人们,声嘶力竭地咆哮:“找出幕后黑手!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护卫们立刻四处奔走,仔细调查,而王的气愤也传染给了在场的每个人。工人们面色惶恐,纷纷低头不敢直视陛下,担心无辜被牵连。工地上原本繁忙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众人行动更加小心翼翼。宁录王脸色阴沉地返回宫殿,心头的怒火仍在翻滚。他坐在御座上,握紧拳头,心中暗自发誓,要将这起事件彻查到底,绝不容许有人破坏高塔的修建。次日,宁录王召集所有人聚集在一个土坡上。他指派新任的护卫队长对他们逐一盘问,浓厚的紧张氛围萦绕在空气中。过程持续了半天,在询问至第两千余人时,一名中年奴隶突然挣脱束缚,拔出一把匕首向宁录王猛刺。幸亏士兵们机警,很快将他制服,捆绑起来拖至久未动用的地牢。 “是谁指使你的?!”行刑官狠厉的质问道。 “没有谁,就是我。”那名奴隶面容狰狞,身上满是鲜血,却依然露出不屈的笑容。 “只要你说出名字,我就让你痛快!”行刑官威胁道。 “呸!该死的的人不是我!是国王!”那名奴隶气急败坏地向一旁士兵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把他剩下的牙也全都拔了!”行刑官愤怒地命令道。 “请便。” 那一夜,刺客遭受了无尽的折磨: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砍掉,眼睛也被挖空,所有的牙齿都被活生生的拔掉了,然而,他始终紧闭双唇,什么也不说。于是,行刑官上前,向宁录推荐一种刑罚:将刺客捆绑在一张长凳上,长凳的脚部略高于头部,固定其双手双脚,在头部盖上布后,在脸上持续浇水。乍一看,这似乎是一种较为温和的刑罚,然而让在场的人都吃惊的是,这水刑才进行了片刻,犯人就尖叫着喊道:犯人便尖叫着嘶喊道:“是尼尼微人!尼尼微人!” 刺客在痛苦中挣扎,艰难地将自己所知的和听说的内情向审讯官交代,而宫廷内务组成的调查团又将其他渠道搜寻来的情报与之结合,这场阴谋背后的拼图画面渐渐清晰起来。所有证据指向了尼尼微城的王子约坍——他的心中野心勃勃,渴望有朝一日成为世界之王。为此,他对美丽动人的宁萨尔公主不断地追求,然而却总是得到公主忽冷忽热的对待,让事情变得琢磨不定。逐渐失望的约坍打算改变策略,借着这次暂停征婚,修建王塔的机会,找到了他的父亲——尼尼微城的族长商量对策。为了讨好宁录,他们毫不吝惜地奉献了无数黄金与财宝,几乎耗尽了整个国家的库存,只为在那座宏伟的塔建成之后,赢得宁录的欢心,将公主嫁给王子约坍。然而,当国库已近空虚,高耸的塔却仅完成了宁录所要求的一半,尼尼微国陷入困境。见这一功不但无法达成,反而让自己的国家司农仰屋,成为八国之中的最弱之国,让其他国家随时可以趁虚而入。在这种情况下,尼尼微的族长与他的儿子约坍便找上了那位刺客。他们向刺客承诺,只要他能成功对宁录下手,就为他家人提供官位和金钱。同时,刺客的妻儿则被带走和软禁,成了他们用来威胁他完成任务的最后筹码,逼迫他乔装成奴隶潜入巴比利姆,寻找暗杀宁录的良机。而那些出现在墙上的裂痕和坠落的砖块,皆是刺客一手策划的。 宁录王闻听此言,面上的愤怒化作震惊,他紧锁眉头,深感事态严重。当他从地牢回到宫中的时候,得知公主已经在一天前出城游玩侍女们答曰,她的马车驶往尼尼微城。国王心中猛地一颤,顿时失去了血色。 他立刻想通了约坍王子整个计划的狡猾之处:此人正等待着自己遭受暗杀,而后以幽会或聚会为幌子,诱骗公主至尼尼微城。倘若暗杀得逞,约坍便会将公主软禁,强逼她成婚,以此篡夺王位。洞察一切之后,宁录王立刻派人火速前往追赶公主。 “能追上她吧?”他向近臣询问道。 “您不要太担心了,我们八成能追上她,您是知道公主殿下她的习惯的,每次她出城去玩,是不会直接前往目的地的,都要兜兜转转地到处去玩玩、看看。” 宁录在大厅中焦急地踱步,并没有等来公主的消息,却等来了另一个噩耗,国王的将军突然冲了进来,说有重要的事要立刻通报称——城墙上士兵发现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军队,正朝着巴比利姆所在的方向迅猛推进。 “陛下,从军旗看,是尼尼微城的城徽。”侦察兵前来汇报,“另外两只军队,一支举着埃亚(ea)和达姆伽尔努娜的图腾旗,另一支则挥舞着利河伯和迦拉的城徽旗。” “竟是整个阿舒尔地的起义……”宁录王双手扶着案延,语气中带着颤巍,“不过……”他调整心态,继续说道,“不论他们派出多少士兵,我们都要让他们血溅沙场,准备迎击!” 巴比利姆的守军其实并不多,但从人数上事无法抵御三军联盟势力的。但宁录王已经决定好了背水一战,而且他也急需速战速决,因为他不能再容忍任何事继续干扰他的计划,他需要再平息一切以后,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赶在工期截止日期之前,造好这座旷世之塔;他相信如果上苍站在他这一边,他就能打赢这一仗,并且如果他能够胜利,那么这些叛军中的士兵就会成为俘虏,便可以为这个工程的完工提供最后的劳动力补充,这样反而是因祸得福了。但在这之前,他还是决定做出最后的尝试——宁录王登上了城墙之上,与城墙下前来谈判的约坍交涉。约坍立于风沙之中,身着朴素的战袍,表情中流露的不屑也许会暴露他险恶的用心,但他的气势却能欺骗住他身后那些与他同来的人,让他们误认为他们是一支正义之师。宁录王声若洪钟地喊道:“好啊,刺杀不成,就转而大张旗鼓的造反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劝你赶快投降!”约坍冷哼道。 “我告诉你约坍,我不打算跟你说太多的废话,因为无论你们要做什么,这座塔都必须要在最后的日期到来前完成,否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你去问问你的人民愿意这样做吗?” “你们一无所知!好吧,我告诉你,很快将会有一场天灾降临世间,吞没大地上的一切,我没有时间带你们迁徙,所以只剩一个办法:唯有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才能幸免于难。而这座塔就是你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现在我以国王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撤军,继续协助我完成塔的建造,我将不追究你们之前的所有责任!” “谁告诉你的会有大灾难降下?” 宁录王神色严肃:“非他人,乃我在圣山上所得神谕,这一切皆是圣山之神的旨意!” “圣山之神?你的圣山之神死了!” 宁录王一惊,问到:“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马拉德!”约坍仰天大笑,之后继续说,“这座塔只是为了满足你那扭曲肮脏的虚荣心!你真当你的臣民——我们,都是愚痴之童?赶快放弃你那肮脏卑劣的骗局吧!你当我和我父亲是怎么说服整个阿舒尔地起兵反你的?我叔叔派人到山上找到了你那个圣域去搜索,倒要看看那里有什么猫腻,会让你做如此丧尽天良的造塔决定,我们的人找遍了那座山,也找到了那地方——所谓你独有的、神秘的祭祀场所!哈哈,没想到吧?你的嘴脸都大白于天下,你已经完了!哈哈哈!” 宁录王听到这句话,不免后背发凉,整个头皮像是无数只蚂蚁正在践踏一般得发麻起来,但他很快劝自己冷静下来,屏住呼吸,试问道:“这么说……那你应该见到了它了是吧吧,那么你更应该知道为什么……” “你是说那个大眼睛?那个妖怪?!哈哈哈哈,那个妖怪已经被我们的法师结束了生命;几个城的族长都到了现场,我们亲自看过了,那东西支支吾吾的本身就已经奄奄一息,没准那就是你养在那里的某个邪恶的使魔!至于它说的话,什么末日,什么灾难,我们一个字也不信。况且……” 约坍停顿片刻,面露诡异的阴笑,宁录没有搭话,而是狠狠地注视着他。 “况且,即使它和你不是一丘之貉,而是真正的什么神圣的存在!我们也断定你,马拉德,你是个骗子,是个狂徒!因为,那个怪物在生前最后的时刻告诉我们,它没有叫你建什么塔,它叫你做的事,你根本没做。哈哈哈!无话可说了吧。” “什么事?”宁录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是叫你杀了你那个没良心的婊子女儿!”约坍冷笑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的人已经接到她了……她已经安全抵达了尼尼微。” “混账!”宁录王惊恐的喊道,“不可能!她没有到……她没有到!” “哦不不不,她爱我,急着见到她的心上人,岳父大人,她怎么会不直接直奔目的地呢?哈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 “别这么生气嘛,陛下……您放心,宁萨尔她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她现在正在我们的王宫里面舒舒服服的吃着果膳呢。嗯,您猜到了,等今天您死了以后,她就会嫁给我,那时候我再去好好折磨她,让她死的更有艺术美感一些……那场景我想想就期待呢!”约坍发出讥讽的笑声,便骑马离去。 宁录王瘫倒在地上,双腿已经完全的麻木。看到自己的王如此的反应,整个守城的军队也很快军心涣散,失去了战斗力;城门很快被大破而开,巴比利姆被洗劫而空,宁录成为了叛军的俘虏,被押送至地牢,他等待着被迫签署将女儿嫁给约坍的最后命令,然后就可以去死了。 那座高塔至此仅完成了一半,被遗弃在原地。约坍最后一次来看望他过去的王。他告诉他,宁萨尔和他的婚礼,就定在那妖精口中的“末日”。而典礼就安排在那未竟之塔的顶端,如果火山没有喷发,那他将当场宣布宁录的叛国罪,并将他处死,而那一天,就是辛拿之地新王的诞生之日。宁录听后狂笑不止,疯狂地咒骂、撕心裂肺地尖叫。他已经彻底疯狂,甚至期待那末日尽快来临。婚礼日终至。夕阳西下,各国贵族与高官汇聚于巴比利姆那未竟之塔的顶端,见证这场胁迫之婚。泪眼朦胧的宁萨尔公主站在人群中央,心中诅咒着与她并肩的神采飞扬的男人。婚礼落幕,众人在塔顶举行宴会。然而不久,远处一声巨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高原上的内姆鲁特湖喷发出的火山灰很快席卷了整个大地。熔岩滚滚,天空被硝烟染黑,昔日繁荣的王国被烈焰吞噬。众人惊恐失措,祈求救赎,却无济于事。由于这座塔的高度不够,在它上面的所有人也无法幸免于难,葬身其中。约坍的目光中掺杂着恐惧与懊悔,他这才意识到宁录的预言并非空谈。而宁萨尔公主,泪眼中充满了对父王的思念与对未来的绝望。她默默祈祷,愿自己在这场浩劫中消逝,不再成为约坍那卑劣计谋的牺牲品。 宁录在地牢中听到末日降临的声音,狂笑着,心中竟有一丝释然。就在他准备迎接死亡之际,一道光芒闪过。 宁录王马拉德又一次从梦魇中猛地惊醒。是的,他再一次回到了一个半月以前的神庙中,站在了那只耷垂着眼皮,显示出十分疲惫的巨目面前。当他意识到自己再次失败的时候,他低下了头,凄惨地苦笑着。“原来我的子民竟都是这样的人,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会为了权力做出这样的事……”宁录捂住双眼,摇了摇头。 “我再一次提醒了你,不要去肆意妄动。”低沉的声音从四周的墙壁里溢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着,“你所能想到的解决方法,我早就推演过了。因为过去你一直我翅羽的保护之下,所以你从来没有机会去真正认识他们,也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世界。”眼睛说,“我为你承受了所有的痛苦,而如今我已经衰老了,在我的能量消耗殆尽之前,你必须要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去做,去拯救你的人民。” 宁录惊恐地跪下:“你要死了吗?你说过会有办法的!若是你离去,我该如何面对这个复杂且黑暗的世界?” 巨眼回答:“我离去后,将有人接替我的工作,但……” “但什么?”宁录迫切地问道。 巨眼叹息:“但那终究不是我,我无法预知接替者的行事方式,他将如何对待你与你的子民。毕竟,你们是我的孩子,这些年来我一直关爱着你们。然而,我竟酿成如此大祸……这是最后的机会,我的时间所剩无几,你必须相信我并照我所说去做:杀了你的女儿,然后带领你的子民离开这片土地。这是我临死前最后的告诫,对不起,我的孩子。” 巨眼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一些。宁录王如同孩子般抽泣起来,痛苦不堪。他为女儿而哭,也为巨眼而哭。过了一段时间,他停止了哭泣,擦去脸上的泪水,向巨眼深深鞠躬后便告辞离去。在返回巴比利姆途中,马背上的宁录王开始陷入沉思。他仍未放弃寻找双赢的解决方案,相信它藏匿在未知之处。回到寝宫,他独自漫步在走廊里,时而凝视着墙上祖先们的画像,试图从中寻求智慧和力量。他反复思考巨眼的建议,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每一个想法都似乎无法真正解决问题。他来到书房,翻阅着典籍,希望从古代的智慧中找到答案。蜡烛的微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手指在书卷上轻轻滑过,却始终无法找到心中的答案。他放下经卷,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夜深人静,宁录王来到窗边,透过窗户看到城市夜景,居民们安然入睡,一片宁静。他想象着他的子民生活在和平、幸福的未来,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寻找答案的决心。他双手背靠窗台,仰头仔细观察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希望从宇宙的浩渺中得到一丝启示。 夜色将尽,东方泛起鱼肚白。宁录王意识到已经彻夜未眠,然而他心中依然空洞。他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必须在黎明到来之前做出决定。虽然宁录王一夜未眠,但他内心的信念并未动摇。他深信,只要坚定信念,终会找到一条两全其美的道路。这份信念支撑着他,让他坚强地面对未来的挑战。在黎明破晓的那一刻,宁录王露出笑容,他坚信自己已经寻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 宁录王换好衣服来到王宫正门,与国王护卫芬内克交谈:“我亲爱的多单之子,我忠实的国王护卫芬内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和你的父亲也是老朋友了;我知道你真心地喜欢我的女儿宁萨尔公主,我多么希望把我的女儿托付给你,但可惜我听说兽人国的王子约坍高大帅气、能力超群,且有着将帅之才,虽然我对他和他老父亲的信任远不及对你和你们一国的信任,但是他们的国家是这地上八国之中最富饶、军力最强的国,况且我听说约坍疯狂的追求着宁萨尔。我想你要知道,作为八国的共主,我要协调这些事物是十分困难的,你要明白我很难去得罪强大的尼尼微城,但不管怎样,我现在还没有最终同意约坍的这门婚事,倘若我只是个普通的父亲,那你一定是我的首选。” 芬内克听后思索片刻,半跪下来,左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说道:“伟大的宁录国王,我正要和您说一件事,您青年时忠实的朋友和伙伴——我的父亲年事已高,一直以来,作为长子的我都在外飘荡,很久没有回到家乡。如今已是时候了,请求您准许我辞去国王护卫一职,回乡照看年迈的父亲;我将推荐我的堂兄:雅完(javan)的后裔伊莱沙(elishah)之子接替我的职位,您完全可以相信他。” “准许你,快起来吧。”宁录王将青年扶起来。 芬内克告辞后,宁录王前往后宫,与那里的妃子们闲谈。在宽敞明亮的花园里,宁录王找了一个舒适的座位坐下,与妃子们围绕着他:“我最近一直在为公主的婚事头疼:不知道应该把她许配给谁,尼尼微的王子约坍虽然年轻有为,但毕竟我与他们家的关系不是最亲近的。如果能找到一个最信得过的人就好了。” 妃子们纷纷附和,开始畅谈各种可能的人选。一个聪明机智的妃子争着说道:“那为何不尝试多单的芬内克王子呢,他虽然不如约坍王子那样完美,但他是国王您的御前护卫,是您最信得过的青年一代了。” 宁录王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光。他轻轻抚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有道理。” 妃子们见状,趁机献上许多花言巧语,赞美芬内克的品德和才能。她们还提到芬内克与宁萨尔公主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深厚。而且,作为国王的贴身护卫,芬内克对国家和国王的忠诚无可置疑。当晚宴散后,宁录王留意到后宫中的妃子们在窃窃私语,似乎在传播关于芬内克与宁萨尔公主的绯闻。他心中了然,这些小道消息的传播恰恰是他所需要的,让他可以借此观察各方的反应,为做出最终决定做好准备。第二天,宁录王来到王宫的园子,宁萨尔公主像往常一样在那里照看着植物。看到父亲凝重的神情,便走过来行了礼,说到:“父亲,关于圣域的祭祀,一切还顺利吗?” 宁录将女儿抱在怀里,回答道:“啊,我亲爱的女儿,我们必须得谈谈。” “出什么事了,爸爸?” “你相信我吗?” “当然,您是我的父亲,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了您,我也会一直相信您直到最后一刻啊!”宁萨尔看着父亲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于是他们开始了促膝长谈。 在几天后,巴比利姆的各个市井小巷,都开始流传着一个消息:多单之子芬内克王子,作为国王最信赖的人将要迎娶宁萨尔公主。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八座城市,直到尼尼微城的议事厅里。尼尼微城主与众军师交谈:“这消息从何而来?” “阁下,应该是从巴比利姆的后宫传出来的枕边风,可信度非常高;无论消息真假,多单一国都是我们最大的威胁,他们从宁录少年时期就和他是莫逆之交,如果他真的把公主托付给他们一族,我并不会感到奇怪。”一个军师说到,“我听说芬内克王子最近假借探望父亲为由回到利鲜城,获得军权开始重整军队,并进行大练兵。” “哦?他这是为何?” “我认为如果他能继承未来的王位,他肯定需要提防着其他各国。如果不在他彻底壮大起来之前就把他们一族铲除,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尼尼微的族长捋了捋胡子,然后点了点头:“把我儿子叫来,我们一起商讨一下对策!” 很快利鲜与尼尼微城之间的争斗就正式开始了。双方摆出了剑拔弩张的气势。芬内克和约坍分别坐镇为两军的主帅。两军非常谨慎,尤其注意地势和水源。为了保证兵员休整和作战能力,利鲜军队在阿舒尔附近找到一处地势较高、易于防守的地方扎营。他们搭建了简陋的帐篷和土坯房屋,将木柱和帆布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临时的营地。尼尼微军队则选择在希底结河的左岸扎营,以便利用河水作为饮用水和防御屏障。他们沿着河岸搭建起临时营地,帐篷和临时居所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人们忙碌地来回穿梭。 宁录王大怒,召集剩余城池的首领:“我们虽名为八国,但其实是一国;如今国内出现如此大乱,皆因他们为一己私利而废除了礼术,开始了互相争斗,破坏我的江山社稷。你们之中若有人能出面制止的,我将视为大功,将来成为我最信任的一族。” 利河伯、迦拉两国的国君率先响应了,他们相信如果谁能解决这一问题,谁就必然能在未来的局面中处于上风,宁录就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们一族;两国派出军队与祸乱的制造者们战斗,很快四国便在阿舒尔的平原上开始了混战。一天,芬内克和约坍终于在战场上相遇,他们的马蹄如同鹰击长空,对视片刻后,两人纵马冲向对方。剑与剑交织出耀眼的火花,双方皆拼尽全力。他们在战场上激战良久,疲惫不堪,伤痕累累。最终,在激战中,两人相互刺中了对方的要害,倒在了沾满鲜血的沙地上。在临死前,他们互相望着对方,眼中流露出仇恨与遗憾。 不久,芬内克和约坍纷纷战死沙场的消息传至他地,参与调停的另外两国竟也发生了内斗,并且互相之间损失惨重,然而事到如今,这场混乱仍然没有终止。就在这风云变幻的时期,突然从首都传来的一个噩耗,惊动了全国上下,也让战场前线的士兵们纷纷丢下了武器,为自己发动这荒唐的战事后悔不已。 八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突然间如死一样的沉寂,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互相抱头痛哭——宁萨尔公主去世了。 公主因为看到诸国为她的原因而起了争端,也因为所爱之人的死而悲痛之极,留下遗书: 遥想晨曦初照,朝霞漫天。幼时,父王殷勤教导,深知仁政治国、仁爱为本。我深受感染,冀望为民脱离苦难,实现太平盛世。 然今之日,诸国纷争,鏖战之事沸腾不息。盛怒之战争,使生灵涂炭。是时,我心痛如绞,痛苦难耐。众国为我而起,战火燃起,沙场逝者,泪水成洪。芬内克、约坍为我苦战,彼此拼杀。而今双双陨落,殒命沙场,成为过往永恒之殇。 我视此地为神圣,礼仪有序。然因吾,祸患临头。悲痛欲绝,泪流满面。苍天无言,风雨交加。心如刀割,沉痛万分。吾乃祸根,贻害国家。忧心忡忡,伤悲无助。遂决意掩灭此祸,拯救苍生。 亲爱的父王,请您放心。虽我离去,但请相信,我从未离弃您的教诲,我始终将仁爱之心与信念坚定地托付于您。愿您感受到我生命最后的诚意,祝愿苏美尔国家和诸国和谐共处,百姓安居乐业。愿您宽恕我的决定,愿您领导诸国走向繁荣与和平。 此生,我无法再为父王分忧,不能再抚慰父王的心。但愿我的离去,能唤起诸国之间的和解与宽容,使苏美尔的土地再次回归祥和。愿我的名字与苍生共存,为后世子孙谱写平和安宁的篇章。 愿辛拿之地永远充满阳光,愿您的心境如同河流一般宽广、澄澈。父王,请原谅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愿您的心,如同我生命的尽头一样,安然无恙。 宁萨尔 而后,公主选择了服下毒药,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一天,成千上万的人在巴比利姆的主干道上静静地等待着公主的遗体经过,如人们所知的,她将被葬在马西斯山的圣域——这也是人们心中认为的最恰当的地方,因为在那里,他们所爱戴的公主将永远长眠在伟大母亲神达姆伽尔努娜温柔的视线之中。送葬队伍浩浩荡荡,一直排到了北门。在巴雷格-里拉琴(bg-lyre)和帕姆德-鲁特琴(pamdle-lute)悠扬而婉转的伴奏下,在加拉(g)吟唱着的悲壮的挽歌声中,公主的遗体在车队的护送下缓缓地通过了北门的门洞,离开了巴比利姆。城墙上的士兵们默默地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他们的眼角泛着泪光,深感无尽的悲痛。大路两旁的人们,自发的跟随着歌声吟唱着,们的眼泪如同春天的雨滴,纷纷扬扬地掉落。这些眼泪并不仅仅是为了那位年轻就殒命的公主,更是为了他们所敬爱的国王——在先后失去了妻子和女儿以后,彻底成为了孤寡之人的伤痛。人们谈论着,叹息着:“如此悲伤的日子,公主的离世对国王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是啊,公主的离世让国王备受煎熬,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为他们心痛。公主那么年轻,美丽,才华横溢,我们都深感不舍啊……”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宁录王带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上神龛所在的高台。他目光疲惫,满面愁容。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开始对着众人演讲道:“伟大的辛拿人民啊,感谢你们今天能陪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度过这样一个悲痛的日子……” 人群安静下来,聆听国王的讲话。“宁萨尔公主,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她的善良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淳朴得如同初生的牧羊犬,品格高尚犹如初升的太阳,天赋异禀如同天上繁星闪耀。她本来将会是你们未来的女王,会是如我一样深爱子民,视民如子的女王。”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变得越发沙哑和颤抖起来,“然而,利鲜、尼尼微、利河伯和迦拉四国的争执,就像狂风暴雨般吞噬了这个年轻而又温热的灵魂。我的心,如同被针刺破,滴血不已。” 人群中涌现出此起彼伏的哭声,国王环顾四周,目光所至,众人无不为之动容。国王举起双手,祈求着天空中的神明:“如今,我们的国家失去了一个未来伟大的女王,这是我们的伤痛和损失。她为了提醒我们的愚蠢、自私和鲁莽而以身殉国!所以,我们要记住这个教训,记住分裂与对抗不会创造辉煌……我们应该化干戈为玉帛,同心共力,开创一个新的盛世!” “国王圣明!” 人群开始沸腾起来,高举着拳头挥向天际。 “那么我们应当怎么做呢?国王陛下,请您明示!”有人高声问道。 “我们需要一个标志!一个永世流传的明灯,一个新的纪元!”然后他用嘹亮的声音宣告:“为了纪念我的女儿,也更是为了纪念我们辛拿永远的和平!为了让人们铭记历史,牢记这次教训。我们全辛拿地上的人们,要建立一座纪念碑,一座高塔!就在这首都巴比利姆的中央,塔顶通天,要向上天宣告我们各种族、各城邦团结的力量不可摧毁!我们要以宁萨尔的名字命名它,我们要将这段历史永远传颂下去,直到千秋万代!” 这番话如同激起千层巨浪,掀起了在场众人心中的热血与豪情,每个人的双眼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焰。在这一刻,他们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将放弃个人的利益与得失,为这座宁萨尔的纪念塔献出一切。人们高喊万岁,开始了如火如荼的献礼时代。那日以后,巴比利姆的军队开始在阿舒尔的地上收编了四国的残兵败将。 “兄弟们,我们要为后世子孙留下一个永垂不朽的传世之作!“一名激昂的将领挥动着手中的长矛,声音洪亮地传遍了战场。士兵们听后,都像是注入了强心针,精神焕发,愿为宁萨尔纪念塔流尽最后一滴血。 四国的军队纷纷倒戈,充入巴比利姆王军,宁录王将四国的族长降为次侯,于是,坐拥五城的宁录王成为真正拥有实权的世界之主。倾举国之力建造巴比利姆塔的宏伟工程拉开了序幕。很快,地上的男女老少都自发的参与进来,巫师与术士贡献着能力,学者贡献着建筑的知识,富人贡献着金银财宝,农民和牧人贡献着粮食,年轻的男性贡献着力气,挥汗如雨地投入劳动,而女人们则以殷勤的家务和照顾回馈着辛勤的劳动者。在这座正方形平台的基础上,建造起层层叠叠的平台,自下而上面积逐渐收缩。晒制砖砌成塔的内核,而烤制砖构成塔的表面结构。和宁录记忆中的上一次要求一样,塔不但要坚固牢靠,而且还要在非常快的速度内达到一定的高度。辛拿地上的每个人都在一种悲伤驱使的虔诚之下,为纪念宁萨尔公主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资源变得越来越紧张,食物也开始匮乏,但人们却依然顽强地坚持着工作。并未因种种困难而抱怨或是止步不前,因为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想要尽快在国王定下的期限之前完成塔的封顶,以此来纪念宁萨尔公主和新时代的开始。这座通天之塔则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直冲天际。很快,它就突破了上千仞的高度。 宁录王在塔快要竣工之前的一个清晨,率领护卫队又上了马西斯山上去。他独自一人踏入了圣域——如今已是宁萨尔的墓园。在公主下葬的那一天,他蒙住了帮助抬棺人的眼睛,亲自执导着他们,把公主的遗体放进了神庙中一间宽阔的房间内。今天他再次来到这里,他缓缓地走进墓室,在一个石台上的水晶棺内,公主穿着圣洁的白色的裙襟,躺在其中;她依旧那么美丽端庄,双手放在腹部,捧着鲜花像是睡着一样的。 宁录将棺盖移开,用双手摸了摸公主冰凉的面颊说:“我亲爱的女儿,你辛苦了。”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发着白光的小瓶子,将一滴发出闪耀光芒的水滴,滴在公主的额头上。那液体不一会儿便渗了下去。这是王国御用的术士花费数年时间,通过不断实验和摸索,用黑色杜鹃提炼萃取花叶的毒素,裹挟圣域里原本就有的那些陪葬用的剩下的香松油制成,这配方是眼睛在十多年前曾告知他的,是一种在上古时常用的临时保存人的灵魂并让他的身体处于假死状态的方法。顷刻间,公主那苍白的面庞重新获得了红润,仿佛在沉睡中的她恍若初醒。 公主轻轻地张开了双眼,看见了眼睛泛着泪水的父亲,便问道:“爸爸,我们成功了吗?” 宁录王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恸哭并颤抖着,他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感激。他回答道:“是的,我们成功了。我的女儿,我们将一起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一切都要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几天后,约定的日子到了。全辛拿地的人们,从各个城市聚集到首都。太阳刚刚露出头顶,人们已经在熙熙攘攘地赶往纪念塔,来参加塔的竣工仪式——也是公主死后的首个祭典。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带着礼品和花朵,交谈着,微笑着,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期待。塔的轮廓映在他们的眼中,同一枚巨大的石柱,坚不可摧。此时,这座塔已经直通云宵,即使从马西斯山的云层上面望去,也能清晰地看到它顶部。于是人们把它起名为埃特曼安吉,意思是“天地之基”。当所有人来到它的顶部,也就是它在云上面的三层时,人们才真正意识到了周围的房屋和建筑是多么的渺小,甚至有一个孩童骑在他父亲的肩膀上,一手指着苍天说:“若是我不小心在这里刺破了天空,是会掉下泥土、黄铜还是铁呢?” 不久,宁录王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穿一袭雪白的长袍,镶丝边缘,头戴高贵的王冠,神态庄严,仿佛埃亚之神在世间显现。 “感谢诸位国民前来参加这一场盛大的仪式,感激埃亚和达姆伽尔努娜的庇佑。”他说道。 民众欢呼雀跃,纷纷向国王行礼。人们注意到,有一座巨大的浮雕被安放在塔顶的平台上,此刻被布遮盖着。 人们纷纷开始猜测起来:“也许这是我们伟大公主宁萨尔的雕像!” “是的是的,我猜一定是的!” “也许是国王陛下和公主殿下坐在一起的雕像!” “对!这个更有可能!” 人们开始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宁录王,希望他尽早揭开这个雕像的神秘面纱。国王微笑着示意部下,两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分别从左右两边,将那块盖在浮雕上的巨大布匹扯下。一只巨大的眼睛石像展现在众人面前。人群中出现些许躁动,人们对这个雕像的意义十分不解。辛拿王便说道:“诸位,这个雕像的名字是——全视之眼。” “全视之眼?是什么意思,陛下?” “是公主的眼睛吗?” “请您回答,陛下!”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宁录清清嗓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请听我解释!这从古以来,我们在埃亚和达姆伽尔努娜的庇佑下,各个不同血统的种族从世界各地搬到辛拿之地,在此地筑家,我们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和灾难,创造出了数不尽的财富、幸福和奇迹……今天,我们用这样的方式纪念着宁萨尔,同时也要把这座塔献给埃亚的使者——恩利勒,也就是这只眼睛。在圣域中我每次会见的就是他,他向我传达着埃亚和达姆伽尔努娜的指示。我们应该感激他所做的一切!感激他为我们地上的众生所承受的一遍又一遍的苦难……感激他带给我们这些美好的生命与回忆……” 宁录说着说着,眼圈开始泛红,他抬手拂去眼泪,然后继续他的演讲。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更多的质疑声出现了,宁录喊道:“肃静!肃静!请听我进一步的解释!” 这时,天空中窜中一道红光,随后便是巨大轰鸣声响彻大地。人们尖叫着指向高原上内姆鲁特山湖的方向,浓烟遮盖了半个天空,火山灰开始迅速地向辛拿地袭来。人们开始尖叫起来。 “不要慌张!请待在这高地上!”宁录王呵住那些本能逃跑的人,同时命令护卫封住向下去的楼梯口。 士兵们堵住出口,人群挤来挤去,宁录王则站在高处继续安抚人群的情绪,过了一会整个紧张的气氛才稍微的冷静下来,但仍有惊恐叫喊声盖过国王的训导。没一会儿,深灰色夹杂着岩石和矿物的烟雾便吞没了大半个巴比利姆城,从远处滚滚而来的是岩浆流与热泥石流。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让众人捂住口鼻,蹲下或者趴在地上,等待最终命运审判的到来。飘落的熔岩碎块撞击着埃特曼安吉塔的周围,但由于这座塔很高,只有很少一些溅落到塔的顶层。此刻大地剧烈的晃动着,高温的烟雾团将地面上的房屋变成了火海,地上所有一切都被一层灰色笼罩,而这座坚固的塔依然屹立不倒。 不知过了多久,那座火山终于安静了下来,可怕的巨响渐渐弱去,只剩下周围燃烧中的城市还在劈啪作响。此时,人们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宁录也从地上慢慢爬起,看到绝大多数的人都还活着,他便露出欣喜的笑容,站在恩利勒的神像前闭上眼睛,发自内心地答谢着。辛拿地的人民此刻都围了上来,靠近着他们的王。宁录见到此景感叹道:“终于,终于我们得救了!一切都得救了!” “天佑辛拿!”有人高喊道。 “天佑辛拿!天佑辛拿!” 人群开始了欢呼,这是宁录预见到的,见天时地利人和,便叫出一个刚刚一直躲在神像后面的姑娘,她穿着村妇的衣裳,一个大大的兜帽几乎盖住了她的半张面孔。娇羞地低着头。宁录一手揽住姑娘的肩膀,一手轻轻揭下她的兜帽。此刻,一张美丽而纯净的面庞露了出来,犹如从天而降的女神。 宁录心中涌动着无尽的喜悦,放声大笑起来。他把姑娘推到前面,欣慰地向大家介绍她:“这是我们的公主!宁萨尔公主!一切都得救了,感谢上苍!感谢一切……” 人们的欢呼声戛然而止,脸上露出震惊、怀疑与愤怒的表情。 “她还活着?!”一个壮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喊道。 “为什么?!怎么可能?!”另一个年轻女子颤抖着声音质问。 “公主还活着?你骗了我们!” “骗子!”一个乞丐叫嚷起来。 “骗子!骗子!骗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起来。 宁录的脸色顿时苍白,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袭来,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小声嘀咕着:“为什么……这不可能……” 他把公主慢慢拉回到自己身边,叫她躲到他的身后。父女二人惊恐地看着人群,他所期望的,也就是人们因见到宁萨尔时的“喜出望外”并没有出现,相反,他看到每个人的面庞如死灰般严肃,狠狠注视着他们两个人。宁录的心跳加速,汗水沿着额头滑落。那些人开始缓缓向他们走来。 宁录赶忙向两边张望:“卫兵!卫兵!” 没有卫兵理睬他的呼唤。 大地上的一切还在燃烧,宁录和他的女儿宁萨尔公主被愤怒的人们紧紧围困。他们的怒火犹如熔岩般滚烫,无处不在,不容置疑。“你们这些狡猾的骗子!”一名男子愤怒地喊道,手中紧握的石子砸向宁录和宁萨尔。身边的人们纷纷效仿,又骂又砸,诅咒声此起彼伏。 “你们竟然用那卑劣的诡计欺骗我们!让一个诈死的女魔头迷惑了我们的心智!为了建造这座荒谬的塔,我们失去了一切!原来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你们可耻的虚荣心!为了你们那些异教邪神的神像!”群情激愤的人们怒吼着,举起手中的石头向宁录和宁萨尔掷去。宁录疯狂地嘶吼道:“是我救了你们!难道你们以为我建这座塔是为了什么?!我预测了一切……那山上的湖会变成火山……那火山灰会吞没大地!是那巨眼神像预测了一切,是它告诉了我的,然后我才救了你们!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人!”然而人们并不相信他,反而与他争吵:“我们本来有机会带上我们的所有财富,离开这地方,离开这辛拿地,分散到各地去!而如今呢?!我们不仅失去了家园、财富和这片不再肥沃的土地!我们最终会被饥饿吞噬,然后死去!我们将一无所有!” 愤怒的人们砸毁了那巨大的眼睛雕像,接着对宁录和宁萨尔拳打脚踢。一直尖叫不已的宁萨尔被拖了出去,她开始被一群男人猥亵,随即又被当着她父亲的面强暴、殴打乃至奄奄一息。而宁录则被捆绑在一边声嘶力竭地咒骂和哭喊着。但渐渐地,宁录的怒火消退,他开始乞求和道歉,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说他愿意用自己的死去换宁萨尔一命。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宁萨尔公主在被无情地折磨之后,最终断了气。她那曾经高贵、美丽的面容,如今已被痛苦和屈辱扭曲得面目全非。宁录无法自已地悲痛欲绝,悔恨交织,他无力地跪在地上,泪水如泉涌,可是再多的泪水也无法挽回他失去的女儿。 自那以后,宁录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被绑到一根柱子上进行了一番凌辱和折磨,但最终那群人决定留他一命,为的是让他在之后慢慢死去。愤怒的人们在这场悲剧中找到了些许短暂的满足,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很快,埃特曼安吉神庙上那些本来用以祭祀用的牛羊肉、鱼肉、猪肉和少量的瞪羚以及炖鸟肉都被吃完了,在抢夺的过程中,很多人被打死;另外一些人则被直接推下高塔。等到地上的灰烬烧完了,地表开始冷却下来以后,男人们纷纷从高台上爬下来,由于大部分的台阶已经被滚烫的熔岩摧毁,所以只有那些有能力攀岩或是懂得一些飞翔法术的术士得以从塔上下来,他们带走了所有的年轻女性和儿童。并把那些年迈的老人和那些过了生育年龄的,已经失去色相的中年女性都留在了塔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可怜的人们在饥饿中纷纷昏死过去,有的难以忍受饥肠辘辘的疼痛折磨,便跳下高塔寻求快速的解脱。宁录也被带到了地面上。很快,饥饿难耐的人群就把他忘到了脑后,甚至有的人还给他松了绑,让他帮助四处寻找食物。城市里已经是完全的废墟;而在田野里,还有一些刚被种下的没有发芽的麦子、无花果、亚麻、蚕豆和鹰嘴豆的种子都被从火山灰覆盖的土里抛了出来被人拿去充饥,但没过多久这些仅存的能吃的东西就被其他人抢走了。于是有的人开始决定向北一直走,直到爬到山上去摘果子吃。但真正坚持到那边的人寥寥无几,在半路上就出现了将同伴杀死,并且分食的惨剧。又过了一个多月后,辛拿地上的幸存者们就基本上死光了,或者说已经完全疯癫了的马拉德不太清楚还有多少人能在此刻活着,而他在饥饿中也只是拼了命地独自向北跑着,他的灵魂深处只是希望在死前还能再到那圣山上去,看那眼睛最后一眼。宁录就是在这样朦胧和不知不觉的过程中失去了最后的意识,死在了路上。直到,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就在恩利勒的面前。 经文注解: cubit,肘,也称为腕尺,是古老的长度单位,是以手臂由手肘到中指顶端的距离为准,长度约在45到55公分之间 stadion,古代长度单位,约为600古希腊英尺,约为157.7米 musukkannu-wood,苏美尔语中描述的“一种树”,字面意思是“来自马干地区(magan)的梅斯树(mes,可能是黑莓)” ea,即恩基,后在阿卡德和巴比伦神话中被称为埃亚(ea or ae),这里虽不是阿卡德以后的时代,但这里显示的别名可能起源于闪米特人,并且可能来自西闪米特语词根*hyy,在这种情况下,意思是“生命”,用于“春天”,“自来水” javan,诺亚后裔雅弗的第四个儿子,被认为是希腊人的祖先 elishah,《创世记》中记载,他是雅完的长子 bg-lyre,古代苏美尔竖琴 pamdle-lute,古代苏美尔小弓琴 g,苏美尔神职乐师,主要在举行葬礼和哀悼仪式时用竖琴伴奏唱哀歌 第11章 巴别塔(下) 年代学:约公元前2600年之后 经文正文: “巴力(baal)!”他疯狂地叫喊着他的神明——那只全视之眼的别称。 而恩利勒则有气无力地答应着他:“你又回来了。” “这是……这是第几次,你还记得吗?” “第一万三千五百次。”眼睛说。 “但我这次终于把塔建好了,不是吗?在那数不清次数的半途而废之后,在那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塔的宽度、高度和结构之后;在一次次的资源枯竭,一次次地平定劳动力的反叛,一次次调整平台的面积和承重方式来最大程度地拯救最多的人;一次次地因高度不够而被火山灰的蘑菇云笼罩;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塔的基座宽度不足和塔身结构不够结实的问题,最后被火山熔岩击中后倒塌……但这次,我终究成功了,不是吗?我救了所有人……” “是的,但这是我所看到的这么多未来结局中最悲惨的一次。” “那我还能怎么做呢?!”宁录喊道。 “你是知道的,我最早告诉过你的……你只能那样做。” 宁录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如果我再让我的女儿假死呢?让各方不再为争夺她而停止争斗以后,那时候我再把他们驱逐出这辛拿地……” “你的女儿如果因为各种意外而亡,也许那各国的上层会疏远你,但百姓们只会更同情和爱戴你,你无法驱赶他们;倘若你用蛮力使他们搬离,必然因名不正言不顺而遭到清算;没有人会相信那高原上的清澈湖泊有一天会变成毁天灭地的怪兽,所以唯有恐惧能达成目的,唯有恐惧能让这地上的人们自愿搬离。” 宁录听完眼睛的话之后,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那笑声撕心裂肺,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夹杂着的绝望与悲情:“我终于看懂你了!哈哈哈!你个邪恶的魔鬼!原来……自始至终,你都只是把从尼普尔(nippur)来的我和我的女儿当作是你的棋子!你为了达到你今天这一卑鄙的目的,可以用尽一切手段,不惜牺牲我和我最爱的人的姓名;而我从来不是你的什么孩子,在你的眼中唯一重要的只有这地上的那些邪恶的牲畜们!托你的福,让我经历了这么多,让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些人邪恶的嘴脸!告诉你,这地上的人,没有一个值得拯救的!我将不会履行对你的任何承诺,我将带着我的女儿,永远逃离这个地方,永远!至于其他人,则活该被这火山吞没!” 宁录冲着眼睛狂吠之后,便转身离开。他本以为眼睛会说什么来阻止他,但眼睛没有再说一句话。当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回过头看了看恩利勒——他已经闭上了那巨大的眸子,光芒也暗淡了更多;而他看到了那硕大的眼睛里第一次淌出了泪水。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神庙,这一刻他的头脑是极度悲伤与混乱的,当他走到林子外下山的路时。在那里等待他的御前护卫军指挥官看到他们的王在与进入林子时完全不同的憔悴面孔,便询问他情况;只见他毫不理睬,一声不吭地绕过了自己的马,径直朝山下徒步走去。护卫们不敢再进一步询问,便慢慢地跟在后面。 晚上,当他回到了巴比利姆王宫的时候,和上次一样又是一夜未眠,但这一次和上次不同的是,整个晚上他都以泪洗面。拂晓的光透过晶莹的窗纱照进屋内,宁录从椅子上站起来,擦干了泪水;他独自来到公主的寓所,仆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客人吓了一跳。 “陛下,小姐还没有起床……”一个女仆紧张地说道。 “今天有她的信吗?” “哦,有的……还是来自尼尼微的火漆印章。”女仆把信递给国王。 那天正午时分,在巴比利姆市区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拐角处,一个压低帽檐的神秘人出现在了铁匠铺子外。他递给铁匠一枚金币和一个信封,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请根据这个图案为我打造一个仿制的印章。这枚金币是为了确保你的沉默。如果你胆敢泄露今天有人找过你,那么你将不知道将会触怒何等势力。我警告你:如果你不识相,那么不仅这铺子会保不住,你的性命也将岌岌可危。” 几天后一个凌晨时分,七国的城主还遨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就被突然造访的军师或是仆人叫醒了:他们被告知宁录王要紧急召见他们每一个人,要他们连夜赶往首都的议会厅。当他们纷纷赶到那间屋子的时候,快要到清晨:他们看到了愤怒的国王,气的满脸通红把一封封的信摔在桌子上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次肯定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 “妈的!这个畜生!”国王愤怒的吼着。 “发生什么了,陛下?”矮人王小心翼翼地问着。 “这些信都是从我女儿的柜子里翻出来的,芬内克,你过来拆开一封,给他们读读!”他一边喊着国王护卫的名字,一面指着桌子上横七竖八摆放着的一摞信件。 国王护卫走上前去,把其中一封信打开,把里面的莎草信纸拿了出来,然后开始诵读起来:“我亲爱的宁萨尔,这几天你过得还好吗?我们的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已经询问了一些我们国家最好的药剂师,这种毒药会杀人于无形,不会有人怀疑你的,等到你找机会把你那个老不死的父亲处理掉以后,我们就能毫无阻碍地在一起了,那时候这八个国家都会臣服在我们脚下,那时我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 “够了!”国王使劲重锤着桌面,喊道。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吓得哆哆嗦嗦,尤其是尼尼微的城主,他从进来就看到了那些信封上的标记,悉数来自他的城徽,于是他吓得扑通跪了下来:“陛下,老臣真的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啊!” “这都是你儿子约坍写给我女儿宁萨尔的信!” “陛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也都是我那犬子独自闯的祸啊!陛下,请息怒,请您明察啊!”尼尼微的族长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你先把你的嘴闭上吧!昨天晚上有人向我透露,说你儿子正在写信与我女儿一起密谋造反;昨天晚上我截获了一封从尼尼微城寄给宁萨尔的还未拆开的信,几个军师和我一起看的。不料内容果然涉及刺杀我!于是我命人到宁萨尔的房间里去把她藏信的地方给搜了出来,不止一封信涉及谋反!” 沉默吞噬了一切,屋内没有人敢吱一声。 “片刻后,国王继续怒斥道:“不过我料你这老东西也不敢做出这些事!但你那个锋芒毕露的儿子,他看起来就是那么聪明且不可一世的样子;我打一开始,就应该想到他会是这样阴险狡诈的货色!至于这件事,每个参与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他示意护卫过来,“芬内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我不知道,请明示……” 国王愤怒地将桌子掀翻,那些信件散落一地。 护卫立刻用手撞击着胸前的铠甲说道:“是!陛下,马上就去办!” 宁录让所有人都在这会议室等着,对于尼尼微王来说,这段时间异常的煎熬,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等到日影钟的晷针过去几个格子以后,芬内克回来了,他手里提着约坍的首级,把它丢在众人面前的地上。 议事厅里回荡着恐惧的尖叫声,约坍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尼尼微王的面前,他当即晕厥了过去。而其他人则纷纷蜷缩在角落里,颤抖着不敢说话。他们都被宁录王的突如其来的暴虐行径所震慑,心头有如一座巨石压迫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芬内克!这就完了吗?”宁录严肃的语气中带着责难,“我刚才说的什么?每个参与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每个!你没听懂吗?”王的声音如同冬日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利鲜城主之子愣住了,他不解的看了看愤怒的宁录,又看了看在以利城主恩麦卡尔(enmerkar)身边的畏缩、发抖的父亲——他好像完全没有在听王的话一样。于是芬内克便问道:“对不起,陛下。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每个!”宁录指着地上的信件喊道。 “我不知道还有谁……”还没等芬内克说完,一个巴掌就挥打在了他的脸上。芬内克完全呆住了,过了一会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抬起头重新看了看宁录王的脸,惊恐地说道:“宁萨尔公主?” “先把她给我带过来。”宁录冷冷地说道,然后他吩咐内阁官员:“今天所有巴比利姆的民众停产一天,你让所有人到中央大道的广场汇聚,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芬内克还站在那儿没有动,宁录瞪了他一眼:“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呢?!”于是芬内克走了出去。这次没过多久,他便带着宁萨尔公主进来了。 “爸爸?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叫我到这儿来?”公主睡眼惺忪,因为刚被从懒觉中叫醒不久。 宁录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刚才那封信。公主上前阅读了起来,然后惊恐地叫着:“这不可能!这信是假的!爸爸,这信是谁给你的?这是伪造的!约坍不会说这些话!”宁萨尔公主说着说着就看到了地上那颗鲜血淋淋的人头,便捂住了嘴发出令人脊背发凉的尖叫声。 “不只这一封!这里全是从你柜子里搜出来的!”宁录王失去了往日在女儿面前的温柔,吼叫道:“把这畜生给我压倒广场去!” 芬内克起初没有执行命令,但想到自己的父亲还在宁录手上,便无奈地带着公主出去了。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走出去,而几个士兵把约坍的头也带上了。 “爸爸!爸爸……”宁萨尔公主大哭着呼唤父亲。但宁录没有理睬。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大法师恩扎克便走上来和宁录小声地说:“陛下,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宁录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着。恩扎克有些不耐烦了:“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要治治约坍那个傲慢的年轻人,才帮你伪造了这些信件和笔记,还帮你塞到公主平时藏信的地方。好的,现在我知道了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权力斗争我也能理解,但是牵扯到诬陷公主是不是就太过了……” 还没等恩扎克说完,宁录便拔出剑刺进了他的心脏。等他断了气,宁录就叫人过来收尸,并对他们说,公主御用的魔法老师恩扎克刚刚企图攻击他,估计也牵扯到约坍的政变阴谋。说完,他便大步走向市中心的广场,这时全城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来到这里准备聆听他们国王的演讲。宁录小声和身后的几个士兵交谈了几句,便走上前来。在石阶的最上层,宁录王从芬内克手中接过了还在嚎啕大哭的宁萨尔公主,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他向前踹了公主的后背一脚,迫使她在全城的百姓面前跪下。然后他对着众人说道:“今早,我们发现了她串通尼尼微王子企图刺杀我,夺取王位的密谋信件,和我一同拆开信件的军师们以及在场诸国的王都亲眼见证!”他说着示意后面的士兵把那颗人头扔到前面,广场上的众人立刻发出唏嘘声和窃窃私语的交谈。 “法不阿贵,即使是公主,犯了重罪,也要与庶民同罪!” 宁录说着掏出了匕首,快速割开了宁萨尔的喉咙。全场百姓和众官员、贵族无不惊恐万分。国王护卫芬内克见状,剑拔出鞘挥向宁录。不料他被早已在后面等待他动作的几个士兵上前乱刀砍死。鲜血溅满了前面的石阶。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一刻有任何的言语和动作,所有人都被这种极端的恐惧笼罩了。 等公主已经完全断了气,辛拿地的国王宁录便对着众人说道:“我统一了这大地上的一切各国,让所有人过上了富足、幸福和安定的生活!这一切的功绩都出于我,我相信你们也没有任何半点的质疑。你们所得的幸福不要归功于什么埃亚和达姆伽尔努娜!而是要归功于我!我!听见没有?!是我和你们众人的勇气,造就了这一切成就!从今天开始,我要命令你们七国和这城里的子民一起,在这巴比利姆建造一座金字塔,塔顶要通天,为的是纪念我和我的功绩!等塔建好了,天上和地上的众神就将知到我们不需要他们!然后他们就会灰溜溜地滚出我们的土地!” 说罢,国王扬长而去。只剩下恐惧依旧笼罩整个广场。 于是,在这地上的八国,无数的男人和女人都被迫去烧砖。他们出于恐惧不敢违抗命令,他们被驱赶到市中心,在鞭子的驱使下工作。人们筋疲力尽,汗流浃背,但却无法停下手中的劳作。 在这艰苦的环境下,即使是孕妇也不能幸免于难。她们被迫参加建筑工作,即便是临产在即也不能离开。当孩子在烧砖的时候降临人世,年轻的母亲只能将孩子放入围裙,背在身上,继续为建塔的事业而努力。这种沉重的负担和无尽的痛苦让生活变得无法承受。然而,逃离的欲望如同火焰一般在民众心中燃烧。王侯将相、族长、贵族乃至普通的农夫、牧人、渔人以及其他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开始寻找机会偷偷离开他们的国家,逐渐分散到各地去寻求新的生活。有的人躲在商队中,有的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悄离去。十五个雅弗地上的后裔种族,三十个含地上的后裔种族和二十七个由闪姆最初带到这地上的在其他星球培育的种族,因无法追溯祖地,因而被统称为闪的后裔,他们先后搬离了辛拿地,分散到各地上去了,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母语,各自有了新的语言。 雅弗地的歌篾(gomer)族成为辛梅里安人(cimmerians),去了极北之地;玛各(magog)一族去了极北之地;玛代(madai)族是米底人的祖先,去了太和岭(即高加索山);雅完族去了西面的海;土巴(tubal)族是卢威人(luwian)的祖先,去了北方高原,而一同前往的还有米设(meshech)族,他们是弗里吉亚人的祖先;提拉(tiras)族去了色雷斯(包括了今保加利亚南部、希腊北部和土耳其的欧洲部分)。含地的古实(cush)人前往了努比亚(位于埃及南部与苏丹北部之间);麦西(mizraim)人前往凯美特(kemet);弗(phut)族人去了凯美特以西的沙漠;迦南(canaan)人则前往了迦南地。原始种族以拦(m)人前往了埃兰(m);路德(lud)人前往了吕底亚(古代小亚细亚中西部);而只有亚述(asshur)、亚兰(aram)和亚法撒(arphaxad)人大部分留了下来。至于约坍的哥哥法勒和他弟弟的众多私生子则大多向南走或留在了辛拿地。 在迁徙的过程中,有些人走投无路,因为食物和水源短缺而命丧沙漠;有些人在途经险峻的山川时不幸遇难;还有些人在途中遭遇劫匪,失去了一切。然而,这一切都阻挡不住他们离开的决心。他们宁愿忍受这些磨难,也要摆脱那座未完成的巴别塔所带来的悲惨命运。待到塔建到四百六十三腕尺高的时候,由于辛拿地上的人都已经分散到各地去,便停工了。 这场大迁徙使得原本繁荣昌盛的城市变得空荡荡,人声寥寥。曾经熙熙攘攘的市场如今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那些嘈杂的酒肆和客栈也变得冷清异常。这座曾经繁忙的大地,如今只剩下了一片荒凉的景象。各个城如今成为了荒弃之地,而在巴比利姆王宫内,连平时负责打扫和整理的男仆、女仆们都已经离开。等到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宁录一个孤家寡人的时候,他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压抑,为女儿的死,放声痛哭起来。 那一天到来了。 夕阳西下,暮色渐起。他来到建造了一半便废弃的塔顶,向北面高原的方向望去,等待着预言中的内姆鲁特湖的喷发。此时,塔顶的凉风轻拂过宁录的脸颊,将他脸上的泪痕吹干;在这一刻,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和轻松。 在这空旷无人的城市中,漫天繁星似乎是宁录唯一的陪伴。时间在这静谧的夜晚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心情逐渐变得焦躁不安。就在这时,东方的天际渐渐泛白,黎明即将来临。鸟儿清脆的歌声将昏昏欲睡的宁录唤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整个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平静。 “不可能,这不可能……”宁录瞪大了双眼,凝视着破晓的靛蓝渐渐将天空晕染,而星空则被光辉隐没。火山没有喷发,大地依旧笼罩在寂静之中。他拼命的摇着头,踉跄着向前挪了几步,他想到了最可怕的事情:如果这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就意味着未来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对他来说只有一个解释:恩利勒欺骗了他,那上万次的穿越往复都只是他给他创造的幻觉。可是这说不通,眼睛从来都没有骗过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背后帮助着宁录的就是恩利勒;多少次拯救他于水火,多少次让毫无头绪的他知道应该如何去做,而又多少次让几近分崩离析的国家重新团结;而如今,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呢?让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亲手瓦解了自己的国家,亲手制造了一切的恐惧从而让人民永远的背弃了他。难道,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让这一天更加的惨烈?难道恩利勒真的只是一个邪恶的魔灵从始至终只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宁录的思绪翻涌,愈发感到迷茫和愤怒。他知道,这样胡思乱想并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唯有恩利勒才掌握着所有的答案。无论那双眼睛的意图是善良还是邪恶,今天他必将攀上那座山,追寻答案,让那双眼睛付出应有的代价。他怒气冲冲,握紧了象征着权威的象牙握柄镰刀剑,跃上坐骑,向着神圣的山脉驰骋而去。正午时分,他抵达马西斯山半山腰,破釜沉舟地冲入森林,奔向圣域。然而此刻,他发现,昔日繁茂的森林,如今却已凋零落败。 那些曾矗立于山谷间的参天大树,如今无力地垂下。这片森林曾是动植物的乐园,各种鸟类在树梢欢叫,小溪湍急地奔流,为原本宁静的森林平添一抹生气。然而如今,一片死寂弥漫在森林之中,鸟儿的歌声已不复存在,沿途的枯叶在风中翻飞,凄凉至极。 地上错落的腐败树叶和败落的枯枝,那些鲜艳的野花,曾经点缀着山野,如今也已凋敝,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风中的尘土。森林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与腐朽的气息,让人无法忍受。往日林间曾经源源不断地涌出的清泉,为这片森林注入了生命之源,如今却已干涸见底。那些曾经碧绿的草地,如今也已变得黄褐无力,犹如一片悲伤的地毯铺陈于地。在这片凋零的森林中,原本常常有各种生物穿梭徜徉,然而现在,一只小小的松鼠也难觅踪迹。仿佛这片曾经充满活力的森林,经历了一场浩劫,被夺走了生命的气息。宁录继续前行,心中愈发感到沉重。他很快来到神庙,在走廊尽头,他发现原本闪烁着微光的房间已经陷入黑暗。宁录猜测眼睛或许已不在了,要么是因为衰老而逝,要么是诡计多端,此刻已完成了邪恶计划,悄然离去。他心急如焚地拔出剑,迈步冲进房间。如他所料,房间墙壁上原本射出光芒的无数孔洞此刻已然熄灭。眼睛也已消失无踪。然而,在这幽暗的空间中,竟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一个少年,披着微光闪烁的洁白长袍,一尘不染,宁静地立于房间之中。他的容貌俊美,雌雄难辨,令人一见难忘。他那清澈如水的碧蓝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褐色短发随意披肩,明亮悦耳的声音令人心境宁静,仿佛瞬间便能令陌生人放下戒备。可是宁录并未如此,他依然紧握剑柄,剑尖指向少年,眼神坚定地质问:“你是谁?那眼睛怎么不见了,它去哪儿了?” “他死了,我是他的哥哥。” “哥哥?你就是他说的那个会来接替他的人?” “是的,我在等你。”男孩淡淡地说,声音里带着悲伤。 宁录沉寂片刻,调整语气道:“你知道吗,你弟弟他欺骗了我……他说这地上会出现一个火山,它会吞没一切。我相信了他。我杀了我的女儿,逼走了我的人民。然而……然而昨晚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管你是谁,你们有什么目的,我要你替他向我做出解释!若你不能,那么今天就只能由你,来替他赎罪,为我女儿的死来赎罪!” 少年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持剑人的面前。他用手指轻轻推开剑尖,动作从容,神态平静。然后,他仰起头,望向宁录,开始娓娓道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位先知。因为我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便被埃利都的城主聘为城市的守护者。我为他工作,为他操劳,只为地上的百姓能够得着平安喜乐,得着健全安康……但我没有告诉他的是,我能看到最遥远的未来,我能看到时间的结局……” “结局?结局是什么?”宁录王问。 “所有时间的结果。所有一切的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与毁灭。一切化为热浪和寂静,一切归于死亡与分散。” “这和我女儿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我是想告诉你……我在努力拯救每一个人,因为我要拯救这个世界……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开始为此而努力了。我尝试干涉未来的走向,我将我看到未来的能力分给众人,让他们协助我,帮助这大地上的生命,给予他们正确方向的指导,不至于走向毁灭。” “你弟弟就是其中之一?” “是的,恩利勒……他是的。” “说下去。” “我和我的同伴们,每一次干涉未来都被迫创造出了一个平行的新世界。在短期内,事物会在这些新的世界中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一段时间,但终究,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努力,结局都只有一个——死亡与毁灭。” “我听出来了,你是在为你弟弟的罪行找借口!” “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他为何甩手而去,他为何丢下我不管了!” “他已经赎完了他的罪……” “他有何之罪?!” “那就且听我讲讲他的故事——恩利勒的故事……我的弟兄,他本是这山中之国奇迹山丘的城主,他曾有一段时间滥用了我分给他的能力,最终让他亲眼目睹了这世界的毁灭……”男孩为宁录讲述了加音与奇迹山丘末日的故事。 “这世界曾经被他毁灭过一次了?” “是的,一场洪水。一场吞没一切的滔天巨浪……” “你为何不阻止他?” “我在那之前就预测到了一切,所以我对那个未来是做出了适当的干涉的——我让闪的父亲诺亚建造了一艘方舟,他们带上了地上所有生命的记忆,在末日到来前,登上那艘船,逃离那个世界。方舟在大洋中漂泊,直到搁浅、停靠在了这座圣山之上,而这座神庙——就是这艘方舟的残骸。” “什么?!这里就是……” “是的。” “那恩利勒又是谁?难道是?” “是的。就是加音。” 宁录因震惊而哽咽,说不出话来。 “加音,他随那仅剩的机器而存活下来。他为自己酿成大洪水的过错而忏悔,他痛定思痛,向我请求,决定好好地利用这次机会,在这个新的世界,帮助被这些被山姆带来的、被阿普苏之海孕育过的新生命——也就是你们的祖先。于是,我认他做我的弟兄。你们的祖先从海岸上登陆,恩利勒就用他从我这里分得来的有限的能力,预测着未来,倾力地帮助着你们一代又一代的人,直到你这一代,他成就了你和你的国家。让辛拿之地的众多生灵和睦、幸福的生活、繁衍生息。着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大的赎罪。” “那他为何还会死去呢?” “因为它的大部分能力都在那次海啸浩劫中毁灭了,仅剩下的能力又被我限制了不少,所以他只能看到很短的未来和有限的结果。这样的能力,短期内来说已经足够应付像你的王国这样小范围的疆域内出现的一切混沌和变故了。对你们来说,它看起来依旧是无所不知的神灵。但很快,死亡与毁灭的诅咒开始降临到他的国度——他预见了他所精心呵护的一切,可能会被一个简单的突发事件所毁灭——火山爆发。恰巧,此时他已步入暮年,经过了长年累月的劳累,他组件里仅剩的能量接近枯竭。他的自身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可以维持住这种预测工作了。所以,他用尽了力气,也只能给你看到那仅仅一万多次的可能性。” “一万多次……没有一次成功。” “任何一个微小的改变都有可能带来一个完全不同的新世界,他为你创造了一万多个世界,供你在里面尝试……但是,他最初告诉你的解法,仍然是这里面最好的那一个,不是吗?” “最好的?!”宁录苦笑道,“你是否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在这有限的次数里,是最好的结果了——地上的人们都到各地去了,他们会活下来,而你的世界也得救了……” “你的意思是,恩利勒他是对的喽?我失去了我的女儿,失去了我的国家,失去了一切……而那座火山却没有喷发!”宁录带着讥讽地苦笑说着。 “对不起,这一次你失去了你的女儿……”这时候,少年眼睛泛出了泪光,缓缓地低下了头,“但你和你的女儿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快乐的一生,不是吗?”男孩说道。 “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都看到了。” 宁录王后退半步,单手掩面,开始哭泣。 “是的,我是知道你为何最终还是选择了恩利勒给你指明的这条路——就在你从最后一次推演中醒来以后,就在你威胁了他你只会保留你女儿性命并逃走的那一刻,在你正打算离开并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给你看了那样东西,不是吗?” “是的……”这时候宁录的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是的……那次我很幸福。”他说着并下意识地松开了拿着剑的手,镰刀剑掉落在地上。 “你带着女儿逃到了波浪海(egeo pgos)上的一个小岛,你们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幸存下来的人,火山吞没了你的国家,而你和宁萨尔却在那里度过了幸福快乐的一生。” 宁录沉默不语,只是在抽泣。 “在那一刻,他让你体验了你想要的一生。然后,你就接受了他的建议,在最后这一次,你杀了你的女儿,拯救了你的国家。” “是啊……”宁录慢慢地说到:“可火山……并没有爆发……” “是我制止了它的爆发。”男孩用稚嫩的双手托起宁录王的一只苍老的大手,把他捧在怀里,光芒从他的胸口处照耀出来,治愈他的抽搐。“恩利勒在给你看完那最后一个世界以后,他耗尽了自己的生命。也是最后的那一个瞬间,他用最后的一点力气,通知了我。于是,我从其他的世界赶来,制止了火山的爆发。” “他为什么不早点去叫你?” “他是早该这样做的,不应这样执拗……只是他一向惭于向我提出帮助的请求,他曾说他要为了赎罪,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只是为了向我证明,他愿意耗尽自己的一切能量,只为帮助这个世界上的众生,不再以力量去谋取私利。” “他这样做毫无道理……” “是的,他本来可以不这样做的。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可是等到他死去,当我独自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却没有太把这里的情况当一回事。我以为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你要明白,恩利勒只在帮助这一个世界,而我同时在帮助无数无数的世界……所以,那天他呼唤我来的时候,我只是把最大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座火山上。” “我不懂,你是怎样做的?你有力量完全制止那座火山的喷发?” “我没有那样的力量,我所做的,仍然只是用我穿梭于无尽时间,窥探所有变化可能的能力——我在你们世界的上古时期做了一个微小的动作,只是把一粒石子的位置改变,就在长久的时间中产生了涟漪作用,最终导致今天内姆鲁特湖不会大规模喷发的现状——一个新的世界由此分裂而出。” “所以你只是去制止了火山喷发,却没有拯救我的女儿,也没有拯救我分裂的国家……” “对不起。”男孩的目光中泛起晶莹的泪花,“我在一瞬间就制止了火山的喷发,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把你带了过去,带到了这个火山不会喷发的新世界。我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哪一个瞬间?” “就是你从和你女儿共度余生的那个世界醒来以后的瞬间,也就是恩利勒向我发出求助的那个瞬间,在那一瞬间,我就完成了这些所有工作……那一刻你就已经在现在这个世界里了。” “你们没有提醒我……” “都怪我,我一时疏忽,忘了向你做出说明,就去忙别的世界的事情去了。而你仍然依照恩利勒生前的指示,去杀了你的女儿,驱赶了你人民……只为避开一个已经被我解决的问题。” 少年的眼泪滴落在男人的手上。 “好吧。我不怪你,但你知道我的请求是什么……” “我知道,我答应你。” 宁录在这温柔的诉说和承诺中释怀了。男孩拉着他走到外面的山涧,然后他们一起来到山岗上俯瞰大地。“我会挽回的,我会在本来应该向你解释的时候告诉你,让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让你的女儿没有死去,让这地上的人们依旧幸福的生活在这里。尽管那一切都只会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是吗?” “是的。你会相信我吗?” 宁录看着少年的眼睛,又看了看这山中美丽的景色和山下那座只建了一半的庙宇,然后他转过头来,坚定地说:“我相信你。所以,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少年愣住了,但过了一会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宁录的眼睛。 “那我就在这里终结你的生命吧。”他说。 “好的。”宁录回答。 记述结束,后面的事记在下面:内姆鲁特湖水平如镜,丝毫没有任何异样;那座建造了一半,废弃在那里的巴别塔;那些拖家带口,从辛拿地上四散离开的各族迁徙者的队伍;这些事件宣告着基什王朝的覆灭。那时,恩基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个世界,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 就像恩基承诺宁录的那样,他在另一个世界挽救他女儿的生命,但另一个承诺,却要他把注意力从其他世界转移回这里,一段自述记在下面,恩基说:“第一个承诺在我结束他生命后的瞬间就兑现了,那是一个如梦一般美好的世界,宁萨尔女王统治辛拿全地,人们安居乐业,富足且喜悦,我亲自辅佐她直到她善终之时;但这第二个承诺,无论我怎样做,最终都证明了那些美好的梦幻只是在黑暗的恐惧中,毫无意义的聊以慰藉,让这地上的人们依旧幸福、安宁的生活下去,我后来用尽万亿载的时光,无数次的重生与毁灭,倾尽所有力量所做的所有事,所有一切,都是在为实现这第二个承诺……然而,死亡与毁灭依旧战胜了一切。” 自述结束。 经文注解: baal,又译巴尔、巴拉,是古代西亚西北闪米特语通行地区的一个封号,表示“主人”的意思,一般用于神只,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巴力代表的是苏美人的风神恩利勒 nippur,尼普尔(苏美尔语:nibru)是目前已知苏美文明的最古老城邦之一,一些历史学家相信这座城市的历史可追溯至前5262年,尼普尔特别崇拜苏美的神只恩利尔,祂是掌管大气的神明 enmerkar,古乌鲁克领主,苏美尔神话《恩麦卡尔与阿拉塔之王》中记载他要在埃里都建造一座庞大的神庙并且要求阿拉塔人贡献宝物来帮助修建,他曾经念动咒语恳求神恩基恢复有人类居住地区的语言统一性 gomer,《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cimmerians,即辛梅里亚人,希腊文是kimmerioi,是一支古老的印欧人游牧民族,根据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记载,在公元前8世纪和7世纪,辛梅里安人栖居在高加索和黑海的北岸 magog,《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madai,《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tubal,《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luwian tribes,古代生活在安纳托利亚的一个已经消亡的种族 meshech,《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tiras,《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雅弗之子 cush,《圣经》中为诺亚后裔,含之子 mizraim,《圣经》中为诺亚后裔,含之子 kemet,古埃及人一般把自己的国家称为“凯美特”或“凯米”(意为“黑土之国”),与之相关的现代科普特语称为????(khēmi) phut,《圣经》中为诺亚后裔,含之子 canaan,《圣经》中为诺亚后裔,含之子 m,《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闪之子 m,又译伊兰、以拦、厄蓝或伊勒姆,是亚洲西南部的古老君主制城邦国家,位于今天伊朗的西南部,波斯湾北部,底格里斯河东部,现为伊朗的胡齐斯坦及伊拉姆省 lud,《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闪之子 asshur,《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闪之子 aram,《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闪之子,后裔前往了叙利亚(syria) arphaxad,《圣经》中为诺亚后裔,闪之子,加喜特人的祖先 egeo pgos,即爱琴海,希腊语:Αiγa?oΠ?λaγo?,一个可能的词源是Αiγ-,意思是波浪,因此aiγiaλ??的意思是波浪起伏的海 第12章 乌鲁克王朝 年代学:约公元前2600年之后-公元前2334年左右 经文正文: 恩基将注意力放回到“此岸”世界以后,他一眼就望到了这个世界终结之日的到来,无数种悲惨的结局;恩基选择了这最凄凉的——这几近荒芜的辛拿,这因停工而弃置的巴别塔,和这因居民搬离分散到各地去而萧瑟的苏美尔,来作为他接下来行事的基准世界的原因是,经过他无数的尝试,得出的结论——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容易产生厌烦与介蒂,不久就会为争夺眼前稀少的资源而大打出手,相互倾轧,末日会提早到来;分散到各地去的人们,虽会因不再熟络,丧失信任,产生隔阂与龃龉,互不相通的语言与文化的鸿沟,犹如畛域天堑,最终酿成大战,但那要来的晚一些……所以,恩基选择了后者,并且,他增大了世界的尺寸,让聚落与聚落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远,以此来推后末日的期限。 恩基像以往那样,他开始了永无止境的干预和调整。就像在洪水前恩基选择埃利都和舒鲁帕克一样,现在他选择了乌鲁克作为世界新的首都。 恩基就像辅佐上古历任的王一样,只不过这次不叫‘阿普卡鲁智者’,而是叫‘首席祭司’,他辅佐埃安那(e-ana)的国王美什千加舍尔(mesh-ki-ang-gasher)、乌鲁克的国王恩麦卡尔以及乌鲁克后来的诸王,一段自述记在下面,恩基说:“恩麦卡尔的父亲美什千加舍尔喜好历史,他派人多次去到埃利都的古迹挖掘出那些记载着上古历史的文献——那些大洪水前的文明印记,其中就包括阿鲁利姆遇到我的桥段,他从那里知道‘恩基’和‘安’的名字,他不知道我就是恩基,而是认为我是恩基赐给他的使者。这时,我给自己起的化名是‘灯(na-an-na-ru)’,只不过后来,这个声音被他的儿子叫错了,进而变成了‘南纳’。” 在一段恩基的记忆切片之中,是在他一段更完整的记忆上选取的一段,选择开始和结束的时间切割、拷贝下来,这段更小的记忆的主人,就会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意识体,而这段更短暂的记忆,就是这段记忆主人的一生,在这段记忆切片中,他认为自己的名字是欣(sin),这段记忆切片的记载虽然与拥有更加完整记忆的恩基——南纳不同,但有助于我们去了解这段历史,这段记忆切片描述了欣(南纳)与美什千加舍尔相遇并辅佐乌鲁克王朝的早期过程,记在下面:欣无法回忆起自己是何时来到这个古老城市的,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是个孩童,灵魂却十分的沉重,他没有自己过去的记忆,仿佛被神秘的力量所引领,像是被人灌醉了一般,跌跌撞撞地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那时候,埃安那的老国王美什千加舍尔还是这城市的主人,他恰经过这里,见到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见其穿着整洁、面容姣好,便心生同情怜悯,把他带回了王宫,给他取名为欣。 老国王自己无子嗣便,便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他怀着慈爱之心收养他,照顾他,并为欣建了一座城市:乌尔,用以纪念他的名字。一日,欣坐在老国王的腿上,老国王温柔地说:“欣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在很久以前我的祖先阿鲁利姆王,也捡到过一个孤儿——他有自己的名字,叫恩基。他当时问恩基:‘你是谁的孩子啊?’,恩基说:‘安。’,于是阿鲁利姆便说:‘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就是安,因为我是恩基的父亲。’” 于是他便问欣说:“我的孩子,那么你还记得你是谁的孩子吗?” 欣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来:“爸爸,我记不得了。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我想不起自己的过去,我想,可能是有人偷走了我的记忆(me)。”他顿了顿,“但是,我却能清晰的能看到一些场景,我知道那些不是我的记忆……” 老国王对这孩子说的话有些诧异,他叮嘱他那褐色的大眼睛,问道:“比如呢?你能看到什么?” “我看到在某个午后,你一个人走向大海,然后就消失了……”欣说完就抱住老人,哭了起来,“我不要失去你,爸爸!我不要失去你……” “你胡说什么呢!我的孩子。” 就在此时,欣突然昏厥过去,美什千加舍尔立刻叫来御医为他诊断。 “陛下,王子殿下只是因劳累而虚弱,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就能缓过来。“ “劳累?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陛下。请快些抱他去就寝吧。” 国王抱着他的养子回到他的房间,守在他的身边。半夜,欣醒来了。“爸爸……”孩子的声音唤醒了正低着头打盹的老国王,他连忙起身凑近床边,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我的孩子?你吓坏我了……除了疲惫,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爸爸……我先前看着你的眼睛,然后我好像变成了你,我走在沙滩上……然后海浪就过来了……我呛了水,无法呼吸,最后……”欣再次哭了出来,抱住他的父亲。 “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那一刻,我有了你所有的记忆,我知道你过去所做的所有事,也知道你有多爱我……”他边说边抱得更紧了,老人也默默的流下眼泪来。从那以后,欣常常突然晕倒。美什千加舍尔时常向先祖祈祷,他希望他的孩子只是因体弱而病,不希望他就这样变成了一个疯子。因为欣的健康状况,在老国王的内心之中,变得更加怜惜这个小家伙了。宫廷和坊间出现流言蜚语,说王子每日妄言妄语,认为他患了什么癔病或者疯狂,但这些猜测很快就终止了,因为事实证明,欣所预测的事情,都一一实现了。一天,欣坐在角落里,泪珠滚动在他稚嫩的脸颊。他为美什千加舍尔养的小狮子哀伤地哭泣,凄美的眼神里透露出无尽的悲伤。好奇的人们纷纷围了上来,询问他为何如此悲痛。欣颤抖着说出了一个惊人的预言,那只小狮子不久将受伤而死。果不其然,那只狮子在一次漫步中遭到了一只安祖鸟的咬伤,没过多久便垂首辞世。后来,欣逐渐克服了身体在预测未来时的不适,开始了更多的预言。 “他是天生的先知,众神降下的使者!”人们开始这样谈论他。欣所预言的那个日子近了。一日清晨,美什千加舍见阳光明媚,心情愉悦,便告诉侍者,自己要到海边去散步。就在这时,欣慌张地冲了进来,神色紧张地喊道:“爸爸!不要去,不要去!你会被浪卷走的!” “可是孩子,今天风和日丽,你看海面上没有一点波涛啊。” 欣眼含泪光,坚定地说:“相信我,爸爸!不要去!不要去!” 美什千加舍尔在心头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相信欣。他打消了去海边的念头,决定到王宫附近的花园去散步。午后,海边便刮起了一股邪风,海浪有过头那么高;侍者连忙找到国王,向他通报这个情况。美什千加舍尔震惊不已,他为自己的得救感到庆幸,心中对欣更加信任。便让欣再为自己和国王占卜未来。 “爸爸,因为你从那次灾祸中幸存下来,现在你有了新的未来,我看到你会有一个真正的儿子,你会给他起名为恩麦卡尔。” 不久,多年未能怀孕的王后便真的有了孩子,那孩子降生之后果然是个男孩,老国王便给他起名为恩麦卡尔,喜悦之余,国王又让欣卜算恩麦卡尔的未来。欣神情忧虑,道:“你的孩子未来会继承你的王位,会把这个城市改名为乌鲁克;在他成年即位以后,北方的一个叫宁录的疯子国王会称霸这片土地,成为皇帝,他会让恩麦卡尔和其他附属国为他建一座塔,而这地上的各个国家会崩溃,百姓会分散流离到各地去。” 国王听后心头如重石,忧心忡忡地问:“那他该如何才能化解这场灾难?” 欣沉思片刻,回答道:“我预见到未来附近会出现一个富饶的国家,名叫阿拉塔(aratta),如果恩麦卡尔能在宁录发疯前就夺下那片土地,到时候各国都分崩离析了,我们的城还能够屹立不倒。” 美什千加舍尔国王见他有这样的才能,觉得他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吉星,便让恩麦卡尔认他做哥哥;国王还向全国宣布:无论未来这地上谁是埃安那的王,欣都永远是这个国家的首席祭司——大先知,所有的王必须要依照他的言语行事。 等到老国王去世后,恩麦卡尔王则按照他哥哥所说的,把这座城市改名为了乌鲁克,并在宁录发疯以前,征服了阿拉塔;恩麦卡尔用阿拉塔贡献的宝物,维持着国家最后的稳定,尽管他们被迫帮助宁录建造高塔,乌鲁克并未因此而崩溃。最终,宁录及其国家灭亡,乌鲁克成为了这片大地上最强盛的国家,崛起为新的世界中心。 记述结束。在这之后的海湾之上,瓮城连结,围绕埃安那神庙建立的以利城正在迅速扩张,一座座石灰石与沥青砌成的寺院和棋布星陈的土坯,如雨后春笋般从无到有,乃至俯拾皆是。这是征服了阿拉塔以后,快速崛起的乌鲁克城。 恩基选择乌鲁克的原因,一段自述记在下面,恩基说:“这只是无数次尝试的结果,当时的八座城中,只有以利城有实力攻下远在埃兰地区更北面,紧邻山脚下的阿拉塔王国。也只有战胜了阿拉塔的城市才能够在疯王之后,依靠那些贵金属和宝石贡品,得以幸存下来……” 在这之后,恩基曾尝试重新统一世上人们的语言?但那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而且需要我持续为这件事注入很高的能量,但最终就像那或早或晚都会到来的末日和毁灭一样,人们的语言不管被什么力量强制统一,都会再次分化和错乱……所以我最后也放弃了 国王恩麦卡尔正在祭坛上向天神安念诵祈祷文: “伟大的天神安啊!当有一天,这儿不再有蛇,也没有蝎子,没有鬣狗,没有狮子,没有恶犬,也没有野狼;当我们不再有恐惧,也没有战栗。在我们人类不再有对手的时刻!就在这样的时候,愿苏巴尔图(subartu)和哈马兹(hamzi)的土地,和那有着繁杂多乱语言的各地,那有着雄伟山脉,受麦(me)眷顾的壮丽的苏美尔,那拥有一切合适居住土地的乌里基(uri-ki),以及马尔图(martu)人的土地,联合于此。愿您庇佑,愿四角之地的人们安息于此,愿整个宇宙都竟然有序,愿戒备森严的使者共同保卫着我们。愿全地上的人们能够再一次都用同一种语言称呼恩利勒的名字!愿到那时,为我们伟大的众神,为雄心壮志的王子,为了野心勃勃的国王;愿到那时,丰饶和坚定的领主,明智而博学的大地之王,众神中的专家,最为智慧的埃利都之主——伟大的神恩基;愿您改变那被混乱了的人们口中的言语,愿您消除各地繁多的方言,使全地上的语言重新恢复统一,使世界早日恢复大同!”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四角之地再次被名义上统一在一个帝国——乌鲁克之中,而乌鲁克的国王成为了世界的皇帝,开始被称为宇宙之王和万王之王。之后的是记录在记忆切片之中,记在下面:由于恩麦卡尔事事都依靠他的哥哥,欣也就成为了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者。在这之后,恩麦卡尔常常问欣接下来他该怎么做。欣已预见到乌鲁克遥远的未来,他告诉恩麦卡尔即将出现的问题,并指导他如何具体应对。 很快,欣不再满足于预测未来数年、数十年的光景。而是想看到更久远以后的未来,他便收拾行囊出了远门,到各地去巡礼。他来到了苏美尔大地的各个角落,寻找那些有着悠久寿命的生灵。他先找到了那些参天古树,它们历经百年风霜,根深叶茂;他又找到了那些传说中的神兽,它们在山林间穿行,宛如智慧的化身;最后,他找到了那些千年不死的巨大飞鸟,它们展翅高飞,携带着无尽的秘密。后来,他通过上古那些被什么力量赋予了体察周围环境和感官的植物、石头、水甚至空气,以及那些漂浮在空气里的,能活万年的微精灵的眼中,欣看到了一个残酷的未来——那时大地上一片烈火和断壁残垣,生命都被烤焦;万物只剩下了粉末在一股股的热浪中翻滚,一切化为死寂。那可怖的场景深深的震撼了欣,他决心避免那样的结果发生。他有这样的能力去窥探末日发生的缘由,并能预想到某个在时间长河中的微小举动能够改变未来的所有因果;他用这样的方法干预着未来的走向,试图避免那场灾难。然而,一次次的干预只是让末日发生的时间延后了,结果依然大同小异。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治理手段,在某一时刻拯救了那些导致后续灾难的事件,总有新的无法预料的事情从某个地方突然发生,然后恶化乃至于最终让他精心构建起来的一切轰然崩塌;而且这总是发生在最细微处。在一个太平盛世,某个农夫坏了的鹤嘴锄,绊了一下路过的一匹马,马蹄铁上的一根钉子的丢失又导致了一个骑士的落马,骑士的死让王国最后的防御崩塌,杀戮与烈火席卷城市,森林和农作物被破坏,生灵遭到涂炭……一系列凄惨的后果以后,世界毁灭于一片焦土之上。 欣意识到自己不能独力拯救世界,他需要第二个人的帮助,于是他找来童年时的玩伴,乌鲁克贵族的后裔杜姆齐德(dumuzid)——也是他最信任的人。紫霞映照墙壁,留下一道神秘的光晕。欣和杜姆齐德相约于乌鲁克城中一处幽静的庭院。他对杜姆齐德说:“当我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未来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出自于善良的本性。我要请你协助我做一件事,在这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秘密,世人都知道我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但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请说吧。” “我每干预一次未来,都从中分裂出了一个新的世界。 杜姆齐德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旧世界的一切还会按原来的趋势发展,而新的世界因为我的某个举动而有所不同,它会在新的趋势上发展着;然而无论我做多少事,创造出了多少种可能性的世界,都无法改变最后万物毁灭的结果……因为,总是有突发的状况从最细微的地方发生,然后恶化。” “原来是这样啊,欣……你承受的太多了。” 欣叹了口气:“是的,正因如此,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和其他值得依靠的人,去帮我去观察我看不到的最细微角落;你将是这些人中的第一个,我将分给你一个能力。” 说完,欣抓住好友的手臂,用诚恳的目光看着他道:“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记住我眼睛上的纹路。”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先记,然后我再告诉你。” 片刻以后,杜姆齐德点头示意,表示已经将那些纹路记在心里了。 “好的,现在我要让你看到我的一段未来。” 杜姆齐德的瞳孔开始放大,他看到自己走在乌鲁克的街道上,周围的行人络绎不绝,脚踏草编凉鞋,闲聊着家常,交流着麦田丰收的喜悦。当他低下头去,查看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他发先自己的身体纤细,四肢瘦弱,穿着也过于朴素了。他意识到此刻的他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欣。他认为自己正在梦中,便使劲摇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起来,没过多一会儿他的意识便回到了此刻他自己的身上。 “我刚才……” “是的,你看到的,那是明天的我。” “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让你看到了我无数未来可能性中的一种,那是明天我在街头的集市上游逛的时的画面。但是假如明天我没有去,那么,你看到的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以及另一个世界我的未来。” “你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些?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我继续说下去,你就会明白。我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把我预测未来的能力分给更多的人。从今天以后,每当你见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就如同我这样信赖你一样,你也信赖他,并且他也是一个愿意帮助我去逆转未来的人。那么当你看着他眼睛的时候,就请回忆我眼睛的样子,越清晰越好,那时你将看到我的一段未来——我在另一个世界,立刻放下手上的所有事,来到这个人面前阅读他未来的记忆,无论这个人在天涯海角,我都会赶到……然后,你将借由我的眼睛,也同样看到这个人的未来……” “这就意味着……” “是的,这就意味着,你也拥有了查看他人未来的能力。”欣微笑着说,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但是,我能决定你可以借我的眼睛看多久,你也可以决定其他人借你的眼睛去看多久。” “什么意思?” “今天,我把这能力分给了你,而你要在全地上找更多的义人,让这些义人分布在这世界的各个角落,帮助我们去观察未来每处最微小的变化,我相信,越多的观察者,就能发现越多的裂隙和隐患,让我们一起努力,逆转所有世界最终的悲惨结局。” 从那天起,第一个辅佐欣的祭司诞生了。杜姆齐德又把这个能力分给了他最信任的另外六个人,他让那些人记住他自己眼睛上的纹路,而那些人又将借用另一个世界中杜姆齐德未来的记忆,看到欣未来的记忆,从而阅读其他人的未来。这七个人被统称为撒拉弗,撒拉弗们又把能力分给了三位基路伯,基路伯分给两位上座者,上座者分给了遍及世界各地的义人们,这些义人被任命为执政官们,执政官们又将能力分给成千上万的使者。能力每分一次,都会被上一级别的祭司有意的控制和削弱,就用这样的方法限制着下一级别的能力。每个级别的使者们都拥有千奇百怪的能力:无论是控制雷电、风暴和天气,操纵水、火、空气和元素的合成与再生;还是飞翔、物体悬浮移动和自身的腾云驾雾;抑或是逆转时间以救死扶伤,去除疾病、延长寿命,或是幻化幻觉与操控精神。所有这些力量其实不过都是掌控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以后,在无数的可能性中选择了某一个世界的结果——因为任何微小的区别,都可能引发出一连串复杂的因果链条,最终导致一个看似毫无逻辑,但必然会发生的宏观上巨大的不同结果。 全世界获得能力的人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按照欣的旨意,寻找可能导致世界崩坏的最初起因。无论是一颗即将断裂的钉子,还是某个人心底里一丝的妒忌或贪婪,他们都开始干预起来。就这样,这场避免末日降临的计划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时间在无数个分裂出来的世界中穿梭。经历千年、万年、亿年……它又退回到了最早的那一刻,就是欣将权柄分给杜姆齐德的瞬间。欣望着杜姆齐德的眼睛,他地表情越发的空洞、绝望。眼泪静静地流淌出来。 “怎么了?欣,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都没有意义了……” 是的,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完了杜姆齐德未来记忆中的一切:尽管全地上每个角落的变化,被无数的祭司们掌控、干预了。然而,但一切这也不过是把末日的丧钟往后延续到了一个很久远的未来罢了。为了维持一个系统的稳定,他和那些祭司们所做的所有努力,只是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事物越来越高的复杂性导致整个系统变得越来越脆弱。招致毁灭的一个个微小的突发事件会以越来越无法捉摸的形式从各个地方冒出来。而这所有的结果,最终都是同一个结局:死亡与毁灭。 从那天起,欣彻底消沉了,他的彻底沉沦于无尽的悲哀之中。他不再做任何的占卜,不再预测任何人的未来,包括他自己的。他终日深居简出,不理朝政。原因是他已经完全的放弃了希望,放弃了这个世界能够被拯救的希望。很多年过去了,等到恩麦卡尔的后裔也全部逝去,乌鲁克已经没有了血统上可以继承王位的国王。杜姆齐德和他的六位撒拉弗同僚们,成为了这个世界实际的主宰者。久而久之,人们渐渐淡忘了欣及关于他的传说。大部分的人甚至完全没有听说过欣的名字,就连六位撒拉弗们也渐渐地认为他已失去了权力。他们唯一知道的是,欣依然居住在乌鲁克的神庙里,就在市中心如空中花园般美丽的安努神殿的最深处。紧闭的宫门掩藏了他的悲伤,乌鲁克市的喧嚣与安努神殿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记述结束。 关于这件事,一段自述记在下面,欣说:“当我决定把‘麦’分给杜姆齐德,然后借由他分给地上众多的‘义人’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看到了这样做最后的结局。即使像我这样倾尽全力,做出前所未有的举措——利用庞大的祭司团体时刻监控这个世界上每处最微小的裂隙,也难以避免热寂与毁灭的到来……因而,我自然而然地陷入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之中。终日沉沦彷徨,离群索居,把自己关在深宫之中……” 自述结束。在这之后的一次新年祭,就像以往一样——华丽的庆典,雍容的过场和纸醉金迷的舞会,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在这之后不久,欣就永远离开了这里,不再照料看管这个世界,到天上的世界上去了。在他离开之前,他让太阳的光变得更加明亮,使它的能量足以为地上所有的生命提供能量和热源,它将维持到终究会到来的那天——末日;同时,他剥夺了那些爱好虚荣,不做实事的祭司们的‘麦’,只有少数几个被欣挑选的人保有低阶的权柄而没有被我收回,继续维持着世界大体的稳定……而他们就是那后来那些被称为‘狱卒’的存在;这个世界从这一刻起,就成为了那被他放弃了的,千千万万个世界之中的一个——一个被黑暗、死亡和末日所笼罩的监狱世界(也被称为“监狱之星”,因为这个世界的全部记忆毕竟会出现在星空中某个区域)。 它们本不应被称为‘监狱’,它们只是被恩基(欣)抛弃的荒凉世界,没有了他的照顾,这些世界的文明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滑向末日,这些世界往往会因为有着比其他世界更大的苦难,而被人们称为‘炼狱’,在某些世界之中,那些犯了罪的意识体,就会被送往这些‘炼狱’投胎,而那些‘狱卒’天使本身就不管什么事,甚至有的时候扇风点火,好加快这一进程,为的是让末日早早发生,他们好到天上去享清福…… 天空上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尽管永生是可怕的,但古往今来,无论是天使还是普通的生命,仍然有无数的人向恩基祈祷,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的活下去……于是他创造了几个大世界,数百个小世界;恩基把它们放在天空之中安置这些灵魂,给了他们和他自己一样修复自己身体的权柄,在那些荒凉的世界里,他们可以继续作为一个灵体活下去,直到他们向恩基祈求死去。这就是太阳系里那些行星和卫星,这些特殊的星体是由恩基创造的,不属于阿卡西的星体。 当恩基到天上去住了,意味着他放弃了所有的世界。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只能等待着最终命运的审判。 经文注解: e-ana,é代表了苏美尔地区的房屋或寺庙,而这座寺庙是乌鲁克建城以前的称呼,很有可能代表“伊南娜和阿努的住所” mesh-ki-ang-gasher,约公元前34世纪后期在位,乌鲁克国王 na-an-na-ru,阿卡德语,照明、灯 sin,又作“南纳”、“纳兹纳尔”(苏美尔语:d?e?.ki, dnanna)、“祖恩”(古阿卡德语:su''en)、“苏因”(古亚述语),是阿卡德、亚述和巴比伦等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月神,“南纳”是苏美尔之神,恩利勒和宁利勒的长子,并演变为闪族神话中的“欣” me,密(代表神圣与文明力量的徽章,恩基的工作之一就是守护这些宝物),苏美尔神话中的一个概念,是社会制度,宗教习俗,技术,行为,习俗和人类条件的基础 aratta,苏美尔史诗《恩麦卡尔和阿拉塔之王》中记载的国家,在故事中恩麦卡尔受到伊南娜的偏爱而战胜阿拉塔 subartu,这个地区在青铜时代的文献中被提及,这个名字在阿马尔奈文书中也以subari的形式出现,在乌加里特语中以?br的形式出现,subartu显然是上美索不达米亚的一个王国,位于上底格里斯河,后来它指的是美索不达米亚的一个地区,大多数学者认为,subartu是底格里斯河和西边上美索不达米亚人的早期名称,从阿卡德帝国的角度来看,它代表的就是“北”这个概念 hamzi,是一个古老的王国或城邦,在公元前2500-2400年达到顶峰。它的确切位置尚不清楚,但据信位于扎格罗斯山脉西部,大致位于埃兰和亚述之间,可能靠近努兹(nuzi)或现代哈马丹 me,这里同前文中提到的“密” uri-ki,即阿卡德城(亚甲)周围的地区 martu,阿卡德语和苏美尔语文本中(amurru)的这个词指的是亚摩利人居住的叙利亚西部和西北部以及黎巴嫩北部,代表“西” dumuzid,被称为“牧人神”,产生于苏美尔巴德·提比拉城,“牧人神杜木兹”也是苏美尔文学中系列史诗的主题,但他也出现在一些描述乌鲁克国王的碑牌中,国王列表中显示他的称号是“渔夫杜木兹德”,是一个传说在洪水过后的某个时期 第13章 交界之地 年代学:公元前不可考 经文正文: 在与此世界相平行的“彼岸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世界有着相同的开端,大洪水后,那十七个闪姆族的后裔、十五个雅弗族的后裔和三十个含族的后裔也先后登陆那片大陆上,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波斯湾沿岸驻足,而是迁徙到了更远的北方和东方,在那些广袤的草原和高山上生活下来,成为了游牧民。其中,闪姆的后裔跨过了安纳托利亚,到了高加索山和黑海以北的埃西诺斯(euxinos)草原上,又从那里向东迁徙到了布尔加克河(bulgak)以东,阿拉尔山(aral)以南的森林草原。从那时起,他们的民族被称为派瑞卡(pairika)精灵,从那里,他们的族人分为三支,一支继续向东,进入寒冷的沉睡之地(sleepingnd),还有两支南下穿过巴克特利亚,然后从那里分道扬镳,一支进入了雅利安之国(伊朗),一支进入了印度。 “影子恩基”选中了闪族的后裔,将自己的权柄分给他们的后代们,成为自己的使者。最初,使者们称恩基为帝乌斯(dyēus)或圣孪生者(divine twins),后来又改叫他梵天。 梵天将最大的权柄交给了雅利安的圣人因陀罗(indra),使之成为地上的看护者,梵天交给他三个任务,第一,就是维持地上的秩序,不至于让这个世界的末日时刻太早的到来;第二,要时刻标记自己族人的血脉,使闪族和雅利安人可以很容易的被从其他民族中分辨出来,然后将进入阿卡西阅读的权柄交至他的族人手上,参与破解暗域的密码;第三,要时刻护养那棵种在海湾地的世界之树,直到“那一位”的到来,将四句偈言传给预言中将会降临的密特拉(mitras)。与恩基在洪水后的“彼岸”世界中设立的诸天使不同,梵天将权柄完全给予了因陀罗,在使用时无需次次向梵天获取授权,因而在“影子恩基”离开后,依旧可以使用。因陀罗把来自梵天的指引,写在《梨俱吠陀》之中,将权柄传给另外二十一位使者;用瓦尔那(varna)标记血统;选定作为‘植树人’的祭司,世代看护世界圣树;又派下伐楼拿(varuna),主管进入星空的时空之门,这一职位后被密多罗(mitra)和毘湿奴先后接替;又派下跋伽(bhaga),教授人们与使者交流的方式——萨满、瑜伽和冥想,这一职位后被湿婆继承。 在完成这些安排以后,“影子恩基”就走向大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从此,生活在那世上的雅利安族裔们,开始了寻找破解暗域的方法。无数的修行者,经过难以估量的时间,一颗颗的阅读浩如烟海的星辰,依旧一无所获。他们很快发现,一些本不是暗域的星星,也会渐渐的熄灭,并从天空消失。这是“影子恩基”为增加难度,而设下的另一条规则。这些“死去”的星,会在熄灭以前爆发出耀眼的光亮,以最后提醒这些解谜者们自己的存在。在最后的闪耀之后,这些星体有些变得像暗域之星一样不再发光,但却仍能借助周围星团的光亮被再次找到;有些则只是变得暗淡,要比在它们在爆发光亮时要难找许多,况且进入其中的权限并没有被锁定,有时也会被解谜者们误认为是暗域之星而略过。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只剩一位修行者还在坚持,他就是燃灯。他专门阅读那些将死之星,就是那些会突然变得明亮许多,然后才渐渐黯淡的星光;在无数世代之中,他恰巧目睹了第一把钥匙——闪姆的记忆之星,并把这个记忆流传给了后世,这颗耀眼的将死之星被他捕获,点燃了后世解谜者们的希望,由此他得到了燃灯这个名字。尽管,天空中四分之一的暗域已被打开,但直到末了,也没有人能再找到第二把钥匙。使者因陀罗渐渐放弃了这些使命,并同时收回了很多使者的权柄,而他自己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往星空界的深处。仍在坚持的使者是毘湿奴与湿婆,他们继续将权柄给予渴求知识的僧侣,直到末了。 然而,在未知的时间,地上有一位普通人,名为赫乌索,他不小心掉入了两个世界的交界之地——“世界尽头”之中,关于“世界尽头”的描述记在下面:交界之地是阻隔“此岸”与“彼岸”两个世界之间的一堵墙——一个停滞的记忆片段(波斯湾入海口的一棵树,正是恩基与“影子恩基”交谈之时的场景所在,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是黑夜中的旷野,是世界刚经历完大洪水后的场景,这段短暂的记忆被“影子恩基”从恩基的记忆之中切了下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用作阻挡我进入另一个宇宙的结界,它失去了光影,变成了透明的一堵墙。),交界之地的存在是为了阻隔两个世界,因为有了它的存在,恩基才无法得知,还有另一个宇宙的存在,也就无法得知被锁起的记忆。 交界之地是两个平行世界(“此岸”与“彼岸”)的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但它却存在于这里(这道墙能够隐身,但不属于暗域),与这两个世界重合在一起。这个空间,这个世界,它是恩基遗失的某个记忆的片段,它是一堵墙,一个边界的哨岗,它阻隔了两个重合在一起的宇宙,让信息无法在它们之间交流,这里是世界的尽头,宇宙的边界,而赫乌索,这个意识体,从另一个宇宙中掉落进来,被困在了这里,无法出去。 交界之地是一个灰色地带,但也是一个有极小概率可以通过漏洞突破的墙体,“影子恩基”用这一道高墙阻止恩基越过这两个世界的边界,偷渡到另一边去干预在他世界里那些正在参与‘解谜游戏’的众生。“影子恩基”知道,如果这道墙体就这样清晰的摆在恩基的面前,是无法阻挡恩基使用蛮力进入的,因此“影子恩基”很聪明地让恩基连这道墙都看不到,那么恩基就永远不会知道他应该去寻找什么,更不会知道那另一个宇宙——‘彼岸’究竟在什么地方;于是,“影子恩基”复制出了这第三个世界,一个数据量很小的空间,把它夹在这两个本就重合的平行世界之间,它作为一道屏障,一个隐形的护卫,时刻警戒着企图探寻、越过另一个世界的意识体。 “彼岸世界”中一个普通人——赫乌索的意识体,在极小的概率之下掉入了交界之地,无法再离开;但他只是进来了,在那个宇宙中的某个世界里,他依旧过着正常的生活,他看不到自己进入了这个交界之地,是因为他没有权限看到。这是一次错误,是本不应该发生的事,一个漏洞,一个极低概率的事件,但放在漫漫的时间长河,数以万亿可能性的世界之中,它的发生又好像是必然的。那一次轻触,一次碰撞,甚至在它发生以后,整个系统迅速予以了纠错,但,由它产生的涟漪,也足以改变一切了。 赫乌索的魂魄出现在旷野的深处,孤独的漂游在那里,他的外貌是一个男性,身材清减枯瘠,面容憔悴忧虑,他的目光空洞无神,好像并没有在看周围的环境,就那样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他是这里的游魂,但却不自知,他好像没有长眼睛,是因为他没有在‘看’什么,只是在这里茫然地游荡。 来自“彼岸世界”的意识体,因为掉在了两个世界中间的缝隙之中,因而投射到了“此岸世界”之中,这是在难以估量的时间里,自然发生的唯一的一次。正是这个微小的漏洞,让在“此岸”中的南纳(欣)在无数世界的可能性中,发现里一次例外,在那次世界之中,在那次普通的新年祭上,他遇到了赫乌索的投影。这此改变一切历史的事件将记载下面。 经文注解: euxinos,黑海(euxine sea)的希腊语的罗马化是euxinos pondos,这里指的是东欧大草原或黑海-里海大草原 bulgak,即伏尔加河,来源于古突厥语中的bulgak“泉” aral,即乌拉尔山,源于突厥语的“aral”,字面意思是岛屿 pairika,阿维斯陀语精灵名,早期波斯神话被认为是美丽但邪恶的女人,逐渐变得不那么邪恶甚至美好,到伊斯兰时期成为类似的天堂女神的象征 sleepingnd,即西伯利亚,源于鞑靼语中的“沉睡之地”(sib ir) dyēus,或者拼写为dyēws,被认为是在史前原始印欧民族社会宗教传统信仰中的一尊主要神灵(众神之王) divine twins,神圣的双胞胎,是一对孪生兄弟,几乎遍布每个印欧万神殿,他们的名字通常意味着“马”,*h?é?wos,尽管这些名字并不总是同源的 indra,梵语为??????,又名帝释天(?akra),印度教神明,吠陀经籍所载众神之首 mitras,原始印度-伊朗语主格形式为*mitras,是一个古老的印度-伊朗神只。这一神只原是雅利安人万神殿里共有的崇拜物件,在伊朗-雅利安人和印度-雅利安人分化之后,开始向着不同特征发展 varna(梵语:????,罗马化:var?a),其内涵主要见于《摩奴法典》与《瞿昙法经》等早期婆罗门教经典。在该制度中主要指四种不同的阶层,经典中根据一些原则区分四种阶层,并明确规范彼此的义务与权利 varuna,梵语:????,varu?a,又译婆罗那,古印度神明,于吠陀时期就是天空,雨水及天海之神,他亦是掌管法规与阴间的神,是《梨俱吠陀》中记载最突出的阿修罗神,阿底提耶众神之首 mitra,天城体:?????,iast:mitrá,是古印度文化中的神只,其能力随时代而变化。在米坦尼(mitanni)铭文中,密多罗被称为条约的保护者之一。作为?tá(真相与秩序)的主要守护人 bhaga,梵文中意为“神”或“守护神”,亦具有“财富”及“繁荣”之意。这个词的同根见于古波斯语,即baga,都是“神”的意思,还有说法是斯拉夫语的神的名词──6oг(西里尔字母)及英语的god亦源于跋伽,吠陀时代的跋伽是阿底提耶众神之一 第14章 乌鲁卡基那改革(上) 年代学:约公元前 2378年至前2371年左右 经文正文: 赫乌索投射在另一个世界之中,名为乌鲁卡基那。这是欣眼中可能出现的无数世界之一,在这次新年祭之前,整个乌鲁克的政治生态,由边疆地区——希腊的使者们的对话所可窥探,一段记述记在下面:塞尔迈湾的北端,奥林波斯山上,在那些热气腾腾的温泉边,嘻嘻打闹的可爱的宁芙们谈论着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新年节(the akitu\/akitum\/akito festival)。对于山上的十二主祭司(dodekatheon)来说,这是一年中最让他们头疼的日子。因为他们不得不在节日期间到乌鲁克去朝贡,向宗主国的统治者撒拉弗(seraphim)们汇报一年的工作。赫耳墨斯来到主神殿内与其父宙斯交谈。赫耳墨斯走上前说:“父亲,我从乌鲁克带来的消息。撒拉弗王会在今年的新年节祭典上责问你关于你治下的迈锡尼与特洛亚(troia)之间的争端;相比凯美特地的总督荷鲁斯相对平静的多的统治,同样是驻守帝国边关地区的我们可能就会遭到责难。” 宙斯说:“若首都那些高阶的祭祀会怪罪我把权柄分给太多的人,乃至我所管辖的地区充斥着太多的贪婪、虚伪、诽谤、嫉妒、痛苦和战争,不如怪他们用粘土捏成的这些生命生性如此,无论交给什么有德的人抑或用什么特别的方法去治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雅典娜,身披金光闪耀的长袍,端庄美丽地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上前说:“父亲,那些乌鲁克的达官贵人们是不会为您这样的说辞买账的,相反,他们会更加怪罪于您推卸责任的态度;况且都过去这么多世代了,即便在首都乌鲁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上古那些传说的真相;各地的谣言都不尽相同,就连我们治下那些伯罗奔尼撒的亚该亚人都在传言说是我和普罗米修斯叔叔创造了他们。他们见到我们非凡的力量,就认为是应对一切负责,同样的,那些乌鲁克的大祭司们也只会一根筋的追究您在奥林波斯山上作为管理者的责任。” 宙斯道:“雅典娜,提到你叔叔普罗米修斯,他曾使用权柄的力量,过度帮助人类满足他们的骄奢淫逸。我警告过他,他却一意孤行地造成那些恶果,然而我又能做什么呢?无非只能削弱他的权柄,把他贬到人烟稀少的卡兹别克山(kazbek)区去,而地上的百姓却传言说我狠狠地处置了他,并派下了妩媚妖艳的女人去迷惑人们,才造成如今地上的疾病、祸害和混乱。这些一开始没人会认真理睬的风言风语,后来竟然传到了乌鲁克那些撒拉弗长老们的耳朵里去了。甚至还为此把我叫过去进行训话。” 宙斯之妻赫拉上前说道:“是的夫君,地上的人对你不实的传言太多,且都太过荒缪了。每当你看到可能是义人的人——就是那些会为善而不为恶之人的时候,你便把总领使(archangels)分给你的力量,再细分下去分给他们,叫他们帮你在地上行义;他们因从你得着力量,就尊称你为父亲,久而久之那些乌鲁克的高级官员们又以为是你在常年胡乱使用能力来到处淫乱留种,加重地上的混乱和苦难。这些谣言传播得又快又广,玷污了你和我的名声。” 宙斯说道:“爱妻,乌鲁克的老爷们他们真的这样健忘吗?就这样忘记了最初为什么要招揽我,分给我力量的权柄了吗?上古的时候,从辛拿地搬来的雅完的后裔赫楞,败坏着质量与道德,在这里与野兽交配产下畸形的怪物与丑陋的巨人,施行野蛮残暴的统治;到处污秽肮脏不堪,是我带领村民与他们作战,消除了地面上这些可怕的败类,恢复诸国的繁荣和谐,并行仁爱之政;他们见我是义人才分给我这权柄的,为何如今却又不相信我的德行了,随意地去听信那些地上流传的愚昧谣言?” 波赛冬手持三叉戟,上前说道:“兄弟,无论如何,您今年不能亲自到首都去向乌鲁克王进贡,也不能参加新年节的祭典。自从您把权柄分给阿耳戈斯(argos)国的那个狂妄青年,就是名叫珀耳修斯的那个人,在他从那个背叛了我并邪恶化的下属戈耳工(gorgon)那里习得了那种邪恶的力量以后,他依靠那力量到处为非作歹,首都的那些威德使(virtutes)就开始凑到撒拉弗们的耳边质疑起您的判断力来。乃至后来,拥有您赐予权柄的赫拉克勒斯帮助色萨利人以寻找一根荒唐的羊毛为由,游历地上各处,到处烧杀淫掠,再次败坏了您的名声;再后来,您治下锡韦(thebes)城弑父娶母,兄弟互相残杀的事传遍天下;今天,又因为宴会上的一些非常小的分歧,女祭司们为了一个美貌竞赛的奖品——金苹果,而引发了这样巨大的战争和混乱。无论您再有怎样的雄辩之力,能够把这一切都怪罪到您治下百姓的人性上,这一次也难逃撒拉弗王的追责和惩罚。” 宙斯愤怒不言,许久后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吗?” 波赛冬答:“兄弟,您可谎称生病,今年的祭典,就由我和涅瑞伊得斯(nereids)代您参加;若撒拉弗们问我们什么,我都会尝试含糊其辞,尽量糊弄过去。由于乌鲁克上层只图虚名,实则懒政,如果您不在场,他们也不会再追究什么。” 宙斯道:“嗯,那就这样办吧,带上你的侄子阿波罗、阿耳忒弥斯;若我那生性好斗的儿子阿瑞斯也要执意前往,请千万看住他不要让他惹事。” 于是,准备前往乌鲁克参加年祭的朝贡团成员们,在宙斯和众祭司齐聚的宴会厅饱餐了一顿花蜜和仙馔密酒(ambrosia)后,就从山上下来,向世界文明的中心苏美尔飞去。他们飞渡波浪海,经过迦斐托(caphtor)的上空,然后横跨大洋,落在河谷旁的赫利奥波利斯(heliopolis)停歇。 在那里的神庙中,众人见到了凯美特的总督——荷鲁斯,他有着一只隼头的面容,从天上降落下来迎接他们,因为他们曾约定好结伴前往乌鲁克,以示边疆地区的团结。荷鲁斯上前,用温和而洪亮的声音说道:“诸位朋友,欢迎欢迎。赫楞地的一切还好吧?怎么不见宙斯与你们一同到来?” 波赛冬,作为同行人中的长老,上前回答:“如你们已经听闻,赫楞的子民又闹出了大笑话,那些获得族长宙斯所分配权柄的男子汉们,要么是主使,要么就是被那些没有权柄的普通人利用。总之为了各种各样的名声、权力和欲望非得要闹个天翻地覆才好。” “嗯,我只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不知是否属实。” “说来听听。” “就是阿特柔斯之子墨涅拉俄斯美貌绝伦的妻子海伦被特洛亚的王子帕里斯拐走了,为这样一点小事,迈锡尼的国王阿伽门农不惜召集半个赫楞地上的众英雄,航船跨海,起兵对抗特洛亚,现在正处于围城僵持的阶段。” “是的,情况正是如此。” 荷鲁斯叹了一口气:“这事确实不好处理……族长近来如何?” “我兄弟宙斯,他为此事操心得了大病,正在修养当中。恐怕今年的年祭将缺席了。” 荷鲁斯的母亲伊西斯(isis)上前关切地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吗?你们没有什么应对的计划么?” 波赛冬答:“我们打算置之不理。” “怎么说?” “哎……作为主祭司的我们,无论对事态做出什么样的干预,都要秉承谨慎小心的原则,如果我们干预了战争,就必须有好的结果;假如并未带来和平,反而招致什么更坏的事情发生,怕都是要被乌鲁克的上层们追加罪责。” “如果今年上面真的责问你们失职,你们又有什么举措应对呢?” “我兄弟宙斯今年不参与祭典,以我对上层的了解,主事的人不来,他们是不会浪费时间去责难我们这些下人的。若真被问道,我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地上的人们生性好战,这只是一场偶然出现的混乱。等着事态自然平息,乌鲁克的上层们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嗯,确实如此。这样的处理是妥当的。” 波赛冬又道,“对此,我们十分羡慕贵国平稳的施政。您的政绩显赫,放眼整个西部的边疆、东部的埃兰,抑或北国的山地、南面的苏美尔城邦,您治下的凯美特常年风调雨顺,无大灾大难,这样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 荷鲁斯客气地答道:“哪里哪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父辈欧西里斯(osiris)和赛特(set)在最早得到权柄的时候——就是从那些辛拿地来的总领使那里分来的能力之时,他们过度贪恋这些能力和权力,才没有像赫楞的仁慈之主宙斯那样,慷慨地把自己的能力分给那些地上地普通人——农夫、渔夫还有斗士们。因而,传到我这一代的时候,就很自然的继承了这个传统。权力的集中让整个凯美特只有一个命令的来源和崇拜的对象,地上的人会头脑就会简单很多,也更易于管理。但这也是有代价的,这样巨大的责任意味着我一个人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会比你们多些。” 阿波罗走上前,意味深长地说:“诚然,当初我父亲宙斯刚掌握权力时,也是如此,那时只有他一个人发号施令;然而,他逐渐意识到要应对这世间千变万化的局势,某些细枝末节的事务单凭他一人难以察觉,所以他才把权柄又再分下去,乃至今天上至宙斯的众亲属,下至泉水仙女、树之精灵、海仙女、潘(pan)、萨堤尔(satyrus)、半人马(centaur)和那些各国的英雄们。他们行走在各个地方,帮助宙斯目不所及的微小角落和生命。” “但这也是你们混乱的源头,不是吗?” “是的,这样的分配,造成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反而招致了越多的混乱,对此我们是无法理解的。” 荷鲁斯说道:“我明白令尊的初衷,但我恐怕到了首都乌鲁克,那些趾高气昂的阶层是不会花过多的时间去理解你们的。试想,我与你父亲虽在边陲之地可谓一方诸侯,在各自的疆土内威望无双。但到了乌鲁克,我们至多算是第九级的祭司。” “是啊,即使尊贵如您,也只是第九级的祭司。” “没错,并且在我们眼里那些严厉且高不可攀的总领使们,也才是第八级的祭司。在苏美尔的每座城池中,城主们皆拥有七级祭司的力量与权势;而七、八、九这三级祭司在乌鲁克的祭司体系中仅属于最底层的阶位——灵能阶位。至于最高的第一级神圣阶位的撒拉弗元老会的成员们,他们拥有几乎可改变世界结构的力量。在他们眼中,我们这群人,若用优美的言辞来形容,便是得力助手与忠实下属;若直言无华,则我们无异于他们的舞犬。身处如此地位的人,恐怕并不会有过多的时间来听我们解释。” 众人叹息,稍后奈芙蒂斯(nephthys)招待大家一起用膳。 结束后,他们便一起启程前往苏美尔的乌鲁克城。 记述结束,新年节当天的情况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乌鲁卡基那(urukagina)·赫乌索(hewsos)男爵,是乌鲁克东部的陪都拉格什gash)镇下的一名会计官,他与他的朋友,也就是拉格什城主的秘书官阿穆尔鲁(amurru)子爵一同来造访帝国的首都——乌鲁克。如阿穆尔鲁一直以来所想象的那样,这是一座巨大的城市,确切地说,这是一座超大城市群的统称。它是由一个中心城区和诸多零散的卫星城组成的超大城市,它的中心是靠近海湾的乌尔、拉尔萨和乌鲁克三座主城。 城市的边缘有一道高耸入云的城墙,仿佛要把整个天空都围起来。每当阳光洒在城墙上,那熠熠生辉的景象让人心生敬畏。站在城门之外,他们能看到城市里宽阔的马路,两旁的建筑都是精美的石雕和宏伟的圆柱。宏伟高大的城垣,宽阔干净的城市干道,恢弘壮丽的园林建设,所有这些都让这两个从陪都来的年轻人感到说不出的惊讶。乌鲁克的新年节活动让整个城市充满了欢乐与喧嚣。街头巷尾都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摊,琥珀、手镯、布匹、香料、器皿,应有尽有,那些首饰打大都精雕细琢,用景泰蓝、雕刻、精细造粒和花丝工艺打造的青金石饰品、碧玉散落在商人的桌子上。各种街头艺人在人群中表演着杂技、舞蹈和戏剧,精彩纷呈的表演吸引着路人驻足观看,他们的欢笑声和喝彩声不断在空中回荡。街道两旁和广场上,三五成群的妓女穿上了花的扎眼的下裳,正在揽客,她们的嬉笑声此起彼伏;啤酒店前坐着的年轻姑娘摇晃着纤细的胳膊,用挑逗的眼神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手里摆出“节日优惠”的手势。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乌鲁卡基那!很难想象是谁建造了这么伟大的城市。”他的朋友异常兴奋,“快快看呐!那些熙攘的人群,那些绝美的灯笼,还有那些姑娘,这些是你平时能看得到的吗!”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铺张浪费,浮夸与沉沦。” “你今天能别这么严肃吗?别破坏了这美好的节日气氛!我的朋友,请露出你那弥足珍贵的笑容吧,和我们一起感受这美好的气氛,这可是新年节啊我的朋友!” 是的,在这苏美尔一年一度的新年祭的衬托下,首都的各个街道都被翻新且打点装饰着,到处点缀着新制作的精致花饰、雕塑和彩绘;各个角落张灯结彩,长明灯用彩色丝带连接起来;人们的脸上也洋溢着喜庆的表情;那些铜匠和手工艺人也拿着锤子叮叮铛铛地敲个不停,像客人们展示着自己的手艺和最新出炉的器皿、刀具;街边的儿童们嬉戏打闹着,市集里挤满了采购着各式商品的主妇、厨师们。两位年轻人,尤其是乌鲁卡基那——一位从乡村来到辅都投身事业的英俊青年,不久前他才到达拉格什,而如今却被这样的繁华、恢弘和喜庆的气氛深深的震惊了,尽管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脸上表露出这些心情。 乌鲁卡基那最近刚刚通过了准祭司职的考核,也就是很快能在一两年内转为第九级正祭司的职位。今年由于各地丰收,撒拉弗元老会决定邀请全世界各地的准低级官员们也能一起来首都参加庆祝和祭典活动。夜幕降临,两人沉浸在这种是视觉的眩晕和兴奋的状态中,不知不觉来到了市中心壮观的安努神殿。乌鲁卡基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座宛如琉璃梦境的阶梯式花园建筑,感叹道:“阿穆尔鲁,你并未虚言,这座神殿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帝国的最高殿堂。” 阿穆尔鲁解释说:“这里是撒拉弗大祭司们的居所,巧妙地采用了立体造园的手法,将花园放在四层平台之上,由沥青及砖块建成,上层的砖是用灰胶结合的,平台由两杆(rod)高的柱子支撑,并且有灌溉系统,园中种植各种花草树木,远看犹如花园悬在半空之中。” 乌鲁卡基那表示道:“这座城市过分的雍容华贵了,我最初听说了首都的壮丽,但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水平;它甚至远远超过了离这里不远的陪都——拉格什的建设,好似用全世界征收上来的金银财宝,只为了建造和维持这样一种华而不实的外表。” 阿穆尔鲁劝说他:“你这样的言论到了上面宴会的时候,可千万要收敛起来。要是被那些上层的老爷们听到了,会深深影响你的仕途。我们这次,就是找乐子来的,你可千万别又被你那天生愤世嫉俗的性情给带偏了主题。” 乌鲁卡基那挥手作罢。两人通过了守门人的验证,踏上了一块由瓷砖铺设的上升平台:它由运载官的悬浮力运行并驮着客人们上升,在这些华美的植物和雨林中穿梭着;不久便来到了空中花园的上层,两个人在踏上这一平面的瞬间就被这从未见到过的眼花缭乱的场景惊呆了——很多只听说过而难得一见的名流、贵族和高官以及那些穿着与妆容最极致典雅、华美甚至过分妖娆的贵妇小姐们悉数到场,在这酒会上自由的交谈和攀缘着。 阿穆尔鲁拍了拍乌鲁卡基那的肩膀,说道:“这可是我们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快看!那是基什来的总领使和他的夫人,我们可以去认识一下;哎等等,看那边应该是凯美特的总督荷鲁斯,看他那精致的镶金的外衣,珠围翠绕地打扮,你能相信我比他还高半级吗?但是他手里的资源可比我多得多呢!我敢说跟他走在一起的是赫楞的副祭司波塞冬,还有他那个浓妆艳抹的侄女;天哪!那边站着的是乌尔拥有子阶位——也就是中间阶位的贵族们,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子阶位的祭司,这些拥有任意改变天气、地理特征和创造新物种的是能力使(potestates)、威德使和大统领司(dominationes)们,分别是第六、第五和第四等级的祭司……” 乌鲁卡基那问:“那边那些穿着华丽但古怪打扮的人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阿穆尔鲁说:“哦,那些也是高贵的老爷们,他们是来自东方的总督纳皮里沙(napirisha)和他的副手基里沙(kiririsha)夫人,他们说是遥远的边疆守护人,拥有与大统领司平级的阶位。我们过去认识一下他们好了。” 二人走过去打招呼,阿穆尔鲁说:“你们好,久仰埃兰总督的大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赫乌索子爵,我们是陪都拉格什来的准祭司和准总领使,是拉格什执政官(principatus)卢伽尔兰达(lugnda)的下属……” 这时,两位大人的跟班——专职预言和测算的的仆从洪班(humban)——他身材矮小,留着两缕在下巴处打转的胡须,头戴织着竖形条文的滑稽帽子,他不错眼珠地盯着乌鲁卡基那和阿穆尔鲁看了半天,口中念念有词。没过一会儿,他便贴着皮里沙的耳朵小声地对他的主人说着什么。紧接着,皮里沙用严肃的表情响应道:“对不起,我没法信任你们,请到别处去吧!” 听到这句回答的两个年轻人顿时感到莫大的羞辱,同时夹杂着恼怒。但他们还是识趣的走开了。乌鲁卡基那和他的朋友说道:“他以为他是什么人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人!” 阿穆尔鲁说:“这也很正常,他是第四等的祭司,而我们只是下等的灵能阶位,我们的身份差的太远。另外,看管星空界的祭司一般都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怕是他看到了我们的未来,也许发生了什么才让他认为不能信任我们。” 乌鲁卡基那愤怒地说:“能看到我们的未来就了不起了吗?那为什么还要这样草率的回复我们而不讲清缘由呢?!我倒要去问个清楚!”他说完便转身朝刚刚的方向走去,立刻被他的朋友拦住了。 “还记得在登临之前,我曾告诫你要收敛内心的愤世嫉俗之情,以免未踏上高峰,就被黯然贬下。环顾四周,众人皆沉浸于欢声笑语、品味佳肴美酒之中,又何必去打破这如诗如画的氛围?” 乌鲁卡基那压抑住了怒火,点了点头,与他的朋友一起到一旁拿了个果盘吃了起来,并观看着暖场的节目——哑剧和唱诵。这时候,接近祭典的开始,圣阶位的最高三级祭司依次出场了:首先从圣殿内走出来的是两位身披黄金铠甲的上座者(thronus)大护卫,他们保护着帝国的最高行政官:三位基路伯(cherub)走了出来,其中站在中间的是首席基路伯,他是唯一的第二等级祭司,有着四只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的翅膀,胸前带着狮鹫(griffin)水晶石徽章。他走到人们面前的高台上,开始念诵祝祷文和咒语,在他上空开始出现一个巨大的头形幻影,那幻影披着红袍,一手持蛇一手持蝎;随后基路伯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将那头砍下,然后出现熊熊大火的幻象吞没了那被斩落的身体。仪式结束后,首席基路伯宣布新年节祭典正式开始。这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开始汇聚到了圣殿的门口。低等级的祭司们开始在门前喷洒着净化用的圣水和圣油,然后是淋满圣羊血的佩剑祭司用滴着血的死羊摩擦神庙的四壁,这意味着吸收掉所有的罪恶;等这些仪式都结束了,撒拉弗的七位元老们则登场了:六位最高阶的一级祭司从里面走了出来,而走在最后面的就是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首席撒拉弗杜姆齐德,他也被很多人非官方的称为撒拉弗王。他手持黄金令牌、腰别白银佩剑,带着贵气的水晶项链、金手镯和镶嵌着宝石的半圆形耳环;六只健硕的雪白翅羽上镶嵌着一颗颗闪着七彩的钻石,而他的面庞在本已英俊华丽、朝气蓬勃的外表之上又化上了极致美轮美奂的妆容,迈着雍容的步伐走上前来。即使高贵的三位基路伯见到他们的上司,也马上谦卑且紧张慌乱地行了礼;而其他在场的人则更加谄媚地欢呼和鼓掌,准备聆听撒拉弗王主持年祭典礼的讲话。 乌鲁卡基那在这华丽的宴会上感到无比厌倦。在这个充满虚伪、浮华的场所,他的心灵找不到片刻的安宁。他的朋友们已经完全陷入了撒拉弗们光芒的迷醉之中,他却无法再忍受这种虚假的氛围。因此,乌鲁卡基那轻声地对旁边的朋友说:“这些贵族们华丽的衣物、矫揉造作的笑声以及谄媚的行为让我作呕。这些表演掩盖着外面世界上无数凄惨生命的遭遇,这种虚伪让我愈发无法忍受。”说完,他独自离开了宴会的喧嚣。” 他的目光被一个在角落里独自玩耍的少女吸引住了。她的褐色头发随风飘拂,身穿朴素的羊毛上衣,戴着束腰带缠在环绕式裙摆的外面。她靠在一个柱式围栏上,低声地自言自语,眼睛盯着月亮的方向。在这场合,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撒拉弗金翅膀所吸引的人。乌鲁卡基那轻轻拍了拍那少女的肩膀,带着调皮的微笑说:“嘿!姑娘,看你这副表情,这祭典是不是让你感到无趣枯燥了呢?” 那人转过身来,乌鲁卡基那瞬间被那份宛如晨露般的朴实无华的美所折服。然而,那人用和她头发一样褐色的深邃眸子懒洋洋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说:“你在说什么呢,我可不是女孩子啊!” 乌鲁卡基那听到那是个低沉的男青年的声音,顿时知道自己看错了,有些羞涩地说:“啊,抱歉,我……我误会了。” “等等!”那青年突然瞪大了眼睛,如同凝视深渊般地盯着乌鲁卡基那,然后又叹了一口气。他惊讶的神情尚未完全散去,带着苦涩和悲伤的语气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未来?” “怎么了,你在说什么?”乌鲁卡基那不解地问。 那青年露出一个苦笑,说:“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祭典实在是乏味至极。” 乌鲁卡基那伸出手,热情地说:“我是乌鲁卡基那,很高兴遇见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青年微微一笑,伸出手与乌鲁卡基那握在一起。 “我叫欣。”他说道,欣看到了站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乌鲁卡基那。这位年轻人仿佛带着一股阳光般的气息闯入了他的世界,令他不禁对这个世界燃起一丝希望。因为,他竟然无法看到他的未来。 记述结束。 经文注解: the akitu\/akitum\/akito festival,有记录的最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节之一,现在也还存在的节日,从公元前三千年中期(也有说法是公元前四至五千年)开始,该名称取自苏美尔人的‘大麦’,指大麦的播种和收获日期,庆祝nissannu月首日 dodekatheon,即十二神,由古希腊语:δ?δek*〔十二〕和θeo?〔众神〕复合,是希腊神话和宗教中最重要的神,他们住在神圣的奥林波斯山上,在宙斯率领下战胜了提坦,取得世界的统治权 seraphim,即炽天使,或音译撒拉弗;天主教音译作色辣芬,天主教、东正教意译作炽爱天使;希伯来文:????,复数??????;英文:单数为seraph,众数为seraphim),是在《旧约圣经》,中提到的六翼天使,亦出现于不同的中东作品,被视为天神,犹太教认为此类天使拥有人类的外表,而天主教神学则把炽天使归类为天阶中最高的等级“神圣阶级” troia,即特洛伊,别称伊利昂(古希腊语:?λioν或?λio?,拉丁语:ilium),古希腊时代小亚细亚(今土耳其位置)西北部的城邦,其遗址于公元1871年被发现 kazbek,卡兹别克山(格鲁吉亚语:???????或????????????,奥塞梯语:c?ha,俄语:ka36ek)是一座处于格鲁吉亚和北奥塞梯边界的睡火山,属于高加索地区的主要高山之一 archangels,即大天使,天主教“天阶等级”下三级——圣灵阶级的第二位,也称天使长,词语来自希腊文apxaγγeλo?:apx(主要)和aγγeλo?(信使,即英文“angel”原型) argos,希腊语:?pγo?,或译阿戈斯、阿哥斯、阿果斯,是希腊的一座城市,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东北 gorgon,或者译作蛇发女妖,意为可怕的,另有人谓为高声咆哮的),是一种长有尖牙,头生毒蛇的女性怪物 virtutes,即力天使(英语:virtues),两河流域及希伯来文中原称为mkim、talshishism,意涵高洁、美德,因此也常被译作德天使、神德天使、美德天使及道德天使,东正教译作威德天使,属第二级第二等(九级中的第五级) thebes,即底比斯(希腊语:Θ?βa,[?θiva]),古称忒拜或特拜,因为这座城市是关于卡德摩斯、俄狄浦斯、狄奥尼索斯、七将攻忒拜、特伊西亚斯等故事的发生地,所以它在希腊神话中占有重要地位 nereids,即海仙女,是希腊神话中的一种海洋女神,这里指的波塞冬之妻安菲特里忒(希腊语:?μφitp?tη, amphitrite) ambrosia,是指希腊神话中诸神的食物,又被形容为饮料,更被形容为涂在身体上的软膏,而希腊语中仙馔密酒是长生不老的意思,故一般认为吃到仙馔密酒就能得到永恒的生命 caphtor,即克里特岛,希腊语:kp?tη,罗马化:kriti \/ crete,旧译革英里底,圣经中又称迦斐托,古希伯来文:?????,转写:caphtor heliopolis,赫利奥波利斯(古希腊语:?λio?πoλi?),和合本旧约圣经作伯?示麦,是古希腊人对古埃及城市昂(on)的称呼,意为“海利欧斯城”或“太阳城” isis,古希腊语:?σi?;原埃及语发音更像 aset或 iset,是古埃及宗教信仰中的一位女神,她是大地之神盖布与天神努特的大女儿,出生在第四个闰日,嫁给了哥哥欧西里斯 osiris,是埃及神话中的冥王,九柱神之一,是古埃及最重要的神只之一,荷鲁斯的父亲 set,也作seth,setekh等,又名西德,在埃及神话中最初是力量之神,战神,风暴之神,沙漠之神以及外陆之神,欧西里斯的兄弟,荷鲁斯的叔叔,在与荷鲁斯的争斗中失败而失去权力 pan,是希腊神话里的牧神,牧神潘是众神传信者赫耳墨斯的儿子,而名字的原意是一切。掌管树林、田地和羊群的神,有人的躯干和头,山羊的腿、角和耳朵 satyrus,希腊语:Σ?tupoi,又译萨特、萨提洛斯或萨提里,即羊男,一般被视为是希腊神话里的潘与狄俄倪索斯的复合体的精灵,一般来说他们是酒神狄俄倪索斯的随从 centaur,亦称人头马、山杜尔族,有一种说法说他们是伊克西翁与云之仙女涅斐勒的后代 nephthys,又称奈弗丝,在埃及神话中是死者的守护神,同时也是生育之神,丈夫是赛特,儿子是阿努比斯和乌普奥特 urukagina,乌鲁卡基那是苏美尔城邦拉格什的统治者 hewsos,h?éwsos一词在原始印欧语中是‘黎明’,这里后来希腊语福斯否洛斯(古希腊语:Φwσφ?po?,英语:phosphorus,字面意思是“发光者”)的词源,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提坦,启明星(黎明时出现的金星)之神 amurru,是一位美索不达米亚神,他与草原和畜牧业联系在一起,但他逐渐发展出其他功能,被称为山神,好战的天气神和神圣的驱魔师,在阿卡德语中有“西方”的含义,对应赫斯珀洛斯(古希腊语:?σπepo?,英语:hesperus,字面意思为“黄昏”,“西方”),他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提坦,太白星(黄昏时出现的金星,在汉语中称为长庚星)之神 rod,约为12m,古近东测距系统的最小单位 potestates,即能天使(希腊语转写:exusiai,英语:powers)见于伯多禄前书三章22节及厄弗所书一章21节,天主教译作异能者或异能天使,中三级(子的阶级)中的第六等级 dominationes,即主天使(英语:dominions,希腊语转写:kyriotētes;以上均为复数形式)见于哥罗森书一章16节及厄弗所书一章21节,天主教译作宰制者或宰制天使,基督新教译作主治的,东正教译作统权天使,该天使属于第二级第一等(九级中的第四等级) napirisha,线性埃兰语转写:napirri?a,是来自鞍山地区的埃拉姆人神,至少在公元前3000年末是安山王国的主要神灵,他的名字的意思是“伟大的(-?a)上帝(纳皮尔) kiririsha,埃拉姆语:“伟大的女士”,是埃兰崇拜的主要女神 principatus,即权天使(希腊语转写:archai,拉丁语:principatus,英语:principalities)见于哥罗森书一章16节及厄弗所书一章21节,天主教译作率领者,基督新教译作执政的,东正教译作宰制天使,第三级第一等天使,其工作为掌管保卫国家,并决定人世间的统治者,政治、军事、经济等都是其自掌管的范围 lugnda,(约公元前24世纪前后在位)拉格什国王,恩嫩塔尔西之子 humban,一位埃兰神,在最早的来源中得到了证实,保留了有关埃兰宗教的信息,但似乎只是在新埃拉姆时期才变得重要起来,其中许多国王都有神学的名字来称呼他 thronu,即座天使(英语:thrones,亦称ophanim、galgalim;拉丁语:thronus,复数形式throni)见于哥罗森书一章16节,天主教译作上座者或上座天使 cherub,希伯来语:????? k?ruv,音译新教作基路伯、天主教音译作革鲁宾、天主教意译作普智天使,东正教音译作赫儒文;东正教意译作智鉴天使;复数:希伯来语:???????;cherubim;音译基路冰)是超自然的生命体,屡次在旧约和新约·启示录提及,旧约将之描述有翅膀、服从上帝的天使 griffin,狮鹫兽(古希腊语:γp?φwν)是一种流行于西亚到地中海一带的传说生物,也称“格里芬”、“鹰头狮”、“狮鸟”等,它拥有狮子的身体及鹰的头、喙和翅膀。因为狮子和鹰分别称雄于陆地和天空,鹰头狮被视为强大、尊贵的象征 第15章 乌鲁卡基那改革(下) 年代学:约公元前 2378年至前2371年左右 经文正文: 欣无法看到乌鲁卡基那的未来,因为他没有权限阅读“彼岸”世界中赫乌索的记忆。后来发生的事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你好,欣。”乌鲁卡基那说。欣有些害羞地回答:“嗯,你好。”乌鲁卡基那略显尴尬地说:“刚才真是抱歉,我误以为你是女孩子,看你的外貌实在是太过娟秀了。”他望着欣那明亮的眼睛,诚挚地道歉。 欣微笑着回应:“其实……我并没有性别。”说着,欣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你听。”她变成了一个年轻少女的声音。 “原来,你是雌雄同体。” “哈哈,不,不是的,真相是——我没有性别。” 乌鲁卡基那惊讶地沉默了片刻,随后笑道:“没有性别?!啊……啊,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情况……是跟随大人们来参加祭典的吗?” “不是的,我就住在这里。”欣轻声回答。 “住在这里?”乌鲁卡基那仿佛恍然大悟,猜测欣可能是安努神殿内某位高级祭司的孩子,便客套地说:“你的家可真是宽敞啊。”乌鲁卡基那稍感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本以为在这会场上找到了另一个和自己一样对这世俗的纸醉金迷没有感觉的同道之人。结果他其实只是某个上层阶级过惯了富贵生活的不谙世事的孩子。乌鲁卡基那拍了拍脑袋,怪自己太过天真,便打算转身离开。欣见乌鲁卡基那要走,忙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等一下……你是谁呀?”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乌鲁卡基那回答。 “我不是问名字,我想知道……你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来这里?”欣认真地看着乌鲁卡基那的眼睛,期待着他的回答。 “我是谁重要么?我来自哪里又有多重要吗?如过我告诉你我是乌加里特(ugarit)附近的小村落撒赫尔(shahar)一个普通农夫的儿子,你怕是会躲开我离得远远的吧?我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准祭司。即使你未经世事,但也会从骨子里和他们一样瞧不起我吧!在这祭典上,没有多少人谈论今年大家又为各地的百姓做了什么,为那些贫穷、受苦和过着朝不保夕日子的人又多分担了什么,为这地上众生命因衰老、疾病和死亡所带来的问题和苦难又多想出了什么办法;所有的人只会把注意力放在去向那些镶着钻石翅膀、披金带银的撒拉弗和基路伯的谄谀上面;向那些达官贵人们献媚奉承,来使自己的仕途亨通和满足私利,这就是这个世界最终的目的吗?!” “不……我不会躲开你。”欣说道。 乌鲁卡基那吃了一惊,发现了这双眼睛里流露出想要挽留他的神情。 欣继续说道:“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人们不应该用出身来评判一个人……我,我很想了解你。你真的关心那地上的人吗……也为他们所受的苦所痛苦吗;我每天徘徊在这栏杆的边上,就是在思考如何才能拯救这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只是,我没有答案……” 乌鲁卡基那被欣的回答深深震撼,转过身走到她身边,一同凝望着月色下的海湾。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他们畅谈着彼此的理想和信仰。他们聊起了关于这个世界的无奈与希望,以及对未来的渴望。欣谈到她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渴望,乌鲁卡基那则分享了他关于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信念。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他们仿佛找到了一个知己,这段美好的时光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记。直到二人身后传来阿穆尔鲁的声音:“你在这儿啊,乌鲁卡基那!我找了你好半天,那边起誓的仪式都结束了。自助餐得宴会已经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吧。唉?这位是……” 乌鲁卡基那和欣转过身,面对阿穆尔鲁。欣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紧盯着阿穆尔鲁的眼睛,一边惊讶地指着乌鲁卡基那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阿穆尔鲁疑惑地回答:“当然了,他是我的朋友乌鲁卡基那啊。” 欣在每次尝试阅读乌鲁卡基那的记忆和未来的时候,他什么也看不到;当欣查阅自己的记忆和未来时——在从他失忆后突然出现在乌鲁克街道上的那一刻起直到未来所有时间里,在无数微小差异导致的所有无限多个记忆之中,他唯独看不到——更确切的说是忘记了所有乌鲁卡基那出现的场景和存在。欣和他互动的每一个细节和以此展开的无数不同的世界,因为缺掉了乌鲁卡基那的部分,所剩下的内容因为失去了基础的逻辑而杂乱无序,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成了一阵巨大的苦楚和扭曲的感觉,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同时,他本想通过阿穆尔鲁的记忆,一窥他朋友乌鲁卡基那的未来。却发现阿穆尔鲁所有可能性的记忆中也都没有乌鲁卡基那的影子——他完全的把他朋友忘记了。 当然,从阿穆尔鲁的记忆中,欣也能从剩下的部分读到一阵毫无意义的莫名悲伤和苦涩。但此刻,他却轻而易举地回答欣说他记得他的朋友。 欣带着迷惑和困惑,紧随阿穆尔鲁和乌鲁卡基那的脚步,来到了盛大的宴会现场。琼浆玉液盈满金盏,各色美食佳肴摆满银盘,宾客们在琴瑟歌舞声中畅饮欢歌,欢庆这一年一度的新年祭。欣用尽所有的力量来阅读周围每一个人的记忆,会场里大部分人关于这次新年祭的记忆中都存在雪花般的空白时刻,那些时刻因混乱和无序,令查看者想要呕吐。他们的记忆中都没有乌鲁卡基那的身影——他们同欣和阿穆尔鲁一样,都在与乌鲁卡基那初次相见的瞬间便将他遗忘。欣意识到,他所有与乌鲁卡基那的互动与暂时的记忆,只是存在于一种无法解释的本能当中。欣闭上双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喃喃自语道:“究竟……这到底是……他到底是谁啊?” 突然,欣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情愫,乌鲁卡基那带给他的这种未知感,反而抚平了他心底某些无法诉说的创伤。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看到乌鲁卡基那那坚定而真诚的目光,他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他心想,也许这就是希望的感觉吧。很快宴会的时光就匆匆地过去了,两个人还沉浸在这种从刚刚相遇就一见如故地的感觉里。临别的时刻到来了。这座如空中花园一样的安努神殿在平时是只有最上层的三级圣阶大祭司才能进出的禁地,以乌鲁卡基那的权限他将无法再次造访,况且他也知道欣——也许是某个贵族的孩子,他们将很难再见面了。 “时间过得真快。”乌鲁卡基那感慨道。 “是啊……”欣轻声说,对于欣来说,这份美好和这份心意他选择了藏在心里。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乌鲁卡基那问道。 “也许……也许明年吧……明年的新年祭,你一定要来啊!答应我……”欣答道。 “好!我明年一定会来。” 就在这诺言的交换中,两人仿佛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牵绊,宛如那温暖的阳光,透过神殿的窗棂洒进他们心田的角落。在这个瞬间,他们彼此相信,无论未来的道路如何曲折,他们的心灵定会再次相遇,共同追寻那希望之光。 乌鲁卡基那与欣告别了,他和朋友从高台上面落到地面上,向住所的方向走去。新年节的活动会持续六天,而这些日子他和阿穆尔鲁会继续留在乌鲁克参加会议,到第七天才会回到拉格什去。然而,在接下来的每个夜晚,这个魂牵梦萦的年轻人都会梦到欣那美丽的笑容,那个住在空中花园上的神秘佳人,那颗在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灵魂。他梦到他们牵着手在金色的沙滩上嬉戏,在璀璨的星空下畅谈心声,在葱郁的林间小溪旁漫步、野餐,一幕幕如诗画般的美好时光。白天,每当他们前往位于库拉巴区(kuba)的行政寺院开会的时候,乌鲁卡基那总会下意识地朝着安努神殿的方向望去,他想象着欣此刻正在做什么,心中期盼着与欣重逢的那一刻。在一场关于城市建设事务的会议上,乌鲁卡基那本应分享他的见解,然而他的心却如同飞翔在云端的雁鸟,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当轮到他发言时,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措辞混乱,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困惑。的朋友阿穆尔鲁也看出了他心不在焉,经常提醒他专注在会议和工作上。然而,欣那美丽的笑容与他们的美好回忆,始终在乌鲁卡基那的心中盘旋。 很快这六天便过去了。在最后的那个晚上,阿穆尔鲁和乌鲁卡基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他们打算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到陪都去复职。然而,在收拾行囊的过程中,乌鲁卡基那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的目光变得坚定,仿佛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看了看他的朋友说道:“阿穆尔鲁,你明天自己回去吧。” 阿穆尔鲁诧异地看着乌鲁卡基那,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坚定:“什么意思?”他关切地问道。 乌鲁卡基那轻轻地叹了口气,微笑着说:“我决定留在这里,请顺便帮我向卢伽尔兰达伯爵请辞。” 阿穆尔鲁面露愤怒,用责备的口吻说道:“你这是什么情况啊,乌鲁卡基那?!还在想那个女人?我带你参加那么重要的宴会是为了让你找机会更好的融入这个体系,而你却还是为了这些奇怪的‘想法’而乱了阵脚!我劝你……” “谢谢。”乌鲁卡基那打断了他朋友的话,淡定地看着他说道,“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我已无法容忍与他继续相隔,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上,我都已无法再忍受……无论今天会怎样,我都不会再回去了。” 阿穆尔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是,从乌鲁卡基那坚定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种坚毅与执着,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阿穆尔鲁意识到,这个决定对于乌鲁卡基那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最终,阿穆尔鲁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帮你向伯爵请辞的。但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的友谊,无论你在何处,我们都是朋友。” 那晚,乌鲁卡基那如梦般地冲出了寓所,任由星光的引导带领着他,向那座在皎洁的月光下像是被盖上一层银色被单的安努神殿飞奔而去。他心中满腔热情燃烧得如同火焰,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顾一切的冲进那座他没有权限进入的禁区——无论是生是死,为此会付出什么代价,他也要在这一刻来到欣的身边。风急速地掠过乌鲁卡基那的耳边,他仿佛听到了欣柔和的呼唤,破碎了他的思绪。当他来到神殿的底下,仰望那空中花园,他刚好看到了在那高高的栏杆上,一个他熟悉的身影倚在栏边,用一只手托住了脸,孤单地仰望着星空与明月——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欣!”他大喊道。 “乌鲁卡基那!”欣听见了他的呼唤,便也欣喜地响应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想见你!”乌鲁卡基那喊道。 欣眼含热泪,他伸出了一只纤细地手,手心朝向天空并闭上了眼睛,仿佛试图用意念将他拉到身边。突然,欣意识到他做不到,便笑着说:“你等一下。”然后,他自己从这空中花园上面飞了下来,如同仙子一般降临。乌鲁卡基那瞪大了眼睛,看着欣缓缓落在他身边。乌鲁卡基那紧紧地抱住欣,他们在月色中相拥,仿佛两颗孤独的星辰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港湾。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他们相互依偎的呼吸声,两颗心跳得如同交响乐般和谐。他们在这柔美的月光中许下了誓言,将彼此的生命紧紧相连,永不分离。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也是。” 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相拥在了一起。 柔和的月光,他们光着脚,漫步在城外海边的沙滩上。细沙轻抚着双足,海浪伴随着潮汐轻轻拍打着岸边。欣紧握着乌鲁卡基那的手,指着漫天繁星,柔声细语:“小时候,我总觉得它们在向我眨眼,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它们本身就是一个个的灵魂。阅读它们就如同阅读这世上人们的眼睛,我能够度过他们的一生,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体验他们所经历的一切。然而,这些星空中的灵魂,它们大部分来自遥远的世界。每当寂静的夜晚,我都会走到户外阅读它们,它们就像一本本的书,向我讲述着,虽然这美丽的天空中存在着无数个世界……但每一个,都是那么的……”欣突然停顿了一下,低下了头。 “你相信吗,每一颗星星都是逝去生命的灵魂所化。” “真的?那他们会这样永远活在天上了。” “都怎么了?” “都是那么的残酷……痛苦,就像我们的这个世界。” 乌鲁卡基那晃了晃欣的肩膀说:“振作点,你拥有如此独特且强大的天赋。如果你成为大祭司,用你的力量去帮助这个世界,那么许多生命一定会得到拯救的!” 欣苦笑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天真的男人。 “我试过所有的方法了……” “所有的办法?” “是的,所有未来的结局,都只有一个——死亡与毁灭。无论我做什么,一切都会化为灰烬。”欣哽咽着,泪水滑过脸颊,瘫倒在沙滩上,露出绝望的神情。他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好像在做什么决定。 过了一会儿,欣开口说道:“乌鲁卡基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祭司,你会怎么想?你是不是会……会因此对我产生鄙夷和质疑……” “什么?!你是……”乌鲁卡基那惊诧不已,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很快,他恍然大悟:他早该想到能住在安努神殿里的人,地位应当是多么的显赫;但他还是吃了一惊,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外面的人都没有听说过欣的名字,“最高的……祭司?”他问道。 “是的,你所厌恶的那些人……那些撒拉弗,包括杜姆齐德……如果你知道了他们的能力只是由我这里分得的,你会不会因此而对我也产生厌恶……从而离开我呢?”欣忧虑地问。 乌鲁卡基那目视着大海消失的远方,片刻之后,他半蹲下来,深情地望着欣的眼睛。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欣这个问题:“怎么会呢,欣。你说过的,人们不应该用出身来评判一个人。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我这短暂生命中最重要的回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够真正理解我的想法——也许是因为你能看到我记忆中的一切——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与你分离都会使我痛苦万分……至于其他所有的人,无论是什么撒拉弗或是基路伯,无论是什么阶位的人,他们终究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是谁我完全不在乎!我只想像这样静静的陪着你……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想看到你再这样的悲伤、无助。” 欣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看不到你的记忆……唯独,看不到你的记忆……” “为什么?”乌鲁卡基那不解道。 “我不知道。”欣说,接着,欣把这个情况详细的向乌鲁卡基那解释了一遍。 乌鲁卡基那愣住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陷入了漫长的沉思。良久之后,他才缓缓道出他的想法:“你曾说过,你尝试过所有的方法,我相信你的话,也相信这些尝试恐怕无法改变命运的轨迹。然而,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你却无法窥见关于我的一切。这或许意味着,你尚未尝试过与我共度未来的道路。那么请与我同行,离开这使你心灰意冷的地方;让我们携手踏上人间烟火之旅,重新审视和感受这个世界。既然与我同行,一切皆成未知,那么你应该重新点燃希望之火,因为这将是你摆脱忧虑的最佳良方。” 欣露出了笑容。他们手牵着手,在沙滩上跑了起来,他们都笑了,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 “既然这个黑暗的世界是一道无法解开的谜题,那么就请忘掉它吧!”乌鲁卡基那喊道,“也许关于拯救地答案就藏在这你无法看到的——未来的什么地方呢!” 欣与乌鲁卡基那踏上了一段同行的旅程。起初,他们的行程漫无目的,却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欢乐。他们先向西来到库提(quti)山下的牧场,看见成群的牛、绵羊和那些驮着货物前行的驴子商队,欣与乌鲁卡基那在这里驻足,一起挤牛奶、学习放牧,彼此分享着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夕阳西下时,他们依偎在一起,欣赏着山下牧场的美景。接着他们继续向北前进,跨过希底结河畔,路过尼普尔和伊辛(isin),去看田地里收割小扁豆、黍子的农夫,农夫三人组成一队,收割后使用碾石分离谷粒和茎,使用打稻棍来分离谷粒及麸皮,最后用风把它们吹开。欣与乌鲁卡基那亲身参与了农夫们的劳作,共同体验着劳动的艰辛与喜悦。晚上,他们在篝火旁烤起了刚收获的谷物,欢声笑语中感受着这片土地的丰饶与祥和。 随后,他们沿着河流坐用芦苇和兽皮的皮船而上,看到两岸那些被富人驱使着清除淤泥和修补河堰的奴隶们;然后他们来到基什,看到用弓钻引火来烤有着雪松油画图案的陶瓷,和加工雪花石膏的工匠;也看到了那些被用来织布、印刷、做磨房工和搬运工的苦力们。接着他们穿过阿卡德(akkad)之地前往亚述之地,又打算从亚述前往乌鲁卡基那的故乡乌加里特海港去看风景。在沿途的一个清晨,他们相约一同登上了乌加里特海港附近的一座小山。在山顶,他们俯瞰着海港的繁忙景象,欣赏着天际线的迷人美景。当朝霞洒满大地时,乌鲁卡基那轻轻地握住欣的手,向她许下了永远守护她的誓言。在这一刻,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幸福在他们之间流淌。对于早就知道这地上一切情况的欣来说,这趟旅途本来会十分乏味。但陪伴乌鲁卡基那去重新看这些他早已知道的事情,因为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和兴奋的。在这过程中,他们的心灵得到了莫大的滋养,亦因此更加珍惜彼此的陪伴。他们时常畅想,在旅程结束之际,便在这附近的村庄购置一片田地,安顿下来,过起那最朴素、最纯真的生活。就这样,两个曾经孤独的灵魂,在这种纯净的快乐中度过了初次相知的那段日子,相互依偎,彼此慰藉。然而,宁静的时光终究会被打破,就在那注定改变一切的一天。 他们停在了埃勃拉(e)属国的芭吉露山(bargylus)下的巴尔加(barga)附近的一个村庄歇脚。 欣与乌鲁卡基那坐在田地间的大树下,享受着清凉的树荫。然而,这宁静时光被一队骑着战马的士兵打破,他们闯入田地,将挥汗如雨的工人们强行带走。欣心头一紧,急忙躲到乌鲁卡基那看不见的地方,这样她便能窥探到未来的一段时间。她看到那些被带走的工人们,命运多舛,竟成为当地执政官埃列什基伽勒(ereshkigal)为了还债所必须作出的牺牲。原来,因为一颗珍贵的玛瑙珠,埃列什基伽勒欠下了凯美特的准祭司辛努塞尔特(senusret)大量的木材、纺织品和锡,如今,她打算将这些无辜的民众贬为奴隶,送往遥远的凯美特,用以抵消自己的债务。目睹这悲惨的一幕,欣心如刀割。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乌鲁卡基那的身边,脸色如同死灰,枯寂无光。因为,在这场暴政背后,他看到了那无数次世界末日的影子。虽然每一次的灾难都源于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件,但这些事件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破坏’与‘严酷’。 细小的裂痕如果最一开始不去制止,最终会让一座巨厦榱栋崩折。多年不闻政事的欣再次亲眼目睹这如幽灵般熟悉的恐怖景象,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泪水如泉涌般倾泻而出,瘫倒在地。 “怎么了,你还好吧?”乌鲁卡基那关切地将他扶起。 “没……没什么,只是我又想起了那些记忆……那些末日的悲惨生命。而我……却什么也做不到……”欣颤抖着说,“我……我对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他把刚刚所知道的,关于埃列什基伽勒强征奴隶的事,告诉了乌鲁卡基那。 乌鲁卡基那紧紧地把欣搂在怀里,安慰道:“会有办法的。相信我,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不会有办法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为什么要如此的绝望呢……啊,欣。要不给我看看你的那些记忆,那些关于末日的场景,让我替你分担这种痛苦,也许我还能从中找到什么突破口呢……” 欣努力尝试了一下,眼泪汪汪地摇摇头说:“我的所有记忆里都没有你,所以我也无法去干预你的记忆,更无法让你看到我能看到的事情。” 乌鲁卡基那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痛斥埃列什基伽勒和其他那些得到权柄却谋取私利的人,试图通过愤怒的指责为欣带来安慰,但欣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欣的状态看起来甚至比他们出来巡游之前还要糟糕:他的抽泣让自己的肌肉都痉挛在了一起,而他的面色苍白无比,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气。乌鲁卡基那意识到,在出来游玩之前,欣的烦恼只停留在回忆之中,而现如今,现实的残酷场景再次触发了他心底最深刻的痛苦。乌鲁卡基那深感无奈,他想尽一切办法去安慰欣,给他以力量。他温柔地抚摸着欣的背,试图让他的肌肉松弛下来,让他的呼吸平缓。 “欣,”乌鲁卡基那轻声说,“我们不能一直被这些痛苦的回忆所困扰。我们要去寻找答案,去寻找改变的机会。不论未来的道路有多么曲折,我们都不能放弃。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去战胜这一切。 “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我见不得你悲伤的样子。”乌鲁卡基那紧紧抱着欣,泪水也不禁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这个世界无论多么黑暗,面临着什么无法破解的困境……这绝不是那些各级祭司肆意妄为的借口!或许,真正的错误并非在于你,而是在于那些因获取了远超出他们修为的能力,以致迷失自我、肆意破坏的祭司们。试想,如果能真正限制他们的行为,阻止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肆意破坏,又将会如何呢? “你无法从你的记忆中干预我的记忆,这意味着我永远无法成为像他们一样强大的大祭司;但请想一想,也许正因为我软弱无力,才能坚守正确的信念;也许正是命运之神将我送到你的身边,让你无法看到我的未来,因为唯有我才能引导那些肆意妄为的恶人们回归正道。只有真正理解你的我,才能改变这个世界!也许这一切的解决办法,就隐藏在其中。” 乌鲁卡基那因激动而脱口而的这些话,原本是为了缓解欣痛苦的心灵。然而,这些话语却真的奏效了。欣逐渐停止了哭泣,目光凝视着这个男人泪水模糊的温柔眼神,陷入了沉思: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深知阻止世界末日的发生,远比乌鲁卡基那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并不是简单地惩治几个贪官污吏、剥夺几个腐化堕落官员的权力就能解决的问题。末日的到来更像是这个世界本身固有的性质。然而,乌鲁卡基那的话语依然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希望——也许,正是因为他看不到他的未来。 所以乌鲁卡基那才是首席撒拉弗最好的人选。 “乌鲁卡基那。” 欣的声音逐渐充满了坚定,那悲伤已在她眼中褪去,被一种莫名的光芒所替代。她凝视着他的双眼,道出了心底的感悟:“或许,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虽然你无法真正洞悉这个世界的黑暗深渊,无法感受到那些死亡微小裂缝从何处破土而出,折磨着我的灵魂;无法明白我所经历的那些一次又一次尝试是多么让人恐惧。然而,正是这种无知,恰恰是你所独有的优点。又或许,正是你的这份纯粹,能为这个国家带来转机……乌鲁卡基那,我将任命你为首席撒拉弗,掌舵这个国家,你愿意接受这个职务吗?” “不,我只是为了安慰你才这样说的……” “乌鲁卡基那。”欣重复着他的名字,用企盼的目光等待着他的回复。 “你真要这样做吗?”乌鲁卡基那看着欣逐渐从阴霾中走出,心中涌起一股慰藉和力量,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让我接替杜姆齐德的职位去掌舵这个国家,那些现在既得你权柄而拥有超越之力的祭司们,势必会用想尽办法来阻挠和报复我……即使我到了那个位置,也难推进任何仁政之事。” 欣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他们的能力源于我,同样无法洞悉你的未来。因此,他们无法直接对你施加影响。你深入他们的内部,必将削弱他们的力量。让我们立刻启程返回乌鲁克,完成你的授命仪式吧。” 乌鲁卡基那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行的。若我们同行,你的力量也会受到削弱,他们极可能因你将权力交给我而对你进行报复。在这个世界上,你的重要性远胜于我。两人一起冒险远不如让一个人先去探路。如果你真心希望我去执掌这个国家,那么我必须先独自回到乌鲁克。在我以某种手段降服他们,稳定局势之后,我再将你接回去。” 欣在心中反复权衡,最终认同了乌鲁卡基那的看法。她知道,在这场力量的较量中,她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好的,但你一定要小心。”欣说着掏出了一个石制的权标——麦西里姆(mesilim)基什王石刻的令牌头,并继续说,“这是我父亲美什千加舍尔留给我的,象征王权的标志。你把它带回到乌鲁克去,向杜姆齐德展示,就说王权归于了你。你告诉他,欣任命你为首席撒拉弗,替代他掌管最高的祭司权力。 “乌鲁卡基那,你要相信我最初挑选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义人,从他们再分下去权柄的人也许质量上会有瑕疵;但哪怕是那些低阶的官员,最初甄选他们的时候,毕竟是用我的能力照见他们一生所行而得出的结论,这已经要比随便从什么地方拉来的人靠谱很多了,所以我没法为了你一个人,就把这体系完全抹除,也不可能把他们所有人的权力全都剥夺掉。 “所以,如果此行,有人质疑你的话,你就说他们之所以看不到你的未来,这能力是拜我所赐;你可以威胁他们说若他们不从你,欣就会彻底剥夺他们的权柄。” 乌鲁卡基那接过权标,与欣紧密拥抱,告别时刻充满了沉重与期望。随后,他独自启程,踏上了通往乌鲁克的漫长旅途。乌鲁卡基那沿着伯拉河顺流而下,半个月后返回了帝国的首都。他的目光坚定,径直向最高的权力机关——安努神庙的方向而去,他来到神庙外三个楼梯口之一,那里有一道用法术设置的屏障阻挡着无关人士的冒入,乌鲁卡基那向那里的守卫使展示了基什王石刻,并说:“吾王欣已将权力交与了我,现在我是这里的最高祭司,请让我通过这里,上到上面的白庙去向撒拉弗元老们说明情况。” “欣?什么人,我没听说过。你没有通过这里的权限,只有最高的三级祭司可以通过,除非你向我证明你的级别。”守卫使说。 乌鲁卡基那绕过守卫使的身体,直接穿过了那道屏障,于此同时屏障在瞬间就破碎消失了,他回过头来说:“这屏障是撒拉弗王杜姆齐德设置的,既然我能突破,就意味着我的权限高于他。” 于是,守卫使便没有阻拦,乌鲁卡基那顺利的来到上层的主殿——那覆盖着白色石膏,在日光之下闪得直晃眼的白庙。它立于一座高高的台基之上,俯瞰着整个城市。撒拉弗的七位元老们正在里面进行日常的议事。他们见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毫无阻碍地走了进来,顿时惊愕不已。 “你是谁?!”其中一个撒拉弗边问边试图阅读他的记忆,然后露出了些许的惊恐,向后退了几步,说道,“我看不到他的记忆!” 杜姆齐德也紧盯着乌鲁卡基那的双眼,试图窥探他的内心深处,但他终究还是默然无语。乌鲁卡基那保持着从容,拿出麦西里姆基什王令牌头向在场的撒拉弗们展示,并宣告:“请诸位勿惊,我的名字是乌鲁卡基那·赫乌索。先知欣任命我为首席撒拉弗,将替代杜姆齐德掌管最高的祭祀权力。” “你以为凭一块破石头就能糊弄我们吗?”另一个撒拉弗不屑地说着,手中变化出一个冰锥,瞄准乌鲁卡基那的胸口刺去。 然而,在冰锥还未触及乌鲁卡基那的身体之际,它就破碎为无数碎片,消失在空气中。行刺者因眩晕而呕吐倒地,其他几位撒拉弗见状赶忙将他扶起。场的撒拉弗们都明白,行刺者精神为何会陷入混乱:为了对付这位无法阅读他记忆的陌生年轻人,行刺者不得不窥探无数个世界的记忆,寻找一个合适的世界——一个在其中一系列因果能够导致行刺者手中结出冰锥的世界。但这无数次的查阅都因牵扯到这个年轻人的未来——因为冰锥最终作为武器,是要作用在这个人身上的——而缺失逻辑和连贯性,变得混乱不堪。当所有这些混乱同时迭加在一起的时候,行刺者的精神也就彻底崩溃了。 随着这一认识,大祭司们纷纷放弃了争斗。乌鲁卡基那走上前去说:“如你们所见,大先知——欣赋予了我这样的能力,以警示你们他仍然可以随时剥夺你们的权柄!因此,他关于我的任命的命令你们必须服从。这些年来,他把权力交给了你们,让你们帮他治理这个世界,防止末日降临,然而你们却以权谋私,将这个官僚体系变成谋求荣耀与虚荣的工具,将权力分配给那些只会谄媚的人。这些人一旦获得权力便滥用职权,让各地的百姓遭受比原来更大的苦难;这一切令吾王欣大失所望。因此,他派遣我来指导你们的日常政务,削弱、监督你们的力量,确保权力被用在正确的地方。” 几位大祭司面面相觑,低语交谈起来。 “怪不得从新年祭以后,我们的能力就经常时断时续。先知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也许就是和这个人鬼混在一起。” “没错,一定是的……” “他蛊惑了先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见机行事吧……” 虽然他们无法确定这个年轻人诙谐可笑的言辞是否确实来自多年不问政事的先知——欣,但他们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人确实具有某种不凡的力量,而这力量他们暂时是摆不平的。所以他们也只好选择了相信。 隔日,在乌鲁克的另一个区域内,一座在土坯砖外墙镶嵌了彩色石锥马赛克的由古老欧贝德(ubaid)神庙翻新的简陋寺庙里,名不见经传的乌鲁卡基那·赫乌索正式就任乌鲁克首席撒拉弗。同时他还把帝国的行政机构从奢华的安努神殿搬到了这里——一个充分可以体现他廉政精神的小型祭祀场所。这一消息很快传遍了帝国各处,举国上下无不震惊,包括乌鲁卡基那在拉格什担任小官的朋友——阿穆尔鲁,他已惊讶的合不拢嘴。乌鲁卡基那·赫乌索的任命在民间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人们开始对这个年轻人充满好奇。有些人对他的改革持乐观态度,认为这是一个改变现状的契机;而有些人则对此心生疑虑,担忧他的出现会给原本就不稳定的政局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乌鲁卡基那一上任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将冗杂的官僚体系进行缩减。 他果断地将撒拉弗仅保留一位——就是他自己;元老会亦被一并解散。杜姆齐德降级为唯一的基路伯,而其他元老们则被贬为大统领司。两位上座者护卫和第九级祭司们的官职被保留,除此以外所有等级的祭司都被降低一级。随后,他开始查办各地横行霸道的贪官污吏,那些侵占平民的良田,买卖不公,苛捐杂税严重,压榨穷人使之得不到任何保障地区的祭司和使者都被革职,由上一级官员收回他们的权柄。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被欣亲眼所见暴政的凯美特地方官辛努塞尔特,也以此波及到了总督荷鲁斯,他们二人双双被革职。凯美特的总督职位随即空缺,瓦塞特(waset)的阿蒙(amon)应运而起,成为那里的新任守护者。乌鲁卡基那接着撤销了遍布全国的监督和税吏;减轻死者家属所付的殡葬费;保护普通士兵的财富;他废除了各地向神庙纳税的义务;禁止以人身保证作为借贷条件;禁止官员用贱价强买平民的房屋、牲畜;禁止任何人侵犯别人的住宅;禁止劫掠、残杀、暴利和欺凌孤寡等等。各地的权贵们虽然极不情愿,但在改革的巨浪面前,纷纷受到了惩治。 乌鲁卡基那见能威胁自己和欣的势力日渐减少,遂派使者向仍然居住在郊外田间的欣传话,表示自己想念欣,希望他回到首都,这样他们便可重聚: 王之离去,民心愁矣兮。今繁文缛节已削减兮,官僚横行霸道已斩除兮。吾辈践行正义,以挽民之苦难。恳请吾王归来,以圆众生盼望。 欣闻讯甚喜,他欣慰地看到乌鲁克祭司们能够平稳地将权力交给乌鲁卡基那。然而,毕竟乌鲁卡基那的突然出现仍然会被某些上层人士所怀疑,其中就包括前首席祭司杜姆齐德。为了消除他们的疑虑,欣认为有必要亲自回到首都,亲口确认乌鲁卡基那的地位。于是,在新月高悬天空的白昼时分,欣回到了首都。城市的大门敞开,远远地可以看见欣骑着长有翅膀的公牛向这边而来。鲜花和彩旗挂满了街头巷尾,两旁挤满了自发前来欢送的民众,他们在不久前才从宰辅乌鲁卡基那的陈述中得知关于国家真正主人——先知欣的故事。人们为他为他舍生取义的精神,为他穿越在无数的世界中,只为拯救大地上生灵的事迹而动容。而欣的主城——乌尔城的女祭司恩(en),陪同着撒拉弗乌鲁卡基那和基路伯杜姆齐德,三人一起站在城门之上,迎接着乌鲁克王的归来。欣从翅膀公牛上下来,阔步向城门走去,他挥手向人们致意。民众们还以热烈的欢呼,祝福声此起彼伏,向他献上鲜花与献辞。 欣与乌鲁卡基那的目光接触在一起,那一刻他们无比幸福。 记述结束。 经文注解: ugarit,乌加里特,是古老的国际港都,位于北叙利亚沿地中海都市拉塔奇亚北方数公里处。在该地发现的档案文献经由来自迈锡尼和塞浦路斯(又称阿拉西亚)的陶器证实后,确认乌加里特不仅和塞浦路斯有贸易外交关系,还向埃及纳贡,该城政治势力的兴盛期由公元前1450年持续到前1200年 shahar,是乌加里特万神殿中的黎明之神,这个名字是希伯来语shahar(???????)的同源词,意思是黎明 kuba,乌鲁克安努区在与伊安娜区合并之前最初被称为“库拉巴”(kb或乌努格-库拉巴unug-kba),库拉巴的历史可以追溯到eridu时期,当时它是苏美尔最古老,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quti,库提人是札格洛斯山脉(现伊朗和伊拉克边界)的游牧民族,他们的祖国常被称为苏美尔,库提人往往被认为是现代库尔德族的先驱 isin,美索不达米亚古城,约公元前2017年于此建独立王朝 akkad,即上文中提到的亚甲,苏美尔古城 e,西亚古国,存在时期大致从公元前3000年至公元前2000年初。位于今叙利亚沙漠中的马尔狄赫荒丘 bargylus,即海岸山脉,古称“芭吉露” barga,埃勃拉帝国城邦,而该城邦很可能坐落在今天的海岸山脉附近 ereshkigal,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是“冥世女主宰”,是伊里伽尔(irka,地府或阴间)的女神,伊里伽尔别名基伽勒(kigal) senusret,即辛努塞尔特一世(senusret i),希腊人称他为塞索斯特利斯一世 sesostris i;另一埃及名为森沃斯勒 senwosret,意为“沃斯雷特女神的子民”,古埃及第十二王朝法老(约公元前1970年—约公元前1934年在位),阿蒙涅姆赫特一世之子 mesilim,约公元前2750年的苏美尔城邦国王,被称(或者自称)为“基什之王”,《苏美尔王表》却没有提到他 ubaid,欧贝德时期(公元前6500-公元前3800)是一个美索不达米亚的史前时期,与萨迈拉文化后期处于同一时代 waset,即埃及的底比斯(希腊语:Θ?βai,thebes)是上埃及古城,古埃及名称为瓦塞特,意为令牌之城,濒临尼罗河,位于今埃及中部,即今天的卢克索附近 amon,是一位古埃及主神,埃及文转写为?mn,意为“隐藏者”(也拼作“amon”),他是八元神(ogdoad)之一,配偶是姆特,起初,他仅是底比斯的地方神只 en,南纳的主神庙在乌尔城的“埃基什努伽尔”(e-gish-shir-gal)-乌尔城女祭司所创角色“恩”(en)的名字,这一角色掌有极大权力,通常由乌尔城国王的长女担任,最着名的是阿卡德王萨尔贡的女儿恩西杜安娜(enheduanna),负责对南纳\/欣等神的祭祀 第16章 希伯来人出埃及 年代学:约公元前 2334年以前 经文正文: 乌鲁卡基那摄政,得罪了埃及地方官员,一段记述记在下面:分配在西方的被贬的大统领司,前元老会七位大祭司之一的萨利尔(suriyel)与他的军师拉古姆(ragumu)在赫利奥波利斯与仍保留力量的伊西斯和哈索尔(hathor)交涉。 萨利尔说:“荷鲁斯伟大的母亲,我了解你焦急的内心。但现在还不是行事的时候。” 伊西斯乞求道:“我尊敬的老爷,我只是想让我那蒙受凌辱的可怜孩子的内心能获得最大的平复。” 萨利尔说:“我当然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曾是帝国最高祭司团体中的一员,如今却被贬到这样的地界上来。但万事不能操之过急,如今上面已经有人安排了一个周密详细的计划去针对这个可怕的巫师。” “什么样的计划,我听说你们之前的很多计划都失败了!” “是是,因为我们早先发现只要在使用能力的时候不去想那个巫师的脸就可以了。只要这样就有办法间接杀死他——比如再他的房间周围制造寒冷,进而以能力不直接作用在他身上的方式,把他冻死在屋子里。” “这么好的方法,为什么不赶快施行啊?!” “我们还是没有找到愿意承担风险的人——毕竟任何杂念中出现他的影子,施法者就有完全疯癫的可能。 “况且,现在先知已经正式以国王的身份回到乌鲁克,用传统的方法把巫师除掉一定会遭到王的愤怒与彻底清查,对那样的情况我们没有胜算的可能。” “如果除掉先知呢?” “除掉国王我们将失去一切,那样更加得不偿失,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这个可憎的巫师直接失去权力,让我们能够回到原来的正轨上去。” 这时,哈索尔问道:“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国王现在可是和这个巫师穿一条裤子的人啊!” 萨利尔看了眼在场的拉古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沟通了几句。接着萨利尔说道:“我们从乌鲁克石锥寺那里掌握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一个可以一击制胜的情报。”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解开瓶盖后,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根头发,然后他把瓶子递给在场的另外两人。他接着说:“以后你们谈论任何与‘计划’相关的事,手里都要攥着这个小瓶子。没有这个瓶子,你们所说的话都可能会被窃听到。至于这个情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能做的就是配合我去演一出戏。即便事情败露了,国王也不会追查到你们头上。我承诺,只要事情进展顺利,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哈索尔到了瓦塞特向阿蒙的副官图特摩斯(thutmose)提议,让那些侵略战争后被俘虏和留在凯美特的闪含混血的迦南人和那些跟随闪族乌尔人亚伯拉罕后人约瑟(joseph)来到这里的亚法撒人,代替那些被从埃勃拉掠夺来的同样是闪姆带到这地上的原始种族——宁录造塔之后留在亚述西面的亚兰人的后裔,就是那些被乌鲁卡基那释放的喜克索斯人(hyksos)来做平时建造用的奴工。在这之后,萨利尔找到了一位凯美特贵族中被贬为平民的闪族人——摩西,它在燃烧着的荆棘丛中显灵,匿名向他分得权柄,并告诉他一个讯息——“在上层,有人支持你和你的民族,去解救他们吧!”。因此,摩西便离开了他曾经居住的米甸,启程前往了图特摩斯的官邸,要求觐见阿蒙。 “你是何人?”图特摩斯狐疑地问道,眼神里透露着戒备。 “我是闪族人摩西,请求总督阿蒙释放亚法撒人和迦南人奴隶,让他们回到故乡。”摩西声音坚定地回答。 “你的要求不予同意。”图特摩斯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神情冷漠。 于是摩西离开了那里,来到瓦塞特的城市中,用荆棘中的灵分给他的力量,让大河(iteru)中的流水变成红色仿佛鲜血,让人不寒而栗;青蛙成千上万地遍布街道,令人无法行走;凯美特地上的人们身上布满了痒痒的虱子,让他们痛苦不堪;成群的苍蝇在空中翻飞,席卷了大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家畜们感染了瘟疫,纷纷死去;而成年人的皮肤上长出了起泡的疹子,令人痛苦不已。紧接着,摩西又使天降冰雹,砸死了许多人;蝗虫成群结队地飞来,啃食着粮食和作物,让人们面临饥荒的威胁;最后,他让天空被乌云遮盖,连续三日不见阳光,整个城市陷入了黑暗与恐慌。在这场灾难之中,摩西还利用他所掌握的力量,煽动着凯美特地区的闪族奴工们宣布罢工和造反,只为争取他们的自由。他激励着他们团结起来,一起向压迫他们的势力挑战。阿蒙和图特摩斯对此勃然大怒,他们坚决不同意摩西的要求。他们尽全力用自己的权力去对抗这些起义,企图将这些闪族人重归鞍下。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萨利尔所分给摩西的力量,有接近威德使的力量。在如此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的反击显得苍白无力。 最后,摩西让全凯美特地上家庭的长子以及一切头生的牲畜死亡。这场空前的灾难让阿蒙和图特摩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力量的渺小。在无法承受更多损失的情况下,他们终于屈服于摩西的力量,答应了迦南人和以色列人的离开。 摩西便带着这些闪族人离开了凯美特,朝着他们祖先的故乡迈进。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给刚刚上任的总督阿蒙的声誉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在悔恨之余,阿蒙命令图特摩斯率领大军追击摩西和他的族人。于是,他便特选了六百辆战车,每辆战车上都安排有车兵长。凯美特的大军就这样把摩西逼到了红海岸边的比哈希录,巴力洗分的对岸,就在密夺和海的中间。进退两难的摩西只得在此地安营扎寨。凯美特的将军说:“纵使你有威德使的力量,今天你和你的族人难道要跳到海里面去游泳吗,你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累死淹死或是被那大鱼啃食而死!”那些迦南来的奴隶和以色列人见状向摩西哭喊道:“你看看!我们当时虽然在服侍凯美特人,但我们好歹可以留下一条命,可今天呢?我们听了你的,然后来到这地方,就要死在这旷野里了!” 这时候,一个巨大的云柱突然在两军阵前形成,这不是摩西施的法。摩西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对他说:“不要害怕,我今天必然为你们战斗,请你的族人继续向前走去,我会帮他们把海水分开,让他们有干的地可走。” 接着,那声音便分给了摩西又一权柄。摩西让凯美特战车的车轮脱落,让大火从他们中间烧起;摩西举起手向海伸出自己的杖,海面上就刮起了大东风,使得海水退去,水分开,海的中间变成旱地。闪族人们便跟随摩西下去了,走在海的中间,水在他们左右形成墙垣。他们没想到凯美特人还会继续追赶过来,于是摩西再次伸出杖向海的方向挥去,水就在他们身后合拢,淹没了凯美特的军队。 摩西率领族人成功穿越红海之后,这一惊天之举震撼了整个世界。这滥用权柄的行径甚至超过了乌鲁卡基那做撒拉弗之前的所有情况;这事自然传到了欣的耳朵里。那时,闲来无事的欣喜欢到城外平原(edinnu)上的园子里散步,经常和那里看护园子的女守护使加俾额尔(gabrielus)闲谈。 欣说道:“凯美特地上突然出现如此大灾、战争和死亡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加俾额尔答道:“我听说,此事与您的撒拉弗有关。” 欣说:“哦?怎么会有这种说法?” 加俾额尔答:“我听说撒拉弗乌鲁卡基那与那闹事的奴隶摩西同为闪族后裔;乌鲁卡基那的故乡是乌加里特,那里乃是闪姆原始族裔亚兰人的后裔喜克索斯人的故乡;他曾因带您前往埃勃拉的巴尔加,看到当地官员强征自己族人到凯美特地区,才得您的支持,获得了权力,进而平步青云。任宰辅以来,他释放了凯美特地区的自己族人,却又因同族的亚法撒人被奴役,所以可能仍在滥用权力,让高级官员赋予闹事者摩西权柄,这种说法颇为合理。再者,您看那最后分开红海的力量,岂能是低级官员可以牵涉的?” “不可能,乌鲁卡基那不是那样的人。”欣断然回应。 “您又怎么能看清楚呢?”加俾额尔反问。 欣听到这句话,沉默了。 听到这句话,欣陷入沉默。他深知自己对乌鲁卡基那了解甚少。最初的情愫仅仅是一种感觉,永远无法用他预测未来的能力去验证。如果一切真的只是乌鲁卡基那精心设计的棋局,那对欣来说无疑是巨大且彻底的打击。他不敢往这个方向深思,对他而言,乌鲁卡基那依旧是他深爱的人。至少在这个时刻,他不会去听信这样的传言。 记述结束。 经文注解: suriyel,即沙利叶(亚拉姆语:???????,希腊语:Αtpi?λ,英语:sariel),或作萨利尔(出自一些死海古卷的翻译)、苏利尔(suriel),是一位于犹太教与基督教出现的天使长,相传他是取回摩西灵魂的天使,据说,摩西收到的所有知识都是来自沙利叶(虽然舒萨高也曾给予摩西知识) ragumu,或称为拉格(rag),苏美文化中的“里格”(rig,意指说话或演讲),古巴比伦地区负责对违法者进行判刑或将其绳之以法的官吏,这里暗指拉贵尔(raguel),是一位天使 hathor,亦称哈托尔,全称哈索尔·迪特拉(hathor ditera),古埃及女神,她是太阳神拉的女儿,王权守护神荷鲁斯的妻子 thutmose,即图特摩斯三世(thutmose iii,前1481年-前1425年3月11日),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最以尚武着称的法老(前1479年4月24日-前1425年3月11日在位) joseph,天主教会译为“若瑟”,(spirit公元前?~公元前1657年)(希伯来语:???????,标准 yosef tiberian y?sēp;“he(主)加添\/将增添“,古希腊语:?wσ?φ,iosēph)是《希伯来圣经创世纪》以及《可兰经》中的人物,是亚伯拉罕宗教中的重要人物,包括犹太教、基督教及伊斯兰教,都认为他是一位重要人物 hyksos,意为“外来者”,是指古代西亚的一个部族联盟,喜克索斯也译希克索,他们于前17世纪进入埃及东部并在那里建立了第十五和第十六王朝 iteru,古埃及语中尼罗河的发音是iteru,意思是“大河” edinnu,是阿卡德语词汇,来自苏美尔语edin,意思是“平原”或“草原”,与阿拉姆语词根密切相关,意思是“富有成效,水分充足” gabrielus,即加百列或称加百利、加俾额尔(天主教通译)、伽弗里伊尔(东正教译名)、吉卜利勒、吉布利尔、吉布列或哲伯勒依来、加布里耶尔,希腊语:Γaβpi?λ,阿姆哈拉语:?????,英语:gabriel,是一个传达天主讯息的炽天使,加百利第一次的出现是在希伯来圣经但以理书中,名字的意思是“天主的人”、“天神的英雄”、“上帝已经显示了他的神力”、或“将上帝之秘密启示的人”。他也被认为是上帝之(左)手 第17章 特洛伊战争 年代学:约公元前 2334年以前 经文正文: 乌鲁卡基那摄政,得罪了安纳托利亚地方官员,一段记述记在下面:安纳托利亚的哈梯人(hattians)祭司塔鲁纳(tarhunna)与他的妻子赫巴特(hebat)在哈图沙(hattusa)接待前来拜访的来自首都区苏美尔的信使杰拉米尔(jeremiel)。杰拉米尔说:“总领使塔鲁纳,你在新撒拉弗上任以前写给‘上面’的信,我已经送到了同情你们、能管事的‘老爷’的手里。” “万分感谢!” “但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他可以帮你们处理这件事,但你们绝对不能声张。” 塔鲁纳说:“我们当然明白了!这您放心,我和我妻子都是懂规矩的人。只要事情可以解决,我们愿意做任何的事。” 杰拉米尔满意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绿松石色的小瓶子,瓶身呈椭圆形,小巧玲珑,底部逐渐收缩,顶部则微微向外扩展,形成一个优雅的弧线。瓶子的顶部设有一个小小的塞子,上面雕刻着精细的楔形图案。 杰拉米尔说道:“以后你们不要写信了,但凡是谈论这件事都只能口头上说,而且手里要攥着这个装有毛发的瓶子。” “这是什么?”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 “好的好的,我们明白!老爷……” “记住,如果你们不按我说的做,谈那些事的时候,手里忘了攥着这个瓶子,你们的事必然败露!到时候,新上任的撒拉弗必然将以官报私仇、激化地区矛盾的罪名惩罚你们。听见没有!” 赫巴特接过瓶子,说道:“一切都按老爷吩咐的做。那些路德人,也就是疯王宁录之后搬到安纳托利亚西岸来的闪族人,侵略并占领我们迦南之子赫(heth)的后代——哈梯人的国土,偷用我们的名字自称为赫梯(hittite)人,破坏我们与胡里安人(hurrians)的家园,大肆敛财并到处为非作歹,如今更是纵容盟地特洛亚城,竟抢走西边赫楞地的塔瓦讷安娜(tawananna),把国家拖入战争的深渊;只要老爷能够帮助把他们赶走,或者哪怕只是重击他们以挫其锐气,我们将会万分感激,还以忠诚之心,随时准备报道您的恩情……” 杰拉米尔说道:“二位总领使,你们可知你们想要赶走的执政官——赫梯总督以及与之结盟的特洛亚的城主普里阿摩斯的秘密?” “不知,请您告知。” “他们的祖先,就是那些建立特洛亚城的一代——也就是达耳达诺斯(dardanus)的后代特罗斯(tros)之子。从他开始,他们的家族就掩盖起了自己血脉里最肮脏的事实——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的闪姆带到这地上的二十七个异族的血——那些最初游走在地上的恶魔、怪物和邪灵,即使后来因演化、杂交而化为人形,但他们的种族依旧属于恶魔的后裔。这件事,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竟有这样的事?!” “哼。他将赫勒斯滂(ellispontos)的达达努斯(dardanos)改名为了特洛亚,并声称自己的祖先是来自更西面地区的赫楞人。” 杰拉米尔说着又掏出了另外一个小瓶子,它的外观与刚刚的那个完全不一样。明显是用来装药剂的那种瓶子,向塔鲁纳与赫巴特挤眉弄眼道:“如今,我已把这个秘密,也就是达耳达诺斯是路德人的消息散播到了各地,而这将为我们计划的成功奠定基础。”他说着,把药瓶递给二人,“这个瓶子里装有一种特殊的药,想办法让那些闪族人喝下去,然后,再想办法用锐器伤害他们的身体,这就会让这些恶魔后裔显出真实的样貌。以警示地上众人,尽早避之。” “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不让他们怀疑到是有人下药呢?” “很简单,你们有机会接触普里阿摩斯一族,你做这事时也要带上刚才那个装有毛发的瓶子,这样便不会留痕迹。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让从赫楞来的众英雄们见到这些恶魔的真实面貌,到时便可顺水推舟,呼吁全地上的人起兵声讨你们境内这些闪族人了。” 赫巴特接过药瓶连忙道谢。在送走客人后,赫巴特便和她的丈夫说:“这赫楞来的人围困特洛亚许久而未果,又因为撒拉弗的调停而处于休战状态。但我听说赫楞人阿基琉斯要为好友帕特洛克罗斯(patroclus)报仇而将与普里阿摩斯的儿子赫克托决斗,倘若在这之前让普里阿摩斯之子先喝下这药,在战斗中,他难免受伤而显出真形,那一刻必会惊愕众人,众人必将群起而绞之。届时,阿基琉斯会不战而胜。同时,怪物的出现会激发赫楞众英雄的斗志,使他们的联军更加团结。到时候,我们再鼓动我们安纳托利亚上原住的部落一齐响应赫楞,乘胜追击,便可驱赶走这地上的闪族人,我们也就能重新夺回我们的家园了。” “妙啊,我即刻启程!” 塔鲁纳连夜前往特洛亚;翌晨,王子赫克托还在因庆祝连日大胜的宴会后醉酒而酣睡如泥,趁着这个机会,塔鲁纳悄悄潜入厨房,将药水倒入了各个酒罐以及赫克托的酒杯中。当赫克托醒来时,他并未察觉到异样,仍按照惯例在与阿基琉斯决斗前畅饮以增加贲育之勇,不久之后,他满怀信心地走上了战场,准备迎战强敌。与此同时,赫楞与特洛亚的将领们、赫楞的祭司们都站在城垣四周,聚精会神地观战。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紧张与期待,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赫克托与阿基琉斯间的每一次招架与进攻。战争持续到傍晚,阿基琉斯杀到城边,他持平落影森长的枪矛,奋臂投掷,但赫克托双眼紧盯着他的举动,见他出手便蹲身躲避;铜枪飞过他的肩头,扎落在泥地上。接着赫克托开始反击,他扔出长枪,击中了对手的盾牌,虽然正中靶心但没有扎入,被挡弹出老远。赫克托心中愤怒,恼恨奋臂投出的快枪,落得一无所获的结果。此时他木然而立,神情沮丧,手中再无木岑的枪矛;无奈他抽出跨边的利剑奋勇出击,而阿基琉斯亦迎面扑来,胸前挡着一面绚丽、铸工精湛的盾牌,身着赫淮斯托斯(hephaestus)打造的铠甲,右手挥舞枪矛,枪尖射出熠熠的寒光,像一颗明星,穿行在繁星点缀的夜空,轻轻蹭了赫克托锁骨分接脖子和肩膀的部位。 站在城墙上的普里阿摩斯没有真正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惊恐地哀嚎了一声;赫克托捂着脖子倒在地上;他满脸青筋暴起,脸被憋得紫红;阿基琉斯十分不解,他确信自己没有挑断赫克托的气管。然而,接下来发生的场景更是让在场的数万人震撼不已,他们终生难以忘怀。赫克托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皮肤在破裂的同时,从裂缝中生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藤曼。这些藤曼在空中疯狂地扭动,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副强大的骨架。而后,在这些藤曼的支撑下,赫克托的身体迅速生长出两只巨大的翅膀。转瞬间,特洛亚的王子已经变成了一条漆黑的巨龙。这条龙振翅高飞,穿梭在空中,仰头朝天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音响彻云霄。随后,这条黑龙开始展开猛烈的攻击,它张开血盆大口,吐出滚滚热浪,直接冲向阿伽门农的舰船。 见到这样的场景,那些看热闹的祭司们不再袖手旁观了,支持特洛亚的阿波罗都转头攻击起了这条巨龙,雅典娜扔给了阿基琉斯人马之王喀戎(chiron)的矛,而其他赫楞联军的众英雄也一拥而上前去砍杀巨龙的四肢。巨龙与众英雄鏖战至半夜,战斗造成了沙滩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然而,这条巨龙的体力终究有限,在与众英雄的激战中,它渐渐感到疲惫。 终于,在寡不敌众的压力下,巨龙的生命力接近枯竭。就在此刻,阿基琉斯发起了最后的冲击,他紧握喀戎之矛,一枪刺穿了巨龙的喉咙。巨龙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悲鸣,巨大的身躯从空中轰然坠落,撞击在地面,掀起一阵强烈的震荡。它巨大的身躯在死后几乎全部化为灰烬,只留下最中央赫克托那具相比之下显得非常微小的身体。阿基琉斯将他尸体的双腿捆住,系在战马车之后,阿基琉斯驾着车在战场上飞驰,赫克托的尸体被磕碰得血肉淋漓。 在激烈的龙之战后,赫楞人损失惨重,士气低落。但英勇的赫楞英雄们并未气馁,他们迅速想出了一个巧妙的计谋。他们假装被巨龙的威势所惊吓,丢盔卸甲地逃离战场。在沙滩上,他们留下了一座巨型木马,让特洛亚人误以为这是赫楞人逃亡时来不及带走的祭品。赫楞的英雄们暗中潜伏在巨型木马之中,特洛亚人将木马拉入城内。夜幕降临,天地间一片寂静,赫楞英雄们从木马内部突然窜出,对毫无防备的特洛亚人发动了猛烈的袭击,将他们砍杀得血流成河。与此同时,那些喝了被下药的酒的闪族人纷纷变成了凶猛的巨龙。然而,这并未让他们免遭厄运。勇敢的赫楞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对这些变成龙的闪族人展开了屠杀。一个个巨龙在赫楞战士们的英勇攻击下倒下,宛如麦田中被收割的麦子。 这件事很快也传遍了地上各处,人们都在谈论特洛亚城主普里阿摩斯一族的血脉是来自上古恶魔的传说;很快便有人把这种血脉同所有闪族族裔的血脉联系在了一起。 在塔鲁纳的煽动下,安纳托利亚各族开始向他们的统治者——闪族的赫梯人发起挑战。不久之后,整个大地上的人们纷纷将闪姆的后裔视为恶魔和魔鬼的化身。这场震撼古今的特洛亚之战被描绘成源于恶魔后裔绑架赫楞人墨涅拉俄斯的妻子所引发的战争。于是,世界各地的人们开始疏远、避开甚至攻击闪族后裔,从而引发了无数战乱与死亡。 这件事之后,杰拉米尔来到医疗使拉法伊尔(raphael)的住所。 “你配的药真实神奇啊!‘上面’的老爷对你的工作很满意。”杰拉米尔说道。 “也没什么,我只用对以拦人、亚述人、亚法撒人、路德人和亚兰人的祖先施法术就好了。制作这样的药剂,可以完全避开去想象那张巫师的脸;避开使用的咒语中包含那人的名字;也避开法术必须牵涉到他的未来。” 杰拉米尔点头称赞道:“嗯,你做得非常出色。” “不,完全是您和‘上面’老爷的功劳,多亏了‘上面’的老爷分给我的权柄,我能对上古所有闪族人所处的周遭环境下咒——使他们的身体在生命演变过程中能够保持回归原始形态的通路。而这药,仅仅是一个催化剂罢了。当它接触到他们的血液时,便能激活启用,把他们真实的面貌暴露出来!” “是啊,这也比一开始的那个什么‘扼杀’计划要强得多。” “没错,虽然我们知道那个巫师的养父母是谁,但因为我们无法查看他的过去,就不知道他的真正的生父母是谁,不知道生父母是谁,我们就没法去直接促成一个他本就不会出生的世界……所以说到底,‘扼杀’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 “但用这个诅咒之术就完全不一样了”拉法伊尔面露狰狞的笑容,举起瓶子,“这咒就像是冻住他住的房子一样,不用触碰他的身体就能夺他的命——当人们看到他是这样一头怪物的时候,就会本能的直接杀死他!这样我们,就能够回到过去的安稳时代了。” “哈哈哈,是的。我想这件事过了以后,你必然会受到重赏。当然,所有参与计划的人都会受到重赏!” 此刻,城外平原上的园子,欣与加俾额尔再次交谈。欣说道:“赫楞、赫梯之地上突然出现如此大灾、战争和死亡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加俾额尔答道:“我亦听说,此事仍与您的撒拉弗有关。” 欣惊诧道:“怎么又有这样的说法?!” 加俾额尔说道:“特洛亚的城主普里阿摩斯,和他儿子——抢走赫楞女人海伦的帕里斯(paris)乃都是恶魔和魔鬼的后裔——也就是宁录之后搬到赫勒斯滂的路德人。他们与以拦人、亚述人、亚法撒人和亚兰人同族——也就是闪姆最初带到地上的那二十七个异族个异族的后裔。” “所以呢?” “他们就是那些史前巨人拿非利人的后裔,他们的本性中仍是生性邪恶、残暴和制造混乱的魔鬼。他们中的大恶魔乃是受到刺激就可因妒忌或愤怒化身巨龙的龙裔。” 欣惊诧不语。 “他们与在凯美特地上制造混乱的奴隶摩西同族,也与乌加里特亚兰人的撒拉弗老爷——乌鲁卡基那同族!若他乃是这样的大恶魔,那他必然有法术来限制您的力量,让这地上生灵涂炭,让这世间化为焦土!” 欣大惊失色,说道:这不可能!这不是我所认识的乌鲁卡基那!” “您又怎么能看清楚呢?” 欣旋即飞到凯美特上空,从空气中的微精灵处去看与摩西对话的异象,只剩无逻辑的混乱与空白;他又飞到红海岸边,去看目睹过交予摩西分开红海权柄时刻的渔民的记忆,又是只剩无逻辑的混乱;然后他便飞往各处硝烟弥漫的前线,在有龙产生和制造过混乱的地方,从那些亲历者的眼中,他看到的还是无逻辑的空白。假使那些观察者在那些时刻,心中想着“乌鲁卡基那”的身影,那么在那些瞬间,他们的记忆也有可能产生无逻辑的混乱和空白。但如果在那些事件出现的每一个时刻,所有的观察者,在所有可能的世界之中——无论他们是想还是没有想到乌鲁卡基那,他们的记忆里,都是如雪花般的混乱与空白。 “那就说明,他来过这里……”欣跪倒在地,潸然泪下。 记述结束。 经文注解: hattians,是一个古老的青铜时代民族,居住在安纳托利亚中部(现代土耳其)的哈提土地上,他们说一种独特的哈提亚语,既不是闪米特语,也不是印欧语系 tarhunna,即tar?unna或tar?una是赫梯的天气之神,他也被称为“天堂的天气之神”或“哈提之地之主” hebat,即?ebat或 hepat是胡里安女神。她是哈拉布(今阿勒颇)的守护神,天气之神的妻子 hattusa,土耳其语是hattu?a?,是古代赫梯王国的首都,位于土耳其首都安卡拉东偏北约164千米乔鲁姆省波阿兹卡雷,在克泽尔河弯道环绕的区域 jeremiel,即雷米尔(remiel),是《以诺书》中的人物,是常侍神前的七名大天使之一,负有传达七名大天使的指示的责任 heth,《圣经》中记载的迦南的后代 hittite,又译西台,是一个位于安纳托利亚的亚洲古国,讲赫梯语的赫梯人和前20世纪迁来的讲印欧语系涅西特语的涅西特人共同创造了赫梯国家,前20世纪兴起于小亚细亚这一古老的文明地区,小亚细亚是古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与爱琴文明联系的桥梁和纽带 hurrians,是一个古代民族,据信由亚美尼亚山地迁徙而来 tawananna,是赫梯第一任王后的名字,亦是之后赫梯王后的称号,这里指被掠走的斯巴达王后海伦 dardanus,在希腊神话传说为天神宙斯和厄勒克特拉的儿子。在神话中,他是赫勒斯滂达达尼亚(dardania on the hellespont)的创立者 tros,在希腊神话中,tros(\/?tr?s\/;古希腊语:tp??,古希腊语:[tr???s])是特洛伊王国的创始人,其中由他的儿子伊卢斯建立的伊利奥斯市同名 ellispontos,即达达内尔海峡(罗马化:dardanéllia),土耳其称恰纳卡菜海峡(土耳其语:?anakkale bo?az?),古称赫勒斯滂(希腊语:eλλ?σπoνto?,罗马化:ellispontos) dardanos,是troad(troad的名字来自赫梯人对该地区的名称tarui?a)的一座古城,达耳达诺斯建立的国家,特洛伊的前身 patroclus,也名patroklos,希腊文Π?tpokλo?,取意“父亲的荣耀”。在希腊神话中,被记载于荷马(homer)所着的伊里亚德(iliad)。menoetius之子,阿基里斯(achilles)的好友(一说是恋人) hephaestus,希腊语:?φaiσto?,古希腊神话中的火神和匠神,与罗马神话的武尔坎努斯(拉丁语:vulcānus)对应,他是阿佛洛狄忒的丈夫,西方语言中的“火山”一词来源于他的罗马名字,他是奥林波斯十二主神之一 chiron,希腊语:xe?pwν,也译奇戎,是希腊神话中非常着名的贤人,属于半人马族 raphael,即拉斐尔,(希伯来语:???????),天主教通译为辣法额尔,思高本圣经译为辣法耳,东正教译为拉法伊尔,是犹太教、天主教及伊斯兰教信仰中一位天使长的名字,据传祂行使一切治愈的神迹 paris,古希腊语:Π?pi?,原名亚历山大(?λ?ξaνδpo?),为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特洛伊王子,因为爱上墨涅拉俄斯妻子海伦并将其带回特洛伊而引发了长达十年之久的特洛伊战争 第18章 阿卡德帝国 年代学:约公元前 2334年之后 经文正文: 乌鲁卡基那两度被陷害,但欣被蒙在鼓里。从那一天起,欣不再相信乌鲁卡基那。关于之后的事,一段记述记在下面:欣绕过他的右手撒拉弗(乌鲁卡基那),向左手基路伯(杜姆齐德)下令。召集天下所有战士,讨伐并屠戮闪族的后裔。因为他相信了那些人的说辞,相信了他们是恶魔之子,是魔鬼的后裔。接着,欣搬回了安努神殿。他命两位上座者大护卫——右翼是阿撒赛勒(azazel),左翼是莫斯提马(mastema);分列左右,守卫他的身边。就在这件事发生不久之前,乌鲁卡基那·赫乌索依然沉浸在石锥寺内,以鞠躬尽瘁之心操劳不已,他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处理着天下的政务。直到他得知凯美特地区的动乱,派人调查。当摩西分开红海之后,他意识到了这涉及到中高层祭司的力量。他先是派使者在西奈山上向以色列人传达了约束摩西和他们族人力量的律法——十诫。然后,又亲自前往西北统领司萨利尔的驻地追问事情真相。 撒拉弗向萨利尔质问道:“凯美特地区如此大乱,你知道吗?摩西所拥有的权柄至少是大统领司级别!你怎么解释?” 萨利尔回答:“不是您叫我派人救您的族人,闪族后裔——以色列人吗?不是您叫我授予摩西权柄拯救他的同胞们吗?” 乌鲁卡基那听后勃然大怒:“你说的是什么话呢?!你竟然随意这样捏造事实,难道你不清楚你的位阶了吗,竟敢对我讲次妄言!” 萨利尔笑而不语。 乌鲁卡基那便冲出去,找萨利尔的上级——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去了。他来到二人身边,愤怒地质问道:“你们的下属萨利尔做的是什么事呢?!在地上制造如此大的混乱却推到我的头上,说是我指示他去做的!你们二人应当速上去把他的权柄收回来!” 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互相看了看对方,不解道:“尊敬的阁下,我们二人是大护卫使,有自己的职责和辖区;一般不干涉政事,也不轻易收回权柄。何况西北统领司萨利尔是基路伯任命的,我们无权干涉。” 听到这句话,乌鲁卡基那的心沉了半截。若基路伯是萨利尔的靠山,想治他的罪就要找出确凿证据。他本打算到平原上的园子去找欣,他原打算去找欣,让他亲自查看基路伯杜姆齐德的记忆,却突然意识到,若杜姆齐德与人共谋,定会专门选在他乌鲁卡基那可能出现之处——石锥寺周边或隔壁商讨,以免留下痕迹。不久,赫楞传来数万将士亲眼目睹闪族人被激怒后化为巨龙的传闻,有人将摩西与之牵连。安纳托利亚各族纷纷反击闪族赫梯人。乌鲁卡基那察觉事态不妙,直接去杜姆齐德住处质问。 撒拉弗怒斥:“你这次又在谋划什么?你这狡猾之徒究竟在暗中行什么事呢?我知道你将特洛亚城主一家变为恶龙,让他们族人与所有闪族遭受指责!你到底图谋何事?!” 基路伯嘲讽道:“您恐怕忘了,身为乌加里特人的您,同样是闪族——是亚兰人的后裔,您是喜克索斯族,当您看到那些同族恶魔暴露真面,被各地人民起兵讨伐,您一定恼火至极!您魔鬼般的本性已被触发,您血液中那渴望破坏一切的原始本能已蠢蠢欲动!” 撒拉弗愤怒地叫道:“你!陷害我和同族又有何益?我现在就去找欣,向他说明真相,他必定会信任我并剥夺你的权力!” 基路伯轻蔑地笑道:“恐怕已经太晚。陛下刚刚找过我,在你来之前已下令囚禁和击杀除你以外的所有以拦人、亚述人、亚法撒人、路德人和亚兰人。他们被视作世间残留的魔怪邪灵,将会被一个不剩地从这地上清除掉!” 乌鲁卡基那惊恐不已,他冲出那里,朝着安努神殿的方向奔去。他不相信欣已经做出这样可怕和罪孽深重的决定;他不相信欣会轻易地相信这荒谬的传言;他更不相信欣会背叛他,背叛这个最理解他的人——乌鲁卡基那。他赶到了神殿的上层——欣的住所外,却发现通往内室的通路被层层护卫阻拦。两位上座护卫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二人对乌鲁卡基那说道:“国王生病了,他有旨禁止任何人进入内殿,擅闯者将被毙杀。请您回去吧。” 乌鲁卡基那大喊道:“我要见他!这一切都是基路伯的阴谋!欣!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这一切都是杜姆齐德的阴谋,只为扳倒我重新获得权力!陷害我和我的同族,让他们化为怪物,在世间作乱……” 此刻,欣蜷缩在屋内的角落里,以泪洗面。他听得见乌鲁卡基那的呼喊,但已不再相信他的话。他心中最脆弱的部分被重新触动:那个关于世界性质的猜想:一切美好的事物,一切万物的存在,一切辉煌的文明和绚丽的生命,都将在不可逆转的演变中自我毁灭,都会在末日的最后一刻土崩瓦解;无论用尽什么样的力量去维持和呵护,一切最终都会凋零、毁灭并且被黑暗的烈火所吞没,终将化作灰烬并被风吹散。 即使他想再次相信乌鲁卡基那,相信那个曾给予他希望的人,但此刻已无力去相信。对于欣而言,接受加俾额尔的解释或许能让他稍感轻松些——那个最恐怖、最令人发指的解释——也就是乌鲁卡基那所有的花言巧语都只是为了获得权力,他那让欣看不到他记忆,从而产生那些令人眩晕的情感与缱绻,所有这些只是源于他那魔鬼般的邪术。而这一切,皆为闪族恶魔酝酿已久的阴谋——潜伏世间千年,只待精心选定的日子来击溃欣的心灵,从而让这个世界本来就必然会发生的末日提早到来。乌鲁卡基那无法进入内殿,他绝望地站在神殿之外,心中充满悲愤。他知道他需要找到证据,揭露基路伯的罪行,拯救他的族人以及拯救这个正在走向毁灭的世界。他深知,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欣!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你还记得我与你共度的时光,以及我对你诉说的每一个字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能理解你,最能明白你为逆转末日所承受的痛苦和重担。请让我替你分担这份重负吧!啊!我可怜的欣……那些人,他们利用了你善良而脆弱的心灵!哦,请相信我吧……欣!” 乌鲁卡基那泪流满面,跪倒在地,悲痛欲绝。然而,欣并未回应他的哀求。他就这样跪在地上度过了三日三夜。在第三天,他见欣仍不愿意见他,他黯然起身,对两位大护卫说道:“请转告国王,我辞去了撒拉弗的职位。既然陛下没有下令杀死同样是闪族人的我,那么我将回到故乡,去援助那些受迫害的同胞。” 言罢,他正要转身离去。两位大护卫拦住了他。 他们低声说道:“阁下,您日夜孜孜不倦地守护着石锥寺,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谋求幸福。我们亲眼见证了您的付出与奉献。您在这里忏悔三日三夜,我们也为您的忠诚与执着感动不已。关于您被诬陷的事情,无论国王是否信任您,我们都深信您的清白。我们的权柄直接来自国王,而非基路伯,我们有统领众兵使的权力,我们二人联手,定能与基路伯抗衡。今日,国王下令屠杀无辜的百姓,我们实在无法坐视不管。您要启程回故乡援助同胞,请让我们助您一臂之力。” 听到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的话,乌鲁卡基那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他凝视着眼前这两个坚定的目光,感激地点了点头。于是,他们毅然踏上了归乡之路。 乌鲁卡基那回到了家乡埃勃拉的乌加里特。他目睹了同族人饱受屠戮的悲惨景象,让他的心如刀割。那曾经繁荣的村庄已然沦为一片荒芜之地,伴随着他的每一步,都是死亡的气息。血腥与恐惧弥漫在空气中,那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悲鸣和哭泣。他看到一个满目哀伤的老人,跪倒在地,紧紧抱着一具冰冷的遗体,泪水与血迹交织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悲痛。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躲在倒塌的房屋废墟里,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孩子眼中的恐惧与不解,让乌鲁卡基那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痛苦。于是,乌鲁卡基那毫不犹豫地向乌鲁克的国王欣宣战。 这场战争就是这样开始的,它共持续了三年半。地上众人,闪的后代有三分之一之多。而在祭司中,由欣所赋予的权柄,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麾下的兵使也有三分之一之多。当欣在得知自己最信任的护卫使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背叛并投奔乌鲁卡基那的怀抱时,心头涌上一股寒意。然而,他在那刻却无计可施,无法将这两位强大的战士的兵权收回。他们紧随乌鲁卡基那左右,如影随形地守护着这位新的领袖。无论欣借用谁的眼睛,无论是空气精灵还是乌鸦,只要看到与他们同行的乌鲁卡基那,视线便会被迷雾笼罩,模糊不堪。想要剥夺二人的兵权,唯独只能欣亲自前往叛军的军营,直视这两个人的眼睛。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乌鲁卡基那的存在限制了欣的能力。亲自进入敌营的难度与直接打赢这场战争的难度相当。于是,欣无奈地选择在首都乌鲁克的安努神殿坐镇,委任杜姆齐德为唯一的撒拉弗,全权指挥这场战争。伴随着战争的发生,乌鲁克的祭司职位也随之调整。曾负责看管园子的园林使加俾额尔晋升为唯一的基路伯,而杜姆齐德则力荐医使拉法伊尔和苏美尔北方的大统领司——同样是他亲信的邬里伊尔(auriel)任国王的上座护卫。杜姆齐德亲手将萨利尔调任至中央区,担任首席大统领司,他的军师拉古姆和信使杰拉米尔则分别成为了萨利尔的副手。杜姆齐德安排这三人凌驾于其他所有祭司之上。加俾额尔作为基路伯,同两位新任的上座护卫邬里伊尔与拉法伊尔,他们的能力直接来自国王欣,意味着他们的权力得到了国王的坚定支持。 战争的硝烟弥漫在这片大地之上,世界仿佛被黑暗吞噬。在这场战斗的洗礼下。世界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忠诚与背叛交织,友谊与仇恨共舞。而所有这一切,始于乌鲁卡基那的一声宣战。 在叛乱之地,乌鲁卡基那借着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的力量而得胜的领地由七十一位族长领导,他们共尊乌鲁卡基那为他们的王——巴力;在迦南南部,由那些后来被含族的腓力斯丁人(philistines)所崇敬的兵使别西卜(beel-zebub)带领众族人并肩作战,攻下了大片领土;在海湾与乌鲁克城邦直接对抗的是亚法撒人的舰队由族长利维坦(leviathan)指挥,他们直接攻击苏美尔的本土;在欣嫩子谷(gehenna)与乌鲁克军队作战的是闪族兵使亚巴顿(abbaton);这时,另一位园子的看护使,也就是加俾额尔本来的上司萨麦尔(samael)因为欣提升了他的下属而不满,宣布背叛乌鲁克,投靠乌鲁卡基那的阵营;与此同时兵使彼列(belial)在腓尼基(phoenicia)作战;族长阿斯摩太(asmodeus)则在东方作战;另外一位族长杜玛(dumah)在内盖夫(negev)沙漠作战;在黑门山,守望使萨米亚扎(samyaza)因不满欣的统治也带兵加入反叛的阵营。 如此,在漫长战争的前两载余,乌鲁卡基那的叛军势如破竹,攻占帝国三分之一之疆域。民心归附于乌鲁卡基那,一城又一城沦陷于叛军之手。杜姆齐德见欣的军队岌岌可危,遂召拉法伊尔商议:“用明的方法我们已无法战胜,你去做你的老本行吧!” 于是,拉法伊尔便着手制药,暗中令密探混入乌鲁卡基那之军,下药于食物。为防欣察觉,密探随身携带装有乌鲁卡基那毛发之小瓶。为避人耳目,他们下药之对象多为闪族首领而非士兵。利维坦喝下药物掺杂之酒后,遭箭射中左肩,化身曲形巨蛇,巨口如鳄,穿梭于汪洋之间,令澎湃海浪逆流而行。其口喷火焰,鼻吐烟雾,犬牙利齿矗立,蛇身盖住如铠甲。 其化身之时,竟压断数艘友军战船。在大海中,它盘旋成巨大漩涡,将乌鲁克军队拖入海底。而其副手、爱妻贝赫莫特(behemoth)河马般巨口撕咬敌军士兵,鲜血四溅,惨不忍睹,到处显现舆死扶伤之势;见她后足着地怒吼嘶鸣,声震寰宇,且正在接近乌尔的城垣。地上的众祭司皆从各地战场赶来助阵。战斗打响,利维坦在海中肆虐,巨大的蛇身犹如狂风暴雨,卷起层层海浪,不断冲向乌鲁克军队的战船。众祭司们立即施展风暴召唤,化解利维坦引起的汹涌波涛。随后,他们联手释放炼火术,一道道炽热的火焰朝着利维坦飞去。巨蛇虽然凶猛无比,但在火焰的烧灼下痛苦不堪。与此同时,贝赫莫特在岸上横冲直撞,巨口撕咬,鳞甲抵挡敌军箭矢。士兵们被其威势所惧,纷纷后退。众祭司见状,立即为勇敢的士兵施加强化盾。乌鲁克的弓箭手在祭司的掩护下,射出一支又一支强力箭矢,刺穿贝赫莫特身上的柔弱部位。由于前来帮助的人数众多,且他们的目标——这两条巨龙十分显眼,纵使这两个个体有多大的力量,也只能落得一虎难敌众犬的惨败,很快便送了命。族长变成巨龙并没有鼓舞亚法撒人舰队的士气,反而有些人吓得直接跳入水中仓皇而逃,有的马上相信了闪族族长为恶魔龙裔的传言便丢盔卸甲地投降于敌军;即使那些被巨龙鼓舞的闪族军人,在看到利维坦和贝赫莫特双双毙命之后也丧失了斗志。 南方海域的战事,在诡异的变故中陷入了失败。自那日起,闪族各地的将领相继变成了怪物与巨龙,纷纷被群起攻击至死;陆地上的士兵失去领导,军心涣散,战局逐渐恶化,优势地位转入敌手。阿撒赛勒与莫斯提马察觉局势危急,向乌鲁卡基那提议:凡龙出现之地,他们必前往协助战斗。他们通过瞬间转移,随时回到乌鲁卡基那身边保护自身。如此策略使得他们取得数次胜利。然而,他们很快发现那些变成龙的族长无法恢复原貌,他们的意识在一段时间内依然保持清醒,但饥饿过度后,他们会变得狂暴,袭击平民、城市,甚至有时攻击自己的军队;此后,他们在荒野猎食猛兽,在平原以人肉和牲畜充饥;这些暴行将持续,直至他们被击毙为止。于是众人皆知,变身之人等同于亡者;军中谣言满天飞,乌鲁卡基那靠镇压与游走诉说龙由杜姆齐德巫术所变,勉强平息一波军心动摇。然而,这种稳定并未持久,各地民心不再倾向乌鲁卡基那,甚至将他们称为恶魔之子。 西面山谷的战场,闪族兵使亚巴顿被投毒后变成好似蝗虫头一样的飞龙,有着狮牙蝎尾,他的胸前长出巨型的鳞甲,头上长出长毛;每次他一呼扇翅膀,就像是千军万马在地上狂奔一样震动巨响。很快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前来助阵。借着飞龙的气势,他们处在上风。阿撒赛勒手持利剑,招招见血,莫斯提马则驾驭风火之力,狂风烈火齐至。不久杜姆齐德亲自参战,仍然不敌两位英雄。二人身影如同幽灵般快速穿梭。阿撒赛勒手持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剑,瞄准杜姆齐德的薄弱环节,剑招犀利如风。每次剑刃划过,都让杜姆齐德险些丧命。莫斯提马则凭借其驾驭风火的能力,时而发动狂风,吹起砂石刺向杜姆齐德的双眼,时而施展烈火,熊熊火焰将敌人逼向绝境。亚巴顿巨龙则凭借强大的狮牙蝎尾,横扫战场。每当他飞舞的狮牙蝎尾挥舞而过,无数敌军士兵的生命便被瞬间剥夺。他的蝎尾如同死神的镰刀,带走无数生命。身陷绝境的杜姆齐德遂决意向后撤逃。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见机会难得便冲了上去,杜姆齐德躲进附近的林子。两位将军便也飞入林中,不料中了埋伏,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是正是乌鲁克的国王——欣。 欣以悲伤的目光注视着二人的眼睛,用手指轻轻点了他们两眉之间的位置。他们便从空中掉了下去,摔在地面上。他们失去了上座者的权柄,变成了普通人,随后便被杜姆齐德一击杀死。亚巴顿巨龙,在悬殊的劣势下,也终告身亡。乌鲁卡基那的帐幕中,战报传来,他顿时痛哭不已。不久后,因为失去了将领,乌鲁卡基那主要的力量溃不成军,进而节节败退,他们被逼到了芭吉露山脚下。这时,传来另一个消息,萨麦尔抓到一个在他厨房里投药的人,当萨麦尔告诉他自己不是闪族人的时候,那人被诱供出了一切:从他身上搜出了装有乌鲁卡基那毛发的瓶子、让闪族人变身的药,以及给了他错误情报,安排他到萨麦尔这里来下药的上级的名字。 乌鲁卡基那来到萨麦尔处,看到了两样证物。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能逆转战局的关键。如果能让欣看这几样物证,或许就能让他相信自己和族人是被陷害的了。但此刻他也知道,自己已被逼到这绝境之处,想要去到乌鲁克,困难重重。眼看着将输掉这场战争,到时候整个闪族将无一幸免。 乌鲁卡基那走向众人,声音高亢洪亮:“战士们!我们已奋战至此,可敌人用卑劣手段将我们逼入绝境。但命运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 他拿出两个小瓶子,将事情始末一一讲述,继而说道:“将这两个证物和那我们抓到的人,一并带到乌鲁克去,让欣看明白这一切,这将是我们最后的办法。时间紧迫,只有我能解除安努神殿的禁制,故我必须亲自前行。然而,乌鲁克距此有六十六里格(league)的路程,敌人在每里格都安排了层层的重兵和搜查,潜行无望。但倘若战士们用这药水变成巨龙,每一条龙都放上我的毛发,每十条巨龙才能应付一里格的路程。 “抵达苏美尔后,需再有六条巨龙护送我进入神殿与欣交谈。故此,我需要你们中的六百六十六位勇士,各饮此药一滴,将我送至乌鲁克,以逆转战局,拯救闪族后代!” 自战争爆发以来,欣始终深居于宫殿之中,他命令新任上座护卫拉法伊尔和邬里伊尔轮流在空中花园四周筑起物理阻隔,以防敌人的突然来袭。他从不亲临任何战事现场,只是不断地加强着杜姆齐德的力量。为了维持己方军队力量的稳定性,在战争期间,欣几乎能做到完全的不去想到乌鲁卡基那。对于普通人来说,强制自己不去想特定事物颇具挑战,但对于欣这样可以干预时间与未来的先知来说,并非无法做到之事。自从第一次遇到乌鲁卡基那以来,欣就一直在练习这个能力,他能够在无数个世界中选择一个自己想到乌鲁卡基那次数最少的世界,以此来维持整个祭司系统的稳定。 他唯一的一次外出,就是夺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得的兵权。对于杜姆齐德来说,本来那天乌鲁卡基那跪在欣的门前,辞去职务打算返乡的时刻,他本已经要赢了。若非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这两位重要将领倒戈,接下来的纷争不会如此繁复。所以,当务之急并不是杀死反叛的核心乌鲁卡基那,而是除掉他的将领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然后瓦解他们的军队。他明白,只要能够调虎离山,使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二人距离乌鲁卡基那有一定距离,那么欣就一定会出马。他要做的,就是在计策施行的前些日子,连续不断地请求欣夺去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的兵权,在遭到拒绝之后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离去。这样做为的是让欣以为,他完全不知道欣与乌鲁卡基那的秘密。与此同时,杜姆齐德的诡谋皆与乌鲁卡基那相关,故欣无法窥探其内心真实想法。在与乌鲁卡基那交战之际,杜姆齐德不时想起自己的敌人,实属自然之举,故欣对杜姆齐德的用意无从疑虑。当亚巴顿巨龙出现,杜姆齐德知道机会来了。欣果然同意前往,随着阿撒赛勒和莫斯提马的死,战事的天平开始朝向乌鲁克的一方倾斜。欣开始逐渐解散宫殿周围层层的护卫,并走出屋子来到透气,站在高高的天台上,他遥望着远方,试图窥探未来的走向。 在不久的未来,城里的百姓慌乱地涌向城外,他们惊恐地喊着:“巨龙要来了!巨龙要来了!”军队溃败,士气涣散,其他的能力兵使在敌人的猛攻下纷纷从前线败退。接着,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仿佛天怒人怨,大地颤抖。然而,在那一刹那,欣突然什么也看不到了。未来的景象如同被撕裂的画卷,支离破碎,一切再次变成那无逻辑的混乱。他感到一阵不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忧虑。这恍若亲临的未来之景,似乎在提醒他,胜利从未如此轻易地到来,乌鲁卡基那在被逼到芭吉露山之后并没有放弃,而是带着龙的部队向他攻了过来。于是,欣火速命令杜姆齐德沿着伯拉大河构筑一道道巍峨的防线。城墙矗立,箭楼林立,障碍与陷阱遍布河畔。但同样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的这一防御举措之后,龙之军的进攻态势并未减缓,更不可能被剿灭。相反,龙的数量激增,犹如浪潮般汹涌,远远超过了本身闪族族长的数量。 前线来的战报描述了一幕惊心动魄的景象:每一段路程都会生出十条新的龙来,它们翱翔于天际,气吞山河。这些龙会分开向十个方向飞去,但目标都是朝着乌鲁克而来。在那些龙的背上,骑着数百名英勇无畏的战士。当龙战死,总有人前赴后继,从各条龙的背上变出新的龙来,奋勇杀敌。士兵们奋不顾身,视死如归。他们用利刃割开自己手心的肉,鲜血流淌,痛苦之中,他们失去理智,化身为怪物,带着大家义无反顾地冲向前线。至于乌鲁卡基那,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条龙身上。他如幽灵般穿梭搭乘不同的龙,因为能力使对这些龙束手无策,法术一到他们身上便失灵了。为了应对这种险恶的局势,欣不得不继续提高杜姆齐德的能力,几乎让他完全拥有了与自己相同的力量。 杜姆齐德在伯拉河沿岸与龙之军激战,战斗不休,持续了七天七夜。由于乌鲁卡基那把毛发分给每一个骑在龙之上的勇士们,乌鲁克能力使者的军队力量被大大削弱,法术只能用来攻击龙的四周,随着能力使的纷纷殒命。乌鲁克的军队不得不纷纷转向传统的攻击方式作战,运用投石机、点燃的飞弹以及弓箭射击;士兵们只能靠刀剑去近距离地劈砍。那时龙的威力才得以充分显现。一条龙倒下,另一条龙又从尘埃中崛起。防线在巨龙的冲击下被一道道突破,眼看就要逼近苏美尔。 正在进攻的是一条怪龙,它头如豹子,脚如熊掌,口如狮口,残暴至极;杜姆齐德见乌鲁克的军队已经凸显出了丢盔撂甲之势。他便心生一计,打算聚集力量,试图控制天气,以求一击制胜,将这条龙和里面的人全部冻死。只见他双手掌心紧贴,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冰雪风暴球。它的内部充满了闪烁着寒光的冰晶。它的边缘狂风呼啸,寒气逼人,仿佛来自极北之地的恶劣天气。狂风在龙周围肆虐,冰晶纷纷射向它,宛如无数锐利的匕首。龙的巨大身躯在风暴中颤抖,挣扎着想要逃脱,但风暴的力量太过强大,让它无法动弹分毫。那些骑在龙背上的勇士们也受到了冰雪风暴的影响。他们紧紧抓住龙鳞,试图抵抗风暴带来的巨大压力。狂风中的冰晶割破了他们的皮肤,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流出。他们的眼睛被刺痛得无法睁开。然而与此同时,在首都乌鲁克,昔日乌鲁卡基那的好友阿穆尔鲁突然请求觐见国王,声称自己有办法阻挡住反叛军的来袭。上来报信的人刚把这事传到欣的耳边,欣在那一刻就被迫想到了乌鲁卡基那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因为欣想到了乌鲁卡基那,杜姆齐德的法阵瞬间被打破了。因为上一级的祭司只要有一瞬间想到乌鲁卡基那,那么下一级的人就会在那个瞬间失去能力。他惊慌失措地挣扎,试图恢复法力,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条飞来的巨龙猛地张开血盆大口,狰狞的牙齿闪烁着寒光。杜姆齐德无法躲避,被巨龙生吞入腹。 杜姆齐德一死,他麾下的众祭司瞬间从天空坠落,失去了力量。此刻,仅剩基路伯、虚弱的上座护卫及普通士兵在前线勇敢对抗邪恶的巨龙。战局愈发严峻,欣明白形势已不妙,开始筹划疏散城中百姓。而加俾额尔则建议欣与阿穆尔鲁见面,倾听他的见解。 欣疑惑地问道:“你能相信那恶魔之友的话吗?” 加俾额尔回答:“正因为他是恶魔之友,我们才需要听听他究竟有什么计策。” 于是,他们将阿穆尔鲁带到面前进行询问。因阿穆尔鲁心中一直惦记着乌鲁卡基那,欣无法直接窥探他的记忆,只能借助空气精灵追溯阿穆尔鲁在拉格什度过的日子。欣一边观看一边评价道:“我透过空气精灵看到了你过去的生活,平凡得令人无法置信。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你到我这里来搅和些什么?”突然,欣的话音哽咽住了,似乎是某个画面触动了他的心弦。 “平淡无奇?”阿穆尔鲁瞪大眼睛说,“的确如此,但我脑海中从未停止思念我的朋友——乌鲁卡基那。您看到了对吧?那年新年祭结束后的第二天,我回到拉格什复职,向城主递上乌鲁卡基那的辞呈。您看到了吧……” “为何?为何会这样?”欣惊愕于自己所见。 “是的。当我回到拉格什,向卢伽尔安达通报乌鲁卡基那辞职的消息时,他露出不解之色,问我:‘乌鲁卡基那是谁?’那天,我询问了许多拉格什的人,本应认识乌鲁卡基那的人,但无一人知晓。” “怎么?怎么会这样?!” “从那一刻起,我就推测他并不是一个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或存在!新年节那天,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乌鲁克的街道上,被我们大家认识。而我是看到他的第一个人,那瞬间生成的我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可能都是假的,或许源自另一世界。” 听完他的陈述,欣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在见到乌鲁卡基那以前他并没有出现过在某个时间或区域内看不到过去或是未来的情况。这意味着乌鲁卡基那仿佛从天而降,并没有经过出生、长大的过程。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阿穆尔鲁眼前的世界里,又由阿穆尔鲁在一瞬间把这个人的存在,向疾病一样传染给了其他人,自此其他人的记忆之中也就出现了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人。欣在震惊之中失语,加俾额尔却不耐烦地审视阿穆尔鲁。她代替欣问道:“你告诉我们这些,对战局有何影响?你深入了解那恶魔降世的过程与真相,难道凭此我们便能取胜?” “他根本不是什么魔鬼!”阿穆尔鲁义愤填膺地说,“今日我来此,是想告诉你们,无论关于他的记忆何处而来,真伪如何,我与乌鲁卡基那共度时光远胜于你们。这意味着我比任何人更了解他的品性!乌鲁卡基那才不是什么恶魔或是邪灵呢,流言满地,我一字不信!他是一个十分单纯、脑袋简单,并且一直认为自己众醉独醒的忿世嫉俗的傻瓜!当这样的傻瓜竟然当上了大祭司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他每一步的改革会怎么做——打击了那些腐败与堕落的祭司,救助了困苦的、被欺压的人和各地上最无助的生命们!这样的人今天被逼成这样,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可能是他唯一的能交心的朋友了。只要您相信我的话,如果我能到前线去劝说他,也许就能让他放下这种杀戮,从而扭转现在的战局!” 欣看了看加俾额尔的眼睛,两人用看对方未来的方法交流了一会儿。 接着,欣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相信你说的话。如果您能劝他放下武器与我们讲和,我就会重新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听听他的苦衷;但是,你要知道,我的法术伤不了他;如果他带着龙军而来,我的百姓将有灭顶的风险。因此,我们将在西面某片无人的旷野展开交涉。” 他们选定了一个名为哈米吉多顿(armageddon)旷野上的山丘。 “我现在就分给你一定的权柄让你能够快速到前线去,如果能够成功,事后我会提拔你为第三位上座者。”欣看着这位充满信心的青年,继续说,“请务必小心,你或许是我们乌鲁克最后的希望,阿穆尔鲁爵士。” “陛下,叫我弥额尔(michael)就好了。” 弥额尔·阿穆尔鲁爵士临危受命,任威德使。与欣告辞后,他即刻启程,决定立刻赶去拦截已经兵临西帕尔(sippar)城下的巨龙军队。 乌鲁卡基那的龙之军队以破竹之势前进着,十条巨龙在进入苏美尔地区以后排成了整齐的三角形队伍,而他本人所在的那条龙就在队伍中央靠后的方向,被团团保护着。打头的龙吐息着烈焰,将两排的敌人烧得焮天铄地,那些城垣上的巨石也被地上狂奔的魔兽撞得满地翻滚。当它们逼近西帕尔的时候,乌鲁卡基那示意他们放慢速度,因为看见西帕尔城墙上站着七个人,其中六个有着两对以上的翅膀,发着微光,最中间的那个人没有翅膀,穿着普通,却朝他们挥手。龙靠近后,乌鲁卡基那辨认出那人正是久违的朋友阿穆尔鲁。 “阿穆尔鲁!你在这里做什么?不要试图阻挡我们前进的道路!” “乌鲁卡基那,我们必须谈谈!相信我!” 乌鲁卡基那示意随扈将士同自己一同降至城墙与弥额尔交涉。双方紧张戒备,巨龙暂停进攻,盘旋于空。两人见面,并未过多寒暄,直入主题。 “阿穆尔鲁!我的时间紧迫,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乌鲁卡基那。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你,但是我太过了解你了。在拉格什我们共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有些脾气真的傻得可怜!你这样的人在官场中一定会遭遇挫折的。但你可绝对不是什么魔鬼,你是那种会为了做好一件利国利民的事而一连几夜都不睡觉的那种人!你是真的关心这地上的百姓,关心这世界的命运;你上任大祭司以来所做的事,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所行的善政,无一不是在为地上最穷苦的众生命殚精竭虑,他人或许疑忌你的初衷,但是与你共事一场的我,从心底里知道你所做的事情都是你发自内心所做的……” “我们没时间在这里空谈,阿穆尔鲁,你想说什么?!” “乌鲁卡基那!我代表欣而来,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相信我,他决定要和你好好谈谈,听听你到底想说什么话。只要你能够停止现在的战争行为。既然你也想拯救这些生命,那又何必再制造更多的灾难和生灵涂炭呢?” “但我本来就是要赶去乌鲁克与欣见面的。” “他们不会相信你的,他们认为你是要去攻打乌鲁克。” “不!我是带着证据而去的!” “证据?什么证据?!” 乌鲁卡基那说着掏出了那两个小瓶子:“这里面装的就是证据,我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从这里飞到乌鲁克去,与欣见面。他还蒙在鼓里,当他知道了真相,他就会停止战争,停止屠杀我的族人!” “你能简单的说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所有一切皆为杜姆齐德阴谋。他用我毛发躲避欣的侦查,咒我族人祖先,使他们体内隐性的结构得以表现出来。接触此药剂液体者,但凡受伤,立即化为残暴飞龙及走兽。” 弥额尔震惊,半晌才回过神来:“太好了。乌鲁卡基那……如果你有证据的话。那所有事都会变得简单且顺利了!” “所以,我现在必须立即前往。” “你把证据交给我吧,我这就把它们带回乌鲁克去。” “请原谅我,经过这么多事,我已经不能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我的朋友,我必须亲自前往。” “可是欣不希望你到乌鲁克去,你的军队可能会恫吓住那里的百姓……哎,好在他事先考虑到了这个情况,约定与你在旷野中见面,就是西面的米吉多(megiddo)。” “那太好了!” “是的,如今陷害你,并蛊惑欣的杜姆齐德已经死了,现在我们就立即前往哈米吉多顿,把这两个证据和你的证人带给欣,我向你保证,他一定会相信你的,他会结束这场战争!并且会立刻下令停止迫害你的族人!我向你保证!快!我们立即出发吧!” 弥额尔说着自己就跳到了一条龙的背上,无畏自身的安危。他真挚的话语和行动,让乌鲁卡基那信服。 “好!我们马上就去!”乌鲁卡基那道。 龙军扶摇而起,向西翱翔。抵达米吉多山时,乌云如墨,蔽日遮天。荒芜旷野,不见他人踪影。乌鲁卡基那困惑:“欣在何处?” 弥额尔同样迷茫,摇头无言。突然,震耳欲聋的巨响陡然响彻天际,仿若天怒雷霆。数百颗巨大燃烧着的陨石从天而降,砸落在他们地面周围。龙群惊骇,顷刻间几条龙殒命于陨石下;遭遇埋伏,龙背上的勇士们挥刀舍身,割腕自刎,化身新生之龙,拯救他们的领袖乌鲁卡基那。陨石如同毁灭之雨倾泻,夹杂着火焰和硝烟,破坏力惊人。弥额尔也在混乱中被震落地面,晕厥倒地。幸运的是,他的位置靠近陨石雨的边缘,暂时避过劫难。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拍弥额尔的脸颊,唤醒他。 “弥额尔!醒醒!醒醒!”那人把两个小瓶子塞在他的衣服中,“龙都死了,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欣他欺骗了你和我们!弥额尔!无论我能否活下来,请把这两瓶药带回去给他,这是我们族人最后的希望了……” 不久后,那声音消失了。经过一段无法估计的时光,弥额尔终于完全从昏迷中苏醒。他猛地站起身,朝陨石雨的边缘狂奔。回头望去,整个哈米吉多顿山已被熊熊烈焰所包围,浓烟滚滚,景象惨烈。弥额尔怒火中烧,疯狂地咒骂着欣和加俾额尔的名字。他磕磕绊绊地朝远处走去。疲惫不堪的弥额尔在荒野中艰难跋涉。途中,他翻越嶙峋怪石和巍峨的沙丘,穿过干燥河床,趟过危险的裂缝。在经过无数磨难之后,只身一人,重返了乌鲁克。 “陛下!他就那么冲进来了!我们没拦住他!” 弥额尔阔步走到欣的面前,掏出那两个小瓶子,狠狠地拍在欣的面前,怒目无言,直视着欣的双眼。 欣惊讶地说道:“乌鲁卡基那也同你一起来的吗?为什么我竟没有看到你走进来!” “不要问我,你先看看这两样东西。” 欣接过瓶子,打开了其中一个,当他看到那一根头发时,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好似明白了什么。他将头发扔进火中,待那毛发化为灰烬,他便能目睹关于另一个瓶子中盛放液体的未来景象——在不久后的日子里,他安排了一位试验者在一名闪族死囚身上使用这种药物,并用利器伤害其身体,那死囚竟然立刻口吐黏液,身体爆裂开来,挣脱出绳索,变成了一条巨龙。这两个证据串联起了前后所有事件:自从乌鲁卡基那将欣带回乌鲁克后,在欣与乌鲁卡基那的秘密会谈期间,身边的仆人泄露了消息,那些被新上任的撒拉弗惩处的官员便知道乌鲁卡基那的力量并非来自欣。于是他们猜测,凡是与乌鲁卡基那有关的物品,哪怕是他的头发,都可能限制欣的能力。于是,他们用乌鲁卡基那掉落的头发进行实验,果然证实了他们的猜想。然后他们便拿着头发试探欣,发现每当欣看不到未来时,他都会以为乌鲁卡基那就在附近。于是那些恶人收买佣人,收集乌鲁卡基那掉落的头发,用此秘密制造出一个如此巨大的一个骗局。可是,事到如今阴谋虽已被戳破,但为时太晚了。欣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冤枉那个人——那个善良的灵魂,他惊慌失措起来:“加俾额尔!你刚才说,他怎么样了?!” “他应该是死了……陛下……”刚从哈米吉多顿回来不久,制造了陨石雨去谋害乌鲁卡基那的加俾额尔如是回答。 欣朝着她大喊道:“快去!传我的命令,立即停止所有对闪族人的战争和迫害!快去!叫他们所有人住手!然后,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去救他!听到了吗?!快去啊!” 欣泣下如雨,他追悔莫及。 “我要用我剩下所有的生命向他赎罪!”他低声说道。 众祭司急忙飞向米吉多山,他们心急如焚,希望那个人能够幸存。然而,当他们抵达米吉多山时,目睹的却是一幅悲惨的景象。那里龙骨嶙峋、尸骸遍地,只剩下了一片满目疮痍的焦土。熊熊火焰已经消失,但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烟与灰烬,仍让人窒息。风吹过焦土,带起一阵灰尘,像极了哀伤者的泪水。祭司们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徘徊,艰难地寻找着乌鲁卡基那的踪迹,但却一无所获。就在祭司们离开乌鲁克的空当,欣听到了从宫殿外传来的惊叫声。 整个乌鲁克的百姓们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他们看到一条红色的巨龙盘旋在头顶。吐息着烈焰,哀鸣般地嚎叫着。人们慌乱无措,如同逃离末日的群鸟,四散奔向城门。欣和弥额尔跑到天台上。那条龙刚毅的眼神中带着忧郁,他独特的气息让欣瞬间认出了他。 “乌鲁卡基那!乌鲁卡基那!”欣哭着跪在地上,“哦,我的乌鲁卡基那!我错了!是我错了……”欣撕心裂肺的喊着,声音渐渐颤抖起来。那条龙好像听到了欣的哭喊声,便朝这边俯冲过来。欣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喊道:“乌鲁卡基那!我在这里!过来吧!” “您在做什么呢陛下!危险!他已经不是乌鲁卡基那了!” 弥额尔惊慌,拔出剑,向前冲去。欣声泪俱下,继续向红龙喊叫着:“就在这里了结我的生命吧!杀了我吧!让我为你死去的人民赎罪!为你而赎罪!”赤龙眼看就要飞到欣的面前,它张开蜥蜴般地巨口,咽喉翻滚熊熊烈火,准备将眼前这个罪人烧成灰烬。欣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此刻他的内心终于达到了从没有过的宁静。然而,那条龙却停住了,就停在欣的正前方,没有继续攻击。欣再次张开眼睛,看到那条红龙巨大的眸子闪着泪光,温柔地注视着他,好像在说:“我原谅你了。”正当欣打算上前拥抱他的爱人,弥额尔恰好冲到了龙的前面,奋力地向前一击,割断开了龙的咽喉。那条龙便闭上了眼睛,宛如坠落的流星,从高空坠落。龙的身体蒸发殆尽,露出乌鲁卡基那的身体。 “不!”欣失声痛哭,向前一跃飞下去接住了即将掉落到地面上的乌鲁卡基那。抱着他逐风飞翔。 乌鲁卡基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欣,微笑着说:“你看,你不是能带着我飞吗……” 然后他就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不!乌鲁卡基那!你曾说要带我离去,到你的故乡买下一片田地。现在我们就飞过去,抛却世俗喧嚣,过平凡人的生活,好吗!不!我的乌鲁卡基那……你醒醒啊……醒醒啊……” 欣的眼泪如泉涌,视线模糊,失去了前行的方向。他们降落在一片金黄的田野,麦浪中,欣紧抱着乌鲁卡基那跪地悲泣。阳光熔金般洒落在麦田,照亮了这片波光粼粼的金黄海洋。成熟的麦穗在微风中低垂着头,仿佛在倾听大地的哭声。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再次环顾四周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乌鲁卡基那的身影已消逝成虚无,只留下空洞的痛楚。欣想要回忆,却再也想不起到底是什么让他这样心如刀割、火焚般的迷离。他想要回忆,却再也想不起他究竟失去了什么,想不起是谁,让他的灵魂变得如此茫然无助、悲戚神伤……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孤独地坐在这片田野上,凝视着夕阳西下。 于是,记忆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记述结束。乌鲁卡基那死去以后,欣关于乌鲁卡基那的所有记忆也就突然消失了,那怀抱着逝去之人痛苦不已的南纳——也就是欣,接着,是那双随着乌鲁卡基那身体的消失,而变得迷茫无助的眼神。欣难以从任何记忆的回溯中窥见乌鲁卡基那的身影,在那红龙被弥额尔刺死以后,他立刻忘记了过往所发生的一切,他不再记得刚刚怀抱中的人是谁。 原因是“交界之地”不仅是一道壁垒,更是一道纠错系统,它在发现赫乌索(乌鲁卡基那)的掉入以后,就在一瞬间剥夺了欣(恩基)阅读这段回忆的权限,但也就是因为这一瞬间,让关于乌鲁卡基那的记忆,以某种极为隐蔽的方式让欣与交界之地形成了某种联系。 关于南纳失去这段记忆之后的历史,一段自述记在下面,南纳说:“最初,我对自己所遇到的事既惊讶也迷惘。因为这也是我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自从我独自坐在那片夕阳下的田野上,我就感觉到了巨大的空洞与失落,但我却想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行走在大地的各个角落,北至哈兰,南至乌尔,到处是满目疮痍,巨龙和兽庞大的尸骸,幸存下来的四处逃窜的怪物……这个世界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之战,我回溯所有人的记忆,无论是农夫、工匠、水手、幕僚还是祭司,他们都不记得究竟发生过了什么,所有人的记忆在那一段都是空白和跳跃,从新年祭的那天到此刻为止,整个世界的记忆都消失了……史官们根据地上留下的蛛丝马迹,用想象力补全了这段历史——他们编造了一位来自基什的官员萨尔贡(sargon),记述了他夺取地方王位的过程,然后编纂了如下的历史。他,萨尔贡向乌鲁克发动进攻,半个世界的人都归顺了他,建立了以阿卡德为首都的帝国。但最后,他和他的龙之军以及恶魔军团还是被我带领的天使们战胜,最后他逃走或是殒命,变成了一个谜……有的人猜测他逃往了地下幽暗的世界,有的人猜测他隐居在丛林的深处,但那些都是后话了……一开始,我对史官们的描述并不以为然,但后来我还是受到了潜移默化,认为真的有一个叫‘萨尔贡’的人存在过,我命人到处去寻找他的下落。虽然,我记不得任何具体的过往,但我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所留下来的,那些带给我的情绪——我能感知到自己犯下了一个无法弥补的过错,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他。即使,我记不得他的面庞……但我怀念着一个人……为这个人而悲伤……我向时间的前方看去——世界的未来,末日的结局依旧在那儿;我本应像之前一样放弃这个世界的,但却因为此次变故,让我决定留了下来。为了寻找他——寻找一个我记忆深处的幻影。” 自述结束。 经文注解: azazel,是《利未记》曾提及的一个名字,先知摩西于《利未记》中记录了有关赎罪日献赎罪祭的事宜,仪式中的一项就是要把一头公山羊作为代罪羔羊,送到旷野之中归与阿撒赛勒,后在伪典《以诺书》中称为堕落天使之一 mastema,吉兹语:????,希伯来语:???????????,在旧约伪典《禧年书(英语:book of jubilees)》中记载许多关于这名堕天使的故事,根据禧年书中的记载,他是堕天使与女性恶魔的首领,基本上和阿撒兹勒同是看守天使的指挥者 auriel,乌列尔或译乌列、乌利尔(英语:uriel;希伯来语:??????,标准希伯来语:uri?el,提比里安发音:??r??ēl;希腊语:oupi?λ;科普特语:??????;东正教译名:总领天使邬里伊尔,天主教译名:总领天使优礼,基督新教译名:天使长乌列尔;其名意为“神之光”),是犹太教及基督教信仰中一位天使长(大天使)的名字,但不包括在正典书籍及不被罗马天主教会官方认可,但在犹太教、基督教神秘文学中祂是一位重要的天使长 philistines,即非利士人(希伯来语??????, plishtim),天主教译名为培肋舍特人,又译腓力斯丁人、菲力斯丁人,是居住在迦南南部海岸的古民族,其领土位于今日加沙地带及以北一带,并在后来的文献中被称为“非利士地” beel-zebub,即巴力西卜(beelzebub),又译为别西卜,天主教译为贝耳则步,意思为“苍蝇王”,非利士人的神 leviathan,又译巨灵,1874年施约瑟翻译的旧约全书译为利未雅坦,之后的圣经和合本译为鳄鱼,现在的和合本修订版译为力威亚探,圣经思高本译为里外雅堂,圣经现代中文译本译为海怪,是《希伯来圣经》的一种怪物,形象原型可能来自鲸及鳄鱼甚至滑齿龙及沧龙或者龙王鲸 gehenna,欣嫩子谷又称欣嫩谷(??????????古希腊语:γ?eννa)),是耶路撒冷的一个谷地。在希伯来圣经中,这里最初是犹大诸王以火牺牲自己孩子的地方,从此以后,这个地方便被认为受到了诅咒,常被作为“炼狱”的代名词 abbaton,希伯来语:??????;''ǎ?addon;古希腊语:?πoλλ?wν,apollyon;拉丁语:exterminans;科普特语:abbaton,拉丁字母转写:avadon,在使徒约翰所作《新约圣经·启示录》第9章第11节中出现,是掌管无底坑的使者的名字,“亚巴顿”本身是一个希伯来语的字,意思是指“毁灭之地”,毁灭者或者无底坑。这个字在《乔布记》及《箴言》亦有出现,指“毁灭之地”、“死者的领域”,“不死者的象征”。亚巴顿真实的身份依然富有争议 samael,希伯来语:????????,含义为“被神垂听”,而萨麦尔为撒旦原名的理论,以及代表七宗罪中的愤怒,甚至指称其名有“神的恶意”或“神的毒物”之含义 belial,也拼为beliar、berial和blil`,亦称贝利亚尔,是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中排第68位的魔神,位阶为王,统帅50个军团 phoenicia,是古代地中海东岸的一个地区,其范围接近于如今的黎巴嫩和叙利亚 asmodeus,希伯来文:??????,ashmedai,亦译作阿斯莫德,是出现在次经《多俾亚传》及犹太经典《塔木德》中的恶魔 dumah,亚拉姆语意为“沉默”,在亚伯拉罕宗教传统中,是以实玛利的第六个儿子,也是亚伯拉罕和夏甲的孙子 negev,希伯来语:??????,是一个位于巴勒斯坦南部的沙漠地区 samyaza,希伯来语:?????;亚拉姆语:??????,希腊语:Σeμiaζ?,也是shemhazai,azza,uzza或ouza,是一个虚构的亚伯拉罕教传统和摩尼教的堕落天使,在天上的等级制度中被列为守望者的领袖 behemoth,也译作比蒙,是圣经记载的神话生物,意为“群兽”,暗指它形体十分庞大,群兽相合才能与其并论 league,古近东丈量单位,1里格约为21.6km,与上级单位30个缆绳(约为720m)的长度相等 armageddon,古希腊语:?pmaγeδ?ν har magedon,希伯来语:??????? har megiddo?,天主教思高本译作阿玛革冬(拉丁语:armagedon),东正教新遗诏圣经作阿尔玛耶格东(教会斯拉夫语:?pmaг?дд?nъ?rmagjeddon,俄语:Аpmaгeддo?h armageddon),是基督教《新约圣经·启示录》所预言的末世末期善恶对决的最终战场,只出现在《启示录》第16章所记述的异象中出现过一次 michael,即米迦勒(希伯来语:?????? micha?el或 m?khā?ēl;拉丁语:michael或 micha?l;),天主教通译为总领天神弥额尔或圣弥格,基督新教为天使长米迦勒,东正教译为总天使弥哈伊尔,是《圣经》提及的天使名字,天主所指定的伊甸园守护者,也是圣经提到唯一具有天使长头衔的天使,“米迦勒”这个名字是希伯来文,意思是“谁与神相似”,《圣经》的记载显示,与路西法的七日战争中,米迦勒奋力维护神的统治权,对抗仇敌,的确名实相符 sippar(苏美尔语:zimbir)是一座位于幼发拉底河东岸古代近东苏美尔和后期巴比伦城市,其台形土墩位于今伊拉克巴格达省阿布哈巴(abu habba),巴比伦以北60公里,巴格达西南30公里,曾出土过《吾珥南模法典》的副本 megiddo,是连贯非洲与亚洲的古代着名地方,位置连贯两洲军事与贸易路线的要冲,“米吉多”的希伯来文意思是集合地点或军队的结集,这地方亦是历史上一古战场,现今米吉多有一座可俯瞰山谷的70英尺山丘,是米吉多城的故址所在。米吉多城是基顺河流域的古城 sargon,萨尔贡(\/?sɑ?rg?n\/;阿卡德语:?arrugi),也被称为萨尔贡大帝,是阿卡德帝国的第一位统治者,以公元前24至23世纪征服苏美尔城邦而闻名,他有时被认为是历史上第一个统治帝国的人 第19章 古提、乌尔和巴比伦王朝 年代学:约公元前 2147年至公元前 1330年之间 经文正文: 南纳(恩基)在失去关于乌鲁卡基那的记忆以后,陷入到迷惘之中,他决定寻找这种迷惘的根源——他打算搜寻整个阿卡西可见的区域。一段自述记在下面,南纳说:“在开始我寻找的旅途之前,我做了一些准备——这一次,我虽然还是去除了冗余的官僚体系,但并没有剥夺高阶祭司的权柄,只是削弱了他们的力量,我让他们帮我继续照看这个世界。我为了限制这些使者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像过去那样利用权柄谋求私利,便约法三章,禁止他们干涉地上的政治,我把最大的权柄交给米迦勒,让他拣选四位总督分派东西南北四角,而我自己则回到了乌鲁克空中花园的上层,把王座的底部敲碎,把它从基座上搬下来,放在大厅的中央,朝向东面的大海,而我就坐在那里,透过窗户,遥望星空,终日浏览着阿卡西的记录,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寻找那一份遗失的温柔和悲情……我的灵魂穿梭在浩渺的星云和无尽的天体之间,它们从我的两侧急速掠过,那些是我熟悉的生命,他们每一个个体的记忆我都阅读过一遍,所有的苦难我也都和他们一样的经历和承受过。然而,他们当中没有我要找的人,于是我只能继续的前进,向着更多我未曾经历的世界前进。我并不是在有意地折磨我自己,我不得不这样做,否则我的内心就会被更大的苦难和悲伤所吞噬。我渡过了漫长的时间,经历芸芸众生的生命……直到我在那颗不起眼的星球上经历苏珊娜的一生的时候——在那大学的课堂上,我遇到了那个发表激昂演说的学生,他的语气、他的神情……让我的心灵再一次触碰到了那熟悉的感觉,那临近归宿时的慰藉……那一刻,我就确定了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安德烈,一个囚徒的孩子。” 自述结束。南纳在没有提示且完全忘记乌鲁卡基那的情况下,在整个天空三分之二可以阅览的区域内,随机的寻找,他经历了不可计数的时间,这种盲目的寻找直至找到了一个性格和给他感觉都能唤起某种特殊情感(接近乌鲁卡基那给他的感觉)的普通人才停止,而苏珊娜则是南纳借用记忆旁观的主人。 从南纳开始专注阅读阿卡西起,一直到你他到苏珊娜记忆的时候,地上(“此岸”)已经过去了一千年。 这一千年的历史记在下面,那时,名义上的阿卡德时代已经结束,有擅长骑猎的蛮族突然从东方的山地下来攻打苏美尔,他们知道城邦的文明人恐惧阿卡德时代的怪物,于是就化妆成动物的样子,成群行动,口中叨念着恼人的怪吼,喋喋不休;他们时不时地从山上下来,侵扰一番就逃回山里。他们专门猎杀游走在城外的毫无还手能力的弱者,好比河边洗衣晾晒衣服的妇人、田间玩耍的孩童;庄稼被破坏,房屋被点燃,而他们却鲜有什么损失,每当有城邦的军队追击,他们就立刻逃跑,不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天使与总督们,因奉了炽天使米迦勒的指示,不得干预地上的政治,因此他们任由这些“野蛮的动物”,继续破坏文明世界的秩序,直到南角诸国都起了饥荒,各城起了叛变。那些野人又趁着四起的混乱和战火,突然现身,坐收渔利,攻下巴比伦、尼普尔、乌玛(umma),甚至连陪都拉格什也在不久后陷落。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恩基说:“这些就是‘古提(guti)’人,他们侵扰苏美尔的时候,正是我刚刚开始专注于阅览阿卡西不久。那时的我无暇顾及这些琐事,把自己关在乌鲁克的宫殿里,除了米迦勒以外,地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在做什么,人们就是从那时开始对我起了怨恨。每当我准备开始阅读那些遥远的世界前,我都会把即将进入区域的大致坐标告诉米迦勒,并告诉他除非‘万不得已’,不要随便来打扰我。当古提人攻下拉格什的时候,米迦勒不得不只身进入阿卡西内,在那些我可能存在的众星中,寻找我的灵体。这里要强调一件事,与凡人借用天使们的眼睛阅读阿卡西不同,当我在观看和体验那些世界里众生记忆的时候,我是保有自己意识的,因而在那些世界里,我知道我自己是谁,我也有能力使用权柄的力量,在那些世界里做到任何事情。就像一个人能够控制他自己的梦一样。是的。但这次,我不是来拯救这些世界的,我是为了寻找而来,寻找那种‘遗失感觉’的源头,寻找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的踪迹,以及寻找为他而起的伤感的原因而来。所以这一次,我做这些阅览只是单纯的观看,并不进行干预和改变那些世界的走向。这样米迦勒就很难找到我了,米迦勒在这些世界里很难发现我在哪儿,以及我是谁。于是,他按照我事先告诉他的方法,在他进入那些他所阅读的角色的记忆时,使用力量做出修改;当我看到我周围存在‘太过突兀’、‘过分荒诞’和‘超越性的力量’的人或事存在时,就会率先怀疑是米迦勒留下的信号。我接近那些人或事物,米迦勒就会出现,他用这种方式来找到我,并把我拉回到乌鲁克去处理紧急的事。某次,在一个色彩绚丽的世界之中,一个巨大的迷宫悬浮在天上,一名穿着滑稽怪异的老者邀请一名村妇进入其中,我正在体验的就是这一位普通村妇的一生,她的日常生活平淡无奇,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天空迷宫的神秘邀请,当然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收到了邀请。邀请函上写着:参与者将被邀请参加一个盛大的晚宴,地点就在迷宫的中心。他们看到,出于好奇,村妇决定前往这个神秘的迷宫。当她来到迷宫入口时,一阵狂风卷起,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轻轻飘向了迷宫的中心。那里被布置得异常豪华,金碧辉煌。艾米沿着指引的路线走向晚宴的会场。在会场里,她发现了许多与众不同的宾客,他们形态迥异,有的全身长满鳞片异常丑陋,有的三头六臂,眼睛长在肚脐附近……晚宴开始了,琳琅满目的佳肴和美酒摆满了长桌。然而,村妇却见证了一系列荒诞和超越逻辑的事情:有人喝了酒后,竟然从座位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佳肴在宾客们的眼前自行改变形态;甚至连桌子和椅子也开始漂浮在空中。当我越来越感到困惑时,我注意到了一个端坐在主宾席的神秘人物。这个人身着华丽的礼服,带着礼貌,脸被白色的东西遮挡,只露出形状奇怪的眼睛——那眼神中还透露出诡异的神情。那一刻,我就基本确定他是米迦勒了。我上前与他交谈,而后时空再度扭曲变换,直到两人的灵体落回到乌鲁克的宫殿里。 “米迦勒把我带回到我的世界之中,我立刻授权天使军去驱散古提人,扶持南角新的人类国王乌图赫加尔(utu-hengal),稳定南方的秩序。我将乌尔、乌鲁克与周围的几座城邦最终合并,让建筑师乌尔纳姆(ur-namma)建造大围墙把这些城围起来,改名为天城,立为宇宙之都,为的是威慑地上的人类王国,秉行道德与仁义的理念,不要因我限制天使的力量,就肆意妄行。同时,我在天使内部定立新的规矩,凡‘人类’王国的内政仍然不得干预,但若有来犯的‘蛮族’和‘非人类’种族,就允许天使们用自己的力量清剿和严惩。那时,地上的人们常用‘动物’去形容蛮族,我只是借用了这个词,并未多想就脱口而出,但也就是因为这样小小的疏忽,从那一刻起,人们开始了关于‘人与非人’这二者的区分与误解,引发了后来你所知道的一系列灾难……” 自述结束,这种对人与非人的区别,并非从乌鲁卡基那时代就开始(并开始迫害‘闪’的后裔了),是因为所有人的记忆都缺失了一段,没有人记得那次战争前后的来龙去脉,也没有人记得那些幸存的魔兽和龙与闪族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一开始,人们只是本能地追捕那些逃往各地的怪物和龙族后裔,人们也并不像在乌鲁卡基那的时代一样去仇视他们,当他们躲进森林和山洞里,附近的居民只是雇佣猎魔人进行仪式性的驱魔捕杀,目的只是单纯的辟邪。古龙库尔也只是被封印,而未有遭到杀害。那模仿这些兽人的古提蛮族,和闪米特人也没有一丁点的关系,追溯到他们的祖上,是雅弗人的后代——米底人。 后来发生的事,一段自述记在下面,恩基说:“当我下达这新的敕令之后,就继续回到阿卡西中去了。但是这次,上至天使长米迦勒,下至每一个普通的民众,都歪曲了这条新的律法。无数的人死于这种歪曲之下,不仅仅是那些从‘阿卡德’时代遗留下来,躲到森林和深海的族裔——人鱼、飞兽和半兽人都被立即排除出‘人类’的范畴——被改称为‘亚人’,进而遭到大规模的猎杀。更进一步,‘蛮人’和‘非人类’开始被对等起来,就连那些因文明落后而生活在山里的野蛮民族,那因天生畸形与残疾的可怜人、失去劳动力的伤残者、无法受孕的女人以及犯了重罪的普通人,都被根据判罚者的需要,随意的划入‘非人类’的行列之中,遭到关押、流放和杀害……各个王国争相自称为‘正统’的‘人类王国’,凡与那些被天使授予了‘人类王国’称呼的国家敌对或征战的小国或者边缘王国,就会被自动归类为‘非人类’之国,这就包括后来与南方政权产生过一段摩擦时期的埃兰。起初,被定义为‘非人类’至多只是一种歧视,并不会造成太多的实质影响。毕竟我下达的敕令只是简单的——严惩‘来犯’的‘非人类’。可悲的是,这句话后来遭到了巨大的曲解,某个时刻,天使们聚集在一起商讨出了一套律法体系,定义何为‘非人’,何为‘来犯’——其中就包括‘人类’与‘非人类’的通婚和生育;包庇、收留和豢养‘非人类’种族;或是宣讲妄言、鼓动造反以及叛逆天使和天城的统治等等……这些行为都被定义为了‘非人’的‘来犯’。在很早之前,大约是杜姆齐德刚刚成为天使长不久的时候,他发现西面两座城市——所多玛与蛾摩拉,就像我给他举过的例子——奇迹山丘那样,因城内居民不断膨胀的欲望而导致末日到来。他问我能否直接毁灭这两座城市,我当时进行了千万次的推演,认定毁灭这两座城市是不可绕开的唯一途径,才最终授意他执行的。但自从‘非人类’之国这样的概念出现,很快就有天使提议,凡这样的国家触犯任何一条符合‘来犯’律法这一禁忌的,都可被直接等同于‘罪恶之城’,从而可以被天使们直接毁灭。后来的阿托尔,就是遭到了这样的打击……那时,地上发生何等黑暗、荒谬和无情之事,我当时完全不知道,因为我当时全然地沉浸在寻觅‘他’的旅途之中……因为那时我认为,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自述结束。之后发生的事记在下面,那尚未被授予“人类”之名的埃兰王族,如疾风骤雨般席卷南方,瞬间兵临拉格什城下。在此压力之下,南方无奈地向埃兰臣服,承认其“人类之国”的尊贵地位。东角总督撒拉艾尔(sabrael)本以为整个埃兰会被上层定义为‘来犯’的‘罪恶之城’,招致祸端,于是在绝望中先行自尽。谁料胆小怕事的南角总督沙利叶怂恿南方国王伊比辛(ibbi-sin)投降,割让领土,同时承认埃兰的地位,这一举动令向来主张化大事为小事的米迦勒不再追究埃兰的责任,反而让沙利叶兼任东方总督。南方王国的实力不再,迅速四分五裂,诸侯割据,纷争不断。城邦伊辛率先独立,成为最强势的一方,沙利叶也顺势迁往此地,以躲避战火烽烟。埃兰的成功缔造了一种模式,使得越来越多的“蛮族”铤而走险,向文明地带的城邦发起猛攻。一旦战果显着,便会迅速获得“人类”之名。不久,西北叙利亚地区的一支闪米特语游牧蛮族——亚摩利人(amorite),迅猛攻占北方重镇马里。在北方总督拉贵尔出手之际,向南翻越一道道防线,攻陷巴比伦城。同样的,沙利叶再次选择绥靖与纵容,让亚摩利人势如破竹,南下统一天城以北的所有领土,直至沙利叶全然承认他们“人类正统”的地位——巴比伦尼亚王国,由此诞生。 亚摩利人成为南方的霸主后,开始接纳四方投奔的蛮族同胞,为之正名。加喜特人(kassites)正是在这个时期从东方高山中部迁徙而来的一支游牧民族。他们抵达巴比伦尼亚后,迅速融入当地社会,逐渐渗入王国的权贵阶层。最后,在赫梯人发起的一场战乱中,趁机攫取政权,宰相阿古姆·卡克里姆(agum kakrime)取代亚摩利王室,成为巴比伦尼亚的领导者。与此同时,在北方的蛮族胡里安人如法炮制,从山上下来,攻占诸城邦,建立了哈尼加尔巴特。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恩基说:“在这些天使的眼中,其实并无‘蛮族’与‘人类’之别。只要谁能够服侍他们,便能成为‘人类’。若谁不能服侍他们,甚至违背他们的意志,就会被各种方式定为‘非人类’。这些律法渐渐成为了他们谋求私利的工具,他们暗中协助蛮族入侵,米迦勒对此也不甚了解。在那个时代,即使是最高的炽天使,也被我剥夺了直接回溯地上众生记忆的权力。因此,米迦勒并不知道他的总督们暗地里正在助长他们心仪的势力。关于很多被定义为‘人类’的政权起源于蛮族的事情,他多少有所耳闻。然而,他又能如何应对?蛮族确实入侵了城市,但他们并不像古提人那般肆意破坏。在占领城邦后,他们立即选择‘文明化’的处理方式。难道米迦勒还要因此而屠戮更多的人吗?所以,他无法因此惩罚任何人,无论是入侵者还是天使们。至于总督们,他们不断地偷偷违规,但同时也是害怕米迦勒的,他们预感早晚有一天,米迦勒会揪住他们的小辫子,以执行‘律法’不力来处置他们。因此,他们急需一个机会,按照‘律法’的条文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审判和定罪,来证明自己的公耳忘私和忠诚。 “那时,正巧南方的沼泽地带,宣布从巴比伦尼亚独立,自建西兰王国(send dynasty),巴比伦王不但认为这是埃兰策动的,还派人调查这些沼泽民的血统,翻出了旧账。他们一口咬定这些现在用巴比伦的阿卡德语进行书写的人,曾经是从埃兰迁移过来的‘蛮族’后代。东、南两地的关系进入到又一次紧张的状态之中,天使们齐聚巴比伦尼亚商讨裁定,最终认定埃兰不再拥有‘人类之国’的名号……接着,无论是北国还是南国,凡是和埃兰人通婚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开始遭到杀戮和流放……” 自述结束。 经文注解: umma,在现代伊拉克的济加尔省,以前也被称为吉什班,gishban,是苏美尔的一座古城 guti,古提王朝(gutian dynasty)由游牧民族古提人(guti,前文提到该地区名为quti)建立,约前2150年入侵并推翻阿卡德王国 utu-hengal,(约公元前2123年—约公元前2113年在位)乌鲁克国王,他击败游牧民族古提人,成为乌鲁克第五王朝的建立者 ur-namma,约公元前2112年—约公元前2095年在位,乌尔第三王朝首任国王,为了乞求神灵,他在埃利都、尼普尔、乌鲁克和乌尔兴建神庙,并在乌尔修筑城墙 sabrael,是于《所罗门遗训》和《以诺三书》中被提及的一位天使,在《所罗门遗训》中,与别处不同的是,乌列尔在此书中被列为第三大天使,而撒拉艾尔则被列为第四大天使 ibbi-sin,约公元前2028年—约公元前2004年在位,乌尔第三王朝末位国王,他竭力维护国土,却最终被埃兰人击败,他也被敌人俘获,死于流放中 amorite,闪米特人中的一支,前1894年,亚摩利人首领苏姆阿布姆在美索不达米亚南部建立巴比伦王国,史称古巴比伦 kassites,又称喀西特人kassites,于汉谟拉比去世后9年开始大量移居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他们可能来自东部的扎格罗斯山区,其部分统治者有印欧人的名字,采用当地的宗教、文化和语言,但始终被认为是异邦人 agum kakrime,巴比伦国王,于公元前1595年被赫梯国王穆尔西里一世击败并洗劫巴比伦后的某个时候,建立了加喜特王朝 send dynasty,即海地王朝,约公元前1730年由伊鲁马·伊鲁姆于南部苏美尔的沼泽地所建立的一个独立城邦,亦名巴比伦第二王朝,该王朝持续近3个世纪,约于公元前1460年灭亡 第20章 塞弥拉弥斯 年代学:约公元前1308年之后 经文正文: 加喜特人统治南方的巴比伦的时候,赫梯以南,巴比伦以北的地方,是米坦尼王国哈尼加尔巴特(habigalbat)的领土,乌巴里特(uballit)领导北方城邦联合反抗哈尼加尔巴特,立国亚述阿托尔(athor),也就是亚述帝国,取代了米坦尼王国,几十年后阿达德·尼拉里(adad nirari)即位,他的侄子萨尔玛那萨尔(shalmaneser)与卡拉赫(kalkhu)大公沙图瓦拉(shattuara),出现在了阿托尔城的集市上,遇到了两位美貌少女——从埃兰来阿舒尔城旅行的东方二姐妹——扎莱(jaleh)和拉勒leh)。 萨尔玛那萨尔爱上了拉勒,沙图瓦拉则爱上了拉勒的姐姐扎莱,但那时上帝的律法规定,他不得与她们的种族通婚,但两对情侣还是私下完婚,沙图瓦拉与她的姐姐扎莱则生下了一个女孩,名为塞弥拉弥斯(semiramis) 过了热恋期的沙图瓦拉回过神来,他知道天使早晚查到他的头上,为了保住自己的爵位,他就狠心把他的妻子捅死了。而他那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女儿,被一位骑士救下,送至萨尔玛那萨尔和拉勒的住处。萨尔玛那萨尔和拉勒将塞弥拉弥斯收为养女,一段描述记在下面:大雨滂沱,一匹疾驰的骏马犹如闪电般穿过泥泞的道路。在这如梦如幻的夜晚,一位卡拉赫骑士下马进入了一户普通的民居。他小心地将一个女婴放在粗糙的木桌上,语气沉重地留下一句话:“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骑士离去后,屋内的男主人赶紧重新点燃了刚刚被熄灭的油灯,他是萨尔玛那萨尔……” 此时,一个温柔的女人走过来,将婴儿轻轻抱起:“噢……是小塞弥拉弥斯,噢……我那可怜的姐姐……”她说着说着泪水夺眶而出,然后轻柔地亲吻女婴的额头,“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女儿了……” 记述结束。但很快,萨尔玛那萨尔通婚的罪行就被发现,二人和婴孩被带往刑场处死,他们的意识则将被打入监狱之星,具体的内容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位于山巅的刑场映入眼帘。黄昏时分,红色的晚霞从乌云的缝隙中若隐若现,映照着这片悲伤的土地。然而,在这绝美景色的衬托下,刑场上却回荡着孩子无助的哭声。行刑官手举着燃烧着的镋钯(ranseur),面无表情,近乎吼叫般地质问:“男人!你准备好了吗?怪物(指埃兰人)!你准备好了吗?孩子……哦?!登记册上写你们没有孩子,那这女孩是谁?!”被捆绑在木桩上的夫妇尖叫着:“她是我们的女儿!请让我们带上她吧!” “不好意思,我按规矩办事,她不能跟你们在一起!现在做决定吧……是彻底杀了她,还是把她随机的扔到炼狱中的某处去,留下一条苟活的贱命?”行刑官冷漠地说。 “我们会找到她的……”夫妇两人面对面低声商议。 “谁说我会把她送去你们同一个的监狱世界?我说了,是‘随机’!”行刑官露出狰狞地笑容。 “不……不……”男人连忙阻止道,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那烧红的镋尖已经刺破了哭闹的女孩的胸膛,接着从那里飘出一股熟肉的气味。 一道光束冲上天际,那是女孩被送走的灵魂。随后,轮到了这对夫妇。他们相继被穿在另一根长枪上,生命迅速消逝。在他们最后的时刻,两人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仿佛寻求最后一丝慰藉。他们的灵魂也被送走了。行刑官收起了镋钯,转身离去。刑场上的夜色愈发昏暗,而那对夫妇的遗体,已经被暴雨冲刷得几乎失去了形状。 记述结束。行刑者很懒,要花时间和力量在阿卡西里检索一个被众神抛弃的末日之星,那不如就用眼前这个,萨尔玛那萨尔和拉勒的意识被发至此世界的未来——到了几千年后的某一时刻,那时已接近末日,玛各国称霸了极北之地,大地上除了维持秩序的低阶天使,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神只存在的时候(在大部分没有乌鲁卡基那出现的可能性中,恩基放弃这个世界以后,使之荒废为一个监狱世界,也就是此世界的未来)投胎转世。 一段自述及在下面,恩基说:“在这个世界无数可能的未来之中,在其中一个未来里,我在阿卡西里永远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也再没找到触动我灵魂的人。于是,我就停下了阅览,从阿卡西里出来,然后放弃了这个世界,使之沦为一颗监狱之星。但这个世界里的民族、文化和历史一直延绵、流传到了几千年后,直至玛各国挑起的战争导致末日的到来……” 自述结束。 关于萨尔玛那萨尔投胎的未来世界的政治情况,一段描述记在下面:一个被用作为监狱的星球,一个众神只不再照看的世界。被天使们审判有罪而流放的生命,被关押在此,自生自灭,被囚禁在无尽的孤独之中,等待着末日的到来。在这个星球极北的不毛之地,那里寒冷如刀锋,那里的人经常被冻死,但能从他们中能存活下来的,体格健硕强壮,坚韧强悍,只是性格暴烈且易怒。这些暴烈的民族组成了一个名为玛各的国家,他们扩张领土,征服北方的其他民族,成为北界的霸主。北方世界便立公约,达成同盟;它们与玛各作战,为了约束它的野心。后来,北方诸国的联盟胜利了,歌篾国就这样被从玛各国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国家。然而,玛各并未因此而真心臣服。他们的领导者向看守监狱星球的狱卒求情说:“主人,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一个国家,实在是欺人太甚。请您帮助我们。”狱卒们在极光中显现,他们本身都十分慵懒,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说道:“那是因为你的国太弱了,虽然你的疆域看起来很大,但你们的民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力量。” 玛各国的罗施(rosh),也就是歌革(gog),他贪婪的询问着:“请您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好,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成为强者。你看看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能强到去看管你们这地上各国,做你们的主人。” “主人,我不明白啊,请您向我透露如何才能获得您所拥有的力量,这样我们的国将不再是弱者,而是成为这北方的强者。” 狱卒说:“因为我脑中所存有东西的‘量’是你们这地上凡人的数亿倍,因为事物在我脑中十分的‘聚合’,而为让它们靠的更近,就必须用同等量的‘分离’来表达它们。以此我脑中的事物就激增,乃至我所具有的能力,远大过你们。所以我能成为你们的看管者,做你们的王。” 歌革困惑地问道:“主人,我无法理解您的话。请用更简单的语言来说明。” 狱卒继续说:“算了,你也不需要理解其中的含义。我只用告诉你,你从这地上的泥土、岩石和水中随便拿出点什么——颗粒、微尘,然后让其中的两者靠的足够近,你便成为这地上最大的王。” “靠的足够的近?要多近啊?主人。” “近到它们足够毁灭这个世界!”狱卒阴森地笑着。 歌革立即回到自己的国家,开始研制这一武器,因为原理简单,很快就成功了。当两个微粒在空间上足够接近,它所蕴含的能量就会被释放出来,他以此造出了一种炸弹,在旷野上试爆,地上升起了耀眼的白光,远处为金色,反射后看到的光芒是蓝绿色;地面开始跟着颤抖不已,白光变成了火球从地面腾空而起,将浓烟冲到天穹之上翻滚着变成一朵蘑菇的风暴。热浪与冲击将方圆百里的草木和动物瞬间分解,即使过了数年,再进入到爆炸圈内部的生物,都会被某种仍然存在于那个范围内的“分解”之力所污染,进而直接毙命或生出畸形丑陋的后代。哥革见了这武器的威力,便说:“从今天起,我就是这北方地上的王。也是这全地上的王。”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狱卒告诉他的话并没有成为他们之间独享的秘密,狱卒同样的告诉了北方联盟如何去研制这一武器。 北方诸国也掌握了这个方法,歌革便不敢随便对北方的联盟用兵,他不敢轻举妄动。北方诸国也不敢随意扰动他的敌人,二者达成了休战的平衡。起初,根据狱卒的提示,北方诸国建立了一个研究理事会,他们发现每个物体都是由更小的单位组成的,单位与单位之间仍有空隙和排斥力;无论用什么蛮力挤压它们,都无法让两个物体真正靠的很近。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用一个单位去撞击另一个单位,于是他们就建立了北方核子研究中心,就连南方加喜特人的后裔艾萨克(isaac)国也加入了他们的研究。它们在一个圆周数十公里的超导圆形隧道内建立对撞型粒子加速器,它们向其中加入可以控制的能量,让两个粒子做相向运动,直到靠的极近,就产生了狱卒所说的同等量的‘分开和远离’,就是那巨大的能量。 玛各与北方诸国的双方都拥有了毁灭世界的力量,虽然谁也不敢先动手,但这个世界的命运已经注定,末日已经箭在弦上。 记述结束,就是在这个世界,萨尔玛那萨尔和拉勒投胎转世后,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断断续续地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并在新的世界找到彼此,重新结合,生下一个男孩,名字是安德烈·洛什卡罗夫(loshkarov),洛什卡罗夫是萨尔玛那萨尔在这个世界的姓(在这个世界,为了冥冥中渴望找回回到他所来的那个世界的他,努力成为了一位物理学家);而塞弥拉弥斯则被发往某个未知的监狱世界。 那时恩基还有一个别称,“恩基”和“南纳”是他本来的名字,但后来地上的人们认为不能直呼他的名字,就给他起了很多的尊称,最后一个被广为流传的就是这个闪米特词语——雅威(yahweh),南方闪米特族将神的事迹纂入宗教。 在恩基放弃此世界的诸多未来的中,人们天真的认为,神并未离开这个世界,而潜匿于苍穹之角,细瞻尘寰众生,关照他们生活之丝丝缕缕。他们幻想末日降临时,神将再度降临,审判众生品行,来确定他们是去天堂还是地狱。 在以安德烈的同学苏珊娜的记忆中观测到了安德烈以后,雅威(恩基)决定打破他一向对这些记忆不干预的原则,为了更加深入的接触安德烈,于是他改变了苏珊娜的记忆,使之继承了塞弥拉弥斯前世的记忆(这样就使苏珊娜成为了塞弥拉弥斯的来世),并暗中传信息给苏珊娜的父母,以让他们寻找到安德烈的父母,并将苏珊娜的命运与安德烈仅仅捆绑在一起,而雅威则以苏珊娜的身份,更加深入的感受安德烈在环境变化中的性格,以此来寻找她失去的关于某种特殊倾诉的记忆(关于乌鲁卡基那的)。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当我阅读到苏珊娜的记忆,并初次在米哈伊洛维奇教授课堂上瞩目安德烈时,便立即思索如何拉近彼此距离。苏珊娜原本会经历一个十分不同的人生轨迹,但当我阅读她记忆的时候,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进行了干预,我潜入索贝茨卡夫妇之梦境,传递讯息,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认为我——苏珊娜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塞弥拉弥斯,并使他们与安德烈的家族联系紧密。 “我在那里放置了时空之门,然后打算借助安德烈父亲工作上的便捷,赶在歌革毁灭世界之前,把安德烈一家人转移回我的世界里去……” 自述结束。关于这件事,一段记述记在下面:加速器为首的实验员,是那歌篾国来的——首府基伊(kyi)的国立工程学院的教授萨尔玛那萨尔·洛什卡罗夫博士,那天他向往常一样来到实验室,准备在十三万亿电子单位能量级别上进行第一千五百九十亿次碰撞,这是加速器在停运翻新了两年后,最重要的一次实验。他们在以往已经得到了数以千兆计字节的数据,从中所得浩瀚的数据量被中心磁带库得以永久性存档,他们想找到能够稳定制造和控制这种能量的技术——用以对抗只会让这种能量直接简单爆炸的玛各国。洛什卡罗夫博士叫助手把能量输入的数值提高,他想让两个粒子靠得更近,从而观测出更多的“量”的特性。在他的计算中,这个输入值并不会产生什么特别的危险,于是便下令启动加速器中的预热模块。管道内的粒子束开始被射入到加速设施之中,先后经过同步推进器和同步加速器的环形管道,将能量逐级提升,然后被推射入最大的外圈,它们在那里被一分为二,做相向的最后加速。实验者们在控制室内的显示器上等待着碰撞的结果发生。突然,巨响传来,整个控制中心的灯和设备骤然熄灭。洛什卡罗夫博士双眼瞪大,呼吸急促,胸口的起伏明显加快。他的双手颤抖着握紧,指甲深陷掌心,仿佛在寻求一种抓住现实的力量。 他意识到,四个碰撞点中的某一个爆炸了。他的助手们惊恐地相视喊道:“不好!这下完了……” 电力工程人员用备用的发电机重启了实验室的电力;实验员们冲出控制室,数据中心的管理员冲过来说:“不好了博士,刚刚的数据量太过庞大,已经将整个数据库的计算机主板烧毁了。” 洛什卡罗夫焦急的问道:“资料是从哪个探测器传来的?” “就是一号主侦测器——超环面发来的……” 超环面侦测器的碰撞点就在研究中心控制室的正下方。他们乘电梯来到地下,冲入到外侧的实验室里,看到超环面仪器的女负责人法比奥拉·吉亚诺蒂(fabi gianotti)蹲在角落里气喘吁吁,她看到洛什卡罗夫一行人,立即拦住了他们,说道:“不要进去!” “发生什么了?!” “黑洞!是微型黑洞!这下真的糟糕了……怎么会这样?这都是怎么发生的!其他人……还有那些周围的……他们,都被吸进去了!” 众人在惊讶之余隔着门上的玻璃小窗望进去,往日忙碌的维护工程人员不见了踪影;侦测器向外延伸的筒形金属结构已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撕扯外露,那些载有电流的螺线管和包围在外面的部分已经被弯折得七断八续,银灰色轨迹跟踪系统的外壁已经脱落了一层皮,剩下的那薄膜仍然在被一股向内的吸力和邪风吹的劈啪作响。那正八边形外筒上掉落在地上的真空管,正在被什么东西缓缓移动;然而最让他们惊恐的,是顺着架在半空中廊道尽头,那扇网格状铁门的里面,一团黑色的巨大物质就悬停在半空之中。它有一人多高,而它周围十余米的空间内已经空无一物。 “奇怪的是,它没有继续增长。”法比奥拉说道。 “也许它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黑洞。”洛什卡罗夫解释道,“也许它只是因为那聚合的能量产生了相变,它产生的巨大数据量已经让周围的空间和时间都无法承载和表达它了,从而扭曲撕裂了周围的时空结构,让那个区域的维度已经超过了稳定的三维。但是,无论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它已经超出了我们可以控制和理解的范围。” “也许……也许它是一个虫洞也说不准呢……”其中一个实验员爱德华·曼蒂尔(edward mantill)说道。 “是的,也有可能是一个虫洞。这对我们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物理学意义上的突破,但是我们现在必须暂时先冷静一下,因为我们无权决定如何处理这个东西。法比奥拉,你先向上级通报这个消息……我估计他们——也就是北方联盟的将军们……他们会完全封锁这里发生的事情……” 描述结束。雅威打算在那个监狱之星的末日来临前救下安德烈并带回阿托尔的故乡,除此以外,还有另一层原因,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我在他们的家乡——阿托尔,也事先安排了使其一家人归来的合理性。我提前回到这个世界,亲自下令恢复埃兰的名誉。我托人告诉阿达德·尼拉里,在埃兰有一位巫师可以召唤时空之门,把他的侄子接回来;而我则化身为巫师皮尼基尔(pinikir),亲自帮助完成这一仪式。我所做的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要让安德烈在世界切换的整个过程中,感觉到自然,让他不会产生太多的怀疑,因为在这本已十分荒谬的经历之中,任何突兀的事情都会使他产生多余的想法,从而让他失去原本的灵魂与内在。当然,除了我想保持安德烈最原本的性情以外,将他带回阿托尔还有另一层考虑。我隐约感觉,若能让他来到我所在的时代,或许在某个不经意间,我会因触景生情,就能唤醒我在麦地之前消失的那段记忆……” 自述结束。 经文注解: habigalbat,即米坦尼王国,曾是亚述的宗主国 uballit,即阿淑尔乌巴里特一世(英语:ashur-uballit i)是亚述帝国的一位国王,统治时期恰逢米坦尼王国因篡位而动荡不安以致于被赫梯帝国打败,他带领亚述借此机会获得独立,并由此成为一个强有力的帝国 athror,即亚述帝国,大部分古老的亚述中心地带,有时也被称为阿图里亚或āthor,在古典叙利亚语中,亚述过去和现在都被称为āthor adad nirari,阿达德尼拉里一世(adad-nirari i)活动时期公元前13世纪,亚述中王国的国王,是一个好战的国王,他为亚述国家带来了一系列军事成果 shalmaneser,古亚述国王名:萨尔玛那萨尔一世(?-前1245年),中亚述时期的亚述国王(公元前1275年—公元前1245年在位)阿达德尼拉里一世之子和继承人 kalkhu,即尼姆鲁德(nimrud) shattuara,约公元前1300年前后在位,米坦尼国王,米坦尼为亚述击败后,他被其国王阿达德·尼拉里一世放逐,后又将他释放。在之后的一次叛乱中再次被亚述击败,并被杀死 jaleh,或zhaleh,波斯女性名,意为“霜露” leh,波斯女性名,意为“郁金香” semiramis,亚述神话中的国王尼诺斯(ninus)的传奇王后,成功地接替了他的亚述王位,在西亚和小亚细亚很多已被遗忘或不知出处的古迹上,都用到了塞弥拉弥斯这个名字,古幼发拉底河或伊朗的每一项巨大工程最终似乎都归结到她,塞弥拉弥斯的名字流传在亚述各地和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米底亚、波斯、累范特(levant)、小亚细亚、阿拉伯半岛和高加索,只是稍有变化 ranseur,是一种叉类的长柄武器,长杆的一端有两面开锋的利刃,利刃下横有弯股,于15世纪之前在欧洲使用,这里指的应该是一种形似的武器或刑具 rosh,即“头”、“首”的意思,这里指领导者(总统) gog,《以西结书》中出现的人,是玛各之地的领导者,。犹太末世论认为gog和magog是被弥赛亚打败的敌人,这将迎来弥赛亚的时代 isaac,天主教译为依撒格伊斯兰教译为易司哈格,(希伯来语:????????)是《圣经》、《古兰经》中的人物,亚伯拉罕的嫡子,原配撒拉所生的独生子,以扫和雅各布的父亲,这里的艾萨克国暗指以色列 andrey,乌名为Аhдpin,源于古希腊名,意为“英勇的,勇敢的” loshkarov,人名 yahweh,\/?jɑ?hwe?\/或\/?jɑ?we?\/,又译亚威或亚呼威,犹太教及基督宗教尊崇的最高神名称,由四字神名(希伯来语:?????,yhvh\/yhwh)加上元音组成 kyi,乌克兰语:knn,俄语:knn,传说中建立基辅城的波利安王公 fabi gianotti,1960年10月29日-,意大利粒子物理学家 edward mantill,曾为cern工作人员 pinikir,也被称为pinigir, pirengir或 parakaras是一位古老的近东星体女神,起源于埃兰人的宗教信仰,但她在胡里安宗教中取得了一定程度的突出地位。由于她出现在古代近东许多地方的万神殿中,从安纳托利亚到伊朗,现代研究人员称她为“世界性的神灵” 第21章 中亚述帝国与安德烈摄政(上) 年代学:约公元前1275年左右 经文正文: 雅威化身苏珊娜,并设法让安德烈一家回到故土,为了救下他,也为了更加深刻的感受他的灵魂,首先是安德烈随父母来到“此岸”世界的过程,这件事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奥莱克西(oleksiy)·斯特列利琴科(strelchenko)总是喜欢暗地里观察他的那个同学,就是那个暗恋音乐系的苏珊娜(zuzanna)·索贝茨卡(sobecka)的安德烈·洛什卡罗夫——他是那位歌篾国立工程学院洛什卡罗夫教授的独子。“他是一个独特的人。”人们这样评价安德烈,假使学校里真的有“学校里思维最特别的人”的相关投票活动的话,那么学生会、社团和其他学生组织的成员,或者学院和系里的教授团体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把票投给他。在父亲任职的这所学校,安德烈执拗地选择了一门与父亲专业完全无关的学科——艺术学。尽管,他时刻保持着名列前茅的成绩,但他始终未能引起那个女生——苏珊娜的关注,她是邻国莱赫(lech)首府马林斯扎塔特(mariensztat)音乐大学小提琴专业的学生,她来到基伊的大学城做交换生,偶尔会在各系学生混上的大课堂或是在某个偏门的艺术社团上,碰到那位与众不同的安德烈·洛什卡罗夫。 人们说他与众不同,不仅仅是因为他经常在学校剧社参加了中世纪风格的舞台剧彩排之后,还穿着那身脱掉铠甲后所剩的古代的武装衣(gambeson)——就是那些领子、腋下、肘窝这些活动部分有缝上锁子甲,手臂和腹部垂下好几条带子的奇怪服饰,穿梭在校园各处——图书馆、咖啡厅抑或是直接保持着一身骑士打扮就去教室里上课,更多的是源自于他在一堂艺术史外单开的哲学通论的大课上,与哲学系的奥加乔夫·米哈伊洛维奇(Вogachev mykhailovych)教授的一次针锋辩论。那一天的课是在五百余人的大教室里进行的,当时教室里座无虚席,音乐系的苏珊娜也在场。米哈伊洛维奇教授在讲到关于比较神话学的部分时,对比了古代神话的多神体系和南方闪米特文化的一神论之后说道:“南方诸国所信仰的雅威——宇宙中唯一的真神,他们认为是他创造并维持宇宙的永恒存在。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们就应该感恩他的创造,因为是他赐予我们空气、水和食物,赐予我们能看、触碰和体验这世界的机会,赐予我们美好和幸福的生活……这就是一神论的独特之处,所有的功绩都归于一个存在体……” 安德烈·洛什卡罗夫立刻举起手示意自己有所疑问,在得到老师的同意后,安德烈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洪亮的声音向教授质问道:“米哈伊洛维奇先生,倘若雅威创造了宇宙和生命中的一切美好之物,那么请问他是否也该为世间的一切苦难负责呢?” “苦难是由人类的原罪导致的,关于……”教授立刻答道。 安德烈抢断他老师的话,继续说道:“一切生命所必须经历的美好消逝后,残酷的老去;身体的病痛、不治之症以及终将到来的——永远离开挚爱,并且堕入黑暗深渊的时刻——死亡。怨恨、憎恶、嫉妒以及那因永远无法满足的愿望和欲求而灼烧着的身心;疲惫、焦虑的灵魂,无论再美好的事物都会随着时间而损坏、破败而终将化为腐烂、恶心和布满蛆虫的骇人景象;再亲近的人,都终有冷淡、厌烦乃至对抗的时刻;再平静、美好的生活都终会被无常与灾祸、疾病和毁灭所吞噬;再瑰丽恢弘的成就,都终会被凶戾且野蛮的岁月所侵蚀的河落海干!” “好了,你的发言结束了,请这位同学坐下。” “我恳请!”安德烈继续提高着嗓门,“您和在座的所有同学,请你们想一想。我们被迫出生于这样的世界,没有选择权地要经受这一切的磨难——忍受疼痛,忍受孤寂和劳累,最终失去所爱之人。那么请问,谁该为创造出这样的世界来负责呢?谁该为所有这一切的苦难来买账呢?! “原罪?呵,简直是无稽之谈……不要说这一切是因为我们生命所背负的那个简单的原罪!谁又是‘罪’这个词的创始者呢?!在这残酷的世间,神到底拯救了多少身陷苦难之中的人呢?他为那些贫穷、受苦和过着朝不保夕日子的人又分担过什么呢?!他为这地上众生命因生老病死之苦又多想出了什么办法呢? “答案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倘若雅威就是这个世界中所有一切的缔造和主宰者,那么毫无疑问,雅威就应该向所有生命致歉,就应该为创造出这样悲惨的世界致歉,不但要道歉,还要付出代价!如果雅威是这个世界独一的神,那么神就应该为创造出万物生灭之苦、别离之苦这样深重的罪孽来以命抵命!” 米哈伊洛维奇教授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被这些论述惊掉了下巴,他没再打断他说的话,而是让他讲完。 当安德烈·洛什卡罗夫完成他的演讲,整个教室内鸦默雀静。没有人能够在此刻想到什么好的论点去反驳他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因为大家知道,他说的句句在理。只是,从来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也许不认识他的人会以为他只是一个狂妄的年轻人,借着教授的课题做出了一个吸引他人目光的即兴演讲,认为他对他说的这些话不会带有多少认真的成分。但是每一个真正认识安德烈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出于他的真实所想,而他的观点也始终没有改变过。 奥莱克西注意到,此刻在这个巨大教室里的另一角落,那个音乐系的女生——苏珊娜也正歪着脑袋,手托下巴,认真地聆听着安德烈这充满愤懑情绪的演讲。这个暗中偷窥的年轻人甚至为此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他多么希望这位隔壁学校优雅且美丽的小提琴手能够在此刻欣赏到安德烈身上这独特的闪光点。在这个年纪的青年们,无论男女,都往往会怀揣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就是热切地期盼、冀望乃至想要撮合一对儿,哪怕和自己得失毫不相干的人,无论是相互暗恋还是单方面的倾慕,他们都希望看到这对儿终成眷属,成就一段天造地设的美好姻缘。 早在一次多校联谊的音乐会上,安德烈和他的两位好友,同是绘画系的耶胡迪尔(jegudiel)和奥莱克西就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苏珊娜·索贝茨卡,以及她的独奏表演。那时他们几个人还不是很熟,尤其是奥莱克西,他和另外两位甚至也不是同班同学,只是被叫上一起来同看这场表演。那时,苏珊娜身穿一件黑色的晚礼服,端庄且典雅。她的裙摆上点缀着镂空蕾丝,戴着金色的发箍,长发松松地挽起,向后垂下一缕微卷的发丝;她香肩半露,轻垂两条纤细的臂膀,皓腕柔荑;胸前一颗色泽纯正的蓝色宝石散发着幽幽的光晕,她带着闪亮的红色耳坠,迈着轻移的莲步缓缓走到台前,给人冷艳、神秘和高贵的感觉。那张沉静而温柔的面孔,眉毛有着柳叶眉的细致,但尾端微勾轻轻挑起,一双深邃的眼眸配着那薄厚恰当的双唇在本已非常美丽的外表上又增添了肃穆、稳重的气质。 她走到舞台的正中间,开始演奏起来,一阵悠扬婉转的小提琴声被轻轻送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清澈明净的琴声潺潺流动,如同来到深谷幽山,看着溪水静静地流淌,淌过人生的皱折和岁月的颠沛,那声音渐渐淡去,似乎很远,像是遥不可及,不一会儿又似乎很亲近,缭绕耳际。 在她开始演奏小提琴后,坐在观众席里的安德烈·洛什卡罗夫终于向另外两个同伴表达出了他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她真的很美,又有才华……” 从那天起,这位隔校的女学生就成为了让安德烈魂牵梦绕的对象。 每当在大食堂或是在教学楼看到独来独往的苏珊娜的身影,耶胡迪尔就会跟安德烈开起玩笑,让他直接上去和她表白。每当这一时刻起,纵使这位能在数百同窗和教授面前侃侃而谈的青年,也突然变得含蓄内敛起来。这种对待女性的保守和内敛,源自于他的父亲在他非常年幼的时候就以古典的骑士精神来教导他,这不仅让他对骑士文化产生浓厚兴趣,更使他在生活中践行骑士般的谦逊和彬彬有礼,严守待人之道,以及那为荣耀而坚守的忠贞,一旦选择一名女性作为自己保护的对象,就会有为之赴汤蹈火和厮守终生的觉悟。 正因如此,安德烈在追求苏珊娜这件事上显得尤为谨慎。 他拟好一封用古代骑士文体书写的信,信的体裁是十四行诗,他用这种传统的方式以期苏珊娜也能够像他一样对他们之间未来的可能性进行深思熟虑,藉以这样含蓄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她的爱慕之心: 当月光洒向珍珠般静谧的夜空, 在你的音符中生命安静的沉默, 轻柔的旋律在长廊与幽径回荡, 犹如春风轻拂着我心灵的角落。 梦中之花如你衣裙般娟秀蕃盛, 借清泉低语对明眸诉衷肠悲哀, 欲寻真心愿守护尔至终生不改, 双影相随共同抵世间风雨袭来。 愿此情能长存于心灵彼此携手, 在岁月中誓言永恒的承诺不朽, 用温柔歌唱抚慰繁华凋零过后, 陪伴你走过余生每个冬夏春秋。 我愿手握钢剑起誓言,终生守护尔, 铁甲披挂,誓与伤你之敌斗殊死。 可惜,安德烈迟迟不敢将信交给她,每次都只是远远的望向她的背影就退缩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苏珊娜甚至都还完全不认识他,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隔壁学校中有这样一位古板的怪人。耶胡迪尔看到这位对爱情如此欠缺经验的朋友,不免唏嘘而叹。于是他找来与苏珊娜可能有过交集的另一班的同学——奥莱克西,并把那封信偷偷带来,说道:“你好同学……你还记得我那个规行矩步的朋友安德烈吗,你知道他吧?上次我们一起去看的音乐会,你应该还有印象。” “嗯,安德烈,我知道他。” “对,就是他,那个傻瓜,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女孩子,还记得那个拉小提琴的女生吗?就是那个交换生。” “你是说苏珊娜是吧?” “啊对!你不是认识那个苏珊娜很久了吗?你看,我朋友他写好了这封信,都多少日子了,还不敢送出去,要不你帮他把这封信交给她吧。” 奥莱克西笑着摆摆手说道:“不了不了,我跟苏珊娜只是点头之交,完全不熟啊。” “啧,那这样,信你可以不送,但是能帮忙传个话吗……就是让那个苏珊娜多注意注意我们学校的安德烈·洛什卡罗夫,这小伙子快掉到情网里出不来了!” “哈哈哈,好,我见到她就和她说。” 见无法推辞,奥莱克西这才无奈的答应了这个滑稽的请求。但是,同样生性内敛孤僻的他在那之后很久也并没好意思上前去和苏珊娜说话。这个受耶胡迪尔委托,为安德烈传话的任务似乎对他来说也是难以胜任的。但也就是在此刻,他开始默默关注起了这男才女貌的一对儿,关注起了两个人的恋情发展;在他眼里,他们会是很般配的情侣、甚至夫妻,尽管这两个人之间现在还未曾说过一句话。奥莱克西是打心底里欣赏安德烈的才气的,他开始默默为这两个人祈祷,祈祷上苍能让他们走到一起,能让苏珊娜了解安德烈的心意,并爱上这个独特的男孩。不经意间,奥莱克西也自然而然地关注起苏珊娜·索贝茨卡的一言一行,观察她是否察觉到了安德烈的目光。 这份默默的好奇心,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中,逐渐改变了奥莱克西的内心。终有一日,当他看着苏珊娜的时候,心中也开始产生了某种说不出的感觉——心荡神怡、美好而怀念的情感。 此时此刻,安德烈·洛什卡罗夫仍为苏珊娜的事愁云惨淡。倘若那日他知道大课上苏珊娜也在场的话,他恐怕是会变得磕磕绊绊和语无伦次起来;对他来说,苏珊娜是集美丽、神秘和遥不可及的代名词,自从在那场音乐会上欣赏了这位窈窕淑女的曼妙独奏之后,这个年轻人就为此终日蒹葭伊人,完全丢了魂似的,浑浑噩噩。 事情终在一日发生了变化。那天,母亲来电话叫他下课后回家去吃晚膳,说有重要的事要说。他本约好和三五社团好友于休息日一同去郊外骑马,便不得不推辞了。傍晚,他赶到了家门口,看到母亲已站在门边等他。她是一个接近中年但仍然保持着华贵高雅外貌的妇人,一袭优雅的长裙拖地,颧骨高耸,眼眸深邃,一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她双手叉着腰说道:“怎么这么晚?快些,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想带你认识一下。” “什么人?刚才通讯时怎么不说清楚……” “哎,先不要过问了。快进来,饭已经要凉了。” 拉勒·洛什卡罗夫拉着她的儿子来到室内。那里有几个人已经坐在饭桌前等待他了,其中包括刚从位于北方联盟内陆国赫尔维蒂(helvetica)的核子研究中心回来的父亲萨尔玛那萨尔,以及另外两位与他父母同龄的中年男女。 安德烈向两位客人点头示意,并坐了下来。 “安德烈,这两位是索贝茨卡夫妇。” “叔叔阿姨好。” “安德烈。”萨尔玛那萨尔对他儿子开口道,“你还记得去年我回来那次,我们曾有一次谈话……当时你谈到一些哲学问题,包括我们这个世界的起源、存在的意义等终极问题吗? “是的,我记得。爸爸,现在为什么说这个?” “你还记得我当时说过一个猜测吗,就是说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可能只是一个监狱。” “嗯,我记得。我当时还反驳了你。” “对……当时你说这个理论没有任何证据,鉴于你受现代文明的无神论和实用主义思想的影响,我当时认为和你继续谈下去的时机还不成熟,所以当时就没有更加深入的告诉你关于这个世界的更多真相……但是今天,这两位来自莱赫琴斯托霍瓦(czestochowa)的夫妇到访,他们也因为某些机缘而获得了来自前世的记忆,就像我和你妈妈那样……” 安德烈瞪大双眼,惊奇的望着他的父亲。就在这荒诞、奇特和混乱的时刻,刚巧,一个女孩——苏珊娜,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她刚刚在帮助拉勒女士准备烹调。本已错愕无言的安德烈看到他暗恋的女孩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家中的时候,他完全的僵住了,本能的心跳加快,面红耳赤起来。然而,他的父亲却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大方的招呼苏珊娜过来:“啊,快坐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她们的女儿——苏珊娜。苏珊娜,这位是我的儿子安德烈。” “你好。”苏珊娜向安德烈微笑致意。 “你……你好。”安德烈道。 “好了,我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位女孩的父母——索贝茨卡夫妇,他们不久前获得了来自前世的讯息,当然,不是关于他们自己前世的,而是关于这个姑娘苏珊娜的。”教授停顿片刻,等待他儿子作出反应,然后继续讲道:“苏珊娜前世的母亲,就是你妈妈的姐姐——扎莱,她是她唯一的女儿,所以苏珊娜是我的外甥女,也就是你的表亲……” 安德烈·洛什卡罗夫在饭桌前紧张地张望着他的父亲,还有那个女孩苏珊娜。他几乎将父亲刚刚滔滔不绝所述的那些匪夷所思、让受过教育的现代人难以理解甚至鄙夷的话语抛诸脑后,只聚焦在最后一句。他颤抖着,犹豫不定地问道:“啊,是这样啊……好……那么,你就是我的……表姐吗?” “啊,应该是表妹吧。”拉勒及时地纠正道。 “对。应该是表妹。”索贝茨卡先生微笑着解释道:“苏珊娜确实应该叫你哥哥。她在这个世界出生的时间,还比你晚了几个月呢。” 安德烈不记得那个荒唐的夜晚是怎么结束的了。他只记得自己在沉默中度过了整个晚饭的过程。两对儿夫妇你一言我一语,企图用现代人能够理解的标准语给他解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苏珊娜的前世是另一个世界的一位公主,她前世的母亲在生下她不久之后不久,就被他的丈夫给亲手杀死了,原因是他们的婚姻触犯了那个世界的某条法律。这个可怜的婴儿也被判处死刑,投胎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一个专门关押罪恶灵魂的牢狱星球。那个世界有个精灵或是巫师托梦给了索贝茨卡夫妇,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孩子——苏珊娜就是前世那个公主。并且,还告诉了他们可以证明这件事的方法——找到这孩子前世的亲属——同样在此星球服刑的,洛什卡罗夫夫妇。于是,根据精灵提供的线索,他们带着苏珊娜来到歌篾,一边陪着她在这里就读大学,一边寻找她前世的亲人,终于在今天找到了洛什卡罗夫一家。 安德烈是在恍惚中听完了他们的陈述的,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只管默默的操弄手中的刀叉,同时避开与苏珊娜的眼神交流。 苏珊娜同样面露羞涩,一言不发,她看起来同安德烈一样窘迫,毕竟被托梦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父母。晚饭后,两家人互相拥抱、亲吻告别,他们约好了下周再次拜访的时间。送走了客人,在晚风的吹拂中,安德烈与父母到小区里散步,他们再次谈论起几天的经历。 洛什卡罗夫教授对他的儿子说:“安德烈。过去你不相信我说的——我和你妈是因为想起了前世的记忆以后,才再这个世界再次走到一起的。今天,第三个人出现了,佐证了我跟你妈不是疯子的事实,至少,这不可能再是一个巧合。儿子,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的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它完全有悖于你在接受了这么多年科学思想教育以后,脑中形成的世界观和常识。但是今天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从概率学的角度出发,它是个巧合的几率有多低?” 即使,他的父亲——这个国家有名的粒子领域的理论物理学家用如此诚恳的语言向他阐明情况,并且还找来了其他的证人。但他还是没有完全从心底里相信这件事情——他的父母来自另一个星球,而他现在生活的地方,只是一个监牢。那天后,洛什卡罗夫教授又回到赫尔维蒂去工作了。这件事对安德烈的冲击渐渐淡化下来,第二周,苏珊娜一家人又如约到访,没过多久,他就和苏珊娜正式搭上了话,也没过多久,两个人就真正的缱绻在了一起。 奥莱克西也发现了这个变化,他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因为在他看来,安德烈那次轰动学校的演讲后不久,他就能在那去往教室、图书馆以及自习室的路上看到安德烈与苏珊娜并肩行走在一起了。奥莱克西对此既高兴又有些许的沮丧。他知道,他对苏珊娜·索贝茨卡那朦胧的爱意也只好继续藏在心底。他并不知道的是,这对儿情侣之所以能走到一起,不是因为安德烈的情诗被其他的什么人送到了苏珊娜的手里,也不是在那次演讲之后,苏珊娜终于注意到了安德烈以后,对他产生好感,进而主动投怀送抱。 这一切只是命运的使然。 可惜,平静惬意的校园生活仅过去了俯仰之间,这个国家就陷入了硝烟四起的境地。春天,玛各国策动了歌篾东部的两个省:顿内次河(siverskyi ds)省和伏罗希洛夫格勒(voroshilov)省宣布独立,两省在宣布独立之后立即加入了玛各国的联邦政府。玛各国之所以能够成功让这两省倒戈,是因为歌革称歌篾当局对这两个省分的玛各族裔施行迫害,并以此为理由突然派驻“维和军”进入顿内次河流域,声称要把这些人民从歌篾的手上解放出来。 很快,玛各兵分四路,从东、南、北、东北四个方向入侵歌篾。 所有人都知道,玛各出兵的真实理由并不是反种族主义,而是歌篾脱离玛各国之后和北方联盟走得太近了,如今更是有意要加入北方联盟。如果发生这样的事,那么玛各将不得不面对与北方联盟直接接壤的局面,届时,拥有毁灭世界力量的两方对峙将会走向彻底无法挽回的白热化阶段。 在拂晓前,玛各军使用高精度武器对歌篾的军事基础设施、防空系统以及空军进行攻击,并在歌篾南部海岸登陆;在很短的时间内,歌篾的海军退出了战斗序列,空军的基础设施瘫痪,防空力量已被完全压制,歌篾国民卫队司令部被摧毁。 开始时玛各的陆军并没有快速推进,只是通过空军和导弹部队确保制空权并消磨歌篾军的反抗力量。但不久后,北方各国开始宣布对玛各的经济制裁,以及向歌篾援助各种防御性武器:包括地对空导弹、巡航导弹、飞弹、反坦克武器和各种口径的弹药。这一举动激怒了歌革,他旋即启动最高级别的战略威慑力量——也就是将装有终极武器的导弹口对准了北方各国。 那天早上,安德烈·洛什卡罗夫没有被刺耳的防空警报和基伊各处的爆炸声惊醒,反倒是被母亲的电话铃所吵醒。 “安德烈!你那边还好吧……啊,谢天谢地!战争开始了,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个国家!你快起来收拾东西!快!不要磨蹭了!“ 这时,安德烈的室友告诉他,十八到六十岁的男性因为可被军队征召,因此不得离境。他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了他的母亲:“妈!你没看新闻吗?只有妇孺和老人可以离开……我这就开车来接你,带你到边境去和爸爸碰头!” “你也一起走!安德烈,你爸爸刚刚打来电话,他在上面有门路带你一起出去!” “什么门路?这怎么可能呢?” “你爸爸可是军方重点保护的对象,他的家属也能收到特殊照顾!这是北方核子研究理事会开设的特殊人道主义走廊,他们的人会在莱赫建立为难民提供的临时安置点,他的家属和朋友都可以快速且顺利从这个通道离开!” “但是我要留下!我的国家需要我啊!”安德烈用坚定的口吻说道。 “你留下能做什么呢?你即使带枪去前线作战能杀死几个敌人呢?为何不帮帮你周围的同学和他们的家属一起逃走呢,你真的甘愿眼看着他们被战争的废墟掩埋吗?” 安德烈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帮助我的同学们?” “当然了,你刚才没有听到吗?你爸爸说的是:他的家属和‘朋友’,上面的人可没有限制‘朋友’的数量。” “你确定吗,妈妈?” “当然了!已经和特定边境检查站的歌篾军方打过招呼了,不管能带来多少人,都会让他们顺利出境的!但是,你爸爸说这件事行动一定要隐秘,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我现在就赶到学校来协助你!” 挂掉电话,安德烈立刻给苏珊娜还有耶胡迪尔去了电话,叫他们带上自己的父母和家人到学校来,就说他有办法能够让他们安全的离开歌篾。清晨,伴随着城市内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拉勒和她的邻居——一位愿意帮忙的司机和他的伙计开来了三辆大巴车,总共能载走约一百五十人。当安德烈见到匆忙赶来的苏珊娜和耶胡迪尔以后,他指了指那几辆大巴车,叫他们找更多的朋友和他们的家人来。同时告诉他们要控制好数量,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以防引起混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把事情安排的妥当、迅速。几个小时过后,这三辆大巴车满载着安德烈·洛什卡罗夫的同学和他们的家人向基伊城外疾驰而去。 奥莱克西和他的父母斯特列利琴科夫妇也登上了这辆车;他的亲叔叔——那个在妻子和孩子死于一场车祸之后,一个人过着孤苦伶仃生活的可怜人也一同前来,他自上车以后就一直咳嗽不止。人们从他一家人的穿着和所带的行李就可以看出,他们先前的生活并不富裕。 同来的,还有奥莱克西同班的好友伯克丹(bohdan)和他的单亲妈妈,他们坐在车尾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互相靠在一起哭泣;苏珊娜和他的父母在最前面的一辆车里,由于上午的劳累,她挽着安德烈的胳膊睡着了;安德烈的母亲则站在司机旁边指示着方向,她所知道的这条路来自于他丈夫在电话中告诉她的沿路标记;安德烈的好友耶胡迪尔则在第二辆车上走动着,一边说明情况边安抚着大家的情绪。沿路上,防空警报不时响起,他们看到那些被炸的残破不堪的楼宇,还看到一架敌军的战机坠毁在一座住宅楼附近的残骸。越来越多的车出现在逃往城外的路上,很快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从广播中,他们得知玛各的机械化部队已经从北面向基伊挺进,敌军的坦克已抵达首都的周围。当他们接近城外捷捷列夫河(teteriv)的时候,被几个歌篾的大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现在必须掉头去找一条新的路。前面的桥已经不能走了。” “为什么?这是到科韦利(kowel)去最近的一条路了。我们不能……”司机与士兵争辩道。 还没等他说完,从前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和震动。士兵这次回过头看了看他,笑着说:“对不起,我们把桥炸了。如果不这样,那些玛各的坦克就能很快进来踏平我们的首都。” 于是,他们不得不重新规划了路线,继续向西前进。在乡间的路上,他们不时地看见沿路村镇上陈尸大街的平民和那些临时挖掘的乱葬坑,那些内脏与残肢就散落在路边。这些场景让安德烈看了触目惊心。他告诉苏珊娜,等他们所有人在莱赫的难民营安顿好,他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参与战斗。苏珊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怦怦的心跳声。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三辆大巴终于驶入了莫西尔(mosur)以西与莱赫接壤的那片森林里——那是拉勒的丈夫告诉她的专为他们设置的特殊检查站。当大巴快要接近边境的时候,在那条土路的中央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起初拉勒以为那是安德烈的父亲洛什卡罗夫,但离近后才看到那人黝黑的皮肤,黑色的卷发,带着方方正正的眼睛,外貌看起来像是南方的闪米特人。他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上第一辆大巴车,吹着口哨,嘴角扬起微笑,对众人宣告:“恭喜大家,你们已成功逃脱了歌革的魔掌!”随后,他转身对司机说,“朋友,你到后面坐吧,从这里起,我们来接管你的车。” “什么意思?!这些是我的车,送到了地方我还要开回去呢!”司机不解地喊道。 “我觉得这位朋友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我再说一遍,现在,这三辆车被我们政府充公了,剩下的路由我们来开,你坐到后面去!” 司机与那个人吵了起来,还去拉扯他的衣服。 其他两个士兵举起枪叫司机坐下,安德烈上前劝阻,其他的人也站起来与士兵争吵。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众人看到司机的脑壳被子弹掀开了,脑浆喷洒在了前窗玻璃上。 在一阵尖叫声过后,车内陷入了死寂。 “所以,世界的本质,就是痛苦。是这样吗?” 洛什卡罗夫博士用温柔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以及他那不该是这个年龄所拥有的悲悯目光,回答说:“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样的。但我们要学会去……去战胜它。” “战胜谁?”小安德烈追问道。 “这个世界。”洛什卡罗夫说道。 “要怎么做呢?” 洛什卡罗夫博士一边笑着,一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问出了一个没有人能够回答的问题。然而,他还是尽力地、认真地回答着:“在我们头顶地某个地方,存在一个叫天堂的国度,那里有一个和蔼的老人,他的名字是上帝。” “他是谁?又做了什么事?” “他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世间的万物……或许有一天你能站在他面前,替我、你妈妈以及其他的朋友们好好地问上一问,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如何战胜这个残酷的世界……” “上帝?”他会告诉我怎么做吗?” “也许会吧。”洛什卡罗夫博士哽咽了一下,“但也许,他什么也不会说,而是就那样微笑着,注视着你……看着你坠入深渊……” 安德烈·洛什卡罗夫回忆着与父亲过去的对话。虽然不能说完全,但安德烈的世界观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父亲的影响。那种对世界的绝望,对其他生命的悲悯,以及对上帝的愤怒,这些思想中的特质都来自于他的父亲。 正因为如此,他不相信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打扮成研究人员的人是他所自称的“父亲的同事”,更不相信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安排的”。因为这个人以及他带来的士兵,粗暴且无情。他们残忍地杀害了原本出于善意提供帮助的司机;没收了车上所有人的通讯设备;并用持枪的军人时刻监管着每辆车的乘客,好让每个人都闭上嘴,不再为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的遭遇吭上半句声。那些身披歌篾军装、臂章上绣着三叉戟盾牌的士兵,继续驾驶着汽车,将这群笼罩在恐惧中的人们载往未知的远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避开了主要干道,车子常行驶在人迹罕至的小径上。然而,他们总是能顺利地通过所有军事和海关检查点。他们很明显不打算如开始承诺的在莱赫停留,而是继续向西穿越了大半个北方世界的国土。乘客尽量避免与士兵交流,他们默默承受着不安与惊慌。他们小声交谈,试图猜测自己的命运,同时互相安慰。最终,他们抵达了一个不高的山坡。从附近的地理特征判断,安德烈推测那里是弗朗西斯卡(francisca)的边境,靠近赫尔维蒂的地方——也就是他父亲工作单位的所在地。拿枪的士兵叫嚷着让那些乘客从车上下来。 领头的人宣告道:“你们很多人应该猜到了,这里就是赫尔维蒂边上那座侏罗山(jura)的国家自然保护区,山的那边就是热那亚(genava)市——我们组织的所在地,而你们避难的营地就在山上。我们建立了军事隔离区,希望大家可以在这里生活的愉快。”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一个旅客质问道。 “目的?没有什么目的,正如我们之前所说,既然大家都是洛什卡罗夫博士的朋友。那我就劝你们老老实实地在这里避难,总好过把你们送回到布满地雷和炸弹的基伊去!”领头人回答道。 “我们不需要回去,你在这里把我们放了,我们自己去找住的地方就好了!” “这么快就忘记了不合作的人会遭受什么下场?”那名研究员边摸着眼镜边框,边狠狠地盯着提问者。 沉默中,无人再发言。士兵们便押送着这群惶恐地人开始朝山上走去。循着林荫道,他们越行越高,树木渐次稀疏,岩石裸露出来。那里站着很多站岗的北方联盟的士兵,他们在此拉起铁丝网,并在里面用低成本的材料快速搭建了一些模块化的临时安置房。这些房屋的整体仅仅由一块简单的帆布包裹而成,屋顶镂空,内墙填充沙子、稻草、甚至是垃圾——用于保温、整体稳定和减少噪音,每个房间的屋顶上安置一个太阳能电池板。他们让这些家庭挑选自己的屋子,并和他们说可以在铁丝网内任意的自由活动。食物、水和生活用品会由定期的人从下面运送上来,全部为免费;士兵不会干涉他们的生活,但是如果想要从这里出去,那就是不被允许的了。 斯特列利琴科一家人也挑选了一间在高地上的,和其他房子离得稍远的房屋,他们喜欢清净一些的地方。安德烈和他的母亲被那个“工作人员”以及几个士兵,从另一边带下山去,消失在视线之中。 “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安德烈愤怒地质问。 “去见你父亲啊。难道你也想和他们一起住在这座山上?”那人戏谑地回答。 “我父亲?!不可能!这一切不可能是他安排的!” “为什么不可能?”那人反讽道。 “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把我的这些同学和他们的家人骗到这里,囚禁在这座山上?!” “囚禁?劝您出去了不要用这样的字眼,你父亲可是签过保密协议的。记住,这一路上你所见的事都不准告诉任何外人。你要管好你的嘴,否则会危害到你父亲的安全。” 安德烈不再说话。当他们来到山麓的时候,见到一黑色的车辆从远处驶来,停在他们面前。那正是安德烈的父亲萨尔玛那萨尔从实验室那边赶来了。他疾步跑过去,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并轻轻地在他们的脸颊上落下亲吻。然而,看到他们两个人表情凝重,便忧虑地问:“一切都还好吧?” “这一切是你叫他们做的?”安德烈·洛什卡罗夫问道。 他的父亲示意周围的人给他们留一些私人谈话的空间。当那些人走远之后,教授轻声说:“啊,孩子,你现在可能无法理解我所做的一切。但我向你保证,这都是出于好意。” 安德烈震惊地看着父亲的双眼,质问道:“真的是你吗?你知道他们杀了人吗?你知道我带来的那些人都被囚禁在山顶了吗?这是你的所作所为吗?这还是人该做的事吗?”洛什卡罗夫教授环顾四周,然后将双手放在他满面愤怒的儿子肩膀上,用温柔的语气低声说:“请相信我,我的孩子,还有你,拉勒。我爱你们。现在,我什么都不能说,因为我必须对我的工作保密,所以无法告诉你们为什么会如此安排。这里可能到处都有人在窃听我们的谈话。如果我告诉你们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以及我内心真实的想法,都可能会危害到你们,以及山上的所有人。请相信我。我已经在热那亚城为你们安排好了住处。你们在这段时间里,一定要小心言辞,不要随意透露任何信息。很快,等我的工作完成了,我向你们承诺,这一切都将结束。” “你自己去住吧!我要留在这座山上。”安德烈淡漠地说完这句话,便扭头朝山上走去。拉勒看了看她的儿子,又看了看她丈夫,摇了摇头,去追她的儿子了。 教授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走远。 “这样也好,事情反而简单些。”这时一名军官从树丛中走出来,拍了拍洛什卡罗夫教授的肩膀说道。 安德烈·洛什卡罗夫与母亲回到山上的难民营地,选了一间房子安顿下来。他来到人们中间,安抚他们的情绪;他询问大家的需要,然后去找看管他们的军人索要;他成为他们中的第一个志愿者,后来亦成为了志愿者团队的领导者。这个团队由苏珊娜、耶胡迪尔以及其他曾经的同学们组成,他们帮助各家安装电路、设备,完善营地的水源、卫生和生活条件;协助负责搬运的工人将食物和用品从山下送到上面;并组织各种表演和文娱活动,以抚慰大家的创伤。虽然他也无法回答那些人们最大的焦虑:他们为什么被囚禁在此。但是,当他们看到安德烈的所作所为,众人也稍稍安心下来。 安德烈为大家做的事,奥莱克西·斯特列利琴科也看在眼里。虽然他也非常想要加入志愿者的队伍去帮忙,但是他过于羞涩的性格让他开不了口。有一天,奥莱克西的叔叔病倒了。安德烈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半夜爬起来去找医生过来,还帮助他们把他的叔叔抱到担架上,抬到了医疗室去做手术。奥莱克西为此非常的感动,他在事后鼓起了勇气来到安德烈的面前,向他致谢道:“这次的事,非常谢谢你!对了,你们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谢谢你。”安德烈拍了拍奥莱克西的肩膀说道,“不过你的叔叔病了,你还要照顾你的家人。况且目前我们的人手也足够了,如果有需要一定会叫上你的!” “好的!请一定。”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奥莱克西的叔叔病情日益恶化,最终因肺部感染而离世。在山岗之巅,他们为他举行了一场简单而肃穆的葬礼。一群人肩负着一具用粗布裹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走过潮湿的小径。他们选了一个长满野花和青草的山坡作为安葬之地。在那里,他们共同挖好了一个浅坟,将奥莱克西的叔叔下葬。一位年长的男子念诵着祷告,祈求神明保佑这位亡者能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宁。在葬礼上,一位戴着口罩的军官走到众人面前,表示有话要说。周围的人们陷入了沉默,等待着他的发言。 “诸位,我说几句话……本来不想惊动你们。但现在,已经有人死了,看来我们没办法继续向你们隐瞒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近来战事波澜,关于玛各国的动向,你们可能尚未得知。玛各国因缺乏对抗我们北方联盟的把握,便在歌篾提前投放了一种生物武器——一种具有极高传染性的肺炎病毒。 “在你们抵达此地之前,我们的情报部门已掌握了驾驶员染病的消息,并据此推测这三辆车上的乘客都已染病。虽然重症率很低,但把你们隔离在此是为了不要让这件事引发大规模的社会恐慌,确保你们与外界隔绝。山下的研究机构正全力研制解药,很快便能投入临床应用。届时,你们将分组下山接受治疗,并签署保密协议后便可离开此地。” 没有人接应他的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十有八九是个谎言。 “你们有什么问题吗?”军官问道,“现在,你们有机会向我提问。” “那之前运送我们的那些士兵怎么没带口罩?”有人问道。 军官停顿片刻:“因为当时这属于机密。而他们只负责执行任务。” “哼,你们对待自己人都这样随便……更不要说对我们了。”那人嘲讽道。 “好了!散了散了,有问题汇总到安德烈那边,再来向我提问……” 从那天起,经常有家庭成组被带下山去,营地周围的士兵都配合这个说辞带起了口罩,但营地里的居民大都仍然认为这是那些看管他们的人突然灵光乍现捏造出来的谎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人们发现,待他们的士兵变得相比之前和善许多,甚至有的时候一起坐下来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加之一个个家庭被送下山而未再返回,尽管这一切仍让人生疑,但包括安德烈在内的众人,都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开始接受了“防疫隔离”这一说法。直到某天中午,情况发生了变化。 那天,大家吃过午饭,有的人正在小憩,有的人则聚在一起打牌。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岩岗上铁丝网的旁边,用尽全力的敲打和嘶喊道:“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营地里的人都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但后来随着一阵惨叫的出现,那呼喊声便消失了。人们赶忙凑过来查看情况,发现了铁丝网上的血迹。 “那是丹尼斯的声音,我确定无疑。”有人小声议论道。 “他们家不是上午刚刚被送下山去接受治疗了吗?” “不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人们开始恐慌起来,安德烈向军官质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带口罩的军官矢口否认这件事的发生:“什么事都没有,我看你们是神经过敏!快回去歇着吧!” 人们回到营地里,开始谈论起来。“是不是人体实验啊?”,“有可能。被送下山的人都没有再回来,也没了音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是吹哨者从里面逃跑出来……冲到山上告诫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肯定是这样,瘟疫的事,也许从始至终就是为了稳定我们情绪而设计的骗局!”,人们开始了躁动,安德烈却沉默不语,他随即离开交头接耳的人们,来到军官的住处。 “长官!我要立刻见到我父亲!” “他现在忙的很!快回去呆着吧,年轻人。” “你们到底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我无权向你透露更多的东西!请回吧!”军官的态度心不在焉,好像有别的心事。 这时,另外几个“志愿者”小伙伴们也超冲到了门外,在外面抗议起来。军官不耐烦的撞开门,走到他们面前喊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回去过你们的清静日子去!” “我们要听最新战况广播!我们要知道现在外面世界的局势!以及玛各是否真的使用了生物武器!” “好好好!拿去,拿去!”军官出人意料的同意了他们的要求,把收音机递给几个人,并痛斥道,“等你们知道了外面什么情况,就不会再在这里像怨妇一样抱怨这些没用的小事了!” 几个人把收音机带回到众人处,开始收听广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军官说的没有错,虽然他们并没有从外界的消息中获得任何可以推测他们现在处境的信息,但当众人听到广播中描绘的当下世界战局时,他们瞬间感受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颤栗。是的,他们现在自身的处境不再重要了:歌篾大部分的领土已经被夷为平地,北方同盟已经向玛各宣战,同时因艾萨克国协助北方联盟研究武器,玛各联合米设(meshech)国与土巴(tubal)国也向南方的艾萨克宣战,与他们协同的是波斯人、古实人和弗人;原本北方联盟中的陀迦玛(togarmah),则倒戈向了玛各。玛各的联盟已向北方诸国中的一些使用了毁灭性的武器,这意味着北方联盟不得不给予反击。事件的进展远超众人所料,不久之后,他们听闻全球主要一线城市均已被这等终极炸弹所摧毁的消息。已经有数以亿计的人死于了这场浩劫之中,接下来就是轮到像他们所在的热那亚这样的二线城市了。“都结束了。”一个气候学专业的同学说道,“进入大气层的烟和煤烟的颗粒层可以显着减少到达地面的阳光总量,这个颗粒层很可能在大气中停留数周甚至数年,中纬度的西风带将会输送烟尘,形成一个环绕北半球的环带。这些厚的黑云可以遮挡掉大部分的阳光,时间长达数周。这将导致地表温度在这一时期下降。这种黑暗与致命的霜冻,再加上终极武器自身放射性尘埃的高剂量辐射,会严重地毁灭地上的植物。食品和农作物的短缺,将会导致因饥荒、辐射和疾病引起的更大规模的死亡。这是世界末日,一切都结束了。”有些人陷入极度的恐慌,有些人则异常的平静,还有一些人开始了每日疯狂的祷告。 数日后,热那亚的上空终于响起了防空警报。各家的人们相拥在一起,流着泪,等待着末日毁灭的到来。就在此时,数辆军用的卡车突然撞破了铁丝网,冲进了营地内,停在了他们的安置房中间,为首的司机伸出头,一边疯狂地鸣笛一边喊道:“快!所有人快上车!导弹就要来了!”人们开始慌乱地收拾东西,他们认为这些车是送他们去防空洞的。安德烈看到他的父亲从车上下来,便上前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们的卫星提前监测到了,还有二十分钟就会毁灭热那亚!快上车,我的孩子!现在不是闹家庭矛盾的时候!”接着,他又朝着那些还在冲回自己屋子里的人大喊道:“没有时间收拾东西了!快上车!快上车!”安德烈看他父亲焦头烂额的神情不像是在演戏,便开始帮助众人搬东西和上车。很快,他们营地所剩下的九十余人加上那些站岗的士兵刚好勉勉强强的挤了进去。接着车子向山下飞奔而去。十几分钟后,他们就到达了位于山下数公里处的北方核子研究中心的实验室。当他们看到那一下巨闪以及听到随后传来的地动山摇的震动声的时候,他们刚好冲进了那栋墙壁被一号主侦测器超环面的彩绘装饰的建筑物的仓库间里,巨大的地震开始让这里的结构破裂崩塌,他们逃进地下室的楼梯间,并向下跑去。很快那里的电力消失了,周围变得漆黑一片。有人打开一个手电筒。他们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正上方正在巨大的晃动中,不时的从上面掉下碎石来。到了地下二十几层的时候,洛什卡罗夫博士说道:“这里不是防空洞,这些结构承受不了多久。我们要快一些!” “我们要去哪?”人们问道。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很快教授的预言便应验了,当众人正好冲进那间主实验室的时候,整个空间内的金属支架都传来被挤压和崩塌的声音。开始有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下来,它们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这时人们看见了那个悬浮在地面上的黑色球体。 “快!跳进去!所有人跳进去!”洛什卡罗夫博士喊道。 “那是什么?!”安德烈大声问道。 “没时间解释了,快!马上!所有人都进去!”洛什卡罗夫教授拼命地喊道,脸上挂满了汗水。 人人们纷纷跳进了那个黑球之中,有些人尖叫着跳了进去,有些人则闭上了眼睛,全身发抖地跃入球中。等大部分的人都进去了,洛什卡罗夫还留在外面,指挥着他们进去。此时,安德烈看见头顶一个巨大的钢筋折断,它从上面掉落下来,极速落向黑球的方向,正当他就要砸到他父亲的头上之时,安德烈纵深一跃,抱住他父亲向黑球里落去。在那之后,安德烈的记忆就非常模糊了。他只感觉到了自己好像在某种隧道之中,被什么巨大的吸力拉着向前飞去。身边的人们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他们惊恐地尖叫着,试图抓住什么。安德烈紧紧地抱着父亲,想要保护他免受伤害。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和那些同行的人一起躺在了一片长满野草的荒原之中。他四周的景象已经完全改变了,面前是一片茫茫的原野,那些钢筋和水泥地的断肢残片也零散一地,天空中的云朵也变得熟悉而又陌生。他摇了摇他的父亲,等这个中年人醒来后,他马上问道:“爸爸!我们这是在哪?” “这就是天上的王国(the heaven)。我的孩子。” 记述结束。 经文注解: oleksiy,oлekcin一词源于希腊,意为“保护,预防” strelchenko,乌姓氏ctpeльчehko zuzanna,是一个源于圣经的女性名字,它源自希伯来语:???????????(shoshana),由希腊语借用并源自希伯来语:????????(shoshan),意思是“百合花”,希伯来语中zuz本身是“移动”的意思 sobecka,波兰姓氏 lech,传说中建立波兰的三兄弟之一 mariensztat,这里借用的是波兰首都华沙市中心维斯瓦河沿岸的一个历史街区 gambeson,即甘贝森,也称为aketon,填充千斤顶,pourpoint或arming doublet,是一种带衬垫的防御夹克,单独作为盔甲穿着,或与链甲或板甲结合使用 Вogachev mykhailovych,基辅理工学院哲学系主任 jegudiel,这里借用的名字来源是希伯来语:???????,英语:jegudiel或 jehudiel;东正教译耶谷迪伊尔,名字意为“神之赞美”,是东正教会和东仪天主教会传统中的七大天使长之一 helvetica源自在罗马帝国建立以前以居住于瑞士高原的赫尔维蒂人(helvetii) czestochowa,波兰语是cz?stochowa,德语是tschenstochau,是波兰南部城市,位于瓦尔塔河流域,克拉科夫-琴斯托霍瓦高地邻近大城市 siverskyi ds,俄语:ceвepcknnДoheц、乌克兰语:c?вepcьknnДoheць,Д?heць,发源自别尔哥罗德以北的高地 voroshilov,即克利缅特·叶夫列莫维奇·伏罗希洛夫(俄语:kлnme?hteфpe?moвnчВopoшn?лoв;1881年1月23日(2月4日)-1969年12月2日)前苏联领导人以及政治家、军事家和国务活动家,苏联元帅(1935年),曾于斯大林死后出任苏联名义上的国家元首7年 bohdan,乌人名Бoгдah,意为“天赐” teteriv,乌克兰语:tetepiв,是第聂伯河的右支流 kowel,乌克兰语:koвeль,是沃伦州的城市,是科韦利区的行政中心 mosur,乌克兰语:mp,是乌的村落,位于该国西部沃伦州,由留波姆区负责管辖 francisca,是中世纪早期法兰克人用作武器的投掷斧 jura,即汝拉山,又译侏罗山,是一座位于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山脉,横跨法国、瑞士和德国三国,分隔莱茵河和罗讷河 genava,日内瓦被罗马将领凯撒提到,其拉丁语拼写是genava,取自凯尔特语的*genawa-,与意大利北部城市热那亚词源相同 meshech,希伯来语:????;[me??ex],意思是珍贵或有价值,在《圣经》中是雅弗的儿子,曾在《创世记》第10章第2节参和《历代志上》第1章第5节参出现,这位米设,被认为是今日格鲁吉亚人的其中一个祖先 tubal,希伯来语:?????,?u?āl,[tu?val]),在创世记10章(“列国表”)中,是挪亚之子雅弗的儿子的名字,根据第一手资料,他被认为是高加索伊比利亚人(格鲁吉亚人的祖先)的父亲 togarmah,希伯来语:??????????,togarmā,是创世记10中“列国表”中的一个人物,被认为代表了安纳托利亚的一些人 the heaven,即天堂,这里指的不是“神的国”、“父的国”、“子的国”(kingdom of god)而是指阿托尔所在的“此岸”世界(即后文中的帕瑞戴斯) 第22章 中亚述帝国与安德烈摄政(中) 年代学:约公元前1275年左右 经文正文: 雅威(恩基)将安德烈一家救下,使他们穿越回久远的中亚述帝国(阿托尔)时期,雅威本可以逆转那个世界的末日,但那个世界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如果要改变,就要修改太多的历史——安德烈,是那整个环境和历史背景的产物,雅威不想干预太多,破坏了其自然的本性。所以,雅威最初的计划仅仅是拯救安德烈,而非包括他的同学们,但因为意料之外的插曲,而拯救了他的同学们,包括奥莱克西,正是这微小的举动,改变了后来的一切。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在我暗中把安德烈一家和赫尔维蒂的移民带回这个世界以后,我继续秉承着不做任何干涉的原则,伪装成苏珊娜,观察着安德烈,让安德烈能够与这个世界中的一切产生最自然的互动与牵系。如你后来所见到的一切——阿托尔的国运一天天的恶化,奥莱克西的家人死去,无恶不作的拉贵尔与卡拉赫的勾结,整个北方生灵涂炭……面对这一切,都默默忍受,未曾干预或改变。我只是继续扮作一位普通的公主,陪在安德烈的左右,跟随他四处迁徙,静静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这悲惨的命运之中,他也确实展现出了只有他才具有的那些高贵的品格和特征,不是吗?但所有这些,都没有激发出我内心中更多的感触了,甚至……不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在课堂上毫无顾忌、忿世独醒的青涩的大学生做出演讲时的感觉来的更多。” 关于移民们来到新世界后的历史,从安德烈来到帕瑞戴斯(paradise)到成为中亚述帝国的摄政王,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那些来自赫尔维蒂的移民从地上醒来,他们穿着奇特的异国服饰,行走在沙地上。他们已数日无进食,疲惫不堪。从他们的所处之处可以看到身后北方的高山,他们的面前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而他们的头顶是漫天的繁星。洛什卡罗夫家族在队首设法寻找食物和水源。他们发现了枣椰树上结满了成熟的果实,这些枣椰果实是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特产。经过试吃,他们发现这种果实有着甘甜的味道,果肉中含有大量的水分。虽然这种果实并不能完全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但至少暂时缓解了他们的饥渴。跟在后面的是索贝茨卡家族,而耶胡迪尔和他的母亲走在最后,他们用拴在腰间的绳子串起了年老体弱的成员,防止他们在沙地里走散。有些人的鞋子坏了,只能光着脚丫,感受沙地的温度。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不时地感到脚底有些刺痛,原来是被沙地中潜藏的尖锐石头所伤。队伍中不少人的双脚都被划出了血印,但他们勇敢地忍着疼痛,不敢停下脚步。 奥莱克西·斯特列利琴科和他的父母也存活下来了。数日前,当他和大家一起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里并不是他们所生活的星球:这里的山高的离谱,荒原上跑跳着各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它们并不会攻击人类;这里的空气非常清新,并带有淡淡的甜味,但如果一开始就使劲吸了几大口的话,会产生了胸闷、头昏的状态,要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这里夜空能见度高的吓人,几乎可以看到最微小的星星和星系,到处时不时地蹦出像是极光一样的彩色光芒。随着队伍继续前行,沙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平原。草原上长满了青翠的草木,成群结队的鹿群和其他未知的生物在草原上悠闲漫步。 当时,萨尔玛那萨尔·洛什卡罗夫站在一块石头上,叫大家靠拢过来。 他向他的儿子安德烈和妻子拉勒,同时也是向在场的众人说道:“诸位安德烈的同窗与他们家族的伙伴们,我知道你们刚刚经历了非同的旅程,心中有着诸多的疑问。在此我先祝贺大家从一场末世的浩劫中生存,从一座有着擢发难数罪恶的监牢出逃;同时,我也要向你们道歉,因为各种原因我无法在之前向大家说明真实的情况,而让诸位在恐惧中度过了那么多天。” 人们悉数沉默,静静聆听。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一切的始末须追溯至遥远的年代……在古时候,你们现在所站立之地——天国,曾是一片祥瑞之地,各大天使把持着这里的城邦,使其成为神圣的净土。但是,在一千年前的某天,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劫难,那次事件的具体历史情况已不可考证,但人们依稀记得一群叫做阿卡德人(akkadian)的野蛮部族突然从山中涌现,他们能变成巨大的怪物,劫掠四方,肆意烧杀抢掠。尽管后来人们发起了大规模的猎捕行动,取得了胜利,但他们的秉性败坏了后来的世界,各地的生物开始变得豺狼成性。在那之后,东方山地的埃兰人、蛮族古提和亚摩利人先后袭击了南方——神居住的城市——宇宙的首都天城(the city of paradise)。这一时期,宇宙最高的神——雅威,终于完全的暴露出了自己残暴的本性,他将自己创造出的生命之间血腥的争战当成供其观赏玩乐的游戏,他削弱了维持秩序的天使们的力量,叫他们不许干涉地上诸国的政治,任由那些蛮族进入天国的腹地进行荒淫的统治,从此开启了物竞天择、优胜略汰,唯有强者方能够生存的时代。尽管这些蛮族不断侵扰文明地区,上帝坐视不管,但连他老人家也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只有那些仍秉承上古纯净英灵道德的文明人,才可被视为真正的人类——这些人被称为‘圣人’(雅利安人),而那些天使们被保留下来的一大原因,就是去执行上帝的律法,禁止人族与蛮族通婚,监管那些蛮族的血液不要玷污人类。 “然而,这律法终成一笑谈。北方蛮族胡里安人南下征服文明之地,恣意借用这一名号,自诩为人族正统。他们在北方建立大国——名为哈尼加尔巴特。与此同时,南方诸城之古老族裔之一,乃源于东方山地之蛮族,他们混入苏美尔地区,竟已遗忘本民之语言。随居住文明地区之日久,那些被同化的蛮族自称加喜特人,逐渐掌控巴比伦政权,与其残暴祖先划清界限。蛮族渐渐掌握了人类政权,当然就有权去界定何为“蛮族”,何为“人类”。那些与之为敌的,甚至本来是正统人类王国的国家都时不时的被定为“非人”或“蛮族”,遭到歧视或打压。当东方埃兰人被他们打败,天使与那些巴结他们的加喜特人就认定埃兰人为弱者,随意地把他们归为“蛮族”,剔出了人类的范畴。 “诸位,宇宙中九成的苦难都是由雅威所创造得,还有一成由他的手下——那些替他管事、替他执行律法的天使们所制造。他们大权在握,渐渐德行沦丧,制定昏庸无道的规则和混乱的评判标准。他们任用恶人作为下属,扶持小人,以得私立。虽然他们鲜有直接介入各国的征战,但他们鼓励那些国王横征暴敛、苛捐杂税,以供养满足他们自己的私欲。对他们有利的人,违反了律法,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一旦违法,他们则毫不留情地予以重罚,将其抛入宇宙中最为黑暗的角落——那些监狱星球。各位,我们正是从那不见天日的监狱星球逃离而来。在那里,神只罕至,众生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求生。那些地方的时间正逼近预言中必将降临的末日浩劫。因此,那些地方的痛苦比宇宙其他地方要沉重数倍。 “现在,终于讲到了我自己的故事,吾伯父阿达德·尼拉里的先王——乌巴里特从胡里安人的手中夺取了哈尼加尔巴特的大片领土,继承了这些自称‘人族(雅利安)正统’的称号,立国阿托尔,通过多年征战,统一北方十三城,成为北方的人族共主。我的伯父没有子嗣,而我父亲早年在一场战役中殒命,所以我就是未来阿托尔王位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当时,卡拉赫的城主沙图瓦拉大公与我,分别爱上了从埃兰来阿舒尔城旅行的东方二姐妹——扎莱和拉勒。上帝的律法规定,我们不得与她们的种族通婚。但我们太爱她们了,还是私下里完婚,娶了她们二姐妹。我和拉勒——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坠入爱河,而沙图瓦拉与她的姐姐扎莱则生下了一个女孩……” 这时,萨尔玛那萨尔停止片刻,看了看站在那里正在聆听他讲述的,苏珊娜的那双美丽的眼睛,然后带着叹息声说道:“过了热恋期的沙图瓦拉回过神来,他知道天使早晚查到他的头上,为了保住自己的爵位,他就狠心把他的妻子捅死了。而他那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女儿,被被打入到了监狱之星——也就是诸位的家乡,我们来的地方。 “这个可怜的女孩,就是现在和我们一起同行的苏珊娜。” 众人发出惊叹,纷纷看向苏珊娜,而苏珊娜则向大家鞠躬行礼。 “幸运的是,她在我们的世界被两位好心人照顾,后来他们发现了她的身世,就找到了我们夫妻两个。至于我和我妻子拉勒,我们当时没有孩子,但我也直接被剥夺了阿托尔王位合法继承人的资格。天使判我们死刑,我们被直接被处死,被贬入到了同一个世界投胎。与其他服刑者们不同的是,我们不知什么原因,断断续续地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我们在新的世界找到彼此,重新结合,然后就有了安德烈。但苏珊娜却因来的时候太小,而什么也记不得了。上帝剥夺了我的一切,所以我的一生都在为复仇而不断努力……我投身科学的原因,就是为了寻找回到天国的方法。当我在学校接触了关于虫洞和打开时空之门可能性的理论之后,我转而主攻粒子物理学,并跟随自己的直觉,拼尽全力进入到了最前沿的实验阵地——北方核子研究中心去工作,最后我成为主持对撞加速器项目的主管。 “那日,技术人员的一个误操作,让对撞机内突然产生了那个看起来非常可怖的黑色物体,最初我也以为那只是我们实验中的一个失误导致的事故。但在之后几晚的梦里,我听到了我伯父阿达德·尼拉里王的声音,他和我说那个“洞”是他放在那里的,目的就是叫我返回故土。 “我知道这不是梦,而是真的,我兴奋不已,但是我当时想到了另一件事——从我们所在的那个世界已经发明出了足以灭世的武器——歌革的终极炸弹来看,预言中的末日将不久矣。 “我在想,我和我的家人申请成为实验的牺牲者,从而进入那黑洞,在那种情况下其实非常容易。但是,如果我能通过这次机会,拯救除了我、拉勒和安德烈以外更多的人,那岂不是更好吗?所以我利用了我的上司——那些急功近利的北方联盟将军们的心理,他们希望快速获得控制“力量”的方法,也必须快速研究出这个微型黑洞的本质。 “我们送进那黑洞中的监测器都不再传出信号;往里抛入的大量无生命物体、植物、动物以及微生物都有去无回;所以,最后他们希望马上得到一些没有代价的实验“小白鼠”——人类。而我则建议了他们从我的家乡——那弥漫硝烟的城市基伊带一些人来,因为在战争地带失踪的人口,是从来不会被媒体们抓着尾巴不放的。由于我的身边到处都有监控与监听,这件事的真实目的我无法提前告诉你们。甚至无法提前告诉我的妻子和儿子,所以我再次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歉意。倘若我提前说了,会有多少人为了保命而要挤破脑袋进到这洞里——尤其是那些上层人士们。并且,到那个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低层官员——比如我,很可能就会提前因此而丧命。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我让我妻子和儿子把你们带来,关在山上;那些军官顺势编造了瘟疫的谎言。每当有实验的时候,我会分批次的调用你们其中的部分家庭,把他们先抓来,强行送进黑洞。那些家庭也提前先来到了这里,他们应该已经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了。我本打算等你们所有人都成功来到这个地方以后,我和我的家人最后再找机会进入。但谁能想到,末日到来的日子比我预料的还要快得多。很快,在那被上帝抛弃的世界,那些贪婪的权贵阶层就用那最终一定会使用的末日武器,毁灭了一切。也就在最后一刻,我赶到了营地,带着你们成功地冲进了这个时空之门,来到了这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萨尔玛那萨尔讲完了他的故事,众人依旧在惊讶中保持着长久的沉默,直到安德烈打破了寂静。 “我们现在在哪儿,该去往何处?” “这里应该是阿托尔国的境内,我们就往南走。回到我的国家去,等面见人王,我必然会叫他款待你们众人,以弥补你们旅途的劳苦。” 在萨尔玛那萨尔诚恳的讲述下,安德烈和大家原谅了他先前为保护他们所做的所有隐瞒。就这样,这些移民开始了向南迁徙的旅程。几日后,他们看到一条大河,便沿着河谷的方向继续前进。远处出现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他们走近。萨尔玛那萨尔看到他们的佩剑上雕刻着有一个穿着羽毛长袍的弓箭手的图案,因为那时,阿托尔的国徽亦是人族的族徽。他便知道那是阿托尔的巡逻骑兵。 “漫游者们,你们从何而来?”骑兵用他们从未接触过的语言问道。 “从已毁灭的监狱之星而来,亦从吾王阿达德·尼拉里一世开设的时空之门而来。”萨尔玛那萨尔回答道。 “这样啊,随我们来。”巡逻骑兵示意众人跟随他们而行。 这些移民们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够听懂,甚至也能够直接开口说出这从未学习过的语言。不久后,他们便抵达一座城下。众人见一刽子手提刀上来,还看见城墙上的一根根木棍上插满了人头,仔细一看,皆是那从赫尔维蒂来的,先一步到这天国世界的其他家庭的成员。这些旅者本就因饥饿和劳累而双腿无力,见状顿时宛若惊弓之鸟,有的尖叫,有的被惊吓得纷纷瘫倒恸哭。萨尔玛那萨尔上前质问道:“你们所为的孽行是出于国王的命令吗?!你们没人认的出我是谁吗!竟敢做出如此令人唾弃之事?!” 这时,从城墙上传来一个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所有命令均出自国王陛下,凡是旷野遇到从监牢世界来的越狱者,除国王的侄儿和家人外,一律皆斩!” 就在萨尔玛那萨尔与城墙上的官员争执的时候,士兵(?urādu)们已经将这些越狱的逃犯们捆绑好,刽子手也已上前做好了行刑的准备。 “我可是你们国王的侄子——阿托尔的储君!我命令你们当即释放这些与我同来的人。” 尼尼微省(pā?utu)的高官(bel pā?ete),巴布·阿塔·伊迪纳(bābu-a?a-iddina)侯爵从城墙上下来,他面露惊讶的神情,手扶墙壁,来到老洛什卡罗夫的面前,上下打量起来,片刻之后,他大笑起来:“萨尔玛那萨尔,真的是你!快,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快给他们松绑!”他命人为老洛什卡罗夫擦去脸上的泥土和污渍,然后继续说:“亲王殿下,您何时蓄了胡须?我竟一时没认出您来,请恕罪!我们都以为您已经过世多年,而今您却突然出现,还带着这些逃狱的犯人们在平原上游荡,着实让我陷入巨大的震惊与迷惑……” “罢了。”老洛什卡罗夫镇定地回答道,“巴布,念我们是儿时的玩伴,且你所行之事只是出于遵从上命,我暂且不再计较。但我有一个要求,现在与我同行的这些人你必须放了。” “我恐难以从命,殿下;您和您的家人可以离开,至于他们……国王是下了死令的。” “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因为你已经犯了巨大的错误,你是否知道你对先前而来的这些旅者所行的不仁之事,是对我巨大的冒犯!” “那些人也与您有关?”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巴布·阿塔·伊迪纳沉默无言。 “我说了,我暂且饶过你之前所做的种种,因为这些事不是出于你自己的意志。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些人,我亲自带来的人,如果你还要固执己见地完全遵照阿达德·尼拉里国王的命令行事,那么待我面见了人王,与其争辩获胜后,你巴布必将成为所有这些暴行的替罪者!” “殿下!”巴布跪了下来,“请您听我说,当我们的巡逻兵在旷野里第一次遇到这些突然出现的奇装异服之人时,我立刻亲自前往了阿舒尔城向陛下请示。他当时非常果断地决定处死那些人,您同我一样都非常清楚,国王陛下他是一位明君,我想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有他自己道理的……殿下,我是个罪人,但请您设身处地地考虑一下我的处境,我仅仅是尼尼微这一座城的城主,从没有胆量敢直接违抗国王的王命,所以……” “我就是未来的国王!”萨尔玛那萨尔的语气中带着愤怒,他怒斥道,“巴布,你不要看不清形势,我伯父年事已高,且无子嗣。此次他招我回来,必然是要立我为王储,随时准备代他继承整个的江山社稷。所以,你真的胆敢直接违抗阿托尔储君的命令吗?!”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巴布·阿塔·伊迪纳的谋臣上前谏言道:“殿下,您看我们取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好吗:跟随您一同来到的所有人我们都会放掉,虽然他们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鬼怪,但我们会……” “放肆!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他们不是什么鬼怪,他们是人类!如果你说他们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那我呢?!我也是鬼怪吗?!” “请息怒,殿下。我的意思是这世间不乏好事多嘴的闲人,他们会这样议论今天的事:尼尼微城的城主放走了从监狱之星里逃出来的罪犯,他们会称这些罪犯为饿鬼和罗刹,并将这件事上报给天主的酷吏和大天使们。到那时,这件事的性质就会变得十分恶劣且不可收拾,这不仅仅只会影响巴布阁下,更会使国王陛下和整个阿托尔王国蒙上非议;所以,为了殿下您自己国家的利益,为了吾王阿达德·尼拉里的声誉,我提议在释放这些人之前,将他们乔装打扮并更改姓名,他们会被冠以王国监管的劳役犯的身份入籍,但不得授予他们进入各个城市和人类管辖区域的权限,他们只能留在村社或者旷野,依靠耕作或放牧为生。殿下,我们尼尼微的上层官员们将协助隐瞒这些人的身份,请您考虑这个折中的提议……” 萨尔玛那萨尔见他句句在理,且表达中肯,他回头望向自己的妻儿,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过身,将巴布扶起来,表示同意这个提议。 王储向侯爵介绍了自己的妻子——埃兰人拉勒和自己的儿子安德烈。他得知在这些年,埃兰人不但已经恢复了“人类”的地位,并且广泛的与南部的加喜特贵族们通婚。所以他的妻子和孩子将会拥有合法的身份,他们将一同启程前往首都阿舒尔城的宫殿,面见人王。至于苏珊娜,作为卡拉赫的公主,将会与他们结伴同行。然而安德烈的同学和他的家人们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被限制入城,只能在阿托尔郊外的村社中生活。安德烈·洛什卡罗夫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他走到父亲面前质问道:“爸爸,这些人可是我们带到这地上的,我们做事要有始有终,要对他们尽责,怎么能就这样把他们扔在这城外呢?” 他的父亲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孩子,他们已经得救了,不是吗?我们将他们从末日中拯救,带到这天国中让他们获得第二次生的机会。安德烈,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你要知道你脚下的阿托尔国,只是造物主治下的诸多王国之一,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要遵从上帝的律法,你还未曾领教过维护律法的天使与他们邪恶的同党们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你无法想象他们能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爸爸,你可是王储,你有权力给他们完全的自由。” “不,我没有……人类种族和非人种族不能通婚,这是上帝的律法;监狱之星里的众生永远不能踏上这天国的领土也是上帝的律法。安德烈,我们在人类的王国里虽然身份显赫,但在上帝的王国里我们只是普通的肉体凡胎,然而掌管一切的天使们却拥有超凡的能力,他们能够呼风唤雨、降下闪电和诅咒……”他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们绝不能现在就站出来公然挑战他们的权威,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孩子。此刻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隐忍,不断壮大我们的力量,只有这样在未来,才会有命运眷顾我们的那一天。” 安德烈沉默不语,他闭上眼睛,黯然的转过身去,走到众人中间。他安抚着这些历经沧桑的同伴们,看着这些可怜的人无助的目光,他小声且谦和地对他们说道:“兄弟姐妹们,还有所有的长辈们,你们听我说……请坚持下去。如今,我的伯公为王,以后我的父亲就会为王。但终有一天,我,会成为阿托尔的国王。等到那一天,等我有力量去对抗这不公的一切,去对抗这黑暗世界的时候,当我有能力向雅威提出要求的时候,我向你们保证,那时我定会恢复你们的荣誉和地位,让你和你们的子孙自由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所以,请坚持下去……” “我们已经很感谢你们了,是你们救了我们,这恩情我们已经无法报答了……”移民者们纷纷向安德烈和他的父母鞠躬行礼,并表示理解他们的难处,“我们生活在乡间也能很幸福,谢谢你们……” 众人被带到村中更衣和登记入籍,斯特列利琴科一家人的姓氏被更改为尼努尔塔(ninurta),奥莱克西被改名为图喾尔第(tukulti);伯克丹被改名为舒尔曼·穆沙布舒(shulman-mushabshu);苏珊娜与她的养父母挥泪告别,安德烈走过来拥抱并安慰她的悲伤。索贝茨卡夫妇改姓为宁伽勒(ningal),他们将与尼努尔塔一家结为伙伴。那日以后,大部分的人都前往了西面的城邦卡拉纳(karana)附近的村社,并在那里分散定居,唯有耶胡迪尔一家的行踪不知了去向。安德烈,则跟随父亲萨尔玛那萨尔以及母亲拉勒,同苏珊娜一起,在巴布·阿塔·伊迪纳的陪同下,向南渡过希底结河,踏上了前往阿托尔的首都,也就是人类之城——阿舒尔城的旅途,由于大路畅通,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宫殿大臣(rab ekalle)阿纳·卡拉(ana-ashur-qa)前来迎接,他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有着尖锐犀利的眼神;陪同他的是国家事务的首席主管(rab zāriqe)伊巴西利(ibassi-ili),他有着典型高级官员的形象,是一个大腹便便,头发快掉光的白胡子老人,他的神情憨厚自然,言谈也十分从容,他向他们介绍国王最近的情况,他独有的亲和力让安德烈一家本来带有的一丝不安和紧张也瞬间消散了。 他们两个人带着萨尔玛那萨尔一家人,穿过阿舒尔城的城门。这座城市的城墙并没有安德烈想象的那么高,城门的两侧有着庄严的守护天使雕像。穿过城市的干道,他看到两侧矗立着的大大小小的神庙与梯形寺院,寺院的墙壁上有着用滚筒印章制作的,记录一个个祭祀仪式的浮雕,皆是为天神雅威而立,在北方,他们称他为“阿舒尔的神”。 由于国务缠身,勤政的国王阿达德·尼拉里一世并未亲自前来迎接自己的侄儿,而是在宫殿里一边批阅着奏章一边等待着萨尔玛那萨尔的到来。当他听说了他的侄子一并带来的,还有未来国王的继承人——安德烈的时候,老国王的脸上露出了几十年来都未出现过的那种真切的笑容。当萨尔玛那萨尔亲王一行人走进内殿大厅的时候,阿达德·尼拉里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主动冲上前去与拥抱自己多年未见的亲人。 “伯父。” “啊,你终于回来了,萨尔玛那……” “这位,一定就是你的小公子……他叫安德烈是吧?”老人摸了摸自己侄孙的头,并亲吻了他的脸颊。接着,他转到侧面,向卡拉赫的公主苏珊娜点了点头;最后他拉住安德烈母亲拉勒的手,说道:“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漂亮……哎,真的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跟着我侄儿吃了这么多苦。” 拉勒大方的一边微笑,一边摇头,然后向老人亲切地眨了眨眼睛,表示一切都过去了。 “哈哈哈,你们回来了,回来了……” 此刻老国王难掩自己开心的神情,连眼睛也笑得地眯成了一道缝,他摸了摸自己长长的胡须,然后示意他们随他往更里面走去。这张慈祥的面孔有些出乎安德烈的意料,因为在他本来的想象中,这位下令杀死自己先到这里的朋友和家人的国王,应该有着一张十分狰狞和冷漠的外表。然而此刻,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差点让他忘记了自己那些还被放逐在外的朋友们。想到这里,安德烈的表情又便又变得严肃起来。老国王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看来,我的小孙儿不是很高兴啊。” “尊敬的陛下。”安德烈这样称呼他道,“您可知,那些与我们同来的,就是被我父亲从那个已经毁灭的世界里拯救出来的人——我们的朋友们,就是那些被污蔑为是从地狱中窜逃出来的恶鬼的可怜之人们,他们被您的士兵所斩杀,他们的头颅此刻被挂在尼尼微的城墙之上。国王陛下,我希望您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恳请你重新为他们安排体面的葬礼……” 安德烈用坚毅的目光注视着国王的双眼,萨尔玛那萨尔连忙拉住他的儿子,以防他再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老国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缓缓地走到墙边,目光扫过那些宫殿内壁上描绘历代国王和侍从的琉璃瓦彩绘,他看着那些被夸大了胡子和眼睛的画像,然后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孩子,我对你朋友们的境遇表式沉痛的惋惜和抱歉。”接着,他走回到了安德烈的面前,继续说道:“设立时空门帮助逃犯从监狱世界出逃,这是重罪。” 安德烈没有说话。 “不要说帮助越狱了,就连接济逃犯或让他们继续在旷野里游荡,这样的小罪,我的国家,我的城市都可能会被株连,会被上帝和他的使者们毁灭,连一片瓦都不剩,就连其他没有罪的人想要再看这阿舒尔一眼,都会被化为盐柱。 “孩子,我们就是活在这样一个不公的世界里。我们无能为力,只能遵循上帝的律法,因为全能的上帝,他创造了整个宇宙中的一切,他座下的众天使们,依附着他的力量,定夺这世上每一个人的罪行,我们无权过问。 “孩子,我们人类,只是极易损坏的血肉之躯,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马尔杜克(marduk)的到来……” “马尔杜克?”安德里问道。 “是的,马尔杜克。在南方,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叫做《埃努玛·埃利什》(en?maeli?)的预言——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一位名叫马尔杜克的凡人将降生于世。他左手持一张强弓,为箭配上箭羽,右手握钉头锤,将在一场风暴中战胜天神,从而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 “没人知道这个预言出于何人之手,但它一经出现就立刻在人们之中盛传,甚至开始涌现出崇拜这位英雄的浪潮,人们为他造像,为他树碑。使他成为了南方城邦的一个秘神。” “上帝能够容忍这样的预言被传播吗?” “起初,上帝和他的仆从们对这个预言不以为然,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因为一介凡夫的力量在他们看来就如同蝼蚁一般,也正因此,人们为了彰显人类种族的荣耀,在最开始传颂这个预言的那几年里,它并没有被明令禁止。直到……” “直到什么时候?” “这也是我要和你们说的,关于当下的时局……”老国王转向自己的侄子,“萨尔玛那,当我们的先王乌巴里特建立阿托尔国的时候,他就为人类的荣耀而这样设想过:将刻有马尔杜克的徽章作为象征我们人类力量的国徽。他相信,马尔杜克终有一天会降生在人类的国度——我们的国度,他会成为阿托尔的保护者。” “他不相信上帝会保护这个国家?”萨尔玛那萨尔问道。 老国王摇摇头:“所以阿托尔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从骨子里不相信雅威会遵守他全善全美诺言的国家,只是先王迫于当时邻国的威胁,他需要天使的帮助,于是还是对外宣称我们的国徽——那长有双翼的弓箭手是为雅威所塑的像。直到几年前,当我觉得阿托尔已经足够强盛了,在一次召集了十三个城邦公爵一同商讨阿托尔未来国策的会议上,我曾无心地提出过一个建议来彰显我们国家地崛起和荣耀——正式对外宣布我们国徽上的形象其实是马尔杜克。我的初心只是想向天下表明不是它赫梯、凯美特、埃兰或巴比伦,而是我阿托尔,才是继承人族正统血脉的“人类之国”,但我没想到,就是这不经意间地的提议,却遭到了别有用心之人的利用。卡拉赫公国的总督沙图瓦拉,也就是这位女孩苏珊娜的生父,他拉拢了王国内一半的城邦反对我,他还向管理北方的主天使拉贵尔(raguel)打报告,说我要另立马尔杜克为新神。 从那天起,王国就开始了分裂,卡拉赫开始与阿舒尔城对立起来,沙图瓦拉和拉贵尔越走越近,他一直酝酿独立建国并想自立为王,他开始联合其他诸城的军队与我们对抗。” 老国王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自己的军师大维齐尔(vizier)带着众人一起进入作战会议室,会议室内摆放着一幅标记为“阿托尔之地”的战略形势地图。 老人手指地图上那些用泥土精雕细琢的城市模型,继续讲述道:“鉴于阿托尔与北方赫梯缔结了盟约,他们暂时不会干涉我们的内政;现在,天国北方阿托尔的十三城,以我城阿舒尔为最大,次为卡拉赫;北面的尼尼微为第三,处于中立;东方的阿拉法(arrapha)和努兹(nuzi)城,他们亲卡拉赫;中部的卡拉纳和西方三城:杜尔-卡特利姆(dur-katlimmu)、特尔卡(terqa)和马里(mari)忠于我;至于西北的哈兰(harran)和在哈布尔河(khabur)上作为交通枢纽的三座重镇:塔贝图(tabetu)、沙迪坎尼(shadikanni)和泰尔-比德里(tell bderi)则都暂时保持了中立。” “卡拉赫军队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这里,你们看。如今沙图瓦拉已经集结重兵,跨过了大扎卜河(grand zab),他与阿拉法和努兹的军队会师于我们东部的平原上。他们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渡河攻击我阿舒尔城。” “没有谈判的余地吗?” “我们正在想办法,但很渺茫。” “没想到情况已经这么危急了。” “是的,并且……当我想到我年事已高,在阿托尔还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任何意外都会让整个国家彻底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我想到了必须把你接回来,萨尔玛那。恰巧此时,南方已经与埃兰何解,你与拉勒通婚的罪理应该被沉冤昭雪,于是我派人去了埃兰,在你妻子的家乡请来了能够进入星空域内作法的巫师皮尼基尔,她十分通情达理,并念你妻子与她是同乡,也曾蒙非人种族的不公待遇,最终同意帮助我,向加喜特当局请示,并得到了一个低阶官员签署的赦免书。 “于是,她在你所在的监狱之星安设了时空之门,并将我的话传给了你们。” “这些做法是合法的吗?”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这要看接下来我们能否战胜那个小人,因为和天使进行交涉和解释的权利现在不在我们这边,而在他那边。” “如果是这样,那我和我家人的处境会很危险。“ “没关系,我想好了最差结果的对策,我将对外宣称你还活着的原因是当年行刑者的疏忽,你和我的侄媳带着年幼的苏珊娜从绞架上逃脱了,你们并没有进入监狱世界,而是隐姓埋名的生活在天国的边境,这样你就会合法的继承我的王位,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至少阿托尔国不会亡国。” 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安德烈打破了寂静:“那么,如今我们的兵力如何,能否抵抗卡拉赫的联军?” 此时,国王的大维齐尔接过这个话头,他回答道:“我们的军队已经部署在城西,西部卡拉纳和同盟三城的援军还在赶来的路上,不过不用担心,敌人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仅阿舒尔的守军就暂且与他们的实力相当了。” “如果他们发动突袭呢?” “这个概率很低,况且……我们现在应该有了谈判的筹码。”阿纳·卡拉说到。 “什么意思?”老国王问。 阿纳·卡拉深思片刻,接着说:“陛下。如今您的侄儿萨尔玛那萨尔王储已经归来,他不仅给您带来了继承人的血脉;同时,还给您带来了破局的关键……”他一边说一边望向刚刚一直站在一旁,因聆众人讲述而出神的女孩儿,“苏珊娜公主。” 在场的所有人听后都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回过神来,纷纷表示赞同。阿纳·卡拉露出得意的神情,他补充道:“是的陛下,如今沙图瓦拉的长女苏珊娜公主,她自出生以来身上就带有的罪已经消失了。而我们都听说过,大公后来又娶妻生的长子和次子先后夭折,再后来又娶自己表妹生的那些孩子,虽也都是男孩儿,但大多都有智残或畸形。所以,作为长女,苏珊娜很有可能会继承卡拉赫城的爵位,只是沙图瓦拉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女儿还活着,倘若我们真能能促使这两家的联姻。也就是让安德烈与苏珊娜成婚,那么,阿托尔分裂的局面也会就因此而终止。” 此刻,一直没有说话的伊巴西利皱起眉头,表示并不赞同他同僚的提议:“陛下、亲王殿下。我觉得阿纳阁下之所以会提出这样不切实际的建议,是因为他并不了解沙卡拉赫大公的性情。我曾与他公事多年,在我的认知中,他是个极其倔强且顽冥不化的角色;我猜测,即使如今埃兰人已恢复了名誉,但为了保住天使们的信任,恐怕他是不会去认他这个女儿的。因为,倘若他真的认了她的话,就意味着他向自己曾经误杀这姑娘母亲扎莱的行径低头认错了……以我对沙图瓦拉这个人的了解,我认为他是不会就此妥协的。” 老国王听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唉,伊巴西利!你一向这样悲观嘛,悲观有的时候是好事,有的时候则不然。至少,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们值得按阿纳的提议去冒个险。” 说罢,阿达德·尼拉里按照王命的吩咐立即派通讯官渡河向卡拉赫联军的营地送去了公主苏珊娜归来的消息,并告知对面有意以此为契机进行谈判。不久,对岸传来了答复:沙图瓦拉对失而复得的长女甚为想念,他同意谈判,但前提是自己想要先见一见苏珊娜,以确定对面不是在使诈。同时,他担心自己亲自渡河到西岸的阿舒尔领地会中埋伏,所以希望和国王阿达德·尼拉里约定在东岸的旷野上会面,双方只能各带五名骑士。 第二天,阿托尔年迈的国王阿达德·尼拉里一世,在两名近卫骑兵(?a pet?alle)陪同下,与王储萨尔玛那萨尔、侄孙安德烈和卡拉赫的公主苏珊娜一道,来到希底结河东岸的草地上。萨尔玛那萨尔前来是为了向沙图瓦拉证明他们真的回来了。众人远远看到五匹骑着马的骑士和一个骑着王家种马的贵族,从卡拉赫联军驻扎的方向赶来,当他们靠近的时候,并没有减速,于是阿达德·尼拉里的两位骑士上前护驾。 对面为首的那个人快要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老国王才发现那并不是沙图瓦拉大公,只是一位和大公蓄了同样的胡须的男人。那人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把弓,将箭射向国王。 感到大事不妙的国王立刻喊道:“快走!” 他掉转马头,想向后奔去。 但是,那个追他的人速度太快,很快就赶到了他的身后,老国王慌忙地拔出自己的佩剑——一把镰刀铁刃,向那些人砍去,但他也就挥了几下,剑就从手中掉落下来。 国王的两名近卫骑兵都战死了,萨尔玛那萨尔被敌人中的一人掠走。那些人没有要劫走苏珊娜的意思,而是企图夺她的命;安德烈与攻击公主的人搏斗,把他杀死了。见敌众我寡,安德烈则将苏珊娜抱到自己的马上,朝河岸边的护卫队(?ābu ka?rutu)奔去。敌人追了一截就停止了。等卫队回到河岛上的时候,近卫军的将军(ki?ri)舒尔马努·卡拉杜(shulmanu-qarradu)把受伤的安德烈抬到营账内包扎。当他得知了国王已经殒命,同时王储也被俘虏的时候。他立即进入账中宣誓效忠新王安德烈。 苏珊娜倚靠着安德烈哀戚伤恸,然而此刻的安德烈却显得异常冷静。他向跪拜在地,表达忠诚的将军们宣告:“我的父亲尚未死去,沙图瓦拉此举不过想逼迫我们在军事上作出让步;但我绝不会答应这无礼的要求!从今日起,我的父亲萨尔玛那萨尔一世成为北方阿托尔国的新君主。我定要从背叛他的卡拉赫公爵手中营救出他,同时为我的伯公报仇……” 安德烈重返阿舒尔城的皇宫,拉勒得知丈夫的处境后,嚎啕痛哭,善解人意的苏珊娜陪在阿姨的身边一直安慰着她、激励着她。在殿前,众多将领在那等候安德烈。他们推选安德烈为大将军,统帅北方广袤疆土的军队,以平息那些反叛的城邦。 经文注解: paradise,这里所指的是前文“此岸”世界中美索不达米亚所在的这片大陆 akkadian,他们建立了阿卡德帝国(前2334年-前2192年)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帝国 the city of paradise(或the city of heaven),希腊文paradeisos,直译作“梯形高台”,所以“空中花园”实际上就是建筑在“梯形高台”上的花园,希腊文paradeisos(空中花园)后来蜕变为英文paradise(天堂) ?urādu,中亚述时期普通士兵(步兵)的称呼 pā?utu,中亚述帝国的领土被划分为一组省或地区(pā?utu) bel pā?ete,中亚述帝国省级行政官 bābu-a?a-iddina,中亚述帝国高级顾问官员,曾官拜皇家仓库的首席管家 ninurta,在苏美尔神话里为拉格什主神、军神、战神以及掌管暴风、洪水的神,手持会说话的钉头锤——沙鲁尔杖(sharur)战胜asag恶魔 tukulti,也被译为图库尔蒂,古代亚述名字 shulman-mushabshu,中亚述帝国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麾下的将领 ningal,是苏美尔神话中的芦苇女神,恩基和宁胡尔萨格的女儿,月神南纳的妻子 tell al-rimah,是尼尼微省(伊拉克)的一个传说或考古定居点土墩,它的古代名称可能是karana或qattara rab ekalle,宫殿管理员,中亚述帝国宫殿内的生活和宫廷政治遵循严格的规则,由与皇家宫廷密切相关的指定官员组成的委员会监督,宫殿管理员就是其中一个职位 ana-ashur-qa,阿达德·尼拉里一世时期的宫殿官员 rab zāriqe,“首席主管”,中亚述帝国的议员职务 ibassi-ili,曾任中亚述帝国“总理” marduk,苏美尔语:amar utu.k,而“阿玛尔-乌图克”,意为“(太阳神)乌图的永生之子”,古希伯来语拼写merodach,是晚生代神只的阿卡德语名,源自古美索不达米亚,是巴比伦的守护神、主神和巴比伦尼亚的国神,最开始是作为雷暴之神,传说中他制服了造成原始混乱局面的怪物的创造者迪亚马特之后成为众神之首 en?maeli?,是巴比伦的创世史诗,名字取于史诗起首句,“埃努玛·埃利什”是阿卡德语,可译作“天之高兮”或“当在最高之处时” raguel,或akrasiel,是一位天使,主要出现于犹太传统中,他的名字意指“神的朋友”,拉贵尔通常被指为公义、公平、和谐、复仇及赎罪的天使长 vizier,或grand vizier,中亚述帝国国王确实围绕着一群顾问,他们为政治和决策提供建议。其中最杰出的顾问是维齐尔(sukkallu),他们有时参与外交事务,至少从萨尔玛那萨尔一世时代开始,还有大维齐尔(sukkallu rabi''u),高于普通的维齐尔,他们经常担任前米坦尼王国土地的附庸统治者 arrapha,或arapkha(阿卡德语:arrap?a)是今天伊拉克东北部的一座古城,被认为是现代城市基尔库克的所在地 nuzi,或nuzu;阿卡德语为gasur,即加苏尔,是阿拉法市(今基尔库克)西南部的一座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城市 dur-katlimmu,是叙利亚东部的一个考古遗址,位于幼发拉底河的支流哈布尔河下游 terqa是在叙利亚deir ez-zor省幼发拉底河中叶的河岸上发现的一座古城的名字,距离伊拉克的现代边界约80公里 mari,即现在叙利亚境内的特尔·哈利利(tell hariri))是古代苏美尔亚摩利人建立的城邦 harran,也作赫伦,旧称卡雷(carrhae),是土耳其东南部的一座古城,位于尚勒乌尔法省首府尚勒乌尔法东南38公里,今为阿拉伯人小村 khabur,哈布尔河是西亚的幼发拉底河的支流,流经叙利亚和土耳其,河道全长486公里 tabetu或tabetum(?ābētāyu)是古代亚述的一座城市。它位于今叙利亚东北部的泰尔塔班 shadikanni,叙利亚的古代定居点,哈布尔河上的亚述省会沙迪坎尼的废墟,19世纪的法国考古学家加斯东·马斯佩罗(gaston maspero)写道,在公元前九世纪,沙迪坎尼的宫殿“装饰着有翼的公牛,狮子,石碑和从辛格山上带来的大理石雕刻的浮雕 tell bderi,叙利亚的古代定居点 grand zab,是一条河流,是底格里斯河的支流,发源于土耳其 pinikir,也被称为pinigir, pirengir或 parakaras是一位古老的近东星体女神,起源于埃兰人的宗教信仰,但她在胡里安宗教中取得了一定程度的突出地位。由于她出现在古代近东许多地方的万神殿中,从安纳托利亚到伊朗,现代研究人员称她为“世界性的神灵” ?a pet?alle,中亚述帝国骑兵,通常只是用于护送或传递信息 ?ābu ka?rutu,中亚述帝国的“职业”士兵 ki?ri,在中亚述帝国,一些被任命的将军使用ki?ri(“船长”)的头衔 shulmanu-qarradu,中亚述帝国阿达德·尼拉里一世时期的高级议员 第23章 中亚述帝国与安德烈摄政(下) 年代学:约公元前1275年至公元前1266年 经文正文: 安德烈为伯公举办了盛大的国葬,他的遗体被安葬在阿托尔和赫梯边境的圣山,西北的阿曼诺斯山(amanus)上。他为父亲立下了国王碑,那碑上的石头中央镶嵌着方形的凹槽。很快,卡拉赫大公沙图瓦拉也自立为王,宣布复国哈尼加尔巴特,他掳走了阿达德·尼拉里的遗体,带回卡拉赫城加以凌辱。沙图瓦拉对外宣称阿托尔国的缔造者乌巴里特是篡位者,他的后裔并非正统的人族;沙图瓦拉声称他自己的血脉才是人类的正统。他还把苏珊娜称为“孽种”,宣扬她是其母亲与野兽交配所生,正因如此,他才杀害了苏珊娜的母亲扎莱。 于是,北方再度陷入分裂——形成阿托尔和哈尼加尔巴特两个敌对的国家。北方的赫梯在名义上与阿托尔结盟,但实际上并无意派兵协助。在人族内部的战火中,一场剧变即将上演。战争初期,北方的守护天使拉贵尔虽心系挚友、哈尼加尔巴特国王沙图瓦拉,却未曾公然表态支持哪方势力。东岸的暗杀风波过后,阿托尔临时摄政大将军安德烈下令征兵,意图招募与动员大批士兵,将之锻炼成常备精兵。沙图瓦拉率军北进,试图侵占尼尼微城,却被总督巴布·阿塔·伊迪纳击退。巴布俘虏了众多敌军士兵,迫使沙图瓦拉只得用阿达德·尼拉里支离破碎的尸身交换归还俘虏。事后,巴布·阿塔·伊迪被调往中央,获得安德烈座前军事顾问团中的一席,成为维齐尔;他向安德烈汇报说:“将军,从这次沙图瓦拉对我尼尼微城的进攻一役中俘获的俘虏透露,先前卡拉赫、阿拉法和努兹驻军河东岸平原的目的,只是为了逼迫阿达德·尼拉里承认三座城的独立,以及让他承认沙图瓦拉的王位。他并没有打算在之后进一步攻击幅员辽阔的阿托尔,当时他的野心还并没有那么大……”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是的将军,事态的变化甚至超过了沙图瓦拉的预料,通过那次刺杀活动,他一箭双雕,不仅让我们失去了国王,同时还俘获了王储,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直接称王并宣布独立,而我们也不敢冒然去反击他。” “然而他还是那样的虚弱!”安德烈道。 “不然,将军。我认为他这次袭击尼尼微也没有使出全力,只是蜻蜓点水,想试试我们的深浅。” “是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安德烈叹息道,“为了保护我父亲的安全,我们现在仍然无法直接率领重兵北上去取卡拉赫。”安德烈愤怒地说道,“但是我们可以向西跨过小扎卜河(petit zab),去攻击防守薄弱的属地阿拉法和努兹。等到时卡拉赫成为了孤城一座,我们再与他进行谈判。” “嗯,这样做确实比较稳妥。” 在安德烈筹划的战役中,事态远比他预想的要复杂曲折。当他们跋涉河流之后,意识到两座城池的守军远超预期。阿托尔人的进攻气焰顿时熄灭,士兵伤亡惨重。安德烈无奈之下,只得退回阿舒尔,养精蓄锐,等待再次出征的机会。 战火烽烟,愈演愈烈,拖延数年。阿托尔屡次出征,却始终未能攻破两座附庸城。卡拉赫方面暂时也未再有较大动作,双方陷入僵持。直至有一日,沙图瓦拉的侄子瓦萨沙塔(wasashatta)悄然绕过尼尼微城,率军突袭毫无防备的卡拉纳。不久,卡拉纳城沦陷。安德烈在这些年里,以国王的名义赦免了那些与他一同来到此世界的人——曾受囚于监牢之星的不幸者们,他们因劳役犯的身份而被拒于城外,如今重获自由之身(a''?lu)。卡拉纳的城主为了向新主人——哈尼加尔巴特的主子们献殷勤,而把这件事的始末都泄露给了他们。尽管安德烈已销毁了那些移民的旧记录,使沙图瓦拉无法直接从当地居民中识别出哪些人是那些越狱的“鬼怪”了,但他仍然派出一些人到附近的村庄随便砍杀了一些平民。 在史官们的记载中,卡拉纳城主的背叛成为了后来一系列事件的转折点。首先,由于安德烈和他伯公行为的种种传闻,北方主天使拉贵尔开始倾向于哈尼加尔巴特一方。尽管缺乏直接证据,而且协助实现这一违反上帝律法行为的魔法师皮尼基尔所在的埃兰地属于南方主天使的管辖范围,拉贵尔并无权过问。但他仍然相信了这一传言,并答应协助沙图瓦拉。沙图瓦拉的军队如虎添翼,实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他的野心也日益膨胀。如今,他开始觊觎地理位置重要、左右受敌的北方重镇——尼尼微城。 战争就这样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一日,苏珊娜曾到卡拉纳附近的村社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宁伽勒夫妇住在一间农舍的木头房子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苏珊娜多次独自而来,偶尔安德烈也一同前往,顺便拜访过去的好友和他们的家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历经沧桑的苏珊娜已经完全褪去了稚嫩青涩,举止更像一位庄重的王后了。父亲在厨房忙活着,为了招待她留下吃晚饭,而苏珊娜在正屋内陪着母亲,她走到母亲的身边坐下,捧着她那已经苍老了许多的双手说道:“妈妈,这次我恳请你们随我一起到王宫里去住吧……” “不必了,我和你爸爸前去,会连累你和安德烈的……况且,我们在这里很开心。我们在这村子里有很多朋友,我们并不孤独。倘若我们到了那深宫禁苑之中,怕是会十分寂寥难耐呢。这些年来,尼努尔塔一家对我们非常地照顾;尤其是他们的儿子图喾尔第,就是之前叫奥莱克西的那个孩子,他是个好小伙;我们这土房子就是他帮忙盖起来的,后来有任何的漏雨或损坏,都是他过来帮助修好的。” “哦,是的。奥莱克西,我记得那个人。现在他们一家人在哪里住呢?”苏珊娜问道。 “他们住的比较偏僻,但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子外面。” “嗯……” “他们真是命苦的一家啊。起初我们和他们一起来到这里,没过多久先前那位城主给的盘缠就花光了,那时图喾尔第的父亲还在壮年,能干不少力气活。但是后来,随着年老体弱,又染了疫病,几乎卧床不起了;她的妻子在刚到这里的时候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后来也在这种经常食不果腹的贫穷状态中,因缺失足够的营养而病倒。所以他们家从里到外的活儿,都是图喾尔第那孩子一个人在干,他毫无怨言地照顾着两个老人。当时与我们同来的其他家庭,大都成为给地主干活的雇佣劳力(?iluhlu?)了,也过上了不错的日子;而他却因为要照顾老人而留在家里,最后也只能成为一个农夫(ālāy?),勉强糊口。” “他怎么不来向我们寻求帮助呢?” “你知道的,斯特列利琴科家的人都比较内敛。并不愿意过多的与其他家庭交际,很怕麻烦别人。图喾尔第他独自开垦荒地、种植黑麦和莴苣,还圈养了一些绵羊;他完全自力更生,不打算依靠别人……” “我这就过去看望他们家。”苏珊娜说道。 “你是应当去看看他们,早就应该去了。” 饭后,苏珊娜与父母告别,便与护卫朝着村外母亲告诉她的方向走去,她掀开面纱,远远地瞥见一片被整齐的芦苇篱笆环绕的土地。那里分布着一块块有序的小农田,排列整齐的萝卜、洋葱和葡萄树显得井然有序;羊圈里的十几只羔羊正悠哉地休息,院子里还堆放了一捆捆准备过冬的牧草;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地里,坦露健壮的上身,在烈日骄阳下挥汗如雨,他正在用手犁锄地,翻开一层层的土壤。那正是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他的样貌完全改变了。在他刚到这里时那个瘦弱幼气的青年,如今在残酷的命运的磨练中,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刚毅冷峻的汉子。他太过专注,以致于没有看到走过来的苏珊娜。 “奥莱克西。”苏珊娜走近了叫他的名字。 那男人抬起头,看到了这个他多年未见的熟悉面孔——苏珊娜·索贝茨卡的时候,他并没有显得太过惊慌,而是因感慨时光荏苒和世事变迁而瞬间湿润了眼睛。 “苏珊娜……”他放下锄头走上前去,亲吻来客的手,而他的动作也已经比过去从容太多了,“公主殿下。” “不必客套了。我听说了你父母的事,他们病倒了……我来看看他们……” “谢谢你。”图喾尔第的眼泪流了下来,“但是真不巧,他们在上个月先后离开了……我不久前才安葬了他们。就在那边的草原上。” “对不起,奥莱克西。我来的太晚了……” 苏珊娜说着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图喾尔第看到她轻轻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她的目光中也泛起了泪水,而她的口中轻声嘟囔着什么,他知道那是自责的言语。 这一刻他便知道了,她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会为一个陌生人所受的苦难和死亡伤感。对此,图喾尔第的心底涌出一股热流,公主的关切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帮忙呢?”苏珊娜有些哽咽地问道,“我们……我一定会带来最好的医生的!” “我已经尽我所能找到了最好的医生医治他们……但是……我的父母他们终究不可能战胜自然……自然的力量。” “自然的力量……”苏珊娜轻声地重复着。 “是的。生老病死,自然的力量……” 他们两人来到斯特列利琴科夫妇的墓前悼念,苏珊娜在那石堆上放了一朵百合花,偷偷地擦去了眼泪。一阵微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回过头来喃喃地说:“奥莱克西。如今你们的王已经赦免了你们。你们是自由的了。我感到亏欠你和你的家人许多。请你随我回到阿舒尔去,而你地上的作物与牲畜我会全部赎买,我会在城里安排一间舒适的寓所给你。让我弥补你的伤痛……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公主殿下,我非常感谢您的慷慨。但让我过寄人檐下的生活并以此慰情胜无,我将失去我的本心。” 苏珊娜停顿片刻,然后微笑着点点头,她已经料想到了他会拒绝她的邀请,也就无意再去劝说。她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些一些黑铅钱币。 “那请收下……这些。” “谢谢你,苏珊娜。” 苏珊娜离开后,图喾尔第·尼努尔塔像往常一样继续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地过了一些日子。某日,他在草场上碰到另一个牧羊人,那人与他闲谈的时候告诉了他现在阿托尔国的沉重现状:安德烈与他父亲的命运如何一波又一波地翻滚;还有不久前卡拉纳遭受卡拉赫袭击后,那些操控着哈尼加尔巴特军队的利欲熏心之徒,以捕捉地狱来的“饿鬼”为借口,残忍地四处劫掠、屠杀了无辜的民众。那些曾经宁静祥和的村庄,如今遭受到无情的焚毁,村口处,满是盛满孩童尸体的罐子,令人不禁背脊发凉。 然而,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因其地理偏僻而侥幸逃过了这场浩劫。图喾尔第·尼努尔塔的内心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然而,他深知在这黑暗的时刻,不能被恐惧与绝望所击溃。 那之后的几天他都辗转难眠,他想到了太多的事。他想到了安德烈在学校的那次演讲,想到了在侏罗山上的生活,也想到了他曾倾慕过的苏珊娜。他曾多么想象安德烈那样,成为独立而又充满激情的灵魂;像安德烈那样知道自己应当为了什么使命而活;像安德烈那样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但他做不到。 有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应该去帮助他,去帮助陷于困境的安德烈,为这地上受苦的人们出一份力。况且如今,他已经送走了自己的父母,而自己劳役的身份也被解除,没有什么再能够限制他的了。于是,图喾尔第变卖了自己的房子和土地,他简单收拾了行装然后向东方的尼尼微城而去,因为那里正在征召守城的步兵。当瓦萨沙塔占领了卡拉纳的时候,安德烈就基本上放弃了继续与周旋多年的阿拉法和努兹城对抗,转而汇总兵力撤回到西岸以北,他把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并入到了阿舒尔的守城军内,然后亲自率领另一部分北上,打算去收复失地。这时他们听说了一个坏消息:由拉贵尔坐镇的卡拉赫军队与卡拉纳的军队联合,已经兵临尼尼微城下。 尼尼微城的守城战役是残酷而艰难的。 由于实力过于悬殊,哈尼加尔巴特联军没有丝毫的犹豫,数十辆带着攻城锤的冲车快速的集中到了城墙下。因为有天使拉贵尔的力量,掩护缩放梯的移动塔楼被闲置了,那些卡拉赫的士兵直接被天使的力量托举,如同飘渺的羽毛,轻盈地降落在城墙之上;拉贵尔再次施展神力,将投石机以极速部署、移动到周边地区。城墙上防御的弓箭手(?ābu?a qalte)很快被破空而来的巨石击毙,他们在惊恐中发出最后的悲鸣;接着在城墙上,就在柯沙河(khosr)流过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口子,整个东段的城垣开始轰然倒塌。北面内尔伽勒(nergal)门两侧的翼牛人massu)石像被拉贵尔用力量从地上拔起,悬于空中然后朝着城内的主殿砸去。城内不多的持短剑防御的士兵们并没有抵御多久就投降了。城中开始出现火光,惨烈的哀嚎声传遍了半个平原,就连姗姗来迟的,那些安德烈所率援军中的将领们在听到这声音之后,都叫前行的队伍停下,只敢隔着曲折的河岸远眺而不敢再去靠近。他们看到那些居民和士兵的头颅被砸碎或砸瘪,从城墙上扔出来;他们看到那些人将战俘从城中拉到外面,被活活砌在墙里。 安德烈震惊不已,尼尼微城守城之役的惨烈超过了他的想象,不知不觉泪水夺眶而出。就在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男人仍然手握长枪站在城墙上与那些从四处袭来的敌人对抗着。那人周围的幸存者们也被他的勇气所鼓舞,没有投降或是逃跑,甚至有些人从俘获他们的人手中挣脱,重新夺回武器,奋力地反抗与撕杀着。安德烈拔出了腰间的剑,向身后的众士兵喊道:“我们没有失败,我的士兵们!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并没有失败!那就是真正的战士!让我们去把那个人救下来!我们今天这一仗就算是胜利了!” 安德烈用脚狠狠的磕了一下马的肚子,向前冲去。 于是后面的众人也追随他向尼尼微杀去。安德烈和援军的骑兵先一步到达城下。他们冲散了敌人的盾牌部队(s? bu?a aratē),安德烈将哈尼加尔巴特的一命指挥官斩于马下,将城下敌人的步兵驱散;接着他和众人下马顺着那些从墙上脱落的石块,向上爬到了城墙上。他们突出重围,来到那个已经倒下的,身受重伤的士兵面前。 “安德烈将军……你们快走……”那人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来救他的人,竟直呼他的名字,然后便合上了双眼。 拉贵尔看到了安德烈一行人,便迅速朝这边飞来,用能力驱动那些碎石块朝他们砸去。情急之下,安德烈将这个士兵抱了起来,和众人朝城墙下跑去。 鲜血从这个男人面庞滴落、散开。这时,安德烈才在颠簸中认出了这张脸。 “奥莱克西!是你!竟然是你!”安德烈不敢置信,“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回去的!坚持住!坚持住!” 安德烈的军队向南撤退,带着重伤的图喾尔第回到了阿舒尔城。并将奄奄一息的图喾尔第交给了内殿的御医(as??a betā nu)直接治疗。御医为了救治图喾尔第,调和了一剂特殊的熏蒸草药酊剂,瞬间令昏迷不醒的图喾尔第恢复了生命体征。御医端详了一下图喾尔第的伤势,发现他的胸口和腹部都有严重的外伤,骨折的断裂声令人胆颤心惊。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御医用药膏覆盖了伤口,并用纱布将其缠绕紧密。药膏中含有一种特殊的草药,不但能防止感染还有止痛的功效,能够加速伤口愈合。接下来的几天里,御医和宫女(sinniltu?a ekalle)们轮流照顾图喾尔第。他们给他喂食流质食物,以保持他体力的恢复。图喾尔第的伤口逐渐开始愈合,但他仍昏迷不醒,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御医知道,图喾尔第的生命之火虽已恢复,但他的精神却依然脆弱。为此,他采用了一种古老的神秘疗法,利用特殊的音乐和咒语来唤醒图喾尔第的意识。安德烈与苏珊娜经常前去探望他,询问医师他还要多久才能苏醒。 苏珊娜问:“这种疗法有多大的把握能使图喾尔第完全恢复呢?” 御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这种疗法对每个人的疗效都有所不同。有的人可能在几天内便能恢复清醒,有的人则需要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在图喾尔第身上,我已经看到了很大的进步,但我仍不能确切地告诉你们他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醒过来。” 安德烈和苏珊娜彼此看了一眼,他们明白这并非一个容易的过程。苏珊娜轻声问道:“那么,我们能为图喾尔第做些什么呢?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他更快地康复吗?” 御医沉思了一会,然后说:“其实,你们已经在帮助他了。你们的关心和陪伴对图喾尔第的康复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在他的意识尚未完全苏醒之前,你们可以为他讲述一些过去的故事,让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些都将有助于唤起他的记忆,帮助他找回自己。”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安德烈与苏珊娜经常来到他的床榻边,一边讲述,一边与他一起回忆着从歌篾到赫尔维蒂,再到阿托尔的往事。然而此时此刻,阿舒尔国的局势却每况愈下。因为有拉贵尔的协助,尼尼微城就这样快速陷落了。反叛者们如狂风席卷,掌控了西部辽阔的土地。他们在愤怒之中,对被占领地的百姓施以满腔的疯狂与残忍,仿若世间恶魔降临。阿托尔商人的财富被他们一网打尽,而那些勇敢反抗的人,更是惨遭肢解,沦为供养士兵的离奇食品。安德烈对此的反应,不出所料地遵循了自己伯公的旨意。阿托尔的国徽被重新赋予了意义,化作了人类英雄马尔杜克的荣耀之象。此举本来并没有激怒南方天国的当权者们,但当他们在听完了拉贵尔煽风点火的阐述后,他们认定了阿托尔国不可饶恕的渎神行为。 天使长严令修改律法,禁止世人再对马尔杜克的名号供奉与传颂。在协助越狱者的重罪之上,他们宣判阿托尔国的诸城不再是“人类”,而成了应被毁灭的“罪恶之城”。就像约旦河东岸、盐海(即死海)以北的所多玛与蛾摩拉那样,因触犯上帝的律法而被定义为恶魔的领地。如此,昔日的繁华与安宁,已被恶劣命运的阴影所掩盖。 于是,有五座城邦直接宣布脱离阿托尔的统治,包括中部三城塔贝图、沙迪坎尼和泰尔-比德里和西北的哈兰城,南部的特尔卡;中部三城与哈兰加入了哈尼加尔巴特的阵营,而特尔卡则独立建国。北面的大国赫梯也背弃了阿托尔,转而去巴结沙图瓦拉;他们与西部的游牧民族阿赫拉穆(amu)结盟,不断滋扰阿托尔的边境省份。由于国家已经处于被三面包围的状态,宫廷利木(limmu)的长官,也就是大管家(ma?ennu)——马扎兹·帕尼(mazzāz pāni),他曾是先王的密友和知己。他向大将军安德烈提议将王都迁往最南端的马里。那里有伯拉河作为天然的屏障,也许可以让已经疲惫不堪的阿托尔军队得到有效的修养。安德烈并没有同意这个提议,因为他知道一旦真的走到这一步,就意味着要完全放弃首都阿舒尔城了。 安德烈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他在会议内踱步至天明。在朦胧的晨光中,图喾尔第从沉重的昏迷中挣扎着醒来。他的意识仿佛从深邃的梦境穿越回现实,逐渐感受到了周遭的环境。他看到自己正卧于这间四壁镶嵌珠宝的房间里。仆人们穿梭往来,轻轻挑撒着香水,让室内保持着淡淡的清香;床头那做工精美的木制品让他猜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虽然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图喾尔第鼓起勇气,紧紧扶着床沿努力地坐了起来。当一个仆人走进房间,图喾尔第焦急地问出第一句话:“尼尼微城怎么样了?”仆人闻言,立刻前去通知大管家和御医。不久,他们又请来了安德烈。 安德烈一见到奥莱克西醒来,眼中闪过喜悦与关切:“奥莱克西!我的朋友,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说着,他上前搀扶着试图站起来的图喾尔第。 图喾尔第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别担心,将军。我的伤势已经好转,很快我就能重回战场,与你并肩作战。”安德烈闻言,松了口气,但仍然关切地看着图喾尔第。 “叫我安德烈就好了!为什么和我见外呢?奥莱克西,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疗养身体,不必匆匆赴战。你已经做得足够多,足以让我们为你感到自豪。那一日,在尼尼微城的战斗中,你以寡敌众的英勇事迹激励了一众将领和士兵,远胜于斩杀无数敌军。” 安德烈停顿片刻,接着说:“奥莱克西,关于你父母的离世,我深感遗憾。苏珊娜曾多次让我去劝说你来阿舒尔城住下,但是战事紧张我却没有时间去看你,在此我再次向你道歉;苏珊娜曾告诉我,你的转变让她感到惊讶。那时我还半信半疑,直至亲眼目睹了你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奥莱克西,你是我们的英雄,我们的国家现在陷入了危难,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鼓舞大家的士气……” 图喾尔第并没有因为安德烈对他的褒奖而露出半点高兴的神情,仍然深深地紧锁着眉头问道:“安德烈,尼尼微城怎么样了?那里的人民得救了吗?” “对不起,尼尼微城已经完全沦陷了……”安德烈低下头,“再那之后我们又失去了大片的领土。敌人已经在北面汇集了全部的兵力,随时准备南下夺取这座阿舒尔城……” “就是因为那个有翅膀的人是吗?” “是的,就是那个为天神雅威看家护院的一条恶犬,那因拥有神力而恃势凌人、鱼肉乡里的恶霸,那位总督、天使——拉贵尔。” 图喾尔第沉默不语。 “现在情况更加的恶化了……奥莱克西,我们稍后要在作战室开会,希望你也到场,大家都很关心你的康复状况。” “好的,我会去的。” 不久后,图喾尔第来到了议事厅,旁听正在召开的作战会议,巴布·阿塔·伊迪纳作了最新的局势汇报。当得知背信弃义的赫梯与那些趁火打劫的野蛮阿赫拉穆部族已经跨过了西面最后的防守力量,向杜尔-卡特利姆逼近的时候,在场的众人都感到大势已去,他们继续有人建议安德烈放弃阿舒尔,退到马里去做最后的抵抗。安德烈愤怒地呵斥这种想法,他告诉他们即使只剩这一座阿舒尔城,他也要坚持留在这里包围它,因为只要这座城在,阿托尔这个国家就没有灭亡。图喾尔第在这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一直半闭着双目思索着。当他看到在场的众人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容后,他鼓起勇气,缓缓站立起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安德烈。也许这里还有一条路。” 立刻,大家停止了争吵,开始聆听这个英雄——但军衔只有普通士兵的人的陈述。 “诸位,现在我们整个北面和东面都已经成为哈尼加尔巴特的领土,这让大家产生了一种我们只能撤往西南的错觉。但是大家请看。”图喾尔第手指着地图上标记沙图瓦拉军队的地方,用坚定的声音说道:“卡拉赫将大部分的兵力调往了我们这里,也就是阿舒尔城以北三里格远的平原上。这就意味着,哈尼加尔巴特本就兵力薄弱的西北方向当前更加缺失防守,也就是哈兰和哈布尔河上的三城。 “所以,如果我们现在迁都杜尔-卡特利姆,而不是马里,把所有的军队西移去消灭本来就不是我们对手的赫梯与阿赫拉穆,然后继续向西去夺取那些几乎没有抵御能力的大片零散的赫梯附庸国,并以此作为筹码逼赫梯恢复与我们结盟。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有力量南北夹击去夺回哈尼加尔巴特从我们手上偷走的领土了。” 在场的人听完他的陈述后,无不互望着点头称是。安德烈拍了拍他朋友的肩膀,恢复了那往日的目光如炬,赞叹道:“奥莱克西!如果是为了这样充满希望的目标的话,我愿意放弃阿舒尔城!” “但是,还有一件事……”图喾尔第停顿了一下,“安德烈,你要以萨尔玛那萨尔王的名义西征。” 房间里瞬间变得安静了,安德烈感到有些眩晕,并向后退了两步。 “你必须有所舍弃。”图喾尔第说完了最后的话。 安德烈明白安图喾尔第的意思,他陷入了沉思。他十分清楚这一点,到目前为止阿托尔的士气低落与战斗力薄弱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安德烈的父亲萨尔玛那萨尔还在敌人的手上。如果要扭转这一局面,要么是自己称王,要么就是向人们宣布他们的国王已经被救回,但无论怎么做都意味着他必须要放弃自己的父亲。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假设他的父亲还活着,那么沙图瓦拉就会因为他已失去了利用价值而杀死他。安德烈没有立刻作出决策。会议结束后,他走到母亲拉勒的身边。在这个特殊时刻,他放下了在他人面前的坚强外表,眼中泛着泪光,声音颤抖地问道:“母亲,我究竟该如何选择?若是拼命去营救父亲,他的国家将会灰飞烟灭;但若是放弃他,我和你将永远失去他。母亲,我该怎么办?” 拉勒轻抚着儿子的头,眼眶也湿润了。她带着哽咽说:“我也不知道,我……我的孩子……”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也许你爸爸他在那第一天就已逝去,也许……他现在还在苟活着。但是,作何决定……终究取决于你。我的孩子,你应该……应该去思考,如果你是他……他会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结果……他会希望你如何行动呢?” “他一定会……会为了阿托尔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母子两相拥而哭,他们知道现在只剩这一条路了。在那天之后,安德烈向城内的百姓和众将领发出公告:萨尔玛那萨尔一世国王在尼尼微战役中被自己救回,如今国王将为遵守扞卫自己国家的誓言,向西出征来犯的赫梯与蛮族。夜幕降临之际,阿舒尔城的百姓与士兵们开始紧张地准备着。军队的战车和马匹被分出一部分来协助百姓托运行李。家家户户搬空了房屋,仓库里的粮食和器械也被迅速清空。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如同一股蓄势待发的洪流,撤离了阿舒尔城,使之成为一座空城。 当破晓的光芒洒满大地时,一支浩浩荡荡迁都杜尔-卡特利姆的队伍已经前进了两里格的路,即使哈尼加尔巴特的军队前来追赶也以无济于事了。经过数日的跋涉,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图喾尔第凭借勇敢与智慧,被任命为副将,跟随在安德烈的战马身边,共同率领着军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装备和武器落后的赫梯与阿赫拉穆骑兵迅速被击溃。接着阿托尔的军队在萨尔玛那萨尔王的名义下向西攻陷了边境阿林努(arinnu)的堡垒。 在之后的征程中,阿托尔人所向披靡。他们轻取了泰特(taite)、伊里杜(irridu)这两座无人防守的哈尼加尔巴特的镇子;不久他们继续向西攻下了赫梯的属国卡尔凯美什(karkemish)和比特-阿古西(bit agusi),甚至一直打到了濒海的帕丁国(pattin),在那里,他们战胜了一万四千四百名顽强的守军。如此胜利的延续,使得阿托尔国成功拓展了自己的疆土。让原本看起来已经命若悬丝的国家重新获得了生机与希望。 在杜尔-卡特利姆的壮丽宫殿中,高大的拱顶下,光影交错,气氛庄重肃穆。就在那空着的王座前,图喾尔第·尼努尔塔单膝跪地,低垂着头。在那里,安德烈将军一手扶剑,背后伫立着苏珊娜和众将领,他们的目光穿过光线斑驳的空气,紧紧锁定在这仪式的主角身上。安德烈用剑轻轻放在图喾尔第的右肩上,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强敌当前,无畏不惧;果敢忠义,耿正直言,宁死不诳;我代表萨尔玛那萨尔一世,伟大的阿托尔的国王授予汝骑士的名号,望永志不忘!” 图喾尔第用左手放在胸口上起誓道:“吾将仁慈地对待弱者;吾将勇敢地面对敌人;吾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吾将为无法战斗者而战;吾将为阿托尔的妇孺、兄弟和友人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正当马里的守军与杜尔-卡特利姆的军队在收复了特尔卡之后,在他们会师哈布尔河平原之际,准备庆祝阿托尔的疆域几乎恢复到卡拉赫叛乱前大小的时候。在那个夕阳余晖映衬的黄昏,他们眺望着地平线的尽头,看到了一片黑色的点点簇拥。视力敏锐的弓箭手向他们的将军舒尔马努·卡拉杜报告,那是哈尼加尔巴特的战旗。将军立刻派出信使,驰骋返回杜尔-卡特利姆,通知那些沉浸在喜悦中尚未察觉危机的人们。此时,在新都,众人从议事厅内出来,前往披红挂彩的会厅赴宴。刚刚在会议上,图喾尔第建议了安德烈应该事不迟疑,立刻北上出征安纳托利亚高原,攻打一直在拖延时间的背信弃义之国赫梯。然而,两位御前维齐尔——伊巴西利与巴布·阿塔·伊迪纳对此提议有着巨大的分歧。直到会议结束,他们还一直在安德烈与图喾尔第的面前喋喋不休,激烈地争执着。 “赫梯国王哈图西里三世(hattusili iii)一定被打到家门口的萨尔玛那萨尔王军吓得够呛,但他竟然仍未与阿托尔恢复盟约。若再拖延,我们将失去攻击哈尼加尔巴特的最佳时机!”巴布·阿塔·伊迪强调道。 “他不可能马上给出答复,他的进退两难是可以预料的,我们应该再等等。”伊巴西利持反对意见。 “我们等不起了!将军,我同意奥莱克西的观点,现在就出兵我们可以很快横扫羸弱的赫梯,待我们攻下它的全境,到那时我们不需要盟友,以一己之力就可以与哈尼加尔巴特抗衡!” “将军,我们没必要浪费这样的资源与力量,眼下我们已雄霸西部,纵使他拉贵尔一位天使的力量再强,亦不会在此刻轻举妄动来袭击我们。赫梯终究会为迫在眉睫的危机竭泽而渔,与我们结盟。” “不然。”图喾尔第对几个人说,“若是在过去,他们同阿托尔结盟,共同对抗哈尼加尔巴特,只会得罪北方主天使拉贵尔一个人。我依稀记得,萨尔玛那萨王曾和我们说过,萨尔玛那萨王曾与我们言及,天使在干预辖区内国家政治格局时死亡,人类并无需负责,是否如此呢?” “诚然。”伊巴西利回答道,“在古提和亚摩利袭击南方以后,上帝削弱了天使们的力量,意在阻止他们过度干预人类的政治生态。尽管祂未以法律明确划定这一限制,却因此滋生了如拉贵尔这般权谋之徒。” 安德烈道:“我补充一句。我父亲曾说,当人们最需要他的启示与帮助之时,就是那些蛮族横行霸道之际,上帝这位苍老的造物主竟削弱了天使的力量。这不过是为了让他的游戏——观赏尘世间的人类互相残杀,变得更为有趣罢了。” 图喾尔第点头道:“因此,赫梯人会认为,若仅是对抗拉贵尔,只要有机会重创他的躯体,也许仍有凭借运气获胜的可能。然而如今,南方的当局已经对我们阿托尔各城邦定了罪,尽管他们仅让拉贵尔充当行刑人,但其性质与拉贵尔干政截然不同。因为我们已被划入必须毁灭的“不义之城”的范畴,赫梯会忧虑被牵扯入其中,故而他们只会继续拖延。倘若我们现在不立刻出兵,他们会用此时光凝聚更多力量,届时事端对我们而言将变得异常棘手。” 安德烈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此时,众人抵达宴厅,只见王后拉勒、卡拉赫公主苏珊娜以及其他的贵族们早已在座等候。当他们用膳到一半的时候。信使匆匆送来了前线的战报。 “不可能!”巴布·阿塔·伊迪纳倏地一怔道:“在缺乏补给线的情况下,他们如何敢以庞大规模的主力军冒险远征!他们岂不知杜尔-卡特利乃是我们最严密防守之城?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拥有补给线的北部要道上,我们驻守边境的军队并未通报任何敌军动向,他们又如何能从南部荒野中悄无声息地涌现?“ “他们一定是攻下阿舒尔那座空城之后,就从南方直接过来的。”图喾尔第说道,“你不要忘了,因为有主天使拉贵尔的帮助,他们无需携带过多物资。他们的战车轮子在马匹牵引下自行向前滚动,士兵们则被拉贵尔的力量托举,双脚离地,迅速向前移动。如此一来,他们便无需大量军粮和补给,便能够日行千里……“ 伊巴西利沉思地说道,“拉贵尔的能力固然神奇,但终究有限,他不可能在同一时间运送如此众多的兵力……“ 安德烈一直沉默不语,他双手合十,指尖轻轻搭在眉心处;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咳嗽了几下,镇定地说道:“各位,不论今夜或明日,那将是决定我们生死存亡的最后之战。”接着,他目光转向母亲与苏珊娜,点了点头,“鉴于敌军的行进速度,我们已无法像上次那般撤离。母亲、苏珊娜,请速速召集城中的妇孺,带她们藏匿于城市的地窖与暗道。” 随后他挺身而起,望向战友们:“所有的男子,准备迎战!去换上你们的戎衣,带上你们的宝剑!立刻行动!这一天来得比预期更早。然而,让我们在今日为这一切画上句号!” 安德烈与图喾尔第登上城墙,此时夜幕已降临。他们望见东南方出现无数摇曳的光点,那是敌军中领路者手举火把组成令人生畏的排山倒海之象,令人望而生畏。从敌军的移动速度来看,他们并无意在那矮橡树丛生的草地上扎营休息,而是径直向杜尔-卡特利姆的城垣直接攻来。安德烈迅速跃上战马,离城而去,对众将领郑重地说道:“从那密集的光点来看,敌军恐怕有数万之众。一旦他们抵达城下,即使没有拉贵尔的帮助,借着云梯,他们也能迅速将此城夷为平地。遵循我的命令,立刻集结所有骑兵和战车部队,从左翼开始,挫败敌军的进攻气势!余下之人与我同在右翼迎击敌军。” 舒尔马努·卡拉杜带领着骑兵部队和战车部队先一步出发了,每辆战车除了司机(?a mugerre)以外,还有一名弓箭手(māru damqu)来增加整体的战斗力。安德烈坐镇阿托尔的主力军,带领军队向右侧行军。他安排了独特的阵型:在左右翼,让盾牌部队在前,武器部队(s? bu?a kakkē)在后,加强两翼兵力的战斗序列;中间用战力薄弱的普通轻步兵填充,不安置盾牌部队进行抵御。 就在阵前,安德烈执鞭马背,振臂高谈:“战士们!一万年前,雅威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无数的生灵乃至人类,他让所有这些被造物在短暂的生命中,承受着生老病死的磨难,又在他们死后安置无数诸多的地狱与监牢!战士们!雅威和他的天使们在这地上犯下了诸多不可饶恕的罪孽,他却说这罪来自我们!将我们因他所赋予的饥渴与好奇心而品尝伊甸果子的行为视为原罪。他将我们逐出乐园,遗弃于荒野,制定严苛的律法,违者遭屠城灭顶之灾;他降下洪水,随意剥夺生命;他混乱人们言行与语言,引发纷争和战争,以自相残杀为乐。 “今天,人类之子,马尔杜克的故乡——我们伟大的阿托尔,将完成预言中的使命!我们将与神的军队对抗,与天使拉贵尔和他的恶犬们对抗!战士们,今天我们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我们身后城内的百姓,更是向雅威传递一个信号!我们,人类!将为向那个将我们逐出伊甸园的神复仇而战!将为战胜这个黑暗与痛苦所主宰的世界而战!” 安德烈的慷慨激昂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黑暗的长夜。战士们被他的话语激励,士气大振,满腔热血沸腾。他们将誓言镌刻在心,为了荣耀、信仰与复仇,勇敢地迎向战场,无畏地挑战神明的军队。在这个充满黑暗与痛苦的世界,他们将以生命为代价,为人类开辟一条光明之路。 战车呼啸,战马齐鸣,阿托尔冲锋部队犹如狂风暴雨,呼啸而至,直扑哈尼加尔巴特的队伍中心。舒尔马努·卡拉杜矫健地穿梭于战场,他的双刃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舞间夺去无数敌军的生命。他威猛的战马踩踏着敌人的尸体,瞬间,敌军进攻的狂澜之势被削弱。接着,舒尔马努按照安德烈的在战前的指示,并没有与敌人纠缠,而是快速率领残余骑兵队伍向安德烈主力部队的方向撤退,迂回至步兵方阵后方,静待良机。此时安德烈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后方的远程部队——投石手(?ābu?a u?pe)和弓箭手开始攻击敌人的左翼。箭矢矫健地划破空气,如同蛟龙入海,直击敌人左翼。投石手们也不甘示弱,腾身而起,挥舞巨石如同舞动风筝。巨石破空,带着毁灭之力,直击敌军要害。 本已减缓速度的敌军希望快速寻找到反击突破口,却落入了安德烈巧妙布置的战阵:哈尼加尔巴特骑兵团见阿托尔主力中锋毫无防备,开始率主力一头扎入敌阵,意欲一举攻破。然而,宛若潮水般涌入的骑兵却未料到中央部分正悄然向内凹入。最终,几乎呈垂直排列的战斗序列,将深入敌阵的哈尼加尔巴特军包围,形成极度凶险的两面夹击。自箭矢与巨石如雨般降落,撕裂哈尼加尔巴特士兵的躯体之时,拉贵尔已飞升至高空,远离危险。于是哈尼加尔巴特的军队陷入了诱敌深入的险局,岌岌可危,眼见即将被歼灭,胜利的天枰向阿托尔一方倾斜。不料这时,后方的城垣方向突然响起倒塌巨响和惨烈的厮杀声。 “发生什么了?!”安德烈大声的询问撤到后方的舒尔马努·卡拉杜将军。 “糟了!定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一定是他们熄灭火把的分队!”舒尔马努回答道。 图喾尔第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他上前劝阻执意返回解围杜尔-卡特利姆的安德烈:“将军!士兵们需要您!您不能离去!请让我代您返回城中,解救城里的人民,解救您的母亲和苏珊娜……” 安德烈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图喾尔第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于是,图喾尔第与舒尔马努的骑兵朝城市方向疾驰。当他们抵达城边时,发现城墙已破,城内四处熊熊燃烧。借着火光,他们看到半空中一个黑影操控着火焰攻击顽强抵抗的守卫者们。与此同时,敌军士兵已洗劫了城内大片建筑。 “那不是拉贵尔!是雷米尔(ramiel)!”舒尔马努惊呼道。 “所以他们这次有两个天使助攻,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图喾尔第自言自语道,他深知无法挽回的命运,已如逝水难收。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已经无力回天,快!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进城去,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人出来!”说罢,图喾尔第将队伍一分为二,他让舒尔马努带一些骑兵在附近游荡,以备在他们出来的时候接应。他自己则带领着剩下的队伍,从城外一个隐秘的下水道口钻入了居民们藏匿的密道,以此潜入城中,寻找幸存者的踪迹。那一夜的战斗后来被游荡在美索不达米亚大陆上的诗人这样提起:黑暗降临,烽火狂舞,勇士涌动,誓斩星辰。铁甲犹在,鲜血不干,誓让无辜,破晓重生。 天空泛出微曦,沾满鲜血与泥泞的图喾尔第和几名幸存士兵艰难地从密道中走了出来。他们所救出的人数并不多,但却从敌人的手上抢下了王后(a??at?arre)拉勒的尸体,并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还活着的公主苏珊娜。 但令图喾尔第惊愕的是,原本应在外接应的队伍如今也所剩无几。 “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只剩下你们这些人?”图喾喾尔第焦急地问道。 一名士兵颤抖着回答:“将军……他们去前线支援了……” “然后呢,就再也没有回来吗?!” “没有,因为我们得到了消息……”士兵哽咽道,“我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清晨的雾笼罩四面,周围一片死寂。他们身后的城里飘出浓烈的腐肉和焦糊气味,以及硫磺燃烧后的恶臭;但已听不到敌人凶残的砍杀和人们悲惨的哭嚎声了。 “当您带着人进去之后不久,舒尔马努将军就被告知前方战事危殆,便带骑兵团的大部分人前去支持了,他只留下我们几个在这里继续等你们出来……不久后,我们看到战场那边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这个士兵越说道后面越发的战栗颤抖起来,“到后半夜的时候,那边有我们的逃兵朝这边骑马奔来,“当时他的身上还有火焰在灼烧,当他靠近我们的时候,他喊道‘快跑!快跑!他向我们放火!’,我试图把他拦下来,但他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他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朝河边去了……又过了些许,有我们的人又向这边逃过来;当时的天太黑,我们只能看到其中一个人扶着另一个受伤的士兵过来,而那士兵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当他走近了,我才看到那是他血淋淋的肠子,从身后绕上来,被搭在自己的肩头。‘那个天使,他把我们举起来,反复的砸向地面……而其它的人差不多都被烧死了。’搀扶他的士兵说。我们中的一个工兵(?a nēpe?e)带他们到军营那边去找医生了,但后来我们见军营那边也起了火,他也再没有回来。” 图喾尔第听后骇然的后退了几步,问道:“那安德烈将军呢?!有关于他的消息吗?!” 那名士兵听后哽咽难言,之后说道:“……不知道,但……你们听,战场那边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甚至连一声哀嚎声都没有了……” 苏珊娜险些要晕倒过去,被图喾尔第扶住了。他让苏珊娜与那些骑兵和幸存的人一起逃走,自己去战场寻找安德烈的踪迹,但苏珊的再三恳求他,能够让自己与他同去。于是他们两人便上了战马,朝着昨夜战场的方向前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图喾尔第·尼努尔塔时刻提防着那被大雾遮挡的前路,手里攥着长矛;从雾中时不时的窜出一些惊慌逃跑的马匹和浑身是血的已经疯癫的阿托尔士兵,这让他的精神十分紧张,数次险些就要误击。约莫六十格什秒(gesh)后,他们看到地面上的草已出现焦黑色,他们便知自己已经离冲突的中心地带不远了。接下来的场景让他们两个人惊心怵目: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分散垒迭在各处,已经分不出那些内脏与四肢的主人到底是谁;那些只有全身皮肤被烧焦的人仍然在喘气,即使他们的口腔和喉咙都也已经烧成了炭片状,一片片的剥离、吹散,因此他们无法发出惨叫,只能在地上蠕动、腐烂并祈求死亡的到来;还有一些人,他们的五官都被泥土塞满,很显然他们的脏腑也早已被这些淤泥胀破。在一棵被烧死的枯树前。他们找到了身中数箭,瘫靠在那里的维齐尔大臣伊巴西利——他当时作为参谋之一,处于军队的后排。图喾尔第和苏珊娜立即下马,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并打算把他带走,但他们因只将他身体稍稍移动都会产生剧痛而放弃了。鲜血从他的牙齿的缝隙中渗出,他说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呢?都结束了……我们输了……敌人也没打算停下来,他们已经南下去了……去攻我们的特尔卡和马里去了……” “安德烈还活着么?你看到他在哪儿了吗?!”图喾尔第问道。 “没人能知道……到后来,这里乱作一团了……” “为什么?!安德烈调我回去支持城内的时候,我们还处于上风!” “上风?我们从来就没有处在上风……都怪我们太轻敌了!我们忘记了拉贵尔可是主天使!当我们以为我们的远程部队挫其锐气之后,他并不是飞到天上落荒而逃了,而是偷偷绕到了投石手和弓箭手的身后,偷袭了他们。也就是在你走后不久,那些投石机的木头就被他用力量折断,他将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举起落下,不断地摔在地上,或是被直接插死在那些木头尖刺上……等到我们失去了远程支持,拉贵尔则可以肆无忌惮的飞到我们的上空,开始对我们的士兵进行惨无人道的虐杀……而在我看来,他的行为确实印证了安德烈说的——他只是出于好玩……” “那为什么雷米尔会出现在杜尔-卡特利姆的上空?!为什么他们会有两位天使的帮助?!” “我早该想到的……你和巴布是对的。当我们把赫梯逼得太紧而又没有立刻对他们下手的时候,哈图西里一定是向南方的凯美特总督拉美西斯(ramesses)求救了。当他们结盟,并和哈尼加尔巴特这群败类坐下来一起商讨的时候,他们一定贪婪地等待着时机,企图瓜分我们那些日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西部土地。而凯美特正是西方主天使雷米尔辖区内的国家,他当然愿意以清除“罪恶之城”这样名正言顺的名义,扩大自己的疆域……顺便满足他那变态的屠城爱好…… “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他在用硫磺烧毁了我们的城市之后。立马过来协助拉贵尔,将这些士兵烧成了现在这副恐怖的摸样——他为了折磨这些人,不让他们立即死掉,仅仅烧掉了他们的表层的皮肉和五官;让他们就这样痛不欲生,暴露荒野而慢慢死去……” 这时,雾渐渐散去了,完全的露出平原上那地狱般流血漂橹的景象。图喾尔第问道:“我们的人全都死了么……就没有能活下来的吗?” “当他们准备南下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小撮人骑上马去追了……但……” 伊巴西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还是咽了气。图喾尔第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泪眼模糊的苏珊娜,说道:“如果还有人没有放弃,那一定是安德烈……我们继续找下去……” 两个人重新上马,向南而去。他们沿着地上的痕迹,行走了约数缆绳(able)的距离以后,听到从前方的丘陵处传来兵器碰撞的战斗声音;他们相视点头,便向前方疾驰而去;苏珊娜也拔出了佩剑准备作战。当他们翻过那座丘陵的山头,便看到在谷底是阿托尔的寥寥几个骑兵,正在纠缠和攻击哈尼加尔巴特脱离部队走散的一个约莫有二三十人的小队,但他们因为众寡悬殊已经陷入重围,地上还躺着一些战死或受伤的人。图喾尔第举起长枪冲了下去准备支持他们,其中一个骑兵被三五敌人围住,多亏图喾尔第抛出的枪刺破了其中一个敌人的喉咙,才使那人解围。当图喾尔第与苏珊娜上前,才认出那骑在马上被血染红的脸——那正是参谋巴布·阿塔·伊迪纳,他当即指向那边的地上一个躺着不动,双腿被削去的人:“你们赶快走吧!带上他,离开这里!如果他能活下去,我们的精神就不死!你们快去,把他救走吧!”说罢,他继续应战去了。 苏珊娜下马冲上来,来到那个伤者的身边,泪水夺眶而出:“安德烈!安德烈!我们来了!来救你了!你要坚持住啊!” 那时安德烈已经晕厥了过去,图喾尔第上前将安德烈抱到马上,对苏珊娜说:“苏珊娜!我们先离开这里!快走!”身后的飞箭袭来,二人骑马向另一座丘陵奔去。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见没有人来追赶他们了。便在那山坡上一块能遮挡他们的岩石边停下来,把安德烈抱下,为他包扎伤口;苏珊娜拍了拍他的脸颊,希望把他唤醒,但血很快还是把那亚麻布洇开了。后来,安德烈还是醒了一会儿,他看见眼前的苏珊娜和图喾尔第,问道:“我妈妈呢?” “她走了,安德烈……” 安德烈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好半天才又睁开。图喾尔第说道:“请坚持下去,安德烈!苏珊娜需要你!我们需要你!我们的国家需要你!只要你活着,人们就永远不会放弃!你是我们的马尔杜克啊!你是我们的希望!安德烈!坚持下去!”图喾尔第和苏珊娜各握着安德烈的一只手。安德烈微笑着望了望图喾尔第,又望了望苏珊娜,说道:“苏珊娜,对不起。在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我答应过要娶你。但这些年,我先要去救我的父亲,后来又为社稷之事而奔波;我很后悔,这些年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如今,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我希望……你能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最后的要求……奥莱克西!你还在吗?” “我在,我在……” “我要你立即起誓,你会照顾好她,照顾好苏珊娜!” “我答应你。”图喾尔第向他起誓了。 “答应我,你们……你们都要活下去!奥莱克西,带上她走吧……忘记什么阿托尔,也忘记什么马尔杜克吧……忘记那些对雅威的无谓争斗与仇恨吧……我早就应该放弃了,放弃与神对抗……我们是凡人,不可能战胜他,也不可能战胜这个世界……你们走得远远的,到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吧……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图喾尔第再次重复,他和苏珊娜双双声泪俱下。 安德烈听着这声音,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记述结束。 经文注解: amanus,即努尔山脉(土耳其语:nur dar?),古称阿曼诺斯山(古希腊语:?μaν??),是土耳其的山脉,位于该国中南部伊斯肯德伦湾以东,处于托鲁斯山脉东端 petit zab,是底格里斯河的支流,河上建有大坝,被广泛用于灌溉和水力发电。小扎卜河发源于伊朗西北部皮兰沙赫尔以北 wasashatta,约公元前13世纪前后在位,米坦尼国王,沙图瓦拉的继承人 a''?lu,自由人,中亚述帝国一个不属于上层阶级的人口阶层,但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iluhlu?,中亚述帝国的农奴,放弃自由并自愿进入他人服务(主要是农业)的人,而其他人又获得了口粮和衣服 ālāy?,为中亚述帝国较低社会阶层的成员 ?ābu?a qalte,中亚述帝国的兵种 khosr,底格里斯河分支,柯沙河穿过尼尼微 nergal,尼尔加尔、奈尔伽尔或奈格尔,又称埃拉(era),苏美神话中的神只,祂是恩利尔(enlil)和宁利尔(ninlil)的儿子,尼努尔塔(ninurta)和尼沙巴(nisaba,掌管农业、学术和书记的女神)的兄弟 massu,即拉玛苏,拉玛苏(阿卡德语massu),是亚述文化中半人半兽的怪物,由于其外型好像一头插上一双翅膀的公牛,在一般媒体可能会将它指为翅公牛(winged bull)或尼尼微的翅公牛(winged bull of nineveh) s? bu?a aratē,中亚述帝国步兵的一个兵种 as??a betā nu,“内区医生”,中亚述帝国皇家宫廷官员之一 sinniltu?a ekalle,中亚述帝国由女王和其他宫廷妇女”(sinniltu?a ekalle),即由较低等级的女性组成的皇家后宫 amu或amu是闪米特半游牧民族的一个群体或名称,它们的栖息地位于幼发拉底河以西,在khabur河口和巴尔米拉河口之间 limmu,是亚述每年都会选出一个新的议政团体,虽然是按抽签挑选的,但很可能是有限的群体,例如最显赫家族的男人或市议会的成员 ma?ennu,中亚述帝国宫殿的首席行政长官是管家(ma?ennu),从公元前12世纪后期开始,在着作中被确定为“大管家”(ma?ennu rabi''u),以区别于小家庭的管家 mazzāz pāni,中亚述帝国官职,这里做人名,马扎兹·帕尼可能是国王的密友和知己 arinnu,萨尔玛那萨尔一世时期,他在第一年征服了西北部的八个国家,并摧毁了阿林努(arinnu)的堡垒 taite,在亚述语中称为泰都,是米坦尼帝国的首都之一,它的确切位置仍然未知,尽管据推测它位于khabur地区 irridu(irrite)是美索不达米亚西北部的一个城市,可能位于harran和carchemish之间,它在青铜时代中后期蓬勃发展,然后被亚述摧毁 karkemish,或carchemish,又译卡尔基米什、卡赫美士,《圣经》和合本译作迦基米施,思高本译作加革米士,西亚古城,位于今土耳其和叙利亚之间的边境地区 bit agusi,或bit agushi(也写作bet agus)是一个古老的锡罗-赫梯国家 pattin,亚述人称它为unqi,也称pattin,是一个古老的锡罗-赫梯国家,它位于古叙利亚的西北海岸 hattusili iii,新王国的赫梯国王,篡夺乌尔希泰舒普之位,着有自传,叙述其掌权经过,改朝换代未对赫梯政治结构造成重大变化 ?a mugerre,中亚述帝国战车的驾驶司机 māru damqu,中亚述帝国指挥战车的弓箭手 s? bu?a kakkē,“武器部队”,中亚述帝国步兵的一个兵种 ?ābu?a u?pe,中亚述帝国远程作战单位 ramiel,即上文中提到的杰拉米尔,在翻译的时候建议用不同的拼写代替即可 a??at?arre,“国王的妻子”,中亚述帝国宫殿的职位,现代历史学家称之为“女王” ?a nēpe?e,中亚述帝国兵种 gesh,苏美尔语mu-e?,古代近东时间单位,约1\/360 watch(1 watch等于1\/12日,即大概两小时) ramesses,即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 ii,约前1303-前1213),希腊名奥兹曼迪亚斯,是古埃及第十九王朝的第三位法老 able,古近东长度单位,约为720m,测距系统的基础单位,与上级单位6个长绳的长度相等 第24章 伊什塔尔 年代学:约公元前1266年之后 经文正文: 从尼尼微城上的颅骸,到那被暗算的东岸会盟,再到卡拉纳的沦陷,从阿托尔人弃城西征,杜尔-卡特利姆之役的惨败,最后来到了安德烈死前的嘱托,在雅威把安德烈一家和赫尔维蒂的移民带回这个世界以后,他继续秉承着不做任何干涉的原则,让安德烈能够与这个世界中的一切产生最自然的互动与牵系。 后来,阿托尔的国运一天天的恶化,奥莱克西的家人死去,无恶不作的拉贵尔与卡拉赫的勾结,整个北方生灵涂炭,面对这一切,苏珊娜(雅威)都默默忍受,未曾干预或改变,她只是继续扮作一位普通的公主,陪在安德烈的左右,跟随他四处迁徙,静静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这悲惨的命运之中,安德烈也确实展现出了只有他才具有的那些高贵的品格和特征,但所有这些,都没有激发出她内心中更多的感触了,甚至不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在课堂上毫无顾忌、忿世独醒的青涩的大学生做出演讲时的感觉来的更多。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因为我感受到了,后来安德烈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扮演……自从他的父亲被俘虏以后,他就在扮演一位并不是他自己的人——一位完美的王子、勇敢的将军,一位坚守誓言,守护着我、守护着他的母亲还有阿托尔所有妇孺的骑士,一个成熟的男人。然而,只有一位向生命之苦低头、向世界和命运妥协的人,才会开始变得成熟起来,而那已不再是‘他’——那个我一直在寻找的,传说中的‘萨尔贡’给我留下的感觉了…… “至于奥莱克西。他更不是了……虽然早在卡拉纳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那些年他和他的家庭所遭受的苦难,让他学会了自立,从那个文弱羞涩的男孩,成长为了一匹千里良驹。他的变化让我惊讶,他的聪明、谋略和成熟甚至让安德烈都在偷偷地学习……但他的性格并未给我带来任何类灵魂深度的触动,因为他与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完全相异,直到那一刻的发生。” 关于安德烈死后,奥莱克西与苏珊娜的事,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在东方的高山上,在那由鹅卵石铺成的古老的小径上,两匹马悠悠地行走着。那是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与苏珊娜·宁伽勒在前往遥远苏西亚那(susiana)的路上。穿行于山间浓密的松树林,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是上苍赐予二人脱离险境后的祝福。他们两个人之间依旧那么少言寡语,尽管他们现在只剩彼此,却仍然难以打破心中的壁垒。最初,图喾尔第想要带苏珊娜回到卡拉纳去找她的养父母,但苏珊娜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两位老人了,况且这对他们自己以及她的养父母来说都太危险了。所以,他们想到了埃兰——也就是苏珊娜母亲扎莱的故乡;他们相信,那里会是远离这场北方纷争最安全的庇护所,那里不会有人认识他们。在驿站停歇后不久,在渡过有着甘甜水流的圣河卡尔赫(karkheh)之后,他们来到山下的一片沃土;那里是恬静的埃兰村社。周围散落着石头和泥砖砌成的房屋,屋顶覆盖着稻草。他们将手中的武器和铠甲卖了,买了一块地;在那里,图喾尔第盖起了一座小房子,他改回了奥莱克西的名字,隐去了自己的姓氏,成为了一名樵夫。 一开始他与苏珊娜分床而卧,他们互相之间用全名称呼对方;然而,随着春夏秋冬的轮替,他们逐渐彼此照顾、依靠。在晨曦中,他们一起上山采摘野果,阳光为他们的身影镶上金边。午后,他们携手烹调菜肴,炊烟袅袅,仿佛将他们的心意也一并传递。 夜幕降临前,他们到半山腰去看夕阳,那如画的天空将他们的心灵紧密相连。每当不眠之夜,他们便在火炉旁促膝长谈,回忆着从歌篾以来的点滴过往。他们开始用昵称称呼对方了,也终于互相依偎在了一起。苏珊娜发现奥莱克西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与安德烈不同的是,他会更加的体贴别人;每当苏珊娜生病,他会走几里格的山路去为她采药、寻医;他的双手,虽被岁月磨砺得粗糙,却依然能给予她无尽的关爱和温暖。苏珊娜发现他甘愿为自己放弃心中复仇的怒火,甘愿不再回到他的战场,去度过戎马一生,甘愿就这样与她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她知道他一直默默地遵守着在安德烈临终前立下的誓言,对此她感到对奥莱克西亏欠许多。 记述结束。苏珊娜与奥莱克西生活在一起,他们一起上山采摘野果,一起烹调菜肴,一起到半山腰去看夕阳;在一个不眠之夜,他们在火炉旁促膝长谈,奥莱克西用自己的行动,慢慢抚平安德烈之死带给苏珊娜的伤痛。 是安德烈的死,让雅威(恩基)再次感受到了乌鲁卡基那殒命时带给我的悲痛;是奥莱克西的陪伴与照顾,唤醒了她内心深处对乌鲁卡基那曾对我说过的话——‘与我在乡间买一块田地,我们自己耕种,离开凡俗,忘记烦恼与忧虑,永远快乐地生活下去’的追忆。 他们两个人共同的作用,激活了雅威记忆深处的链接,使她掉入了交界之地,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我想起乌鲁卡基那的人,不是任何人,而是乌鲁卡基那他自己……在乌鲁卡基那还在世的时候,当我‘想到他’的时候,就同‘看到他’时一样,无法使用权柄的力量了。因为‘想到’就等同于‘见到’,正如古语所云——一个人真正的死亡,并非是肉体的消逝,而在于被世人所遗忘。当我在无数次的彷徨和迷茫中,渴求再次与这个逝去的灵魂相见,那承载无数时间的追逐与寻觅,那一头扎进阿卡西的苦海中,只为再次想起乌鲁卡基那的面庞的时候,他就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我想起他,就等同他从死里复活,让我重新与他相见……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人重新想起了他。” 自述结束。苏珊娜(雅威)第一次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带入了交界之地,就在那次同奥莱克西促膝长谈后不久的一个晚上,她刚刚睡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她就是在这里想起乌鲁卡基那的一切。 “彼岸”世界中的一个普通人赫乌索因为极小概率的错误掉入了两个世界的缝隙之中——交界之地,在那里,他的灵魂投射在“此岸”之中,名为乌鲁卡基那,他的出现,让两个隔绝的世界第一次产生了碰撞,从而产生巨大的涟漪,改变了一切的进程。阿卡德的反叛,史称第一次天堂战争爆发,南纳因为猜忌,杀死了赫乌索,而后又因对赫乌索的悔过,以及不断的思念、寻觅和探求的行为,让“世界尽头”中,赫乌索残存的灵体将苏珊娜吸引到了交界之地,一段描述记在下面:交界之地里,一个蜷缩着身体,睡着的姑娘躺在那儿。不一会儿,那姑娘醒来,惊慌的环顾四周:海湾之畔,一棵巨大的无花果树屹立于此,枝叶繁茂,碧绿葱茏。她向这棵大树跑来,伏在边上,轻抚摩娑,耳朵贴在树干上,好似聆听着什么。她就是苏珊娜,她第一次涉足交界之地——这个她本不该来的地方。她缓步走向大树,用手触摸它的纹理,试图解读大树记忆。突然,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站了起来,径直朝着海边走去。她在临海的沙滩上捡起一颗鹅卵石,向大海投掷;然而,当她再次低下头时,发现刚才的那颗鹅卵石仍然静静地躺在原地,未曾改变位置。 描述结束,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当时,我感知到了不对劲,这棵树没有生命气息,这个世界也过于寂静,没有海浪的呼啸,风的吟唱,甚至当我奔跑时,都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在这个空间里,我不仅无法使用权柄的力量,就连最普通的动作也无法对环境产生任何影响和改变。那一刻,我意识到了这个地方是无法被编辑的。而我,仅仅是这个世界中的一缕游魂,这个世界的环境是静止的,唯有我意识的时间在不断流动。这棵树是死的……但这个世界却是有记忆的,它没有未来,却有一段可以查看的历史,尽管非常的短暂。” 自述结束。于是雅威(恩基)看到了交界之地诞生之初,恩基与“影子恩基”对话的全过程,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缺失了关于‘世界起源’的一切记忆——宇宙的起始、伊甸园里发生的事情、亚当和他的妻子,以及他赶走他们的原因,还有恩基亲手把这些记忆埋藏的整个过程——这发生在‘世界尽头’里,恩基与他的‘影子’之间的对话,都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了。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这一路而来我是经历了怎样的坎坷才找到这个地方的——在阿卡德以后,我怀着强烈的情感驱动,年复一年地阅读阿卡西里的记忆,寻找着那个我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样貌的人。直到地上已过去千年,我的灵魂已渡过万亿载的岁月,才在一个不起眼的监狱世界之中找到一个可能的目标,一个勾起我心扉里某些无法言说的情怀,一个我误以为就是我要寻找的终点——安德烈,但后来这件事被证明这只是一个舛讹,一个妄想,他单纯只是与我要找的人有相似之处。 “我本以为,一切又都是徒劳的,直到安德烈的死亡,以及后来与奥莱克西隐居在埃兰山下的农田,我所经历的所有事,再次起了作用,我被冥冥中的什么力量拉进了这个地方,让我再次见到了乌鲁卡基那,并同时,我回忆起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是的,因为乌鲁卡基那的本体就在这里面,所以,我被他吸引了进来。” 自述结束。苏珊娜让时间向后流动,直到那个漂泊在黑暗、空旷荒野里的游魂(赫乌索)第一次出现的时刻——那个瞬间——她反复查看这微小时间间隔,在他掉落进来的刹那,空间中有一道很明显的裂隙出现在那里,苏珊娜让时间停止在了这一刻。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当时也回溯到了这一时刻,发现了乌鲁卡基那的灵魂并不是从这‘世界尽头’里原生的,他是来自别的世界,我立刻意识到,他可能就是从影子恩基创造的那个‘彼岸’——也就是另一个宇宙掉落进来的。 “因为在我与奥莱克西生活的日子,让我潜意识中对乌鲁卡基那的思念达到了顶点。我的意识体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被拽进了这道墙里,与他的本体相聚。更重要的是,当我进来,我竟然能够看见这道‘墙’,因为我有权限看到它,这就让我和被这道‘墙’所阻隔的东西——‘彼岸’的宇宙有了可以接触的可能……可能又因为我是恩基——本质上同它的创造者“影子恩基”在早期的记忆上是同一个存在体,这堵墙在第一时间给了我查看它历史的权限,但这只是一个漏洞,这个漏洞很快就被这道墙自己修复了。 “乌鲁卡基那的本体出现在这里,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这堵墙体被设计的是如此的密不透风,即使是我,也难以用普通的方式侵入进来。但在那漫长的,无法估量长度的时间之河里,哪怕只发生过这一次,一次微小的漏洞所导致的结果,就足以改变一切了……毕竟,这‘世界尽头’是连接着这两个世界的桥梁,某个时刻,彼岸某个普通人的意识体从这微小的缝隙掉落进来,他的身影就会被投射在我的世界里。在我的世界,他展现出乌鲁卡基那的样子,我无法阅读他的记忆,是因为他本体的记忆属于暗域。在那个平行且与我们相似的世界之中——那些闪姆带来的巨人们肯定也会先后登陆,经历相似的过程,经过无数年的杂交、混血形成后来的特殊种族闪米特人——也就是乌鲁卡基那的血统,所以他确定无疑的是来自那个‘彼岸’的世界。 “他就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于这两个世界之间的无人之境,在两个世界之中,他都有投射体存在,分别过着自己的生活,直到在我这一边,我杀了他,他的生命才在这三个世界中同时终止了,我并不想否认这个事实,因为无论他是否被人诬陷,他都是死于我之手,死于我的猜疑……当他死去,他的灵魂在这‘交界之地’也消亡了。这堵墙在后来做出了纠错和弥补,它删除了乌鲁卡基那存在过的证据——在我们的世界里,每一个亲历那场战争的人的记忆就此消失,但它却无法修改这件事对我造成的影响,我的灵魂深处,仍然保留他带给我的每个瞬间的冲击……” 自述结束。随后,在交界之地中,苏珊娜跨越空间,缓步而来,反复微调着时间的进度。乌鲁卡基那掉入裂缝的瞬间,她凝视许久,思索着其中的奥秘。随后,她竟骇然伸出手指,试图探究那个缝隙之间的世界,窥视那神秘的“彼岸”。当她的手触及裂隙中深邃的迷雾,整个世界瞬间陷入动荡。仿佛被无形之力撕裂,景象分崩离析,扭曲成断断续续的片段,向她的身后退去。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向高空抛掷,时空如同破碎的镜子,呈现出错乱和重排的景象。直至那些如雪花般的菱形纹理重新拼凑在一起,她这才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她重回了自己的家园,那座坐落于卡尔赫河畔平原的温暖农舍。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当时我试图硬闯‘彼岸’,被‘墙体’弹出了‘世界尽头’。”女孩解释道,“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墙体对漏洞做出了修补,我接触裂缝的瞬间,它识别出我记忆中与‘影子恩基’的不同部分,确定我并不是它的创造者,但是这次我却意外保留住了所有这趟旅途的记忆,无论是关于乌鲁卡基那的还是关于那些苏美尔语的‘符文’谜语,以及这两个平行世界存在的目的与意义……我尝试过再次回到‘世界尽头’去,但失败了。不过,很快那就不重要了……几天以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但令我震惊的是,当我用手摸着我的肚子,我竟无法窥探这孩子的未来…… “是的。毫无疑问,我碰触裂缝的瞬间,产生了某些影响……我确信一个新的灵魂掉落进了‘世界尽头’之中,于是在接下来的十个月,我处在没有权柄的状态,像一个普通的妈妈那样,在子宫里孕育这个小生命。这样的话,这世界的天使们不都处在没有权柄的状态,自从我化身为巫师皮尼基尔离开天城后,已很久没有回去了,所以我立即托使者宁舒布尔(ninshubur)去信米迦勒,告诉他我还活着,只是在外游历,我告知他我会暂时没收所有天使的权柄,直至我归来的时候,在那之前我叫他稳住众天使和地上所有人的心。” 自述结束。后来发生的事记在下面,几个月之后。奥莱克西与苏珊娜又来到他们常去的半山腰,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欣赏着美丽的晚霞,苏珊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他的男人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请你一定要教会我们的孩子,一首诗歌,叫他永远记住不要忘记……”接着,她就念诵了那首诗: 我们相遇,因为一个永不醒来的梦, 我们相知,因为一个古老的承诺。 天国最神圣的秘密,请您记住, 昼夜不要遗忘,记在心间。 不要悲伤,我虽终会死去, 诺言将被遵守,往事将被铭记。 有一把没有形状的钥匙, 在天空覆盖之下(under the cover of akasha), 在无尽的海洋之中, 在山涧,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 在那安葬我的墓前,念诵七段伊斯特里亚(istoria), 我就会回来,在繁星下, 永远和你在一起。 一段自述及在下面,苏珊娜(雅威)说:““那时,我就计划好了一切。我按照那八个旋转的符文编了这首诗,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些符号究竟代表了什么含义,但我必须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我的孩子此刻一定处在‘交界之地’之中,他的本体会在两个世界之中都有投影,我把这首诗转述给了我的孩子,就会让他那个远在‘彼岸’世界的分身也能够得到这个消息。无论在那个世界,究竟是谁得到了这个来自迷宫设计者定下的重要提示,一定能够在这场破解天空三分之一暗域的‘游戏’里走的更快些……这样的话,就会有人能赶在末日之前,寻回世界诞生之初的记忆,整个世界可能也会因此得救…… “这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因为我可能再也回不到‘世界尽头’去了。于是,在纳迪纳普利出生后不久我就开始了最后的行动。从那之后的每一件事,要么是由我亲自安排的,要么就是由我的化身亲自参与的……” 自述结束,在孩子出生以后,苏珊娜(雅威)设计了自己的假死,一段记述记在下面:数年后,他们的孩子降生。奥莱克西给他取名为纳迪纳普利(nadinapli),意思是上天赐给他的后继。对于奥莱克西来说,当他的孩子降生的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对神的愤怒和仇恨;他甚至产生出了一丝丝的感恩,感恩神能够让他与苏珊娜最终走到一起,感恩他能够就这样与她和孩子过上宁静、快乐和淡然的生活。纵然他仍在梦中重温杜尔-卡特利姆战场的恐怖,但他选择了忽略过去。 某日,苏珊娜将纳迪纳普利哄睡后,来到前院休息午睡。那时,她身着无袖的连衣裙,裙摆到脚踝,末梢是扭曲簇绒流苏;而他的男人则在后院劈柴。收税官和士兵刚好经过,见苏珊娜的美貌而停下来滋扰;他们质问苏珊娜是否上缴足够的税金,并把她逼到内屋打算侵犯行暴。奥莱克西听到了吵闹,闻声赶来。他看到他们打算对他妻子做这样的事,便用斧背攻击了那面目可憎的收税官的后脑。另外一个士兵拔剑,但见持斧的奥莱克西魁梧健硕,心生畏惧,不敢轻举妄动。惊慌失措的收税官在地上瘫跪一阵,半晌才艰难地站起。奥莱克西怒吼道:“滚出我的房子!若你们再敢造次,吾定取汝性命!” 那两人狠狠的瞪了奥莱克西一眼,然后走了。奥莱克西赶忙搀扶起抽泣的妻子,接着去安抚因惊吓而嚎啕大哭的婴孩。而后他对苏珊娜说道:“我们尽早搬离这地方,明日我到镇上去把这批木头卖了,然后我们一起就离开这里。” 翌日晨曦初现,晨露尚未消散,奥莱克西缰马踏过乡间石径前往邻近乡镇。归途中,他行经一片密布的树林。突然,几个埃兰士兵从草丛中窜出来,手持刃具,向奥莱克西发起猛烈攻击。那些人并不是奥莱克西的对手,在将他们制伏以后,奥莱克西突感不妙,脑中出现嗡嗡的轰鸣巨响。他迅速向家的方向奔去,可当他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些野草还在烈火中熊熊燃烧,但他的房子已经只剩下了烧尽后的槁木死灰。奥莱克西疯狂地寻找妻儿的踪迹,但一无所获。他已经明白,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跪倒在地,耳鸣目眩,几近晕厥。他的泪水从眼眶决堤。 仇恨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跃上马背,决定只身前往恰高·占比尔城(chogha zanbil)去找那税官复仇,那里是管辖他们这乡村的税务总部的所在地。到了黄昏之时,他赶到了那城供奉南方和东方主天使沙立叶(sariel)的金字形神塔下——也就是当地的行政中心。在埃兰,他们称呼他们的主人沙立叶为因舒希纳克(inshushinak)。 奥莱克西见门前有埃兰王后的立像,也就是与埃兰国王联姻的加喜特人纳皮尔-阿苏(napir-asu)的青铜雕像与刻有铭文的国王石碑,他一怒之下将其头颅斩下,将这座雕像砸毁。并打算冲入到大殿内找寻那税官的踪影,然而,守卫大殿的士兵警觉过来,用长矛刺向奥莱克西的马。血花飞溅,马嘶惨叫,奥莱克西也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一名士兵挥舞着钝器,猛地击中他的头部。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到地方官的面前。环顾四周,他们身处一个阴暗的大厅,只有几束微弱的光线穿过窗户的缝隙。地方官坐在一把破旧椅子上,他的头发精心梳理,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锈迹斑斑的链环绕其周围。 地方官宣读了他的罪状和判决:“男人!你因犯毁坏王后雕像的重罪,将被神和因舒希纳克的诅咒击垮,你的名字将被灭除!你将为此后代断绝,你将被诸天使的力量扫荡!我以伟大的埃兰国王乌塔什-纳皮里沙(untash-napirisha)的名义,判你终身监禁!你将被移交到北方山地无人区——马蒂亚努斯湖(matianus)附近的深林地牢服刑,忍受永无止境的痛苦!” 地方官的声音回荡在破败的法庭内,阴暗的角落中,蜘蛛结网,尘土遮盖着一切。奥莱克西心中愤怒难平,却无力反抗。奥莱克西与其他几个偷盗的犯人一起,被置入一破旧的囚车内,沿着崎岖的山路被押往服刑地,尘土飞扬,木质的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磨出刺耳的嘎吱声。仅仅几日,他的头发就已散乱不堪,衣物也出现破洞。押送他们的士兵们穿着暗沉的甲,面容严肃,身上散发着恶臭。虽然杆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认出了押送他的士兵之一,正是那天与税官结伴到他家的人。他猛烈地拍打着笼子的杆,咒骂和啐唾沫。而那人并没有用暴力回击他,而是露出狰狞的讥笑,说道:“消停一会儿吧!畜生!你要是老实一点,我也许会告诉你,你那污秽淫荡的臭婊子是怎么服侍我们几个兄弟的,然后我们是怎么把那贱货给慢慢玩死的!至于那个婴儿,正巧哥几个都好久没吃肉了,我们就把他给烤了,四肢正好分给一人一个,白白嫩嫩的肉真是可口……” 囚徒听到士兵的描述后,愈发疯狂地撞击着囚车四壁,其他的囚犯也叫嚷着开始起哄,以至于剧烈的晃动让他们无法继续在山路上前进。 一个士兵说:“我实在受够了这个家伙,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安静下来。” 另一个士兵点了点头,他们打开囚车的笼门,手中的长棍狠狠地打向奥莱克西。每一击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直到囚徒再次晕厥。但他们并不打算提前杀死这个不老实的囚徒,因为他们知道,把他关到马蒂亚努斯森林的地牢,会让他生不如死,而那要比直接把他杀死有趣得多。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求囚车中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已经置身那座传说中的幽暗森林之中:这一座非常巨大的森林,树木高大且遮天蔽日,在白昼之时,置身其中的人若不点起火把或油灯,甚至会因伸手不见五指,而误以为已经是黑夜。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衰败的气息,令人窒息。任何企图从那林子中央的大地牢越狱的人,都将迷失其中而最终死亡。只有看押囚犯的牢卒和经常出入森林的人才能找到出去的路;所以这里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来把守。地牢的入口在一座岩壁上凿开的洞中,那里如同恶魔的腹腔,黑暗中不时传出喃喃低语。奥莱克西被带到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他被关在这座巨型地牢的最下层,那里幽暗、潮湿;这里犹如恶梦中的迷宫,有数百间囚室,大都关押着各种有着畸形、残缺身体的可怕怪物,他们时而鬼哭狼嚎,时而发出阵阵诡异的笑声。 奥莱克西被无情地抛入一间刚刚死过人的囚室之中,在朦胧的昏暗中,他看到那尸体甚至还没有人去处理,从那腐肉中爬出一条条蠕动的蛆虫。囚室四壁斑驳腐朽,人们的粪便和尿渍恣意散布。此刻,他脸上的泥土与泪痕交织,用颤抖着伸出手去触摸这囚室的墙壁。刺眼的霉斑与湿气透过指缝,让他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老鼠从小洞里窜出来,它们争先恐后地啃食着牢卒递进来的腐烂发臭的食物。 这些粗暴的牢卒,麻木地将一碗又一碗的黑色糊状物投入囚室,然后不屑一顾地转身离去,他们身披脏兮兮的制服,手中紧握着腐朽的木棍,上面沾满了污渍和血迹,时刻准备迎接任何不老实人的反抗。自从奥莱克西在路上被那些恶毒的士兵打晕过之后,他就一直出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即使后来他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恶劣环境,但也对他的境遇完全的接受了。他曾经愤怒的眼神逐渐暗淡,终至无光。因为他已经完全的绝望和放弃了。此刻,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进食,也不再喝一口水。对奥莱克西来说,现在只有死亡才能让他摆脱这黑暗的世界。 他已经决定好去死了,他这样想到。 记述结束。苏珊娜(雅威)伪造了自己和孩子的死亡,后来的计划由一段自述记在下面,雅威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我——就是接下来这场战争中除了他(奥莱克西)以外的所有人——因为我导演了一切,而这场战争中唯一真实的参与者,就只有他一个人——奥莱克西……只要我的眼睛不看我的孩子,我就能使用权柄的力量;我控制收税官和士兵来到我家里叨扰我,然后伪装成自己遇害的样子,逼奥莱克西在报仇的途中被捕入狱。我把纳迪纳普利带回到天城,那天晚上,趁着夜色我来到了耶胡迪尔的住处,他是我在歌篾的时候就选好的使者,为的是在与玛各的战乱前后暗中保护安德烈,直到我把那些移民们带来这个世界以后,为了新的不再干涉的原则,我才把他调离那个岗位,到天城去任职,他是值得信赖的人,我把纳迪纳普利托付给了他。然后,我开始编纂和传播马尔杜克的故事,这个名字是我借用巴比伦城一位天使的名字,他活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代,他生前的时候深受爱戴,死后在那一片地区仍然小有名气,成为地方的保护神被供奉起来。但我却用预言的形式重写了这个故事,将这个预言命名为《埃努玛·埃利什》,然后让它在民间流传开来。 “这预言中说,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一位叫马尔杜克的凡人将降生于世,他将从最卑微的位置崛起,化身为正义的代表,获得全世界众生的帮助,并在最后在一场决战中战胜天神……完成这个预言的散播工作以后,我才正式回到了天城的宫殿,见到了一直苦等我的米迦勒,那时我的样貌已经变成了苏珊娜的样子,于是我改名为‘伊什塔尔(ishtar)’,而地上的人们仍然叫我的尊称——雅威。我恢复了所有天使的权柄。这样他们就知道,真的是我回来了。” 自述结束。 经文注解: susiana,古希腊语:Σouσiaν? sousiān?,即埃兰别称,这里指埃兰首都苏萨susa karkheh或karkhen????(也许是被称为gihon的河流-圣经中伊甸园\/天堂的四条河流之一,在古代被称为choaspes;也被称为eul?us;希伯来语:???? i)是伊朗胡泽斯坦省(古代苏西亚纳)的一条河流,在古代落入底格里斯河,就在它与幼发拉底河汇合处的下方 ninshubur,“subartu夫人”或“仆人夫人”,也拼写为nin?ubura,是美索不达米亚女神,其主要角色是女神伊南娜的sukkal(神圣的维齐尔) under the cover of akasha,即上文中提到的‘阿卡西’,因为这句话是akasha这个梵语词汇的意译 istoria,希腊语的英文转写,意为故事(或历史) nadinapli,借用ashur-nadin-apli之名,亚述国王,他是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的儿子 chogha zanbil,即dur untash,一译乔加·赞比尔,是一处位于伊朗胡齐斯坦省的古代埃兰遗址 sariel,即suriyel,区别于上文即可 inshushinak,“苏萨之主”,是埃拉米特人的主要神之一,也是苏萨的保护神,他被称为ri?ar napappair napir-asu,(约公元前14世纪)是一位埃兰王后,是恩塔什-纳皮里沙国王的妻子 untash-napirisha,是m(在今伊朗西南部)的国王,在中埃兰时期,大约公元前1300年 matianus,即尔米亚湖,位于伊朗西北角的东、西阿塞拜疆两省之间,名称matianus湖ke matiene,以居住在该地区的古代mitanni人的名字命名 ishtar,即伊丝塔(又译作伊什塔尔、伊西塔),是美索不达米亚宗教所崇奉的女神,亦即是苏美尔人的女神伊南娜和闪米特人的女神阿斯塔蒂 第25章 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一) 年代学:约公元前1255年至公元前1250年前后 经文正文: 伊什塔尔身穿华丽的氅袍,双手握着七歧蛇杖(cita)和狮子令牌(mitum),重新登上齐古拉特宫殿顶层的阶梯,而众天使们则站成一排,恭敬地在那里迎接天神的归来。 一段自述记在下面,伊什塔尔(恩基)说:“我回归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求封禁全地上流传的《埃努玛·埃利什》,但我又化身那执行这一命令的使者,睁一眼闭一眼,这样就让这本书在那充满好奇心的民众间继续更加快速的传播着。另外,人们已经苦于天使帝国的统治许久,这本预言之书很好的把地上民众的怨恨抒发出来,并把对这个世界和世界律法的恨转移到我——雅威的身上。我微微修改了奥莱克西的记忆,让他错把阿托尔的国神‘阿什舒尔(ashur)’记成了‘马尔杜克’,这样就使他认为这个南方的神名是造成阿托尔灭国的原因。 “我减缓了天城里的居民衰老的速度,让天城一日,外面已过三天,为的是让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都真正的感到不公,真正的嫉恨于高层的权贵,乃至最终嫉恨于我。我把迦南地上,那被当地人奉为律法的石板,带到乌尔的神庙,伪装成‘命运之碑’,并向世人宣告这刻在上面的‘世界律’,就是禁锢众生的唯一枷锁,让地上具有反抗意识的人们渴望有朝一日击碎它,以获得解脱。接着,我回到那关押奥莱克西的地牢,化身为那个老者,帮助他并给予他重新获得自由的希望。至于为何要经过这么久才救他出来,是因为我想让他的意志力在狱中得到最大程度的磨炼,他在煎熬与痛苦中每度过一天,那在未来反抗命运的征途里,在他灵魂中燃烧的火焰就要高上一寸。” 自述结束。奥莱克西越狱的过程,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最近下了一场暴雨,致使男人一直躺在那淤泥和冰凉的水洼中,不断地打着寒噤。周围的环境显得格外阴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霉味。地牢的墙壁上滋生着青苔,时不时传来微弱的滴水声。远处,出现一团火光,然后是劈里啪啦刺耳的蹚水行走声。那声音逐渐靠近,一个人沿着铁栏杆将一小块掺杂着发臭椰枣汁的霉变面包扔了过来。尽管面包沾满泥土,男人还是颤抖着将它捡起,然后硬生生地塞进了嘴里。他被换过数次牢房,现在他在第九十二层。他已无法回忆自己在这地牢里度过了多少漫长岁月——或许六年,或许七年。他曾试图通过绝食或自尽来逃离这无尽的痛苦,然而每次都在临近窒息的一刹那放弃。 他深知这源于他没有勇气面对死亡,他这么多年来培养出来的所谓坚强的意志,只不过是他一相情愿的臆想。他觉得经历了妻儿惨死以及被关押在这地下监狱之后,他内心深处的那个脆弱之人终究被唤醒。他深信自己的灵魂深处仍住着那个初到这帕瑞戴斯时的胆怯、惶恐不安、孱羸且少不更事的孩子,这种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为他继续进食和饮水所带来的愧疚感提供了一丝抚慰。那咀嚼的声音吵醒了他隔壁牢房的人。 “小点声!”那个人用沙哑的阿卡德语说道,那是一种与阿托尔语十分不同的口音。 男人没有搭理他,多半是因为没有听懂。 “喀,喀……你怎么还在喘气呢?”从远处的另一个牢房里,一个老头轻咳了几声,然后伸出手攥在杆子上朝他这边轻探张望着。 男人边吃着边抬头望过去,也没有搭理这个老者。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那老人还在朝他这边探头探脑,便用不耐烦的语气答复:“不管你的事。” “我记得,你就是那个刚到这里来时天天呻吟哀嚎,然后不停砸墙的那个人。当时我举报了你。我以为你被拖出去打死了,但后来竟然还是被扔了回来。” “呵。”男人继续回以冷淡。 “在这里的人一般活不过两年,而你……大概有七年了吧?” 男人苦笑道:“因为我怕死。” “我觉得不是。你心里一定有什么未了之事,让你活了下来。是家人吧?” 男人抬起头,透过栏杆的缝隙,看到老人露出那豁齿的笑容,但那仅剩的一颗臼齿在火光中显得过分的闪烁了。 “家人?都死了,我只想赶快死了去见他们……”男人冷冷地说道。 “我在这里已经四十多年了。” 男人震惊的抬起头:“这么久?” “是啊,谁知道我是怎么活了这么久的……” “呵……你说的未了之事,是说你自己吧?” “对,是啊……我的儿子,他还在外面。” “你儿子?你还有儿子呢?” “你别看我现在是这副狗样子,我年轻时是个很有钱的商人。我喜好赌马约尔木球(majore),欠了一屁股债。当时我是个混蛋,我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私生子。我虽然还有点底钱,但我还是把那个最小的小儿子给卖了。” “卖了?” “卖了做奴隶,换来现款继续赌博……后来,我犯了事被关到了这里,四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忏悔……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如果能出现一个奇迹,让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把他赎回来,赎回自由身。我就是靠着这微弱的希望,才活了下来。” “别想了,你那是在做梦。” “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出去?” “我?我没想出去……”男人脱口而出,但随后他为自己不诚实的敷衍感到懊悔,然后他岔开了话题:“就算你真能出去,以你如今一贫如洗的模样,又如何去赎回他呢?” “在外面,我自然还留了笔钱。” 男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两个人的谈话因男人的齰舌冷漠而终止。后来他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一直在梦魇里出现的可怕的面孔——那个躺在无数残破尸体的上面,断了双腿,脸上淌汗,目光惊恐的人在临终前和他说的话:“忘记阿托尔吧!忘记马尔杜克吧!忘记向上帝的抗争吧!我们早就应该放弃了!我们只是凡人,不可能战胜神!不可能战胜生老病死!不可能战胜这个痛苦的世界的,放弃吧!”男人非常恐惧想起那个人,甚至更甚于想起他死去的妻儿。因为除了那个人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曾这样消极厌世,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像这样不断地提醒着他这个世界的性质——败坏、腐烂、死亡以及那为了衬托这些而存在的短暂的美好与快乐。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像这样逼迫他们去对抗那他们不可能企及的力量,然后招致如地狱般的痛苦。这些年以来,他甚至已经开始相信那些天使的说辞了:安德烈是来自地狱的种,是那来自魔鬼的后裔;受他蛊惑的他的国家和同僚也必然受到神的诅咒,终将腐烂化为泥土。所以他觉得他早该放弃了,早该接受这诅咒然后烂死在这泥泞、肮脏和恶臭的地坑之中,让蛆和耗子将自己分食。但冥冥中,是什么一直在接续着他那低贱的气命,让他忍受了这最痛苦和最可怕的环境。一直以来,他都想要弄清楚一件事:倘若天神雅威创造了世界,那么他又为何创造这些痛苦呢?为何要以此来折磨从时间诞生之初到现在为止,出现过的所有芸芸众生呢? 一开始,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安德烈口中描述的上帝的险恶,也并不相信神会因为人类偷吃禁果这样的小事而睚眦必报,然后对他的创造物降下这样的天谴。但他经历的一切终究改变了他的想法,他相信了。自从他与父母逃过灭世的战争来到这地方开始,命运的重锤就不断地降于他的身上:他亲眼目睹父母的病逝,族人的惨遭屠杀,安德烈与战友们的相继殒命,乃至于最终妻儿死于暴政之下。他相信了神是恶的,这世界是恶的。但他仍然不解,他仍然希望得到某种更为根本的答案。对于他死去的妻子苏珊娜和他襁褓中夭折的儿子,在过去这么多年后,他更多的是想念而不是悲伤。他们本可以就那样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但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从战场上留下来的焦虑与恐惧在现实中得到了兑现。当一切发生的那一天,他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甚至因为证实了这个世界无常的本质而松了一口气。但在那之后,便是深沉的悲伤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因为他终究永远失去了他们。 “是恨。”那天,男人突然间开了口,“那杀死我妻子和儿子的人,那个埃兰的税官和那些在他身边助桀为虐的走狗们,他们都还活着……” 老人仿佛很满意这答案似的,凑近身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坐在阴影下的男人:“嗯,这些就说的通了。” 老人咳嗽了一阵,继续说道:“我就猜到了你还有未了心愿,就像我一样……一件让自己无法甘心就这样死去的事情。”老人停顿了一下,试图看到男人的眼睛,“向我许诺,如果有一天你能从这里走出去,请到卡拉赫去将我的儿子卡尔(kar)从奴役他的人手中解救……” 男人被这突然间毫无道理的请求给弄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然后,用坚定的目光还以老人企盼的目光,说道:“好的。我答应你。” 突然,老人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接着又是一阵咳嗽。然后他说道:“我已经想了四十年了。一直想着有一天我能够出去。而你才想了几天……别做梦了。老老实实地等着烂在这地牢里吧!” 男人哑然无语。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谈起这个话题。某日,老人的咳嗽变得更加严重。他突然对男人说:“嘿!你听着,如果他问你最后想要什么,你就告诉他:‘五十四、三百二十三、七百一十七、一百二十二、八十六、五十五、二百二十九、四百八十、五百八十一、六十一、五百九十二……’” “什么?你在说什么?!” “给我背下来!背!”老人再次重复这些数字,直到男人能准确复述。 不久之后,老人的病情恶化了。有一天,当男人醒来时,他发现老人的牢房已空无一人。他急切地询问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其他囚犯告诉他,老人已经被牢卒抬走了。他就这样失去了在地牢中唯一的朋友。几天后的某个时刻,牢卒来到他所在的楼层,叫他起床。他问道:“我不久前才轮过一次打扫值日啊。为什么又是我?” “别多问,快走!”牢卒说。他被牢卒带出了昏暗的房间,开始攀爬那陡峭且湿滑的楼梯。每一步都伴随着脚下的石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环顾四周,发现与他所在楼层相比,这里的墙壁逐渐变得干燥,青苔也明显减少。他的心跳加速,好奇和紧张交织在一起。终于,他们来到了最上一层。这里的环境与他所在的地牢截然不同,阳光从天井洒下,如同希望之光照亮了这片黑暗的世界。阳光穿过牢房间的铁栅栏,留下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跃。空气中夹杂着微弱的潮湿味道,但相较于他之前所处的环境,这里显得清新许多。这时候,男人看到其中一个牢房门口躺着一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狱吏正站在那里,另外两个牢卒正忙着把尸体抬起。他们走到空出的牢房门口,牢卒对男人说:“进去吧!还愣在这里干嘛?“ 男人无法置信自己的处境,问道:“为什么?” 狱吏走上前来,亲自解释道:“刚刚死去的那个老者。十多年前,在我还只是小牢卒时就认识他了。因为他最近生病了,我不久前才把他换到上面的房间来晒晒太阳。我问他还有什么遗愿,是否有想要写信的亲人。他说最后的愿望就是和你换房间。我答应了他。” 狱吏说完,便叫上另外两个拿铲子的牢卒离开了。 男人审视着自己的四周,他所在的这间牢房距离天井十分的近。从这里过去大概也就十余步(step)的距离。而这座地牢实际上是在一个天然岩洞的内部,从天井上垂下来一根递送物资或食材用的绳子,那绳子就垂在那些凹凸的岩壁上,它看起来不能承受什么太大的重量。天井的下面还有一些倒挂的石笋,那些石笋十分纤细脆弱,仿佛随时就会折断掉落;天井上面的那些岩块看起来也没有多么坚固,经常生出断裂的痕迹,且时不时就有碎石从上面落下来。天井的下面,正对着的是地穴里的万丈深渊,那些下层的牢房就建在这岩壁上凿出来的洞里,只不过里用土把地面垫平了。男人到了这光线相对充足的地方,才看清楚了那些牢房中关着的是什么样可怕的“怪物”:那些有着臃肿的水泡堆积在面部的秃头怪,有的多长了一只或少长了一只眼睛,始终保持眼睛睁开的状态,从来不去瞬目,就那样干巴巴地,用空洞的眼神盯着他看;还有的怪物五官长错了位置,或是多长了好几个头;原本该是胳膊的地方,却长着畸形粗大的腿和脚,全身覆盖着疙瘩密布的硬皮;有的则浑身上下都是毛,喘着粗重的气,暴躁的砸着栏杆。男人知道,他们都是人类,只是身体残疾或生得畸形古怪。这些可怜的生灵一出生便不再被定义为人类,而是被视为怪物,他们的血脉被禁止延续。 他们中有的被送到这地方临时押放,等挖好了土坑再去集中掩埋;有的从孩童时期就单纯地被放在这地牢里折磨,作为警示给那些敢于违背神的律法、与“恶魔得后代”、野蛮族裔或“非人类”的种族通婚而玷污“人类”血统的父母。 在男人看来,这些天生畸形或返祖的可怜人,就是被上帝创造出来用以玩弄和折磨的悲惨的灵魂。至于他们的父母,也并无罪过,唯一的错误便是把孩子生在了这由雅威主宰的世界上,度过数十年的苦难,而后死去。男人观察了许久,这里唯一能通往地牢入口正门的路,就在他正对面的岩壁上的一扇门——从那门上的栏杆里,他能看到上升的楼梯。但那扇门平时都上了重锁,而且钥匙一直由狱吏和牢卒随身携带,几乎不可能从他们身上偷到。此外,他们平时禁止与牢卒交谈或提要求,只有在承担打扫苦力的时候才被允许与他们近距离接触和说话。至于狱吏,想要接近他更是遥不可及的事。唯有在违反牢规被带走执行死刑之前,才有机会与狱吏见上一面。除此之外,这里还流传着一个数百年的传统:最上层牢房的犯人在临终时享有向狱吏提出最后要求的特权。 显然,现任的狱吏是一个愿意遵守这一传统的人。但是,即使男人能够找到一个逃出去的路线和方法,那禁锢他双脚的青铜链条,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枷锁。但对此,他并非毫无办法。因为那老人当时躺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显然是他当时要求那些牢卒为他找来的“枕头”。于是,每晚在其他人入睡后,他便轻轻敲打那块石头,声音低微得连隔壁牢房的人都无法察觉。半年过去后,那石头终于碎裂成若干块。然后,他拿起其中的小石片,用相对锋利尖刃的那一面去来回地锯他脚镣上最细的插铆钉的地方,这个过程耗费了他两年多的时间。 两年之后,铜环的边缘虽然略有凹陷和磨损,但距离完全锯断还相差甚远。然而,他从牢卒闲谈中得知狱吏即将调任其他地方,这里将迎来新的管理者。这将给他带来无法预知的影响,因此男人必须立即启动他的计划。在这最上层牢房的三年里,他一直在思考老人最后让他背下的那些毫无逻辑的数字。直到某一天,他的脑海中闪过老人慈祥的笑容,也想起了那一颗孤零零的闪着光的牙齿。恍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向外望去。那时候,他才发现了每个牢房外的岩石上,都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像是随便用石头划出的非常不明显的痕迹,而那些痕迹就是一个个的数字。 “是牢房的门号。”他喃喃自语。 随后,他突然想起了老人曾说过的另一句话:“在外面,我自然还留了笔钱。” 那晚,他开始挖掘牢房地面,正对着原本放石头的位置。当他挖到约一步深时,那颗金色闪亮的臼牙终于出现了。从那天起,男人又开始节食。很快,他就看起来形容枯槁,奄奄垂绝。 他呼唤牢卒,告诉他自己生病了,命不久矣。牢卒随即将狱吏请来。狱吏走到他面前,询问道:“你还有什么遗愿吗?你最后想要品尝什么美食,或是需要我替你给某人写信或带个口信吗?” 男人侧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他支支吾吾地开始回答起来:“老爷,您来看鄙人了……您的恩德我会记得……我在这牢里也有十年了。我每日都在向神忏悔,我生前所犯的罪……让我在这牢里再受十回都够了。但老爷您可怜我……把我带到这上面来晒太阳……您的善心应该被寄予回报……” “好了。别说废话了!说出你的需求,我还有别的事。”狱吏不耐烦了。 “啊!老爷!您的善心和恩德不仅仅降在我这一个可怜虫的头上,还有我的朋友!老爷!我记得……那个牙都掉光了的老人,他快死之前曾蒙受您的照顾……可是那老人真是比我还可怜,早早就疯掉了!天天在底下嘟囔着什么‘五十四、三百二十三、七百一十七……’连我这烂记性的人都背下来了……” 狱吏听到这里突然猛地蹲下来摇晃男人的肩膀,大声地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他老嘟囔‘五十四、三百二十三、七百一十七……’” 狱吏的眼中冒光,露出大喜的神情:“背下来!给我全背下来!” “您也喜欢这些无聊的数字是吗?老爷?好的,我都记得,太熟了,他天天说,是‘五十四、三百二十三、七百一十七、一百二十二、八十六、五十五、二百二十九、四百八十、五百八十一、六十一、五百九十二……’” 狱吏听后咧嘴大笑起来,他向门口冲去,打算锁上门。 “老爷!我的愿望还没说呢!”男人连忙喊道。 “那你在这里等着……等我一会儿回来再说!” 因此,狱吏没有锁门,而是马上叫上本身就不多的几个牢卒,全都到下面去了。 从意识到老人刚到这里时可能有的一口金牙和他死记硬背记住的那些无规律的牢门号,男人就推断出老人也许在这四十多年里,已经把自己的牙敲掉并埋在了每一个他待过牢房的下面。因为每当有新的犯人来到,都要按照所犯罪的轻重安排所在的层级,所以囚徒们在这些房间内被无规律的调配转移过多次。 四十多年来,没有人能够记得住老人到底住过哪些房间,除了他自己。而他的金牙就被埋在了那些房间用以平整地面的土下。他这样做的目的也不难猜到,如果有一天,老人自己能够被调配到最顶层,也许这将是支开牢卒和狱吏的一个绝佳的方法。遗憾的是,在四十多年里,他从未被调配至最上层,也未找到任何适当的机会。直到最后,他只能因疾病临近垂死之时才有机会来到顶层。于是,他将这个机会留给了年轻的男子。老人只是希望他能够代自己出去,解救自己的儿子卡尔。老人把本来应当用作越狱后到卡拉赫的路费和儿子赎金的那颗牙也留给了男人,并埋在了这间牢房的下面。临终前,老人一定告诉了狱吏关于金牙的事,但没有透露具体的房间号。因此,当老人去世时,狱吏肯定曾带人到第九十二层挖掘,那时他一定找到了其中一颗。所以,男子预测到,当他说出这些数字时,所有上层的看守都会被叫去帮助狱吏挖掘那价值他数十年工资的十几颗金牙。而在没有具体位置提示的情况下,这项工作将在每个牢房持续近一周。 当狱吏离开不久后,男人迅速地爬起来,他忍着剧痛用之前磨好的石刀将本已经非常瘦的双脚脚踝又各挑下一块肉来,加上这两年多脚镣上磨下去的量,他刚好能把脚从两个环中扽出来。接着他观察四周已无牢卒的把守。便走出了牢门,向着天井上垂下的那条绳子走去。他跳上了那绳子。那绳果然如他想象的一样轻飘,它的上面一定是绑在了什么不怎么沉且一拽就会移动的石头上。他迅速地向上爬去,就在那块石头和绳子完全被拉下来之前,他用力一跃,够到了石笋上。因为节食导致的消瘦,让他足够的轻捷。他能够咬着牙,在那些随时有可能崩裂的岩石上攀爬。这时,整个地牢里能看到他壮举的囚徒们都开始为他尖叫呐喊。那声音响彻了整个地穴。 终于,奥莱克西爬出了这座关押了他十年的监牢。 记述结束。 经文注解: cita,伊南娜从母胎中生出的,象征王权和力量的锤矛之一 mitum,伊南娜从母胎中生出的,象征王权和力量的锤矛之一 ashur,或ashshur或拼写为a?ur,a??ur是古代亚述人和阿卡德人的神,也是美索不达米亚宗教中亚述万神殿的首领,主要在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叙利亚东北部和小亚细亚东南部的部分地区受到崇拜,在亚述,他几乎等同于巴比伦的马尔杜克,出现在自己版本的《埃努玛·埃利什》之中 majore,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游戏,一种类似于运动橄榄球的运动,但玩的是木头制成的球 kar,名字 step,?iri3,古代美索不达米亚长度单位,代表走一步的平均长度,约为1m,与上一级单位2个跬(cubit)的长度相等 第26章 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二) 年代学:约公元前1250年前后 经文正文: 伊什塔尔暗中帮助奥莱克西崛起,一段自述记在下面,伊什塔尔(雅威)说:“他越狱后,从一无所有到征服半个世界的过程里,我一直在背后默默地给予帮助,让他认为一切都是最自然的结果……直到他成为阿托尔的国王。” 图库尔蒂-尼努尔塔崛起的历史,记在下面:这座黑暗的密林,除了天井之上那不到一百谢克尔(shekel)大的地方,因树被伐掉而能露出阳光,其他所有皆是昏暗漆黑的一片。奥莱克西拖着脚伤穿行在那片森林的暗处,他的后方无人追赶。丛林中的枝叶和藤蔓如幽灵一般,阴森地缠绕在他身边。巨大的古树紧密交织在一起,让盛夏的阳光无法穿透这密布的林荫,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弥漫在这种黑暗之中。他现在心中唯一所想就是离开这座森林,回到埃兰去,向那些恶毒的人,那害他妻儿受虐而死的,还有那把他关押于这地牢的,他要找那些恶人们一一报仇。 他曾在狱中听过,即使能从地牢中逃出生天,也难逃这座森林中鬼火的引诱。这座森林中的鬼火,乃是古时阿卡德入侵前就存在的灵,后来残留堕为邪灵。它们能够侵入人们的内心,让迷失林中的人听到或看到他们死去亲人的音容,意志薄弱的人因想念,或只是为见自己的挚亲一面,甘愿跟随鬼火指引的路而进入圈套,被引到生活在林中的恶魔和魔兽处,被那些同为古时残留下来,从大猎捕中逃脱并躲在深山里的魔兽而食。对于奥莱克西来说,他见到过被关在地牢里因畸形而被当做恶魔和怪物处置的人,那些人受尽折磨,而他怜悯他们所受的苦。所以奥莱克西并不相信关于这鬼火与恶魔的传言。 “奥莱克西。”突然,他听到了妈妈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正在呼唤着他的名字,“我在这儿呢。” 他回过头,看到一团蓝色的火光悬于树中。 “奥莱克西。快随我来,爸爸在那边等你呢,我们都很想你。” “妈妈。”他的眼泪簌簌而落,便打算跟着前往。 他们行进了一些路,那火光便消失了。树根边的角落里露出一个狞恶可畏的面孔:绿色的眼睛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它的兽头长满了粗糙的皮毛,如同钢刺一般坚硬,耳朵竖立着尖锐的尖端,微微颤动,仿佛随时能察觉到周围的一切动静。它那狮爪般的利爪上沾满了污秽的泥土和血迹,每一次挠击都能轻易地撕裂猎物的皮肉。而它的人形躯干,强壮的肌肉仿佛爆发着恐怖的力量,每一块都如同雕琢过的石块,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压迫。然而,这具强壮的躯体上却布满了伤痕,一道道伤口深入肉里,鲜血缓缓淌下,令人不寒而栗。这只怪兽长着弯曲尖利的獠牙,仿佛是死神的镰刀,能轻易撕裂生命。它的粗重带斑点的尾巴,如同一根粗大的鞭子,有力地拍打在地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在它的身旁,还有一只因已经很久未进食而身形枯瘦的幼兽,瑟瑟发抖,它的双眼中透露着渴望和哀求。这只怪兽正俯身舔舐着幼兽,怒目注视着奥莱克西。此刻,奥莱克西才知道那传说并非是假,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真正的怪物。他顷刻明白自己的寿限已至,便静静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当时,他未尝没有想到那些未报之仇,也并不是不因这些年来为越狱所做出的诸多努力即将付之流水而感到惋惜。只是他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让自己活下来的虽然表面上看是仇恨,但实际上只是一种不甘心。他不甘心就那样没有价值的死去,不甘心就那样枉来一遭。但是现在,他的价值和救赎可能就近在眼前了。倘若用自己的死,换作这处于痛苦之中幼崽的食物,能拯救这同样值得怜悯的生命之时,他便坦然且宁静了。 那魔怪抬起头,见奥莱克西一动不动,便猛地向他冲来,将他扑倒在地。正当它张开血盆大口,打算咬断奥莱克西的颈部之时,它突然停止了攻击。它用那深黄偏绿、大而圆的眼睛惊诧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既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甚至没有露出半点恐惧,反而是神情安详,甘愿赴死的男人的面庞。这种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让这恶魔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它便走开了。 “你走吧,我们是可以不吃人的。”那怪兽竟张口说话了。 奥莱克西从地上爬起来,骇然地望着那只怪兽。 “走吧,趁我在我反悔以前,快走吧!” 奥莱克西冷静地说:“你的孩子。需要马上吃东西啊。” “你是疯了吗?!”怪物吼叫道,“虽然你也是可恨的人类,但我和我孩子的现状又不是你造成的。你快走吧,离开这座森林!不要再去听信那些鬼火的诱惑了!” “是谁伤害了你?“奥莱克西好奇地问。 “一个猎魔人。” “猎魔人? “是的,就是那官府雇来的专门捕杀这座森林里乌图库(utukku)亚人和兽族的赏金猎人。” “从你的伤势来看,那个猎魔人应该还在附近吧?” “是的。几天前,他抓走了我的孩子。我和我的丈夫依靠气味追踪到了他的位置,与他展开激战。我成功带着孩子逃离,可是我的丈夫却落入了他的手中。” “为什么他会抓走而不是杀死你的孩子?” “他认为我们的品种独特,会有买家出高价买走,用作展示或表演的奴兽,或是被送去参与斗兽的赌场,这样我们还有可能苟且存生。但我们其他的同族就没这么幸运了,包括我的诸多朋友。他们大都直接被猎魔人杀死,而猎魔人只会带走它们的头去领赏钱。” “他们有多少人?住在哪里?我去和他们谈谈。” “猎魔人为了独占酬金,所以往往是单独行动的。” “抓走你丈夫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哪?” “他独自住在这森林和山上。虽然我知道他在哪里扎营,但你现在过去恐怕来不及了。这些猎人非常敏感,今天我们袭击了他,现在他一定已经因自己暴露而转移或是已经离开森林了。况且你就算找到他又能怎样呢?劝说他行善积德而放了我丈夫吗?不可能的!除此以外,猎魔人都掌握一些魔法与巫术。就凭你现在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有脚伤。估计你去了,结局也是被他杀掉。” “不,我是人类,况且就是因为我看起来没有威胁,他才会放松警惕,我会以寻求帮助接近他,到那时我就能找机会救下你的丈夫。” 怪兽听后沉思片刻,认为可以相信他,便说:“那我带你去,我可嗅他弃巢中留下的气味,顺着他行进的路而找到他的踪迹。”怪兽叼起幼崽,让奥莱克西骑上它的后背。它驮着他,穿梭在这片黑暗的丛林之中,开始了它的追踪行动。那些寄居着精灵的石英,逐次发光,为他们指明前进的道路。约莫半时,他们在一棵橡树前停下,那地上有残留未被灭迹的拔营遗痕:被挖走了草皮,烧尽的柴架灰烬和炉灶坑,那些用作取火绒的干芒花和干野草堆放在一旁——那里就是猎人呆过的地方。绕过那棵树,后面的场景让奥莱克西倒吸一口凉气。那些散落的躯体,染红的土地,一具具被削去头颅的多毛亚人尸体及兽的残骸就被堆放在那空地上。奥莱克西惊叹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恶人才会造出这样的孽啊!” “对你们人类来说,我们不是一直就被视为动物吗?” “至少我并不这么想,我认为你们同样是人,只是外观不同。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奥莱克西问道。 “拉玛什图(-ma?-tu)。” 奥莱克西点头重复。此刻,他们重新观察地上压出的车辙印,发现有来时和去时各两道,通向森林两方。拉玛什图贴近用鼻子嗅出有其丈夫气味的一条路,便继续带着奥莱克西前行。不久,他们便看到了在林中谷地上行进的猎魔人的队伍——三只被驯服的温顺的乌图库巨怪驮着巨大的木笼子,那些笼子里装着被抓来的,即将被出售的魔怪。一位猎魔人骑着马跟在后面,他身穿锃亮的链甲,胸前饰有精美的徽章,上面刻着代表他身份的图案。马的屁股上系着绳子,那上面挂着数颗兽头,有狼人,牛头人和龙头人的,也有兽身人面怪的头挂在其中,还有的头被放在袋子里,皆是刚刚从那些躯体上砍下的。拉玛什图示意其中一个巨大的木笼子,说道:“那就是我的丈夫帕祖祖(pazuzu)。” “你在此处匿伏,我上去搭话。”奥莱克西道。 随后,奥莱克西装作迷路的旅人,上前拦下猎魔人:“师傅师傅,请行行好,我与同行的人走散,请带我从这林中出去吧;我饿坏了。” 猎魔人叫队伍停下,下马上前查看。他见奥莱克西破衣烂衫,骨瘦如柴。便放下了警备,说道:“好吧。你坐前面吧。” 猎魔人让奥莱克西搭上一辆拉行装的马车,并分给他一块干粮。 奥莱克西观察那些木笼子,发现它们用粗壮的实木制成,表面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木笼结构紧密,除了用锯子锯开外,别无他法。他决定在当晚,等猎魔人安营入睡后,再从他的行囊工具中翻找锯子,偷偷释放那些乌图库人。晚上,奥莱克西帮猎魔人拾来柴火。二人生火进食后准备睡下,不料猎魔人却说:“你睡在我身旁,我怕你对我行凶。”便打算让奥莱克西睡进关怪兽的笼子里。奥莱克西明白了他的用意,险恶的猎魔人是想把自己投喂给还未进食的怪兽。他别无选择,只能起身反抗。身强体壮的猎魔人施以拳打脚踢,将其击倒在地。这时,拉玛什图突然从猎魔人背后的阴暗处袭来,想要拯救这个对曾为她挺身相助的男人。然而,她低估了猎魔人的力量,被他回手一击,猛地甩在地上。 那些笼中的怪兽开始怒吼起来,役用的驮兽则站在一旁酣睡,并不会为猎魔人出战。猎魔人讥笑着说道:“这个晚上收货颇丰啊。”他说着,拿出了镰刀匕首斧为矛头的长柄武器,左手放出了法术:一股小闪电在他的手心生成,同时伴随着劈啪声。猎魔人没有把奥莱克西放在眼里,直接向倒地的拉玛什图冲去。实际上,刚刚奥莱克西隐藏了自己的武艺——就是在尼尼微应征入伍之后,在练兵过程中,他还是习得了一些简单的身手。说时迟那时快,他奔前上去,从后面将猎魔人绊倒,同时锁住了他的双臂,让他的左手无法触碰别处。猎魔人快速挣脱,他凶狠地朝奥莱克西扑来。奥莱克西连续后退,以巧妙的步伐应对猎魔人的攻击。突然,奥莱克西做出一个冒险的决定,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准猎魔人的膝盖猛踹过去,猎魔人痛苦地倒地。但是,毕竟现在的奥莱克西从力量上远不及膀大腰圆的猎魔人,又被反扑了过来,一记左勾拳打在奥莱克西的下巴上。奥莱克西险些跌倒,然而他稳住身子,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这时,猎魔人狡猾地借助惯性向后仰,同时左手释放一道法术。一股小闪电在他手心生成,伴随着劈啪声,击中了奥莱克西的脖子,将他击晕过去。正当猎魔人打算用长柄去杀死这个难缠之人的同时,拉玛什图借其的注意力一直在奥莱克西身上的良机,突然窜起,将其左臂一口咬掉,吐在一边。 血液如同喷泉般迸溅,猎魔人痛苦地尖叫,他的脸上扭曲着痛楚与愤怒。失去左手的猎魔人瞬间失去了平衡,他捂住失去的手臂,试图用右手挥舞长柄武器以保持站立。然而,失血过多和剧痛让他的动作变得迟钝和无力。他摇摇晃晃地后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随即因失血过多倒地而亡。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洒在奥莱克西的脸颊上。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诸多乌图库兽人都在等他醒来。原来,他被带到了半兽人的一个聚集地,那里是森林中的一块空地。稀稀拉拉的树叶遮不住明媚的阳光,他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奥莱克西坐起身来,他看到拉玛什图与帕祖祖向他走来,然后屈身道谢。奥莱克西回以微笑与祝福。这次,他救下的三只怪兽中,恰还有兽人部族的领袖之一:胡瓦瓦(huwawa)。他的体型粗壮,宛如一个魁梧的木桩,前肢的皮肤粗糙如树皮,又像鳞片,每一步都能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他的后肢则更为健硕,紧致的肌肉如同石头一般坚硬,看起来可轻易撼动山岳。他的尾巴狭长弯曲,如同猛烈抽打的鞭子,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胡瓦瓦道:“恩人,我们将如何报答你呢?” 奥莱克西站了起来,看到那远处悬挂着的猎魔人的尸体,那已经被分食的只剩骨骸的惨状,和他那被高高挂在树梢上用来向其他猎魔人展示用以威胁和警告的盔甲;他看到了他们关押那些被抓到人类的牢笼,那里面有男有女,还有老人和儿童。便问道:“你们为何这样痛恨人类呢?” 胡瓦瓦回答说:“你有所不知。在上古之时,我们本都是龙的后裔,那时人类迫害我们一族,我们与他们征战,但是失败了。人类国度的统治者们大批的屠杀我们,天使拉贵尔协助那些人类把我们诱骗到这座丛林,封印住我们,使我们无法出去。 “这结界限制了我们的自由,还锁住了我们大部分的力量。即使我们的族人已经所剩不多,人类也从未施以一丁点的怜悯。他们望求将我们赶尽杀绝,继续雇佣猎魔人到这里捕杀我们,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千年。” “所以你们只能靠同那些鬼火和微精灵为伍,诱骗和捕食人类为食?” “微精灵是食光的种族,在上古它们充当的是信使和千里眼,它们进入人们的意识,用幻觉和异相与人沟通,它们大都由天使或法师豢养,但是在阿卡德的时代以后,这世界上魔法的力量逐渐式微,微精灵这一种族几乎灭绝;因为它们经不起太阳的直晒,只能生活在幽暗的地带;这森林茂密,遮挡阳光,它们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栖息于此,我们便与微精灵和树木达成三方的协定——微精灵引诱人类到我们处,我们报复而食之,待我们衰老死去之时,我们就躺在与我们立约的树下而死,这样我们的养分就会滋养那棵树,而那棵树会把从上面收集来的阳光,化为微精灵所需要的能量。” 奥莱克西点了点头,然后黯然地低头沉默良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这地上的生命,所受的苦全部来自于上帝,而众生却对此毫无怨言,把这恨与愤怒压抑在内心之中,终有一日施加到其他同样受苦的生命身上,然而,这冤冤相报何时了……诸位,我并不是你们的族人,可能并不能完全理解你们的心境;但是今天我不知道怎么劝告你们放下这种盲目的仇恨,也许,我只能借用我那故人的说辞了。 “朋友们,你们的仇人,不应该是捕杀你们的人类!你们的仇人应是这世界的律法!是这大自然的规则!若必须要把这仇恨寄托在某处,那也应是去恨那创造出这样恶毒的世界,创造出这残忍、杀戮和互相为食性情的那个人——也就是创造出这有生之苦、老之苦、病之苦和死亡之苦,制定出万物都将走向无序与毁灭的世界律,让荒芜与悲惨统治一切的——天神雅威。 “你们若一定要恨,还要去恨那些以雅威之名,在这地上践以暴行的那些天使们。就如我在这山上见到的那些向靠近它的动物们释放毒素的巨大而美丽的花贝母,处于自保的目的而杀害其他的生命,你会对那些花产生仇恨吗?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放弃杀戮,看清仇恨的荒谬……”最后他说道:“你们不需要报答我什么,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将你们所抓的人类都还给我,让我带他们离开这座森林……” 乌图库们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奥莱克西的话语,没有任何一只兽人对他咆哮或露出獠牙。相反,他们都对这个陌生的人类心生尊敬。胡瓦瓦答应了他的请求。那些被囚禁在此的人,大部分都是在森林中误入歧途的普通人。至于乌图库们所捕获的帝国士兵,正是他们最为憎恨的对象,因此他们早已毫不犹豫地将其吞噬。那些士兵所留下的官服和武器,被这些人和奥莱克西分得。以便他们能乔装为帝国的士兵,在逃离森林和之后的旅途中,可以少些麻烦。 胡瓦瓦把猎魔人的马留给了奥莱克西,还给了他们一些动物的肉作为口粮。他还交给奥莱克西一块曾从某个猎魔人身上得到的被雪松油浸过但仍有裂痕的宝石挂坠——用以今后作为安全出入森林的信物——作为胡瓦瓦的朋友,免受其他亚人的伤害。在告别了那些为他们送行的乌图库亚人之后,就离开了这里。奥莱克西一行人离开了那里。胡瓦瓦让微精灵为他们指明了通往森林外的道路。不久,他们瞥见了马蒂亚努斯湖波光粼粼的湖面,如同一面巨大的蓝色宝石镶嵌在大地上。他们顺着湖岸向前,穿越了一片狭长的沙滩,渐渐走出了森林的蔽护。 此时,他们来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岗地带。在山脊之上,他们可以俯瞰远处的蓝天和白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然而,他们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群游击土匪的目标。那些潜伏在山谷中的土匪悄然接近,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展开攻击。当奥莱克西一行人在一个开阔的平地歇脚时,土匪们突然从四面八方涌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土匪首领,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挺身站出来,冷冷地下令攻击他们。就在这时,奥莱克西突然认出了这个男人。竟是他多年未见的好友,曾经的战友——巴布·阿塔·伊迪纳。 “巴布,你仔细看看,是我啊!” “奥莱克西?!”巴布·阿塔·伊迪纳叫他的小队停下,他走到奥莱克西的面前仔细端详着。 “真的是你!奥莱克西!你还活着!你现在瘦了这么多,胡子还留的这么长,我都差点没有认出来你!” “你也还活着呢,我的朋友,你也还活得好好的呢!”奥莱克西激动地说道。过了一会儿,巴布·阿塔·伊迪纳不自觉地眼含热泪,大笑起来,接着张开双臂与奥莱克西拥抱在了一起:巴布的手下提醒他,他们面对的是敌人的队伍。巴布点了点头,神情稍微恢复了严肃,他向奥莱克西问道:“可是,你怎么会穿着帝国士兵地衣服,莫非你已经投敌了?” “怎么可能呢巴布,别说笑了!”奥莱克西用胳膊肘捶了一下巴布的肩膀,“这些是我从森林里带出来的平民,我们这身行头是从林子里那些亚人族的朋友那里得来的。就是为了避开土匪或士兵的滋扰,免得被洗劫或是又被抓去贩为奴隶。”见巴布的神情也松弛下来,奥莱克西打趣道,“所以,反到是我想问你,你们是怎么想到……或者说怎么有勇气来袭击身着戎装的我们的?” “哈哈哈哈,我就说,谁背叛祖国,也不会是你,我他娘的我一辈子不会相信,你奥莱克西骑士会投靠帝国。”巴布叫自己人放下了武器,继续笑着说:“至于勇气,你看我们这简陋的行装,可别真的意为我们只是什么土匪,奥莱克西,我们是这山上的义军!” “什么?你们……义军?!难道你们还在对抗哈尼加尔巴特?”奥莱克西惊讶地问。 “是啊。”巴布回答道,”你还记得在杜尔-卡特利姆平原上的那一役之后,安德烈将军带我们去追赶南下敌人之时,就在那丘陵山谷里我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吗?” “当然,至今历历在目……” “在我目送着你和公主带着安德烈将军离开以后,我的纵队从包围我们的敌人中逃脱了。那时,我听说了舒尔马努将军带着阿托尔剩下的残军逃向东北的山地去了,于是我也带着我的人马与他在这北方的乌鲁阿特里(uruatri)山地会师。 “这里是多国的交界地,是隶属赫梯的羸弱附庸国的境内,这里的山区是建立起义军根据地的理想之地。我们在这里培养了一支军队,不断地向南袭扰被米坦尼(mitanni)王占领的故国城池,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复国阿托尔。” “哈哈,好啊,好啊。”奥莱克西笑道,“那你现在在义军里是什么职务?” “当舒尔马努将军病故后,我就成为了义军的负责人,现在他们都听我的。” “你镇得住他们吗?”奥莱克西说笑道。 “笑话,我可是一直带着他们在这山上游击各种经过的帝国军队和商队,本以为今天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歼灭你们这一小群‘帝国士兵’呢。看来完全泡汤了!哈哈哈!”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仰天大笑起来。这时,巴布才想起来去寒暄:“安德烈将军和公主后来怎么样了?你这些年都在什么地方?” “安德烈……在那天就死去了,我们把他葬在了离那战场不远的地方。后来,我和苏珊娜一起逃到了埃兰生活了一段时间,我们有了孩子……但是好景不长,在那之后我们得罪了当地的官员。苏珊娜和孩子都被杀死了。而我则在报仇的过程中被抓住,被关在马蒂亚努斯湖南面森林中的地牢里,就在不久前我才刚从那里逃了出来,然后遇到了亚人族的朋友们……” 巴布面露惊讶,唏嘘着说:“亚人?你是指那些吃人的怪物吗?你还和它们成为朋友了?” “他们并不算是真正的怪物,他们具有人性。巴布,同我们一样,他们只是被帝国当局判定为了野兽和恶魔,而他们之所以吃人,仅是出于报复。” “那你是怎么跟他们成为朋友的?” “我从猎魔人手中救下了他们首领中的一个,然后他们为了报答我,就放了这些和我同行的人,并帮助我们走出这座黑暗森林。 因为天色渐暗,巴布点了点头,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聊下去。此时,愿意留下的人与他们一起向营地进发,有些人则选择了离去。不久后,巴布一行人接近起义者们的营地。这个地方地势相对隐蔽,四周环绕着高耸的山峰,只有一条隐秘的山路可以进出。奥莱克西看到,巴布口中所谓的“义军”,只是那仅有的数百个衣着简陋,装备寒酸的山贼们,住在狭仄的谷地和半山腰之中,他们正在点火烧饭。营地里的房屋是用树枝和石头搭建的简陋小屋,顶部覆盖着稻草和树叶,以抵御风雨。虽然简陋,但这些小屋仍为战士们提供了必要的庇护所。在一片空地的中心,几个大火堆燃起,火苗在黑夜中跳动,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去埃兰找那个官员报仇吗?” 奥莱克西摇摇头,说道:“在牢里的时候,我经常想到那张闯入我家的行恶者的狰狞面孔,那时我确实认为向他复仇是我接下来生命的唯一意义。哎,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成为一名刺客去找他,也许有一天,我确实会踏上前往埃兰的复仇之路……但这终究……这一切可能只是一种徒劳而又空虚的响应……” 奥莱克西讲到这里,刚好掀开那破旧的营账帷幄,进入到了悬挂着地图,明显是用于议事的帐内。因而没有继续说下去。那里面的十几个人,皆是这义军的高层。他们中有曾在阿托尔宫廷和军队任过职的人,当他们认出了奥莱克西的面孔之时,都向他这边簇拥过来。他们用手去触摸奥莱克西的肩膀和手臂,口中纷纷念叨着:“将军。您回来了。”那些人的语气和口吻仿佛是见到了安德烈归来一般。接着他们把他请到正中央坐下,询问他的近况。当得知了安德烈与苏珊娜的结局之后,众人都表现出感慨与悲怆。有人提议让奥莱克西旁听接下来的内部会议,因为他们都还记得谋略过人的图喾尔第将军曾经是如何挽救已经被逼到绝路上的阿托尔国,从而让其再一次绝处逢生的。然而,义军的领导者巴布·阿塔·伊迪纳则说从旅途奔波而来的奥莱克西现在需要休息。 “没事,我还不累……你们要商谈什么?”奥莱克西问道。阿舒尔-伊丁(ashur-iddin),安德烈手下曾经的一名参谋回答道:“本来巴布将军打算,从今日袭击你们的行动中缴获到战利品之后,就将规划一次向南下山,侵袭哈尼加尔巴特边境城镇石巴尼巴(shibaniba)的行动。” “那城有多大?有多少守军?” “大概三十六田顷(field),不到一千守军。”伊丁回答。 “太冒险了。”奥莱克西脱口而出,然后他又指了指那地图,“伊丁,请先和我讲讲现在的时局吧。” “您是指哈尼加尔巴特边境的时局吗?” “不是,是世界的时局。” 众人诧异地面面相觑,而后又心照不宣地互相点头示意。阿舒尔-伊丁走到地图前开始了他的讲述:“好的将军。且听我慢慢向您讲述。您知道,在上古时代,阿卡德入侵南方以后,天使长米迦勒就将世界分为东西南北四角,每角派驻一名主天使作为总督,为上帝坚守四方。为了防止天使之间互相征战,米迦勒规定每位主天使以及从他们再分下去的中低层天使的力量只能在他们自己的领地内使用,一但跨过边境来到其他天使的领土,他们的能力就会被事先设置的结界约束,而大大下降。就如当年雷米尔来到北方协助哈尼加尔巴特,用火攻阿托尔的城邦,实际上那时他的能力只是他在自己的领土——凯美特时的零头。每过一段时间,米迦勒会根据地上诸王国的疆域情况重新调整四角的边界,而这是主天使们不能干预的。 “世界四角(four corners of the world)当前的情况如下——帕瑞戴斯的北方仍然由七大天使之一的主天使拉贵尔担任总督,由两个王国分庭抗礼,就是北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赫梯,和中部平原上的哈尼加尔巴特;赫梯国王哈图西里三世在驾崩之前,曾出人意料的突然宣布更换王储,只因为自己的小儿子图特哈里(tudhaliya)和塔胡恩塔萨(tarhuntassa)城的领主——也就是自己的侄子库伦塔(kurunta)交好。因为库伦塔是王国内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为了讨好他,老国王哈图西里撤掉了自己长子内里凯利(nerikkaili)的王储之位,更换为图特哈里。这一决定造成了哈图沙宫廷内部的长期斗争,虽然在老国王死后,内里凯利还是败给了图特哈里,但赫梯因内耗而国力日益衰退。这让与拉贵尔走的更近的哈尼加尔巴特见到了机会,最近几年,哈尼加尔巴特一直在侵袭这个旧盟友的领土。而赫梯毫无还手之力,就这样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说到我们的仇敌哈尼加尔巴特,听说那个老不死的国王——沙图瓦拉,已经染病多年但竟仍然在世。他现在并没有住在我们的阿舒尔城,而是迁都泰尔-比德里更北面的旧都瓦舒坎尼(washukanni)。驻守阿舒尔的是王储瓦萨沙塔,就是那个曾经屠城卡拉纳的疯子,论残暴,他比他的叔叔更甚。哈尼加尔巴特的王室一如既往地巴结着拉贵尔,给予他们的主子以金银财宝,为他修筑奢华的神庙和楼宇,供奉他的雕像,满足他那无尽的欲望与虚荣。 “至于西部,王国凯美特依旧在其总督——同为七大天使之一的雷米尔的治下;它保持了与哈尼加尔巴特结盟后从我们西部偷去的领土。也就是北至黎凡特南端,南至迦南地与绿松石阶梯(khetiu mafkat)之地,乃至从那里往西的所有广袤土地,皆由它一国统治。国王拉美西斯也已至耄耋之年,当前他们正在应对西部弗族海盗“九弓(nine bows)”部落的入侵。东部的埃兰,国王是昏庸的纳皮里沙·乌塔什(napirisha-untash),他延续了讨好巴比伦尼亚的政策。南角的巴比伦尼亚则在加喜特人的傀儡国王卡什提里亚什四世(kashtiliashu iv)名义的统治下,继续扮演着帝国直辖王国的角色。说他是傀儡,是因为相比西、北和东面诸国的国王,他几乎没有任何实质的权力;不仅仅是因为拉贵尔和雷米尔的上司——七大天使排位第五的主天使,帝国的南方和东方总督,也就是那个出了的名好逸恶劳,千年以来一直都住在巴比伦城王宫里,几乎从未出过远门的——沙利叶的实时监控下;更是因为…… “上帝。”奥莱克西低声道。 “是的。伟大的皇帝陛下,伟大的苏美尔和阿卡德国王、世界四角之王(?arru kibrat ''arbaim)、宇宙之王(?arru ki??at māti)、万民之王(?ar ki??at ni?ē)和万王之王(king of kings),号称是宇宙、生命和一切事物的创造者和主宰者——天神雅威以及统领所有天使的炽天使米迦勒,主管伊甸园的智天使加百列(gabriel)和皇帝的两位御前护卫——座天使拉斐尔(raphael)和乌列尔(uriel)都住在帝国的首都——天城。 “它就坐落在巴比伦尼亚的最南端,就是那四大河:比逊河(pishon)、基训河(gihon)、希底结河与伯拉河汇聚入海口的地方。所以南方加喜特人的国王向来被当做是傀儡一样的角色……” 当阿舒尔-伊丁完成他的介绍,众人等待着陷入聆听而沉默不语的奥莱克西说些什么。 许久后他却说道:“今晚,我要回去思考一下这些内容,明天再把他的想法告诉大家。” 说完,他便离开了席位,离开营帐。众人继续商讨袭击石巴尼巴的事宜,然而这个议题由于在刚刚会上,奥莱克西的那一句“太冒险了”而最终被投票搁置了。对此,巴布感到些许恼怒,但很快又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也同样好奇明日奥莱克西能给给出怎样的高见。那个晚上,在月色下的营地里,众人疲惫地进入梦乡,鼾声如同深山中的低沉回响。奥莱克西点燃了灯,手中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生辉,为会议营帐带来了温暖的光线。他仔细端详着那张布满秘密的四角地图。 直到天又再亮起,外面的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雨滴轻轻拍打着帐篷,巴布举着油灯也进入账中,他看到仍然深陷沉思而没有注意到他进来的奥莱克西,问道:“没有睡觉吗?” 奥莱克西笑着摇摇头,然后叫巴布凑到地图边上来:“巴布……我们也许太关注我们的仇人沙图瓦拉了,所以恰恰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请看这里。”他的手指轻盈地划过地图右上角的表面,“你说过,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乌鲁阿特里是一个孱羸的附属之国,因为这里群山环绕,而它的几个主要的堡垒现在又没有那么多的守卫。如果放在过去,我们去打这些堡垒的主意,可能会得罪强大的赫梯,但昨晚得知了现在陷入内斗与边境冲突的赫梯小国王图特哈里,几乎没有什么带兵的经验;且看这里,赫梯的大部分军队都处于南部的卡尔凯美什和黎凡特,还有一些守卫在哈图沙附近。他们几乎不可能短时间内率兵救援乌鲁阿特里……同时哈尼加尔巴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支持它的敌人。” “所以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听了奥莱克西的话,巴布的眼睛放出光芒。 “是的。”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奥莱克西指了指地图上大湖以西一片山地的中心,一座孤立无援的城堡奈里(nairi),说道:“我们的兵力足够轻取这座孤城,在那之后,如果我们锁住了所有进入北方山区的补给要道,那时便可夺下整个乌鲁阿特里。” “绝了绝了……你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奥莱克西。我们之前怎么会没想到呢!”巴布冲出营帐,立刻开始了动员大会。数日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将浓密的乌云吹得四散。奈里的古堡矗立在山崖之上,显得庄严肃穆。城墙上的乌鲁阿特里士兵手持火把巡逻,火光摇曳。他们没有发现,那些贼寇已经分成三路小队,悄悄从山坡一侧爬行过来。在计划中,贼寇们选择了城堡阴影最重的三个角落,熟练地将梯子架好,开始攀爬。而那些士兵仍沉浸在夜色的静谧中,毫无警觉。当守卫城堡的士兵意识过来的时候,其中两路小队已经放倒了城堡外墙上的士兵,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也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进入到了外贝利(bailey)庭院,并将门从里面打开了;而另外一组人则顺着塔楼进入到了连接内圈的幕墙。他们从那里下去以后,迅速攻入了城堡的内楼,并把刀架在了领主的脖子上;那时埋伏在外面的流匪们从那朝向下山路打开着的正门一拥而入,从里到外将这座建于嵬峨高山,濒临险峻崖壁之上的城堡完全的控制了。这时,奥莱克西与巴布来到那颤颤巍巍的奈里城主面前。 “好了。可以把他杀了。”巴布用命令地口气吩咐道。 “等等!”奥莱克西急忙制止,他目光如炬,探身上前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穆……穆蒂(mutti)。”领主因惊恐而趔趄。 “好的,穆蒂。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完全的记住。” “好!好!” “你的士兵要协助我们的人,去架设路障,封住这里山谷中那条贯通南北的道路;你会和我们一起袭击那些企图硬闯过去的辎重队。我们要让北至迪亚乌伊(diauehi),南至图梅(tumme)以及整个图尔·阿卜丁(tur abdin)山区四十余座城堡的物资和供给中断,我要你写信招降这些城堡的领主。而你,穆蒂。你要宣布自己是这整个乌鲁阿特里的国王,你要宣布这个国家从赫梯独立。并且…… “并且你把国号改为你们国家的旧名——阿济·哈亚萨(azzi-hayasa)。” 经文注解: shekel,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面积单位,谢克尔,定义为长与宽都为1ku?(0.5m)的正方形,面积约为0.25平方米 utukku,也叫udug,后来在阿卡德语中被称为utukku,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一类模棱两可的恶魔,他们有时被认为是好的,有时被认为是邪恶的 -ma?-tu,在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拉玛什图mashtu),苏美尔语:狄麦(dimme),是一位女妖、魔鬼、恶毒女神或半人半神的女怪物 pazuzu,为巴比伦尼亚神话中风之魔王,也代表着南风,干旱的传递者,拥有狮子的头和前脚,老鹰的脚,背上有四只翅膀与蝎子的尾巴 huwawa,在古美索不达米亚宗教中,胡姆巴巴(humbaba,亚述语拼法)或胡瓦瓦(huwawa,苏美尔语拼法),也称为恐怖的胡姆巴巴,是远古时代太阳神乌图养育的一位可怕的巨型树怪,胡姆巴巴是神明居住的雪松之林的守护者 uruatri,即乌拉尔图(亚美尼亚语:t????????;亚述语:māt urar?u),萨尔玛那萨尔一世(公元前1263-1234年)记录了一场战役,他征服了“乌鲁阿特里”的整个领土 mitanni,哈尼加尔巴特的一位国王图什拉塔曾在阿马尔奈(amarna)文书中称自己为“米坦尼国王”,这里所指的就是前文提到的哈尼加尔巴特国王沙图瓦拉 ashur-iddin,中亚述帝国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时期的大维齐尔官员 shibaniba,即tell bi,是尼尼微省(伊拉克)巴什卡附近的一个考古遗址,它是shibaniba古城,距离assur不远,shibaniba这个名字来自中亚述人 field,即古近东面积单位公顷(field),定义为长宽为60?iri(60m)的正方形,面积约为3600平方米 four corners of the world,“世界四角”一词出现在几个古代神话和宇宙学中,其中它大致对应于指南针的四个点,在大多数这些表示中,四条主要河流流向这四个角落,它们的水灌溉了世界的四个象限(或四分之一),在美索不达米亚阿卡迪亚人看来,这个词指的是当时已知世界边缘的四个地区;北部的subartu(可能对应于亚述地区),西部的martu(大致相当于现代叙利亚),东部的m和南部的sumer tudhaliya,即图特哈里四世(英语:tudhaliya iv),新王国的赫梯国王,继承哈图西里三世之位,在位时期与亚述发生冲突,赫梯失败,国力渐衰,死后由阿尔努万三世继位 tarhuntassa,是一个至今尚未发掘的青铜器时代的城市遗址,在今日土耳其境内,位于哈图沙以南 kurunta,是公元前13世纪初赫梯国王穆瓦塔里二世的小儿子,也是图特哈里四世的堂兄 nerikkaili,图特哈里四世的兄弟,在哈图西里作为国王与乌尔希泰舒普签订了一份条约,确认了库伦塔对塔胡恩塔萨的统治之后,哈图西里将图特哈里提升到他的哥哥之上 washukanni,也拼写为wa??ukanni,是胡里安王国米坦尼的首都,从公元前1500年左右到公元前13世纪,它的确切位置是未知的 khetiu mafkat,“绿松石阶梯”,或biau(“采矿之国”),即西奈半岛,由于西奈半岛是古埃及开采土耳其石的主要地区,因此古埃及人将其称为采矿之国 nine bows,是古埃及艺术中外国人或其他人的视觉表现,除了九把弓之外,没有其他外国人的通用表示,由于它能够代表任何九个敌人到古埃及,这个术语所涵盖的民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随着敌人的变化而变化 napirisha-untash,埃兰伊吉尔基德王朝倒数第二位国王,与上文中提到的另一位国王乌塔什-纳皮里沙名字顺序恰好相反 kashtiliashu iv,约公元前1232年—约公元前1225年在位,加喜特国王,承袭沙噶拉克提·舒瑞亚什之位,尽管其统治短暂,仍有百余部相关的经济文献传世至今,他统治时期曾经与亚述发生矛盾冲突,并遭到后者废黜 ?arru kibrat ''arbaim,世界四个角落之王(苏美尔语:lugal-an-ub-da-limmu-ba),阿卡德语:?arru kibrat ''arbaim,?ar kibrāti arba''i,或?ar kibrāt erbetti),或翻译为世界四分之四之王,天国四角之王或宇宙四角之王,通常简称为四角之王,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强大的君主所宣称的一个享有盛誉的头衔 ?arru ki??at māti,苏美尔语:lugal ki-sár-ra或lugal ki?-ki,阿卡德语:?arru ki??at māti,?ar-ki??ati或?ar ki??atim,也被解释为万物之王,万物之王,万物之王或世界之王,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强大的君主使用的强大威望头衔,声称统治世界 ?ar ki??at ni?ē,是亚述一些国王所宣称的极高威望的头衔,它是美索不达米亚几个明确宣称统治世界的头衔之一 king of kings,是一个主要由中东君主使用的统治头衔。虽然最常与伊朗(历史上在西方称为波斯)有关,特别是阿契美尼德和萨珊帝国,但该头衔最初是由国王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公元前1233-1197年在位) gabriel,即上文中提到的加俾额尔,在翻译的时候建议用不同的拼写代替即可 raphael,即上文中提到的拉法伊尔,在翻译的时候建议用不同的拼写代替即可 uriel,即上文中提到的邬里伊尔,在翻译的时候建议用不同的拼写代替即可 pishon,是圣经创世记中提到的四条河流之一,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不同,皮松河从未被明确定位过 gihon,基洪是圣经创世记第二章中提到的第二条河的名字 nairi(亚美尼亚语:?g?????? tao或?g???)罗马化:mātāt [kur。 na-i-ri,点亮“nairi土地”,也称na-''i-ru)为亚美尼亚高地部落公国的特定群体(可能是联盟或联盟)居住的地区,大约跨越现代迪亚巴克尔和凡湖之间的地区以及尔米亚湖以西的地区,奈里有时被等同于从美索不达米亚、赫梯和乌拉尔蒂亚的资料中得知的尼赫里亚,然而,有一种异议认为它与nihriya在单个文本中的共同出现可能毫无关系,将二者等同是错误的 bailey,防御工事中的贝利(bailey)是被幕墙包围的庭院 mutti,一个被怀疑是在被赫梯国王穆尔西里二世(mursili ii)彻底击败后,阿济·哈亚萨地区沦为附庸国之后的君王,在公元前13世纪末hayasa-azzi联盟解体后,hayasa-azzi的许多前地区和城镇成为自己独立的城邦 diauehi,格鲁吉亚语为??????,是位于安纳托利亚东北部的一个部落联盟 tumme,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一世曾记录奈里土地的最南端是tumme,已知在乌尔米亚湖的西南部,最北端是daiaeni 第27章 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三) 年代学:约公元前1237年左右 经文正文: 当穆蒂王宣布立国阿济·哈亚萨的时候,北方主天使并没有干预;赫梯王国对此也来不及立刻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应。当义军切断通往南北山地粮道的时候,大部分乌鲁阿特里的部落领主,包括主要城堡乌瓦(ura)也不得不接受了条件,纷纷改旗易帜对奈里服膺;少数靠近赫梯边境的不服从者,则由义军与奈里城的联军前去征讨。巴布·阿塔·伊迪纳按照奥莱克西的建议,让自己起义军的队伍穿上了乌鲁阿特里正规军的服装,混入阿济·哈亚萨的部队之中。包括巴布自己在内的义军领袖们,则成为了辅佐傀儡国王穆蒂的将军。至于奥莱克西,因他的威望和卓越领导,众义军将领都推举他为阿济·哈亚萨国的大将军,但却被他拒绝了。于是这一职位由巴布担任。“我不能站在明面上。”他这样说,“我们的所有运筹要躲在帷幄之后,要让敌人放松对我们的警惕,然后一击制胜。” 他自愿担任了巴布将军的参谋一职。在一次奈里城堡内举行的军事会议上,因为节节胜利而稍显骄矜的巴布将军向众人说道:“朋友们!事实再次证明,赫梯国王图特哈里是何等的懦弱,半个北境都快收入我们囊肿,而他竟到现在都还没有对我们宣战!”一位将领奉承道:“是啊将军!如今我们阿济·哈亚萨国的疆域已经足够大到威震北方,成为不容小觑的力量了啊!” “哈哈哈哈!”巴布大笑道,“看来,我们随时可以借以马尔杜克的名义复国阿托尔,南下出征哈尼加尔巴特,夺回我们的故土阿舒尔城,手刃老贼沙图瓦拉,为我国的诸先王及安德烈王子报仇雪恨!” “我支持!”有人应和道。 “我也支持!” “我也支持!” 屋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表示愿意立刻出兵南下,复国阿托尔。众人开始挥舞拳头,兴奋地叫嚷起来。只有奥莱克西一如往常的平静从容,他身体前倾,靠在桌缘上,两只胳膊放在桌面,双手紧握在一起,轻咳几声。听到奥莱克西的示意,人们立刻肃静下来。当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吵闹,并停下来准备聆听这位表面上只是巴布将军参谋发言的时候。他才低声地缓缓说道:“我们不去攻打哈尼加尔巴特,而是西征赫梯。” 屋子里仍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解释。 “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很快就会获得巨大的成效。”奥莱克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到:“赫梯国的所有主力军队都盘踞在南方哈兰城附近的平原上,正在与哈尼加尔巴特周旋。留在国内以及首都哈图沙附近的部队零散无章,而王城更是只有梅塞迪禁卫军(the mesedi)的保护,就是那个人数少得可怜的金色长矛兵组成的部队;况且,这阿济·哈亚萨的诸城在过去皆是把赫梯当为侵略者对待,倘若如今穆蒂王宣布起兵反抗赫梯,定能激起全国的复仇浪潮,诸城堡的领主必然会响应他的号召而与我们建立联军。” “所言极是。”巴布回应道,“就按军师说的做。” 没有人向奥莱克西提出异议。会议结束后,义军以阿济·哈亚萨国王穆蒂的名义,先发制人向大国赫梯宣战。大将军巴布率军以神速向西南进军安纳托利亚,接连攻破了只有单薄防守的伊苏瓦(isuwa)省和基祖瓦特纳(kizzuwatna)省,接着义军兵分两路,一支向北,一支向西;分别占领了赫梯的上下两地(uppernd & lowernd)。当国王图特哈里刚回过神来的时候,巴布和奥莱克西的军队已经兵临哈图沙城下。正当巴布命令工兵和步兵团去携着冲车撞击南面外城那雕刻有人头狮身浮雕的巨门之时,惊慌失措的图特哈里打算逃跑,他从在内城里那座被建在高高山脊上的王宫布尤卡莱(buyukkale)卫城上下来,穿过行政楼和寺庙区,来到北面的门楼。他在那里跨上一匹马,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出城落荒而逃。义军攻入哈图沙城,当奥莱克西听说国王已经逃跑的时候,骇然一惊。 巴布不解道:“如今赫梯首都已经在我们囊中,你为何还如此惶恐不安呢?我们另立新王或者干脆以阿托尔国的名义取而代之,足以大事完毕了啊。” “不行!他可是我们接下来所有战略上最关键的一环!” 奥莱克西冲出大厅,向山岗上卫城的方向奔去。当他来到最高的平台上,烈日当头。他向北面的山谷望去,看到三五匹马正在向远处飞驰:“那里!快!马上去把他们追回来!另外,请切记不要伤害到国王!”阿舒尔-伊丁率一支骑兵队去追赶,到太阳落山时才把图特哈里给带了回来。众人聚集在了大厅里,有人提议将图特哈里分尸,挂在城墙上,以雪耻当年其父哈图西里向凯美特求情,致使雷米尔将一座座阿托尔城池用大火屠城的血海深仇;图特哈里跪在地上向义军首领巴布,以及他的参谋奥莱克西求饶道:“请不要杀我……赫梯……赫梯是你们的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请不要杀我……” 奥莱克西把缩成一团的图特哈里领到王座边,叫他坐下。并把今日缴来的——那因他匆忙而没有来得及带走的——象征王权的陨石剑还给了他,并说道:“不,你的赫梯还是你的,而你的王座也还是你的。” 义军众将领惊讶不已,但没有一个人立刻站出来表示反对,他们知道奥莱克西自有他的用意。 奥莱克西继续说:“但我有几个请求。” “您说,您说!”国王在译官翻译后马上献殷勤道。 “我首先要问您几个问题,陛下。” “请讲。” “您在攻陷铜岛(copper ind)时派遣过去的舰船应该还在附近海域吧?”奥莱克西问。 “对的。仍在岛的北段和东段。” “有多少艘舰船?” “约莫一百五十余艘,近四万水手。 “好的。另外,我需要知道另一件事,就是关于陛下您王国主力军的主帅,是否是传言中的塔胡恩塔萨城的库伦塔?” “对!是我的堂兄库伦塔!” “您和他的关系如何?” “他和我形同手足,所以……” “所以您非常放心地安排他担任这样的要职?陛下,我需要您在这里对我说实话。否则您就没有任何的价值可言了……真的如您所说的,他与您是至亲之交吗?我可是一度听闻一件事——从您的父亲开始,你们家族就非常忌惮他的存在……” “你会杀了我吗?”国王哆哆嗦嗦地问道。 “我只要您说实话。” “好的好的!对……对……我很怕他,我父亲也怕他。但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先王——也就是我伯父穆瓦塔里二世(muwatalli ii)的小儿子。当库伦塔的哥哥乌尔希泰舒普(urhi-teshub)继承王位之后,在第七年是我的父亲密谋推翻了他。” “请继续。” “虽然乌尔希泰舒普被流放了,但为了与他们家族的关系进一步缓和,我的父亲决定照顾好乌尔希泰舒普的弟弟,也就是库伦塔。让他担任要职,并放任他那比他哥哥更甚的暴戾秉性。他本来理应继承王位的……因为从小我们在一起玩耍,当我从我父亲那儿继承了江山,成为国王,他在我的面前仍然装腔作势,维持我们之间表面的友谊。可谁都知道,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他那时刻外露地锋芒把他心底里地所思所想展露无遗,他对我的尊重只是流于形式。 “最终,他还是逼我把兵权交给他……也就是加尔梅塞迪(gal mesedi)大将的职位,不过哈尼加尔巴特的进犯,及时转移了他在国内盘算的注意力。不过……他在抵御外敌的过程中确实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他的内心仍对这个国家有所忠诚……” “不用说些有违内心的话了,陛下。”奥莱克西走到国王的正前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好的。我大概理解您的处境了。现在我要向您提出要求。” “请说!请说!” “第一,您所见的在这间屋子里我的朋友们,将替换您身边的宰辅和将领,出任赫梯王国的要职。第二,陛下您要立即向乌加里特的信使写一封信,叫他转交给凯美特国王拉美西斯。具体内容稍后我会为您起草。第三,您要马上通知您的护国将军库伦塔,让他暂时放弃对抗哈尼加尔巴特,撤出所有在黎凡特的军队,调集所有兵力到拜利赫河(balikh river)的东岸,东进去对抗乌鲁阿特里的叛军。对此,你在信中要应许他,如果这次行动能够成功,将会把自己的王位归还给本应得到它的人。第四,您要重新编排铜岛的舰队,叫他们脱掉赫梯正规海军的衣服,换成海盗的打扮。而王国的所有舰船将由我指挥,都要听候我的调遣。” 这一连四条长长的请求从奥莱克西的口中脱口而出,让图特哈里根本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他只得本能地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就这样办,就这样办!” 在那日之后,作为俘虏的赫梯国王图特哈里被迫按照奥莱克西的指示行事。 奥莱克西担任海军大臣,他按自己的要求改造了赫梯的海军,并严阵以待。巴布·阿塔·伊迪纳任加尔盖斯丁(gal gestin)大将军,阿舒尔-伊丁任加尔杜布萨尔(gal dubsar),也就是首席大臣。 外界没有传出任何关于赫梯沦陷的风声,义军领袖善待了所有赫梯的王室成员,包括太后普度哈帕(pudu?epa)。除此以外,阿济·哈亚萨仍然作为独立的国家自治而不被赫梯干涉。巴布将军只是率领一小支由义军和赫梯梅塞迪禁卫军乔装成的乌鲁阿特里士兵南下,他们并没有到达拜利赫河上游附近,而是在更北面的山上观望等候,倘若库伦塔不相信他的堂弟,那么巴布将军将进行佯攻。 此时,年迈不理朝政的凯美特国王拉美西斯二世把图特哈里的信转交给了西方总督雷米尔: 乌鲁阿特里的叛军突破了阿尔什(alshe)地区,即将进入拜利赫河上游的平原,将与我军进行正面交锋。 赫梯与凯美特的卡迭石条约(treaty of kadesh)仍然生效,请凯美特履行盟国义务,出兵协助赫梯将军库伦塔在平原上作战。对此,赫梯愿意回报凯美特的是——整个黎凡特的土地,只为了确保歼灭来自赫梯东部的叛徒。 不出奥莱克西所料,对领土十分贪心的天使雷米尔在看到赫梯许下这么丰厚的回报之后,当即决定亲自前往支持赫梯。 这其中还有两个隐层的原因,其一就是凯美特的军队并不总驻军于腓尼基和北迦南,而是更多的驻守在迦南南部和绿松石阶梯之地,至于从那里往西的凯美特本土兵力,正在与西部弗族入侵者对峙。所以,对于凯美特来说,想要快速集结一支大军向北方支持赫梯其实并不容易。所以,此时完全没有把东北山地上的小国乌鲁阿特里放在眼里的雷米尔,就决定和上次支持赫梯攻打阿托尔一样,亲自飞到北方去给予援助。 其二,协助攻打赫梯原本的属国,虽然也会因干涉北方内政而招致拉贵尔的反对,但这要比去帮助赫梯攻打拉贵尔的心腹哈尼加尔巴特要轻得多。 当雷米尔到达那里的时候,他看到库伦塔已经完全从黎凡特撤军,他大喜过望,赫梯此举无疑是把领土拱手让给了凯美特,当凯美特的地方官们完成了对黎凡特全境的接管以后,他要做的只是去履行承诺,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焚烧和屠杀生命所带来巨大快感的欲望。雷米尔继续朝着尼赫里亚(nihriya)的方向飞去。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到达战场与库伦塔会师的时候。他看到在平原对面铺开阵势,随时准备吹响号角向这边进攻过来的并不是乌鲁阿特里的军队,而是哈尼加尔巴特的大军。 一位天使飞翔在哈尼加尔巴特的阵营之上,当他看到雷米尔的身影出现在敌人的军队上空时,眼中旋即冒出愤怒的火光。 而他就是北方主天使——拉贵尔。 两军阵前的天空中,两位天使扑扇着翅膀形成对峙之势。人们隐约的听到二人的对话:雷米尔因心虚而先开了口:“拉贵尔?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你以为我不在这边呢是吧?!”,“没有啊。”雷米尔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你说着话什么意思呢?” 接着他们听到拉贵尔恶狠狠地喊道:“你是否记得十余年前,那时凯美特与赫梯就边境问题一直在征战,你我达成了协议不去干预,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以两方最后战争的结果和停战时的边界线,去找米迦勒定下西角与北角的最终疆域。那时北方的赫梯并没有处于下风。只不过半路杀出的恶魔之国阿托尔,把那片土地彻底搅乱。才促成了哈尼加尔巴特、凯美特以及赫梯三家结盟,那时我们在卡迭石(kadesh)同坐在一起商量如何瓜分阿托尔领土的时候,为了让你发兵协助,我已经放弃了黎凡特南境的部分北角土地,将他们划给了西角的凯美特国。可事到如今,你对又对我做的是什么事呢?仅仅几日之内,你就趁势吞并了整个黎凡特,对此尚且不满足!竟然还要联合赫梯与我帮助的国家哈尼加尔巴特为敌,你真的是这般算计吗?!” 雷米尔急忙辩解道:“你误解了……我怎敢莽撞地在你的领土上与你为敌?实际上,我此次前来并非为了攻打哈尼加尔巴特。就在不久前,赫梯国王在书信中恳求我前来援助,共同抵抗附庸国乌鲁阿特里的叛乱!因为卡迭石条约仍在生效,我不得不履行盟友的义务……至于赫梯与凯美特签订关于边境的新协议,那是他们两国自行决定的事……与我无关啊!请你相信我……你们为何挡在这里,我与赫梯的将军库伦塔都颇感困惑,请在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之前,带着哈尼加尔巴特的军队离开吧!我不敢与你在这里作战,想必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到天使长米迦勒那里去吧!” “离开?哈哈哈哈!”拉贵尔仰天大笑,然后他的目光变得愈发凶狠,难掩怒不可遏的表情,“北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乌鲁阿特里的叛军攻来!你当我们只是愚痴的酒囊饭袋吗?!若我从这里撤军,你们便可以快速向东侵占离这里不远的哈尼加尔巴特首都——瓦舒坎尼!而你这小人可就得逞了;没人知道你到底与赫梯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相信!当情报官带来库伦塔率军突然从凯美特全境撤出的消息时,我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如今他将整个军队整合到东岸来。任何最鲁钝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是要借着元戎启行,回朝去平叛内乱的托词,快速向我王城攻来!” 雷米尔大喊道:“我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拉贵尔……” 然而,拉贵尔眼睛的颜色已经开始变化,这是使用能力前的信号,他伸出了双臂,手心向上。大地开始震颤起来。雷米尔知道自己中计,又见无法让拉贵尔相信自己,也自知在这里作战将必然处于下风。他猛地向后飞去,企图快速逃离拉贵尔的攻击范围。拉贵尔见雷米尔想要逃跑,便追了上去;地面崩裂开始出现一道巨大的缝隙,两面的土地错位开来,无数的石头和泥土飞溅到半空中,试图阻滞雷米尔逃走的路线。雷米尔见逃无可逃,只得转身应战。他的整个身体燃烧起来,放出火球与热焰去攻击拉贵尔。然而拉贵尔毫不畏惧,双手挥舞间,无数土石凝聚而起,化作一个个坚硬的盾牌,抵挡住雷米尔的火焰攻击。两位天使的战斗愈演愈烈,火焰与土石在空中交织碰撞,宛如一场壮丽的天地交响。此时,哈尼加尔巴特的大军咆哮着朝这边攻来。库伦塔也拔出了弯刀,带着赫梯的主力部队向敌人的方向奔去。 两军就在这尼赫里亚的平原上酣战厮杀起来。巴布·阿塔·伊迪纳将军在北方的远山上隔岸观火,当他看到拉贵尔将那从地上掀起的巨大地皮和土块抛到十几芦苇(gi)高的高空,接着狠狠摔在雷米尔的身上,直至将后者的身躯完全掩埋在大地之下的时候。巴布立即差遣几批驿卒接连快马加鞭向托尔山(tur mountain)上的驿站赶去,在那里等候的传信人把巴布附上的留言标识系在战鸽的脚上。那些归巢鸽则跨过大海朝向铜岛飞去。 那时的铜岛上已经秋高气爽,奥莱克西从海港上的住所出来,走向海边邮差的木屋,邮差养殖的鸽子窝就建在那里。当他看到那棚子中数只刚飞回来不久,腿上捆着红色亚麻绳的毛领鸽时,他立即叫正在喂食的养鸽人将那块小兽皮从上面取下来递给他,那上面用楔形字符写着“死”这个字。于是奥莱克西便知道,雷米尔已经于今日殉命战场。他便马上冲出木屋,挥手向海边,示意他的水手们准备让舰队出海。在那滚滚海浪的承载下,战士们朝着东方的彼岸航去,他们分为两批,一批扮作海贼匪寇,他们张牙舞爪、跃跃欲试;一批保持原貌,为骁勇的赫梯海军,他们居于队末。狂风大作,战士们抓紧桅杆,齐声高歌,用歌声抵御恐惧。右舷上的转向桨手询问着前进的方向;百十艘战船在奥莱克西所搭旗舰的指挥下,朝着迦南的海港亚实基伦(ashkelon)而进。第一批战士们靠岸登陆,冲向城中。 凯美特军毫无防备,只有寥寥数人的弓箭手朝着战船射击,当海贼攻来,凯美特军被攻的人仰马翻;他们吹响召唤天使的号角,主天使并无回应,只来了单薄稚弱的力天使和能天使团,他们只能双脚离地,低空飞翔,还是吃不了持枪力士的奋力一掷。迦南守军弃甲曳兵,海上民族(the sea peoples)连下三城:亚实基伦、格泽尔(gezer)和延南(yenoam);那时整个凯美特北方的兵力悉数溃退,南部的军力又被迫陷入与西部入侵凯美特三角洲腹地的弗族“九弓”周旋。法老已经病危,摄政王麦伦普塔(merneptah)以为这突然攻入迦南的蛮族是与“九弓”部落一路的海贼,在他久唤雷米尔之名且无应答之后,他便知道大事不妙,立即召集众臣;他战战兢兢地对外事大臣说:“若再无援助,凯美特将蒙亡国之危!快去!求助我们的盟国赫梯吧!告诉他们,若能帮我清剿那些入侵迦南的海民,把那些受了割礼和没受割礼的一并赶走,我愿归还整个黎凡特的领土,同时奉上三十万德本(deben)的黄金!” 赫梯使者奥莱克西请求觐见凯美特摄政王。他近前行礼,而后说道:“尊敬的陛下。我代表赫梯国王图特哈里前来和您议事。吾国君主愿意履行盟国之约,出兵协助您击退海寇。但我们不会要求您归还黎凡特之领土,也不要求您给予黄金作为赠礼。” 译官上前翻译,麦伦普塔大喜道:“赫梯真乃仗义之兄!但仍望贵国能够收下馈礼,否则我凯美特难以维持襟怀磊落之容。” 奥莱克西听后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吾国希望您能代凯美特国王拉美西斯之名对外宣布,愿意做我赫梯之附庸;你们不必纳贡缴赋,也无须听候吾王差遣;你们仍然保持自治,只是承认吾王图特哈里同为你们凯美特之地的王,而他将封你为摄政长官,你的地位礼仪将均持法老之仪不变。若贵国愿意接受这条件,立刻与我签订协议,此消息传回我王城,将立刻调遣最近的海军来支持你们,如何?” 摄政王麦伦普塔听候沉思片刻,与左右大臣商量。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您的条件虽然苛刻,但我与众臣商议之后认为,对我国之主权毫无实质侵犯,只有利而无害。若您能帮助我们驱散敌寇,我愿意向赫梯称臣。” 第二批赫梯战士就这样登上了迦南之地。他们与那些“海之贼民”们合演了一出突袭与胜利,海贼们落荒而逃,纷纷搭上原来的舰船离去。那些没走成的就是腓力斯丁人。至此,凯美特就击溃了来犯的海上民族。而在拜利赫河东岸的平原上,当拉贵尔杀死了雷米尔,他的气也消去了一半。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闯出了多大的祸。虽然,他可以向天使长米迦勒解释说,是雷米尔率先穿越西角与北角的界限,来犯他的领土并企图干预北角人类王国的政治;同时也可以说是雷米尔率先向他发动了火攻,才招致他的回击。但他知道,性格耿直的米迦勒仍然会认定他是徒添世界混乱的因素之一,并会撤掉他的天使之力。于是,拉贵尔飞回到了尼赫里亚的正上方,他看着在他下面那些勇猛的哈尼加尔巴特将士们,正在逐步攻克敌人的防守,即将处于优势之时。他的瞳孔再次改变颜色,大地又开始摇晃震动,土壤断裂成一条条大而深的沟壑。接着,从他的下面传来惊叫与嘶嚎,库伦塔的两万八千八百赫梯军队与哈尼加尔巴特的王军一起,连同那些茫然的战马、两轮战车同时坠入万丈深渊之中。待平原上不再有任何的声音,拉贵尔才将地上的裂痕合上,以此来毁尸灭迹。至此,他认为不再有人知道是他杀死了雷米尔。拉贵尔回到哈尼加尔巴特的首府瓦舒坎尼。沙图瓦拉从病榻上爬起来,问他:“发生什么了?我听到外面传来轰鸣……” 拉贵尔走到老国王的面前,瞪着眼睛怒吼道:“什么都没发生!记住!什么都没发生!”然后,他平静了一下,放低了声音,“该死的赫梯国。不过它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能打的军队了……立刻通知你的侄子,叫他马上出兵北上,可以去统一整个北角了!” 远在阿舒尔城的瓦萨沙塔在得到指示后,立即率领大军出征北部高地;正当他已经逼近大扎卜河山口的时候。国王的信使追了上来:“陛下有旨,立即停止进攻赫梯!” “发生了什么?!”瓦萨沙塔问道。 “凯美特归附于赫梯了!”信使回答。 经文注解: ura,hayasa-azzi的首都是未知的,但它的主要堡垒是ura,可能位于现代bayburt附近或kelkit河沿岸 the mesedi,是赫梯人国王的私人保镖,梅塞迪由在赫梯社会中享有相当声望的gal mesedi领导,梅塞迪人是一支由12名长矛兵组成的部队,他们保护国王,无论他走到哪里。他们可能总共人数更多,以便随时保护国王 isuwa,是古代赫梯人对东部邻近的安纳托利亚王国之一的称呼,该地区后来成为卢维安新赫梯的卡马努州 kizzuwatna,是公元前2000年古代安纳托利亚王国的名称,它位于安纳托利亚东南部的高地,靠近现代土耳其的伊斯肯德伦湾,同一地区被称为奇里乞亚 uppernd & lowernd,赫梯帝国的两个区域 buyukkale,哈图沙皇家住所的卫城,现在被称为大堡垒 copper ind,即塞浦路斯,古典希腊语形式是k?πpo?(kypros),这个名字的词源是未知的,但有一种说法认为是伊特拉塞浦路斯语单词,意为铜,例如,有人认为它起源于苏美尔语中的铜(zubar)或青铜(kubar),来自岛上发现的大量铜矿石矿床 muwatalli ii,赫梯国王,继承穆尔西里二世之位,在位时期因争夺叙利亚而与埃及发生冲突,并于奥龙特斯河畔的卡迭什进行战争,胜负未定 urhi-teshub,即mursili iii,新王国的赫梯国王,继承穆瓦塔里二世之位,在位时期与亚述发生冲突并失败,使得国势动荡不安,后被哈图西里三世所推翻 gal mesedi,赫梯的军事和行政头衔,字面意思是“皇家保镖的首领”,他负责管理赫梯国王的私人保镖梅塞迪,它被认为是赫梯王国最重要和最负盛名的职位之一,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是王室成员,有时是国王的兄弟,他有时继承了国王,就像哈图西里三世一样,哈图西里三世在成为国王之前是他的兄弟穆瓦塔里二世国王的gal mesedi,这职位有时也可以指挥不受国王管辖的独立军事单位 balikh river,拜利赫河是西亚的河流,流经土耳其和叙利亚,河道全长100公里,流域面积14,400平方公里,最终在拉卡注入幼发拉底河,平均流量每秒6立方米,河水主要用作灌漑 gal gestin,是赫梯的军事和行政头衔,字面意思是“葡萄酒管家的首领”。它被认为是赫梯王国最重要和最负盛名的职位之一 gal dubsar,是赫梯人的行政头衔,字面意思是“抄写员的首领”,它被认为是赫梯帝国最重要和最负盛名的职位之一,因为gal dubsar是政府首脑 pudu?epa,或pudu-kheba,生活在约公元前13世纪,是一位赫梯的塔瓦讷安娜(赫梯王后称号),她的丈夫是国王哈图西里三世,她被称为“古代近东最有影响力的女性之一” alshe,是古代安纳托利亚东部的一个地区,位于幼发拉底河的上部山谷,在那里出现了一个同名的王国 treaty of kadesh,即埃及赫梯和约,是一条由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和赫梯国王哈图西里三世之间所签定的古代和平条约,大部分的埃及学家认为它签于公元前1259年 nihriya,根据考古学家在马里和杜尔-卡特利姆发现的信件中显示,着名的尼赫里亚战役中的尼赫里亚,可能位于上拜利赫河地区 kadesh,是黎凡特的一座古城,位于奥龙特斯河滩头附近,它在青铜时代晚期有一定的重要性,并在阿马尔奈文书中被提及,该地也是公元前13世纪卡迭石之战战场所在地 gi,是苏美尔语,英文reed,古近东长度单位,约为6m tur mountain,土耳其语是toros dar?,土耳其中南部主要山脉,位于安纳托利亚高原边缘,西起安塔利亚以北的埃伊尔迪尔湖,东抵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上游地区,这个名字是从闪米特语(古阿拉姆语)词根tur借用到古希腊语中的,意思是“山” ashkelon,希伯来语:????????????;拉丁语:ascalon,又译为阿什凯隆或阿什克隆,是以色列南部区内盖夫西部的一个城市,人口大约为 117,000。在现代亚实基伦的附近,有古代亚实基伦海港的遗迹,自从青铜时代起就相当繁荣 the sea peoples,是一个历史学名词。这些人被认为是一群海上劫掠者所组成的同盟,他们很可能来自南欧,尤其是爱琴海,他们在整个东地中海游弋,并且在青铜时代末期,入侵了安纳托利亚、叙利亚、迦南、塞浦路斯和埃及 gezer,或tel gezer(希伯来语:??????),tell jezar或tell el-jezari,是犹太山脉山麓的一个考古遗址,位于耶路撒冷和特拉维夫之间大约中间的shf地区边界 yenoam(或yanoam;古埃及语:ynw?m?)是古迦南或叙利亚的一个地方,从古埃及的王室来源中已知,从图特摩斯三世到拉美西斯三世的时代,其中一个来源是我在beit she''an发现的seti石碑,另一个是麦伦普塔赫石碑 merneptah,古埃及新王国时期第十九王朝的第四任法老(约公元前1213年7月或8月—约公元前1203年5月2日在位),他是拉美西斯二世的第十三子 deben,新王国时期(前1550-前1069年)古埃及的重量单位,换算成现在的重量单位为1德本=91克 第28章 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四) 年代学:约公元前1237年左右至公元前1225年以前 经文正文: 雷米尔已经失踪很久,而他的土地也已向北角之国赫梯臣服。尽管有传言到了巴比伦尼亚,说雷米尔收到过一封赫梯传来的信,而后就北上去了乌鲁阿特里。但因缺乏证据,炽天使米迦勒仍然无法把雷米尔下落不明的干系推给任何一个人;当他亲自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翱翔数圈且寻找无果后,他降落在了瓦舒坎尼。米迦勒收起他的六根翅膀,踏上了那由大理石铺成的米坦尼王城宫殿高耸的台阶。拉贵尔连忙迎上来,说道:“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米迦勒的嗓音低沉而浑厚:“有人向我报告说最后目击雷米尔的人看到他朝这个方向飞过来,而后就音讯全无,你有没有见到过他?”拉贵尔虚伪地强颜欢笑,用小心翼翼的口吻说:“没有……完全没有见过他……他为什么会来北角?而且还不通知我呢……若提前通知我,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米迦勒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露出任何特别的表情,然后他转过身去:“另外,我听说凯美特成为赫梯的属国,这件事的具体情况你清楚吗?” “啊!那好像是赫梯出兵协助了凯美特抵抗海族入侵,您知道的……毕竟他们是盟国。” 米迦勒又转过身来,用鄙夷的目光望向拉贵尔。拉贵尔冷汗涔涔,但他也只能回以微笑和颔首。过了好半天,米迦勒才说话:“既然如此,西角总督的职位暂时空缺,就由你代理了。”说完,米迦勒径直走出前殿,嗖的一下就飞走了。拉贵尔冁然而笑,回到宫内。哈尼加尔巴特众王族纷纷祝贺他,王储瓦萨沙塔,留着惹人厌的卷烫胡须,上前说道:“既然您已成为北角与西角总督,那么现在可以出兵赫梯了吧?” 拉贵尔猛地抽了瓦萨沙塔一巴掌,抠住他的脖子,说道:“你是不是白痴?!凯美特臣服的是赫梯,而不是臣服于你哈尼加尔巴特!就算你能占领赫梯,凯美特也不会继续向北方称臣。到那时,米迦勒就会撤掉我西角的总督职位!”说完,他把瓦萨沙塔的头狠狠地向前一甩,让其险些跌倒。 在拉贵尔离开那里之前,他对众人说:“你们现在不要折腾了!给我保持现状就好。” 尼赫里亚战役以后,在赫梯的首都哈图沙。义军将领们聚首侧殿。他们颂赞奥莱克西神机妙散的运筹。所有进展皆与他的计划相吻合。如今义军接连夺下了阿济·哈亚萨、赫梯与凯美特三大国,借拉贵尔之手消灭了仇人雷米尔和赫梯朝内的隐患库伦塔;并且将住了想要维持西方总督名号的拉贵尔,使之无法对赫梯用兵,让义军能够立足于此。但是,奥莱克西告诫众人,不要因目前的成就而嚣张,一切行事从以低调。 他们并没有为当前的胜利举办任何的庆祝活动。有人提议,将拉贵尔杀死雷米尔的地点作为证据传到巴比伦尼亚去,以此来直接除掉拉贵尔。但奥莱克西却说:“我们无法预测米迦勒究竟会对拉贵尔施以什么程度的处罚,我们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于此,况且假如米迦勒最终把雷米尔死在尼赫里亚的原因,归咎于赫梯国王的那封信,倘若“利用天使”这样的罪被定下,很有可能会使我们至今所有的努力顷刻灰飞烟灭。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先替拉贵尔把这个秘密保守下来吧,把它作为我们的王牌,在未来的某个决定性的时刻再去使用。” 赫梯国王图特哈里在奥莱克西与阿舒尔-伊丁的陪同下,按照士兵名册一一走访了在尼赫里亚殉国的士兵家属,支付了赔偿并给予了他们连带全家终身免除劳役的特权;从各地巡游归来之后,图特哈里国王就宣布了全赫梯的奴隶被恢复自由身,从那以后所有的地主们只能靠雇佣帮手或劳工来进行生产,并且规定的工资额度、工作时长和强度限制被新成立的工匠行会刻在石板上立碑,用以监督雇主的行为;赫梯的刑罚体系也被完全的革新,所有的酷刑被废止,死刑也改为只针对极端的恶行,至于小罪则只进行罚款,甚至连原本法律中的罚款条例也大幅度减少了惩罚的金额,力度变得非常和缓了;国王给予了赫梯的每一个国民参政议政,和对政策投票的权利,即使刚刚恢复自由身的奴隶也是如此;国王还大幅度减少了包括阿济·哈亚萨在内全国各地的赋税,转而是带头过上了节俭朴素的生活——整个王室都搬到了普通的民房之中,所有的贵族都放弃了奢侈的生活;纷纷停止了修筑宫殿楼宇的工程,他们用这种方式积攒下来的钱又流入到了那些穷苦人的身上,让他们摆脱食不果腹的日子。这些改革虽然遭到了赫梯奴隶主与贵族的反对,但很快就被掌握军权的义军与赫梯王军所镇压了。一年过去,奥莱克西并没有安排进一步军事行动的事项,他只是一件又一件地做着他人无法理解的举措,并且他极力回避谈及“阿托尔”,他让大家也尽量少去谈起这个词,以防隔墙有耳。这些种种让义军中的复国派领袖们非常不满。对此,义军主帅巴布·阿塔·伊迪纳与众将领多次来找奥莱克西,希望他能开始制定计划,早日南下出征讨伐哈尼加尔巴特,以雪前耻,完成他们的最终理想。一次,巴布质问道:“军师!我们何时才能借着这还未散去的士气,以马尔杜克之名复国阿托尔!夺回我们的故土阿舒尔城;又何时能够将那个恶毒的混账拉贵尔千刀万剐!将凶险的人渣沙图瓦拉和他侄子瓦萨沙塔挫骨扬灰?!”不少人在这时随声附和,因为他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奥莱克西说:“我们会夺回那片土地,但我们也不能再打着这个名号和旗帜了;阿托尔和马尔杜克的名字已经被永远烙上了“罪恶之国”的烙印,再去坚持以这样的名义征战,那会立刻招致巴比伦尼亚众天使的清剿和攻击,这个名字应该在杜尔-卡特利姆一役战败后就永远被埋葬……”奥莱克西清了清嗓子,“当阿托尔的建国者乌巴里特以及先王阿达德·尼拉里在这北方的平原上所向披靡,因而心生傲慢以致用人类之子马尔杜克作为国家象征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他们将会因自己的盛气凌人付出代价。至于安德烈,他只是他们倨傲行为的牺牲者……” 义军中有人讶然惊叫,有人交头接耳,还有的人小声质疑。巴布怒喊道:“奥莱克西!你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奥莱克西让众人平静:“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心中的不平与怒火,但请用理性思考这件事;对于复仇一事,我们绝不能急于求成。因为凯美特只是名义上的归属,我们无法依靠它的兵力;赫梯的国库空虚,主力部队又已在尼赫里亚全军覆没;倘若我们不积攒实力,现在就冒然南下,我们只得整合阿济·哈亚萨的军队、赫梯的金色长矛军团以及我们寥寥数百的自己人,要用这些东拼西凑出来的不到一万人去攻击那有拉贵尔助阵的瓦萨沙塔的十万大军吗?” 那些将领们听候纷纷点头称是,他们走到巴布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继续听从奥莱克西的引导。巴布只得暂时作罢。又过了一年半,奥莱克西仍埋头于内政,丝毫没有征战的准备;巴布已忍无可忍,他召集大家准备商讨出征的计划。奥莱克西说道:“使不得!我们现在出征,依旧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不试一试,你又怎能知道呢?!”巴布带着怒火问道。 “诸位!请你们耐心等待,我们还需要修养,需要重新集结力量;待我们秣马厉兵,万事俱备。到那时才是我们行动的日子啊!” “集结力量?!三年以来,你把赫梯的国库掏空,去眷养那些懒惰不做工的混混与穷人;补助那些残疾与老弱,你有能从哪里得来钱去积攒实力呢?!我们已经等不起了,你可知有传言说哈尼加尔巴特已经扩军至四十余万!若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大仇何时才能得报!” “诸位!正因敌人太过强大,我们才要吸取前人惨痛的教训,不要再低估他们的力量了!另外即使你们能够创造奇迹,以少胜多,打赢哈尼加尔巴特。这前提还要是拉贵尔不去帮助他的走卒,在这次保持中立,甚至倾向于我们一方。但即使如此,倘若我们真的能够铤而走险,战胜了哈尼加尔巴特。可是到那时,我们又将以什么样的策略去面对你们所记恨的这个最大的仇敌——拥有如此巨大力量的拉贵尔呢?用那张王牌去直接威胁他吗?那恐怕我们只会先落得尸骨无存!所以,还是请大家继续等待吧!” 人群中开始有人大声地谴责他的说辞:“你已经忘记了复仇!你已经不再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是的。他们说的没错,军师。”巴布应和道,“三年以来,你就好像是已经安逸于现状,只把注意力放在这我们曾经仇敌之一的赫梯国的老百姓身上。你好像已忘记了过去,倘若你都忘记了,我需要在这里重新提醒你!你是否忘记了尼尼微被屠城的惨状!你是否忘记了杜尔-卡特利姆一役中那些被石头砸的皮开肉绽的战士们!你是否忘记了我们被掠走的国王至今杳无音信,被残忍杀害的王后拉勒,以及你我最好的朋友——王子安德烈将军的含恨而终! “军师,你不让我们谈论复国之事,但请你不要忘了你我皆是阿托尔国之子,我们背负着血海深仇!若你不帮助我们,我们就将自己行动;哪怕结局只是落得个战死沙场,那也甘愿谋求这最后一搏!”说罢,巴布将军摔门而出,其他将士也跟着走了。奥莱克西低下头沉默。 当他们走后,阿舒尔-伊丁留下来安慰他。他用亲和的口吻问道:“将军。你真的忘记复仇了么?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奥莱克西哽咽着说道:“伊丁,你可知道……我没有一天……没有一天不去想到复仇……”他抬起头看到伊丁正在认真倾听,便继续说,“假如我真的能忘记安德烈和阿托尔的灭亡,那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忘记我妻子和孩子……”奥莱克西擦去眼泪,“他们死……死了……伊丁,虽然杀死他们的并不是拉贵尔,但杀死他们的与杀死安德烈的却是同一位上帝。伊丁,是仇恨让我活了下来,正是这股复仇的力量,它让我逃出了地牢,支撑我走到了今天……但是……” “将军,这我理解。” “伊丁,你要知道……如果我们开始召集军队,就将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因为我们要对抗的是天使,一但失败我们将失去一切,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我很抱歉,这些年来,我确实忘记了诸位义军伙伴们的要求,因为我总想着要趁现在,也就是在我还拥有力量去救那些可怜人的时候,能够最大程度的帮助他们……”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但是将军,现在义军中已经出现这样巨大的裂痕,你必须回来了,你必须和他们站在一起……要尽力避免事情走向不可收拾的那天;否则,我们将会大祸临头……” 奥莱克西点了点头。当晚,他便找到了巴布道歉,并对他说:“我将支持你们进攻哈尼加尔巴特。但是,现在我们所有的禁卫军和义军军团,步兵、骑兵和盾牌卫队总共加在一起只有一万两千余人。所以,我们还要向赫梯全国下达募兵令,目标是扩充到三到五万万人。” “五万人对四十万大军,恐怕还是螳臂当车……”巴布说。 “目前赫梯的财力只够维持这样规模的军队了。不过哈尼加尔巴特总是喜欢对外虚报自己的兵力,他们号称已经拥有四十万大军,但估计真实的情况并不会有这么多。考虑到我们不但要战胜哈尼加尔巴特,还要同时对抗拉贵尔的话,我们就需要非常多的远程支持,五万人远远不够了。但我想到了我们可以依靠的力量。” “哦?什么力量?” “那些和我们一样充满仇恨的人。他们当中有些,甚至可以一当百。” 次日,奥莱克西召来阿济·哈亚萨国王穆蒂,对他说:“陛下。请你组织一支部队,把他们化妆为土匪和山贼,这样就不会被南方的加喜特当局抓小辫子;你们要从东面的山上南下,那里不属于任何国家的领土;你们要攻下整片山岗里大大小小数百个地牢,包括囚禁了我十年的马蒂亚努斯森林地牢,这些地牢只有稀少的杂兵守卫;你们要释放那些囚犯,而我将会给予他们食物和住所。” 就这样,当那些被关押着世界四角重罪之人和被判定为非人的侏儒与畸形者的诸多地牢被流匪扫荡之后,那些可怜人被带到了山岗上。奥莱克西宣布了他们的自由,为他们在山上建立了营地,为他们提供生活的必需品,而这全部都是免费的。当即就有众多罪犯宣布愿意效忠阿济·哈亚萨的王军。除此以外,当穆蒂和他的士兵们将进入马蒂亚努斯湖畔森林的南段道路和标记彻底破坏之后。穆蒂王换上正规军的衣服,宣布他们赶跑了那些匪徒,控制住了整座森林;他还安排了诸多士兵把守在北段进入森林的各个入口,并以防止人们被恶魔与怪兽袭击为由,下达了禁止所有非官方人士进入森林的禁令——而这也意味着所有的猎魔人被永久禁止进入其中。奥莱克西手举那颗宝石再次进入了马蒂亚努斯森林,与他同行的是他重金聘请的巫师。树林中的微精灵进入那颗宝石之中验证了他的身份,那宝石发出一圈圈的环形光晕,和清脆的回响,认定他为胡瓦瓦的朋友。接着,在微精灵们的指引下,他再次来到了乌图库亚人群落的聚集地。乌图库亚人们围过来,奥莱克西告诉他们,他领导下的阿济·哈亚萨国已经解放了这座森林。 他站在山岗上向那些亚人们宣布:“龙族的后裔们!千年以来,你们被人类诸国攻击和猎杀,被天使封印而成为困兽;你们被迫逃到这片森林之中却仍无法安生;但是今天,我带来了能够解除这座森林封印的魔法师。我向你们宣布,你们重获了本该属于你们的自由!只要你们遵守赫梯国与阿济·哈亚萨的法律,放弃你们心中对人类的仇恨;那我的国家将不再把你们定义为怪物,而是平等地被接纳为人类的一支!” 这时,四处传来欢呼与嗥叫声,兽人们热烈的拥护他们的解放者。 “但是!”奥莱克西话锋一转,“你们可还记得那北方的天使拉贵尔,就是那欺骗了你们还把你们囚禁在这座森林中的罪魁祸首,若让他知道你们已经被释放,他定会在这北方各地上寻到并且一一处决你们;他还会揪出释放你们的人——我,以及我的国家,那企图保护你们的赫梯与阿济·哈亚萨。我们会被牵连,被人类定为罪恶的叛徒;拉贵尔终究会来攻打我们,把我们从地图上抹去!朋友们!我们的国家赫梯本身就在尼赫里亚与那拉贵尔为伍的邪恶人类王国哈尼加尔巴特结下了血仇,拉贵尔在那里将我们数万将士活活埋在了这大地之下!现在,我们正在筹备一次反击,倘若我们先发制人,去对抗拉贵尔与他的傀儡王国,把握住这一次机会将他杀死,这也将是你们向这真正的恶魔报仇的最好机会!所以,我在这里请求你们。请求你们能够,帮助我和我的国家,去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 整座森林都已经沸腾,奥莱克西的声音回荡在这空场上。又被微精灵传到了林中各处。众人被奥莱克西激情澎湃的言语所打动,纷纷踩脚跺地或用拳头拍打着树木与石头,呐喊着他的名字。 兽人领袖胡瓦瓦说道:“恩人,我们将为你而战!直到最后一刻!” “请不要为我而战,要为你们自己而战!战士们!为你们的自由和生命而战!” 那日傍晚,胡瓦瓦把奥莱克西带上了东部的高山之巅,那里是千年冰封的无人之地。那山的轮廓呈现出一层一层的凸起,像极了无数被大雪覆盖的巨大鳞片。 “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奥莱克西不解道。 “报答你,我的恩人。”胡瓦瓦说。 接着,胡瓦瓦念了一段咒语,整座峰峦地动山摇起来。 “嗷!”一声巨大的吼叫响彻苍穹,沉睡的千年巨龙——库尔(kur)被唤醒了。 白色的冰封巨龙冲破了覆盖它的皑皑白雪,在山巅上回旋。 胡瓦瓦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恩人。在这地上,我已经有一千岁了,就与这巨龙库尔同岁。那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阿卡德战士,我们跟随着萨尔贡大帝一起南征北战。那时,苏美尔有魔法师出入世间,他们被各城邦领主们聘去对大帝和他的战士们降下多重的诅咒。一夜之间,我们中的很多人变成了龙,还有一些人卡在了变身的过程中,成了似人非人的怪物,就是你今天看到的我们这些乌图库人的祖先;那时,天上降下上帝的愤怒,他判定这些龙裔的血液已被魔鬼玷污,于是派出了众天使来追剿和屠杀我们,那些上古的巨龙们大都在那场战争中战死,唯有这库尔——他曾是我亲密无间的战友。他逃到了这座高耸的雪山之上。那时,我有幸保持了人形,但我的很多战友都变成了怪物;北方天使拉贵尔找到我,他教会了我一段咒语,然后告知我,若我能到这山上来接近库尔,骗取他的信任并在它面前念诵这段咒语,将之永远封印在这山上;他们将会以此交换,不再追究我和我朋友们的血缘,甚至会寻来巫师把他们恢复人形。那时,我为了救更多的人,选择了牺牲库尔,我便独自上了这东方的山上。与之接近,那时我欺骗了他,说我能用一段咒语将他恢复。他相信了我,我便触着他的身体,诵下那段诅咒。于是,他便被封印在了这冰雪之中。 “在那个黎明时分,我带着忐忑的心情下山,朝着天使所指引的地点行去。那是一个位于幽深密林之中的神秘所在,我的朋友们就躲藏在那里,希望能从那位即将出现的巫师手中获救。那时,我满怀信念地认为,这个巫师能给我们带来希望,解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当我踏进那片黑暗森林的刹那,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我小心翼翼地探寻着,终于,在一片幽静的林间空地上,遇见了那名巫师。他神秘而强大,让人敬畏。正当我满怀期待地以为他会施展神奇的法术拯救我的朋友们时,一道箭雨猛地射向我。那巫师的眼神中,透露着背叛与谋杀之意。在那一刹那,我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苦,我的体内涌动着一股奇异的力量。我意识到,我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一头怪物。天使欺骗了我,这名巫师并非救赎之神,而是使我堕落的始作俑者。愤怒的火焰在我心头熊熊燃起,我以怪物之躯发起了反击。然而,他的魔法屏障强大无比,将我挡在了外面。那巫师并未选择与我展开旷日持久的战斗,而是在我与朋友们的周围布下了一道结界。这道结界将我们永远困在了这片森林之中,结界我们的力量大大削弱。他冷笑着离去,留下了我和我的朋友们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挣扎。起初,当我刚变成魔兽之时,我的性情也完全变成了残暴的野兽,终日暴走于这林中,疯狂的猎杀各种动物用以充饥,那些日子,我失去了记忆,甚至忘却了我们的起源和仇人。直到数十年后,我才逐渐地找回了理智,开始试图拼凑那些零碎的记忆。但关于那场战斗的起因,我已无法回想起来。我们曾为了什么而战,都已成为了无法触及的迷雾。 “尽管如此,我还是清楚地记得我们曾被人类的巫师诅咒,从人变成了怪物。然而,关于那位英雄的记忆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曾是我们的领袖,带领我们勇敢地抗争,如今你们称呼他为萨尔贡。但我已经无法回忆起他的容貌、性格,甚至我们曾经共同度过的那些岁月。尽管失去了那段珍贵的记忆,我与我的伙伴们仍然在这片森林中孜孜不倦地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我们坚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那抹曙光,重拾那段被遗忘的过往,将我们从这无尽黑暗中解救出来。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将继续与命运抗争,直至破碎那恶劣的诅咒,找回我们失落的自我。关于萨尔贡这个名字,甚至都是我听来的;那时,有人进入森林。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从字里行间之中,我意识到了上帝与天使们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不只是我们的族人,而是所有人都无法回忆起那段历史的细节以及那个最初带领我们的人是谁了。那些宫廷里的学者们为了补上这段历史,就编纂了一个名字“萨尔贡”,并说他带领着恶魔的军团突然侵占了世界;为了突出他的崛起之迅速,就传他是藏于人间的魔鬼,用黑魔法控制了基什的国王,从平民之身一跃成为宰辅,再夺取了王位;但我确信这段故事不是真实的,因为那名字让我感到十分的陌生。我们越来越多的同族逃到了这座森林,他们的情况大致与我相同,在他们繁衍数代之后,新生的乌图库后代们的兽性也越来越低,身体的外观也愈发的呈现人形了。如今,我们的恩人,你。解除了囚禁我们的森林封印;使我能够前来弥补我所犯下的错误,释放我的朋友库尔。” 他呼喊着龙的名字,把他召唤到地面,向他诉说过往关于奥莱克西拯救他们族人所做的一切,而后又转向了奥莱克西,“现在轮到我们来回报于你了,恩人。我们将与你并肩而战!” 赫梯的征兵令下,他们集结了两万一千名重装步兵、三千名持盾步兵、八千轻步兵与弓箭手、四千二百名重骑兵以及九百轻骑兵,总计三万七千人的正规军;然而,出乎所有义军将领们预料的是,那些为了扞卫奥莱克西所施仁政而前来报名参军的人则有十余万之多,那些人中多为刚刚被解放的奴隶或是收到了扶助的穷人,他们自愿前来,一窝蜂地涌入练兵营之中,宣称即使少拿甚至不拿军饷,也要为保护赫梯而战,他们组成了后援的民兵团。 那些从地牢里解放的囚徒们,除了那些老弱病残的,约莫也有十万人自愿加入其中,这样民兵团总共就有二十万之众;另外,他们用马蒂亚努斯湖畔森林的木材,打造了两百辆战车、十几辆投石机、更长的矛与斧,以及用自己故乡的知识打造的七台弩炮。就这样,义军领袖巴布·阿塔·伊迪纳与奥莱克西带领着二十四万大军,以报尼赫里亚之仇为名浩浩荡荡的南下讨伐哈尼加尔巴特,他们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巴布在出征前向他的军队做了动员:“赫梯英勇的战士和新兵们!哈尼加尔巴特与我们已经为敌数年,他们觊觎我们广袤的领土而不断侵扰我们的边境;在尼赫里亚,他们杀死我们了三万将士,使我们的国家蒙受了空前的危机,然而在那一次,我们也重击了他们,使他们这些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如今,敌人已经备好了大军,他们随时准备倾巢而动,向我们的土地侵来。这些年来,我们已经受够了枕戈待旦的日子!战士们!今天,我们是等他们攻进来再行动;还是现在我们就先发制人,杀他个措手不及?战士们,我们是战还是不战?!” “战!”二十四万众,轩昂同声。 那时,哈尼加尔巴特的主力军,依旧是由瓦萨沙塔所率领,驻扎在阿舒尔城东北方大扎卜河下游的平原上。义军则仍盘踞在北方的山中,沿着狭窄的河谷行军。晚上,在军帐中,奥莱克西对众将领说道:“明天我们要让义军的正规军举着乌鲁阿特里的战旗,身着哈亚萨人的盔甲,率先从河谷进入平原,向着石巴尼巴的方向出击。” “为何不以赫梯的名义举兵呢?”巴布问道。 奥莱克西回答:“我们不能以赫梯的名义出兵。因为拉贵尔很有可能会为了保住西角总督的位置转而偏袒我们,如果那样的话,他虽然会停止帮助哈尼加尔巴特,但他也不会直接出来协助我们作战,而是居于高空,处中立的位置观察;倘使如此,我们就无法攻击到他。” “按照您的推测,如果我们处于劣势,他就应该会下来帮助我们。”阿舒尔-伊丁说。 “并不。”奥莱克西忙补充道,“若我们举赫梯的战旗,假设我们处于优势,他不会做任何干预;但倘若我们处于劣势,他会被迫从天上飞下,并做出最可怕的决定:因他不会像相信哈尼加尔巴特那样相信我们,所以他会做出如同他在尼赫里亚所做的事,为了销毁自己干预人类争斗的证据而将整个大地都掀开,将两方的军队一同埋葬。” “所以我们要以阿济·哈亚萨的名义出兵。”巴布说。 “是的。并且我们还要在战场上占据上风,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将拉贵尔从天上引下来,帮助哈尼加尔巴特,他会停留直到将我们一方的士兵围剿殆尽。我们必须把握住那段时间,去执行我们的计划。” 翌日,义军快速突破了哈齐尔河(khazir river)谷隘口的敌方守军,进入到了哈尼加尔巴特的领土上。尼斯罗赫(nisroch)雄鹰旋绕在军队上方的头顶,发出惊空遏云的鹰唳;战士们挥舞着阿济·哈亚萨那由红白蓝三色的菱形方块组成的战旗,高声齐唱着雄壮的奈里战歌,向石巴尼巴挺近;正规军居前,二十万民兵团局后,他们脚跺着地面,发出气壮山河的磅礴声浪。石巴尼巴的守城者在第一时间就烧起了狼燧之火,向西南的尼尼微城传递危情讯息,而尼尼微也立即点燃了烽火台,把消息传至卡拉赫,卡拉赫又传给了阿舒尔。那时在阿舒尔,虽城内的警钟已经被击响,但哈尼加尔巴特的王储瓦萨沙塔正在狎妓,纵享云雨之欢,来报的通讯兵只得候在门外。待半晌,王储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出来呵斥:“什么事?!净是些扫兴之闻!” “报!主公,北方有大军突然南下。已近石巴尼巴关口!” “怎么可能!是否是赫梯?!”瓦萨沙塔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尚且不知!还要待驿使进一步的消息……” 瓦萨沙塔换上戎装出城,召集他的大军迅速北上,行至黄昏,前方传来战报:敌人为阿济·哈亚萨国军队,正规军约五万,另有二十万朽戈钝甲的民兵同行,已破石巴尼巴、尼尼微,正向卡拉赫而来。米坦尼储君长叹一口气,面露喜色,说道:“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不过只是北面那些山里土着组成的乌合之众,我军人数,即使刨除那一万雇佣军,剩下所有正规军的人数都是其总和的二倍之多,何以担忧!”说罢便就地扎营,次日清晨才继续行军至大扎卜河畔。那时正是初秋,河水很浅。瓦萨沙塔知道,无论如何那些哈亚萨人都会攻来,便转而采取守势,准备以逸待劳。他命令军队坐南朝北,在正对着河岸的阵地上布阵,河岸陡峭,哈尼加尔巴特军队则在易于被突破的地方加设栅栏——就是那埋在地里削尖了的木头桩。 上午。敌人已经从河岸以北的地平线露头,瓦萨沙塔便让他人数众多的轻装部队居于最前,掩护后方的部队调动布署。他见敌人的中央方阵,是一种双手握矛,盾牌挂于臂间,前面数排将矛头正对前方,中后排将长矛搭载前面一排人的肩上,或是垂直于地面,形成一种坚不可摧的锐利攻势,这种震慑和压迫感他从未见过,于是瓦萨沙塔将雇佣军调往中央,伴随其两翼布署半重装的铠甲部队;见敌人左侧的前方为盾牌卫队,主要的骑兵团也跟随一旁,于是他便吩咐将人数最多的轻装步兵居于左翼,形成一支半凹的蛾眉状人墙,企图吸住敌人骑兵冲击的阵脚,并将之包围在人海之中,进一步消灭;接着瓦萨沙塔把哈尼加尔巴特的精锐骑兵团调至右翼,准备先一步攻击敌人薄弱的右侧;至此,瓦萨沙塔完成了布兵,而他自己则亲自坐镇在全军的中央位置,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阿济·哈亚萨的军队在三名将领的带领下前进,然而他们时而前行时而停下观察瓦萨沙塔所排的阵势。直至接近哈尼加尔巴特的弓箭射程时,瓦萨沙塔手下的骑兵团将领已不耐烦,他见敌人右侧皆是些穿着布衣,手持钝器的非正规外援,便率先渡河朝向那些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人群冲锋而去。那些阿济·哈亚萨的民兵见到这突袭而来且庞大数量的哈尼加尔巴特骑兵,立即显示出慌张之情,迅速地向后主动撤去,他们抱头鼠窜,四散开来,同时向两侧避让,在中间留出一个巨大的空间;瓦萨沙塔的骑兵团将领欣喜若狂,于是带着所有的骑兵杀入那个缺口之中。那时,敌人的大部分已经接近了河对岸,瓦萨沙塔看到抢在自己命令前就行动的骑兵有所进展,便抚掌大笑,然后立即下令向敌方放箭,打算趁对面颓势之时继续予以猛击,让敌人完全失去阵脚。 但就在此时,瓦萨沙塔看到在敌军的左前方,一位身材中等的将领骑着一匹骏马,留有不长的络腮胡和飘逸凌乱的头发,他冒着箭雨,执剑前行,带领着骑兵与盾牌卫队迅速渡过大扎卜河的河床,水花飞溅,虽然在他身后的诸多将士都倒在那乱箭之下,但那些更后面的士兵,看到他们的将军身先士卒的英勇,便毫不犹豫地继续跟随着他,踏河而来。由于骑兵都在渡河,这使得阿济·哈亚萨那同荆棘一般的中央方阵的左侧失去了保护。瓦萨沙塔急忙命令他两旁的雇佣军立即上前攻击敌方的中央方阵。这时,在敌人的左翼,那些杀入到后方的哈尼加尔巴特骑兵团,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原来,那些民兵所避让开的通路,是为了引诱他们的进入;然而,等在他们前面的,竟然是刚刚在后方埋伏好的一支精锐的哈亚萨骑兵,于是他们只得硬着头皮与之战斗,而那些民兵闪让出的缺口却在他们身后慢慢的合上了,阻挡住他们的退路。 在右翼,那些已如癫狂一般的敌人高喊着“奥莱克西”的名字,跟随他们的将领,杀出一条血路。他们一分为二,将那瓦萨沙塔事先布置好的半包围阵势冲的完全失去队形。眼看着,敌人的骑兵团就要逼近自己,而右翼的己方骑兵却有去无回,中央的雇佣军和半重装部队陷入与敌方荆棘方阵犹如砧板一样难解难分的状态,而自己就暴露在毫无保护的孤立之境。于是,瓦萨沙塔架着战车落荒而逃。哈尼加尔巴特之军因群龙无首而开始全线崩溃。这时,一块飞来的巨石将向南疾驰中的瓦萨沙塔的战车掀翻,使之从车里摔出来。从天上飞下来一个人,他身穿黑色考纳克斯(kaunakes)长袍,神情严肃中带着恼怒;他走到狼狈不堪的瓦萨沙塔面前,说道:“战斗还没结束呢,给我回到你的战场去。”说罢,他又飞了起来,来到战场的正上空。开始操纵泥土与石块,袭击阿济·哈亚萨的将士。见拉贵尔前来助阵,那些哈尼加尔巴特的士兵恢复了猖獗,重新拾起武器,恣肆地厮杀起来。奥莱克西急忙向仍在河对岸带领民兵团的穆蒂挥手示意,并呐喊道:“现在!” 于是,整个瓦萨沙塔的军队开始向北撤离,但是在整个过程之中,他们始终保持分散在那些追赶他们的哈尼加尔巴特的士兵的中间,这样就迫使拉贵尔不但无法使用地面塌陷来直接埋葬敌人,还不得不保持在低空飞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分清敌我,进行精准的攻击;当那些佯装逃跑的义军将他们的仇敌引到那离河不远的北部丘陵的山坡上,那些埋伏已久的亚人与兽族们就狂嚎怒啸着翻过山头,奔下山麓;他们在帕祖祖和拉玛什图的带领下,冲撞进哈尼加尔巴特的军队之中,解救义军的战士们。他们撕咬与踩踏着敌人的身躯,用那被解除了封印之后巨大的力量击打着那些如同蝼蚁一般的人,一巴掌就能打飞或是拍死十几个哈尼加尔巴特的士兵。瓦萨沙塔和一众将领此时大惊失色,惊呼尖叫,企图朝着山下逃去,但已经太晚。 拉贵尔被这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但此刻,让他更无法注意到的是,就在那些遮挡了他视线的丘陵的后面,义军的远程部队已经就绪,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当他们看到拉贵尔就暴露在射程之内的时候。投石机与弩炮以及那些藏在谷地的弓箭手,同时万箭齐发,朝着拉贵尔的方向射击。 然而,拉贵尔躲开了。他惊恐地飞到高空之上,心想:原来这些哈亚萨人早就谋计好了要在这里除掉他;他们还解开了那封印怪物长达千年的结界,并与他们结盟,只为处心积虑的与自己作对。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拉贵尔愤怒地自言自语道,然而下一刻,他就说道:“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 接着,他的眼睛又开始变幻出不同的颜色。 山川开始颤鸣,飞鸟鱼兽开始遯走。主天使拉贵尔满怀愤怒,他即将大肆屠戮,将敌友同归于尽,借米迦勒所授予的权柄任意妄为。他心想:“攻击我的,只是奈里的哈亚萨人,而非不可被侵犯的赫梯人。没有出息的瓦萨沙塔军队,也没什么留下的价值,不妨一并与这些魔怪恶兽葬在这里;无论是怪物还是那些把算计了的人,今日皆将在此被一扫而空,免得南方的老爷们知道以后,到我土地上来插手插足。” 地面破碎,裂缝纵横,石片与泥土翻腾涌动,如同勃发的潮汐。剧烈的震动使得双方的战士和战马纷纷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正此时,奥莱克西跨上一头半兽,健步朝丘顶的方向奔去;行至半途,他见巴布·阿塔·伊迪纳早已到了那里,他也骑于一兽背之上,就是那名叫乌加卢(ugallu)的亚人巨兽,它那雄鹰般的爪足半蹲而曲着,准备弹跳。巴布·阿塔·伊迪纳笑言:“太慢了,军师。” “巴布!” “你怎会挑选了一只速度如此之慢的……”他露出从容不迫地微笑,望向奥莱克西。 “不!”奥莱克西急唤道。 然而,巴布的话音还未消散,他已随着兽人猛然跃入半空;他猛地抓住了那靠翅膀飞在天上的拉贵尔的衣衫,而乌加卢则洛下去了,安全地落在了地面上。拉贵尔与他扭打在一起,用力的上下窜飞,企图甩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癫累赘。 “嘿!畜生!”巴布奋力地大喊,“停下你这无用的行径吧!我们都知道是你杀了雷米尔,还知道你把他埋在哪儿啦!” 拉贵尔怛然一惊,道:“你在说什么?!” “再见!畜生,记住是谁杀的你。阿托尔万岁!”说完,巴布便松开了手,坠落下去。 拉贵尔愕然,被这番话语搅得愈发混乱。他瞠目结舌,顿时失去了动作;待他回过神来,重新分辨轻重缓急,便立刻飞离此地。地震戛然而止,人们因此得以幸免。拉贵尔朝着西面拜利赫河平原,尼赫里亚的方向飞去。他知道,现在没有什么比将那里的证据毁灭更重要的事了,若这消息被想加害他的人告到米迦勒那里去,他将死无葬身之地。然而他还不知道的是,那儿早已有一个强大的存在悄然等待着他的到来。就在那掩埋雷米尔与数万将士的平原上,那荒凉的偶有起伏不平的岩石巨丘,与光秃秃的淡黄色土地上。在那渺无人烟的荒野,一条白色的巨龙匍匐在那里,而他的身下正是那三年前的尼赫里亚战场。当拉贵尔到达那里,看到将要阻挡他毁尸灭迹的,竟是这样的庞然大物之时;他拧紧了眉头,惊讶与怒火交织在了一起,但他已别无选择,只得背水一战。拉贵尔迅速上升,悬于数万跬(cubit)的高空。他的双眸更替色彩,双手前伸,手掌朝上。企图重新将那片大地再次移山倒土,将巨龙一同埋葬;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飞到他所在的这个高度,对于那拥有巨大翼翅的库尔来说,同样易如反掌;况且,若仅论近战,他拉贵尔绝不可能是那条龙的对手。就在这时,库尔展翅翱翔,将庞大的身躯疾驰向空中,迅速靠近正在酝酿天使之力的拉贵尔。一声震天的龙吼从库尔的口中迸发出来,随之喷涌而出的深蓝色烈火犹如冥冥之中的审判。在这灼热的火焰中,天使拉贵尔化为了灰烬。战斗的结束既迅速又毫无悬念。 在漫天飞舞的尘埃之中,库尔昂首振翅向东飞离。当在约定的时间,奥莱克西抬头仰望天空,看到巨龙库尔朝着东方,而非北方的山脉方向飞去的时候,便知道他们胜利了。浓云渐渐聚拢,挤压着惨白的天空,掩去疮痍的战地,遮挡勇士们刚刚的满眼猩红;淡漠之风开始凌厉地穿梭,将人的惊呼刨向身后;仿佛地上的野草,也从战栗中苏醒。义军将士们唤来随军大夫,为他们的英雄——从那高空摔落,竟还奇迹般的一息尚存的巴布将军止血包扎。乌图库的亚人族离去了,他们按奥莱克西的请求,回到山岗上去暂避风头;而瓦萨沙塔已经失踪,哈尼加尔巴特约有三分之二的士兵战死,剩下的悉数被俘,纳入了义军的部队。 卡拉赫不战而降,奥莱克西要求义军在平静中接管这座城市,不要干涉城内百姓的正常生活;而他自己则悄然地进入城中,完成自己曾向地牢中的老人许下的诺言——找到那个名叫卡尔的奴隶,并还他自由。他在西面最繁华的市井中四处打听卡尔的下落,在水井旁的一个象牙作坊得知端倪,一位正在锤制金箔的工匠向他透露,说自己曾听闻此名,奥莱克西以青金石和红玉髓换取了这个消息:“卡尔”是这城外一户大地主的管家,他口碑十分良好,在卡拉赫的遐迩小有名气。于是,奥莱克西前往城外的邓努(dunu)庄园,他在农场主的陪同下参观了整座宅子,大大小小的事都被一位五十多岁,长相憨厚的男仆管家打点的井井有条。 “您这位能干的仆人,叫什么名字呢?”奥莱克西问道。 “‘卡尔’。”农场主把他叫来给奥莱克西看,“这仆人从还是孩子开始,就来到我祖父的这座庄园干活了,他为我们卡希德(ka?id)家族三代人服务了四十多年。” 奥莱克西审视了卡尔片刻,点了点头:“尊敬的老爷。”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闪闪发光的金牙:“请您看看这个,我猜想这应足以弥补您的损失。我正好需要一位得力的仆人,如若您同意,卡尔就请跟随我吧。”于是,卡尔归了奥莱克西,他们一起离开,行至半途,奥莱克西突然停下,郑重地说:“卡尔,你已重获自由。” 卡尔不解地说:“主人。您在说什么呢?” 奥莱克西深吸一口气,说道:“多年前,我在狱中结识了你的父亲。他临终前托付给我一个重任,要我将你从卡拉赫的奴隶主手中赎回。今日,我终于履行了承诺。所以,你已经自由了。你不再需要跟随我。” 卡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主人,您赎下我,又还我自由,我本应心存感激,立刻答应。但是,如今我若不随您走,又能到哪里去呢?” 奥莱克西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卡尔,现在你是一个自由的人了,你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若你愿意继续跟随我,那么请你作为一位朋友,而非奴隶;若你渴望离开,去寻找属于你的未来,我也会祝福你。这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卡尔流下眼泪,向他的恩人鞠躬致谢,并打算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经文注解: kur,被认为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条龙,常指苏美尔东部的扎格罗斯山 khazir river,是伊拉克北部的一条河流,是大扎卜河的支流,汇入其右岸 nisroch,与希伯来语nesher有关,意思是“大鹰”,19世纪 40年代,英国考古学家奥斯汀·亨利·莱亚德(austen henryyard)在kalhu发现了许多有翼鹰头精灵的石雕,回想起圣经中关于西拿基立被谋杀的故事,莱亚德错误地将这些人物认定为“nisrochs” kaunakes,古希腊语:kauν?kη? orγauν?kη?,或persis,是一种羊毛外套,与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和波斯有关,它以簇绒图案编织,暗示重迭的花瓣或羽毛,通过将簇绒缝合到衣服上或通过将环编织到织物中 ugallu,“大天气野兽”,(阿卡德语:umu rab?,意为“大日子”),是一种狮子头风暴恶魔,有一只鸟的脚 cubit,为古近东的标准长度单位,约为0.5m,苏美尔语中用ku?表示,阿卡德语中用ammatu表示 dunu,中亚述帝国一种向一些有影响力的官员作为对他们服务的奖励,授予dunu定居点,也就是大庄园,作为大型农庄运作,并免除其产品税 ka?id,公元前1265中亚述帝国利木官员,阿苏尔-卡希德 第29章 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五) 年代学:约公元前1225年以前 经文正文: 与此同时,义军已经接连收复了卡喀祖(kilizu)和阿贝拉(arb),而后他们并没有停下歇息,而是一路南下,向着故国的首都进发,当他们已经抵达阿舒尔城下的时候,看到那阿舒尔的城主已经敞开城门,与城内显贵们齐立城门正前,以“解放者”之名恭候新领主的盛大来临。义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城内,而他们的领袖——仍在昏厥中的巴布·阿塔·伊迪纳将军被众人抬入城中,回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故乡。直到萨姆努月(ara? samnu)的第三个圣日(holy day),因沙利叶召拉贵尔而无人应答之时,南方才得知了拉贵尔也已失踪的消息。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因负责照看整个北方境况的拉贵尔的殉职,所以无人向南方通告亚人族与库尔的归来;哈尼加尔巴特的王族和官员们,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大扎卜河战役的具体情况,直到他们听说了王储瓦萨沙塔已经战败而降的消息时,才惊骇得纷纷弃城而逃。起初各地的传言都是说哈尼加尔巴特的王储在卡拉赫对抗的是阿济·哈亚萨的军队,而后奥莱克西又放出消息,让人们知道是赫梯战胜了米坦尼人,这种诡计只是为了消除一些人的疑心。比如在瓦舒坎尼王宫里,因听到噩耗而瑟瑟发抖的老国王沙图瓦拉,在想明白了为什么他的侄子没有得到拉贵尔的帮助之后,就在那赫梯兵临城下之前,服毒自尽了。关于神秘的亚人,世间流传着诸多传闻。有目击者声称,在天际之巅见过巨龙腾云驾雾;又有人听闻深山中魔物的嘶吼,犹如幽谷响彻。然而,这些传闻终究被南方视作空谈一般,不以为意。在那些昔日属于阿托尔故国的土地,如今已被赫梯所接管。由于未曾遭遇大规模抵抗,依照奥莱克西的命令,各城邦的将领们仍保持着哈尼加尔巴特的国号。所以在这期间,南方无人能洞若观火,不论是天使抑或是加喜特人,皆未发现北方已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奥莱克西在卡尔的陪同下来到阿舒尔城。他去看望了那仍没有醒来的朋友和战友——巴布·阿塔·伊迪纳,亦为他请来北方和西方最好的医生。在看过巴布的伤势之后,医者无言缄默,摇首叹道:“他浑身骨折,内脏被血液淹没,他是如何在死亡线上挣扎,我无法知晓。然而,我确信他的生命之火将熄灭,时日已经不多……” 奥莱克西并未言败,仍恳求医者竭力救治巴布,在治疗巴布期间,他就住在隔壁,请来全国顶尖的剑客,指导自己剑术。人问他战争已息,何须练剑?他未曾答复。一日,巴布醒来了,他召唤众人来到他的塌前。 “我在哪儿?”巴布问。 “阿舒尔城。我们回来了,巴布!我们回到阿舒尔城了!”奥莱克西回答说。 “啊……太好了。”巴布欣慰的笑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突然,他几乎用尽力气半侧过身来,“奥莱克西。我们现在的国是叫阿托尔吗?” 奥莱克西哽咽了一下,回答道:“还没有……” “啊……我知道了,奥莱克西……”巴布的身体又垂了回去,凝视着自己的上空,过了良久,又突然开口道:“奥莱克西!答应我!”他说着紧紧地攥住奥莱克西的手,“答应我!你会把这个国家的名字改为阿托尔!奥莱克西,答应我……答应我……” 奥莱克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无声地留着眼泪。直到他的朋友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众义军将领,都自发地半跪下来,目送他们的首领——巴布,走完生命最后的旅程。伊丁抽泣不已,他追上奥莱克西:“你在做什么呢?!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 奥莱克西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下阶梯。伊丁则一直跟在后面,不停地大吼道:“奥莱克西!奥莱克西!你为何要这样做呢?!为何不在他临死前给他最后的安慰呢?!哪怕是说一句假话也好啊……” 奥莱克西怔住了,他回过身来,对阿舒尔-伊丁说:“我不能……对不起,这个国不能被称为阿托尔;我不能为了一个人而牺牲这个国家千千万万无辜的生命,我更不能对一个将死之人,给予虚假的承诺……伊丁,在我离开以后,请你也要遵守这件事……为了我们所做的一切……” “离开?!你要到哪里去?”伊丁连忙问。 “伊丁,在我的妻子和儿子被杀死的那一刻,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恰高·占比尔城,因为那里有我的仇人……当我被卡尔的父亲拯救,逃出监牢之时,我最想去的地方变成了卡拉赫,因为我要去那里报答我的恩人,赎他的孩子以自由之身;当我遇到你们之后,我最想去的地方又变成了阿舒尔城,为血亡国之耻,为还于旧都。如今,所有这些地方我都到过了,所有未了之事,今日都已了却。伊丁,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仇恨,我将要离开这里,尔后云游四方,以天穹为屋脊,以大地为床榻,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奥莱克西!你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如今,巴布已经不在了,若你也离去,那么谁来领导我们?谁来守护我们……奥莱克西,就如你的名字一样,一位守护者,你是我们的守护者啊!若你走了,谁来带领我们继续抵抗这险恶残酷的世界?除了你,又有谁斗得过那些阴险可怖的天使和总督们呢!” “伊丁。”奥莱克西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拉贵尔死了。南方虽然会派下一位新的天使顶替他,但无论如何,初到任上,这位天使为了自保,在一开始是不会过度飞扬跋扈的。伊丁,如今北方广袤的土地已经被我们夺回了,事情只会朝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若你问谁能代替我领导你们,我要说,那就是你。伊丁,你一定要替我守护好这一切。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不可!我们的国家不再需要一位将军了……”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我们需要的是一位国王……” 奥莱克西沉默不语。这时,一名义军战士与他的护送人员突然赶来,向两人传告:“将军们!好消息!前方战报,那坚守瓦舒坎尼的沙图瓦拉二世(shattuara ii)——就是在沙图瓦拉毙命之后,那与他父亲同名的,自立为王的私生子,在我们长时间的围城之下投降了!” “你们发起了几次进攻?” “四次,在第四次攻击时,他的军队因抵挡不住而最终投降。” “奥莱克西!你听到了么,至此我们已经夺回哈尼加尔巴特全境了!你的功绩已经远超列代先王,你有资格……” “将军们。”传信人打断了伊丁的话,“请先听我把话说完,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其实正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我的上级军官才命我连夜快马加急回来向你们禀报……” “且说。” “当我们接管了瓦舒坎尼,进入到米坦尼王宫,清点宫中仆从的时候发现……”传信人停顿了一下,“一位阉宦弄臣,他可能是……尚在人世的……先王萨尔玛那萨尔陛下……” “什么?!”伊丁惊讶道,“此消息属实吗?” “是众人亲眼所见……” 奥莱克西笑了起来,“伊丁,你瞧,这不就给你送来一个国王吗?” 说罢,奥莱克西便向马厩走去,牵出那匹从马蒂亚努斯森林起始一直陪伴他的战马,就是那曾经猎魔人的座机,名叫“风暴”的战马,准备离开。马儿跺了跺脚,喷着鼻息。卡尔跪下来想要挽留他。奥莱克西将他扶起,说:“卡尔,我即将踏上艰辛的征途。我已经告诉过你,你不再是我的仆从。你已上了年纪,请你留在这舒适的地方,寻找一片土地,过上宁静的生活吧。” “不,主人,请带上我吧。我愿意在路上侍奉您,无论刮风下雨,我都愿意献出余生。”卡尔恳求道。 奥莱克西道:“卡尔。我再不是你的主人了。而今,你要做你自己的主。” 卡尔道:“主人。您一日是我的主人,则终身是我的主人。” 见卡尔仍然坚持,奥莱克西便又留在阿舒尔城一些日子。他用自己多年征战积攒下来的财产,在这阿舒尔北面四缆绳的地方,就在那临着河畔的对岸土地,修筑了一座城墙,建造了一座祭坛。随后他对卡尔说:“卡尔,我为你建了一座城,并将其命名为‘卡尔’,我任命你为这座城的城主(?azi''ānu)。如今,你也成了主人,不必再侍奉我了。” 了却最后一件事,奥莱克西就离开了阿舒尔城。奥莱克西走后,阿舒尔-伊丁崛起为义军的领导者,兼任这个国家的丞相。在冬日寒风中,雪花飘洒着,他率领卫队亲自护送着曾被流放的萨尔玛那萨尔国王,从遥远的瓦舒坎尼返回阿舒尔。国王的容貌已经极度沧桑,与十余年前的英姿焕发相去甚远。整个欢迎仪式都显得非常低调而简约。国王重返宫殿,在王座上召开了他的首次御前会议。伊丁作为大维齐尔,向萨尔玛那萨尔王介绍为什么国家的名称要维持“哈尼加尔巴特”的原因。国王倾听后,直接挥了挥手就同意了:“我们开始下一个议题吧!” “好的陛下。下一个问题是关于您继承人的问题。” “嗯。”萨尔玛那萨尔沉思片刻,然后问道:“我儿子安德烈在世的时候,谁是他的御前护卫骑士?” 众人面面相觑,伊丁答道:“是图喾尔第·尼努尔塔,陛下。” “他是否还在世?” “是的,陛下。他不久前才离开阿舒尔。” “快叫人去把这位骑士追回来!” “是他执意要走的,陛下。我们都曾挽留过他。”另一位大臣补充道。 “一定要把他追回来。”国王的眼神变得庄重起来,“我们的国家有一个传统,每一代国王只会将他最信任的人授予御前护卫一职……诸位,如今我的孩子安德烈已经死去,而我,一个已毫无生气的废人,又怎能胜任这庞大国家国王的重任呢?” 大臣们震惊地看着国王,其中一人犹豫地问:“莫非,您有意……” 国王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是的,我将立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为国之储君,因为他是我儿子安德烈生前最信任的人。” 白色的骏马轻踏河边的野草,独行的骑士听着马蹄的踢哒声遐臆出神,牧羊人悠扬的歌声在远方弥漫;巡游骑兵扬鞭催马一路烟尘地敢来,停在嵚岩之上,他向河谷中喊道:“将军!”奥莱克西拉紧缰绳,昂首看去,恰遇一抹霞绚从那人头上隐去,他问道:“什么事?” “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回到首府阿舒尔城去,有重要的事要与您商讨。” “有什么事呢?请你回去转告陛下,就说我图喾尔第已尽王国骑士之责,请辞一切职务,望归隐山林,去求闲云野鹤的逍遥之乐。” “恐怕我无权替您转达。”传讯官说,“将军……萨尔玛那萨尔国王是要立你为王储……”奥莱克西惊讶之余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事关重大,只得随其返回王宫。 穿过那被阶梯式样的城垛围起来的夯土平台,走过那铺满芦苇垫的厅堂,奥莱克西上前行礼。人王道:“图喾尔第·尼努尔塔,我已听闻伊丁与穆达梅克(ashur-mudammeq)所讲述的关于你的故事,无论是在吾儿安德烈的生前还是死后,你都恪守骑士之则,保卫我的国家和人民,抵御一切的外敌,扩充疆域、收复失土;在我儿生前,你为其近卫骑士,在国家危难之时协助其西进扩张,屡获战功;在他死后,你照顾我的姨甥女苏珊娜直至其遇害身亡,你因去为她报仇而入狱十年,越狱后与亚人族交好,偶遇义军首领巴布,帮他先后攻克了北面山地的乌鲁阿特里、赫梯,而后又纳西角之国凯美特为王国附属;你设巧局先后破西、北二总督,战胜篡逆之臣沙图瓦拉,收复故国全部失地。伟大的骑士,当我决定禅让于你之时,还并不知到你有如此功绩!看来,吾儿所信之人,也必是我可笃信之人。我无子嗣,也不再会有子嗣,我希望收你为义子,立尔为摄政王,在我死后继承社稷。可否?” “陛下。”奥莱克西听后严肃地说道,“我愿意做您的义子,这是我的殊荣;但实在不愿继续为政;我生性好静,本向往隐逸的生活;不料遇到国家危难,遂参军从戎,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十余载。如今北方以解羁系,重新归于王政。大小之事也已交代料理,由伊丁代我主政,施行仁义,众生平等;不树仇敌,与新总督交好,以领土之事牵制。对外,只要您继续以米坦尼王统摄北方,附庸赫梯、阿济·哈亚萨与凯美特,南方懒政,不会过问。陛下,一切国事,不紊而行。您的国家和百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人王长叹一口气,举目四望,见众大臣无人能辩,便宣布闭会。并表示希望单独和奥莱克西聊聊。二人登上高台,背对河岸,面朝平原的方向;萨尔玛那萨尔王虽然比过去消瘦太多,但气质仍保国王的威严,他把手轻搭在雪花石膏雕像上,眺望着远方:“奥莱克西,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劝得动你……我感激你对我们家所做的一切,我也十分理解你的选择;在歌篾的时候,我没有听安德烈提起过你,在赫尔维蒂的难民营,向我汇报的士兵也少有提起你的名字。” “是的,叔叔。很遗憾,那时我与安德烈不是很熟……” “那会儿,让我印象最深的几个人,都是参与了安德烈组织的志愿者队伍的——就是那些与他最熟稔的几个同学。但是他们中的,除了那些先一批到达这里就被巴布处死的人,那些存活下来,后来与我们同到了尼尼微,包括安德烈最要好的那个耶胡迪尔;当王国蒙难之时,他的这些所谓的‘朋友’,却都杳无音讯了;倒是唯有你,仍然陪在我的家人身边,为我们家族悲剧的命运而战,为我伯父留下的这个国家尽忠职守……我可以问问,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做的吗?” “没有什么让我这样做,我想是……是因为我见不得发生在我眼前的苦难吧……”奥莱克西回答到。 国王点点头:“但你是否知道,发生在这地上的苦难不会结束,即使现在,仍有无数的人正在受苦……”萨尔玛那萨尔抬起手,指向西北的方向:“你可知在那次我们与阿拉法和努兹联军会盟之后,就是我被掳到卡拉赫以后所经历的事吗……开始的时候,沙图瓦拉念我是他的小姨夫,并没有对我动用肉刑,他只是把我置入宫内的牢房幽禁起来。但当他们接连取胜之后,那种猖狂的气焰愈发不可收拾了,那时就把我拉出来取乐玩弄,在他们夺下阿舒尔城以后,他们锁着我的脖子,为我戴上王冠,让我赤裸身体在街上游行,人群向我吐口水,泼洒排泄物和垃圾,让我跪下去舔他们的脚,若不照做,就用皮鞭抽打我的身体……”说着,国王掀开他的羊毛披肩,露出自己的腰背让奥莱克西查看。 那一道道凸起的白色肉块,就是那愈合的鞭痕密密麻麻的交错在一起,触目惊心。 人王继续说道:“他们并不打算让我死去,而是让我活着继续蒙受羞辱……他们甚至一度欺骗我,说我的孩子和妻子都在阿舒尔就死了。我悲痛欲绝……但后来我听到了真相,你们成功的逃脱向西迁都去了杜尔-卡特利姆,并不断扩张牵制住了哈尼加尔巴特,甚至让拉贵尔都退却三分,我听说他们到处寻找盟友,不敢直接冒然进攻你们。那时,我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然而沙图瓦拉那个恶毒的混账,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把我带到一个房间,刚到那儿我就知道他们想对我做什么了,我极力的反抗和辱骂,但都毫无用处。他们把我绑在那块板子上,刀子匠用刀在我的囊袋上划开一道口子;然后试图把我的睾从那口子里挤出来,但他失败了。那刀子匠明显是个新手,他不断回头望向旁边的几个老师傅,但他们并不打算帮忙,于是他就采用了备用的方案,他用苇秆捅进伤口里,直接把我的睾捣碎了……” 说到这里,萨尔玛那萨尔哽咽了。而奥莱克西也没有说话。 “我可以忍受那疼痛,但无法忍受那样的凌辱;沙图瓦拉不再给我留下任何的情面,我被他安排在宫内,亲自服侍他,为他端屎端尿……后来,我又被扮为小丑,安排进了俳优之列,那些时刻我都忍受下来了……因我心中仍然存留着希望。直到后来,我听说了你们在杜尔-卡特利姆战败的事,听说了我儿子和他妈妈的惨死,他们喜欢夸大的描述那个过程来让我痛苦。我肝肠寸断,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本以为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我将会被沙土瓦拉处死,让我早点解脱……但是没有,在到了瓦舒坎尼以后,我被他渐渐遗忘;他的胃口极大,无趣的我被淹没在那些新来的五花八门的弄臣——那些各地找来的侏儒和长相残疾的怪人之中……但我努力活下来了,因为我的心中还存有希望,就是希望某一刻能看着那个老东西死在我前面……看着他的国毁于他的暴政,是那种希望让我隐忍了十多年。可是如今,你实现了我的希望,奥莱克西,但这一刻是那样的乏味,因为我已想通了,在这个世界上,在上帝创造的数万亿个凶恶与狠毒的事情之中,也许‘希望’就是其中最毒的那个……因为希望,众生才甘愿体会苦难;因为希望,人们才会在最恶劣的环境中坚持;因为希望,我们所有生命才掉入了上帝的圈套里,在他的地狱里,挣扎着忍受一切恐惧与痛苦。而他雅威呢?他则在那上面,俯瞰这一切,从中得到快乐…… “奥莱克西。这些年来我又为了反抗这一切做了什么呢?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这样的废人,如今竟蒙了你的恩……但我又有什么资格做这王呢?奥莱克西,你是一个奇迹。但你也是一个希望啊……奥莱克西,现在我有了新的希望……” 奥莱克西显然没有理解萨尔玛那萨尔的话,他俯身行礼,而后目视着国王那充满企盼的目光,说道:“陛下。请不要把我认作是那希望,而还要请您……请您做这国和人类的希望。”说完,就向人王告辞了。 在他第二次临行前的那个夜晚,雷雨交加,奥莱克西选择在城内留宿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吃完早饭,收拾行囊,到马厩正准备将“风暴”牵出;仆人冲了过来,气喘吁吁:“主人!您在这儿呢!快!快……出大事了!” 人们纷纷冲进国王的寝殿,看到那已经自缢身亡的萨尔玛那萨尔正被几名宫殿内侍和传令官(nāgir ekalle)从那房梁浮雕上,那被砍断的绳子处抱下来,内区医生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后向奥莱克西和伊丁摇摇头。阿舒尔-伊丁当即就哭了出来,而奥莱克西却只是怔在那里,愕然语塞。就在那一天,萨尔玛那萨尔的“希望”死了。直到这时,奥莱克西才真正明白了国王的话。他眼含热泪,往事如泉涌般冲进他的脑海,从那歌篾以来的一幕幕惨剧,战争、屠杀和死亡;从卡拉纳到尼尼微,从尼尼微到杜尔-卡特利姆,从杜尔-卡特利姆到埃兰;画面最后停留在了那个宁静美好的日子,水流甘甜,山下净土,秋去冬来,他与她在火炉旁促膝长谈;他们守在孩子的床前,请抚他那稚嫩可爱的小脸…… “还有多少生命,要继续忍受这一切啊!” 奥莱克西握紧了拳头,他走出了那里,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身处那座宫殿。前来哀悼的人群自发的聚集在了王宫的门外,当他们看到奥莱克西从里面出来,就为他避开一道出口,让他离开;而后,人们跟随着他的脚步,行走在王城的大道上。这时,奥莱克西才意识到人们正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跟着他,他回过身来,对所有人说:“人王已死。而我将从今天开始,逆转这悲惨的世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做到。” 没有加冕仪式,但图喾尔第·尼努尔塔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王。 这是一位没有宫殿,没有仆从,亦没有称号的国王,人们仍然称他为“将军”;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带头修筑新的水渠,亲自下地开垦荒原,他将阿舒尔城的王宫拆除,将那些建筑材料搬运到卡尔城,建立无家可归者的住所;他建造图书馆,从全天下搜集文献,他想将一切知识免费分享给那些接触不到书籍的人们,给予他们公平的机会;他向王家的代理商收取重税,他将免费的食物分发,无偿的医生派驻各地,亦将神庙中的金钱无息的贷给那些农民、搬运工、面包师与车夫。这一次,他并不是在简单的复制他在赫梯所做的事,这些所有措施的力度,要远远超过上一次;因为他并不是单纯为了救助这些穷人与弱者;若那样的话,他只要把这一切交给伊丁和其他义军的领导者就好了。但这一次,他所践行的事,他周围的人已经无法理解了——他要消灭这世界上的所有苦难。但是,事情很快就朝着堕落腐化的方向发展了。不仅是因为那些从地主手中征来的东西就快要被分光,那些各地既得利益受损的权贵开始组织反抗;就连那些从战争后受益,分得官爵和土地的义军高层们,也开始抱怨起来,他们对奥莱克西说:“将军!我们跟随你一路走来,已经吃尽苦头。为何在该休息的时候,依旧还要让我们和你一起继续吃这没个头的苦呢?!”但是,奥莱克西并没有理睬这些怨言,反而囚禁那些持续反对他的人。直到一日,守门的士兵报告,城外村社里圈养的鹅、鸭跑到城门口和街道上,奥莱克西就到田间调查,他看到那些本该开始晚播,避免重茬的地就被空置在那里,农夫们站在一旁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还有几个人,在一旁大口喝着阿拉巴帕汁(aratpa-pal)消遣,于是奥莱克西上前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为什么在这凯特·萨蒂(qit?atti)季,正是播种灌溉的时节,却放着这土地不去耕作,牲畜不去喂食?!” “老爷!”一个农夫用俏皮的口气回答,“我们的肚子每天都吃的很撑了!公家的粮库今年分给了我们足够的大麦和小麦,蔬菜有洋葱、豌豆、大蒜、韭葱和黄瓜;我的妻子去到城里,甚至还领到了石榴、甜瓜和椰枣。我们还有吃不完的羔羊肉。有这么多的食物,我们为什么还要耕作呢?” 奥莱克西听后十分气愤,但又无法说什么,因那食物是他给他们的;他又到了城里,就是那为穷人发放物资的地方。他看到一个妇人昨日来领过东西的,今日又来,他便上前问道:“您昨日来过了,怎么今日又来呢?” 妇人回答:“我的姐姐又添新丁,需要多领些作物去换盖房用的泥砖……” 奥莱克西没有制止她,而是又到了卡尔城,他本想去看看那些房子,但先借道去了图书馆,他在那画着玫瑰花和棕榈的壁画前停下,那里被淘气的人刻上了很多污秽之词以及粗言恶语;他又去看那些石板书,书中的字被破坏,含义被涂抹;奥莱克西愤怒地找来书吏,质问道:“这里的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座图书馆怎会沦得如茅厕一般混乱?” 书吏答:“将军。那些您送来的穷孩子,他们不愿学习,而是把这里当成乐园,他们在这里打闹、游戏;他们以破坏这里的设施为乐;他们欺辱教师,让他为他们讲肮脏的笑话而不是上课……” 陪同的卡尔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说道:“主人。这些可恨的人!低贱的人!您给予他们的,他们不但毫无感激之情,反而是随意挥霍这些馈赠,并且愈发嚣张膨胀,好逸恶劳并且欲求不止!丝毫不知它们所得之物的珍贵,任着那卑劣的本性践踏损坏!” 奥莱克西陷入沉思,许久才道:“不!错不在他们,而在这世界。” 卡尔不解,问道:“怎么说呢?主人。” 奥莱克西回答:“卡尔,我问你,这地上的人他们要受苦,要劳作才能得着吃的,若他们不这么做就会怎么样呢?” “会死。” “是的,所以若不劳作,他们就要被那些管着他们的人责骂。但这如此残忍的规矩又是谁定的呢?卡尔,这些人们的欲望无法被满足,即使在某一刻得着了他们想要的,但很快又会被新的‘想要’所滋扰纠缠,犹如烈火心旌,而这错又凭什么要归结到他们头上呢?卡尔,这土地上的众生,他们天性喜欢破坏,并从中得乐,最终自取灭亡。但又是谁会这么无情,因人们那被创造出来的本性,而记恨他们,把罪全都归结到他们自己身上呢?” “是神。”卡尔说。 “是的。当天神要把我们赶出伊甸园的时候,我们就当反抗的。而不是现在才看清这位‘慈父’的真正面目。先王之子安德烈曾无数次的和我们讲这简单的道理,但我却一直无法理解,甚至一度觉得那只是他为了吸引别人注意或是为展示他自己那特立独行秉性的狂妄。直到现在,我才真的明白……我们人类,乃至宇宙中的一切生命,本不用受这些苦的,但因他雅威想见我们受苦的样子,堂而皇之的编纂一个荒谬的借口,因吃了一颗果子就将我们逐出了那园,让我们在他创造的恶劣环境中艰难生存,以苦难主宰着世界律,给予我们短暂的寿命,脆弱的躯体,疼痛与饥饿,与他人的比较和斗争,失去已有的美好和求也求不得的欲望,以及那终会到来的,离别所爱之人的痛苦……从那天起,我们要耕作才能得吃的,我们要生养才能延续生命;当我们寿命快尽了,就会被病痛和衰弱渐渐吞噬,被黑暗与毁灭慢慢蚕食。卡尔,若我们当时就反抗的话,则不用出那园子,若我们那时就对抗他,就不必受后来的苦了;但是,我们那时退却了,因此才得今天……” 经文注解: kilizu,也就是qasr shemamok是伊拉克库尔德斯坦的考古遗址,包括古代亚述城市kilizu的废墟,原名kakzu\/kilizu arb,即埃尔比勒,今天是是伊拉克库尔德斯坦地区的首府,在古代历史上被称为arb,作为人类定居点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五千年 ara? samnu,古巴比伦历法中的10\/11月 holy day,从新月开始,巴比伦人每七天庆祝一次“圣日”,也被称为“邪恶日”(意思是“不适合”被禁止的活动),在这些日子里,官员被禁止从事各种活动,普通人被禁止“许愿” shattuara ii,约公元前13世纪前后在位,米坦尼的胡里特人的国王之一,继承瓦萨沙塔之位,他在位期间米坦尼完全为亚述所占领,他亦被亚述人所推翻,此后米坦尼作为独立的王国遂告结束 ?azi''ānu,中亚述帝国官职,城市也有自己的行政部门,由市长(?azi''ānu)领导,由国王任命,代表当地的城市精英 ashur-mudammeq,阿舒尔-穆达梅克,尼尼微总督,约公元前1200年 nāgir ekalle,中亚述帝国皇家官员的一种 aratpa-pal,亚述人称罂粟汁为aratpa-pal,也可能是罂粟的根 qit?atti,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一年从春天开始,qit?atti为“年末”的意思,从11月-3月左右 第30章 地下世界 年代学:约公元前1225年 经文正文: 当奥莱克西成为中亚述帝国的国王,他已逐渐意识到,只战胜雅威,战胜神所创造的自然律,才能拯救这个世界。伊什塔尔(雅威)知道这件事,于是她开始了最后的计划,一段自述记在下面,伊什塔尔说:“我知道,虽然奥莱克西已经有意要反抗雅威,但却缺少一个动机;于是我去见了我的老朋友——那位地下世界的女王——埃列什基伽勒,那时我甚至已用兄妹或姐妹与她相称。我和她早已熟络,关系也十分不错。最早,我和乌鲁卡基那在芭吉露山下的巴尔加驻足休息的时候,发现她在当地行暴政时侯,我的情绪险些崩溃。没错,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乌鲁卡基那当政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免了她的官,把她贬去东方的山上,监督挖建那些将用来装填各地像她一样的污吏劣绅的地牢。那后来关押奥莱克西的马蒂亚努斯森林地牢就是其中之一。在阿卡德覆灭以后,我下令寻找‘萨尔贡’的下落,她是最早响应帮助的人之一,她动用她的人马——那些建造地牢的工人,继续向更深的山体开凿,因为那时从史官的口中流出一个传言,说‘萨尔贡’是逃往了‘地下的黑暗世界’,虽然我知道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我还是给了她很高的权柄去帮助她挖通了那座山,为的是让她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亚人族。所以实际上,那座山上每个地牢的深处都有一个能通往地下世界的入口,只不过后来被她封死了。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我都忘记了这件事,地上的天使们到处屠杀地表上幸存的亚人,而她却遵守了承诺,保护那些弱者直到千年以后。 “所以,我们成为了朋友。她改过自新,并做出这些善事,于是我开始称她为妹妹。在奥莱克西成为阿托尔的国王以后,我亲自前往了地下世界去见她,我请求她配合我演一出戏,当奥莱克西进入地下世界去解救他朋友们的时候,就答应与他结盟,共同对抗我。” 自述结束。这件事的过程记在下面:这时,那从工事地方(?al?u)官提拔上来的沙-雷西(?a-rē?i)官员,如今是大维齐尔的代表(qepu)——舒尔曼·穆沙布舒,就是奥莱克西昔日的至交好友伯克丹,近前通告说:“将军,请您速回首府,有一位到访的重要客人急着要见您。” 她包裹面纱,穿着深紫色厚重的长袍,虽然两侧缝死,但可看到那为了让行走方便而留有许多襞褶,末端长及踝;没有腰带,硬挺的深色披肩,形如绶带;这身打扮让奥莱克西知道,这位女子来自民间。 她见奥莱克西来到,周围也无他人,便摘下面巾,露出真容:“恩人。” “拉玛什图!怎么是你?”奥莱克西惊讶地说。 她擦去眼泪,说道:“是的,恩人。我隐藏自己的身份,来到这人类的地界上,是专程要来找您的,我们的恩人……请您再次帮帮我和我的族人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奥莱克西问道。 拉玛什图哽咽着道:“库尔死了……” “振作些,请向我详细的讲述发生的事。”奥莱克西率哈尼加尔巴特的一支军队进入东方的库尔加勒(kur-gal)大山,与拉玛什图结伴。 “那日,我们的族人在这山上巡岗,见到那保护我们的,伟大的龙库尔正在被七只加卢(gall?s)飞兽袭击,若只论个头,那些魔兽小的可怜,但他们肯定用了什么鄙劣的手段,它们咬在库尔的身上,让库尔就像那中了夹竹桃(arali)毒似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泽,全身颤动不止,从天上掉下来,砸在那山岗上,就死了…… “接着,我们的侦察者们向首领胡瓦瓦报告,他们跟踪那些叼拽着库尔尸体的加卢兽,一路前行,到了那山中一处隐蔽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穴,就如那上古萨尔贡大帝时代的传说一样,那些我们同族中的一支,在躲避天使屠杀的过程中,逃到这山里,找到了进入地下世界的入口,得以幸存;您要知道,我们的先祖,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件事,才会来到这里,跟随着他们先行者的足迹,进入这山区之中,但那些足迹到这里就渐渐消失了,看来是为隐匿踪迹而被他们自己清除了;我们的先祖们最终也没能找到入口,而后藏于林中时被封印。 “如今。这个洞穴让我们想到了传说中可能存在的地下世界的入口。但胡瓦瓦对库尔的死悲愤之至,他认为那些住在洞里族类的行径,等同于公然对我们地上亚人族的宣战,他已率领众族人中的男性,去往那洞口了,他想要直接猛然进攻,为库尔报仇;但我的丈夫帕祖祖却认为,如果这真的是地下世界,那将是完全未知的领域内,冒然前往一定会凶多吉少。但我们的首领却被情绪冲昏了头,他不顾这些谏言,还是带着我的丈夫帕祖祖和众亚人战士们去了,只留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在树林中焦灼的等待;已过去数日了,他们毫无音讯,我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所以才找到您,希望您能帮助我们……”说到这儿,拉玛什图的眼睛已经盈满了泪水。 “那生活在地下的,可能是你们同族的一支,也就是同你们一样的龙裔吗?” “传说里是的,是同我们一样的乌图库人。” “你们对那传言里的地下世界有什么了解吗?” “同您一样,一无所知。” “好的,我清楚了。”奥莱克西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不久后,他们抵达了那洞口之外,只见洞外的节理错综延伸,如同无数倾斜的细柱。奥莱克西叫行军队伍停下,他说:“若一切与我的猜测相同,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一个人进那洞中,与他们交涉。” 一旁的将领忙说:“不可啊!将军,那太危险了!” 奥莱克西言:“他们大概率不会伤我。即使出我预料,有任何闪失,那也只有我一人会遇险,不会连累你们;穆达梅克,你们在这里等候,若三日内我还未出来,你就将那些森林中的妇孺乔庄,接到卡尔城隐蔽起来;然后把这洞口的位置,上书南方的天使,叫他们来攻这藏匿乌图库人的地洞。” “谢谢你。”拉玛什图与奥莱克西相拥告别。 人类之王手擎火把,独自向洞口走去。初入其中,那里雾气氤氲,遮挡视线;数十步以后,可见溶洞中嶙峋的石柱和石笋,扭曲古怪的螺旋岩像蠕虫一样盘踞在头顶的岩壁上;在那旁边,有那密密麻麻的透明细管丛,它们参差不齐,从其尖端上落下的水珠敲打着地面,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奥莱克西到了一条暗河边,他便顺河而下,那里的洞道愈发宽阔,直至一飞瀑边上,奥莱克西丢下火把,纵深一跃,落入一抹深潭。当他从水中钻出头来,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看到面前的石壁上有一睹灰色的巨门,死死地关着。那门的表面极其光滑,它应是某种金属,但绝不是青铜;它的质地毫无人工打磨的痕迹,也无任何瑕疵;奥莱克西上前,那门就自动开了。而那门之后,仍有一扇门,那道门又开,后面又是一道,一直到了第七道门;那道门前,站着一位穿着高贵得体,配有宝剑,但却丑陋至极的兽人:他的四肢扭曲,大嘴滴落着浑浊的液体,发出嗷呜嗷呜的奇怪喘息声。 “你好。我是纳姆塔尔(namtar),地下世界的苏卡尔(sukkal)大臣。在为你开启这最后一道比图(bitu)之门前,我需要提前问你一个问题。”兽人开口道。 “请讲。” “你是何人?” “图喾尔第·尼努尔塔。” “啊,是人类的王,请问你到这里做什么呢?” “来找我的朋友,胡瓦瓦和帕祖祖,他们数日前进入山洞而后消失了。” “嗯,他们企图闯进我们的世界,已经被我们抓住囚禁了。”纳姆塔尔边说边点头,表示了解了奥莱克西造访的目的。最后一道门打开了,一座灯火辉煌的地下城市出现在了奥莱克西的视线前方,“人类之子,伊里伽尔(irka)伟大的女王——埃列什基伽勒,正在等你,请随他们前往。” 两位亚人族的孪生护卫前来接应,他们头戴角帽,一人持植铁钉的木棒,一人持斧,一左一右护送奥莱克西穿过城市宽大的街道。 这城的路由巨大的石块铺成,每块石都切割的分毫不差,数以万计微精灵的光照亮路面,路面上如那刚才的门一样平滑无瑕,丝毫不见有什么灰尘和裂痕;这里虽也矗立巨大的雕像,如同历史的见证者,沉默而坚毅。但建筑的风格却与地上的世界完全不同——它们简洁、肃穆而巨大,没有多余的装饰,处处犹如鬼斧神工般恢弘壮丽。奥莱克西扶着护栏向下望去,他见那些谷地中,众多的亚人工匠们正在拆解巨龙库尔的尸体,把他的骨骼用车装载,运送到那些鳞次栉比,冒着浓烟的房屋之中;与此同时,这巨大洞穴的四面,还时不时地传来山鸣谷应、整齐划一的呐喊和口号声。另一侧,他观察到这里的市井生活也独具特色。街道两旁,石屋鳞次栉比,地下市场繁忙热闹,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在其中穿梭,卖主们大声叫卖,五彩斑斓的商品摆满摊位。在中心的广场,亚人们或围观表演,或谈笑风生,他们衣着各异,彰显着这座城市的多元文化。主路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桥梁,它悬于崖间,通向埃列什基伽勒的宫殿。这座宫殿气势恢宏,金碧辉煌,巧妙地融入了周围的自然环境。宫殿的入口处,两排亚人侍卫身着华丽盔甲,手持利剑,威严地站立着。 三人继续向前走去,当他们来到了这座甘齐尔宫(ganzir)正前的时候,奥莱克西看见,在那由上千级台阶组成的陡峭高耸的阶梯顶端,一个妖艳的身姿亭亭玉立;她的容颜极致美丽,她的身体散出微微的光晕,当她从上面轻盈地飞下来,那妩媚迷离的眼神就落在了奥莱克西的双眸之上,他们四目相对,那一刻让奥莱克西十分不自在。 “卢加尔-伊拉和梅斯拉姆塔-伊亚(lugal-irra & memta-ea)你们可以先下去了,他只是一个凡人。”埃列什基伽勒说道,“啊。你就是那地面上的王,那羸弱的人类种族的王吗?你倒是长得挺俊秀的嘛。”她凑近了,用挑逗的语气问道。 “我的朋友们在哪儿?”奥莱克西却郑重地直入主题。 “你可太无趣了。”埃列什基伽勒眯眼歪头,向后退了几步,一挥手,那楼梯的台阶就开始变化,从最高的那一级开始层层下移,直到每一级按顺序由高到低完全逆转,让这个向上走的楼梯,转变为了向下的。于是,二人顺着楼梯走下去,来到谷底的监牢。这里的牢房隐藏在宫殿的底层,氛围阴森而压抑。穿过一道巨大的铁门,他们进入了监狱区域。高耸的石壁上生满了苔藓,墙上的火把闪烁着幽暗的光芒,长长的走廊充满了回声和低沉的呻吟声。 牢房的门由厚重的金属制成,每个门上都镶嵌着符文,散发出强烈的魔法气息,以防囚犯使用超自然力量逃脱。每个牢房的地面湿漉漉的,链与镣铐散发出寒气。囚犯们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满是绝望和痛苦的神情。在这地下监狱中,奥莱克西看到了他的朋友胡瓦瓦以及其他被囚禁的亚人战士。他们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牢房里,手脚被锁住,脸色苍白无力。尽管如此,他们在看到奥莱克西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了一丝希望之光。随后,奥莱克西跟随女王返回到甘齐尔宫的主殿。这里与地下监狱形成鲜明对比,华丽而辉煌。穹顶上的壁画展现了亚人族的荣耀历程,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巨大的王座上镶满了宝石,散发着神秘的光芒。而抄写员盖什提南娜(geshtinanna)则在一旁记录。 “请把他们释放,让他们跟随我离开这里。” “呵。”埃列什基伽勒微笑着说,“你们人类真是有点可爱呢,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直接接受你的建议?” “你并不是什么女王,曾经你是一位天使,对吧?”奥莱克西突然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埃列什基伽勒轻蔑的一笑。 “当我在目睹这庞大的地下城的时候。哦不,是当我刚看到那七扇死闩紧锁的比图大门的瞬间,就知道这里的一切不可能是人类或是亚人能够建造的工程,那时我就猜想,这里的主人一定是某个天使级别的存在,——甚至拥有比米迦勒还要强大的力量。看来,你花了上千年在这溶洞里为自己建造了一座城市,收容庇护这些乌图库人,让他们拥戴你,做你的臣民,而你只是为了过一把女王的瘾;所以,这不禁让人想要去问,拥有如此巨大能力的你,为何甘愿只呆在这里做这地下冥界的王呢?你为什么不到地面上去呢?莫非,你的能力到那里就会消失,还是你被封印在这地洞里了?你一定是在躲避什么吧,是分给你权柄的那位吧?如果他不是米迦勒,也许是某个住在天城的长胡子老头吧?” 听到这里,女王的表情渐渐僵硬,她清了清喉咙,声音也压低了很多:“啊,真聪明。我就是被他雅威贬到地下,但却忘了收回权柄的那个幸运儿,但你猜到了这些,也不代表你今天能活着走出这里……” “哦?是吗。我不认为你敢杀我。” “为什么?你也太自信了……” “因为我看清了你的想法,女王陛下。当你的侦查兵——那些飘散在洞口的微精灵,发现了我那个正在山中的云雾里悠闲散步的朋友——库尔的时候,如果你不是害怕他那招摇的身姿会被巴比伦尼亚的天使们发现,你又为什么会冒险让你那些可爱的坐骑——加卢兽们,出去与库尔激战?因为你害怕,害怕那些被他引来的天使们,会发现你和被你袒护的这些恶魔与妖怪们快乐栖息的家园,害怕他们发现你在这里的小秘密。到那时,上帝会到这里来,你的臣民会被屠杀,你的王国将会被毁灭,你的权柄将被收回;因此,尊敬的女王陛下,我知道了你的弱点,所以虽然看上去我是只身而来,但我那等在外面的军队,一但发现我有任何不测,我的将军都会确保将这个洞口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报告给南方。所以,陛下。还是希望您先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处境,再做出决定。” 埃列什基伽勒愤怒地回应:“若你真做那样的事,那不但你会死,你在这里的朋友们也必定会死!因为我饲养众多的微精灵,我的消息灵通远超你的想象;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是你的国家和他森林亚人族胡瓦瓦缔结了同盟,你帮他们消除禁诅咒,他们为你唤醒库尔;你们合作杀死了主天使拉贵尔,夺下整个北方王国。你的所有事我都一清二楚,所以,若我把你串通和结交恶魔的事也给捅到他雅威或米迦勒那里去,你的国家怕是会再次被贴上‘罪恶之城’的标签。到时,你的人民也会被上帝屠杀,而我们就等着同归于尽吧!” “请先冷静,陛下。”伊奥斯仍然镇定自若,“您早该预料到,当您的世界被外界再次发现的那一刻,事情的性质就将不可逆转的走向您不希望看到的那一步;如您所见,现在你我之间的信任已经崩溃,陷入死棋,看起来难以避免玉石俱焚的结局。但我却突然想到一个解开这个死结的办法……” “什么办法?” “陛下。我在大桥上的时候,看到搬运工们正在把库尔的骨头送到一些房屋,那里是兵工厂对吧?其实这并不难猜到,因为即使富足如您的国家伊里伽尔,用这么珍贵的龙骨,只是去打一些普通的桌椅板凳,未免也会太过奢侈了;所以您用龙骨打造的是刀剑,而这些刀剑将会由您那守卫这地下城的军队所用,而那回荡在整个地下城周围,撼天动地的操练声,我估摸着得有数十万之众吧?您备军的规模之庞大,不可能是在最近几日才开始进行的;也就是说,千年以来,您一直在准备应对突发事件的军队,就是应对如果自己的世界被曝光于世,雅威与天使大军攻来的时刻,不是吗?虽贵为这世外仙境的主宰,您却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惶惶不可终日。其实,您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我说的对吧?”埃列什基伽勒蹙眉怒视,回以沉默。 “陛下,所以您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我,也不该是我;任何发现了这地下世界的人,都不是您真正的敌人,您真正的敌人是那位会因为您的所作所为而惩罚您的上帝!至于我的朋友胡瓦瓦,以及您的臣民们——那些从阿卡德时代幸存下来的乌图库人,他们最大的敌人也是上帝。陛下,如您所知,我已统一了整个北方和西方的人类王国,而那南方的巴比伦尼亚和埃兰的亚当之子们,还未清醒的认识到,他们正在供养奉承的,也正是我们族类最大的敌人——就是那将我们赶出伊甸园,让我们挣扎于苦海的天神雅威。” “那又怎样?你我之间依旧是死局,无法改变!” “不然。陛下,现在有一个能够解开这死局的方法,可能也是唯一的方法:那就是我们不要再互相猜疑与结怨,摒弃前嫌,同仇敌忾;陛下,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因为在地上,雅威限制了大部分天使的权柄,即使贵为天使长的米迦勒,也难敌您的力量;所以我们只要集中全力对抗雅威那个色厉内荏的老东西就好了!在蛮族入侵过南方以后,他已经几百年都不敢走出来与世人见面了,那么多关于他为何突然削弱天使力量并一直蜷缩在他天城宫殿里的传言,我认为都太过荒谬而不可信。最好的解释,就是他自己的能量已经接近枯竭。所以若您能把军队借给我,我将整合人类与亚人的大军,迅速南下,千里奔袭,直捣黄龙。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出其不意的攻下巴比伦尼亚和天城,那么就能终结这一切的祸源,杀死创世者雅威,击碎命运之碑(tablet of destinies),重立世界律法,终结一切苦难,解放全宇宙的生命!” “你太大胆了!” “我相信您也早这样考虑过了,不是吗?只不过您不能到这地面上去,但您的军队可以;陛下,您可以继续藏在这地下的某处,授予您的士兵以力量的权柄;但除此以外,您还需要一位能在地面上统筹他们的将军,然而现在,您所企盼的这个人已经亲自送上门来,就站在了您的面前。” 女王的面色凝重,突然,她脸上的线条开始从柔和变为刚毅,皮肤的质感也逐渐发生了改变。她的双颊逐渐变得宽阔,下巴变得更加方正,眉毛更加浓密。声音也变得粗重起来,她的容貌逐渐转化为一张男人的面孔。他微笑着目视奥莱克西:“你好,我是地下世界的国王内尔伽勒(nergal),我的妻子她不太懂事,请见谅。” 然后,他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亲爱的,这个人的建议可以考虑一下。” 经文注解: ?al?u,防御工事\/地区,在公元前13世纪的一些来源中显示,中亚述帝国还有一种行政区的类型和细分 ?a-rē?i,中亚述帝国宫殿议员的一个大类,监督其他朝臣的行为,可能是太监(尽管这是有争议的) qepu,类似于中亚述帝国国王对具体事务派遣代表的形式,最有权势的官员也有自己的代表,被称为qepu kur-gal,常指苏美尔东部的扎格罗斯山,“库尔”也意味着“陆地”、“土地”,苏美尔本身就被称为“库尔加勒”(kur-gal),即“伟大的土地”,“库尔加勒”也意指“大山” gall?s,或gas,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地下世界的一种恶魔,会将不幸的受害者拖到地下世界,可以通过在他们的祭坛上献上一只羔羊来安抚 arali,即剧毒植物nerium花,但这个词也是美索不达米亚地下世界的一个别称 namtar,或纳姆塔鲁(namtaru),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一位地狱僚神、冥神,是安、埃列什基伽勒和内尔伽勒(nergal)的臣僚和神使 sukkal,同维齐尔(通常从苏美尔语翻译为“vizier”)是一个术语,既可以指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一种官员,也可以表示一类神灵,历史上的苏卡尔负责监督国王各种命令的执行,即埃列什基伽勒神圣的侍从,在这里相当于冥界宰相 bitu,或bidu(以前读i或nedu),美索不达米亚地下世界的守门人,这个名字来源于阿卡德语pet?的命令式形式,即“开放”,也有地下世界之门的概念 irka,即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地下世界(库尔)的一个别称 ganzir,埃列什基伽勒在地下世界居住的宫殿 lugal-irra & memta-ea,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宗教中,这是一组孪生神,他们被视为冥界大门的守护者 geshtinanna,在地下世界担任首席抄写员(dubsar-mah aralike),塔木兹(杜姆齐德)的姐姐 tablet of destinies,在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命运之碑namtarra,(阿卡德语:?up?imātu或?uppi?imāti)被设想为刻有楔形文字的粘土碑,也印有圆柱形印章,作为永久的法律档,授予恩利尔作为宇宙统治者的最高权威 nergal,苏美尔语dki?.unu或dgir-unug-gal,可能是“大城市之王”的意思,是美索不达米亚的一位神,他主要与战争、死亡和疾病有关,并被描述为“造成死亡的神”,他娶了埃列什基伽勒为妻,成为冥王 第31章 亚述征服巴比伦 年代学:约公元前1225年 经文正文: 雌雄同体的地下世界国王——内尔伽勒(埃列什基伽勒)在同意帮助奥莱克西对抗天神以后。奥莱克西回到阿托尔开始集结义军,这段历史记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一位士兵历经艰难成为国王,这样的故事早已在上古的时代出现。但后世书写记录它的史官们,总是喜欢改写这些传说,把他们同时代伟人的身影投射到上古的神话之中。就好比那传于后世的,关于乌鲁克士兵卢伽尔班达(lugalbanda)的故事: 那时乌鲁克的国王恩麦卡尔向东部高地上的城市阿拉塔进军,士兵中有卢伽尔班达,他伤得很重,被他的兄弟们留在山洞里养病,并附上一些补给。 卢伽尔班达在伤病的折磨中度过了两个难熬的日夜,他向诸神虔诚祈祷,最终得以痊愈。当他踏出那位于幽暗山洞的隐居之地后,命运引领他来到卢鲁比(lullubi)的崇山峻岭。在那里,他偶遇了一只因巨鸟外出觅食而饥饿难耐的安祖雏鸟。卢伽尔班达的内心充满了同情,于是便悉心照料这只可怜的小生灵。当伟大的安祖鸟归来之际,为了感激这位善良的救命恩人,便赐予他御风翱翔的神奇力量。 得此神力相助,卢伽尔班达南下征战,英勇协助恩麦卡尔击败阿拉塔,最终使他成为了乌鲁克王位的继承人。 这段辉煌的经历,使卢伽尔班达名声大噪,声名远播。然而事情的真相却是,上古乌鲁克的卢伽尔班达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跌宕起伏的一生,那谱这上古苏美尔史诗的人,是借用了他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图喾尔第·尼努尔塔的故事。 在埃列什基伽勒的地下王城,奥莱克西度过了两个日夜,商讨战略和对策。到第三日清晨,他从洞口出来了,同时带回了胡瓦瓦与被伊里伽尔国俘虏的森林亚人,以及拉玛什图的丈夫帕祖祖。女兽人掩面而泣;接着,重逢的夫妻紧紧抱在一起;片晌,众乌图库人向奥莱克西俯身行礼,道:“人王再造之恩,无以为报。” 奥莱克西言:“请快起来,你们无需报答;诸位族长,请携众族人老幼,离开此多事之地,火速北上,越过守望高山(watcher''s mountain),至极北雅弗族生境避险。因为赫梯以南,文明诸国,很快将有一场浩劫之战,若救经引足,以致波及天下,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族人受到牵连;千年以来,你们饱受磨难,所以此次,请务必到极北之地,人迹罕至之境,遁藏以待南方定局。这就是我的愿望,请你们奉行,乃是对我最大的报恩。”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几代人都回报不完,又怎能在您的国危难之时躲在远处呢?”胡瓦瓦说。 “诸位,若是以往,能有你们相助固然很好;但这一次的情况将完全不同,我们面对的敌人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这地上可能会有无数的人将为此受难,所以我不想再增加无谓的牺牲了;你们是我的投契之交,能救下你们将是我最后的善行,直到胜利的那一刻。长老,请你嘱托你的族人,铭记我在下面时和你说的,这段时期请严守这地洞游历始末,不要向任何外人透露。” 众乌图库人再次行礼道谢,而后依着奥莱克西的话,去往了北方。那与奥莱克西从洞中同出的,还有一半兽人,他罩袍遮体,身材瘦高,蓄着长长的山羊胡;他是埃列什基伽勒派来协助人类的大魔法师——尼纳祖(ninazu)。同时,地下女王也通过他的眼睛,来监视着奥莱克西的一举一动;他随奥莱克西的骑兵队一同前往阿舒尔城。 “你是埃列什基伽勒的长子?”在回城的路上,奥莱克西问道。 “是的,但我的父亲不是那从母亲意识中分裂出来的男性人格——内尔伽勒,而是她的先夫古伽兰那(gugnna);千年以前,我那已辞世的父亲本是在这地上为官的阿卡德人,就是他妻子管辖区里的运河检查员,等级为下三级的圣灵阶天使;后来我母亲因为一些事被高层查办,打入地牢,但我父亲继续在地上为官辅佐当时的天使长杜姆齐德,直到萨尔贡大帝陨落。我父亲是那批中咒的人之一,身形变成了半牛头人,只得仓皇逃离文明世界,就是他带着同中诅咒的族人前往地穴寻找到母亲的下落。” “现在的你是否拥有你父亲的位阶和权柄呢,你的力量如何?” “我继承了权柄,但再无位阶可言,在阿卡德覆灭以后,雅威去除冗余的官员,所有天使的力量都被削弱,下三级的权天使、大天使和天使位阶被取消了,虽有部分人保留了微弱的权柄,但被全部剥夺了官位,不再担任公职,他们成为今天巫师与猎魔者的前身;但我的情况有所不同,那时,随母亲隐藏在地下世界的诸天使和有权柄的亚人,都躲过了这天使贬谪的运动。所以,虽然我本身的力量只是来自于那上古最低等级天使的父亲,但也大致相当于今天介于上阶位和中阶位之间的,就是那座天使与主天使之间的力量。” “所以,借着你的力量,我们人族至少可以攻下沙利叶坐镇的加喜特王朝。” “如果让我一对一的对付沙利叶还是有把握的,但同时对抗两个以上的主天使,即使他们的力量不如我,那也难以应付。” “那么你的母亲,她能分多少权柄给我们人类呢?” “你要知道,那一次雅威削弱天使力量的方式,就是改变了权柄授与的机制,天使们再也无法无限次的复制自己的力量给他人了,相反自己分出多少,就会减少多少;我母亲会把大量的能量注入她的魔兽军团,也许只能剩下很少,只能分你们一些防御性的能力了。” 奥莱克西思考片刻,说:“了解了。不过,我的军队也并不需要多少力量的加强。正如我们在下面商讨的,你母亲的大军太过招摇,要留到最后一刻再使用;在那之前我们就要尽量的清扫足够多的敌人,避免他们最后出现力量的集结。只要我的军队能出其不意地快攻夺下巴比伦尼亚的首都,在南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快速深入到肯基(kengi)腹地,因为上帝的两位御前护卫:座天使拉斐尔和乌列尔,他们虽然掌管着天国的总兵权,但他们作为护卫要经常呆在天城,而那些由力天使和能天使组成的天使之军,却分散的分布在天城北面的诸卫星城,只要在进军过程中不遇到这两位座天使,我们都可以保持相对的优势,因此在那个阶段,我们要隐藏实力,潜行偷袭,让敌人轻视我们,使我们有机会尽量做到逐一击破;要避免座天使号召集合所有的军队,在一处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要坚持到最后,待临近天城之前,再向你的母亲发送信号;最后之时,埃列什基伽勒的军团从地下涌出,与我们为盟,打他个措手不及,快速迷乱敌人的阵脚,便可以发挥出最大的效益,一举歼灭轻敌的四大天使,夺下天城,弑诛暴君。” 马队到了卡尔城,还未到阿舒尔的时候,奥莱克西就召哈尼加尔巴特的大臣们、维齐尔以及义军的领袖们聚集于副都;他们未见着尼纳祖,因为奥莱克西把他藏在后面。人王对众人说:“弟兄、战友。多年以来,你们跟随我征战四方,为的是平叛逆贼,光复故土;但你们可知,从安德烈时起到其父自缢,这么久我都没有真正理解他的理想和愿望,即使我经历诸多苦难之事,亡妻丧子,沈溺囹圄,仍不领悟;那时我还要丢弃一切,去云游四海,但不久幡然悔悟;你们可知近来那我要做的事,是你们抱怨的,说那不可能成的,就是终结所有苦难的事;我承认之前所有为这目的所做的举措都是愚蠢的,它们必然失败。因为我们改不了那树在天城的,篆刻自然定律的命运之碑,所以我们所做的事无论倾注多少,都是徒劳;因为我们既不被允许靠近,也不能重编它;从亚当以来,受之束缚,甘为其奴,所以我将率兵南下,去攻击天城,逼迫天神修改世界律法,若仍不能解决问题,就干脆击碎土碑,重立世界。结束这地狱般的折磨,救众生于苦海……” 人王言毕,无人应答。大家都诧然怔住,互相对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舒尔-伊丁为打破尴尬,代表众人率先响应:“不可!将军!从您最近所做的事开始,义军之内就已颇有意见,我们并不能理解你的梦想,现如今国库濒临虚空,各地农田荒废,百业凋零。我们敢怨而不敢言,但在此危机边缘,您又想要出征南方,我必须站出来向您谏言,此举甚为疯狂,可能倾覆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所得;我是您的学生,是您教导我爱民如子,保护贫弱,而如今您打算做的事,可能会害死无数无辜的平民百姓啊!” 义军将领,开始只有寥寥数人表示支持奥莱克西,但之后又都借着伊丁反对的势头,改口表示国家与军队应当修养,不宜再铤而走险。这时,伊丁的僚臣,哈尼加尔巴特中央骑兵团的将领——舒尔曼·穆沙布舒上前表达忠心,称愿意率自己的部下追随奥莱克西。 人王苦笑着说:“从乌鲁阿特里的山区一路走来,我们合纵连横,攻城略地;到如今,谁又能想到,义军之内竟无一人再愿为我而战,回应这最后的请求;是的,你们已经是英雄了,你们的故事足以被谱成诗歌,流传千古;你们将被金银和珠宝包裹,妻妾倚抱,儿孙绕膝,享受平静美好的下半生;但是我不会就这样停下,这旅途的终点还未到达,我将和我哈尼加尔巴特的战士们继续前进。但请放心,我不会再借你们的名义出征,米迦勒仍未派驻新的北方和西方总督,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他们只会以为,我是一个突然从天而降的新力量;可是无数年以后,那些洞悉历史真相的人们却会记住这一天,是你们在卡尔城抛弃了我……” 这场战争就是这样开始的,它本身持续的时间很短,但已酝酿了十余载之久。最初,仅七千名的骑兵和几个步兵团被召集,他们换下那铸有着四种纹路:狮鹫、猴、狮子和山羊的哈尼加尔巴特青铜铠甲,换上简洁实用的铁甲战衣;他们丢弃纛旌,不举旗帜,号为人类之军。启程前,大法师尼纳祖站在勇士们的面前为出征仪式施法,从其手中起一道光环戴于他的头上,他念诵护佑的咒语,法事结束,他说:“这是我向母亲借来的“生命权柄”,它能像盾牌一样加持在战士的身上,让你们的身体可以承受敌人更多的攻击;但这条咒的力量不会一成不变,而是取决于你们心中战胜敌人信念程度的大小。” 那时,若在萨格加山(saggar)平缓的南缘上向山下平原望去,可以看到这群渺小的尘埃正在缓缓地向南方移动,穿过整个北岛(north ind),向塔尔塔尔(tharthar)之地进发。图喾尔第·尼努尔塔骑着“风暴”战马,处于队首的位置,尼纳祖和舒尔曼·穆沙布舒分别处于其左右;他们的心间纯净,坚定而勇敢,为一切众生而战,愿为救赎而舍生忘死。忽然,地上刮起一股旋风,朝他们而来。尼纳祖本身的法力乃是那逆转力量的方向,从而借力打力、以守为攻的权柄;他起身腾空,挥掌击去,将旋风消散。然而,地上又起乱风,从四面八方袭来,越刮越大,脚跟不稳的士兵开始纷纷倒地。沙尘遮蔽天穹,向天空望去,隐约见一人在远处的云里展翅驻停。 “是拉斐尔!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迹!”尼纳祖大喊道,他难以招架从太多方向吹来的风,“快跑出这个地方!快!你们不要停留在这里!跑到风的外面去……”说完,他便被风卷向了远方。 奥莱克西喝道:“舒尔曼!听到了吗?!快!我看他驱这样大的风在一处,好像需要蓄很久的力!我们现在向外冲去!到他的身后,然后四处移动绕行!” 于是,他们带领骑兵开始向风的外围突破,战士们驰马向南奔去,冲出了飓风的中心;步兵们被留下了,他们中的一些紧紧抱在一起,抵御越来越剧烈的狂风;一些落单的士兵则被吹飞,然后从天上摔下,粉身碎骨;这时,拉斐尔吹响了那枝洞角号,就是通知天使的军或巴比伦的军来攻他们敌人时使用的那枝号。很快,那横在数千匹奔腾骏马前面不远处的塔尔塔尔河谷的对岸,在那起伏的地面尽头,巴比伦人的旗帜露出了地平线。 “我们冲过去!河床是干涸的!”奥莱克西看到河岸低平,并没有打算下令减速,而是继续骑着他那匹矫健的白马,驰骋在队伍中央的前方。巴比伦人的出现,激起了战士们的斗志,他们攥紧了缰绳,怒目向前,无论前方何样的险阻,都要跟随他们的王一起同生共死。 拉斐尔想要击溃骑士们行进的气势,他见他们的速度很快,便开始把风收回,将所有的力量汇聚在那河谷的边缘上,那集中一处的风像刀一样变得锋利,削去土壤和石头,岩块就像溶解一般向后退去;河谷的范围向两边迅速扩张开来,形成巨大的洼地;就在战士们的正前方,风已骤停在了某处,而那里却成为了陡峭的悬崖;他们并没有停下,静默无声,只有脚下震天动地的轰响。万丈深渊当前,这七千名骑士成为了一体,就像一头无惧前方的雄狮,甘愿以死一搏,燃烧的愤怒与斗志交织在一起,没人再能分辨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们的心中已经视死如归,若无法跨越那不可能逾越的鸿沟,那死亡又有何可惧!奥莱克西驰着白色的“风暴”,踏上悬岩,跃身而起,而其他的将士跟随着他们的王,一同跃出陡壁,他们前赴后继,如同飞瀑一般,倾泻而下,向谷中坠去。就在这一时刻,那匹白色之马的鬐甲与肩端之间,突然生长出一对翅翼,马蹄变成了利爪,轻触谷底,而后便腾空而起;接着,每一匹马都从两侧伸出长长的翅膀,向天际腾飞,就好像瀑布的激涛逆流折返,向天空逝去。接着,飞马的大军形成螺旋的旋风,直冲云霄,如同蜂群涌来,将拉斐尔重重围住。战士们的刀剑砍在天使的身上,直至将其的皮肉剥离,只剩下骸骨,从天而落摔得粉碎。见到这样的景象,巴比伦的军队调转方向,惊慌而逃。奥莱克西率领飞马骑兵团重新落于谷地南岸的高地(urra),乘胜追击,尼纳祖也从重新赶到此地相助。加喜特士兵见退无可退,只得停下了脚步,纷纷丢下武器和盾牌,归顺屈服。 在离战场以南七里格远的地方,就是加喜特巴比伦的都城——杜尔·库里加尔祖(dur-kurigalzu)的鹿宫,国王卡什提里亚什四世正在与那肥头大耳的南方与东方总督沙利叶正在下廿格棋(twenty squares),他正在为自己的渡鸦棋子被巴比伦王的家燕棋子吃掉而怒气满腹,他狠敲了一下桌子,险些将棋盘翻倒。 “过些日子,叫我继续到你的猎苑里去打几头野牛和狮子!”沙利叶撇着嘴,面红耳赤地斥道,只为他输掉一个棋子而找回平衡。 “当然。您是我的主人,我的园子您随时可以造访……”卡什提里亚什赶忙谨小慎微地回应。 这时,从窗外传来人群的欢呼声:“马尔杜克!马尔杜克!马尔杜克……”他们二人刚想要贴近查看,这时宫殿的门被人撞开了。舒尔曼·穆沙布舒带着士兵进来:“十分抱歉,老爷们。这座城市现在由我们接管了!” 杜尔·库里加尔祖城在热烈高亢的欢迎声中,见证他们的解放者——奥莱克西的军团飞过天际,降落在城墙上;所有饱受上一任统治者沙噶拉克提·舒瑞亚什(shagarakti-shuriash)暴政的民众——那些贫困劳苦的贱民、奴隶和娼妓,纷纷走出屋外,想要亲眼看一看这预言中记载的,那即将驾着风暴和雨洪,拯救世界的预言之子的身影;大街小巷人头济济,他们下意识的开始高喊“马尔杜克”的名字,声音愈发得整齐宏亮,一直持续到日落。贪生怕死的沙利叶直接向奥莱克西投降,这位权重位高的首席主天使,可能是因久不使用而已经遗忘——甚至都没有试着去操纵权柄向解放者反抗。至于那只是普通人类得巴比伦尼亚国王卡什提里亚什,则毫不犹豫的向奥莱克西供出了事情前后的经过:“就在不久前,我收到一封来自北方的信,附上的大名是:哈尼加尔巴特宰相阿舒尔-伊丁。他在信中写到: ‘尊敬的南方领主,苏美尔之地的人类国王,尊敬的卡什提里亚什陛下,我满怀歉意的向您通报一条重要的消息,近日我哈尼加尔巴特朝野,出现一位叛国的将领,被我们贬黜出行政院的系统,他疯狂而不可理喻,宣称将要南下攻击您的土地,并叫嚣着去到埃丁(idedin)杀死天神,消灭所有天使,毁灭已知世界。特此警示告知,望贵国能采取有力措施,予以清剿’ “当时,天国的总兵长,上帝的御前护卫座天使——拉斐尔,正在吾国巴比伦城巡视,我立即把情况上报给他,当信送到他的手上,他立即就做出决策,要亲自去解决问题,而我则派出巴比伦尼亚的王军随行支持。我与总督沙利叶都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小规模的反叛,无足挂齿;既然总兵长亲自前往,便没什么可再担心的,可谁知……” 很显然,当卡什提里亚什说到这里,没有几个人还把注意力放在他那因慌张而持续的絮叨上;大家紧张地望向那已经双手握拳,俯首冥思的奥莱克西。因为他们知道了,背叛他的人,就是他过往最亲近的伙伴。 “把他带到这里来……”他只默默地说了这一句话。 黄昏的时候,飞马队回来了,他们压着已被捆绑的阿舒尔-伊丁来到奥莱克西的面前。那时,奥莱克西正从主庙(e-u-gal)的祭坛上下来,到法堂去。他看到阿舒尔-伊丁已经跪在那里等待审判了,就走过去扶他起来:“伊丁!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呢,请坐下来谈……” “陛下!”伊丁并不打算起身,“请杀了我吧!” 奥莱克西为他松绑,然后蹲下来,扶着忏悔者的肩膀,说道:“都说过多少遍,不要再用这个词来称呼我了。我无法配得上这个称呼,而这世界也却有太多虚假的王了……伊丁,若命运之碑一日不毁,那苦难就是一日所有生命的王……”奥莱克西停顿片刻,注视着背叛者的双眼,“我确实很想就在这里杀死你,为那被龙卷风夺取生命的战士们赎罪;但今天,你的罪我赦了。因为你的罪,并不源自于你自己,而是被迫背负了那亚当所犯的罪,但亚当的罪也并不是真实的罪,只是被他的生父——上帝雅威所诬陷的罪……伊丁,若你今天死了。那么谁来替我管理我的国阿托尔呢?” “阿托尔?!”伊丁惊愕地瞪大双眼。 “是的,我已经决定恢复我们国家的名字了。伊丁,这不仅是巴布的梦想,也是你和所有义军将士的梦想,不是吗?我们不必再事事小心谨慎,因为很快我们就将完全的胜利了……”奥莱克西站了起来,继续说:“舒尔曼将军的飞马骑兵团将会护送那些因连年战争而流亡到帕丹(var. padnu)的难民和同胞们,回到他们的家乡杜尔-卡特利姆去,其中包括很多妇女和儿童;加喜特的国王与王族将会一同前往,我们并不是俘虏他们,而是将他们安置在北方并给予保护,因为我们南北如今已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了,那就是阿托尔。伊丁,你随舒尔曼将军回到北方去,继续担任首席维齐尔,将我们的国名恢复,将国徽诠释为我们首都阿舒尔城的城徽而不是马尔杜克,在接下来的暴风雨之后,阿托尔这个词里‘罪恶’的含义将很快被人们淡却。而飞马骑兵团将会守护我们的国家。伊丁,你要记住,如同我所教导的,你要继续爱我们的人民如同爱自己的孩子,保护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至于我,我会在南方继续作战,直到战胜雅威的那一刻,我才会回去……” 阿舒尔-伊丁趴在地上,痛泣不止。 那天晚上,大法师尼纳祖面色焦急,穿过那画满精致花卉、几何图案以及游行场景彩绘的门廊,来到山羊宫的议事厅,找奥莱克西商榷进一步的计划:“将军,您在这里!我听说舒尔曼要回你的国去,他们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早上。” “您怎能就这样差走您的飞马骑兵团呢?” “情况已经不同了,法师。我们不再需要他们了……相反,我的国家和人民倒是非常需要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来抵御外敌。”奥莱克西回答说。 “不需要了?那一一击破天使军团的策略还怎么进行呢?” “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我们将直接面临最后的决战。”奥莱克西抿了一下嘴,走到沙盘前,继续说,“拉斐尔之死、沙利叶被俘、巴比伦尼亚沦陷以及这里民间盛传的‘马尔杜克’已经降临的传闻,同那封信的副本很快就会传到帝国的中心——天城;无论我们是否愿意,这也必然意味着我们向上帝和天堂正式宣战的日子提前了。乌列尔将会成为新的总兵使,统领整个天使军团;我推测,这次他们不会主动出击,而是会因忌惮我们的力量、不知我们的虚实而选择守势观望。但我们最不希望的情况也将会发生:所有的兵力将会被集结在天城一处;米迦勒也会留在那里保护他的主人雅威。而加百列则会继续守卫伊甸园,因此她不会先一步来犯,但是会作为后备力量随时支持天城。我们打草惊蛇,导致敌人蚁合齐集,现在,即使有飞马骑兵团和你母亲的权柄协助,我们也难有胜算了。” “那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做呢?将军。” 奥莱克西近前:“你们在地底豢养众多的微精灵,可曾在夜晚到地面上来活动?”。 “以往为了侦查和窃听外面世界的情况,我们经常派它们到各地的洞口附近游荡,但是为了防止被好事者追查,它们还从未出过远门……” “那么请通知你的母亲,现在是到破釜沉舟的时候了,我们需要它们做一次必要的长途旅行……” 烛光闪闪,袅丝已尽;大地在岑寂中沉睡,宛若风浪前平静的水面,数万微光萤火,从山中飘逸而来,四散各处,驻停安寝者的额头,而后悄然离开,回归于山崖洞窟之中;翌日清晨,四角之地的人们醒来,上至贵族,下至贱民;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梦到同一异象,他们竞相谈论起来:电闪雷鸣,狂风肆虐;一位身体燃烧着赤焰的人类英雄与十一只魔怪决斗,有翼的双足蛇、长着三只角的狮怪、七头巨蟒、犬头人、长毛怪、蝎怪、人鱼、两只操控天气的怪兽和两只人牛精。英雄用飞链将这些怪物锁住,它们并不是他的对手,正当英雄收起神通,打算凯旋而归的时候,一团巨大深邃的黑色迷雾,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第十二只怪物,企图将英雄一口吞下,与前面的怪物不同,它异常的强大。英雄发现了它,便从天上降下一张巨网将其罩住,又从地上四方升起四面之风使之动弹不得。接着,烈焰英雄举起钉棒锤击地面,招来七道旋风和倾盆暴雨,打在怪物的身上。但那怪物黑色的身躯越来越大,扭曲蠕动,挣脱巨网,打破法阵,向英雄袭来。英雄只好跨上战车前去应战,四匹战马拉着他疾驰呼啸,在靠近黑雾的瞬间,拉开巨弓,射出利箭。随着一声痛苦的哀鸣,第十二只怪物灰飞烟灭。梦者大都于此惊醒,虽满脸大汗,但心中却燃起莫名的希望与激情,天明以后,遂即告知左右邻里,无不惊呼奇迹,四方为之震动;恰此时,国王卡什提里亚什的敕令突然下到四方:巴比伦尼亚不再侍奉天城的雅威,而是定立马尔杜克为国神,树马尔杜克塑像于巴比伦城的中央圣殿。 天下义士响应异相的号召,汇聚到巴比伦城向马尔杜克神像朝觐;他们看到奥莱克西骑着飞马降临在埃萨吉拉寺庙的顶部,都惊呼道:“快看!马尔杜克!是马尔杜克!”人群如水浪般纷纷跪倒叩拜。 “快起来!同胞们!”奥莱克西从马上下来,用镇定坚毅的目光凝视着男女老少,他提高嗓音说道:“请不要向我叩拜,我同你们一样,只是一个凡人,请将近些日子听到的传言忘到脑后吧!我是亚当的后裔,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会受伤也会死去,我没有神力也没有权柄,但我向自然定律宣战,向一切不公宣战,向上帝宣战!同胞们!若要让我继续与天神对抗,拯救你们脱离这无涯的苦海,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从这里到天城十九里格的路程,我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帮助!在面对我们共同的敌人之时,所有众生都是平等的!上帝为囚禁我们,创造了十一种炽然大苦(the eleven zing great sufferings),他却巧妙地脱责,把一切归咎于那同样被他创造出来的,因他诅咒才变得丑陋不堪的恶魔身上!同胞们!让我们戳破天神的谎言,忘记种族的不同,忘记过去那渺小的恩怨吧!无论是圣人,还是罪人;无论是凯美特人、赫梯人、埃兰人还是巴比伦尼亚人;无论是邪灵、恶魔还是不义之子,无论是精灵、圣祭司还是天使,我们都是平等的!平等地生活在这如炼狱一样残酷的环境之中!受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受肉体与精神的折磨!生命们!请放下那禁锢我们灵魂的偏见吧,请看清造物主那煞有其事的谎言吧!人民们!成为我的战士吧!为这世界而战,为所有生命的自由和解脱而战!人民们!这是最后的战争,这世界的,最后一场战争!” 奥莱克西的声音落下,犹如燧石击中铁棒,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成燎原之势,席卷四角之国,穹旻之下,无数勇士向巴比伦城汇聚,投奔人王麾下,组成新的义军;农夫丢下锄犁,拾起枪矛;牧人卖掉牲畜,跨上战马;翻山越岭,只为归附解放者的帐下。 东方雪山,传来地坼天崩的声响,从无数岩穴,涌出大量兽怪,如海啸般从山峦上奔涌而下,那正是地下女王埃列什基伽勒的军团,由尼纳祖的儿子宁吉什齐达(ningishzida)率领,前来会师。世界之军,浩荡南下。人们已然忘记彼此的国籍、种族和高低贵贱,并肩作战。从巴比伦到基什,从基什到尼普尔,从尼普尔再到伊辛,一座座加喜特城邦的守城者大开城门,手捧库杜鲁界石(kudurru),迎接解放者们的到来。义军的规模不断壮大,到吉尔苏(girsu)时,已逾百万。 义军在沼泽边的沙地上安营扎寨,那时天城离他们已经近在咫尺。决战前的夜晚,血月当空,在柴火堆前,微风轻拂。士兵们唱起家乡的民歌,奥莱克西来到他们中间坐下,他与尼纳祖交谈。 “法师,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虽然我知道那些马儿变成飞马是你法咒作用的结果。但我仍然无法理解的是,它究竟是依靠怎样的机制实现的;你说过你母亲不会分给我们太多的权柄,那么为何一个普通的防御之术,会产生这样大的力量?” 尼纳祖一边微笑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军。对您来说,这是一个奇迹;对我来说,这件事同样是一个奇迹。无论是我,还是我认识的人里,从古至今从没有人听说过这样的事,我也只能通过我对那权柄的知识,进行猜测:这咒术的原理是这样的,被施法者的身体和周遭,会保持相对的稳定性,因此可以抵挡一些来自环境及他人的攻击和破坏,但这种稳定性随受试者意志力的大小而改变,当你们坠入谷底时,你们心中并未有产生任何对‘死亡’的恐惧,哪怕是一个念头或想法都没有出现;你们相信自己将会毫发无损,渡过难关。于是,那法术的作用让你们马儿的身体在一瞬间发生了演变,是你们的愿力和信念起了作用。那加到你们身上的权柄确实微薄,但你们必胜的意志力让它产生了惊人的结果,但这作用仍然超乎我和所有魔法师同行的想象……” 记述结束。此时的伊什塔尔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一段自述记在下面,伊什塔尔说:“义军迅速集结南下,人们企盼着马尔杜克的到来……决战前,我派耶胡迪尔送去的那把剑只是最普通的剑,而我则提前把纳迪纳普利接到宫中,在我重伤的时候,让他出现在我的身边,使我不会依着本能,使用权柄的力量修复自己的身体……” 自述结束。这段内容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清晨,日出东方,天空明朗。有神秘的客人来访,自称卡卡(kakka),他用织物包缠着面孔,只露双眼,从声音给人的感觉是三十余岁;穿直筒的紧身黑色长衫,对襟敞开,并未系扣,边缘有隐秘的刺绣花饰。他进入账中,语气虽然平缓,但语速很快:“我从天城而来,是天神的苏卡尔近臣,不可久留于此,以免引来猜疑。”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通体镀金,镶七颗五色炫目的穹顶宝石的巨剑,就是那来自天外的陨石——有碧玉、下垂之石(saggilmut stone)与露鲁达尼图石(luludānitu stone),“义人们,这乃是上帝这些日子为对抗你们,熔了自己的令牌打造而成,他差我作为这锻造工作的总管,而我却把它送到你们这里;我只需上报遗失,至多是被贬到边疆去;勇士们,雅威的力量远在你们的认知之上,唯有用这把剑才能伤到他,因为上帝注入无限的力量在这把剑里,可击破一切敌人的身体,甚至连他自身的护盾权柄,也会在触碰到这把剑的利刃之时失效……” “雅威也需要护盾权柄吗?”奥莱克西插了一句。 “当然,若无防御,他有的也只不过是易坏的肉身。”卡卡答道。 奥莱克西立刻与尼纳祖相觑,而后轻轻点头,接过宝剑。这时,拜访者准备离去,临行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哦。对了,你们可否知道,天神那园子里有一棵树,就是那亚当误食禁果的智慧之树。近日来,他表现出对那棵树异常的珍重,程度甚至超过对自己的防护,他已下令调派本应驻守天城的御前护卫团去伊甸园增援守卫那棵树了……” “有这样的事?是什么原因呢?”奥莱克西立即问道。 “不知。也无人能知……”说完,卡卡便掀开帐帘离开了。 待其走后,宁吉什齐达问:“此人是否可信?” 奥莱克西答:“我并不能相信他,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尝试他所提供的建议……”接着,奥莱克西将宝剑交给工匠,“请把它重新熔了,铸成带羽毛的箭,分给那在巴比伦历年祭神竞技上夺冠的神射手们,以备不时之需。”而后,他召见人类战士,对他们说:“现在,从你们中分出一小批人,向西去,绕过天城到更南方去佯攻伊甸园。就是那给我们的祖先定了罪的园子,你们无需真正进入,只需远远站在河边,喊着口号,向园子外围的树射带火的箭,若能真的点着一些那就更好了。” 正午,在芦苇丛的掩护下,解放者的大军拔营,向天城进发。 记述结束。天城之战记在下面,在帕瑞戴斯大陆的最南端,紧靠海湾,有一座巨大的城市,名为帕瑞戴斯之城。那里神庙林立,建筑耸入云霄。皇宫齐古拉特(ziggurat)位于它们正中,城内每一砖一瓦都被精雕细琢;那里的居民,无需劳作,只要伸手向上帝索取,便能衣食无忧,绫罗锦衣。那里的人寿命要长于这世上任何一城,任何一国;那里瘟疫不侵,旱涝皆收。因为那里是宇宙的首都,上帝的居所。天城并没有护城河,因为从不可能有人想要去攻打它。它的城门为蓝色,城墙为土灰色;矩形城垛,十字形铳眼,突堞有着半圆形倒角。城墙上每隔一个半长绳的地方会有一座敌台,而每隔五座敌台,向内凹陷的地方会有一座棚楼。城门正对西方,内外两层,内层较高外层较低;釉面砖墙,青金石色打底;城门前本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原,不过近年来因风沙和疏于打理而渐渐干枯,荒土渐露,只剩下零星的野草。这块空坪与远方的旷野相衔接,呈一个倾斜的坡形。 乌列尔率领天军守于城门前的谷地,他本是掌水的座天使,善于海战;能与拉斐尔配合,呼风唤雨,放出雷鸣电闪,冰雹寒风。现如今,他虽官拜天军总兵使,但处于此旱地之上,也只能落得孤掌难鸣。守于此处的天使军约有八十万之多,分列城门左右和城墙之上,由力天使和能天使兵团组成。在上古,两种天使有位阶之差,现如今却为平级,且能力并无明显之区分,皆有大力、异能和秩序修复之力;他们中的大多数,翅膀已经退化,虽保有外观但只能微微跃起地面,作发力增效之用。每一位天使战士个体,虽能力有限,但合力之后,力量同样不容小觑。除此以外,天军还有战象千头、刀轮战车万辆;以及那由上帝亲自注入了大能权柄,死后立即重新站起,仍能用作肉盾作战的亡灵尸群军十五万;还有从极东之地中征来的山民雇佣军八万。乌列尔在城墙上行走,查看弓箭手是否已经架好了弓弩,刚被提拔为其副官的座天使撒拉菲伊尔(sphiel)紧张不安,他上前问道:“他们会攻来么?” “我们只是听差的。”乌列尔抱怨道,“反正……我们的死活还不如那棵树重要。你敢相信吗?天使长带走了我一半的兵力,被他派去守那棵树了。只因为他担心一些猴子会到那边去放火……” “但愿他们是去攻那园子了……” 这时,天空稍微阴沉下来,大地上吹起微风,飞鸟四起,从远处传来几声惊鸿之鸣,而后只剩下万籁俱寂。 “我讨厌这种安静……”撒拉菲伊尔双臂交叉于胸前,开始祈祷。 脚下的轰隆震动,中断了他的祷告,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看到眼前的一切被从坡顶涌下的人海铺满。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双腿发麻,握住剑柄的那只手止不住的颤抖。 “撒拉菲伊尔!撒拉菲伊尔!”乌列尔用力的摇晃他的肩膀,才让他回过神来,“你在做什么呢?!快去伊甸园,把米迦勒叫回来!快去!” 撒拉菲伊尔拂去汗水,点了点头,振翅而起,穿过城区上方,向西南奔去。他的身后是人声鼎沸的呐喊、铁器的碰撞、嘶鸣与惨叫混合的巨响,但他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耳朵里只有长而刺耳的鸣声,目眩让他的视线模糊,心悸让他飞得左右摇晃。 哐当!他猛地撞到了另一位正在高速飞翔的天使,好在那人十分的清醒,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撒拉菲伊尔:“撒拉菲伊尔!你要往哪边去呢?!”那人问道。 “巴拉基勒(barachiel)!我要往伊甸园去,向天使长通报,叫他赶快回来支援!” “发生什么事了?我刚从君上那边过来……”巴拉基勒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城墙方向,乌列尔吹响号角的声音,“知道了!你快去吧,我去通知君上。” 此刻,整个原野像是长满长枪和旌旗的刺猬后背;在战场上空,乌列尔正焦头烂额。他收起号角,因为他的士兵已经乱作一团,他们听不到他的命令,也分不清东西南北,胡乱地捅着长枪,挥舞着短剑,向四面八方贴上来的敌人冲撞而去;自家的战象因为受到惊吓也已不分敌我,随意地到处践踏,所过之处,皆是一团踩烂的泥肉。力大无穷的亚人士卒,伸出粗重的臂膀,用开山裂石之势,挥舞重拳,与力天使战士扭打在一起;骑在战马上的人类铁骑,与那至多飞过自己头顶的能天使们激烈鏖战,可那碍事的翅膀要么是被一刀砍下,要么就是被那身躯庞大的乌里迪姆(uridimmu)犬头人一把抓住,然后从中间将整个身体撕碎。敌人疯狂地收割着那些难以跳起窜高的天使们的头颅;那些从地下世界来的加卢兽翱翔在天空,时不时地叼走几个最勇猛的天使战士,把他们扔到墙壁上去摔成几段。当然,敌人那边的指挥也没好到哪儿去,半兽人、步兵和骑兵团早就没有了排阵可言,分散穿插在各个方向,没有领队,自发地、一股脑地冲过来;但他们的士气太过高涨,而且但凡倒下,就有源源不断的义军和民兵从坡顶的地平在线冒出来,补充到战场上。 他们至少有几百万人,乌列尔心想,他必须用上他的法力,否则这局面恐怕难以收拾了。这时,天上突然飘起小雪,落在乌列尔肩头的铠甲上,而乌云遮蔽了太阳。这就是天助的机会,乌列尔向上飞去,一头扎入云端,把水珠结成冰晶,削成万把锋利的尖刀,带着那些雹子,从天而降;而他自己的手中握着长长的冰锥,从那云缝中洒出的阳光透过,像是手握一支水晶长枪,从凌空俯冲而下,向着地面上,那正在前方激战的人类首领——骑着一匹洁白飞马的奥莱克西冲来。嗖的一声,乌列尔抛出手中的冰枪,刺中那来不及闪躲的“风暴”飞马的后脖颈,然后从它前胸穿出来;顿时,鲜血喷溅,“风暴”踉跄而倒,奥莱克西也从马上摔下。当他从地上爬起来,还来不及悲伤,就看到周围的义军战士们纷纷被冰雹击中,倒地而亡。 “小心!”尼纳祖冲来,将奥莱克西扑倒,而后转身挥手,一段冰锥瞬间化为水汽;接着,尼纳祖冲上云霄,与乌列尔对峙起来。奥莱克西再次起身,捡起铁剑,与几个试图将他包围的士兵作战。但很快,尼纳祖尸体就从高空坠落,摔在他身边的尸骸附近,使他猛地一惊,险些滑到。幸好他反应及时,用力猛踢敌人地膝盖,一剑刺进他后腿的肌肉,挑断了敌人的韧带,才从险境脱离。 “将军!”尼纳祖的儿子宁吉什齐达翻过尸山血海,来到奥莱克西身边,“我的父亲刚才到你这边……”还未讲完,见奥莱克西手指一方,便潸然泪下:“父亲!”可惜,老法师已经断气。同样,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悲伤,他擦去眼泪,转过身来,对奥莱克西说道:“将军!我军中部伤亡惨重……而左翼,也就是靠近东部的位置,突然遭到不明敌人的袭击,他们从长满芦苇的湿地中划船而来,可能是埃兰的部队……” 奥莱克西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似的,从血雾中拔出一支长枪,而后说:“坚持下去!我们要赶在米迦勒到来之前结束这场战争……”说罢,便继续作战去了。一只怒蛇兽木什胡什来到人王的面前,其全身长满鳞片,后腿像鹰的爪,前肢如狮,长长的脖子和尾巴,有角的头和长舌,蛇一样的面孔和冠冕;他屈膝俯身,愿主动成为人王的坐骑。却之不恭,奥莱克西登上神兽,跳到高处,见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不多,便喊道:“向前!向前!推倒城墙!不要忘了城墙!” 这时,天空中突然掠过一道激芒巨闪,一个巨大的光点悬停城墙上方。接着这个光点在空中快速移动,发出诡谲而巨大的声响。奥莱克西立即向后撤到后排己方弓箭手的位置,并向后面的魔法师喊道:“是米迦勒吗?!怎还是让他是抢先了一步!” 然而那些魔法师却都怔住,惊愕地盯着这个光点,摇了摇头:“不是米迦勒,是雅威。” 奥莱克西整整停顿了有半格什秒的时间,而后才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连忙向那义军的第一神射手——大胡子拉赫穆hmu)喊道:“把弓和箭给我!”拉赫穆将弓和箭筒丢给他,奥莱克西接住后,骑着蛇兽,向西边奔去;他目视着光点,而光点也好像在目视着他。很快,光点朝奥莱克西的方向飞速奔来,流星赶月,好像认准了他是义军的首领似的,想要擒贼擒王。奥莱克西搭弓上箭,靠位轻瞄,待光点飞至其头顶前方,蛇兽前足跃起,与地面几乎垂直;奥莱克西持弓拉满,撒手而出,那支箭就那样放射,向天空窜去。一声凄厉地呜鸣,响彻天空;光点变得暗淡,从刺眼夺目的光斑变成了闪烁不定的光晕,迅速向后倒退,向城内飞去。见到主人被射中,一直躲在云里的座天使乌列尔,仓皇地逃离了战场。 “发生了什么?!”宁吉什齐达与其他赶来的人并没有看清刚刚发生的事。奥莱克西却丝毫没有准备停下来休息的意思:“他被击中了!我要马上去追他!”他立即动身向城墙的方向奔去。在那之前,前赴后继的亚人力士们已将北段城墙的东侧撞出一道裂痕。接着,一只只的飞兽搬运着巨石,不断向那个裂痕砸去,直到砸出一个豁口。当奥莱克西赶到时,刚好足够他与木什胡什一起通过。 就在奥莱克西从洞口进入天城不久,米迦勒与加百列的援军赶到了战场。他们的力量远在座天使之上,很快就放出了大异能,击在义军的身上。这时,从东方来的魔法师们,以皮尼基尔为首,投诚义军;他们带来那放置时空裂缝的权柄,将奥莱克西的声音投放在无数濒临末日的“监狱之星”之中,为那些愿意加入到反抗者队伍中的各个世界的生命,提供时空门,使他们在自己世界末日前的瞬间降临这天城的战场,帮助义军,抵御炽天使和智天使的力量。在加百列也离开后,人类之军进入了伊甸园,终还是点起了那把大火,烧尽所有的生命之树,但只有那一棵树,那一棵在烈火中屹立不倒,毫发无损的亚当之树——那分辨善恶的智慧之树。此刻,奥莱克西骑着怒蛇神兽,攀登在齐古拉特宫殿那上万级的石阶上,通向塔顶天神的住所。他确信雅威已经身负重伤,而地上的血迹为他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当他到达顶层的平台时,他让木什胡什先行离开,因这里太过危险,但他的神兽却坚持要与他同行。于是,奥莱克西劝说:“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你看,你的族人还在苦战,他们需要你。”木什胡什就离开了,而他独自进入这座宫殿,这里现在已经没有防守的士兵,大臣与宫女也可能早就已经逃命去了。 宫门大开,落地的窗幔随风飘荡。奥莱克西顺着地毯上血渍向前走去,将至主殿之时,他见印迹正在扩大,在地面上呈现拖拽之势,便用右手,握住腰间剑柄,随时准备应战。这时,一个五岁大的男孩从殿内一个角落向他跑来,抹着眼泪,一把搂住男人的腹部,推搡着不让他继续前进:“爸爸……爸爸……放过她吧,放过她吧……” 男人半蹲下来,仔细端详着男孩的面孔。突然,男人的眼泪浸湿了他的双眸,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纳迪纳普利!是你?!你怎么会……” 这时,一个管家打扮的人,穿着黑色长衫,向他们这边缓缓地走来,奥莱克西抬头望去,一眼就认出他是那位清早来访的神秘客人。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遮住自己的脸。所以几乎也就在一瞬间,奥莱克西便认出了他——那自从到了这帕瑞戴斯,就失去联系的耶胡迪尔,只是他看起来依旧很年轻。这位老朋友眼含热泪,微笑着向奥莱克西点头示意。时间好像凝固在了这一刻,因为奥莱克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亲吻男孩的额头,然后挣脱开他的阻拦,径直向殿内走去。耶胡迪尔拉住还要追上去的孩童,把他带到一边,安抚慰藉。这是一间宽阔的房间,环绕四周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但是王座的位置显然被搬离原位,它本应坐北朝南,但那处北面的王座基台现在空空如也,那朝向南面的伊甸园的几扇窗户,也已被紧紧地封死,边上还加盖了一间简陋的侧房;王座被生硬地置于了房间的正中,面朝着东面大海的方向。而地上的血迹一直通向那里。王座的靠背遮挡着男人的视线,直到他绕过那里,才看到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她。她一只手搭在王座的扶手上,身体已经从上面扭曲滑落。但她仍然穿着那件精致美丽的无袖连衣裙,裙摆到脚踝,末梢是扭曲的簇绒流苏。她的胸前流淌着血液,而她的另一只手里握着那折断的箭羽。 “苏珊娜!”奥莱克西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悲伤,泪如泉涌,“苏珊娜……”男人把她抱在怀中,“苏珊娜,为什么?为什么……” “啊,你来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面色已经苍白。 “苏珊娜,请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你究竟是谁呢?!至少告诉我你真的名字……” “我的真名吗?我的名字是伊什塔尔。” “你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啊?! “我是……所有人……” “所有人?!什么意思!请告诉我!” 此刻,她望向她的故人,强忍着疼痛,露出美丽的笑靥,“你还记得……还记得那首诗吗?” “诗?什么诗?!” “你忘了吗?我们在山上,看着晚霞,我念给你的……”她用尽力气说完这句话之后,慢慢地低下了眼眸,然后轻声地念着: “在天空覆盖之下, 在无尽的海洋之中, 在山涧,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 那首诗并没有念完,她的手臂就垂落下来;那一刻,奥莱克西知道,上帝死了。 “是的,我记得……那时你叫我背下来教给我们的孩子,我就背下来了……苏珊娜……我怎么会忘得了呢……”泪水滴落她的面庞。他并未起身也未移动,而是守在逝者的身边,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容颜。缄默良晌,他缓缓起身,用双手横抱起苏珊娜的遗骸,向殿外走去。耶胡迪尔牵着纳迪纳普利跟在他的后面,随他一同出去。他们从齐古拉特宫的台阶上一级一级地下来;一路上,奥莱克西未发一言,他的孩子则为母亲的死而哭泣不已。天色渐晚,余晖绚丽;城外战乱的鼎沸已经散去,帕瑞戴斯城的百姓看到人王抱着死去的上帝,从神殿上下来。就自发的来到中央干道的两侧,他们手捧着烛火,为他们的女神送行。那时,兵燹已经停止,因为天使坠落地面失去权柄;大地震颤,因为地下世界的琼楼玉砌没了权柄的支撑,轰然崩塌,永被掩埋。义军不再进攻,而是在城外静候。奥莱克西穿过哀伤肃穆的街道,人们静静地目送着他们离开,只有低声地祈祷与哭泣回荡在他的身后。当他快要到城门那里的时候,有些市民就跟了上来,尾随在他的身后;而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直至全城的百姓都跟随上来;因为他们知道,他要把她安葬在城外。 看到奥莱克西与送葬的队伍出来。宁吉什齐达并没有过问,而是和战士们一起,为他们的王避让开道路。他抱着她,踏过血流漂橹的战场,向城的西面进发。那时,人们就知道,他要前往的方向了。 义军跟随在后面,护佑着人群。月亮升起,暗淡朦胧,好似也在为此刻哀悼。人们跨过伯拉河上的大桥,那河向东流入大海,河的南岸则是陪都乌尔。再往南是古城埃利都残垣断壁的遗迹,那里的守军点亮了火把,照亮前往伊甸园最后的道路。天空微曦,人们行走在通往园子的海滩上。海湾的北、西、南面都临着陆地,只有东面朝着大海。伊甸园就在海的南面,埃利都的东面。当他们临近那园子的时候,大火已经退去。因为在那天城一日,这世上就过去了三天。那烧在园子里的火经过三个日夜,就退了。那园子里的树,只剩下焦黑的枯枝,地上也是狼藉一片。奥莱克西抱着苏珊娜的遗骸,走在前面,最先进入园中,他看到那棵中央的圣树和它的周围依旧蓊郁盎然,便停在其面前,屈膝而跪。众人也就跟着他们的王向圣树跪下。 奥莱克西再次流下眼泪,他亲吻着苏珊娜的额头,默默地为她做最后的祈祷。他就把她葬在了那棵树下。等他起身的时候,一名不知名的人类战士,骑马赶来,向他递上一把剑,与那被他熔了做箭的穹顶之剑一模一样:“将军。我们在搜寻命运之碑的下落之时,发现这把剑掉落在齐古拉特宫的一间侧殿内……” 奥莱克西回过头来,看向站在一旁的耶胡迪尔。这位曾经天国的宰辅说:“是的。这把剑我打了两把……” 那位战士忙接着说:“将军!如今天帝已亡,我们也已知命运之碑就树在乌尔的月神庙中;世界已经交由您的手中,等待您用这把剑劈断那篆刻世界律法的石碑,解放全世界的生命,完成这场使命……” 奥莱克西微笑了一下,推开那把剑,来到纳迪纳普利的跟前,打算带他离开,并向周围的士兵说:“牵一匹马来。” 宁吉什齐达一把抢过宝剑,半跪下来,重新向人王呈上:“将军!如今,我的祖母与父亲都已死去,联军上下,都希望您成为天下的共主……请您留下,做我们的王,请做这新世界的神……君上!” 接着,在这园子里的数万将士与平民都纷纷跪下,向奥莱克西行礼:“请您留下,做我们的王!君上!” 奥莱克西接过剑,拔出剑鞘,把它插在苏珊娜的墓前,并对众人说:“起来吧。我不是你们的王,你们真正的王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归来。”他意味深长地说着,望向自己的儿子,“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说罢,奥莱克西走向海边,目视着东方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黎明破晓的太阳,长叹一口气。接着,他把纳迪纳普利抱上了马,打算离开。耶胡迪尔走来,握住奥莱克西的手腕,说:“奥莱克西……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到这里来找我……”然后,他凑近耳语,留下一个地址。 经文注解: lugalbanda,吉尔伽美什的父亲,本是恩麦卡尔手下的一名士兵,后成为乌鲁克国王,其故事被记载于《山洞中的卢伽尔班达》和《卢伽尔班达和安祖鸟》 lullubi,或lulubi,在今天伊拉克的沙赫里佐尔(sharazor)平原以及库尔德斯坦的札格洛斯山脉和伊朗克尔曼沙汗省附近,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哈莱卜杰市 watcher''s mountain,这里指的是高加索山脉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山,源于阿维斯陀语harā b?r?zaiti,反映了原始伊朗语harā b?zati一词,harā可以被解释为“守望”或“守卫”,b?zati是形容词*b?zant-即“high”的女性形式,整体上可以直译为“高处哨所” ninazu,是苏美尔神话中的冥神和医疗神,本是恩利勒和宁利勒的儿子,但其它传说中他又是埃列什基伽勒(ereshkiga)和古伽兰那(gugna)之子 gugnna,在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古伽兰那(gugnna)是“大天牛”(古苏美尔语中“gu”=“牛”,“gal”=“伟大”,“an”=“天堂”“a”=“的”),苏美尔人的神,也是今天所称的黄道十二宫之一的金牛座,地狱女王埃列什基伽勒女神的第一任丈夫,曾出现在吉尔伽美什史诗之中,被吉尔伽美什和恩奇杜(enkidu)杀死并肢解 kengi,也就是辛拿的原始称呼,是美索不达米亚南部一个更全面的名称,意为“土地”,或kengi sumer,“苏美尔的土地” saggar,即辛贾尔(sinjar)山脉的古称,是一条100公里长(62英里)的山脉,从东到西延伸,高于周围的冲积层 north ind,即上美索不达米亚,是一种古代称呼,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将美索不达米亚变成了一个几乎一个岛屿 tharthar,洼地(又名therthar),1956年其南部成为了塔尔塔尔人工水库 urra,与kengi和sumer相对的是urra(un)和akkad或babylonia北部,urra的原意可能是“粘土”,但它的意思是“上层国家”或“高地”,kengi是“低地” dur-kurigalzu,伊拉克古城,位于今伊拉克巴格达以西约30公里,为加喜特国王库瑞噶尔祖一世所建之都(即“库里加尔祖的城堡”) twenty squares,即乌尔王族局戏(royal game of ur),又可名廿格戏(20 squares),是苏美文明的图版游戏,最早的考古实物是约公元前2600年的乌尔王族古墓,是非常古老的掷赛游戏 shagarakti-shuriash,约公元前1255年—约公元前1243年在位,巴比伦国王,卡什提里亚什四世之父,他主政时期经济困难,个人债务沉重,许多人被迫卖身为奴以偿还债务 idedin,苏美尔语“草原”或“平原”之意,即上文中提到的edin平原的别称,可以指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巴比伦冲击平原,这条“idedin”运河是一条尚未识别的“沙漠运河”,“可能指的是一条废弃的运河床,里面装满了伊拉克南部仍然可以看到的特征性紫色沙丘沙” e-u-gal,可能意味着“大主之家”,被认为是dur kurigalzu最重要的寺庙,这个名字也可以指整个寺庙建筑群或整个遗址,因为文字被刻在所有三座寺庙和ziggurat的砖块上 var. padnu,是加喜特巴比伦的东部省份之一,可能在今天伊拉克的迪亚拉省,位于首都巴格达东北方,与伊朗接壤 the eleven zing great sufferings,根据上座部佛教中的《长尼迦耶》描述,佛陀也把“苦”分为十一种(“十一苦法”):生、老、死、愁、悲、苦、忧、恼、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ningishzida,意“好树之主”,是美索不达米亚的植物、地下世界,有时还是战争之神,是ninazu和ningirida的儿子 kudurru,是一种记录文字的石器,用作边界石,并记录公元前16世纪至7世纪之间加喜特巴比伦和之后的王朝,授予附庸土地时,放在寺庙里,而被授予土地的人将获得一份粘土副本,用于确认合法所有权 girsu,苏美尔语:?irsu,是古苏美尔的一座城市,位于拉格什西北约25公里处,位于现在伊拉克济加尔省的tell telloh kakka,有时被认为是安的侍从或信使神,或者正如enuma eli?所证明的那样,是anshar的侍神或信使神 saggilmut stone,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制造中层穹顶的材质,是众神的住所,而最低层的星空界是由碧玉打造 luludānitu stone,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天堂最高和最外层的穹顶由此石打造,天神安的住所 ziggurat,本意“突出的,建造高”,来自古代亚述语中的ziqqurratum(高度,尖峰),是一种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建造的大型结构.它具有梯田复合体的形式,连续后退的楼层或水平,苏美尔人认为众神住在ziggurats顶部的寺庙里,所以只有祭司和其他备受尊敬的人才能进入 sphiel,希伯来语:???????,英语:sphiel或 stiel、sealtiel;东正教译撒拉斐伊尔,名字意为“向神祈祷”或“神之祷告”,是东正教会和民间天主教传统中的七大天使长之一 barachiel,或barakiel;东正教译瓦拉希伊尔,希伯来文意思为“神的雷光”或“神的祝福”,有时也叫拜拉洁(barachiel)、巴比尔(barbiel)、拜丘(barkiel、barchiel)或巴拉魁尔(baraquel),主要的炽天使之一,他借着持神的闪电持行他的统治 uridimmu,是一种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神话生物,以人头狗人的形式出现,其第一次出现可能是在加喜特时期 hmu,又释作“拉赫木”,意思是“多毛的”,是阿卡德神话中的神灵,上文曾提到过是伯利恒城市的来源 第32章 青铜时代晚期崩溃 年代学:约公元前1224年至公元前1150年 经文正文: 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与他的儿子离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义军在乌尔月神南纳(nanna)的神庙里,找到了所谓的“命运之碑”,它果然是个赝品,甚至当被人用斧头从中间砍断时,它碎裂的地方显示出它本来就曾被人摔断过,只是后来又被粘合。 那上面刻的字,他们找来了希伯来人,翻译是: 当孝敬父母、使你的日子在你神所赐你的地上、得以长久。 不可谋杀。 不可奸淫。 不可偷盗。 不可陷害人。 不可贪恋人的房屋、也不可贪恋人的妻子、仆婢、牛驴、并他一切所有的。 那并不是什么世界律,而是上古的摩西在西奈山得到天使的诫命。而这碑也并不是现在放在希伯来人约柜(āron hābrit)里的那一版,而是最早古老的,就是那由天使亲自手写,但被摩西摔断的那一版;至于它是被什么人,因什么目的带到乌尔来的,则不为人知了。很多年以后,人们已经忘却了这场战争,也忘却了奥莱克西的事迹。甚至有人传言他是被他的儿子杀死的。卡尔城被荒废,阿舒尔-伊丁从牧羊人里挑了一个,称他是纳迪纳普利,立他为傀儡王。加喜特王的后人被阿托尔国释放,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又做了几代王,就与埃兰发生了战争,加喜特巴比伦在战火中覆灭。更北面的蛮族入侵了赫梯,它也在不久之后亡国。当神死了,天城的时间就流的和外面一样快了。因再无天使的存在,帕瑞戴斯已名存实亡,耶胡迪尔做了几年的帝国摄政,就辞去了职务,归隐田间。天城的城墙也被拆除,又恢复为了乌鲁克、拉尔萨和尼纳(nina)三城。 在天城之战之后,伊什塔尔的灵体从那躺在奥莱克西怀中的苏珊娜的体内出来,飘往太空,登上了启明星。一段自述记在下面,伊什塔尔说:“我并没有真正的死去,死亡……这个词所表达的含义其实从来就不存在,对于我来说,死亡就是时间的停止,一切的终止;但可悲的是,时间可以在个体上停止,却无法在整体上停止……因为‘时间’这个词所定义的事物,就是与‘停止’对立的,如果时间能够停止,那么它就不再是时间了。伊奥斯,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时间本身,那个必须永远流动下去,永远感受变化,永远经历苦难的事物……你是否会意识到永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是死不了的。我之前提过的,天空上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尽管永生是可怕的,但古往今来,无论是天使还是普通的生命,仍然有无数的人向我祈祷,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的活下去……于是我创造了几个大世界,数百个小世界;我把它们放在天空之中安置这些灵魂,给了他们和我一样修复自己身体的权柄,在那些荒凉的世界里,他们可以继续作为一个灵体活下去,直到他们向我祈求死去。就是天上那些行星和卫星,这些特殊的星星是由我创造的,不属于阿卡西的星体。 “至此,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我只能等待着最终命运的审判。在那场大决战结束之后,我在奥莱克西的面前‘死’去,我的灵体就去了那些世界中的一个——启明星,我继续在那里观察着地面上的一切。我看到,所有的事进展得同我最开始计划的一样顺利,奥莱克西因为巨大的困惑与迷茫,开始带着纳迪纳普利游历四方,按照诗句上所出现的山涧、田野、深林、沙漠,一一寻找着……” 自述结束,一段记述记在下面:在那场决战之后很多年的一天,在拉格什城外的一间恬淡的农舍外,一个消瘦的中年人带着一位英俊的青年前来拜访。 农舍安静地坐落在郁郁葱葱的田野之中。房屋是用木材和石头搭建而成,外墙涂抹了一层土黄色的泥浆,显得古朴而自然。屋顶用稻草覆盖,周围环绕着一圈矮矮的篱笆。蜿蜒的小径穿过花坛,通向那扇简陋的木制大门。门前的两边,翠绿的藤蔓沿着木柱攀爬,开出了一朵朵娇艳的花朵,它们随着微风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金固(kingu),你有客人到了。”主人的妻子向里面唤道。那人就出来,他还是穿着一身长衫来迎客。 “金固叔叔。”青年跑上去与他拥抱。 “纳迪纳普利!你又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得你了!”他说着,看向那个同来的人,点了点头,“看你的表情,还是没有线索,是吗?” 奥莱克西摇摇头,把行囊放下,同他们一起坐下,露出笑容:“我一直想问你,从尼尼微我们分道扬镳开始,你就叫这难听的名字了吗?这名字听起来这么蠢,还不如你去暗访我们时候用的那个假名,什么……‘卡卡’呢!” 耶胡迪尔笑着说:“哈哈哈哈,滚开!这名字又不是我自己起的。” “是谁给你起的?” “她。” 奥莱克西的表情再次恢复了严肃。 “你从什么时候就知道她是上帝的?” “当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们还在歌篾工程学院那会儿……”耶胡迪尔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个洗好的葡萄放进嘴里,“你们吃吧,很新鲜的,我妻子今天刚摘的。” “好,谢谢。哎呀……真酸!”奥莱克西接过竹筐,也吃了一个,“哎?对了,我一直好奇,是她先找的你,还是你先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 耶胡迪尔笑了笑说:“我怎么可能发现……她可是神……从她听到安德烈演讲的时候,她就开始规划一切了,而你我……只不过是她的棋子。”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谁知道呢。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里,让我们生活在这儿,感受这儿的变化……呵,我曾经问过她,一开始她和我说,她做这些只是为了观察……但是她并没有告诉我她在观察什么,直到安德烈死了,你们私奔到埃兰。当她怀上你的孩子,她说一切都变了。” “然后呢?” “奥莱克西,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这些内容问了快一百遍了,怎么还让我讲?” “你再说说,我想听。” “哎,真拿你没办法……于是她诈死离开了你,把小纳迪纳普利交给我抚养,我们当时就被她安排住在天城里的一间普通的民房里。等外面都过去十多年了,我才老了五岁……” “所以……”奥莱克西身体前倾,继续问道,“你说过,马尔杜克的神话是她亲手写的,然后又被她传到各地去……她操控了所有与我接触过的人的意识,只为让那一刻发生?” “不要再去猜了,我的老朋友。都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我强调过很多回了,她最后也亲自又和你强调过一遍——那首诗才是重点。她和我说过,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和你的儿子……诶,尤其是你的儿子纳迪纳普利,能够依着那首诗去寻找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啊……”奥莱克西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我快走遍了整个世界——大海、高山、森林……那些我去过的地方,我又去了无数次……但还是一无所获……” “不是还有沙漠么?”纳迪纳普利突然补充道,“你好像一直不愿意去沙漠看看。” “我就是从沙漠里出来的。你问你金固叔叔当年我们是怎么徒步走到尼尼微城的……我的儿子,沙漠里可什么都没有,我向你保证。” “你又怎么知道呢?” 奥莱克西停顿片刻,说道:“好吧……也许我真的该回去看看了。” 记述结束。一段自述记在下面,伊什塔尔(恩基)说:“然后,那由我强加给奥莱克西的——对于我、世界和所有一切产生的巨大疑问与探求答案的渴望,被潜移默化地传递给了我们的孩子。他在他的父亲死于迦南的一处荒漠里以后,继续在各地寻找着……我相信这样做,这首诗的内容,一定会被另一个世界里的某个人所知悉、牢记,乃至会被当做最重要的事情珍藏或是传递下去,无论如何,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件事……” 自述结束。至此因为伊什塔尔在交界之地看到了那本是为阻挡恩基去试图读取“影子”的记忆而设的八个符文密码,并意识到这一定能为“彼岸”世界里那些正在试图解开这道谜题的人,提供重要的提示,出于寻回自己最早记忆的本能,伊什塔尔将这八个符文编为了一首诗,并将它传给那同样来自“彼岸世界”的儿子——纳迪纳普利,为此,她编排了整个宏大的第二次天堂战争,就此结束。 这次巨大的设计,只为给他的丈夫奥莱克西带来巨大的精神冲击,从而确保其能够潜移默化的影响到纳迪纳普利,使这首诗真的能够刻入到他孩子的灵魂深处。 同时,这一行为让这两个世界发生的第二次碰撞,对“彼岸”世界产生了难以想象的深远影响。因为,伊什塔尔并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在接触“交接之地”的裂缝时被弹了出去,并认为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里。然而事实上,她自从进入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交接之地”,只是那堵墙在她接触裂缝的瞬间,意识到了她的存在而重新变得透明,在她面前不可见了。那堵墙根本就没有将掉入其中的意识体弹出的能力,所以伊什塔尔一直都身处其中。 由于奥莱克西在天城之战之后,对伊什塔尔的厚葬,产生了一个十分巨大的效应,那就是:连同奥莱克西自己,以及整个世界之中,怀念这位女神的人,都被她那残存在“世界尽头”中的灵体,吸引到了交界之地之中。 假如,在启明星上的伊什塔尔还能再次看到交界之地的话,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在那个狭小的时空之中,已经不再是几个孤魂游荡的空旷之地,而是半个世界文明的记忆和意识体都掉落其中了。只不过,这些人们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身处“世界尽头”之中。因而,整个苏美尔、凯美特、赫梯以及埃兰文明的诸多人物、民族和文化甚至连建筑遗迹都因落入“世界尽头”而被投射在了另一个世界——“彼岸”世界。由此,彻底改变了“彼岸”那个世界的背景记忆。在“彼岸”的世界,人们既能看到那来自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化遗迹,又能见到来自印欧大陆上,那些游牧的精灵王国与萨满文化的身影。 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文明和语系,完全的交织、融合在了一起。 经文注解: nanna,即苏美尔月神南纳,也就前文中提到的欣(sin) āron hābrit,契约之柜(希伯来语:???????????????)简称契约柜或约柜,又称法柜,是古代以色列民族的圣物,《旧约》记载上主在西奈山上单独见摩西,颁布十诫和律法,亲自将十诫用指头写在石板,摩西下山后看到以色列人离弃上帝在崇拜一只金牛犊,愤然将石板摔碎,后来上主又再一次颁布十诫,写在石板,放在约柜 nina,拉格什的一座寺庙建筑群,后成为海港城市 kingu,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的神明,意思为“无技术劳动者”,为迪亚马特的儿子与第二任丈夫,最后被马尔杜克所杀 第33章 波斯帝国与拜火教 年代学:约公元前1000年至公元前340年左右 经文正文: 青铜时代晚期崩溃以后,“此岸”中的大量元素投影到了“彼岸”世界之中,使“彼岸”世界融合了复杂的多元文化,变得极为复杂。“彼岸”本来的文化:印欧——雅利安吠陀、萨满文化,与来自西方的(“此岸”)希腊、美索不达米亚文化的融合,这一切经由亚历山大大帝的时代而体现。 就像乌鲁卡基那那样,奥莱克西在“世界尽头”中的投影,就是亚历山大大帝;而伊什塔尔自己的本体,也投射在了另一个世界——“彼岸”之中,而个投影的则成为一位波斯公主——巴耳馨(barsine),她的故事由一段记述记在下面: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彼岸”世界这片大陆上生活的原住民是叫做派瑞卡的精灵族,传说他们从天上来,降落在北方的埃西诺斯草原上,替神明们治理大地,种植树木,看护草原,所以他们也被称为雅利安人,就是我们的祖先‘植树人’。诸神明派出使者因陀罗来到凡间,教授精灵与他们沟通的语言——咒语,以及与他们建立链接的通道——萨满仪式,同时赐予精灵们关于世界起源的知识——《吠陀》;神明们从学习这三门功课最优异的孩子中选择一位,成为大祭司。大祭司与普通祭司其实并无其他特殊之处,只是要为众神之首的天神帝乌斯保守一个特殊的秘密,并在未来的某天,在“那一位”降临的时候,把这个秘密转达给他,而“那一位”名为密特拉。 最早的大祭司叫阿托撒(atossa),第二位叫帕瑞萨娣丝(parysatis),所以后来每一位大祭司都继承了她们两个人的名字,按照顺序,先做祭司的是阿托撒,她死后又是帕瑞萨娣丝,然后又是阿托撒……这样的模式持续了几千年,直到后来,神明们突然减少与人类的联系,祭司的地位就逐渐降下来,变成单纯的精神领袖,因为那时候地上已经出现国家和国王,那时他们还名义上奉大祭司为天下共主,但不久以后,祭司和祭司系统就不再凌驾于世俗之上,而是成为了王国下属的宗教机构,而大祭司这一职位也逐渐变为了由米底国王直系亲属担任的专职。人们仍然供奉万神殿里的那些神明和天使,他们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传承的过程中慢慢地出现口误和笔误,甚至连主神帝乌斯都经常被人抄错,成了特尤斯(dyaus pita);但是自始至终,从没有人忘记或写错‘密特拉’的名字,因为他是如此重要,直至亚历山大的时代,原始信仰的人们都还在等待他的降临。 后来的事,由一段来自波斯帝国末代太后西绪甘碧丝的自述记在下面:“十七年前,我们全家还在米底的首都埃克巴坦那,那时我还只是一名普通的贵族妇人,我的儿子科多曼努斯(codomannus)也只是一位普通的贵族;当时的国王是贤明的亚他薛西斯(artaxerxes)皇帝,而大祭司是他的女儿帕瑞萨娣丝。同样是在一次皇家狩猎活动之时,帕瑞萨娣丝在荒野中捡到了一个弃婴,就是我的小巴耳馨……帕瑞萨娣丝并无子嗣,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养了起来,她对她十分疼爱,乃至认为巴耳馨是神明交在她手上的继承人,让她培养她做下一任的阿托撒……就这样,一个外人被选为了大祭司的继承者。后来,帕瑞萨娣丝患了重病,因为我是她生前最好的姐妹,她就把巴耳馨托付给我,而我就叫我的儿子收她做义女,紧接着巴耳馨就接替她的养母成为了大祭司,生活在皇宫里;后来国王也死了,他的儿子就继承王位,就是维什塔斯帕(vishtaspa)王;当时,一位来自巴克特利亚的贵族,名叫巴戈亚斯(bagoas)·查拉图斯特拉,来到埃克巴坦那任职,起初王宫里都在盛传他是一位满腹经纶的思想家,但后来我们才听说他是一位‘神学革新者’,他自称在三十岁时,在一个河岸上得到神谕,让他知晓世界是在光明与黑暗二者的不断争斗中存在的,想要结束这样悲惨的现状,只能等到‘那一位’,也就是传说中的救主密特拉的到来,并且他说神谕‘清晰的告诉他’,他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就是密特拉……维什塔斯帕和王室都非常喜欢并欣赏他带来的新思想和新哲学,但没有几个人对他神学创新的部分认真,这让他十分恼火。为了向其他人证明他的确收到过神谕,他开始把宣传他理念的重点放在他第三个孩子是密特拉的预言上,这也就是‘祆教’的开始。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个执念,就是认为他的第三孩子一定是个男孩,这源自于他的前两个孩子都是男性,他以此来向那些怀疑他的人证明‘光明之主’一定会赐给他第三个儿子,直到他的第三个孩子出生——一个女孩,这与他预言的情况不符,于是他把她偷偷丢在旷野里;后来他的妻子在生第四胎的时候难产而死,他才彻底放下这个执念,再也闭口不谈关于‘密特拉’这件事了。尽管如此,他的‘祆教’还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国王开始接受他的思想,他的信徒遍布全国,他的着作被奉为经典,被保存在波斯波利斯的圣殿里;当人们问到他关于‘第三个儿子’的问题的时候,他就改称‘那个孩子将在千年之后从我的灵魂之中诞生’。为了进一步宣扬他的新宗教,查拉图斯特拉到宫里任职,成为一个骟人,不久后权倾朝野,成为帝国的首席维齐尔。有一天,他在宫中闲逛的时候,看见了小巴耳馨,他惊慌失措,因为他从她的五官认出,她就是他多年前扔掉的孩子。经过打听,他进一步确认了这个事实,但令他更惊讶的是,小巴耳馨不但已经成为波斯的贵族,还成为了国家的首席祭司。走火入魔的查拉图斯特拉认定了,这时黑暗之神在他身上降下的诅咒,让他本应成为救世主的第三个孩子,变成一个女孩。他向他的教徒们宣扬这个可怕的想法,说如果巴耳馨不死,世界就会陷入混乱和毁灭……他向国王请求杀死这个女孩,但立刻遭到了拒绝,原因是国王曾向他的姐姐发誓会保护这个孩子。从那天起,国王开始疏远查拉图斯特拉,但这位宰相却开始利用各种卑鄙的手段,诬陷和诋毁国王宗室内的成员,离间王族与维什塔斯帕的关系,借国王之手除掉了大部分王位潜在的继承者,并开始亲自担任国王幼子阿尔塞斯(arses)的老师;那时候没有人真正看清楚他想做的事,直到他毒死了维什塔斯帕,扶持傀儡阿尔塞斯上位,那时我们才真正意识到了危机的降临。我带着巴耳馨与我的家人立即逃离了首都,隐居在乡下;后来听说查拉图斯特拉成为了摄政王,他开始举国搜索我们的行踪。我们害怕极了。后来,黔驴技穷的巴戈亚斯想到了一个方法,他又杀死了幼主阿尔塞斯,并向全国发布通告,说我的儿子科多曼努斯继承了王位,成为阿契美尼德的新皇帝。科多曼努斯知道,这只是一个引诱我们出现的伎俩;但他还是勇敢的只身前往,路上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他改道去了帕萨尔加德,在那里出现,并向天下昭示自己的加冕仪式将在这座副都举行,逼迫查拉图斯特拉来见他而不是他北上前往危险的埃克巴坦那。我儿子为了让查拉图斯特拉放下戒备,就把会面地点选在祆教的神庙,并安排了卧底藏在祆教教徒中,当巴戈亚斯出现,就杀了他。当他死了,科多曼努斯就把我们全家还有他的养女巴耳馨接回了首都;但很快我们发现,祆教的势力已经非常之大,即使我儿子已经成为真正的国王,也很难动的了他们;并且,查拉图斯特拉仍然阴魂不散,他的继承者们多次偷偷袭击可怜的巴耳馨;于是科多曼努斯决定迁都巴比伦,把我们带到这里,远离祆教的那些极端的信仰中心;同时,巴耳馨也做好了放弃大祭司的准备,她的妹妹改名帕瑞萨娣丝,准备接替这一职位……” 自述结束。那时,波斯帝国面临西面马其顿王国腓力二世的挑衅,巴耳馨最早劝说他的养父行刺腓力,为的是让他留在巴比伦,不要去小亚细亚征战,科多曼努斯知道,要么冒险带上她一起到前线去,要么就得把巴耳馨留下,可是失去了保护者,可怜的小巴耳馨就可能会遭到祆教徒的迫害。面对同样的两难,科多曼努斯选择了对腓力行刺。 经文注解: barsine,即斯妲特拉二世(stateira希腊语:Σt?teipa;?-前323年),也可能名叫巴耳馨(barsine),她是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公主 atossa,古波斯王后,居鲁士二世之女。公元前524年嫁予其兄冈比西斯二世,后嫁予大流士一世,是薛西斯一世的母亲 parysatis,是波斯王阿尔塔薛西斯一世与巴比伦的安蒂亚(andia)的私生女 euxinos,黑海(euxine sea)的希腊语的罗马化是euxinos pondos,这里指的是东欧大草原或黑海-里海大草原 dyaus pita,字面意思是“天父”,罗门教-印度教中一个已经遗忘的神只,天空之父,同时代表着印度哲学五大元素之一的阿迦奢 codomannus,即大流士三世,大流士三世(古希腊语:Δape?o?;英语:darius iii;前380年-前330年),是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最后一任国王,希腊人称他为科多曼努斯(codomannus),而巴比伦人称他原名为阿塔沙塔(artashata),统治时间从前336年-前330年,是阿塔薛西斯二世的侄孙 artaxerxes,即阿尔塔薛西斯二世,(古希腊语:?ptaξ?pξη?;英语:artaxerxes ii;前452年-前358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国王,大流士二世之子和继承人 vishtaspa,是琐罗亚斯德教经文和传统的一个人物的阿维斯陀语名称,被描绘成琐罗亚斯德和他的赞助人的早期追随者,并有助于传播先知的信息,虽然维什塔斯帕没有得到碑文证明,但他和琐罗亚斯德一样,传统上被认为是一个历史人物,在琐罗亚斯德教的传统中,维什塔斯帕是一位正义的国王 bagoas,古希腊语:Βaγ?a?,?-前336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知名维齐尔(宰相),他帮助亚他薛西斯三世铲除宗室,掌管朝政,成为维齐尔,公元前338年,他更毒杀亚他薛西斯三世,扶植其子亚他薛西斯四世继续掌握权力 arses,即阿尔塔薛西斯四世·阿尔塞斯(artax?a?a;古希腊语:?ptaξ?pξη?;英语:artaxerxes iv arses;?-前336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国王(公元前338年—公元前336年在位)阿尔塔薛西斯三世的幼子 第34章 亚历山大大帝(一) 年代学:公元前336年至公元前323年 经文正文: 波斯公主巴耳馨(barsine)是伊什塔尔在“彼岸”中的投影,而亚历山大大帝是在奥莱克西在“彼岸”中的投影。因为在“此岸”世界,他们二人相识、相知、相恋并孕由一子。在“彼岸”世界,亚历山大和巴耳馨的故事也因为命运而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正如奥莱克西征服了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埃及、土耳其,亚历山大大帝也将政府这些土地。 腓力被刺杀后,他的儿子亚历山大登基成为马其顿国王,为了报仇,向东征服了整个波斯帝国,在遇到巴尔馨后,知道她一直能够感应到波斯湾入海口的圣树声音,因为这棵树,是交界之地中那棵树的投影,因而影响了巴尔馨,进而影响了亚历山大大帝,为此,亚历山大大帝的目标变成了寻找世界的尽头(实为交接之地)和“彼岸”的彼岸——“此岸”世界,为此他在到达印度后,放弃帝国和王位,为此他和巴尔馨选择隐居乡下,为此当他得知帝国瓦解后而懊恼不已,为此他选择重新寻找杀父真凶,为此而导致巴尔馨(伊南娜)的死亡。这段历史记在下面: 在伊庇鲁斯,有蛇崇拜者——公主奥林匹亚丝,嫁给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成为他的第四位王后,此举是为了政治联姻,两人相遇是在萨莫色雷斯岛(samothrace)的诸神殿,在卡比里(cabeiri)秘密仪式上。奥林匹亚丝梦到一道闪电击中她的子宫,点燃一阵大火,火焰四散;腓力梦到自己手持一把刻着狮子的形像的宝剑,印封住妻子的子宫。这意味着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宙斯,而我们的英雄,人类的守护者(guardian of humanity),在七月降生。亚历山大诞生的那一天,腓力正在率军围攻哈尔基季基半岛(chalkidiki)的城市波提狄亚(potidaea),腓力收到儿子诞生消息的那日,也同时收到三则好消息(亚历山大出生,他的将军帕曼纽击败了伊利里亚(illyria)和培奥尼亚(paeonia)人的联军之捷报,以及腓力的赛马获得奥林匹克运动会胜利),同日,以弗所(ephesus)的阿耳忒弥斯神庙被一个年轻人黑若斯达特斯(herostratus)焚毁。(人们盛传,是女神前去探望传奇的降生。)那时,已知世界的广袤土地是由阿契美尼德所统治的,海拉斯只是世界的边塞。甚至就在这边塞之地,还有诸多的小王国林立,而马其顿只是其中之一。母亲没有母乳,她就把婴儿给那保姆拉尼斯niss)帮忙喂养,直到亚历山大长得很大了,他都还依偎在奶妈的怀里,显得怕生、孤僻而且胆小。小亚历山大总是避开来探望的贵族和血亲,显得天生排斥权贵,甚至连他的生母都要躲开;那时,小亚历山大只管拉尼斯叫妈妈,而不管奥林匹亚丝叫妈妈。奥林匹亚丝知道这样不行,就把孩子从他的奶妈那里抢过来,并找来自己家乡的列奥尼达斯来负责教育和看管。奥林匹亚丝说:“他(指亚历山大)太懦弱了,若未来成为国王,是要蒙受他人羞辱的。”列奥尼达斯就带来了史诗《伊利亚特》给小亚历山大看,还和她的母亲说:“从今天起,您要对你的儿子说,他是英雄阿基琉斯的后代,因为他的母亲——王后殿下您的祖上流着阿基琉斯的血;你要说您的夫君——国王陛下是英雄赫拉克勒斯的后代,所以他的身上也流着赫拉克勒斯的血。”从那天起,就连亚历山大的家庭教师,那从阿卡纳尼亚(acarnania)来的利西马库斯(lysimachus),那位出了名的马屁精,也开始管亚历山大叫阿基琉斯了。小亚历山大的胆子渐渐大了,甚至有些膨胀,列奥尼达斯就教他谦虚、节俭和朴素的品格,甚至叫他母亲不要在他装衣服的箱子里放奢侈的物件。小亚历山大到了十二岁,他沉迷在《伊利亚特》的世界里,幻想自己是阿基琉斯一样的英雄,性格中开始初露张扬。色萨利有商人来,开价十三塔兰同(talentum)卖一匹黑色骏马,马儿性情激烈,连腓力的骑兵都无法驾驭。腓力打算放弃购买,小亚历山大却自告奋勇,愿亲自试骑,他发现马儿是看到自己晃动的影子才感到畏惧和慌恐,于是好声安抚,最后把它驯服。那时国王就激动地说:“啊!我儿!去找一个配得上你的王国吧!马其顿对你而言实在太小了!”国王将良驹送给儿子,那匹马被命名为“牛头(bucephalus)”。当小亚历山大展现出与他童年时完全不同的性格和雄心,腓力就开始有意的栽培他作为继承人。又一年,小亚历山大开始质疑起他世界中的神话,他向周围的长者提问:“若荷马所写的特洛伊战争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我们的世界上看不到一个显灵的神明?”或是“你们不要再叫我阿基琉斯,因为我们甚至都无法论断他是否真实的存在过!无论是赫拉克勒斯还是狄俄倪索斯(dionysus),忒修斯(theseus)或是伊阿宋(easun),他们在英雄时代的壮举却没在现实中留下任何无可置疑的证据!”又或是“那传说中的阿玛宗人(amazones)连半个影子都见不到?你们倒是告诉我是否有人亲眼见过像弥诺陶洛斯那样的牛头人?那蛇发女又何尝不是呢?还有谁能指给我看哪位大发明家能复原伊卡洛斯(icarus)的飞行翅翼?”到后来,他干脆直接说:“这些故事去骗愚昧的人,也许会相信,不要用这些来糊弄我。你们但凡有谁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就直接来告诉我,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要存在?生命又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要存在?”王宫上下都认为王子是个亵渎神明的怪人,腓力却欣赏儿子的聪颖和好奇心,国王打算雇佣最有名的学者来为他回答这些问题,候选者有演说家伊索克拉底(isocrates)、柏拉图学院的斯珀西波斯(speusippus)和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写信回复说:“尊敬的陛下。我的家乡不复存在了,又怎能胜任这崇高的职位呢?”哲学家的家乡就是那靠近东海岸的斯塔基拉城,那城在五年前被国王军队的铁蹄踏平了,于是腓力叫他的财政大臣来,把卖为奴隶的前斯塔基拉公民赎回,并召回其他流亡的居民,然后重新建立这座城市。亚里士多德因国王所做的补偿,就接下这个工作。国王在埃玛西亚(emathia)小镇米埃札(mieza)的宁芙仙女庙建了学校,作为哲学家授教的场所。王子的贵族好友托勒密、卡山德和赫费斯提翁,在此地陪同他一起上课。 “这世界从何而来?”这是亚历山大向老师问的第一个问题。“形式。”亚里士多德回答。“何意?”“外在世界的真实性是不可怀疑的,但在其上有无形的事物,我的老师柏拉图说那是‘理念’,但他是错的,实际上那东西是‘形式’的,我们要研究它不能妄下论断,要用逻辑和推理去达到。”亚历山大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哲学家又从文学角度重新教授亚历山大关于《伊利亚特》的知识,可王子只关心战争与英雄故事的内容。亚里士多德就说:“殿下,与那些阿契美尼德的野蛮人不同,我们海拉斯是文明的地区……”“那么为什么波斯人能统治这世界呢?”亚历山大问。“因为它的国王是暴君。”哲学家回答。“那么我只有成为同他一样的暴君,才能战胜他们吗?”“不必,因为阿契美尼德人就像野兽和植物,所以他们需要一位暴君。而你只需要做希腊人的领袖和野蛮人的暴君就可以了。像照顾朋友和亲戚一样照顾前者,像对待野兽或植物一样对待后者。”亚里士多德做亚历山大的老师三年。亚历山大认为老师并没有解开任何自己对于这世界的疑惑,但课程必须停止了,因为那时父亲腓力远征拜占庭(byzantium),十六岁的亚历山大留在佩拉,担任马其顿的临时摄政,被迫开始处理国家的大小事务。虽然他嘴上没有说,但开始的时候,他十分厌恶这份差事,因为他认为父亲到处征战惹事的野心耽误了他探究世界本质的精力和时间。他们父子从未深入的交流过,亚历山大也不明白为何他的父亲有那样强的权力和领土欲望。但很快,这位涉世未深的王子就来不及再继续这些哀怨了,因为东北方色雷斯的梅迪(maedi)部落和西面的伊利里亚人都趁着国王不在马其顿的机会揭竿而起。“若等着我父亲的大部队回来支持,就太晚了……”亚历山大的心跳的很快,“如果他不离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连这小小的马其顿他都管不好,还要把责任全推到还未成年的我身上。”王子一边抱怨一边牵出他的战马“牛头”,那些军官们说:“殿下,您没有必要亲自去……”“我不去谁去?况且我就是要让我父亲知道,他的野心可能不仅仅会让他的国家面临危险,更会导致他最爱的人失去生命!”一支非常小的骑兵部队出发了,亚历山大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艰难的苦战。但他要把他对父亲的怨恨发泄在那些来犯者的身上,因而就冲在最前面;那些士兵看到他们的摄政王如此英勇,就被鼓舞,也不顾生死的跟着他冲锋。那些伊利里亚人看到马其顿人士气如此高涨,吓得赶忙撤退,就这样轻易的被逐了出去。第一场胜利让亚历山大十分的兴奋,第二日,他又立即带上那支同样的部队,启程北上去镇压色雷斯南部的叛乱,在路上遇到回撤回来的父亲和马其顿主力军队。“哈哈哈,你带着这么点人,打算去打兔子吗?”父亲用那仅剩的一只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取笑他初生之犊的莽勇。“我就是带着这些人,击退了来犯的伊利里亚人!”王子说。“我听说了,十分勇敢。不愧是我的儿子!不过这边的敌人是你那边的十倍。我认为还是我们两军会合,一起去讨伐比较好,你看如何?”国王一边笑着一边假装用请示的口吻打趣道。亚历山大回应道:“不要说这些俏皮话了,你要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什么?”“等你得到色雷斯,就停止扩张。”“我不想现在和你争论,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于是,一路上,父子俩再也没有过多的交谈。梅迪部落被驱逐,色雷斯南部的叛乱被平息,在当地建立殖民城市,引入一些海伦尼克人作为居民,那里被命名为亚历山德鲁波利斯(alexandropolis)。接着他们又拿下了腓力久攻不下的重镇佩林索斯(perinthus),在那场战役中亚历山大救了他父亲一命。以此为契机,在他们班师回朝以后,亚历山大又劝他的父亲停止对外战争,休养并专注于内政。但恰逢希腊城邦安菲萨(amphissa)的公民耕种了德尔斐(delphi)的阿波罗圣地,此事引发近邻同盟(amphictyonic league)向安菲萨开战,腓力想借此良机,以应近邻同盟的邀请攻打安菲萨为借口,把马其顿的军队深入到南方去。“这么快你就忘了,你为了领土险些丢掉性命?!”亚历山大说,“我们不是野蛮人,为何一定要用野蛮的战争去开疆扩土?为何不像我老师说的那样,用文明的方式让世界向我们臣服?若我做了王,我就会在马其顿建立一座新的城市,在那里建造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收集全地上的学术文献;我要建立最大的学园,吸引全世界的学者来到我的城市,一起探讨和追寻关于宇宙和生命的哲学。到那时候,不用一兵一卒,整个世界都会向我们的文化臣服!”“若你做了王,在你建那城之前就会有人杀了你!给我记住,这个世界只有很少的人像你那样关心什么世界的本质!在这个世界,人们只关心如何生存!若你不是强者,就会被人欺负,被人羞辱!你的后代就会像我少年时那样,被送到锡韦去做人质,成为那些丑陋、肮脏的老男人们的性奴!”亚历山大不再说话了。他按照父亲的吩咐,开始在国内动员军队,为了不引起南方城邦的注意,从而引发不必要的干涉,亚历山大就说,是伊利里亚人又要来入侵了,以此来征召部队。 马其顿向南方进军,那是在亚历山大十八岁的时候,他随父亲一起出征,他们挺进了温泉关,在那里战胜了锡韦的驻军,继而向南占领埃拉泰亚城,那里距离锡韦和雅典仅有几天的路程,这让雅典人陷入恐慌。雅典的演说家德摩斯梯尼(demosthenes)拉动城内的投票,致使雅典向马其顿宣战,并派出使节去寻求锡韦的结盟。当雅典的使节到达那里的时候,发现马其顿也派了人过去,同样想要说服锡韦与他们结盟,但最终锡韦还是选择了前者。因腓力这次进军是应近邻同盟邀请而来,他随后率军去攻打安菲萨,捕获雅典派去支持的雇佣兵部队并降伏了这座城市。接着腓力再度返回埃拉泰亚。亚历山大就说:“父亲,我们占领的地方够多了,收手吧。”这次,腓力妥协了,他向雅典和锡韦传达了想要和谈的意愿,但被双双回绝。于是,在维奥蒂亚(boeotia)境内的喀罗尼亚(chaeronea),腓力与亚历山大被迫与雅典和锡韦的联军展开了决战。腓力处右翼;亚历山大居左翼,有老将处于王子的左右辅助。开始时两军厮杀在一起,腓力佯撤,雅典重装步兵追击,雅典和锡韦联军的数组开了一个缺口。亚历山大毫不犹豫,立即带领骑兵部队向缺口冲去,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当他突破那缺口以后,面对的是锡韦的一百五十对同性恋伴侣组成的战斗精锐——圣队,亚历山大的骑兵很快将他们冲散;同时,马其顿左翼的其它士兵从更左侧包抄过来,将敌人的侧翼击溃。雅典与锡韦就这样失败了。在这场胜利后,马其顿毫无阻碍的进军至伯罗奔尼撒,当地许多城邦纷纷归顺,然而当马其顿军接近斯巴达时,斯巴达拒绝投降。腓力并没有打算对斯巴达城发动攻击,决定先搁置他们。腓力于地峡之地科林斯召集全海伦尼克的城邦(除斯巴达外)的代表大会,组成了一个军事同盟,马其顿为同盟盟主国,腓力被举为同盟的司令,成为海伦尼克的无冕之王。·但腓力并不满意。“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弹丸之地(指海伦尼克)真正的国王?!”在回到佩拉以后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腓力向军师们发火。军事大臣阿塔罗斯(attalus)回答:“陛下。南方诸城一直以先进的民主之邦自居,虽然您靠武力征服了他们,但要想成为他们的王,您现在所做的也许还不够。您需要达到一次真正的‘功绩’来使他们认同。否则您现在就称王,诸城也许会起变。”“功绩?!莫非真要让我去盖一座像我儿子说的文化之城才行吗?!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我要去做能够立即做到的事!”“那么只有一个方法了,陛下。进军爱琴海的东岸,夺下那些被阿契美尼德占领的海伦尼克城镇和岛屿。那么南方很快就会承认您的地位……”从那时起,腓力就开始准备对世界的霸权——阿契美尼德的战争。亚历山大与他的父亲大吵了一架,并在临走时喊道:“我甘愿放弃这个王储之位,永远离开这里,离开你和你危险的皇帝梦!”他去找他最好的朋友,那一向知道他想法,并经常与他谈论哲学问题的——赫费斯提翁倾诉。“我无法帮助你判断你究竟是对是错。我只能说,你要跟随着自己的内心走,做你真正想做的人。”赫费斯提翁安慰他道。那时,国王也在气头上,还喝了酒,就草率的答应了阿塔罗斯把自己侄女克娄巴特拉(cleopatra eurydice)许配给自己,做他的第五位王后。因为克娄巴特拉是马其顿人,而亚历山大只是半个马其顿人,所以新王后的后裔,作为纯的马其顿人,将会是王位继承者的有力人选。但亚历山大本身却并不在意,甚至有些欣喜。国王新婚之夜,奥林匹亚丝来找亚历山大,向他的儿子哭诉,并咒骂自己的丈夫。看到母亲如此伤心,他才决定去找父亲,向他的种种行为责难。亚历山大冲入宴会会场,正巧碰上新娘的叔父阿塔罗斯喝得酩酊大醉,正撞上他口不择言的祈求宙斯的祝福,让他的侄女给马其顿一个“真正的”合法的王位继承人。这番话激怒了亚历山大,他把一个酒杯往阿塔罗斯的头部丢了过去,并怒喊道:“那我呢?!你这卑鄙的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杂种吗?!”腓力也喝了不少,他护着阿塔罗斯,拔剑准备向着他的儿子冲过去,竟然滑了一跤跌到地板上。亚历山大就用嘲讽的话羞辱他:“你们瞧啊!一位准备带你们横扫亚洲的人,却连椅子之间的距离都过不过去!这样的人,不配做我的父亲……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儿子!”说罢,便离开了会场。从那日以后,亚历山大失去了王储的位子,并带着母亲奥林匹亚丝逃回了她的娘家——伊庇鲁斯。 在伊庇鲁斯的首都多多纳(dodona),向母亲娘家寻求庇护的亚历山大在他舅舅摩罗西亚的亚历山大的宫殿里来回踱步。亚历山大对他母亲说:“母亲,我最近总梦到一个场景:在漆黑中,大树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有飞鸟受到惊吓从树上四散逃逸……每当我梦见这个场景,就会感到如深渊一般的痛苦,然后我会惊醒,满头大汗……”他把梦告诉他的母亲,本是想从他那迷恋神秘主义(dionysian mysteries)、酒神崇拜(cult of dionysus)和俄耳甫斯教义(orphism)的母亲那里得到与占卜和预言有关的解释。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的母亲这样回答他:“亲爱的儿子,你做这样的梦我并不惊讶。你不必对那个混账(腓力)的事耿耿于怀,因为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关于你真正的身世。”“什么?真正的身世?!”“没错,我的孩子,你不是他的儿子,你是从火里生的,那腓力本来就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接着,奥林匹亚丝完整的描述了那个怀上他的夜晚(闪电击中自己的肚子,火焰四散开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进而说道:“我确信那不是梦,那灼烧的疼痛是如此真实!那一定是真实的火焰,你从天上降到凡间,然后由我将你生下来。”“所以你想说明什么,妈妈?”亚历山大有些反感母亲这样的说法,“我不是他的孩子,我还能是谁的孩子呢?”“你是宙斯的孩子!这话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你是非凡的。所以你不必因为别人不理解你而忧伤苦恼,因为你本就不是这世上的人,你不属于这里。你是神带来赐给我的。你做这梦就是你真正的父亲正在召唤你,让你去完成他的使命。”亚历山大并没有与母亲继续深入的探讨这件事,因为他本就不相信宙斯的存在,更别提自己是宙斯的孩子了。然而,他确信母亲关于那段“经历”的描述是真实的。即便那仅仅是一个梦境,其不寻常之处也足以引起他的关注。每当他梦见那棵熊熊燃烧的大树时,同样的真实感与压迫感总让他感到窒息。况且从小到大,他与周遭之人的不合拍以及截然不同的价值观,使得母亲的话在他心底激起强烈的共鸣——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六个月后,腓力二世后悔罢黜亚历山大了。在多多纳,亚历山大接到一封从伊利里亚寄来的信,是腓力的好友德马拉图斯写来的,他在信中说道:“希望向王子殿下传达国王近期的想法以及歉意……”因为伊利里亚人曾被亚历山大打败,所以奥林匹亚丝让他的儿子不要去,担心这是个圈套。但亚历山大却说:“即使我沦落于此,但也没有人敢在腓力的眼皮底下拿我怎样。”于是,亚历山大便启程前往伊利里亚。在那里,他果然与德马拉图斯相见。亚历山大对这位长者充满敬意,携手拥抱道:“尊敬的伯伯,近来可好?”双方寒暄几句,交换问候。随后,德马拉图斯开口道:“你父亲深感懊悔,认为如今的困境皆源于他酒后的失控。他向你赔礼道歉,并让我转告你,他非常珍视你的品质与才干,期望你能重返马其顿……”亚历山大相信他的话,就回佩拉去了。在那里他再次见到他的父亲。“你回来了……”腓力立即放下手上的事,难掩自己激动的心情。“是的。”“我很想你……亚历山大。”“我也是……父亲。”然后,腓力含泪又一次向他的儿子道歉,并说:“我的孩子。宙斯在上,今天我以他的名字起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永远的继承人……”接着腓力告诉亚历山大,在这段日子里他重新思考了他的话,并对他的儿子做出了第二个承诺:“关于征服亚洲,我不再亲自领军,而是已派遣大将帕曼纽和阿塔罗斯,他们率领一万科林斯同盟军,去征服安纳托利亚西岸的海伦尼克城市。至今,一切进展顺利。那些城邦内部已酝酿起义,一旦将它们从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统治中解放,我将止戈为武,与亚洲签订和平条约。阿契美尼德皇帝会同意的,相信我。届时,无论我是否能成为海伦尼克之王,战火将熄。我将在马其顿大地上建一座以你名字命名的城市,修建世界最宏伟的图书馆与学院。孩子,你说得对,世界有无数征服之道,而我却选择了一个非必要之举……”父子相拥,他们重归于好。 盛夏之日到来,马其顿旧都埃格各处悬灯结彩。人们齐聚剧场,庆祝摩罗西亚的亚历山大与马其顿的克丽奥佩脱拉(亚历山大之妹,奥林匹亚丝之女)喜结良缘。当时,国王进入场地,他没有受到保护,是为了向在场的海伦尼克各城邦外交官和政要显示自己的平易近人。这时,腓力的七名近身护卫官之一——保萨尼亚斯(pausanias)突然接近,刺伤国王的肋骨。会场立刻乱成一团。紧接着,刺客扔下短剑就要逃跑,亚历山大立刻追了上去,惊乱中,刺客被藤蔓绊倒,然后被另外两位近身侍卫——佩尔狄卡斯(perdas)和列昂纳托斯(leonnatus)用长矛刺死。亚历山大作罢,赶忙回到父亲处,国王已经断了气。亚历山大在慌乱的人群中俯下身来,目视已离世的父亲,掩面而泣。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跑,直到不知是谁把腓力的王冠拿下来戴在亚历山大的头上,人群才又像找到失掉的魂魄似的,复归平静。“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他们齐声高喊,“我们的国王,是亚历山大!”那时,他只有二十岁腓力的尸体被清洗,受膏(anointing)并用花环装饰,口含金币,唇嵌金箔;年轻的新国王走向祭坛,跪下来,第一次向天神宙斯起誓:“我,马其顿国王,腓力之子,海拉斯的保护者,佩拉的亚历山大,在今生今世,恪守这唯一的誓言——我要为那谋害你的人复仇,父亲。无论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他为自己的恶行偿命……”关于刺杀,亚历山大安排的调查团很快就给出了一个答复:他们认为国王的死,源自于保萨尼亚斯与腓力的个人恩怨,是因为将军阿塔罗斯在八年前强奸了保萨尼亚斯的时候,腓力作为那场派对的东道主,没有以任何方式干预和制止,甚至没有谴责阿塔卢斯。亚历山大却说:“没有人能为这样的仇恨等待八年!甚至我父亲都不是那个施暴者本人,你们竟然看不到这荒唐的说法是多么经不起推敲?!有时,真相其实并不需要深挖,就明摆在你的眼前——在这海伦尼克全境,我父行的是仁政,立的是同盟之邦;他爱民如子,甚至他的死因——他未带保镖进场都是为了向那些被他征服的人显示,他与他们有多亲密无间。我问你们,在这海伦尼克上下,有谁会真地把他当做是暴君,然后去谋划杀害他呢?”众人纷纷回答道:“没有人。”“是的,那若在我们马其顿的土地,乃至海伦尼克全境,他并未得罪任何人;那么他就真的在这世界上完全没有得罪一个人吗?”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各自猜测着答案。亚历山大继续说道:“倘若!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个人对他怀恨在心,那便是阿契美尼德的皇帝!”人群顿时议论纷纷,喧嚣起来,“我父亲的强大让他忌惮,我们对西岸的进攻使他不安。因此,若说这世界上最想杀我父亲的,只有他一个人!我听说在亚洲,我们的军队因为我父亲的死已经士气低落,溃不成军……毫无疑问,是阿契美尼德皇帝买通了刺客,在此刻下手,他就是最大的赢家!数百年前,波斯人不断侵扰我们的土地,占领我们的城邦。今天,我们怎能就这样放下这仇恨,继续容忍他们的暴行呢?!朋友们,为我父亲复仇的日子临近了!为海拉斯复仇的日子也临近了!传我的命令下去,我要带着我父亲留给我的军队,实现他的遗愿,我要向阿契美尼德宣战,向亚洲进军!”马其顿人为他们年轻国王的演讲热血沸腾,腓力时代的宰相兼大将军安提帕特(antipater)率先表态支持新王。但南方科林斯同盟的成员国们却认为他们新的盟主是比腓力二世更天真、傲慢和无知的祸患。不久,正在佩拉忙于筹备东征队伍的亚历山大,便听闻了从各地传来的不祥之讯。“事态究竟有多严重?”国王向军事大臣们问话。“陛下……以雅典和锡韦为首的诸多城邦已宣布脱离科林斯同盟。其中甚至包括那与我们直接接壤的,您父亲早年征服的色萨利人……此外,您与先王上次镇压的北方色雷斯蛮族,如今也再度举起了叛旗……”安提帕特回答。大臣们纷纷低声惋叹,神情言语透露着大势已去。亚历山大扶着桌子的边缘,陷入沉思。那时,会议已经持续了半个夜晚,接近天亮的时候,亚历山大说话了:“你们还等在这里做什么呢?叫他们把我的‘牛头’战马牵来,其他的人也去备马,我们要出发了。正如我向上天起的誓,谁破坏了我父亲的遗产,谁就是杀他之人的帮凶;因此,是凶手的就是我的敌人,是敌人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 经文注解: samothrace,位于北爱琴海,是希腊埃夫罗斯州的岛屿,土地肥沃,岛上芬加里峰海拔1,600米,是爱琴海最高峰 cabeiri,即众卡比洛斯(英语:cabeiri),是一群神秘的迦太基神,为一组具有男性与女性等多种神秘意义的崇拜对象,影响于整个古希腊世界 guardian of humanity,亚历山大意为“人类的(?ν?p)守护者(?λ?ξw) chalkidiki,也拼写为chalcidice,是希腊的一个半岛和区域单位,是马其顿中部地区的一部分,位于希腊北部的马其顿地理区域 potidaea,是科林蒂安人在公元前600年左右在帕林半岛的最窄处建立的殖民地,帕林半岛最狭窄的地方,是希腊北部哈尔基迪采南端三个半岛的最西端的最西端 illyria,古希腊语:?λλup?a,欧洲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位于今巴尔干半岛西部,亚德里亚海东岸 paeonia,又译作皮奥尼亚(希腊语:Πaioν?a)曾是一个位于巴尔干半岛的历史古国,对于它的边界历史记载不是很清晰,大体位于古马其顿王国以北 ephesus,又译爱菲索斯或艾菲索斯,天主教《思高圣经》译厄弗所,(希腊语:?φeσo?;土耳其语:efes)是古希腊人在小亚细亚建立的一个大城市,位于加斯他河注入爱琴海的河口(今天属于土耳其) herostratus,黑若斯达特斯(古希腊语:hp?σtpato?)是一个古希腊的年轻人,为了成为一个历史名人,于前356年7月21日纵火烧毁了位于土耳其以弗所的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亚底米神庙,跟一般纵火犯逃避法律不同,黑若斯达特斯认罪了,并且称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字留在历史书上 niss,拉尼克或拉尼斯发音为n iss)(希腊语:Λaν?kη),也被称为赫拉尼克或阿拉克里尼斯,是德罗皮达斯的女儿,她是克里斯蒂亚斯的儿子,是黑色克利图斯的妹妹,亚历山大大帝的护士 acarnania,希腊语:?kapνaν?a,是希腊中西部的一个地区,位于爱奥尼亚海沿岸 lysimachus,即lysimachus of acarnania,吕西马科斯,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家庭教师之一 talentum,古希腊语:t?λaνtoν,含义为“秤,天平”;和合本圣经译为他连得,思高版圣经译为塔冷通,是古代中东和希腊-罗马世界使用的质量单位 bucephalus,即布西发拉斯(古希腊语:Βouk?φaλo?,约前355年-前326年),它是亚历山大大帝的爱马,名字βo??即“公牛”的意思,keφaλ?即“头”,合起来就是“牛头”,可能是因为头上有着一块像牛头的白斑 dionysus,古希腊语:Δi?νuσo?,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 theseus,又译作特修斯、提修斯等,传说中的雅典国王 easun,也有以英文发音译为贾森,是希腊神话中带领阿耳戈船英雄夺取金羊毛的英雄 amazones,古希腊语:?μaζ?ν,是古希腊神话中一个由全部皆为女战士构成的民族 icarus,在希腊神话中,伊卡洛斯(古希腊语:?kapo?,罗马化:ikaros),或译伊卡路斯、伊凯洛斯等,是迷宫的创造者代达罗斯的儿子,伊卡洛斯和代达罗斯试图借助代达罗斯用羽毛和蜡制成的翅膀逃离克里特岛 isocrates,(前436年-前338年),古希腊雅典着名的演说家之一,出生于没落的望族家庭,他的一生未曾参与政务,为维持生计,他多次替人撰写演说辞,以此在法庭上为他人辩护 speusippus,-前338年,是位古希腊哲学家。前347年柏拉图去世后,斯珀西波斯成为柏拉图学院(前387年建立)的继承者 emathia,埃玛西亚(希腊语:?μaθ?a)是马其顿王国成立时塞尔迈湾对面的平原的名称。这个名字被用来定义阿利阿克蒙河和娄迪亚斯河之间的区域,因为它是王国的中心,所以也被称为马其顿 mieza,(古希腊语:m?eζa),“仙女的神殿”,是古马其顿的一个小镇,亚里士多德在公元前343年至340年之间在那里教男孩亚历山大大帝 byzantium,希腊语:Βuζ?νtioν,是一个古希腊城市,也为现今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君士坦丁堡)的旧名,相传是从墨伽拉来的殖民于公元前667年建立的 maedi,是古代的色雷斯的游牧部落,在大部分历史中都是独立的 alexandropolis,今天的亚历山德鲁波利斯(希腊语:Αλeξaνδpo?πoλη、土耳其语:dedea?a?、保加利亚语:Дeдeaгaч)是希腊东北部的一个城市,为色雷斯的主要港口,埃夫罗斯州的首府,古代时的位置未知,这表明色雷斯人的袭击可能导致其从历史中消失,现代作家认为亚历山德罗波利斯是一个军事殖民地,而不是一个城市 perinthus,即今天的马尔马拉埃雷利西,是土耳其的城镇,位于该国西北部马摩拉海沿岸,距离泰基尔达30公里,最初是佩林索斯(希腊语:Π?piνθo?) amphissa,即今天的阿姆菲萨(希腊语:?μφiσσa,ipa:[?amfisa],古文献中称作amphissa),希腊城市,今天的福基思州首府 delphi,德尔斐(Δeλφo?),在荷马时代旧名皮托(Πuθ?),为古希腊福基思地区的重要城镇,被古希腊人认为是世界的中心,为一处奉献给阿波罗的泛希腊化圣地,亦为阿波罗神女祭司皮媞亚的驻地,在此传达德尔菲神谕 amphictyonic league,是一个由雅典、色萨利等十二个相互毗邻的城邦构成的宗教性组织,以神庙为中心建立起来的,同盟每年举行一次会议 demosthenes,前384年-前322年,也译作狄摩西尼或德摩斯提尼,古希腊着名的演说家,民主派政治家 boeotia,维奥蒂亚州(希腊语:Βoiwt?a?)是希腊中希腊大区的一个州,东南与阿提卡半岛相连,东部大部分与埃维亚州接壤,小部分隔北埃维亚湾与优卑亚岛相望,西南为科林斯湾 chaeronea,即奇罗尼亚,是希腊维奥蒂亚州的一个村庄,位于德尔菲以东约80公里处。在行政区划上,自2011年开始奇罗尼亚属利瓦迪亚,奇罗尼亚是古希腊着名战役喀罗尼亚(chaeronea)战役的交战地点 attalus,约公元前390–前336年,是马其顿王腓力二世时期的重臣 cleopatra eurydice,希腊语:kλeoπ?tpaeupuδ?kη,?—前336年,是公元前4世纪前、中叶马其顿王国的贵妇,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的第五位或第七位、也是最后一位迎娶的王妃 dodona,是位于希腊西北部伊庇鲁斯的一个神谕处 dionysian mysteries,酒神之谜是古希腊和罗马的一种仪式,有时使用麻醉剂和其他恍惚诱发技术(如舞蹈和音乐)来消除抑制和社会限制,解放个人回到自然状态 cult of dionysus,狄俄倪索斯崇拜,可以追溯到迈锡尼时期的对酒神狄俄倪索斯的崇拜,与诸多符号、节日和仪式相关 orphism,研究这门学问时,要注意到在英语文献上偶尔也会采用orphicism这样的表记方式,这两者实为同义词),发源于古希腊与希腊化时代、色雷斯人的信仰与习俗,奉冥后珀耳塞福涅与狄俄倪索斯为主神 vergina,即维尔吉纳,是希腊北部小镇,以古艾加伊城或埃格(希腊语:Α?γa?)遗址着称,曾是马其顿的第一个首都 pausanias,亚历山大大帝之父腓力二世的近身护卫官 perdas,是亚历山大大帝麾下主要将领,七位近身护卫官之一,亦跟随亚历山大从事远征,成为大帝重要的左右手之一 leonnatus,亚历山大帝将领及继业者之一 anointing,亦称傅油、涂油,是用芳香的油、奶、水或其他物体,倾倒或涂抹,为许多宗教和种族所采用,人和事物受膏,标志其引入了神力或神灵,也可被视为使人或事物摆脱魔鬼(波斯语 drug,希腊语kηpe?,亚美尼亚语dev)影响的一种精神方式 antipater,前397年—前319年,为马其顿王国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大帝时的将军,前320年,担任亚历山大帝国摄政 第35章 亚历山大大帝(二) 年代学:公元前336年至公元前323年 经文正文: 在亚历山大南下平叛的时候,成为太后的奥林匹亚丝从伊庇鲁斯回到了马其顿。王国的临时摄政安提帕特前来迎接。“刺杀我丈夫的主谋和凶手都抓到了吗?”太后问道。“殿下,亚历山大国王认为刺杀先王的主谋是阿契美尼德的皇帝,所以关于惩罚主谋,目前我们还无能为力。至于直接行刺的刺客保萨尼亚斯当时就已毙命,但经过我们的调查,他还有三名合谋的从犯,已经被我们抓住……”“哦?是些什么人呢?”“是上马其顿林塞斯蒂斯(lyncestis)的三名公子:希罗梅内斯(heromenes)、阿哈巴乌斯(arrhabaeus)和林塞斯蒂斯的亚历山大(alexander of lyncestis),他们为刺客提供策略和逃跑的马匹。”“快!把他们解除囚禁,我要赦免他们!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我要好好褒奖和赏赐他们!至于刺客本人,我要为他树立一座纪念碑!他们这群人做的是什么样的大好事呢!”太后面露喜色。但那时希罗梅内斯和阿哈巴乌斯已被处死,而林塞斯蒂斯的亚历山大借此侥幸存活。太后又找到那在之前与她争宠的克娄巴特拉。那时克娄巴特拉还有身孕,怀的是腓力的第二个孩子,在那之前已经为腓力生了一个女儿欧罗芭(europa)。太后下令将孕妇克娄巴特拉绑在柱子上,然后把婴儿欧罗芭放在她脚边一起烧死。接着,她又藉以新王之名,处决了亚历山大的堂兄,也就是腓力的侄儿阿敏塔斯(amyntas)。阿敏塔斯是腓力的哥哥——佩尔狄卡斯三世(perdas iii)的儿子,本应是王位的继承者,而腓力在他还年幼时篡位。至于亚历山大同父异母的哥哥阿里达乌斯(arrhidaios),因为从小患有残智与癫痫,并不会对她儿子的王位构成威胁,因而逃过一劫。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亲率的三千名马其顿骑兵先头部队已疾行至色萨利地带。当他来到奥萨山和奥林波斯山之间的峡谷之时,发现那里已经被一支色萨利的叛军把守,只有攻下这关隘他们才能继续向南挺近。那时已近黄昏。“这里的路太过狭窄,我们的人数又远不及他们,陛下您看……”将军问道。“那又能怎样呢?骑兵团,你们随我登上这奥萨山,今晚我们借助月色在夜间行军,然后下山迂回,在日出之时迅速出现在敌人的后面。那时纵使他们人数上占优势,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如亚历山大预料的那样,在第二天的清晨,它们突然出现在色萨利人面前的时候,把他们吓破了胆。亚历山大心中铭记与父亲并肩作战时的感觉,他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这让马其顿人的士气永远压过敌人一头;色萨利人毫无防备,立刻宣布投降。亚历山大将俘虏编入到自己的队伍,越过峡谷,进入色萨利的腹地,从那里往南的诸城邦,因亚历山大进军的神速而来不及集结军队,纷纷投诚缴械,到温泉关的时候,临近同盟已经派出代表,宣誓对新的统帅效忠。紧接着,叛乱的始作俑者——雅典与锡韦也向他乞和。亚历山大没有选择对这两座城市进行严厉的处罚,而是直接前往了科林斯,在那里,他再一次召开科林斯同盟大会,会中他被确定接替原本腓力二世的位置,成为新的同盟司令。在会议上,诸城邦都向他俯首称臣,并且支持他东征阿契美尼德,为父报仇的计划。在科林斯,亚历山大听说当地有一位有名的哲学家第欧根尼已经明了透析世界的根本,从而鄙弃俗世,独善其身,住在一处破旧城区的拐角处;听到这个消息,亚历山大毫不犹豫,立即带领着众人亲自前往拜访。当他到达那里的时候,所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闻名全城的大家,除了披着一件已破损的非常严重的斗篷以外,竟然赤裸着,躺在他睡觉的地方——一个装死人的瓮缸的侧边,悠然的晒着太阳;看上去,他唯一的财产就是那靠在边上的一支木头拐杖和一个装面包的袋子。亚历山大上前恭敬地询问:“老师,请问您是否知晓了世界的根本?”“大部分吧,还有一些不知道。”第欧根尼继续躺着,没有起来迎接他的国王,好像连眼睛都没睁开,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还有一些?您需要做什么样的研究,我将会毫无保留的资助您……”“资助我?不需要,唯一阻挡我继续思考的,就是你,并且你挡住了我的阳光。”众人都在一旁诧然惊呼,而亚历山大却转过身,微笑着示意大家离开,并且跟他们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亚历山大,我宁愿做第欧根尼。”平定南方以后,亚历山大开始启程北上,去攻那叛乱的色雷斯;王师路过佩拉城的时候,亚历山大听说母亲已经回来了。他本想去见一眼母亲再走,但他的将领提醒他北面的形势紧迫,不容耽搁,他才放弃回城的机会。亚历山大的军队向西直接到了安菲波利斯(amphipolis),从那里沿着东北方向进入到色雷斯境内。不走西面是因为亚历山大希望通过这一路的行军,顺便扫荡东面沿路还未向马其顿臣服的色雷斯部落。当他们到达哈伊莫司山(haemus mons)时,发现有支色雷斯的军队占据了高地,并把车辆摆在阵前作为屏障。亚历山大盯着敌人的排布深思片刻,向他的士兵说道:“如果我们冒然攻上去,色雷斯人就会把这些车辆推下山坡,冲乱我们的军数组并下山突击。但他们的小心思被我看透了。所以,你们行进的时候,如果车辆冲来,就往两侧避开,如果来不及避开的,就伏在地上,把盾牌紧连一起,使车子从上面飞越。”果然,事情如亚历山大预料的一样,当马其顿人行进到谷地,色雷斯人就把车推了下来;士兵们按既定的对策抵御,这让色雷斯人的计策几乎没有伤到马其顿人。当他们看到马其顿军往高地上杀上来,吓得溃散而去。亚历山大就这样夺下这座高地,在上面安营扎寨,稍作休息之后,继续向北进军至北方叛乱部落的主力军——特里巴利(triballi)人控制的地区。那时,见亚历山大来势汹汹,特里巴利王西玛斯(syrmus)已经率部落的主力军撤退到隐蔽的地区盘踞,并把部落里的妇孺送往多瑙河上的小岛避难。接着,他们分派一支部队返回,想要偷袭亚历山大的后方。但他们看到自己人数上不占优势,于是就开始逃跑。“这是个机会!追上去,我们看看他们要往哪里逃去!”亚历山大率军尾随追击敌人。直到追的那一队人进入一座山谷才停下。“我敢说,特里巴利的大部队就藏在里面!我们去把他们引出来!”亚历山大说。于是,他派遣弓箭手和投石兵去谷口引诱特里巴利人的出击,敌人果然上套;他们派出自己的主力,开始追击马其顿的远程士兵,当他们被引到一个开阔地带时,一旁埋伏的马其顿军蜂拥而出,将其一网打尽,此役,特里巴利军战死三千人。西玛斯带着残部逃至多瑙河的岛上。亚历山大追至多瑙河的南岸,他本想用船只运输部队登上河中的小岛,攻击特里巴利人的残部;但他很快发现岛上的防御相当稳固。此时,对岸突然出现特里巴利人找来的援军——盖塔人(getae),亚历山大目测约有一万步兵和四千骑兵。“陛下,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呢?”帕曼纽之子——菲罗塔斯(philotas)问道。“掩护他们的朋友特里巴利人逃跑,并且阻止我们渡河追击。”亚历山大回答。“这是否意味着那我们已经胜利了?陛下,我们没有必要真的渡河去了……”“如果我们不过河,他们就会认为我们软弱,等我们走了,他们又会回来。”“但他们人太多了……”“我说过,人数从来不是问题……”这一次,亚历山大采用浮筏的方式,又是在夜里偷偷的行动,短短一个晚上,他就运送了四千步兵和一千五百名骑兵渡过多瑙河。清晨,盖塔人还未苏醒的时候,就被马其顿人袭来的吵嚷和马蹄声惊醒,在慌乱失措中溃不成军,仓皇的逃往最近的村镇。然而,亚历山大并未放松,而是乘胜追击,盖塔人只好往更远的北方遁去,再也没有回来。 至此,全色雷斯境内的部落纷纷向亚历山大表示顺服,特里巴利的国王西玛斯也率众归降,甚至远至亚得里亚海(mar adriatico)的塞尔特人(celts)部族都向亚历山大派遣使团问好。“现在终于可以回家去看望我的母亲了。”亚历山大心想,“她是我在外漂泊远征时心中唯一的牵挂……”正当王师准备凯旋,在回佩拉去的半路上。又传来了坏消息:伊利里亚北支的达耳达尼亚国(dardanians)已经宣布公开反抗马其顿的霸权,达耳达尼亚的国王克利图斯(cleitus)已入侵马其顿边境,占领了边防要塞培利亚(pelium),革兰提亚(tantians)的国王格劳基亚斯(ucias)举兵响应,加入反叛军,同时,奥塔瑞亚特(autariatae)人也想趁火打劫。三路大军让亚历山大难以招架。就在此时,那先前跟随他远征色雷斯,现在就在亚历山大军中的,马其顿的属国阿格里安(agrianes)的国王兰加罗斯主动请命道:“陛下,让我率阿格里安的部队去与奥塔瑞亚特人周旋,替您分担一些吧!”国王十分欣慰的同意了,这样他就可以转往伊利里亚,专心去对付克利图斯和格劳基亚斯。当亚历山大疾行至培利亚。培利亚城居高临下,山陡林密,道路险而窄,易守难攻,克利图斯还在城塞中等待盟军革兰提亚人的部队赶来会师。趁着格劳基亚斯的军队尚未到来,亚历山大命令马其顿军立刻开始展开攻城,然而进展并不顺利。第二天,格劳基亚斯的援军到了。并且选择在外围固守高地,排开阵势。这对亚历山大来说极为不利。“陛下,我们现在陷入了随时可能遭受夹击的危险之中。而且,我们的粮草和补给恐怕也支撑不下去了!”军师汇报道。这时,又有紧急通报:“不好!菲罗塔斯将军去收集补给的小队在路上遭遇袭击,现在情况十分危急!”亚历山大连忙亲自带兵前去救援,然而,大部分的士兵已经战死,他们只救回了中箭的菲罗塔斯将军。“难道,这就是我的结局了吗?”亚历山大回来以后,陪在正被医治的菲罗塔斯身旁,思索着。突然,他的脑中闪过一道火焰,他又看到了那棵燃烧着烈焰的大树。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帐外,命令马其顿方阵步兵和骑兵在一个靠近山坡的平原上展开,并且让他们保持肃静。接着,他开始要求他们进行花式操演:只见马其顿的骑兵持矛挥摆,方阵步法整齐,军容威严,接着表演各种不同的队形变换。山上的革兰提亚士兵因好奇心使然,纷纷下山想看个究竟,当他们被“节目”所吸引迷惑之时。亚历山大亲自率领部队向他们冲去,表演的方阵也向敌军压来,整齐的长矛敲击盾牌的声音响彻山谷;马其顿人的态势将敌人吓得魂飞魄散,革兰提亚人在突击下陷入混乱,逃入培利亚城中,只剩一支驻守小山的部队还在坚守,迫使马其顿的骑兵下马作战才逐走他们。当革兰提亚人都被逼入城中,亚历山大打算把军队撤回到营地区域,然后专注于围城。这时,革兰提亚人再度返回,试图攻击殿后的马其顿部队,亚历山大就命令士兵用投石器来掩护他的军队离开战场。三日围城之后,克利图斯和格劳西亚斯城外的部队在夜间放松了警惕,亚历山大再次趁着夜色,袭击城垣,以致天亮的时候,克利图斯和格劳基亚斯早已弃城而逃,让亚历山大夺回了这座边塞之城。那晚,战士们在城中狂欢,他们将亚历山大高高的举起,高呼他的名字,庆祝他守住了父亲腓力在死前留给他的国土。后半夜,有驿马的马蹄声传来。信使送报从佩拉传来的消息,把朦胧半醒的亚历山大从梦乡中拖拽出来。“发生什么了……”他问。“陛下……”菲罗塔斯紧张不安,“是锡韦人……因您长时间无消息,他们以为你战死在色雷斯了,所以……”“所以什么?”“以锡韦为首的整个南方,再次……再次揭竿而起……” “陛下,恐怕我们这次是真的无计可施了……我们的军队现在都被困在这北方的山地,要赶去南方镇压叛乱,就要先向东原路返回到马其顿的平原,然后再沿着老路,南下去色萨利,从那里再到南方又要一些日子,可到那时……”“没这个时间了!我们要几日内就赶去南方!”亚历山大做出回应。“几日内?这不可能吧……”“没有什么不可能,我们走山路直接南下!”亚历山大没有给这句话进一步的解释,而是像以往那样,立刻出了帐篷上马,命令所有人不做休息,立即出发。马其顿人就这样跟着他们的国王强行通过西部无路的山区,尽管如此,也花掉了七天的时间才到达色萨利,然后又用了六天到了维奥蒂亚。当亚历山大行军至那里的时候,造反的诸城邦惊讶于他反应的速度之快,立即放弃作乱,纷纷倒戈,加入马其顿的盟军。直到接近众乱之始锡韦的时候,只剩这一座城还不投降;亚历山大让军队速度减缓,在不远的地方扎营操练,向锡韦人展示自己军队的人数和力量,希望以和平的方式,让锡韦人回心转意。“要我说,陛下。我们应该严惩他们,他们已经几次三番的挑战您的权威!如果……”“不必。我已派出合谈的使者,只要他们交出主谋,并主动认错,我就宽恕他们。”然而,数日过去了,锡韦人并未给出答复。他们反而开始增强防御工事,在城外加筑栅栏。于是,亚历山大被迫决定攻城,但他仍然心存敌人主动投降的希望,又以“商讨战术”为由给了锡韦人三天的思考时间。三日之后的早晨,马其顿大军出发了,亚历山大把他们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的人破坏底比斯城外的防御设施,第二部分的人专门对付战线上的锡韦步兵,第三部分的精锐则留作预备队——当哪个防线有危难时就进行增援,使己方优势更大,增加全军士气。马其顿人停在城外,等待号令;但亚历山大仍在犹豫。这时,马其顿的大将佩尔狄卡斯未听命令,先行攻击,让战争提前开始。激战伊始,人数众多的马其顿联军并未获得优势,因为锡韦人为保护家园而拼死抵抗的气势,使得双方都有所损失。亚历山大只好派出预备队进攻,疲惫的锡韦军队突然遭到马其顿生力军的攻击,立刻溃退到一座侧门边。那里因混战而失于防守,佩尔狄卡斯见机带一营的方阵,冲破那道门进入城中;见城门被破,锡韦人在慌忙中撤退,毫无秩序,甚至自己的骑兵践踏己方步兵,向城中逃去,乱成一团。因锡韦人先前的奋力抵抗,让马其顿人杀出血性来;当他们攻入城内,见到城中百姓,不分老少,一律斩杀,使这场本可避免的战争最终演变为了屠城。锡韦这座城市就这样从历史中消失了,这消息传到雅典,使本要煽动造反的德摩斯梯尼完全放弃,向马其顿人称臣。然而,他的那封寄给马其顿将军阿塔罗斯的——劝诱他谋反的信却来不及撤回,被太后奥林匹亚丝截获。她终于找到了杀死昔日对手克娄巴特拉叔叔阿塔罗斯的借口,并以国王亚历山大之名赐死这位老将,铲除了对他儿子王位构成威胁的最后一个敌人。当亚历山大被当做凯旋的英雄,正从南方归来的时候,他并未露出任何开心的表情。相反,他的心情极其的沉痛。因为就在不久前,当他走在那已然覆灭的锡韦城里,目睹那堆积起来的断臂残肢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仇恨所带来的毁灭之力究竟能有多大。在归途上,他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的想法,开始思考是否还要出兵阿契美尼德,虽然他很想为父亲报仇,但那样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因此而丧命。当亚历山大的队伍到了佩拉的城口,欢迎的人群迎上来,而他却一眼就看到那矗立在一旁的方形纪念碑,顶端放置刺杀他父亲的刺客——保萨尼亚斯的雕像,他下马上前查看,而后愤怒地将那座雕像砸毁,并大喊道:“这是谁树在这里的?!”没有人敢作答,他立刻就明白了。当他赶回宫殿,听说克娄巴特拉、欧罗芭和阿塔罗斯都已被他的母亲除掉;自己的堂哥,同为好友的阿敏塔斯也已惨遭奥林匹亚丝的杀害之时,他立刻冲进母亲的御所。看见奥林匹亚丝正悠闲地与蛇卧躺在一起,朝他微笑。“我没有想到!你的心竟与这些与你为伍的蛇一样狠毒!”亚历山大一边哭着,一边愤怒地吼叫。“你在说什么哪?”奥林匹亚丝起身迎接,“啊,我亲爱的孩子,终于又见到你了……”“不要在这里装胡涂!你为什么以我的名义到处杀人?!我的哥哥……克娄巴特拉和她的女儿,还有阿塔罗斯……他只是在喝醉时说错了几句话,但绝对罪不至死啊!”“他是谋反者!从雅典来的信证明了一切,他们串通背逆,准备谋反。”“那信呢?!”奥林匹亚丝递上来,亚历山大读后更加气愤了:“这上面只是劝导的语气,而你又怎能以此作为证据来定罪呢?!”“你是知道的,亚历山大。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那么那座雕像呢?!杀我父亲的刺客的雕像!你为什么要为他立碑呢?!”“他不是你父亲!”“闭嘴!”亚历山大哭得更厉害了,“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在外面,最牵挂、最想念的人就是你。当我回来,见到你做的这些事,我的心都被伤透了……你是否知道,我甚至差点忘了,我曾向宙斯发誓要向杀我父亲的人报仇,我甚至已经打算放弃东征的念头……是你,是你又让我想起来了,我是发过誓的!我是没有选择的!我必须离开这座城市,我必须离开你……”“为了你。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啊……”奥林匹亚丝也掉下眼泪。“是的!无论什么你都已经做完了,我也无法挽回什么。如你所愿,在马其顿,再也没有人会威胁到我的王位,你得到了一位国王……你成为了荣耀加身的太后,你拥有了你想得到的一切,但是……你永远的失去了我。”亚历山大说完,转身离开。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不久后,亚历山大带领马其顿人、各海伦尼克城邦盟军、雇佣兵、以及臣服的色雷斯、培奥尼亚、伊利里亚部族的部队,从佩拉出发,跨过赫勒斯滂的海峡,踏上了亚洲的土地。而马其顿的舰队则沿着海岸向南航行,为他们的陆军保驾护航。亚历山大带着怒火行军,老将帕曼纽作他的副手;他们不久接近格拉尼库斯河(granicus)畔,阿契美尼德的安纳托利亚总督们集结的抵抗军已经第一时间等候在那附近。斥候通报敌人的排阵:他们就在河的对岸严阵以待。亚历山大下令将队伍按战斗队形部署,亚历山大处右翼,帕曼纽处左翼;随时准备渡河而战。帕曼纽说:“陛下,若我们这样长的战斗队形,在渡河的时候稍有闪失,敌人就会以密集队形重点突破,将我们的战线打乱。不如我们就在西岸先行扎营,等到阿契美尼德军夜晚回营休息后,趁着明天黎明时敌人还未回到岸边布阵时,先疾行渡过尚未设防的滩头,再完成渡河。”亚历山大回头,看了看士兵们高亢的士气,他说道:“我为了让他们战斗已经把这个戴西厄斯月(daisios)改为闰月了,没有什么再能阻止他们前进。帕曼纽,若现在不渡河,就永远无法渡过了。”两军隔河对峙,双方鸦雀无声。稍后,亚历山大命令右翼的前哨骑兵(prodromoi)和培奥尼亚骑兵与一些轻步兵率先向敌人左翼进攻。紧接着,阿契美尼德人开始调动响应,他们从中央调派部队去增强左翼,亚历山大看到波斯中央阵线因这调动而产生松动,力量也明显削弱,立即亲率伙友骑兵(the panions)强渡格拉尼库斯河与敌人厮杀;他们手握绪斯同骑枪,跟随着他们的国王,义无反顾地斜向渡河,朝左前方敌人的中央部队杀去。阿格里安的轻装部队穿插协同,他们攻入敌人中央,开始了激烈而残酷的肉搏战。亚历山大的铠甲太过显眼,很多人向他攻击;战斗中,他的大腿中了几刀,骑枪也折断了,他向侍从们喊话,叫他们给他一支新的;起初他们都忙于战斗,无人应答,但之后一位伙友递给了他的国王自己的那支,然后就毅然赴死了。这时,敌军中一位将领率领骑兵部队杀来,那人冲的太靠前,自己身后的手下无法接应;亚历山大知道这是个机会,立即拍马而上,迎面用那把刚拿到的骑枪刺向敌将脸面,将之杀死。这时又有一位敌军将领一刀砍向亚历山大的头,而那刀正好砍在他的头盔上,使其摔落马下,那人又举起刀正准备从马其顿国王身后劈下来,幸好在这关键时刻,伙友骑兵中的近卫队长——黑色克利图斯(cleitus the ck)及时赶到,一刀砍翻敌人,救了亚历山大的一命。战事又持续了一会儿,敌人开始溃败。不久后,波斯人开始四散而逃,只有他们雇佣的海伦尼克佣兵部队还可以井然地保持阵形,退到附近的山地上。然而,亚历山大的军队还是包围了上去,将他们全数俘获。他对那些人说:“你们是海伦尼克人的叛徒,你们不配与我继续前行;但我准许你们回到我的国家,带着我在这里得到的战利品,向我的人民通告我们在亚洲的胜利!”那些俘虏被押回海拉斯,他们同时带走了三百领阿契美尼德的铠甲,将作为给雅典娜的祭品送到雅典卫城,并带着如下题字:“谨献上从亚洲的阿契美尼德手中俘获的这些战利品——来自腓力之子亚历山大和全海伦尼克人的敬献,拉刻代蒙人kedaimon)除外。”亚历山大的伤一直没有痊愈,但他仍然坚持南下,朝着阿契美尼德吕底亚行省的首府萨第斯(sardis)前进。当地的守军很快就向亚历山大投降,使他得到了安置于萨第斯的财宝。接着亚历山大把矛头转向爱奥尼亚(ionia)的沿海,那里被阿契美尼德统治的海伦尼克城邦(如以弗所)的人民纷纷推翻当地的寡头,倒向他们的解放者。亚历山大给予爱奥尼亚自治权,要他们建立海伦尼克式的民主。当亚历山大靠近海港城市米利都的时候,听说那里的守军并不打算投降。于是,他便不得不准备进行围城之战。帕曼纽对他说:“陛下,我们从那些流亡到马其顿的阿契美尼德贵族的口中,听了几十年关于他们海军有多强大的事了;这座城市我们虽然很容易从陆地上攻破,但是他们的海军一但过来支持,就会变得棘手很多。”“你的另一个儿子尼卡诺尔(nicanor),他不是负责我们的舰队吗,立即命令他抢先在敌人舰队到达之前,率战船占领这附近港口的小岛。掩护我们在陆地上的作战。”等到尼卡诺尔占领了港口,亚历山大就命令军队开始围攻外城。作战持续三日,那天中午,四倍于马其顿舰船数量的阿契美尼德海军姗姗而来,在远处海岛抛锚。帕曼纽惊诧于敌人舰队的规模,但又觉得这是痛击阿契美尼德海军的好机会,便向亚历山大请缨:“陛下!请您准许我上船去,与他们作战,若胜利可对它们造成沉重的打击,若战败的话也与现状无差,因为它们本来就拥有制海权。请您准许我亲自前往,我愿与舰队共存共亡!”亚历山大道:“不必。你去也是以卵击石。我们的海战经验太少了,海员的素质远不及他们那些训练有素的腓尼基和塞浦路斯水手。况且如果我们失去海军,难以稳住国内海域的稳定。”然后他笑了笑,“只要我们守住港口,阻止他们获得饮用的水和补给,他们必然就会退却。”如亚历山大所料,敌人的海军虽多次前来侵袭挑事,但马其顿人就是死守海港小岛而不出海作战,最终让波斯人耗尽补给,驶向远方的萨摩斯岛(samos)。马其顿人的投石机开始轰击米利都的城墙,并从缺口处攻入,很快夺下了这座城市。“这次战役让我知道,我们舰队的实力无法与他们相比,军费拮据,我决定解散海军。而这次经验也让我认识到,只要用陆军占领所有港口重镇,他们的舰队将因无法获得补给和兵员而被我们用另一种方式消灭。”从那天起,亚历山大开始专注于攻击阿契美尼德的海港城市。他继续向南行军至卡里亚(caria),那里的阿契美尼德总督聚集了一支军队坚守在哈利卡那索斯城(halicarnassus),皇帝钦点的海伦尼克雇佣军将领——罗得岛的门农(memnon of rhodes)为那城尽所其能的加强防御,并在港口驻守舰队防备,他已下定决心与亚历山大在这里长期对抗。亚历山大填平了护城河,并且架起投石机,城内守军就企图发动夜袭来破坏这些攻城器具,但遭到马其顿军队的击退。几日后,亚历山大部将佩尔狄卡斯营中的两位士兵莽撞接近城墙,意外引发双方部队展开激烈攻防战,尽管这场战斗中城墙遭到破坏,但城内的泥瓦匠又很快砌了一道新墙。翌日,亚历山大命令投石机向城墙轰击,守军再度出城破坏攻城器具,城墙上的守兵也以居高临下之势,向马其顿军攻击,但双方都没有什么进展,之后接连几天都是如此,这使得阿契美尼德守军的损失逐渐加重。门农认为城墙一部分已经倾倒,军中伤员也持续增加,决定放弃哈利卡那索斯,他们的残军趁着夜晚连夜撤出,从海路逃离,并焚烧哈利卡那索斯城内的军需物资,又因当晚风势过大,让全城陷入火海中。亚历山大从营地里看到熊熊大火,急忙命令士兵们去灭火和救助城中百姓,但那是徒劳的,天亮后他占领了这座残破且到处充斥烧焦尸体气味的城市。亚历山大对所发生的一切感到十分懊恼和惭愧,就问这里幸存的百姓:“我不知怎样才能弥补这个结果,我将把这城市的自主权还给你们,你们想让谁来做你们的总督,我就会遵照你们的意愿把他请来。”那些人就说“阿妲(ada)”,就是那曾在这里做王的赫卡托姆努斯家族(hecatomnids)的女王,她在这里施仁政深得人心,只是后来被自己的哥哥罢黜而离开。现在,亚历山大亲自到她的封城阿林达(alinda)去把阿妲请来,重新做这卡里亚的总督。她是一位十分和蔼、智慧的中年女人。他们相谈甚欢,于是亚历山大在那里认她做干妈。在离开卡里亚以后,亚历山大的伤口开始化脓、感染。但他继续向东进军,他的军队毫无阻拦的攻下吕基亚(lycia)和潘菲利亚(pamphylia),从那里的沿海开始已没有主要海港,亚历山大断定他已经控制可能成为波斯海军基地的各个沿海城市。然后,他开始把目标转向内陆。亚历山大向北进入皮西迪亚(pisidia),他绕过易守难攻的特梅索斯(termessos),直接到达了大陆中部的戈尔迪乌姆(gordion)。并准备在那里过冬和治疗腿伤。那日,外面下起大雨,他十分虚弱地从床上做起来问医生:“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胡说什么呢陛下!请继续躺下休息……”“我听说这里以前有一个国王叫戈耳狄俄斯(gordias),他在这里的一辆牛车的车轭上系了一个没有绳头的绳结。有这事么?”“确有此事,不过那辆车现在被供在庙里了。”“有什么说法吗?”“好像是当地的神能赐予解开的人以祝福,只不过从那时以来都没有人能做到……”“带我去!”“陛下,外面正在起雷雨,很寒冷,况且您还发着高烧……”“带我去看看,看那祝福能否临到我头上。”他便在众人的搀扶下去到那庙里,见识了那戈耳狄俄斯之结。“确实,很难解开……”他说着转身,本打算要离去。就在此时,亚历山大灵机一动,注意到神谕并没有限定解开的方法,他从随从那里拔出一把剑,往绳结上一砍,那绳结就断成两段;困扰当地人千年的谜题就这样被解开了。此时,亚历山大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我要死了……”“不,你不会。”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回响在那巨大的空间里,“你还有未了之事……”一片漆黑之中,一棵大树在烈火中燃烧着,有飞鸟受到惊吓从树上四散逃逸;又有一把利刃,通体镀金,镶七颗五色炫目的宝石,插在树前的土地上;再之后,是深渊一样的痛苦和恐惧,像是持续了无限的时间……亚历山大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痊愈了。“我们在哪儿?”“在南面,陛下。我们已经离开弗里吉亚,刚刚通过托罗斯山脉(toros dar?)的隘口,正在进入奇里乞亚(kilikya)境内。”赫费斯提翁对他说。“是什么时间?”“春天了。”我们为什么还在行军?而不是驻停休息……”“陛下,您忘了吗?您在病床上的时候,把帕曼纽将军叫过去,对他下令,让他一入春就要带领队伍继续前进。”“是这样啊……看来我是没有一点印象了……”亚历山大的军队停在了奇里乞亚的大城塔尔苏斯(tarsus)歇息,当年轻的国王重新恢复活力,能够参加军事会议了,他们才开始商讨进一步的计划。“陛下,接下来我们向什么方向去?”帕曼纽问道。“还是按照既定的方针继续南下,到叙利亚和腓尼基去;我们要沿着海岸收复港口城市。因为我们必须要先完全解决掉他们的海军力量,在没有后顾之忧以后,我们再向东进入内陆去找我们最终的目标——阿契美尼德的皇帝科多曼努斯(codomannus)报仇。”“也许不需要我们特意去找他,他自己就已经找上门来了;陛下,有消息称,科多曼努斯已经在巴比伦集结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在向我们这边移动了。”“那么我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帕曼纽,塔尔苏斯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若现在我们前往阿契美尼德的腹地,一但他们的海军在我们后方掐住我们的补给线,就会使我们功亏一篑。我们还是在这里停留,等待进一步确切的消息;除非科多曼努斯距离这里足够的近,我们才有必要去冒险尝试一下。”过了一些日子,斥侯来报,阿契美尼德皇帝的军队已经进入叙利亚境内,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小镇索乔伊(sochoi)。亚历山大立刻铺开地图,说道:“你们看这里,我们进入叙利亚最短的路径,就是沿着海岸,穿过这个隘口。虽然走这条路也有被人掐断后路的风险,但是现在我们距离最终的敌人已经如此之近了,我认为这个险值得去冒。因为一旦我们胜利,则大功告成:我完成了自己的誓言,而你们可以带着荣耀回到马其顿去,毕竟我们打下了整个安纳托利亚,这也是海伦尼克历史上,前无古人的成就了。”很快,亚历山大把这些日子散开的大军重新集结一起,朝着伊苏斯(issus)南方的叙利亚隘口进军,但当他们到达隘口西边的迈利昂得鲁斯(myriandus)时,亚历山大选择扎营而不是通过。他说:“我们躲在这里,以逸待劳,等阿契美尼德军队从那狭小的山口进来,他们的队形必定会凌乱且不严整,然后我们就可以将之轻取!”马其顿人在那里等待许久,但很显然,科多曼努斯并没有那么愚蠢,他们迟迟没有攻来,但亚历山大也没打算改变策略(渡过峡谷主动进攻或是撤回塔尔苏斯去)。直到一日,后方突然来报:“陛下!大事不好,我们后方留在伊苏斯的伤员,他们被人袭击,有一些逃过来了……”亚历山大去看伤员,他们的双手都被砍去了,血肉淋漓;国王暴跳如雷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如此大胆,敢对我的士兵做这样的事?!”“是波斯人……在我们等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科多曼努斯竟然带着他的大军,向北绕过阿曼诺斯山(amanus)的险地,直取我们的守地伊苏斯,切断了我们的后路……”起初,亚历山大并不相信:“这怎么可能!是否有诈?你们再派人去侦查一下!一要确认真的是波斯人的军队,二要确认皇帝本人确实在他们当中。”几经核实,科多曼努斯的位置被确定了,他们的人数是马其顿人的两倍。“这下糟了,我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了!亚历山大,现在我们既失去了补给来源,也无可以退回的路……”帕曼纽说道。“胡说!怎能说我们没有可以退回的路呢!我们现在就原路返回,直面我们的敌人!”当时是凌晨,亚历山大开始部署战斗队形,沿着海岸朝北面行军。那时他说:“科多曼努斯还确有胆识!”但当他们行军不久,看到波斯人把自己庞大的军队排布在海岸与山峦之间如此狭小的地形内的时候,亚历山大又高兴地说道:“我看错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结束他这罪孽的生命吧!”就在这片天地之间的狭小战场上,阿契美尼德的骑兵难以施展其威力,庞大的弓箭手和标枪手也无法发挥应有的战斗力。亚历山大英勇无畏,冲锋陷阵,带领着右翼的伙伴骑兵和持盾卫队(hypaspists)迅速渡过小溪,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硝烟弥漫,刀光剑影,在这片混战之中,亚历山大如一位英勇的战神,劈山裂石,直抵阿契美尼德皇帝身边。面对亚历山大的逼近,科多曼努斯惊慌失措,仓皇弃甲,丢下手下士兵,狼狈逃命。亚历山大本想毫不留情地追击,为父亲复仇,然而此时远方战场中央的方阵陷入了困境,遭受了猛烈的打击。亚历山大瞬间意识到,他必须放下心中的复仇,立刻回头救援自己的部队。那片险象环生的战场上,亚历山大宛如一道疾风,穿梭在敌友之间。他英勇地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如同一位战神降世,为了拯救自己的战士,他舍弃了一切私人情愫。每次他的长矛破空穿过,都带来了战士们的新生,士气大振,仿佛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在这场大胜之后,马其顿俘获科多曼努斯的战车、斗篷、弓和盾牌。除此之外,马其顿军还攻占了波斯人的营地,俘虏皇帝的母亲西绪甘碧丝、妻子斯妲特拉(stateira)和女儿帕瑞萨娣丝(parysatis)。亚历山大要求继续以王族的礼节对待科多曼努斯的家眷,不得怠慢。他解释说:“我们的目的不是征服和毁灭,你们每个人都要记清楚,不要忘记初心。” 当晚,在庆祝胜利的篝火前,赫费斯提翁说:“你可真是个奇迹,亚历山大。又是一次巨大的胜利,你是否知道,若不是你每次英勇的披坚执锐,一马当先;我们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勇气,义无反顾地跟随在你后面。你是一位国王,甚至不是一位将军,你没有必要亲自作战,但你却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勇敢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赫费斯提翁。”亚历山大微笑着看着他的朋友,“这个秘密,我还从未告诉过别人……”“我很好奇。”“每当我在战场上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亚历山大灌了一口酒。“什么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强烈的,强烈的迷离……在那个瞬间,我仿佛能够感受到我曾经历过这一切,所有这一切的征战、策略和变化……我能感受到它们的终点,这让我隐约地知晓未来的方向,命运的轨迹;比如今天在那河畔,在我冲锋的时候,我知道我会活下来。我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因为还不是时候……所以我没有恐惧。”赫费斯提翁点点头:“可能这就是那些智者一直探讨的,关于‘天赋’的本质吧……”那日之后,伊苏斯的大胜使叙利亚和黎凡特的各城市很快地向亚历山大投降,马其顿人继续南下,占领一座座港口,为要迫使阿契美尼德的舰队解散;然而在腓尼基,一座临海的岛屿城市泰尔(tyre),却只是口头的归顺,但拒绝亚历山大进入城内,并将马其顿派上岛去谈判的使者杀死投海。这使得亚历山大不得不开始着手对这座海岛进行围城战,他下令兴建一道从陆地延伸过去的长堤,连接到小岛上,企图利用投石机破坏城墙,但工程在接近尾声的时候被敌人骚扰而无法完工;亚历山大又用木头建了两座可以移动的攻城塔,用兽皮遮盖,用床弩武装,但泰尔人又用烧着的大火船将它们撞毁。亚历山大只得考虑重新使用舰船,他开始重新招募海军。海拉斯带来了二十艘战舰,腓尼基城邦带来了八十艘,塞浦路斯人也押宝马其顿,率一百二十艘战舰投奔相助。就这样,亚历山大用海军封锁了泰尔南北的两个港口,并命令制造更多投石机,安置在舰船上,靠近岛屿,对城墙展开攻击;然而泰尔人也用城内的投石机反击,使马其顿人难以接近城墙,加上泰尔人往城墙边的海上扔了大批石头,这些石头在水面下阻碍马其顿战舰的靠近,并且很难进行清理。马其顿人就从堤道上拉了长绳,扣住水面下的那些石头,把它们从海中清出,让船只可以接近城墙下。泰尔人又在战船上披上铁甲,当马其顿舰队于近处抛锚停泊时,泰尔的铁甲战船冲向马其顿舰队,并把锚索砍断。亚历山大立刻如法炮制,武装了一些铁甲战舰来进行反制。泰尔人就改派潜水夫来切断马其顿舰队的锚索,于是马其顿人又改用铁索,让泰尔的潜水夫无计可施。泰尔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必败无疑,于是选择趁亚历山大在陆地上休息的时候,率舰队向那些停靠在岸边的马其顿盟军舰队进行突袭,当他们靠近的时候,才发现亚历山大就在船上,于是迅速遭到反击而灭亡。泰尔人失去舰队的掩护,城墙很快被攻破。亚历山大在这里花了七个月之久,当他们胜利之后,就继续沿着海岸线南下,沿途城镇接连投降,直至到了进入埃及的门户加沙时,当地的执政官雇佣了一支阿拉伯佣军,并准备要依靠加沙牢固的城墙坚守。因为它座落在高岗上,马其顿军的投石机无法利用平射的石弹来轰击城墙,于是亚历山大命人在较易攻破的南段城外堆了一道土冈,把投石机推上去使用。这时城内阿拉伯部队大举出动,企图烧毁这些投石机,亚历山大立即率领近卫队前去支持,虽然抵挡住了敌人的攻势,但亚历山大也在战斗中再次负伤。他被士兵抬回营账,经过包扎,血止住了。在床榻上,他想到了解决当下困境的方法:“不要浪费了我们在泰尔时用的所有投石机,把它们都从海上运过来吧;让士兵把土冈宽度扩大,环绕全城,把所有的投石机架好,就开始对城墙轰击。”士兵们按他说的做了,还连夜偷偷地挖地道来掏空墙基,使城墙下陷崩塌;白天,当城墙被投石机攻击,就轰然倒塌。接着,马其顿军开始进行猛攻,但城内守军奋力抵抗,直到第四次时才攻陷。加沙沦陷,阿契美尼德王后斯妲特拉在难产后死去,亚历山大给予她隆重的厚葬。皇帝听说后,立即送来了求和信,那上面写道:“我感激你善待我的家人,我愿把幼发拉底河以西所有土地拱手相让,我愿送上三万银器,还愿把我的女儿帕瑞萨娣丝公主许配给你;请把我其他的家人还给我,并请你结束这场战争……”亚历山大不予理会。帕曼纽就说:“他已经非常慷慨了,如果我是亚历山大,就会同意这些条件,停止战争。”亚历山大便说:“我也很希望我是帕曼纽,那我也必然会这么办……只可惜我有我的誓言在身。”从加沙向东到埃及的一路上,他们不再遇到任何阻拦,因为埃及人已经从自己的内部推翻了亲波斯人的权贵阶层,所以他们视亚历山大为他们的解放者。当他到达孟菲斯(memphis)的时候,就被加冕为了新的埃及法老。亚历山大又从那里北上,到了尼罗河口处,他仰望大海说道:“整座海洋的每一个港口都被我们占领了,现在,是时候到内陆去找科多曼努斯皇帝做最后的了结了。”临走的时候,几个好友站在海滩上,回忆在老师亚里士多德的学堂上课时的岁月。亚历山大手指西北方向的海域,说道:“你们看,海的那边就是我们的家乡,你们相信我们已经走了这样远的路了吗?赫费斯提翁、托勒密,你们是否还记得老师说过的话,很显然他欺骗了我们,他曾说除了海拉斯以外的世界,都是愚昧、无知且荒芜的。但你们都看过孟菲斯的那些宏伟建筑、神庙和雕像了……他们有着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信仰、神话和艺术……我深深地陶醉和沉迷在其中;并且,就是这里的人为了记录下知识而发明了莎草纸,让这片国度充满文明、智慧和神秘的气息,可惜我并不懂他们的语言……”这时候,年轻的国王叫仆人拿些谷粒过来,然后蹲下来,在地上摆出一个图案:“你们看,如果从这里修建堤道,连接到那边的小岛上,那这里就可以成为一座天然的海港。“到那时,我们从这里登船,几个星期就能回到家乡去……到那时,这里会成为一座巨大的海港城市。也许这里就是那座我父亲生前所承诺的,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城市的最后选址处……我要在这里建立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搜集来自全地上的文献,建立超越雅典的学园和研究院……“请忘记咱们老师的那些片面之词吧!赫费斯提翁,我们要把眼界打开,无论是埃及、黎凡特还是巴比伦尼亚,这个世界比我们要想象的大得多,民族和文化也丰富的多;也许关于这世界的真相就藏在某个地方,某个遥远的地方,某个庙宇或是神殿之中,只是我们还没有到达那里!托勒密,这座城市,如果它能把我们找到的知识都汇集起来,那这里就将成为我们的希望之城……虽然不知道这工作需要多久,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能想象到那一天到来时的样子了……” 经文注解: lyncestis,是传统上位于上马其顿(upper macedonia)的一个地区和公国,它是上马其顿最北端的山区,位于普雷斯帕湖ke prespa)以东 heromenes,林塞斯蒂斯的阿罗普斯(aeropus of lyncestis)的三个儿子之一,涉嫌参与暗杀马其顿的腓力二世 arrhabaeus,林塞斯蒂斯的阿罗普斯(aeropus of lyncestis)的三个儿子之一,涉嫌参与暗杀马其顿的腓力二世 alexander of lyncestis,林塞斯蒂斯的阿罗普斯(aeropus of lyncestis)的三个儿子之一,涉嫌参与暗杀马其顿的腓力二世 europa,即europa of macedon,克娄巴特拉·欧律狄刻的女儿,与她母亲一起被奥林匹亚丝杀死 amyntas,即阿敏塔斯四世(amyntas iv of macedon,约前365年-前336年),前359年马其顿的挂名国王及阿基德王朝成员,阿明塔斯是国王佩尔狄卡斯三世的儿子,他在前359年父亲死后继位,但他仍只是一个幼儿,佩尔狄卡斯的弟弟腓力二世当他的导师及摄政王,同年,腓力二世占了侄儿王位,宣称自己当国王 perdas iii,即perdas iii of macedon,?-前359年,前365年-前359年继承他哥哥亚历山大二世成为马其顿国王,在与伊里利亚国王(bardylis)的一场战役中被杀,他的王位由他年幼的儿子阿敏塔斯四世承继,王位很快便由佩尔狄卡斯的弟弟腓力二世篡夺 arrhidaios,即腓力三世(希腊语:Φ?λiππo?Αppiδa?o?;约公元前359年-前317年12月25日),马其顿王国国王(前323年-前317年),是国王腓力二世与拉里萨的菲莉涅(据说是色萨利的一个舞者)所生的儿子、亚历山大大帝同父异母的哥哥,出世时名为阿里达乌斯,登基后取名腓力 amphipolis,《圣经和合本》译为暗妃坡里,作为一个宏伟的古希腊城邦而广为人知 haemus mons,是巴尔干山脉(balkan mountains)的古称(保加利亚语及塞尔维亚语:ctapaплahnha\/ stara nina),又称老山,是巴尔干半岛上的一个山脉,横贯保加利亚全国 triballi(希腊语:tpiβaλλo?,罗马化:triballoi)是一个古老的部落,其统治权位于现代塞尔维亚南部的平原周围 syrmus,或syrmos,是公元前330年代西色雷斯triballi的国王 getae,或称 gets,(古希腊语:Γ?tai,单数为Γ?tη?;保加利亚语:Гetn;罗马尼亚语: ge?i)是居住在多瑙河下游两岸地区(即今保加利亚北部及罗马尼亚南部)的,若干色雷斯人部落的名称 philotas,希腊语:Φiλ?ta?;?-前330年,他是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时的将军,父亲是军事上富有才能和经验的帕曼纽 mar adriatico,斯洛文尼亚语:jadransko morje,克罗地亚语:jadransko more,阿尔巴尼亚语:deti adriatik),是地中海的一部分水域,分隔了意大利半岛(亚平宁半岛)和巴尔干半岛,也分隔了亚平宁山脉与狄那里克阿尔卑斯山脉及其临近地区 celts,或译为塞尔特人、居尔特人、盖尔特人、克尔特人等,是公元前2000年活动在西欧的一些有着共同的文化和语言(凯尔特语)特质的有亲缘关系的民族的统称,血缘上属于地中海人种的一支 dardanians,或dardani,是古巴尔干人,他们生活在一个以他们在那里定居后被命名为dardania的地区,大多数古代资料将他们归类为伊利里亚人 cleitus,(古希腊语:kλe?to?,约公元前356年-公元前335年在位)是伊利里亚统治者,也是前335年培利亚围攻起义的策划者 pelium,是一个古老的设防定居点,传统上位于伊利里亚,靠近坎贡季山口(cangonj pass),与马其顿接壤 tantians,或tantii,是伊利里亚人,居住在伊利里亚南部(今阿尔巴尼亚)的亚得里亚海沿岸 ucias,即ucias of tantii,(古希腊语:Γλauk?a?,约公元前335年–约公元前295年统治)是tantii王国的统治者,该王国在公元前4世纪下半叶统治着伊利里亚南部的事务 autariatae,是伊利里亚人,生活在利姆河和塔拉河的山谷之间 agrianes,是一个部落,其国家集中在斯特鲁马河上游,在今天的保加利亚西部中部以及塞尔维亚最东南部,在马其顿的腓力二世时代,其领土由佩拉直接管理,他们是精打标枪的投掷者,也是为亚历山大大帝轻步兵提供精锐部队 granicus,今天的比加河,(土耳其语:biga?ay?)是土耳其西北部恰纳卡菜省的一条小河 daisios,古马其顿历法中的五月,当时的宗教习俗规定本月要避免战斗,开战前,一些马其顿军官因为宗教习俗规定本月要避免战斗而作战情绪不高,因此亚历山大宣布本月是上个月阿尔特密西奥斯(artemisios)月的润月来解决这个宗教问题,因阿尔特密西奥斯月没有这个战争禁忌问题 prodromoi,古希腊语:πp?δpoμoi,是古希腊的一种标枪骑兵,字义为“斥侯”、“跑在前方”之义,表示这之部队“行在大队之前” the panions,古希腊语:?ta?poi;hetairoi,又译伙伴骑兵或马其顿禁卫骑兵,伙友骑兵是马其顿军队中的精锐骑兵,源于马其顿王国的国王骑兵卫队,在腓力二世的扩充改良下,成为马其顿军最重要的突击主力,成员来源可能是马其顿贵族或是拥有希腊血统的人,他们与国王有深厚交情并深受信任 cleitus the ck,(希腊语:kλe?to??μ?λa?,约公元前375年-公元前328年),是亚历山大大帝领导的马其顿军队的一名军官。他在公元前334年的格拉尼库斯战役中救了亚历山大一命,六年后在一次醉酒的争吵中被他杀死 kedaimon,Λakeδa?μwν,斯巴达城邦的本名 sardis,天主教《思高圣经》译撒尔德,(英语:sardis,拉丁语:sfard)是一座位于今天土耳其马尼萨省境内的古代城市,它曾是古国里底亚的首都 ionia,伊奥尼亚或爱奥尼亚(古希腊语:?wν?a;土耳其语:?yonya;这三种语言的发音与伊奥尼亚较为相近)是古希腊时代对今天土耳其安纳托利亚西南海岸地区的称呼 nicanor,希腊语:Πapμeν?wν;?—前330年,为马其顿王国亚历山大大帝时的将军,他是帕曼纽之子,菲罗塔斯的兄弟 samos,是希腊第9大岛屿,位于北爱琴、希俄斯岛以南,帕特莫斯岛和多德卡尼斯以北,东临安纳托利亚海岸 caria,古希腊语:kap?a,安纳托利亚历史上的一个地区,在今土耳其境内,卡里亚位于伊奥尼亚以南,弗里吉亚和吕基亚以西 halicarnassus,希腊语:?λikapνaσσ??,位于卡里亚南部的古希腊城市,今土耳其境内的博德鲁姆 memnon of rhodes,希腊语:m?μνwν???δio?;约前380年—前333年,为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显赫的希腊裔高级将领 ada,即ada of caria,希腊语:?δa,前377年-前326年,为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治下的女王,同时也是卡里亚总督,当亚历山大大帝时再度成为卡里亚的总督。阿妲是赫卡托姆努斯的女儿,也是阿尔特米西亚二世、摩索拉斯、伊德利乌斯和披克索达洛司的姊妹 hecatomnids,是公元前395-334年左右卡里亚及周边地区的统治者,名义上是阿契美尼德帝国统治下的总督,但统治拥有相当大的自治权 alinda,古希腊语:?λiνδa,是古卡里亚的一个内陆城市和主教区 lycia,位于土耳其西南部海岸,是一个多山而且植被茂盛的地区。它的西面和西北面与卡里亚交界 pamphylia,希腊语:Πaμφuλ?a,合本圣经一般译作旁非利亚,古代安纳托利亚南部的一个地区,位于今土耳其安塔利亚省境内,首府位于佩尔格(perga) pisidia,安纳托利亚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位于今土耳其安塔利亚省,其地理位置在吕基亚以北,与卡里亚、吕底亚、弗里吉亚、潘菲利亚等地区交界 termessos,希腊语tepμησσ?? termissos,是一座皮西迪亚城市,建在海拔1000多米处的索利莫斯山(今居吕克达吉)的西南侧,位于托罗斯山脉(今土耳其安塔利亚省) gordion,拉丁语:gordium,是古代弗里吉亚的首都 gordias,是弗里吉亚王室至少两名成员的名字,最着名的一个据说是弗里吉亚首都戈尔迪乌姆的创始人,传说中的戈尔迪安结的制造者 toros dar?,土耳其中南部主要山脉,位于安纳托利亚高原边缘,西起安塔利亚以北的埃伊尔迪尔湖 kilikya,又译基利家、基里基雅,也被称作小亚美尼亚,位于今日土耳其东南部的小亚细亚半岛,塞浦路斯以北,东至旁非利亚 tarsus,又译大数、塔尔索,位于今日土耳其的小亚细亚半岛的东南部,位于托鲁斯山脉之下、西德奴斯河流往地中海的出海口,现属于梅尔辛省。是罗马帝国时期基利家省的首府、使徒保罗的出生地 sochoi,大流士三世在伊苏斯战役前将军队驻扎在叙利亚隘口东北方向的一个小镇的名字 issus,或issos,古希腊语:?σσ??或?σσo?,是一个古老的定居点,横跨小皮纳鲁斯河(pinarus river,几米宽的快速融水流),位于航海困难的内陆山脉之上,耸立在土耳其哈塔伊省以东,靠近叙利亚边境 myriandus,是地中海亚历山大湾上的一个古老的腓尼基港口.它的废墟位于土耳其南部的现代城市伊斯肯德伦附近 amanus,即努尔山脉(土耳其语:nur dar?),古称阿曼诺斯山(古希腊语:?μaν??),是土耳其的山脉,位于该国中南部伊斯肯德伦湾以东,处于托鲁斯山脉东端 hypaspists,古希腊语:?πaσπiσt??,直译为携盾者。是亚历山大大帝时期的马其顿禁卫步兵,因其精锐善战而知名 stateira,是波斯的一位王后,是阿契美尼德王朝波斯大流士三世的妻子,可能是她丈夫的妹妹 parysatis,即parysatis ii,帕瑞萨娣丝二世(希腊语:Πap?σati?),为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阿尔塔薛西斯三世的女儿,之后在前324年的苏萨集体婚礼中嫁给亚历山大大帝。她可能在亚历山大逝世后,被亚历山大第一任妻子罗克珊娜所杀 tyre,位于地中海东部沿岸,为古代海洋贸易的中心,今属黎巴嫩,基督教的和合本《圣经》译本翻译为“推罗” memphis,孟斐斯或孟菲斯(希腊语:m?μφi?)曾是诺姆─阿纳赫奇的都城,也是下埃及的第一个诺姆,它的遗迹在拉希纳村附近,位于开罗南方20公里处 第36章 亚历山大大帝(三) 年代学:公元前336年至公元前323年 经文正文: 离开了海边,马其顿人又向西深入到沙漠中的锡瓦绿洲,因亚历山大想要到那里去参拜一座神庙:一座供奉着当地的神——阿蒙的庙宇。对待每一个被他征服过的异族土地上的信仰与神明,亚历山大都心怀着崇敬,保持着热切求知的渴望;他按照每一个宗教所规定的祭祀仪式和流程向这些异族的神献上牲畜和财宝,然后又向这些神明的祭司们请教关于世界本源问题的答案。然而时至当下,还没有任何一个回答能够让他满意,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埃及的神。亚历山大启程回到了孟菲斯,他重新整顿了军队,并驻派了一名低阶的官员长期维持当地的秩序。接着,他率马其顿人离开了埃及,退回到黎凡特。他如以往一样,给予所有这些土地以足够的自治权;他从未宣称这些土地属于马其顿或是海拉斯,他亦没有将自己称之为这些国家的君主或是这广袤土地上的万王之王。亚历山大让每一个他到访过的地方都保持着他来到以前的样子,也正因如此,那些地方的人们在他离开以后很久,依然时常怀念和敬仰着他的德行。即使,他在这些曾被他征服过的土地上只是短暂地停留,而后离开,并再也没有回来过。春天,马其顿人到了泰尔,夏天到了塔普萨克斯(thapsacus)。东征的军队向着两河流域进发。当他们跨过幼发拉底河以后,被俘的波斯士兵向马其顿人透露了他们的皇帝科多曼努斯的行踪——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在底格里斯的河对岸扎营,选择好了一片对自己有利的地势,等待着最终决战的到来。于是,亚历山大率军抵达了底格里斯河的河畔,他看到河水高涨且湍急,波斯人并未设防。“整个两河平原都见不到他的一兵一卒,他是要把巴比伦尼亚白白送给我们了啊……”帕曼纽说。“是的,我们现在就可以南下直取巴比伦,但世上可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帕曼纽。我们来的一路上,你注意到了什么没有,好几次我们想驻停寻粮,却发现农田被烧,只剩焦土;水井被填,村社谷仓悉数捣毁,几条水道堆满尸体,无法饮用。所以科多曼努斯的目的昭然若揭,如果我们直接南下,就中了他的圈套,因为那样的酷暑之下,我们的补给线又拉的很长,沿路庄稼水源都被破坏,到那时我们就会走投无路,客死异乡,凄凉而终。我虽然成了巴比伦尼亚的王,但那王冠却只能戴在尸骨上了。“但是幸好我看透了他,不会那样做,因为宙斯和阿蒙眷顾我……因为科多曼努斯并不知我出征的目的,他以为我‘为父报仇’只是出兵亚细亚的借口;但他不知道的是,‘为父报仇’并非戏言,而是我此行唯一的目的!他认为我看到这汹涌的水势就会退却,但我不会这样做。帕曼纽,现在就命士兵们做好渡河的准备。我们要到对岸的高加米拉(gaugam)去,与我们的敌人决一死战!”马其顿人就那样渡过底格里斯河,来到它的东岸。那是片平整开阔的平原,很显然,波斯人做好了第二手准备,就是一旦马其顿人渡河,那里就是他们选好的决战地点。那里有几座山丘,亚历山大登上去,帕曼纽看到敌人的规模时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亚历山大!你看到了吗?他们……他们的兵力至少有我们的二十倍那么多!”波斯皇帝吸取了在伊苏斯失败的教训,他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战场,让他庞大的军队可以不受限制的发挥;他从整个帝国的东部、斯基泰人的部落还有印度的归属地,征召庞大的军团;他有一百万步兵、四万骑兵,有数十头战象、上百辆刀轮战车;地面经过平整,灌木丛和石子被清除,让他的战车可以不受阻挠的驰骋。远处传来一万人组成的阿契美尼德禁卫军——不朽者军团的操练声,他们头戴三重冕,手持柳条盾和短矛,身披鳞甲,他们身上的铁箍耳环与黄金首饰碰撞发出响声,华丽而庄重。除此以外,波斯人还有巴克特利亚的骑兵,弓箭手数千以及海伦尼克人组成的雇佣军上万人。相较之下,马其顿与海伦尼克联军,只有区区三万一千名步兵、七千骑兵和不到一万人的弓箭手队伍。“这里一定就是终点了……”亚历山大望着对面科多曼努斯的营地,说道,“我们明天迎战。”当时,亚历山大把马其顿军队驻扎在尼尼微古城残破宫殿的南面,因为当地的向导告诉他那里是古代最伟大图书馆的遗址,为了避免古迹遭到自己士兵的破坏,亚历山大把他的军队向南移动,驻扎在南面的村落里(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决战前的那天晚上,天空出现月蚀,营账中发生了争吵。很多将领在这时退缩了,他们因恐惧而到处踱步,不愿在明天出战。他们认为亚历山大太疯狂了,便找来帕曼纽,希望他作为他们的代表,因为这里只有他敢于向亚历山大提出异议。于是,在那晚的会议上,帕曼纽直言不讳地说道:“陛下!如果一定要在此处刺杀科多曼努斯,那也应该是在夜间发动偷袭。比如今晚就可派出一支小队,趁着无光的天色,潜入对面,寻找机会将他杀死。若在白天,他们的人数众多,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到时候无论你亚历山大还有什么能耐,你的士兵们恐怕也不敢跟着你继续向前冲锋。在战场上,他们会恐惧,会逃跑,会吓得大小便失禁……到那时,我们的军队也会乱成一团!这和以往的任何一次战役都不一样,每一次我们都是靠奇袭和策略,还有一点点的运气。但是这次,陛下,我希望您现在应该收敛傲骨和气盛,重新审视我们面临的情况……”亚历山大并没有生气,反而带着轻松地微笑说:“你说的多么正确啊,帕曼纽。如果要让我们用这微薄的兵力去战胜他们的百万之师,那会多么困难啊,对此我从来没否认过……并且,我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们去战胜他们;无论是在我踏上这亚细亚之前,还是之后,我从未说过我要征服阿契美尼德,也从未说过我要战胜波斯人,更没说过要让他们臣服和归顺海拉斯。“然而,我却无数次的强调过,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皇帝科多曼努斯,为我的父亲腓力报仇……当然,你有一个错误,那就是这个行动在晚上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们很愚蠢,但不至于想不到我们可能会发动夜袭。现在他们的营地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侵入的地方,早已布置层层警戒,严防死守。因此无论我们派谁去都只是让他们白白送死。”这时,亚历山大走到众人的中间,他用最柔和的嗓音,最坚毅的目光对待这些与他最亲密的战友们。“朋友们,明天……明天我不要求你们为宙斯和阿蒙而战,不要求你们为马其顿和海伦尼克的荣誉而战,甚至不要求你们为胜利而战。我只要求你们完成一件事:那就是把我送到科多曼努斯的面前,让我完成复仇的誓言。如果你们做到了,到那时你们可以全数撤退,丢下我一个人在那里,我也不会怪罪你们。”将领们不再说话,只是互相对望,然后带着叹息离开。 次日清晨,科林斯同盟行至战场,开始布阵。因为敌军的规模太过庞大,所以亚历山大的排阵思路呈现守势。他让整个数组形成一个环形,前方的中央为马其顿方阵,负责抵挡来自正面的冲击;持盾卫队居于他们右侧,目的同样是吸收进攻;在右翼是亚历山大与他的伙友骑兵团,他们将作为冲锋的主力,力求近前行刺,培奥尼亚的轻骑兵团将与他们同行,弓箭手和阿格里安标枪手挡在他们前方;再右侧斜向前方的是克里特岛和亚该亚的雇佣军,色萨利和盟军的骑兵则在他们的前面,为亚历山大的骑兵团作补充用的机动预备。左翼的指挥官是帕曼纽,他领导色萨利步兵、色雷斯骑兵和其他雇佣兵团;在他们所有人的后方是雇佣军组成的第二道长长的数组,他们使整个队伍形成环形,以应对任何从侧翼袭来的进攻。亚历山大进入战场的时候,科多曼努斯早已等待在对面,他遵守了阿契美尼德的传统,立于战车之上,身处正中的步兵团之中;他的右方是卡里亚人组成的骑兵、海伦尼克雇佣军和阿契美尼德骑兵卫队;偏右的中段是不朽者军团(immortals)、印度骑兵和阿马迪亚(amardians)弓箭手;两翼是大规模的骑兵团,左翼由巴克特利亚人、大益人(dahae)、阿拉霍西亚人、埃兰人、苏西亚那人、卡杜西人(cadusii)和斯基泰人组成,战车横列在他们面前;右翼则由叙利亚人、米底人、美索不达米亚人、帕提亚人、塞迦人(saka)、陀拔思单人(tabaristan),希尔卡尼人,高加索阿尔巴尼亚人(caucasian albania)、萨塞西尼亚人(sacesinia)、卡帕多细亚人和亚美尼亚人组成,阿尔巴尼亚和巴勒斯坦骑兵处在他们的队首。至于百万轻装步兵组成第二数组,位于以上所有骑兵突击方阵的后方。亚历山大跨上“牛头”战马,他从左翼向右翼骑马检阅他的士兵,然后带着昂扬的斗志,向他们喊话:“战士们!你们看到了吗,他们想用人数吓倒我们,但我要和你们说的是,这恰恰说明了他们的国王科多曼努斯是多么的懦弱!如果一个国王是懦弱的,那他们的士兵也必然是懦弱的!所以,你们不用害怕他们,当他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英勇的表情,他们就会被吓得四散逃离!相信我!战士们,今天宙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言罢,亚历山大带领伙友骑兵团,开始朝正前方冲锋。马其顿的中央方阵也以斜型数组跟随他们的国王前进,波斯人的中央骑兵被吸引向前;敌人开始放箭,当亚历山大接近对方射程的时候,突然改变行进方向,带着伙友骑兵团快速向右移动,看上去就像是要逃跑一样。数量庞大的斯基泰骑兵开始追击,他们的战士和马都被厚厚的铠甲包裹,如果他们直接冲撞过来,完全有力量把亚历山大的骑兵团一口气包抄并粉碎;但亚历山大却率他的骑兵一直向右狂奔,这让那些巴克特利亚人和其他蛮族的骑兵只能追赶在他们后面。尽管如此,那些跑得稍慢的马其顿人还是被敌人撞倒在地,被千军万马践踏而死。当他们倒下,那些预备用的骑兵就补充上来,继续作战。直到他们也一批批的倒下,只剩前哨轻骑兵这一支可做补充队伍了。如果他们也被战胜,那些蛮族将接近马其顿的国王,结束战争。此时在中央,科多曼努斯派出了刀轮战车和战象,企图碾压呈阶梯形进攻的马其顿方阵;虽然阿格里安的标枪手将一些战车的驾驶者击落,但大部分的战车没有遭到拦截,疯狂地冲向中央方阵,方阵指挥者立即下令向右整体行进,避开躲让,打算让那些战车畅通无阻地进入己方的“环形”数组之中,把他们交给后方部队解决;但这却让左翼和中部之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敌人的骑兵见机毫无阻碍的趁虚而入,大量的波斯人越过马其顿后方的第二道部队,直接杀到了他们联军的营地,打算救出皇帝的母亲;那些在营地里被亚历山大俘虏的士兵也开始躁动起来,趁着马其顿人的颓势,里应外合,开始攻击大营内的辎重部队。在左翼,波斯人和印度人组成的骑兵完全的压制住了帕曼纽和克拉特鲁斯的队伍,色萨利的骑兵虽奋力反抗,但也无济于事,他们即将全军覆没。所有的战线都出了问题。那时,亚历山大已经快要接近战场的边缘,就是那未被波斯人清除杂草和夷为平地的地面,他的身后是两军激烈搏杀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因为敌人的骑兵扬起的沙尘,遮蔽他的视线,让他难以做出进一步的决定。这时一道强光划过天际,伴随一声巨响,亚历山大从马上跌落到地面。他的眼睛被晃的看不清东西,头盔也掉落在地上,目眩耳鸣,不知多久。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到身后不再有任何追他的敌军,灰尘也落在地面,视线变得清晰明朗。那些前哨轻骑兵把他们的国王从地上扶起来,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了?”“你们看到了吗?”“那光点,还有那奇怪的声音!”“没有啊,您刚才昏过去了……但我们战胜了他们,那些野蛮人,他们跑了!陛下,他们跑了!”“这怎么可能?”亚历山大抬起头,望向远处,那些骑兵确实都已消失不见了。他看到整个阿契美尼德军队的左翼因为追赶他和伙友骑兵,中央已被扯开了一个缺口。于是他立即上马,调转折回,策马扬鞭,向着皇帝的位置袭去。他孤身一人向前冲去,身后那些为数不多的轻骑兵无法跟上他的步伐;因为他那显眼的头盔找不到了,所以敌人并未认出他来,这让他能够最大程度的被周围的人忽视,单枪匹马,长驱直入。不久后,亚历山大已非常接近科多曼努斯,直到那时,保卫皇帝的不朽者军团才意识到这一骑骑兵是一个威胁,并准备上前攻击。只见亚历山大从地上拔起一支标枪,向皇帝扔去。科多曼努斯急忙躲闪,标枪击中战车的驾驶员,使他倒地身亡。不朽者当中有人惊呼和哀鸣,让稍远的步兵团以为是皇帝本人中枪,于是立刻开始溃逃;接着,一小群又一小群的波斯人开始竞相逃跑,很快整个大军风声鹤唳,直至科多曼努斯周围的人也都离去。当他发现自己周围已无人保护,孤立无援,便立即调转战车,驶向远方。亚历山大怒喊着仇人的名字继续追赶科多曼努斯,直到身后的人叫住了他。让他不要远离战场,因为马其顿的左翼和后方都已被敌人攻破,需要他赶去救援。亚历山大望着科多曼努斯落魄的背影,突然好像释怀一般平静地闭上双眼,放走了他。他掉头赶回左翼帕曼纽处的时候,阿契美尼德人听说自己的国王已经逃跑,便纷纷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丢盔弃甲,四散而逃。从那一刻起,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腹地,向亚历山大敞开。 亚历山大大帝进入阿契美尼德的行政首都巴比伦,他惊叹于这座城市的恢弘壮丽。他并没有称王,也没有宣布这个帝国的终结。他甚至把科多曼努斯的家眷接回皇宫,并要求他的将士们继续对太后西绪甘碧丝和公主帕瑞萨娣丝行波斯人的拜礼(proskynesis);他入乡随俗,穿戴波斯人的服侍,学习波斯人的文化,他克制自己的言行,让自己的举止像一个客人而不是主人。西绪甘碧丝与他相处的十分和睦,便收他为自己的义子。他不要求任何人以波斯国王的礼仪向他叩拜,也禁止他军队中的将领和士兵在这片土地上行暴虐和破坏。当他看到那座巨大且早已被遗弃的古老庙宇——埃特曼安吉的时候,他惊诧地说道:“啊!什么样的文明能孕育出这样的奇迹啊!”并立即下令修复(或重建)它。他保护巴比伦的每一样艺术品、雕塑和碑刻,严惩破坏和偷盗它们的人。亚历山大如饥似渴地学习和了解波斯人的宗教、神话和历史,那些马其顿的将军们经常找不到他们的国王在什么地方,因为他终日泡在皇家的图书馆翻阅数据,或是在向祆教的祭司们请教问题,或是在与史官和学士们研讨哲学。亚历山大早已忘却继续追杀还在逃亡的科多曼努斯的事宜。亚历山大询问祆教学者:“那雄伟的埃特曼安吉神庙建于什么时候?供奉的是什么神明?”“陛下,那座神庙建于很久远以前的时代,恐怕要有几千年了……具体什么时候没有人能够考证,因为两百多年前,卡亚尼亚王朝(kayanian dynasty)的先王(居鲁士大帝)夺取这座城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我们只知道它本来是巴比伦王国时期供奉马尔杜克神的神坛,其他的都不清楚了……”“马尔杜克?那你们有谁知道他的故事吗?”“很抱歉,陛下。我们只知道他是这座城市的古神,他的故事被记在那些有些年头的泥板上,是用古巴比伦的阿卡德楔形文字雕刻的,今天虽有些地方官还能够大概使用其中的一些单字,去写一些官方的书信,但要把这些泥板给他们看,他们既无法朗读出来,也无法真正看懂其中的内容……明晰那语言的古巴比伦祭司们已经绝迹……所以,今天无人能够知晓这两河流域古文明的故事了。”“那你去帮我找来,能认出一两个单字的人来。我要学习这种古语言,也许用一段时间就能够研究出泥板上写的是什么了……”“陛下,恕我直言,您没必要去研究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因为我们祆教的经典《阿维斯陀》已经揭示出宇宙万物的真理,您只要跟着我们学习这部经典就足够了。”“真理?真的么?快讲来听听……宇宙的本质究竟是什么?生命的本质又是什么?我们究竟为何存在于此?”亚历山大连忙问道。“世界诞生于光明智慧之主(ahura mazda)与黑暗之主阿里曼(ahriman)永恒的争斗之中……为了战胜阿里曼,主创造了火焰,又创造众天使、宇宙、灵、物质乃至人类与公牛;但阿里曼用他的毁灭和破坏的本能,创造了每一个与主创造的美好事物对立的恶魔,世界因此而运转……”“很有意思的理论。”亚历山大说,“请继续……”祭司又向他讲述了更多的内容,但亚历山大却像以往一样,并不完全满意这一套对世界的解释,他说:“你们的理论很有意思,我也不否认你们学说的创始者查拉图斯特拉的聪慧和过人之处。但是,你可知道,从我家乡的学校,我老师亚里士多德那里开始,到迦南的神庙,埃及的祭坛……我听过太多关于世界起源的‘理论’了,却没有人能向我证明哪一个版本是真实的……”“陛下。祆教和《阿维斯陀》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系,如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巴比伦学者,都不算是最权威的,如果您有机会到帝国的礼仪和学术之都波斯波利斯去,那里的学者和祭司一定能给您更完整和细致的解答。”那时,亚历山大听说科多曼努斯逃到了北方米底旧都埃克巴坦那,他理应北上去追击;但亚历山大却为了寻求知识,选择先向埃兰的苏萨进军,再借道那里的御道,向南跨过波斯门(persian gates),前往波斯波利斯。临行前,亚历山大随波斯王室参加了例行的狩猎活动。在巴比伦城外,国王射中一头雄狮,不料它却带伤逃跑,躲进一片林子;亚历山大一路追赶到那里,发现雄狮的踪迹已无处可寻。正当他要离开,在那片沾满露珠的草与花之间,一个熟睡的少女躺在那里,面庞红润,皮肤晶莹洁白,五官精致可人。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不忍让她冒着成为野兽猎物的风险继续躺在这旷野之中。亚历山大抱着她回到营地,给她安排舒适的床榻休息;等她醒了,亚历山大就叫来翻译官,想要询问她的家事,但她却一言不发,眼睛里透露出恐惧和彷徨。那准备食物的侍者进来,把盘子放下,等她靠近了少女以后,就立刻跪下行礼说:“公主殿下!”“公主?你是一位公主……”亚历山大十分惊诧,“你为何在荒野中游曳?”少女仍不回答。太后西绪甘碧丝听闻这件事,就赶过来查看;少女立即跑向老妇人,扑进她的怀里痛哭起来:“奶奶……奶奶……”老妇人也哭了,她们呢喃叙旧,过了一会儿,太后纡尊降贵,过来向亚历山大行礼,并用乞求的口吻说道:“陛下!请您保护这孩子!求求您了!”亚历山大连忙扶她起来:“您这是做什么呢?我几时说过不会去保护她了?”“谢谢!谢谢!”太后露出笑容,“巴耳馨,这位是海伦尼克的亚历山大,他是我们的新国王,他对待我犹如对待自己的母亲,对待你妹妹帕瑞萨娣丝犹如对待自己的妹妹……他会像你父亲一样保护你的,相信我。”“你的祖母说的对,我会给予你最大的庇护,就像对待我自己的家人一样。但有一点让我十分不解,母亲,她是一位公主,应当是科多曼努斯的女儿吧……您知道我会待她像待你们一样恭敬和周全,您又何必特意求情……她又为何跑到城外去过栉风沐雨的生活?她究竟是在躲避什么呢?什么样的人会去伤害像她这样纤纤柔弱的孩子呢?”“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陛下。”太后哽咽了一下,开始讲述巴耳馨的故事,最后她说:“巴耳馨也做好了放弃大祭司的准备,她的妹妹改名帕瑞萨娣丝,准备接替这一职位……正当一切都将好转起来的时候,陛下,您和您的军队就攻过来了,他不放心把我们丢在首都,就把我们带在身边,一起御驾亲征;那天我们走的匆忙,可怜的小巴耳馨掉队了,虽然她知道回巴比伦的路,却并不敢进城……就这样徘徊在城外,直到今天……” 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亚历山大在惊愕中叹息,他表示愿意成为公主新的保护者,并把她接回了巴比伦。亚历山大还开始为自己追杀科多曼努斯的偏执自责,他意识到了很多事情在自己了解情况之前就做出判断是多么的鲁莽和不公。接着,亚历山大在波斯重启调查腓力二世遇刺的真相,根据诸多人的回忆和证词,他确定了一个事实:下令收买刺客行刺的人确实是科多曼努斯没错,但那是在不止一位大臣、贵族和总督事前多次赐谏、蛊惑和劝说下,最终才决定的。究竟谁在这其中起了最关键的因素,已经无从查证了。但不管怎样,亚历山大已经不再认定科多曼努斯为他的杀父仇人,至于究竟如何实现自己当初在父亲葬礼上的诺言,他选择暂时搁置处理。更重要的是,这位年轻的马其顿国王已经深深地陷入到了西绪甘碧丝讲述的这个传奇之中,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位如精灵一般美丽,像谜一般神秘的波斯公主。在那以后的日子,他每日都来拜访她,希望能和她说上话;起初巴耳馨并不信任这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只是用礼貌性的词语简短的应付他。但久而久之,亚历山大爽朗亲和的性格,让她渐渐地卸下了防备之心,并开始意识到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共同之处:炽热的内心、对世界的无限好奇以及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他们开始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每日结伴在一起,畅谈关于宇宙的哲学、生命的奥秘和一切事物终极答案的可能性。一日,亚历山大与巴耳馨在巴比伦城中的花园里,躺在草地上午后小憩,他们惬意的闲谈着。“所以,你曾在那些萨满仪式中进入过那种神性的恍惚状态吗?”亚历山大问道。“是的,经常会,每次都会……”“有什么意义吗?”“我会看到一些幻想,听到一些话语……我们就用这种方式来接收‘神谕’。”“就像梦一样?”“是的。”“好吧好吧,那既然你是一位厉害的阿托撒,你是否知悉那个关于你们的神帝乌斯叫你们族人保守的‘秘密’的全部内容?”“当然,在我被选为继承人的时候,帕瑞萨娣丝妈妈就完整的转述于我了……”“那你能告诉我吗?”“当然不行!”“为什么?”亚历山大用打趣的口吻,笑着说,“公主殿下,您是明白我有多想知道的,求求您了……”在亚历山大一再央求之下,公主让步了,她说:“我知道你很看中誓言,那你能向我起誓你不会告诉其他人吗?”“我向你起誓,向众神起誓,我不会告诉除了你我以外的任何其他人……”“好。其实这也没什么,即使我把它全部告诉你,你也完全听不懂,毕竟,你不是密特拉……当然,我也不是……”“这么笃定我不是吗?”“当然,因为妈妈告诉我的话是:‘在久远的未来,在世界之树下,有旅者目视骄阳,依月之言,寻伊什塔尔之墓;吾辈使者当认其为主,告知主四句偈言——‘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随与同行,助力护卫,直至他寻得真理之日,尽除世间一切业障之时。” “世界之树?”亚历山大问道,“是为什么东西设下的比喻吗?”“不是设喻,就是字面的意思……”公主说,“这是一棵真实的树,从世界伊始就存在了。神明告诉我们,它是世界的支柱,生命的根基;天空靠它支撑,大地靠它滋养……”“如果真有这样一棵参天大树,为什么我却看不到它?”巴耳馨微笑着拉起男人的手,说道:“那么,现在我就带你去看一看。”他们顺着幼发拉底河南下,到了入海口的沼泽地带,在河畔的一侧,两个人走向一棵巨大的无花果树,在那棵树的周围,有一些村民正在清扫着积土,还有一些人正在朝着这个树行叩拜礼,但那树的叶子却不茂盛,反而很稀疏。“看来,这棵树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啊……”“是的,同很多萨满的祭祀仪式一样,看护这棵树是我们神殿祭司世世代代的传统;但只有大祭司才知道,这棵树背后的‘那个秘密’。你看,这些看护员是我们从当地挑选的最朴实的人家,我们甚至已经把那些话交代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时时刻刻守在树的旁边,等待‘那一位’的出现,然后立刻通知我们。”当两个人走近了,看护者认出了巴耳馨,连忙走过来问候:“阿托撒主人……您终于来了,我们给您去信,您长时没有回复……”“我没有收到信!发生什么了?”巴耳馨紧张地问道,她知道未收到信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的躲到城外,也可能是信被巴比伦的祆教祭司扣下了。“大树生病了。”看护者掉下眼泪,“您看,它的叶子现在快掉光了,不是因为入冬的缘故,因为在盛夏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枯落,也未结果……”巴耳馨连忙用一只手轻抚树干,闭上眼睛,可很快她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它的喘息浊重,而且不再说话了……”她说。亚历山大一边安慰着少女,一边摸了摸树干上的皮,并未听到任何声音。她哭得愈发伤心,他就扶着她在河边坐下,而她又在他的怀里哭了一会儿,等情绪稍微平静,就说:“这棵树是我小的时候亲手栽种的……它陪我聊天,陪我度过最寂寞的时光……它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是说,它从世界伊始就存在了么?”亚历山大不解地问。“是的……但世界之树也是生命,是生命就有寿命,若它枯萎,我们就要种植一棵新的,从时间伊始直至救主密特拉的到来……如果有一天这里不再有树,那么世界的根基就会消失,末日和灾难就要临到……现在的这棵树是在我刚继任大祭司时候栽的,那时的老树刚刚过世,我从河边选了这一棵幼苗栽到这里,因为它向我打招呼,我就和它攀谈起来,与它成为朋友,还把它移植到现在的位置……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对于一棵树来说,它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啊。”“我为何听不到它的声音?”亚历山大问。“因为你并不是我们族人中的一员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雅利安的精灵族才能与神明建立连结,然后通过神圣仪式进入那种接收神谕的恍惚状态;自从我完成那些仪式,异象和声音就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每一代祭司都有这样的体验,我并不会为此感到恐惧和惊奇……但是,这一棵大树的声音却与其他的声音不同,它的语气温柔而清晰……它为那幼年时充满好奇心的我解答了诸多疑惑……”“比如?”“比如我曾问它,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会长这个模样,它说现在这世界并不是本来的样子,而是在与另一个世界发生了‘碰撞’后产生了‘涟漪’,之后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还比如我曾问它,为什么我这样孤独,为什么我不愿与那些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为什么这世上看起来只有我一个人关心这些神秘的话题,它就告诉我说,它知道我从何而来——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之所以孤独是因为我的灵魂本不属于这里;于是我又问它,它是从何而来的,它就说它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我又问它怎么才能回到那个故乡呢,它就说很难回去了,而我则坚持询问它回去的方法,它就告诉我说,除非我能到达遥远的‘世界尽头’,在那里登上一艘渡船,跨过无尽的大海和繁星,经过无数的年月才能到达‘彼岸’,而那个‘彼岸’的世界就是我们故乡,我们的的家……”亚历山大的眼中放出光芒,很显然他对大树说过的话着了迷。“碰撞’后的‘涟漪’、“世界的尽头”、“彼岸的世界”……太奇妙了,那它刚刚没和你再说什么吗,他有没有说它为什么生病,还有我们怎么才能治好它的病?”巴耳馨摇摇头,“它快死了……我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声音……但它却已经没有力气说一个字了……”听到“火焰燃烧”这几个字的时候,亚历山大背脊发凉,他惊恐地向身后望去,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这棵树与他常梦到那棵燃烧着的大树长得一模一样;他跪倒在地,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所有事,喃喃自语道:“另一个世界,它是对的……另一个世界……”“你怎么了?亚历山大!”“巴耳馨,我曾梦到过这棵树,就是它,一模一样,它在火里燃烧,飞鸟弃巢而逃,那些夜晚我从梦中惊醒……我曾向我的母亲询问这异象的含义……我差点忘了,在我的家乡,我母亲可也是一位有名的萨满……她的身体里说不定也流淌着精灵的血液。她几乎和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不是这世上的人,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巴耳馨,我终于知道你我之间为何如此的契合投缘,因为我同你一样,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而来,我们背井离乡,然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相遇……”这时,亚历山大与巴耳馨拥抱在一起,他们喜极而泣;从那一刻起,两颗漂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他们誓死相守,直至生命的结束。春天到了,亚历山大决定按原计划前往波斯波利斯,但他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去那里进一步请教祆教的教义,而是应巴耳馨的请求,去征服和控制祆教最大的信仰中心,制止查拉图斯特拉的继承者们继续在波斯全境内对传统信仰和萨满祭司进行的迫害。他对巴比伦的祆教祭司们说:“我尊重查拉图斯特拉的哲学思想,也从不打算消灭这种思潮,但是,你们将这些思想过度的包装,神话化那些本应停留在思辨阶段的概念,推高创始人的神性地位,并把这些所有强加在别人的身上,用这些手段去控制和操纵那些淳朴的民众,毫不保留地打压异己的意见,这一点是使我反感的。”巴耳馨公主留在巴比伦并不安全,于是她更名改姓,扮为亚历山大的服侍者,成为随行人中的一员。亚历山大从巴比伦出发,先到了苏萨,又从那里启程向东进入山区,在狭小的险地靠着牧羊人提供的信息——一条鲜有人知的迂回小径,在夜间向封锁山谷的敌军发动奇袭,才逆转了白天因大意而强行渡关时,遭到埋伏在山顶的敌人用滚落的山石进行的突然打击。亚历山大渡过封锁的险境,波斯波利斯的守将当即弃城而逃,将这座都城让给了征服者。然而,当亚历山大进入城内的时候,他发现远处的神庙和大殿都已经被城内的起义者点着,那些身上着火的祆教徒们在街上乱窜,痛苦地嘶喊和尖叫,用身体撞击着墙壁和地面。那些起义者中有波斯传统信仰的祭司团体和支持者,也有反对祆教重税压迫的普通民众,他们听闻亚历山大此行而来的目的是为了把他们从祆教的压迫和暴政中解放出来,就率先出击,打翻了圣殿中的火种,将那些用金色墨水书写在牛皮上的《阿维斯陀》和赞德注解(zend)的经卷丢到火中焚毁,将祆教徒绑在木头上烧死。他们高呼:“你们崇拜火,那何不与它相拥呢?!”亚历山大立即下令救火,直到天明之时,火势才被控制;然而,整座城市的一半已经化为废墟。那些珍藏在档案库里的祆教经典也只剩下残破的碎片,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出现在城中各处。他十分后悔出征波斯波利斯,但一切为时已晚,他虽惩罚了那些起事者,也向那些幸存的祆教徒们道了歉。 在这次事件之后,亚历山大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低沉和压抑的状态。他的军队驻停在了距离那里不远的帕萨尔加德,他对巴耳馨说:“我从平定海拉斯叛乱以来,到入侵亚洲的整个过程,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所做的所有事,在之前我的内心认为那是绝对正义的;在知道了你和你养父的故事以后,我开始动摇了这个想法。这次在波斯波利斯,无论我出征的借口是否正确,无论这把火是不是我亲自放的,这场大火会被历史铭记,毫无疑问,我是使它发生的最大推动者……“巴耳馨,我的将领和士兵们以为我是为了领土和荣耀而战,而他们之所以跟随我也只是为了财富与地位……”他继续说,“没有人会真的相信我是真的为父亲复仇而战,更不会有人相信我是为了正义和真理而不断地前进着……我太累了,巴耳馨……也许我应该放弃了……向你的养父议和,请他回来继续做阿契美尼德的皇帝,我的将士不会反对,因为他们已经腰揣金银与珠宝,而我将带着我的士兵回到我的故乡去,归还自由给那些被马其顿控制的城邦,然后我将放弃王位,离开那里,云游四海,陪你一起到世界的尽头去寻找世间万物的答案……”“无论你去哪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亚历山大……”巴耳馨依偎在男人的臂膀,“我要同你一样,放弃祭司的职位,我的妹妹会继承我的职责,而我将和你一起浪迹天涯……”于是,议和信被寄往了北方的埃克巴坦那,但科多曼努斯怎么可能相信那曾经把他逼入绝境的亚历山大会放弃自己的领土和王位,就这样把这个帝国还给他。他并未给出回信,继续在东部召集军队,坚壁清野,希望与亚历山大在北方和东方再次决一死战;于是亚历山大决定亲自前往米底亚,当面向科多曼努斯表明自己的决心和意愿。他的军队开始向西北折返,这让科多曼努斯以为亚历山大开始追击他了,他便向斯基泰人求助,然而在高加米拉战败之后,科多曼努斯的威信已大不如前,斯基泰人并未伸出援手,于是科多曼努斯则渡过了希尔卡尼亚的关口,继续向东逃跑。巴克特利亚总督贝苏斯(bessus)见自己的皇帝如此落魄,便想取而代之,他连同其他贵族发动政变,将科多曼努斯拘禁;那从贝苏斯处逃出来的,原属皇帝的海伦尼克雇佣军投奔了亚历山大,通知了他这一情况。亚历山大听闻贝苏斯将科多曼努斯挟持,连忙率领骑兵和轻装步兵亲自前往救援,甚至最后连夜急行军。到清晨的时候,一位马其顿士兵发现了被遗弃且已受重伤的科多曼努斯躺在河边,那时他已经濒临死亡,他向马其顿士兵要了一口水喝后,表达了他对亚历山大仁慈对待他家人的感谢,而后逝世。不久,亚历山大亲自赶到现场,他惋惜至极,脱下自己的斗篷来为死去的国王覆上。一场隆重的国葬在帝国的首都举行,按照亚历山大的要求,科多曼努斯被葬在波斯波利斯的帝王陵。之后,亚历山大开始追击僭位者贝苏斯,向科多曼努斯复仇,他率军向东讨伐,进入了帕提亚,然后向南追至阿利亚(aria)和德兰吉亚那(drangiana),再向北进入阿拉霍西亚,穿过水之山进入巴克特里亚,并从那里继续向北进入粟特(suguda)地区。直至极北的可萨提河(jaxartes)畔,贝苏斯才被亚历山大的大将托勒密逮到,并立即以叛国罪处死。了却这桩心事以后,亚历山大带着他的军队驻扎在粟特以南,巴克特里亚以北的那片草原之上,那里的农舍和小镇恬静惬然,在山峦与草地的映衬下,如仙境般美轮美奂;这里的溪水甘甜,民风淳朴,亚历山大与巴耳馨都被这美好的风光所折服,决定在此住下,他们陷入热恋,终日缠绵,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亚历山大的将领们并不知道亚历山大是在与谁相恋,还以为那是从附近俘虏来的贵族姑娘,紧接着,他们就在当地人的见证下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当时,巴耳馨用的假名是罗克珊娜(roshanak)。那段时间,亚历山大忘记了世俗中束缚他的一切:王国、名誉和责任;他忘情于山水之间,快乐而满足。直至他的将领们都表示想要离开这‘野蛮之地’,回到巴比伦去,享受无尽的荣华和受人敬仰的后半生。“是的,我们该走了。至少要先回去安顿好这一切,我们才能离开,否则这个没有国王的国家会立刻陷入混乱……”亚历山大对妻子说,“你能想象吗?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极东之地,根据传说,只要从这里继续向东,很快就能到达‘世界尽头’了,那里会不会就是大树告诉你的地方,而那里是否真的会有一艘开往‘彼岸’的船呢,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看……”亚历山大说服了军队,再向西行进不久,便会到达大海,走水路回巴比伦要比向西原路返回要轻松且快速很多,于是,他们继续向东进发,跨过了印度河,进入了未知的世界;他极力的劝说沿路的当地人,他只是想借过他们的土地去到大外海,但他们仍然不停地遭到当地的土着部族袭击。在希达斯皮斯里弗畔的旁遮普(punjab),当地的酋长波罗斯(porus)率领大象军团突然攻击了亚历山大的军队,虽然经过苦战,科林斯同盟和马其顿人再次获得胜利,但士兵们已经对这些战象产生了恐惧;当他们从俘获的士兵那里听说继续向东的土地并不是海洋,相反等待他们的仍然是林立诸多部族的雨林,每一个部族都拥有数万头战象的时候,在维帕希河畔(vipas),亚历山大的几位军官拒绝渡河,直接违抗了他的命令。很显然,亚历山大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并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军中的叛乱;在过去,他视这些将领为朋友和伙伴,但现在他们直接公然地抗拒继续前进的命令,他并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亚历山大妥协了,他同意他的将领们带着自己的人走陆路先行回巴比伦去,而他自己和罗克珊娜以及几个随从会继续前进,直到到达外海的码头,在那里他们会坐船回去。那些将领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只有赫费斯提翁和一支小队留了下来,他宣誓继续保护亚历山大夫妇。他们一行人换上了当地人的行头,伪装成迁徙的旅人,继续向东,深入到摩揭陀的疆域。那时,罗克珊娜已有身孕,很难继续前进,他们便打算在她生产以后再继续赶路;战马“牛头”因衰老离世,他们把它葬在里拉詹河畔(ljan)的乌鲁维拉(uruw),并打算停下休息,看到那里有人正在供奉一棵圣树,他们离近后发现那也是一棵无花果树,便摘了果子交给赫费斯提翁,托付他先一步回到巴比伦,把这棵树的种子交给幼发拉底河入海口处,守护圣树的村民们,把这来自世界尽头的种子种下去,让它们的后代繁衍生息,作为替换未来世界树的继任者。罗克珊娜还嘱托赫费斯提翁,让他告知她的妹妹接替她继承大祭司的职位,并让他提醒她妹妹,把曾教给她的那关于密特拉到来以后要说的话记牢。除此以外,亚历山大还手谕了一封告知信,拖赫费斯提翁交给早在他追击贝苏斯以前就已选择镇守后方,现在正在埃克巴坦那的帕曼纽,告知他自己已经放弃了马其顿的王位,并选好了继承这个庞大帝国的人——那个人的名字被附在了信的结尾处,他希望作为帝国主帅的帕曼纽能够对这个继承者给予支持和拥护。赫费斯提翁挥泪与亚历山大告别,踏上了回程的路。没有人知道当时亚历山大在信上写的究竟是谁,但当这封信被交至帕曼纽处不久,帕曼纽与他的儿子菲罗塔斯就被人双双刺死。没有人知道谁是这背后的主谋,因为刺客黑色克利图斯不久也暴毙而亡。紧接着,对信内容唯一知情的赫费斯提翁也突然病逝。在那之后不久,从巴比伦就传来了亚历山大死亡的消息,然后是失去保护的波斯太后西绪甘碧丝被伪装成了自杀,死在皇宫之中,她的孙女帕瑞萨娣丝则在那之后失踪,再也没有人见过她。远在马其顿的安提帕特和奥林匹亚丝得到的消息是亚历山大在巴比伦因病逝,但他的尸首已经在将军们的抢夺中没了踪迹。很快,帝国开始分崩离析,陷入到无尽的争斗与战乱之中。亚历山大与罗克珊娜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在孩子出生后,继续向东,到达了恒河窦(sinus gangeticus)海的海岸。但当地的人却告诉他们,他们完全走错了方向,如果继续向东行进,就会发现在印度的东面,还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大陆。到此时,两个人才彻底放弃了这个不实的梦想,并决定回到那个曾让他们流连徜徉的宁静田野去,在那里买一块土地,盖一座房子,男人砍柴,女人织布,过最悠然恬淡的普通人的生活。当他们回到巴克特利亚的村庄,就给自己取了新的化名。男人叫乌拉赫斯,女人叫伊南娜,而他们的孩子就是伊奥斯·卡夫索。 经文注解: thapsacus,是幼发拉底河西岸的一个古镇,现在位于现代叙利亚。塔普萨克斯是该镇的希腊和罗马名称,该镇因其河流过境而重要而繁荣,这使得东西向的陆路交通得以通过,它的确切位置是未知的,有几个不同的位置被确定为其的遗址,一种可能性是靠近卡尔凯美什的地点 gaugam,高加米拉战役的发生地,关于该地点最普遍接受的观点是(36.36°n 43.25°e),位于摩苏尔以东的现代伊拉克北部 immortals,又译为不死队、不死军,古希腊语:?θ?νatoi,是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对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一支精锐部队的称呼,但有人认为这是向希罗多德提供消息来源的人可能是将古波斯语中的“an??iya”(“伙伴”)与“anau?a”(“长生者”)弄混了 amardians,amardi或mardi,是一个古老的伊朗部落,生活在北部里海沿岸的山区 dahae,拉丁语:dahae;古希腊语:Δ?oi,梵语:???i dasa,是生活在中亚的一个古代族群,由帕尼人、鲜提(xanthii)和毕苏里(pissuri)三个部落组成,大益人活动的区域大致在现今土库曼斯坦境内 cadusii,是一个古老的伊朗或强大的斯基泰部落,居住在伊朗西北部 saka,又称塞种人、塞人、塞族,起源自伊朗高原的斯基泰人部落,古代着名的游牧战士,在大草原中漫游,其领土约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地区 tabaristan,即塔巴里斯坦,又译泰百里斯坦,《新唐书》译作“陀拔思单”,是伊朗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为里海南岸厄尔布尔士山脉的南北山麓,大致相当于今马赞德兰省,但也包括吉兰省、戈勒斯坦省及塞姆南省的部分土地 caucasian albania,是高加索东部地区的历史地区名称,该地区包含今日的阿塞拜疆国境内以及俄达吉斯坦共和国南部 sacesinia,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在亚历山大大帝征服阿契美尼德帝国的战争中为波斯人而战。他们把骑兵送给波斯人,这些骑兵与高加索阿尔巴尼亚的骑兵一起使用。他们住在亚美尼亚东北部的库拉河沿岸 proskynesis,是对神灵和波斯王的尊重的庄严礼仪姿态,在波斯人中,它指的是一个人匍匐在地身来亲吻大地 kayanian dynasty,凯扬王朝,是波斯\/伊朗祆教传统和民间传说(神话)中存在的传奇王朝,神话中俾什达迪王朝之后的王朝,这里对应阿契美尼德帝国 ahura mazda,阿胡拉·玛兹达,ahura意为“主”,mazda意为“光明智慧” ahriman,即安格拉·麦纽(angra mainyu):琐罗亚斯德教的恶神,与阿胡拉·马兹达互相对抗,是一切邪魔的成就者 persian gates,波斯门,是现在被称为tang-e meyran的山口的古称,将亚苏季和塞代市连接起来,札格洛斯山脉的一部分 stateira,即斯妲特拉二世,也可能名叫巴耳馨(barsine),她是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公主 zend,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一个技术术语,是指《阿维斯陀》文本的注解,释义,评论和翻译 bessus,或bessos,?-前329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巴克特里亚总督,出身波斯贵族,大流士三世的亲戚 aria,是一个阿契美尼德地区,以今阿富汗西部的赫拉特市为中心 drangiana,是阿契美尼德帝国的历史区域和行政区划,该地区包括hamun湖周围的领土,伊朗-阿富汗边境内流盆地sistan的湿地,以及位于现在阿富汗西南部地区的主要流域赫尔曼德河 suguda,或 sogdiana,古称或译栗弋、窣利、索格特,为中亚古代民族,华人称之为昭武九姓、九姓胡,粟特原本生活在阿姆河和锡尔河之间的泽拉夫善河流域,通称索格底亚那(sogdiana) jaxartes,即锡尔河(英语:syr darya),是中亚着名内流河,发源于天山山脉 roshanak,意为“闪耀的小星”,或者“光亮”,现代史学认为当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夺下一个粟特岩山的要塞后俘虏了她,随后于公元前327年或前328年与亚历山大大帝结婚,成为亚历山大的第一位王后 punjab,也译彭加,旁指印度河中上游众多支流的一带地区,在下游众支流合一的沿岸地区通常不算作旁遮普 porus,是一位古印度国王,其领土横跨印度次大陆旁遮普地区的杰赫勒姆河(hydaspes)和奇纳布河(acesines)之间的地区 vipas,或hyphasis,即比亚斯河,是印度的河流,位于该国北部,发源自喜马偕尔邦喜马拉雅山脉比尔本贾尔岭 ljan,是一条流经印度贾坎德邦和比哈尔邦查特拉和格雅地区的河流,它也被称为nnjan河,niranjana河或falgu古河,在获得启蒙之前,悉达多·乔达摩王子在河岸上练习了六年 uruw,即菩提伽耶,据说是乔达摩佛陀在后来被称为菩提树下获得启蒙(巴利语:bodhi)的地方 sinus gangeticus,即孟加拉国湾,在古印度经文中,这个水体可能被称为mahodadhi,但在古代地图中则被称为恒河窦,意思是“恒河的海湾” 第37章 乌拉赫斯 年代学:约公元前323年至公元前307年前后 经文正文: 就像乌鲁卡基那那样,伊什塔尔自己的本体,也投射在了另一个世界——“彼岸”之中,而个投影就是伊南娜(inanna)。当然,毫无疑问,奥莱克西在“世界尽头”中的投影,就是乌拉赫斯(vrachos)。 乌拉赫斯·卡夫索是亚历山大的化名,而伊南娜是巴尔馨(罗克珊娜)的化名,亚历山大和罗克珊娜在乌鲁维拉停下休息的时候,在原本未受这一影响的世界之中,本应在几百年前出现在那儿的一位在菩提树下修行的智者——悉达多·乔达摩,他的记忆与历史就被悄然地改变了。他在伊什塔尔触碰裂隙的时候,掉入了交界之地之中,成为了奥莱克西与伊什塔尔的孩子——纳迪纳普利,而他自然也就投射成为了乌拉赫斯和伊南娜的儿子——伊奥斯·卡夫索(yios kafsox)。 伊奥斯是“此岸”世界中的神伊什塔尔所寄予希望破解“影子”恩基所设谜题的关键,因为她已经把找到谜题关键的符文,用藏头诗作的形式传递给了纳迪纳普利,进而传递给了处在交界之地中纳迪纳普利的意识体,进而传递给了这个意识体在“彼岸”世界中的投影伊奥斯。 伊奥斯·卡夫索最终通过得到伊什塔尔所给的提示,在阿卡西中寻得了七把钥匙(七段记忆),成为预言中的救世主——密特拉,并最终破解了最后的谜题,打开了宝箱,帮助恩基寻回创世之初关于真理的记忆,从而拯救了宇宙中所有的生命。 伊奥斯·卡夫索破解谜题的整个过程记在下面: 伊南娜在有身孕以后,就在梦中以及经常出现的幻听中,完整的记下了那首诗的内容。作为萨满巫师的她十分敏感地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并开始把诗教给他的丈夫,还要求他以后,能够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监督伊奥斯把这首诗背下来: 我们相遇,因为一个永不醒来的梦, 我们相知,因为一个古老的承诺。 天国最神圣的秘密,请您记住, 昼夜不要遗忘,记在心间。 不要悲伤,我虽终会死去, 诺言将被遵守,往事将被铭记。 有一把没有形状的钥匙, 在天空覆盖之下, 在无尽的海洋之中, 在山涧,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 在那安葬我的墓前,念诵七段伊斯特里亚, 我就会回来,在繁星下, 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个春天,乌拉赫斯蹲在后院,劈砍木柴。有从西方来的旅者,经过他们的村庄,站在邻居小屋的门口谈着最近的见闻。乌拉赫斯听到了他口中讲述着发生在巴比伦和海拉斯的变故,便冲出房门,来到那人身边,仔细的询问。当他得知了赫费斯提翁已死,帕曼纽、菲罗塔斯相继身亡,太后西绪甘碧丝自尽。庞大的马其顿帝国已经被他的将军们瓜分的消息时,他瞠目结舌,骇然一惊,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屋中坐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这一刻,乌拉赫斯才意识到自己为那虚无缥缈的梦想所付出的代价有多么的大。他悲痛万分,后悔不已。但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了,他想了很多,思绪重回那些峥嵘岁月。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挽回因自己的任性而酿下的恶果,也不知如何才能获得心底的救赎。这些事他都没有和伊南娜沟通过,而是憋在自己的心里。渐渐地,他想到了自己最初的誓言——为父报仇。他心想,也许这是他现在唯一还有可能做到的事,这不仅是出征波斯时唯一的目标,也是他一生最后的使命,只不过后来完全偏离了正确的方向,滑向了对“世界尽头”的追寻。所以他在心底里默默发誓,定要找到那个真正向科多曼努斯献言刺杀他父亲的人,那个在整个事件中发挥了最大作用的人。于是,有一天他以探寻林场为由,向妻子告别,出了一趟远门,他向南进到帕洛帕米萨达(paropamisadae)的山地疆界,他知道那里有一座特殊的监狱,关押着一些从巴克特里亚流放到这里的政治犯,其中包括弗里吉亚的阿尔塔巴左斯(artabazos),他本是贝苏斯手下的一名将领,在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流亡到马其顿,是父亲腓力的一位好朋友,后来他重返了波斯,向科多曼努斯效忠;在高加米拉战役之后,科多曼努斯被贝苏斯挟持,作为贝苏斯部下的阿尔塔巴左斯反叛了贝苏斯,投降亚历山大。亚历山大相当欣赏阿尔塔巴左斯对波斯王室的忠心,在征服了巴克特里亚之后甚至继续重用这位前朝之臣,他们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 在亚历山大离开那里进入印度以后,他听说阿尔塔巴左斯被当地的政敌流放到了帕洛帕米萨达,但由于当时自己深陷印度战场的泥沼,他无暇西顾,直到后来忽略了这件事。这一次,他打算只身前往,碰碰运气,毕竟阿尔塔巴左斯是他与他父亲共同的好友,又是前朝重要的官员,消息和人脉都非常的广泛,如果真能找到他,他一定愿意帮助乌拉赫斯,为他提供杀父仇人的情报。果然,在当地监牢外的采石场,乌拉赫斯看见了那正被带着脚镣,被迫劳动的阿尔塔巴左斯的身影。于是,乌拉赫斯到了当地的酋长奥克夏特斯(oxyartes)的府上,他也曾蒙亚历山大的不杀之恩,当亚历山大在粟特驻军的那段日子,这位老人曾盛情款待了亚历山大和罗克珊娜,后来他们两个都曾拜老人为义父。当乌拉赫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把老人吓了一大跳,立即向昔日的皇帝跪下行礼。乌拉赫斯将老人扶起,告诉他自己已经归隐田间,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杀父凶手,他只求老人能释放阿尔塔巴左斯,帮他这最后一个忙。奥克夏特斯念旧情,又因这请求并不大,便当即同意了。 乌拉赫斯带着酋长的手谕去探监,当即把阿尔塔巴左斯释放,阿尔塔巴左斯见到这熟悉的面孔,立刻泪流满面。两人叙旧许久,之后乌拉赫斯便表明了来意。他当即询问阿尔塔巴左斯当时向皇帝最早提议刺杀腓力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或者谁在整个过程中起了最关键的因素。乌拉赫斯本以为,作为阿契美尼德宫廷重臣的阿尔塔巴左斯,能够立刻给出几个答案。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阿尔塔巴左斯一边摇头一边表示,最早提供谏言的人来自王室,后来大臣们才纷纷附议表示赞同,至于最早是谁,只有近臣、太监或者侍卫才有可能知道。尽管如此,阿尔塔巴左斯告诉乌拉赫斯,他一定会动用全部的关系,来帮助他找到这个答案。乌拉赫斯回到家中,等待消息。几个月后他们在约定的一个小镇上的酒馆见面,阿尔塔巴左斯告诉乌拉赫斯,他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但不知道名字。因为消息来源于埃克巴坦那的一个朋友,他属于当地一个祆教的刺客组织。阿尔塔巴左斯告诉乌拉赫斯,他的朋友无法透露这个人的名字,因为这个人的名字早就在他们行动的清单上了,所以不需要乌拉赫斯亲自动手,等事情结束后就可以通知他。 乌拉赫斯并不满足于这个结果,他希望得到更多细节,甚至能够参与到行刺的过程里。就这样,他偷偷与阿尔塔巴左斯会面多次,并让他的朋友作为中间人,介绍他与这个祆教的刺客组织认识。在阿尔塔巴左斯的引荐下,那些刺客组织接纳了他,虽然他的外貌明显是一个海伦尼克人,但乌拉赫斯却告诉他们,自己只是一个逃兵。他欺骗他们说,当自己流浪到波斯波利斯时,曾被一位祆教祭司收留,但在马其顿人攻来以后,亲眼目睹圣地被大火吞噬,恩人惨死刀下,如今为了复仇所以才想加入这个组织。最后,他甚至参加了组织的血誓仪式,成为一名正式的祆教徒与初级成员。虽然不能在行动前得知目标的名字和具体的计划,但可以参与到这次刺杀活动之中。 那日,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常,乌拉赫斯装作要出发去捡拾枯树枝。他到了林子深处,在约定的地点与祆教徒们会面,参与例行的剑术和潜行训练。小队的头目却突然告诉乌拉赫斯,目标的位置已经确定,离这里不远,这时乌拉赫斯已经感到诧异,但还是换了行装和他们一起出发,打算一探究竟。他们在山终迂回前行,不久后,熟悉山路的伊奥斯发现了不对,他们越来越接近自己家的方向,此刻他的后背开始发凉,但现在贸然离开毫无疑问会招致怀疑,甚至杀身之祸。于是,那悲剧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手握弓弩的乌拉赫斯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此刻。他有两个选择,杀死自己的妻子,换取同伴的信任,并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或是当即反悔,与这些刺客们反目为敌,但那样的话,他和伊南娜两个人可能都会死去,甚至连小伊奥斯也难以获救。 最终,他选择了放出那只箭,完成了复仇。 伊南娜在痛苦中用希腊语大声地喊着那首诗的内容,那些来自波斯的刺客们听不懂她在叫嚷着什么,还以为她是在咒骂眼前这个对她进行复仇的之人,乌拉赫斯看到伊南娜的眼角流淌出一滴泪水。他知道,她认出了他。 在这个事件之后很久,乌拉赫斯得知了这些刺客是通过“罗克珊娜”这个名字再次找到她妻子的,因为住在这一带心地朴素的村民们,无心地向陌生人泄露了这个秘密——他们都知道“伊南娜”就是当年曾来过这里的“罗克珊娜”。很久以后,乌拉赫斯在各地游历的时候,才从一些过去在波斯宫廷任职过的宦官、宫女的口中得知,正是巴耳馨最早劝说他的养父行刺腓力,为的是让他留在巴比伦,不要去小亚细亚征战,科多曼努斯知道,要么冒险带上她一起到前线去,要么就得把巴耳馨留下,可是失去了保护者,可怜的小巴耳馨就可能会遭到祆教徒的迫害。面对同样的两难,科多曼努斯选择了对腓力行刺。 因为那棵与巴尔馨沟通的圣树,是交界之地中那棵树的投影,因而影响了巴尔馨,进而影响了亚历山大大帝,寻找世界的尽头(交接之地)和“彼岸”的彼岸——“此岸”世界,为此放弃帝国和王位,为此而懊恼而选择寻找杀父真凶,为此而导致巴尔馨(伊南娜)的死亡。因为伊南娜的死,乌拉赫斯懊悔、悲痛不已,为了赎罪,他决定用剩下的毕生来引导小伊奥斯将那首诗的内容作为使命,他身体力行,带着伊奥斯周游列国,寻找这首诗的秘密,正如奥莱克西带着纳迪纳普利在“此岸”世界所做的那样。 从小伊奥斯的视角,这件事是这样的:那个平常的春天。在巴克特利亚,一个普通的村庄。潺潺的小溪流过田野,年老的牧羊人爷爷从山岗上回来,他从集市上带来了马尔吉亚纳(margiana)产的新鲜草莓。 年轻、美丽的母亲,带着五岁半的孩子在篱笆前悠闲的散步,那身洁白的连衣裙和乌黑的披肩发在微风中摇曳,看到老牧羊人提着的盛满草莓的篮筐,她便轻轻探身向前询问起来。孩子的笑声溢出了院子,和那些在昼光下自由呼吸的珠兰与花毛茛一起合奏着曼妙的旋律。远处的水之山(water mountain)高耸入云,圃鹀则在周围的桃树中嬉戏打闹着。 “伊南娜。”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啊!乌拉赫斯,你快来看看,这些草莓多新鲜啊!”她轻声说道。 “草莓我倒是不关心,但我却要不得不说一说关于你,伊南娜,你今天可真美……美得像这草丛里的花儿、天上的云朵,也像那条蜿蜒苗条的小河……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一样……” “讨厌!别再恭维我了,你每天就会这一句啊……”孩子的母亲调皮地撇了下嘴,然后转变为甜美的微笑,“好了乌拉赫斯,你看,你是是喜欢我这条白色的裙子……还是我昨天地那条蓝色的?啊……不!不!快放我下来……乌拉赫斯!” 他丈夫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娇小的身躯整个从地面上抬起来,举在半空中,然后轻轻地放下来,亲在她那白皙纤细的脖颈上,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清香。村口的几个老汉面露妒忌,聚在一起一边咧嘴大笑,一边朝这边张望起来,其实是想一窥少妇那鲜少从裙子下露出的优美曲线和匀称双腿。 “好了!好了!乌拉赫斯,快把我放下来!别人看着呢!” “哈哈哈哈!”男人放声笑道,“好吧,好吧!”他把伊南娜放到地上,又亲了她的额头。 “亲爱的,我要出发了。”男人扛起斧子和布袋,“伊南娜,你留神着点,别让小伊奥斯太淘气,他要是敢惹事,就替我好好揍揍他!” “放心吧,我照看他,你今天要去哪边?” “我要到山麓旁的园子去,之前和你说过……那边的枯树枝还有不少。” “好的,那我给你买些草莓,洗好,等你回来!” 他临别前又吻了她一下。孩子跑过来,拉住他妈妈的手,一摇一摆的使劲拽。 “不要闹,去,跟你爸爸说再见!” 女人边微笑着向樵夫挥手:“要注意安全啊!”母子俩一直目视着乌拉赫斯·卡夫索走远,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的林中。那天下午,伊南娜感觉阳光很温柔,就搬来板凳,在园子里小憩。恍惚间,她深黑色的眼眸里盈满了泪水。血液喷溅在周围的花丛中,她从板凳上跌下来,半蹲着,低下头,深深的凝视着自己的孩子,仿佛这是她看她的最后一眼:“伊奥斯!跑!快跑!”她轻拍着年幼男孩的后背。 “妈妈!” “快跑,我的孩子,不要回头!” 年轻的女人,右手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半跪下来。用左手折断刺穿肩膀的箭,她的身体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这是巫师们所使用的疗愈术。但他并没有来得及治愈自己,第二支箭就朝她射来,正中她的胸口。 “妈妈!”伊奥斯一边跑一边回头,他看到那是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袍,带着兜帽的人,他并不能看清那个人的脸。 他看到那个人缓缓放下了手握弓弩的手,向前走去,后面的人也都跟了上去,逐渐包围了自己的母亲——而她的身体,已经不再能发出光,且完全地躺倒在了地上。村里的人见状都四散逃跑,泥土沾染着她那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衣襟,无数的刀剑继续挥舞着砍向她的肢体……紧接着,是熊熊大火中倒塌的房子……烈火、鲜血、哭泣、惊叫。男孩被吓得嗷嗷大哭,他继续慌乱地跑离,却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方向,就在他快要跑到林子边上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那时泪水浸湿了他身上这件母亲为他织的坎迪斯(candys)。男孩转过头来,紧握着拳头,他向浓烟和尖叫的方向看了看。他想着,也许,他不如往回走……他想着,他不如也被那些人杀死算了……他想着,或许,他可以拼尽全力,夺过那些人手中的武器,也许……也许这样还有机会杀死那个领头的人……突然,一只大手搭到他的肩上。 “伊奥斯!” 男孩转过身来。 “啊,我的小伊奥斯……”父亲扔下手中的柴捆,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你还活着!”男人的眼睛湿润了,“快!我们快离开这儿,快离开这儿……”乌拉赫斯抱着他的孩子拼命地跑着,他们就那样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繁星开始为他们指明山岗里的方向,男孩终于停止了恸涕和抽搐,合上了哭红的双眼,睡着了。整整一个晚上,男孩的梦里只有梦魇和悸动的哀嚎。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男孩的记忆里只有迷乱、悲伤与仇恨。他记得他与父亲再也没有回到那个村子。 从那时起,乌拉赫斯就开始了带着他的儿子周游列国的旅途。他记得,他的父亲到处打听、寻找着什么。 “爸爸,你在问那些人什么?” “我在找那个杀了你妈妈的人的下落,我们是要去找杀死你妈妈的人,我们要为她报仇啊,不是吗?” 这是他父亲最初给他的解释。但是,随着伊奥斯年龄的增长,当他能够听懂越来越多的词汇,懂得越来越多各地的方言以后,他开始意识到,父亲这些年向那些人询问的并不是什么仇人的方向,而是在打听一个词语,是他们在路上碰到的一个来自东方的僧人告诉他的,那首诗中的一句话所影射的一个词语,一个叫“阿卡西”的地方,一个至少表面上和母亲的仇人毫不相关的地方。他意识到父亲并无意为母亲复仇。 伊奥斯对于自己的母亲也知之甚少。虽然她的死对年幼时的伊奥斯来说是一次巨大的冲击,但因为她死的时候,他还太小了,以至于而今他连她的长相也记不得太清了。伊奥斯对于母亲的了解多来自于父亲的口述,他只知道她是一个外乡人,一个来自波斯的女术士,有着深色头发和一双谜一样双眼的巫师,他知道她是美丽的、端庄的,但也仅此而已。这些年来,父亲很少向伊奥斯提起他和母亲的过往,只是偶尔用只言片语的简单片段演绎和包装成一些睡前小故事,打发自己儿子时不时出现的好奇心,那些故事像极了童话中的桥段,伊奥斯无法确定其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但若说伊奥斯对她的母亲完全一无所知,也是不实际的。因为她母亲曾给他父亲和年幼的他写过很多很多的诗、儿歌和歌谣;那些诗作的底稿他父亲至今带在身边。小时候,伊奥斯经常要过来作为学习文字的材料阅读,从那些优美的辞藻中,伊奥斯感受到了自己的母亲是一位非常博学和睿智的诗人,有着无尽丰富的想象力和情怀。但不知怎的,老卡夫索却从不在他孩子面前诵读这些诗歌,甚至警告伊奥斯不要去读和记忆其中大部分的内容,说那样会让他迷乱和犯错。但是,老卡夫索会允许伊奥斯去阅读其中的一首——唯一的一首,父亲说过,那时在他们刚结婚后不久,作为才华横溢的阿契美尼德人,母亲写给他的一首情诗,老卡夫索曾对他的儿子说,这首诗是无上的珍宝,而其他的诗作则毫不重要。伊奥斯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并向他的父亲询问,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相反,从那时起,老人开始无时无刻不把这首诗中的词句挂在嘴边,毫不避讳地,一遍又一遍地在小伊奥斯的耳旁重复着。 甚至后来,他开始监督起小伊奥斯去一遍遍地朗读和背诵它,早晚各一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以后来,伊奥斯一度认为,正是母亲的这首诗,像是魔咒一样,让老卡夫索失了魂,让他完全的疯掉了。他父亲常说:“伊奥斯,你知道吗,你妈妈她留下这首诗给我们,就是让我们去寻找其中的真相和答案,她想告诉我们的是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死!伊奥斯,我相信她还活着……还活着!我相信她现在就在这首诗里所描写的那个地方——那个叫“阿卡西”的神秘国度!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那里,我们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当他成为少年的时候,他开始叛逆,开始记恨他的父亲:因为他认为自己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容,他认为他是个懦夫,他认为他浪费了寻找仇人最好的时间,四处无目的的游荡,浑浑噩噩……那个时候,他发誓自己将会在成年以后抛弃他的父亲,离开他,并独自踏上寻找仇人和复仇的道路……一段记述记在下面:他的少年,那时他曾和父亲一起出海。领航的燕鸥穿越蔚蓝色的希尔卡尼亚海(hyrkania)的上空,那些凯斯宾族(caspians)的船员,以及那手握着船舵,骂骂咧咧的水手们,朝着他的父亲乌拉赫斯·卡夫索撇了轻蔑的一眼。在伊奥斯看来,他父亲老卡夫索刚刚那段发言,又是在犯神经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阿卡西’,意思是‘天空覆盖之下’!” “天空之下?!你现在不就在天空之下吗?我们都在天空之下啊?!”一个水手拧巴着嘴唇,不屑地大声问道。 “不,‘阿卡西’不是它字面的意思。我要怎么向你们解释呢……那是一个独特的地方,一个神奇的空间;我妻子,这孩子的母亲,她死后就前往了那里,她说过她会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要找到那个地方,我会把她从那里带回来,带回到这世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伊奥斯也摇了摇头,替他的父亲感觉到尴尬。在任何正常的旁观者眼里,这些话语突兀、混乱且可笑。更不要说,是对着那些他们刚认识不久,有着各种混不吝和暴烈痞气的乡下小伙子们谈论这些事了。那些水手们的脑子里,只有几天前在海港的旅店调戏过的风雅之女。现在,他们却要被迫听着这个讨人厌的中年人,一个不折不扣的神棍,喋喋不休地讲述着那些鬼才会相信的事——他那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懂些魔法的亡妻、一个神神叨叨的女术士和她留下的谜语诗,还有那个能让她起死回生的神秘之地——‘阿卡西’。 “他什么时候成这样的?”边上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船员,提起裤子,从船的边缘走过来。带着怜悯和嘲讽的口气问少年,伊奥斯能听的出来,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他父亲已经疯掉了。 “呵!谁知道呢,反正我从来不去理他说的这些……” 伊奥斯一边说着,一边靠在围栏上,灌了一口刚刚从大副那里赢来的烈酒,为了应和周围的人,少年操着刚学会的粗口,自己也补上了一句:“她死了!那女人她死了!不可能回来了!”众人的视线落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你这老东西,还是冥顽不化……” “放肆!那可是你母亲啊!你怎么能称呼她为‘那女人’?!我是这样教你说话的吗?!”乌拉赫斯十分愤怒地吼叫道。 “清醒一点!”伊奥斯继续学着大人的口吻,顶撞到,“我就问你,你说你能复活她,那么你最起码先告诉我她的尸骸、或者她的坟墓在哪,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甚至连她死的地方——我的老家你都再没回去过!直到今天,你连是谁杀的她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老东西……就算哪天你真的找到了那个什么叫‘阿卡西’的地方,又真的学会了你口中那女人——那个老巫婆教你的魔法,把她自己给复活了,你真的不担心她是个长得像尸体的丑八怪吗?!好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先去把她支离破碎的骨头架子找齐再说吧!” 在水手间又出现了连续讥讽的笑声。听了他儿子的话,乌拉赫斯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只是径直走回他的水砣位。 “老妖婆!哈哈哈哈!”又有人又用谩骂的语气嘲弄。 听到这句话,乌拉赫斯·卡夫索的表情更加的凝重,他突然折返回来,一拳打在那人脸上。那人抱着脑袋倒在地上,其他的水手见状则一拥而上,把老卡夫索也撂倒,准备予以还击。伊奥斯扔下还剩一半的罂粟烟头,也冲了上来,他推开那些水手们,把他父亲从扭打在一起的人群中托了出来,拽住他的领子,喊道:“父亲!醒醒!醒醒!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她死了!她死了!你要么去找那些杀她的人报仇!要么就彻底放下吧,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浪费了那么长的光景,去找什么她诗里的线索,你已经浪费了生命,一直偏离正轨太久了!父亲!你真的疯了吗?!你真的……真的就不能放下吗?!” 老卡夫索擦去从嘴角渗出来的血,咳嗽了一下,然后用异常镇定的声音回答:“不。我不能。我会永远走下去……直到找到那地方为止。”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一边苦笑,一边喃喃的说:“真是拿你没办法。”说罢,伊奥斯转过头,站在自己父亲的身前,朝向那些刚刚侮辱、诋毁和伤害过他父亲的人打去…… 记述结束。 多年以后,少年已经长成了男人,他也始终没有兑现少年时莽撞的誓言——而是一直留在了父亲的身边,陪着他走完他口中那个“使命”中的最后路途。因为伊奥斯知道,无论他的父亲是否真的失心而疯,他都依旧是那个深爱着伊南娜的父亲。尽管他们寻遍了整个大陆,走遍了从札格罗斯到厄尔布尔士(alborz)的所有高山,从希尔卡尼亚到霍尔木兹(hormuz)的每一个港口,从苏萨到图兰(turan)的每一片农田,却仍一无所获。 最终伊奥斯与父亲的矛盾一直存在而没有爆发,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在阿斯兰伯森林(arnbob),老人和青年牵着马,准备在这小瀑布前架起篝火休息。由夏入秋,树林的夜晚开始刮起清凉的微风,青年带着柴火回来了。这时,水面上出现了颗颗萤火。 “快看!”老人一把揪住那青年的胳膊,“看那边,那些漂浮在水面的光点!” “是萤火虫吧,有什么稀奇的?” “不!不是!你仔细看,这些光点没有发光体!它们不是萤火虫,不是!”老人目不转睛,盯着那些光点,手舞足蹈起来,“我早就和你说过,它们是存在的!你却不相信我,这下你自己看到了吧!” “嗯,是挺稀奇的……这种空心儿的虫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年轻人不耐烦的蹲下来继续搭他的木堆。 “哎!这可不是什么虫子!这些是微精灵!微精灵!”老人的脸上泛起笑容,眼睛泛着光,冲着那些光点的方向,开始低声咕哝着什么;年轻人开始并没有理会,以为父亲又在犯神经,但是他仔细去听父亲口中念叨的词句,发现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 “你在说什么呢?” “是微精灵语。”老人转过头说,“我在和它们讲关于你妈妈的故事!” 接着,那些光点们上下蹦跳起来,也在一闪一闪间好像回应着什么,这时候,伊奥斯才确定老人不是在说笑,也走过来,仔细端详着水面,他心中不免有些震惊,这些的确不是虫子,因为它们听得懂父亲现在所说的语言,也确实在与老人进行着某种交流。突然间,老人的目光变得更明亮了,他说:“阿卡西!” “什么?” “阿卡西!我知道阿卡西真正的含义了!这些古老的微精灵告诉了我阿卡西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了!” “是什么?” “它们说阿卡西是一座古老的图书馆,非常非常的古老……难怪整个大地上都没人听说过!阿卡西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图书馆!它是一座藏有无数知识、乃至世界本源秘密的图书馆!哦!谢天谢地,我们终于找到答案了……还有!它们说那首诗里最后的那句——‘七个伊斯特里亚’,就是我一直不理解的那句……等等……哦!对!原来是这样!那是藏在图书管里的七段经文……哦不,应该是七段故事……我们必须找到它们……” 老人露出几十年都没有过的欣慰的面容,他继续说:“七段故事组成一个完整的古卷!就在藏这座图书馆中的某个位置!什么?说清楚些……噢!是一个能够解开一切谜团的古卷!一切的谜团!噢!然后我们就可以去找你母亲的墓了,在她的墓前,读下这七段故事的内容,她就会从死里复生!她就会……” “省省吧。”青年人开始不耐烦起来,因为他又听不懂他父亲在说什么了,“这几十年,一路上你问过多少人了,占卜师、魔法师、巫医、女僧人……对你这首诗,什么稀奇古怪的解释没有,还是省省吧……” 火被点燃,微光们飘进树林里消失了,青年坐了下来,面露困意。 “我劝你赶快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我还要陪你继续在这森林里面闲逛……”年轻人背对着老人躺下。 老人走过来,猛地把他拽了起来,说到:“别不耐烦!听着!小子,这一次你必须陪我去找到这座图书馆!这一次!我们就快接近终点了!” 年轻人把他父亲的手扯开:“你真的是越来越不可理喻!海洋、山涧、田野、深林……我陪你走了多少地方……都是白去了吗?现在你又要去找什么图书馆?!你真是越老越疯的老糊涂!明天,出了这森林我们就分道扬镳吧!”伊奥斯怒气冲冲地回应。 “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已经长大成人了,也想要有自己的生活!你有过你的女人,而且一辈子都被她牵着魂儿似的发疯,你就不许我也去找找也让我失魂的可人吗?就不许我也去寻找自己的女人吗?我没必要为你得那个死了那么久的女人继续守灵,我要找片田安定下来,娶妻生子,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来住,我随时欢迎;但你要还是想去继续找你那摸不着边儿的图书馆,那么随你!你自己去,我可管不着你。” 老人突然哽咽了,他盯着他的儿子看了许久;沉默片刻,他缓缓地走向挂在马身上的褡裢,取下他的弩,扔给他的儿子。 “那你就在这儿杀了我。”老人说。 “你又在发什么疯了?!” “不,我没有。”老人扑通跪在地上,他的声音十分镇定,“因为那一天,我就是用这把弩,杀了你妈妈。”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老人还跪在那儿,只是低下了头,他的神情凝重,像是一位正在等待着审判的罪人。青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面露惊恐地凝视着他的父亲老卡夫索,仿佛感觉自己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端详他父亲的面庞,那老朽的容颜之上,是那些被岁月和时间生生雕刻出的褶皱,还有那双低垂的双眼,那些纹路,以及眉间挤出的肌肉;那一瞬间,伊奥斯感觉到,他好像完全的不认识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问道:“你……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老卡夫索抬起头,看着他的儿子。 “是的,你没有听错……你以为我疯了,老糊涂了,或者你以为我在说笑……”我多希望我是啊,但很可惜……我没有。”老人低声说道。 伊奥斯怔在那儿,一动不动,此刻他能够感受到,他父亲不太可能是在和他说笑。时间仍然凝固在那儿,伊奥斯并未问更多的问题。 “那天,其实我并没去砍柴……”晌久之后,老卡夫索先开口了。那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仿佛是在忏悔。 “我和你们告别,和你还有你妈妈……在那之后,我就进了那片林子,和早已在那里等候我的几个人会合了……” 老人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然后举在面前,头歪向一边,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像是想要掩盖自己已经湿润眼眶的事实。伊奥斯则下意识的摇着头,不愿继续听下去。 “那些人递给我那件黑袍——就是你总告诉我你在噩梦中看到的那个人,那个你记忆中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身上穿的那件;是的,那人就是我,我就是你仇人中为首的那个……我披上了那件衣服,然后拿出了这把已经准备良久的泰西比乌斯弩(ctesibius crossbow)。我同他们绕过那片树林,兜了几圈,走了些平常人不会去走的山路,最后绕回村子……接着,我们就径直走向你和你妈妈这边,但我来到她的面前,就放出了那致命的第一箭!它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你母亲,接着……那些人就一拥而上,跟在我后面杀死了她。” 伊奥斯已被无法用语言所表达的震惊所吞噬,依旧沉默不语。他缓缓举起了一直握在手里的腹张弩,对准了他父亲,泪流满面。 他嘶吼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那时的我……那时的我,认为我自己是在做一件我必须做的事……我那荒谬且悲惨的一生中唯一重要的事……” “唯一重要?!甚至比你妻子的生命还重要吗?!” “不……是我错了。”老人的声音依旧平静,一字一句,清晰可辨,“我做错了一切,伊奥斯……我搞砸了一切……无数的人因我而死,而当我决定赎罪的时候,他们却告诉我,一直以来我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那个我要杀的人,已经被他们找到了……” “是妈妈吗?她是你的仇人吗?!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着:“他们告诉我可以去动手了……按照我的要求,我要亲自动手……那一刻我等了很久,我……”老人突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缓缓地低下头,双手攥拳,放在额头上,接着逐渐地匍匐在了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啊!请……请原谅我,伊南娜……啊……原谅我……我错了……”老人抽泣着。 “为什么……”伊奥斯在颤抖中已难以站稳,他的膝盖一软,瘫跪在地上,泪眼模糊,“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星空注视着森林、小溪和瀑布边上的小帐篷,流水的声音渐渐压过了他们的哭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良久之后,老人停止了哭泣,重新跪立直身子,整理衣襟。 “动手吧……”他说道,“为你的母亲报仇吧……” “不!再你告诉我一切之前,你不能死!快说!说!” “我不会说的,我死以后,你要继续去寻找这一切的答案,关于你母亲的真相,关于我的真相……关于那首诗,以及那首诗中所有的真相。” “不!我要你直接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杀死她?!你和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去?!究竟是谁?!” “‘阿卡西’里会有记载的。” “不!你别想得逞,老东西!你现在不说,我也就永远不会再去寻找答案了!” 听到这句话,老人的目光又从他儿子的眼睛上渐渐向下扫去,望向远处的草丛,那些远去的微精灵的光仍在那些昏暗的角落中时隐时现,他叹了口气:“好吧,我只能告诉你……在我遇到你母亲以前,我是一个马其顿的士兵,后来我成了逃兵,到处寻找栖息之地;我在救了你妈妈以后,和她相爱,然后我们一起隐居到了你出生的那座巴克特里亚的小村庄里,为了躲避世俗和战火……为了享受宁静……但我的内心中,仍有一处不灭的火,一个危险的想法,一个不愿放下的执念……然后我把它点燃了,再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它吞噬了我生命中的一切。” “我没有听懂……” “好了,不要再问了,动手吧……就在这儿,结束我的生命,我就可以赎罪了……” “不!告诉我真相!告诉我一切!然后我才准你去死!” “不,我不会说的,因为我自己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我对你母亲也一无所知,我也对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同你一样充满着不解与迷茫……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替我继续去找到那个叫‘阿卡西’的地方——那座图书馆,那里记载着关于这一切的答案……一切的答案,所以现在你问我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倘若我知道,我又为何用尽半生去寻找那个地方呢?” 伊奥斯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了……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你发疯的结果?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只为让我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混账!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老人掏出他妻子写给他的那些诗作,把它们举过头顶,用力的向身前划去。“伊奥斯!你给我记住,那首诗是你母亲在死前最后嘱托我的!她早就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在那之前,她就嘱托我,不……更确切的说是要我确保一件事——确保你能够记住、熟练的背诵这首诗,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去寻找它的答案!是的,这就是你母亲的遗愿!唯一的遗愿!所以,这些年来,不是你陪着我,而是我陪着你!因此,你不可拥有常人的生活!因为你的生命为寻找这个答案而生……这是你唯一的使命……好了,我要说的所有事就是这些,动手吧……” 说到这里,老人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开了臂膀,涨红的脸也趋于平静,仿佛视死如归,从容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无论伊奥斯再怎样继续逼问,老卡夫索都不在说任何一句话。于是,伊奥斯擦去眼泪,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弩,重新对准了老人。此刻,在这个绝望的年轻人的脑海中,开始闪过一个个过往的画面:父亲背着年幼的他,行走在山里,教会他一首一首的儿歌;父亲为了给他摘果子,从阿月浑子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父亲为了教会他使用剑,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动作;父亲为了寻找那首诗中的线索,问遍了大大小小的村庄和城镇,走遍了无数的海港、山涧、田野、森林…… 年轻人缓缓地放下了弩,他的眼睛里眼含热泪:“你是个罪人,你会死的。”他说,“但不是现在……” 老人震惊的凝视着他的儿子。 “听着!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呢,老头。我同你已经在这广袤的大地上游历了那么多年了,如果这世上真有那样一座巨大的图书馆,我想我们早就应该找到了,即使不知道它的位置也至少应该听说过它才对。但是直到今天,我们才只是刚刚知道了它的存在……或许……”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那诗里所有地方你都去过了,但唯独沙漠还未造访……” 一切正如发生在“此岸”的本体——奥莱克西和纳迪纳普利的事情一样,他们在“彼岸”的投影——亚历山大,最终也走进了沙漠,并死在了里面。 经文注解: yios kafsox,本作主人公,yios是希腊语儿子的意思,kafsox是樵夫的意思 inanna,起源于苏美尔语,nin(“女性”)-an(“天”或“安努神”)-a(k)(属格结尾),意为“天女”或“女性的安努神”的意思 vrachos,希腊语,意为岩石 paropamisadae,是亚历山大时期在现代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一个酋长国,主要与阿契美尼德的珀鲁普拉桑纳省(parupraesanna)重合 artabazos,希腊语:Αpt?βaζo?;生存于前四世纪,为一位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的总督,在阿尔塔薛西斯三世时期曾发动叛乱,但之后重回波斯帝国,在大流士三世时与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对抗,最后投降亚历山大 oxyartes,是巴克特利亚贵族,首度出现于史籍中是贝苏斯手下的其中一个督办,他当时伴随贝苏斯撤往粟特的路上,后归降亚历山大 water mountain,即兴都库什山,hindu-kush,一些学者认为这个名称来自阿维斯陀语,意为“水山” candys,作为游牧民族的波斯人更懂得创新,他们十分善于吸取外来民族的服装特色,candys是最具代表性的服装,其袖子呈喇叭状,内里搭配紧身套头衫,下着宽松的裤子,这正是服装史上最早出现完全的衣袖和分腿的裤子 hyrkania,即里海,在希腊和波斯的古典时代,这座海被称为hyrkania海,取自古波斯语verkana,意思是“狼之地” caspians,即caspi,里海人种,主要分布于里海东南与高加索 alborz,厄尔布尔士山脉,名字源于harā barazaiti,是祆教的主要经文-波斯古经中提及的一座传奇山脉 hormuz,即霍尔木兹海峡,是连接波斯湾和印度洋的海峡 turan,是波斯语中对中亚的称呼,本意为图尔人(tur)的土地 arnbob,中亚森林,位于吉尔吉斯斯坦境内 ctesibius crossbow,即腹弩,是古希腊人所使用的手持弩,一世纪希腊知名工程师希罗的着作《弓弩武器制造法》(belopoeica)是目前保留最早腹弩的记录,当中这又来自另一位更早的希腊工程师泰西比乌斯(ctesibius)的描述 第38章 伊奥斯·卡夫索(一) 年代学:约公元前307年之后 经文正文: 伊奥斯在听了父亲的坦白以后,大吃一惊,心中充满了疑问,为了帮助父亲,也为了寻找答案,他愿意继续陪他走接下来的路。乌拉赫斯与伊奥斯继续向西进入沙漠,那时诗作中他们唯一没有涉足过的自然环境。在亚细亚洲的中部,在一个被称为吐火罗人之地(即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荒蛮国度之中,匍匐着一座被当地居民称为“死亡之海”的巨大沙漠。无论是对于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商队,还是普通的远足者,这座沙漠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让每一个企图涉足它的旅者都闻风丧胆。 两个人是同那去往瞿萨旦那(chyusahdannnah)的骆驼队一起进的这沙漠,但是后来他们同大部队走散了,迷失在这荒野之中。没过多久,他们就喝完了袋里的最后一滴水。 “你要给我活下去……伊奥斯,听到没有!无论发生什么,你要给我继续找下去……找下去……” “你还不能死,爸爸!你还不能死啊……坚持下去,我们就快要走出去了!你不能死啊……” “我的时候到了。” 老人躺在帐篷里喘着粗气,声音因寒冷而颤抖。他已经奄奄一息,时不时地闭上那双藏在凹陷眼窝中的眼睛。尽管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坚毅,但那面颊上的轮廓早已如皮包骨一样突兀可怖,四肢瘦弱干枯,仿佛随时可能会折断一般;他的身体因为很久没有进行过清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犹如暴尸荒原的孤狼或野狗所散发的气息一般。而那青年则是一边痛哭,一边不停地摇晃着他父亲的肩膀,想让他保持清醒。 “不!我不准你死,倘若你现在死了,你叫我如何继续找下去呢……爸爸,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往何方……我甚至不知道你叫我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爸爸!” 老者一阵干咳,用力地挥着手,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儿子,表示不赞同。 “是的爸爸……你还不能死,不能死啊!虽然这么多年以来……我陪着你,走遍了大半个世界,去陪你寻找‘那样东西’……但是直到现在,我都并不真的十分清楚你在寻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所以,爸爸,你必须坚持下去,必须活下去啊!否则,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去往何方,也我根本不知道……” 老人猛地半坐起来,像是打算一口气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胡说小子!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现在立刻告诉我,你是知道的!”他面露极度痛苦的神情,“让我死而瞑目吧!” “好吧,好吧……”青年连忙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您先躺下……不要这样折腾自己,请先躺下。” 老人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仍然用胳膊支撑着身体。见父亲仍然不愿妥协,青年垂下了头,轻拂泪水,开始陈述起来:“好吧,我是知道的,我现在就将给您听……我们一直以来寻找的东西,就是妈妈生前曾向你暗示过的,一个她死后灵魂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个埋藏着世间一切秘密的藏经阁——一个叫‘阿卡西’的宝藏……” “是的,是的……阿卡西……阿卡西。”老人长舒了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他儿子的搀扶下,重新躺卧下来。 “请休息吧,爸爸……好好休息一下……”青年转过头,打算去取那放在一旁的毯子来盖在他父亲的身上,可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老卡夫索已经咽了气。帐篷中只留下无声的悲伤。 老人那被沙砾点缀着的低垂眼幕虽已经永远的闭上,但他眉间的肌肉却仍然紧锁着不放。伊奥斯对这副表情再熟悉不过了——在他父亲生命最后的这些光景之中,大都保持着这样的凝眉苦相,因为老卡夫索用尽毕生寻找的东西——那个叫‘阿卡西’的神秘之地,最后他连半个影子都没有见到。对于这个叫做“阿卡西”的宝藏,伊奥斯其实并不确切知道它代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和父亲这些年来苦苦寻找到的线索,也并不比这个词语——“阿卡西”本身多多少;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众人对这个词的解释千奇百怪,有人说它是一个山洞的名字,在洞中任何一个地方敲两下都能源源不断地流出黄金;有人说它是魔法的源头,在那里面呆上一会儿,人就能年轻几岁,身上的别管有什么顽疾都能瞬间痊愈;还有人说它是一个空间,那里面有所有死去之人的灵魂,只要在里面找到自己的至亲之人,就能把他们重新带回人间;还有的人,说它是一座保存有无尽上古知识和书卷的图书馆,隐秘在世界上最不起眼的某个角落里,等待着追寻世界本源之人的到来…… 他父亲坚信的就是这最后一种解释。但是对于伊奥斯来说,这些年能够陪在父亲身边走完这些路,最主要的原因只是为了去尽他作为儿子应尽的责任——照顾他那个越发癫狂和苍老的父亲。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认为自己的父亲已经完全的疯掉了,他认为他是一个遭受了亡妻之苦打击,并因此丧失心智的可怜樵夫,无依无靠。伊奥斯觉得,假如就这样丢下他不管的话,他会很快死去。 伊奥斯把老乌拉赫斯的遗体从帐篷里抱出来,跌跌撞撞,走到沙丘的顶端把他放下,在一轮弦月和漫天星辰的见证下,眼含着泪水,把这个骨瘦嶙峋的身躯掩埋。在掩埋了父亲的尸体以后,伊奥斯在沙丘上插上了老卡夫索的剑。他黯然伤感了一下,因为知道,在这茫茫沙漠之中,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永远不可能第二次找到埋葬他父亲的地点了。在处理完老卡夫索的遗体以后,伊奥斯回到帐篷,从父亲的遗物中找到了那一捆母亲的诗歌集,当然还包括那一首。 伊奥斯把这些莎草卷轴挂在腰间,接着他放弃了帐篷,向着北极星所指的反面继续行走了三天。月色当空,那时,他衣着褴褛,独自蹒跚于其中。他的足迹纵穿整个大漠,已经不间断地行走了三个日夜,无论是体力还是意志力都已接近枯竭的边缘。很快,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知道,那是在人死亡前才会出现的幻觉。那些画面,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已命不久矣。 “给我活下去!活下去……”在烈日骄阳之下,父亲的这些话语和声音不停地在伊奥斯的耳边回响,很多很多次,当他就要放弃,想到就这样死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时候,是这些他一度认为是疯言妄语的话,提醒着他要继续活下去的原因。 那声音又一次贯彻在他的灵魂深处,寒冷与饥渴冲击着他的身体,他继续走着……一切都在阻止他的前进,只有冰冷但柔和的月光轻轻地安抚着他可能随时崩溃的灵魂。随后,他终于倒下,但仍匍匐前进,缓慢地向前挪动着身躯……伊奥斯用微弱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在山涧,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突然,他睁大眼睛,破晓的光开始渐渐露出地平线,把远处一抹湛蓝的湖水照的刺眼。他知道,那不是海市蜃楼。伊奥斯猛地站了起来,用尽所有力气开始向前跑去。直到他那被土染黄的胡须触碰到水的冰凉的一瞬间,他才合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进入一个梦乡,飘过一片天空,俯瞰大地:有两匹骏马驰骋在一片草原之上,那是一对眷侣,他们一起唱着一首诗歌。 “如果有一天,我从这个世界离开了,请把这首歌教会我们的孩子,并让他永远记住。”女人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伊南娜……” “请答应我!” “我不明白……伊南娜……” “请答应我!”女人坚持到。 男人停顿了一下,深情地望向她的妻子:“好,我答应你。” 伊奥斯昏迷后,被一个离那里不远的木尕拉(mug)里的少女阿弥蒂斯(amigis)发现,并救下,因为那时,他已经接近了沙漠的最南端。这座村是在这样北临沙海,南临皑皑雪山的齐木里克河滋养的绿洲边缘,除了与牛族(godaniya)和尼亚等临族部落之间的争斗,这个村落中的一族,对外面的世界也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因为连年的冲突,村里健全的男人越来越少了,很多都因战斗或是疾病而死,这其中就包括阿弥蒂斯的父亲——他本是村里的一户颇有威信的公职,三年前被克里纳(kroraina)的吐火罗人所杀。阿弥蒂斯的母亲成为寡妇,后来又被迫成为了木尕拉村族长的婢妾,这样才勉强保住家里的土地,租给佃农。随着年龄的增加和所经历的种种苦难,她母亲的性格开始变得暴躁起来,时不时地虐打年幼的阿弥蒂斯和她仅有两岁的同母异父的妹妹。最近,她的母亲再次怀孕了,她十分担心,如果这次仍然不能给族长带来一个儿子,她将会被休掉,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们全家都会失去庇护,沦落街头。的母亲之所以能够同意阿弥蒂斯收留这个外来人,是因为阿弥蒂斯的游说,她说伊奥斯是一位从西方来到此地游览而迷路的上层贵族,若倾心招待,以后必会获得回报。 伊奥斯从木尕拉村外的马厩醒来,看见一个少女正端着一碗水注视着他,她有着一双美丽的,如玛瑙般深蓝色的大眼睛。 “我在哪儿?” “你从沙漠里来的,陌生人。” “哦……我活下来了啊……” “是我在村外湖边散步的时候,发现你的,然后我就去叫村里人把你带回来了……” 那声音十分的柔美,好似甘泉一样轻盈、透亮。但她用的语言,毕竟不是伊奥斯的母语,所以青年只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好吧。谢谢你,请给我点吃的。”旅人的气力依旧低沉,“我太饿了……” 少女听后,马上回到后面的房中,不久后拿来了几个麦饼递给他。然后,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又小声地说:“陌生人,你知道吗,我们的族人正在和邻近的村落闹矛盾;一开始,村里的长老们无法确定你的身份,他们开会决定要杀了你,于是我给他们看了你手里攥着的那些写着字的莎草纸。你猜怎么着?那些文字救了你的命……因为我们村里正好有一位懂海伦尼克语(即希腊语)的占星术士,他说你是外来人,那些文字都是一些无聊的情话;我为你沐浴,洗掉你头上、身上的灰尘,才发现你和我们,还有那些尼亚(niya)人——我们的敌人,长得太不一像了。我想,你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吧……”少女露出好奇的神情,把水递到他的嘴边:“慢点吃,喝口水吧……我叫那术士把那些诗念给我听,那些诗写的很美……我想,它们是出自一位女士之手吧……她是你的女人吗?她现在人在哪里?” 伊奥斯对着一连串的问题没有作答,他只顾一边听着,一边疯狂地吞咽食物。数十日以来,这个青年一直在饥饿中挣扎,他现在虽然看起来瘦削而苍白,但面庞仍不失俊逸。 “谢谢……谢谢……”他接过水喝了一口,“这些都是我母亲的诗作……我母亲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孩拉着他的衣袖,企盼和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只是……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浪者……”青年问道。 “我好奇!因为我们这里很少有外人来拜访……我对你,是完全的……好奇!我太想知道关于你的故事了。你这样英俊的青年,却一个人在沙漠里游荡,你究竟在做什么……你的脸庞让我着迷,你的身世令我渴求探明,你的一切都像一个谜……所以,我很想知道关于你的事!” “啊……在沙漠里啊,在沙漠里……没什么,我只是迷路了。”青年继续撕咬着手中烤馕,语气中带着些许敷衍。 少女看到青年只是在应付她,就鼓起脸来,瞪大双眼,看着他说:“别忘了,是我救了你!你现在能用什么报答我呢?” 青年愣了一下,望向她,有些羞愧。 “听着!我并不在意你能用什么来回报于我,我是个清心寡欲得了,我什么都不要……除了……我想,你现在唯一能回报我的就是你的故事吧!” 青年笑了笑,轻咳了几声,又看了看女孩清澈的眼睛,知道这里面确实只有好奇心,他便回答道:“我的故事?哎……很多关于我自己的事,连我自己都不是十分清楚……” “说嘛!” “我的故事,也不知该从何讲起……” “随便,怎样讲都可以!” “很多事,都是十几年来,我从我父亲那儿,一词一句挖出来的……” “你父亲?” “嗯,他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就在不久前,他死在了那沙漠里,而我活了下来……” “对不起。” “没关系,至少……至少我活下来了……” “你们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从塞琉古国的边疆,也就是原来的阿契美尼德帝国的边疆而来的……” “阿契美尼德。”少女重复着这个词语。 “是的,就是波斯国……那是一个古老的国度……你是否从你家乡的歌谣中听说过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精灵,他的名字是派瑞卡?” 女孩摇摇头。 “啊……好吧,一切都要从这个叫派瑞卡的精灵说起,因为他就住在遥远的波斯古国……他掌控者天气和魔法,于是农夫们就与他签立了契约——精灵为大地降下雨露,农夫们则用食物供养着精灵。但是,精灵与人类之间的语言并不相同,于是有一天,农夫们就挑选出一些很小的孩子,让他们前往精灵的住所拜见他,向他学习精灵的语言。当这些孩子长大以后,他们就成了连结人类与精灵之间的桥梁,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祭司。” 女孩点点头,聚精会神的听着。 “传说中最早的祭司,是一个名叫阿托撒的女孩,她率先学会了精灵的语言和魔法,于是她代表农夫们与精灵签订了一份契约……世间的一切都在那份契约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精灵照看着大地,而人们耕作、繁衍生息,向他献祭牲畜和鱼肉…… “同时,人们爱戴这位代表,因而传说中她做了很久很久的祭司,久的连地上的人们都忘了过去了多少个千年……” “她不会死吗?” “会死,因为有精灵的力量帮助,她能够长久的保持青春,但她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终有死去的那天。在阿托撒死后,她的继任者帕瑞萨娣丝,同样是一个小女孩,接过了阿托撒的衣钵,被选为了新的祭司。” “后来呢?”女孩听得出神,眼睛中的光也愈发的明亮。 “后来,在帕瑞萨娣丝长大以后,她领养了一个小女孩,她相信,那个孩子就是前任祭司阿托撒的转世。而那个孩子就是我的母亲——伊南娜。” “真的吗?你的妈妈吗?所以你是祭司的孩子!” “不,我的母亲最终没有成为祭司……父亲告诉过我,妈妈她不但出身高贵,据说还是一个天生丽质的佳人。可是,她最终放弃了继承祭司的职位。” “为什么呢?她不喜欢这份工作吗?” “因为被选作祭司的孩子,是没有随意外出自由的。她从小受到严格的管教和约束,你是知道的,任何的孩子,都难以压制自己好奇心的驱使,想要探寻外面的世界。于是,在我母亲十九岁的那年,在一些朋友的帮助下,她偷偷乔庄成平民,遛出了城门,一个人跑到野外,被那些奇花异草所吸引,还迷了路,并在荒野里遇到了野兽,险些丧命…… “所幸,她被一个路过的樵夫所救下,与他相爱,她放弃了继承大祭司的使命,与那个樵夫一起离开了王城,而那个樵夫,就是我的父亲……乌拉赫斯。” “真是一个神奇的故事。”少女一边倾听,一边感叹道。 “这都是我父亲讲给我的,真实性已无从考证。但后来的事都是真的——他们私奔后隐居在波斯边境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过着幸福而甜蜜的生活,不久后我降生了。” 讲到这里,伊奥斯停了下来,少女看出了他的哽咽。 “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我五岁那年,有人来到村子里,杀了我的母亲……接着我和我父亲浪迹天涯,直到现在……”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什么?!”不久,女孩表达出了震惊,“怎么会……是谁杀了你的妈妈?是女祭司帕瑞萨娣丝吗?是因为你妈妈她不想继承祭司的位置吗?是因为她与樵夫从陈内逃跑吗?” 伊奥斯摇了摇头:“都不是……关于我母亲的死,我知道的事非常非常少……我父亲他对此也一直钳口不言。很多年来,我有过很多猜测,但后来都被证明是错的,因为我父亲,他最终还是选择告诉了我……一些关于母亲死亡背后的事情。” “是什么?” “父亲告诉我,在他们私奔后不久,王城里发生了宗教政变,米底国(又称米底亚王国)祭司的女儿在埃克巴坦那得了势,创立了‘祆教’。整个国家开始主张用一位名叫‘阿胡拉’的神来取代精灵派瑞卡的地位;新的信仰崛起,旧的信仰就遭到了清算。阿胡拉的祭司们开始屠杀派瑞卡的祭司。这其中,当然包括我的母亲——虽然她已经放弃了大祭司的继承权,但考虑到她的出身和宗教地位,他们还是派出了杀手,纵使我的母亲已经隐姓埋名,他们还是找到了她……杀了她,就当着我的面……” 伊奥斯说到这里,叹息了一下,但表情并无更多波澜。 “父亲告诉我,那些刺客们事后还带走了她的尸体,应该是为了毁尸灭迹,让人们再也找不到她被下葬的地方,免得被人祭奠。从那之后,父亲就带着我,走遍了从札格罗斯到厄尔布尔士的所有高山,从希尔卡尼亚到霍尔木兹的每一个港口,从苏萨到图兰的每一片农田。他好像在找寻这什么……起初他说他是要去找回母亲的尸体,后来又改口说是要去找到杀她的人复仇……然而,我现在知道,所有这些说辞都是在欺骗我……” “为什么?他骗了你什么?”少女连忙问。 “随着我一点一点地长大,一路上我学会了各地的方言、口音,乃至逐渐听得懂那些上至王城的学者、贵族,下至最偏远的地方老农妇口中的话了;当然,其中也包括那些父亲到处去拜访和询问过的人——他们大都是术士、学者和宗教人士,他们总是喜欢用拗口的官方用语,表达那些很难听懂的事情,从他们的谈论中我渐渐听出了端倪,这些年,我父亲他既没有在找母亲的墓,也不是在找杀她的仇人……” “那么,他在找的究竟什么?” “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 ‘是的,一个叫阿卡西’的地方,一个鲜有人听说过的神秘的地域,一个保存着人们灵魂的空间,当然也包括我母亲的灵魂。” “是谁告诉他的?” “他说是从母亲生前的一首诗中得知的……” “这也太……” “是的……太荒谬了。所以,我当时认为他已经精神失常了,我认为他已经完全的疯了……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并没有疯……事情也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发生了什么?”女孩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那时,我们刚刚到达阿斯兰伯的森林……”然后他讲述了在阿斯兰伯森林,他父亲承认是自己杀死母亲,并再之后进入沙漠的事。 数月以后,月光温柔的注视着伊奥斯·卡夫索,和他结伴而行的是阿弥蒂斯,就是那把他从水边救下来,带到自己家中照顾的女孩子,她听完了沙漠旅者的讲述。外来人已经恢复了体力,少女拉着他在院子里踱步。多日以来,她一直陪在卧床的男人身边,帮他修剪头发、胡须和指甲。起先,这位克里雅族的女孩唯一希求的,就是这个来自沙漠的神秘旅者口中所讲述的,关于西方塞琉古地区的神话,以及他与父亲乌拉赫斯跋涉数千帕拉桑(parasang)的旅途,一路所遇到的各种奇闻异事和冒险经历。但是没过多久,她所着迷的对象就从那些迷人的故事变成了这个迷人的青年本身。阿弥蒂斯之所以对这个外来人这样的着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生活在的这个闭塞的环境。 真实的情况是,少女的心中早已暗生情愫,她深深地爱上了这个从沙漠里来的陌生人。此刻,她温柔地挽着他的手,他们就在那院子里,一边踱步一边欣赏明月和群星。这些天以来,青年讲故事的声音和语气也在发生着变化,变得越发呢喃软语,对他来说,女孩的陪伴,让他能够把自己悲惨的过去,淡化成一种旁观讲述者的视角,使他能够从中释怀。他感受到自己现在的境况,更像是活在梦中;他感受着女孩的温情和温暖,这种淡然惬意的美好是他过去不曾奢求过的。是的,他们已经坠入爱河,但彼此心照不宣。 “所以,是你父亲杀了你的母亲……”女孩问道,“你的仇人近在咫尺,这太不可思议了,而你宽恕了他,接着你们继续踏上寻找答案的路……我说的对吗?” “是的。” “你们寻到答案了吗?” “没有。” “那你父亲有向你透露更多吗?” “也没有。”青年摇摇头,“从那以后,父亲一直缄默少语,他对自己知道的一切一直紧咬不放,后来……他也没能从沙漠中活着走出来,至于那些微精灵们口中的‘阿卡西’图书馆,仍然无处可寻……” “我想亲眼看一看那些微精灵。” “它们太稀少了,我们走遍了半个世界,也只有幸见过那一次……在阿塔考纳(artacoana)城的时候,父亲就曾告诉过我,母亲生前精通各种魔法、精灵和微精灵的语言,她曾教会了父亲一些那些神奇生物所使用的词句,他们相爱时,就时常用那些别人听不懂的言语互通心意,所以父亲是对那些上古的精灵语也是略通一二的。” “那他有教过你吗?你能说一两句来听听吗?” “不,虽然父亲说那种语言十分简单,从小到大,他也多次提议要教我,但我当时并不相信他,认为那些都是骗人的,是闲散的诗人从古老的传说故事或是童话中提取灵感,编撰出来哄小孩子们入睡的儿科……直到在阿斯兰伯的森林,当我亲眼看到了微精灵们与我父亲之间的互动和交流之时,我才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无知……” “那你现在是否相信你那些微精灵告诉你们的——那座图书馆……还有那些神秘的七个卷轴……” “是的,我相信。” “你会继续你的旅途,去寻找那座图书馆吗?” “是的,我会去的。” 女孩难掩些许悲伤的神情,抿着嘴低声呜咽了一下;男人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着弯下腰半蹲下来,一手扶着女孩的肩膀,一手摸了摸她可爱的额头,用孩子的口气安慰她道:“哎呀,那我们一起去好吗?我是说,我们结伴旅行,去找这个传说中的地方。小阿弥蒂斯,我们一起去到那座宏伟壮丽的图书馆,它被建在某个人们未曾涉足的世外仙境,它的一砖一瓦都被魔法的力量精雕细琢,那里有上万卷的藏书,有一位很厉害的大精灵,管理着整个图书馆,或许,他还是我母亲生前的朋友呢……” 女孩并没有被他童话般的描述所安慰,因为她知道,母亲是不会同意她跟他一起走的。 “不,你会离开,你会去很遥远的地方……你会一个人走……”她的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了。 “别这样说,小阿弥蒂斯,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像个无头的苍蝇,满世界的乱跑去寻找了,我会好好做计划,你还记得两天,部落里派来到你家探望我这个陌生人的占星术士吗?他是来并询我的来历的,我当时问过他是不是听说过‘阿卡西’图书馆的事,他虽然也说没有听过,但他告诉我那些居住在南边希马瓦特雪山上的智者们——这个世界上最博学的群体,他们也许会知道我该去哪里找……我会先去打听清楚,然后直接去到最终的目的地,这不会花很长的时间的!” 女孩抹去眼泪,点了点头。 “那么,请好好在家等我回来……我到那雪山上去向那些智者们请教一下,等我知道了阿卡西的位置,我会马上回来接你,然后带你一起走,我们一起踏上最后的旅程……我会答应你母亲,只是同你去做一次短程的游历,这不会花很久的,我们很快就会归来,然后我会……” “会怎样……” “会娶你。” 女孩的面颊一下红了,然后露出了最美丽的笑颜,她开心的跳你起来,与青年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 “阿弥蒂斯,到那时候,我会从你母亲那里租或是买一块田,我们会有自己的家,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可以带他们到山上去采野花和药材,然后我会天天给你讲那些美丽的故事,好吗?” 少女使劲地点点头:“啊,我会等你!我会等你!”她的眼中泛着泪光,没人知道,那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悲伤。 深夜,伊奥斯再次来到庭院,他望向月色下的山峦,雪山巍峨的轮廓好像在警告着旅者们想要穿越它的路途会有多么的险恶,伊奥斯知道自己只是在用一个谎言来让少女安心。父亲已经死了,母亲的遗愿虚无缥缈,他又为何要赌上性命,踏上这未知的旅途呢。眼前的阿弥蒂斯,和她每天递上来热气腾腾的蒸囊,这的才是真实存在的。他知道,自己是爱着她的,他也知道,他们彼此相爱。但是……是的,这一刻他决定好了。他必须去寻找,那关于一切的答案。 经文注解: chyusahdannnah,意为“牛国”,在今和田的西部的约特干(yotkan) mug,即keriya,地名,位于今和田地区yt县 amigis,希腊语,原意为纯洁,本书内部分人名、地名或物品名因所属时代和地区的语言文本不可考证或已无法获取,这些人名用他们名字原含义的希腊文替代 godaniya,即古代和田地区民族,godaniya意为“牛地”或“大地乳房”,这个称呼可能对藏语产生影响,因而转音为“于阗”,是西方古藏语中“玉城”、“玉村”之意,因为该地产玉,成为该处居民的名称 kroraina,即古楼兰,遗址在今中国xj罗布泊西北岸阿塔考纳:artacoana,古波斯阿蛮省(aria)古城名 niya,即古精绝地区,位于今mf县尼雅河附近绿洲一带 parasang,古波斯计量单位,1 parasangs≈4.8或5.6 km artacoana,古波斯阿蛮省(aria)古城名 第39章 伊奥斯·卡夫索(二) 年代学:约公元前307年之后 经文正文: 伊奥斯·卡夫索为寻找母亲遗作中关于“阿卡西”这一藏经阁的秘密,选择进入南部的雪山(青藏高原),去找“智者”询问这个藏经阁的地点。伊奥斯加入了一支前往藏南的商队,并遇到了原始苯教僧侣,他们是在“彼岸”世界,仍在坚持的因陀罗的使者——湿婆的使者——乌摩钵底所选择的使者们,他们并不知道阿卡西在哪里,并带伊奥斯上试炼台接受乌摩钵底的考验,因为乌摩钵底没有权限阅读密特拉的记忆和未来,因而伊奥斯为通过考验,不能成为她的使者,伊奥斯只好继续向南,去往印度寻找答案,这段过程记在下面: 在喜马拉雅高原的北端,就是沙漠最南端的尽头,进入雪山的入口之后,有一条鲜为人知的道路,它穿越阿羌(achchan)到苏巴什,沿着库拉普—克里雅河翻过山口,在那里,一列骡马队行进在乌鲁克库勒的冰面上。 领行的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名字是格桑卓玛(kelsang dolma),她面色红润,声音嘹亮,熟练地吩咐队伍停下,她叫大家过了前面的达阪,就在边上那个火山岩砌成的石垒休息。就在不久前,又有两个人倒下了,在呕吐过后失去了意识,再也没有醒来,队尾的领队是女孩的哥哥,他嗓音虽然嘶哑,但声音不小,总是给人一种呵斥他人的感觉。他叫喊着,让青年仆从索南(sonam)把尸体用白布包裹,顺着山坡滚落到秃鹫盘旋的山谷里,这是他们一贯的方式。其他几个帮手,面色阴沉,赶着十几匹驮着布匹、盐和日用器皿的骡马、耗牛和骆驼进入营地。 跟随队伍一起进入大山里的旅者——伊奥斯·卡夫索赶忙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耷拉着眼皮,露出疲惫和痛苦的表情,他发出一声叹息,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肿了。这时,那个懂阿维斯陀语(avestan)的炊事——扎西(tashi)递给这个外乡来的同伴一些锅灰,叫他抹在眼睛周围可以缓解眼痛。 “我没想到会这样艰难。”伊奥斯一边说一边放低声音,偷偷瞟了离他有一定距离的女孩一眼,显然是不想让她听见而看低自己。 “呵。”扎西轻笑一声,多少带点嘲讽,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刚煮好的耗牛奶,“你是新来的‘老外’,进雪山觉得难很正常。”他一边说,一边伸长舌头舔着糊了一嘴的奶白边儿,又吧唧了几下嘴,“不管怎么说,外来人,希望你能坚持下去……虽然第一次来的人十个有七个都会在半路退出……不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会至多分你一头骡子,让你往回走……一直赶路一刻不停,熬过一宿,明天中午你就能回到村子了,但是,看你这个人挺老实的,我愿意多跟你透露点东西,听着,我劝你还是坚持下去,因为报酬不会少的,到了目的地,他们(指商人)总是会多付好多(小费)。” “我不关心报酬……”伊奥斯一手捂着眼睛,嘴巴因不适应寒冷而抿成一条细线,从远处看一张一合,样子有些滑稽。“尽管,报酬也很重要。” “小伙子。(扎西这样称呼伊奥斯,为的是摆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虽然他看上去比这个外来的新人还要年轻个七八岁。)”扎西学着那些老年人的声音,压低喉咙说道,“跟着我们把这些货运到南边去,再带着货回到北面,来来回回两趟,攒的钱就够你盖个房子,娶个媳妇,剩下的还能拿去再买点猪狗牛羊,置办点儿产业,这样子下来前前后后,够你吃上十年八年的了。” “只要我能坚持下去。” “只要你能坚持下去。”扎西用雪山里的方言回应道。 “既……既然……我来了,我下定决心做的事,我就会做下去……我,我一向如此。”这句话,伊奥斯是用当地人的方言,磕磕绊绊地说出来的,这些天,他一直跟着队伍里的一个年纪偏大的骑手学习雪山里的语言,其实他更想和格桑卓玛学,但碍于面子,他不好意思向她开口请教。 这些天,伊奥斯也不太和这个叫扎西的家伙说话,原因是看不惯他那副总是洋洋得意的表情,此刻,他想要“露一手”——向扎西展示自己的语言天赋,让他瞧瞧这个没来两天的“外地人”,这么快就能用雪山上的单词拼成的短语对话了,从而灭灭扎西那盛气凌人的焰气,“所以,我们,多……多久,才能进……进到他们说的那个希玛瓦特雪山去?” 出乎伊奥斯的意料,扎西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相反,他的笑容依旧带着几分轻蔑,“很远,还有很远。”他说,同时那厚嘴唇撅撅着,仿佛用念诗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这让伊奥斯感到十分恼火。 “我还以为翻过那座山头就到了呢!”伊奥斯恢复了自己的母语。 扎西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了一下,然后立即开始发出不自然地咯咯笑声,这吓了伊奥斯一跳。他一边笑还一边半蹲起来,捡地上的石头在手里摆弄然后又丢出去:“扯淡呢,这座雪山大得很,延绵不断,没有尽头……没有尽头……你来之前就应该打听清楚了,这一趟你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事呢!” “你刚才怎么突然严肃了一瞬间啊?” “那……那没什么,我只是听到你这句话,想起……我不止听过一遍——‘翻过了这座山头就到了’,哎,我多少说过这句话的朋友都死在了路上。” 伊奥斯不再吱声,陷入沉默,原因是在想心事。 这个金发的外来人的沉默尤其给人一种庄重过头的感觉,甚至有些阴森,除此以外,突然中断的对话也让扎西感觉到有点窘,他赶忙没话找话道:“那个,伊斯(扎西的口音让他叫错了他的名字),这几天我听他们聊到你,说你来这趟不是为了钱,而是要借道南方,去找那些寺庙里的和尚是吗?” “是的。” “信敦巴辛饶(tonpa shenrab)的那帮?” “那不清楚。” “是去寻医问药?” “不,和这无关,不是看病。” “不是看病?乖乖,那是能为了啥个子重要的事,值得你这样翻山越岭?” 伊奥斯苦笑了一下,不自觉地去拽了几下自己那稀稀拉拉的胡子,看样子是被突然问到的这个问题搞得紧张了:“一件私事而已。” “不妨说来听听。” “你想知道这些干什么?” “解闷。” “纯是解闷?” “纯是。” “好吧。”伊奥斯清了清喉咙,开始很不自然地说道,“我要向那些和尚们打听一个词,估计是个地名,听说他们懂得多。” “是个地方?” “是的,一个地方。” “哪里?” “一个从没有人听说过的地方……” “行了,你别买官司了,跟我说说,万一我就知道呢?怪事了,这雪山里还没有我不认得的地方,快说吧,省得你再跑那么老远了!” 伊奥斯瞪圆了眼睛,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嘴唇发紫,一只手握成拳头,另一只手盖在上面,抵住下吧挡住了嘴,但咬字却变得清晰起来:“‘阿卡西’”他说。 “啥?” “‘阿卡西’,应该是个地名,具体来说很可能是一座藏经院的名字。” 听到这个完全陌生的词,那种想显摆却扑空的心情写在了扎西的脸上,由失望转化为了近乎愤怒的语气:“哎?那还真没有。什么玩意?‘卡沙’?!藏经阁?你找它做什么?” “不做什么。”伊奥斯下意识地回答道。 “嘿!嘉措(gyatso),过来一下!这边有点事要问你一下。”扎西抡起胳膊,招呼着格桑卓玛的哥哥——领队嘉措,其实这个人天生长了憨厚忠实的面孔,他皮肤黝黑,身材健壮,除了嗓门大之外也没有什么太招人讨厌的地方,就是平时少言寡语,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此刻,他正拿着烤地用的火把在营地里来回转悠,听到有人叫他就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呦!你们在聊什么呢?”卓玛一蹦一跳地跟在他哥哥的后面,探出头来调皮又好奇地看了看扎西,然后又盯着伊奥斯,在那里傻笑起来,她的脸上泛起红晕,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不错眼珠地瞅着这个外来人。 伊奥斯觉得这个女孩站在他哥哥身边简直小的可怜,但单独看她的轮廓,却又并不是显得那样幼态,相反却是一个成熟、挺拔的身姿,有一种少女妙龄时才会有的独特的美感,伊奥斯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赶快避开女孩的目光。 卓玛看出了伊奥斯脸上的变化,就眯了眯眼睛,好似下了决心要更肆无忌惮的发起癫来,她冲了过来,绕到两个人的后面,举起两只娇小的拳头,猛地锤了一下坐在那里的两人弯曲的后背,接着挤坐到两人的中间,朝着伊奥斯的方向,仰起又瘦又尖的下巴,问道:“哎,你还好吗?大叔(她看伊奥斯留胡子显老,就给他起了这样的外号),别哭丧着个脸啊,说说,你还能坚持下去吗?不行就别勉强自己!” “不需要勉强……我……我当然可以坚持。” “你怎么不敢看我啊?嘿,离近了一瞅,你还长得还挺俊朗的嘛!”她说,“唉,唉,唉……干嘛!” 扎西猛然推着女孩的肩膀,让她腾开点地方:“行了,一边去,别跟这儿捣乱!喂,嘉措,你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这黄毛怪(指伊奥斯)想问问你咱们什么时候才可能碰到像阿吉(gyer)(人名)或是跟他一块混的那帮老和尚?那帮人神出鬼没的,你不是跟他们最熟吗?你……” “熟。”嘉措回答道(他一贯喜欢用这样的短语斩钉截铁的回答,从不多废话,还老是喜欢抢在别人说完话以前就开口)。 “这傻小子来一趟就为了找他们,啥时候才能……” “还着早呢。” “啊?有多早?” “看见前面的山口了吗?”嘉措缓缓地挪动自己又圆又鼓的肚子,朝向里侧,手指向远方。伊奥斯感觉他的方形的食指简直像极了一块又厚有粗的干木条。 “看到了。” “过了那儿才算进了‘世界之巅’……至于你要……等我们到了世界之巅的南端,在那些村子里,才有可能碰到他们……” “你找他们干什么呀?那些怪老头!他们……”卓玛自从刚刚被推开后,就站在一旁鼓着嘴气哄哄的,微微垂收着下巴,双手叉腰,瞪着伊奥斯,不耐烦地听着几个男人无趣的聊天,现在她终于忍无可忍,插嘴叫道。 “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伊奥斯假装没有听见女孩的‘质问’,依旧摆开头,避免与她有眼神交流,继续朝向他的哥哥发问。 “智者、医生……僧侣,谁知道呢,一些住在雪山里的怪人,到处做好事,有着自己的行动方式和……他们的大本营是年曲麦(shigatse)的修道院,等我们路过那附近的村落,自然会看到那些到处行医的人。”嘉措的语速越说越快,仿佛又变成了他自己的自言自语,不想让别人听清似的。 “年曲麦……我们要走多远?” “少说要几个月。”扎西抢着说,面露‘专家’常有的得意表情。 “哎呀!”卓玛更生气了,“伊奥斯!”她叫道。 伊奥斯吃了一惊,很显然他并没有想到她会用本名称呼自己,更没有想到她念这个词的发音(指阿维斯陀语)如此地道。 “你还没回答我,你究竟为什么要去找那些老头!你在听吗?喂!说话呀!” “他要打听个地方。”扎西继续面带嘲讽和得意的微笑替他回答,“‘阿夏’,一个寺庙。”他说。 “什么?寺庙?你是要出家是吗?!见到他们你就不会跟我们一起走了是吗?!”女孩近乎歇斯里起来,语气转变的近乎突兀;她脸上的肌肉也紧绷起来,刚刚那种愤怒中带着的不易察觉的快乐神情消失了,完完全全变得认真起来。 “也许是的,我不知道。” “你个傻瓜!”卓玛说完就跑开了。 伊奥斯陷入沉默,扎西和嘉措又和他说了些什么,但他几乎完全没有听见,每当他沉下心来想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这样,忽略周围的一切,甚至连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无论炎热还是寒冷抑或是身体上的伤病都能在此刻暂时的消失,好像刚刚的所有身体的难受在这一刻都被某种黑色的深渊吞没,这个时候别人如果跟他说些什么,他大概率是什么也听不到的,他这特点挺让别人恼火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但这么多年了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动力去改正。 不知不觉间,已入夜了,队伍里的人们开始烤羊腿。他的思绪仍旧不受自己控制的漂泊在回忆的海洋里,他想起了很多事,但最后停留在了格桑卓玛最后跑开的情景,他看着那些烤地和用已经快要磨秃了的镐挖地窝子的人,想着卓玛听到他可能离开队伍时的表情——那近乎泛着泪光一闪一闪的眼睛,那被厚厚的裤子裹得圆滚滚的双腿,那因为气愤而跺着的小碎步……想到这里,他微微感觉到莫名其妙的舒适,但很快,他又想起了另一个女孩——阿弥蒂斯,数日前,那个少女曾哭红着眼圈,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到了村子尽头的驿道旁,他答应她如果翻过这座山,问到了“阿卡西”的位置,就马上回去接她。 “我究竟为什么要答应她?”他想到,“不!我怎么能这么想?她是那样可怜,那样无助……”他摇了摇头,“她们两个,都很好……不,我应该只钟情她一个,因为我答应过她,我会回去的,等我完成这件事——这件烦人的负担,我会回去娶你,请你等我……” 不知不觉中,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困意袭来,于是就倒在篝火旁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女孩正望着远方的雪山,忧伤、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人归来的身影;在山的另一头,一个人手杵着拐杖,孤身走在雪山的深处,已经苍颜白发,接着,他倒在路上死掉了。 两个月后,队伍穿过了银霜遮盖的众山之主冈仁波齐(kangrinboqê),抵达了当惹雍错(tangra yumco)湖。伊奥斯听说,他们已经到了那些僧侣会时常出没的地界。 队伍里又有人失明了。饭后,扎西自告奋勇(他表示自己对这附近的路比较熟),带着几个失明的患者去附近的村寨寻医,他极为自信地说太阳落山前就能回来,但过了整整一夜,扎西他们并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嘉措把仆从索南从甜美的睡梦中叫醒:“该走了!”他用脚尖踢着躺在地上的索南的腹怀。嘉措一向认为索南是一个‘懒汉’,倒不是因为他干活不卖力气,而是他总是那样的无精打采、贪睡,没人叫的话能睡到第二天中午去。 “他娘的。”索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扭捏着屁股从地上坐起来,他看上去干瘦的要命,细胳膊细腿儿,用脚蹬踹着地面,刺溜一下就站了起来,揉揉眼睛,啐了口吐沫。 “说好的一早就走。”嘉措补充道。昨天晚上,队伍里的几个汉子在篝火旁做出决定,今天一早就要起来去找扎西他们。 说完,他又走到营地另一头,来到侧卧着的伊奥斯的跟前。他看见她妹妹早就醒了(她每天起的都很早,不是第一个也是第二个起),蹲在伊奥斯边上,她正聚精会神地瞧着这个男人睡相发愣,脸上带着傻笑。 “把他叫起来。”嘉措道。 “再让他睡会儿。” “不行。”嘉措踢了踢伊奥斯的后脊梁。“起来,黄毛。” “你们昨晚聊那么晚,再让他睡会儿!” “昨晚说好了,他今天跟我们一起走。”嘉措看到伊奥斯身体动了,就转过身去走开,“有可能碰到和尚们。”他最后说。 伊奥斯揉了揉眼睛,看到卓玛正在看他:“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傻瓜!” 伊奥斯感觉窘得厉害,这已经是几个月以来第三次发现她在自己睡觉的时候盯着自己瞧了。他担心自己因劳累疏于清洁的面部、因恶劣的环境而变得粗糙的皮肤,因困倦和苦恼而肿胀的眼圈让自己看起来更老了;他本就因很少打理和修剪自己的胡须而显得苍老不少了(为的是让毛发遮住自己过于‘突兀’的面孔而融入周围的人,尽管实际让他感到与队伍中的人产生隔阂的原因不在于此,而是这么久他仍旧听不惯那些人讲自己方言时的‘大大咧咧’和嗓门),他担心变老和憔悴的面孔使自己丧失了在卓玛面前的吸引力,两个月以来,他曾控制不住自己地,数次幻想自已与她交媾的场景,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无论从道德还是条件上讲(因为自己已对另一个女人做出承诺,且他自己随时可能离开队伍去往他处——当找到那些僧人问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他还要原路返回,回到自己曾发誓要厮守终生的那个人那里去),但仅仅是保留这种可能性,都能使他产生莫名其妙的快乐,这是他自己片刻独享地奢侈品,但是他也尽量克制着这些想法的出现,他强迫自己用一系列沉重的思绪和回忆替代这个想法的出现,压制着这种向往。 “我起来了。”他低声道,“不用拉我,我自己能起来。” 女孩双手握住伊奥斯的胳膊,把他往起扽,她脸上洋溢着的又吃力又欢快的表情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喜欢干力气活的姑娘:“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早点回来,我做炖肉咱们晚饭吃!” “好。” “你怎么老是那么木讷,那么呆?哈哈,好了快去吧,那头驴子拉来给你们驮东西,喂!哥,别在路上东张西望的,早点回来,他们八成是迷路了肯定没发生什么事,扎西的命大得很,他真是讨厌,老是叫人替他操心,你们找到人就快点回来!喂!伊奥斯!回头看我啊,我在向你告别呢,再见!” “再见。” 搜索小队出发了,山巅和峡谷险路重重,这个季节的冰已经化了,他们时不时都能看到失足坠入激流的骆驼和马的尸体,伊奥斯看到那些动物的遗骸不禁冷汗直流,残留的睡意荡然无存,因为他知道自己落脚的任何一个不小心,都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听着,你小子要是敢对我妹妹做什么,我会立刻把你杀死,从这儿推下去!”伊奥斯仿佛听到了嘉措的声音,也许……他瞅着嘉措那阴沉着的脸,曾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相信这声音确实是他从他口中冒出来的,“他说过这话,肯定说过。”他心想。 人在苦难与惶恐的压力中,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地流逝。几个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了最近的村落,由于他们行进的速度比较快,有那么几次,伊奥斯感觉到他们几个人是在那些岩石上飞翔,因为一直要踏在不平的地面上,伊奥斯的腿脚酸的厉害。当村子那些方方正正的白房子突然从那些山石中冒出来的时候,他吃了一惊,仿佛自己出现是像在做梦一般,眼前的场景毫无逻辑的衔接和出现。 村口的几个少年晃晃悠悠,痞里痞气,他们穿着棉布和白茧绸,左襟大,右襟小,外面套着圆领宽袖长袍,他们有说有笑,由于这些男孩沉重的口音,伊奥斯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那邪魅的脸色和下流的比划可以看出,他们正在讲粗俗的笑话;看到有外人来了,那些少年的脸瞬间变成严肃的表情,向他们行礼问好;嘉措走过去和他们小声交谈了几句,那些孩子就一溜烟地跑回村里去了。 “他们说他在村里。” 没过多久,扎西就走了出来,脚步落拓不羁,神态轻松,甚至有几分嬉皮笑脸。 “你这货!在这里做什么呢?!”嘉措面露怒色,大声吼道。 “等会儿!先别着急怪我,特殊情况!昨天我们到这儿,村里医生正好不在,你们猜怎么着,医生是去邻村请高人了,今天回来。伊斯(仍然叫错他的名字),你也来了,正好!估计这次你要见到你那些朝思暮想的‘老情人’了。索南!别用那张臭脸瞅我,我们在这儿等了一宿,不是在这儿图自己舒服呢!” “我看那边站着有不少人呢。”伊奥斯问。 “对,那边儿乌泱乌泱的,吵得要死,两天了……不过,这就是我说的特殊情况,村里有户大人家出事了……” “是什么事?” “一个老太太,突然病了,快死了,据说人缘好,村里人都过来看她。” “医生怎么说?” “村里的医生看不了,听说那家伙本来就是二把刀,说这是‘中邪了’,干他娘的,在逗乐呢?我看这就是中毒了,而且是没救的毒!肯定是误食了黄盖鹅膏菇,我见过这样的……后来村里人听说‘那些师傅’正在附近的村子里边,她家里人就陪着医生去请人了。”扎西耸耸肩,眼睛瞪得滴溜圆,眉毛也歪七扭八地乱跳,“不过都是瞎折腾,肯定是没救喽!” “我们也过去看看。” 嘉措和扎西一行,向村子里聚集着人群的那户房子走去,他们进到病者的家里,有不少人围在那个平躺的老妇人的周围,她面色发白,时不时的口吐白沫。 “她肯定活不成了。”索南小声地跟其他几个人说。 他没有猜错,很快,众人就见证了那个时刻。那位老妇人的脸从白色开始转为青紫,张着嘴大口喘着,时不时的咳出黑红色的液体,她的眼睛凝视着正上方,最后一口气吸到一半就停了,这时后面的人群开始出现哭声。老妇人已经死了。晌午,太阳开始升到半空中,挂在高高的地方。众人吃完午饭回到屋子这边,那老妇人的尸体一动未动,依旧摆在那里,甚至没有人靠前。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医生来了!”外面一个族里的青年冲进来。 众人的目光来到门口,一个披着松烟为底色,勾勒着红蓝浅色纹理的长袍的长者走了进来。 “阿达师傅,阿达师傅,请救救她吧……”人群里有人用哭腔喊着,“请救救我的阿嬷吧!” 那巫师的表情凝重,穿过人群。 “什么时候中毒的?”他问。 “昨晚。”死者的儿子立即回答。 巫师走到床前,打量着死者的全身。他吩咐众人退后一些,并叫死者的几个孩子把老人床下的杂物搬走;接着,他把死者的衣服全部脱去。人们知道,他要开始做法了。这时候周围没有了哭声、喧闹声,空气中只有凝重地等待和人们专注的目光。巫师开始绕着床行走了数十圈,眼睛一直盯着死者身体的各个部位。不久后,他停下来,低下头,开始低声诵念一长串咒语。那声音低沉且混沌,并且速度十分得快,伊奥斯并不能听得十分清楚。他只能勉强地听清前几句:“乌摩钵底(umapati),请借我你的权柄……啊噶阿昧都智嘶呐帛息息玛玛嗦哈(ah-kar a-me du-tri-su nag-po zhi-zhi mal-mal so ha),啊噶阿昧都智嘶呐帛息息玛玛嗦哈……” 突然间,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老妇人的尸体开始发出奇怪地抽搐,下巴不停的闭合,脸上的青紫色和身体上的黑斑开始快速消失,这过程持续了一会,甚至几个站在一旁的孩子都给吓哭了,接着,老人猛地干呕起来,直到最后,她扭捏地半坐起来,然后把那一朵黄盖鹅膏完整的吐了出来。那些亲属们迅速上前把她扶起来坐好。老人的儿子和儿媳妇一边端水给她,一边不停地答谢着那个穿着长袍的老僧人。在场的人都发出惊呼的声音。 只有嘉措和扎西几个人,他们谈笑着挥了挥手走出房门,很显然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至于伊奥斯,从那老妇人坐起来开始,他的眼睛就再没有离开过她和她的床榻,他的内心十分惊愕,暗自惊叹道:“这……这……这是,复活。” 在众人答谢和散开后,老僧人阿达·丹增(adara tenzin)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扎西赶忙迎过去:“上师,这边还有几个病人。” “好的。请带路。” 老僧人帮两个失明的人上好了药,并用干净的纱布覆盖了眼睛。他们又在村子里待了一些时间,快到傍晚,阿达大师忙完了村子里其他几个病人的治疗,向村口走来。他的老朋友嘉措迎上去寒暄,几个人开始攀谈起来,“我们的大部队离这里不远,还有几个病人,如果你方便的话,同我们一起去吧?”领队嘉措问道。 “当然。治病救人,是我们的使命……” 这时,扎西拍了拍伊奥斯的肩膀,跟他说:“就是他们,你倒是问啊!” 没等伊奥斯开口,扎西就向两位僧侣介绍起伊奥斯来:“上师,对,您瞅这边,这个黄头发的小伙子,他是从很远的西域过来,他进大山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你们,为了向你们请教一个问题!” “哦?是什么问题?”老僧人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阿卡西’,这个地方您知道在哪里吗?”伊奥斯问。 阿达与他的同伴面面相觑,然后摇了摇头。伊奥斯没有表露出此刻在他心中巨大的失落感,他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你们之后再聊,时间不早了,我们先上路吧……”嘉措提醒着大家。 于是,医者阿达·丹增和另外一个小僧人拉莫(lhamo),加入了伊奥斯一行返程的队伍。在路上,伊奥斯继续追问关于阿卡西和图书馆的问题,可惜,他们再次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也许更高阶、更年长的老师听说过。”阿达·丹增说,“那样的话,你就必须同我们一起回年曲麦的修道院了。” “更高阶,你们……真的太伟大了。”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伊奥斯仍然在用小心、敬重的语气说着:“上师。我今天,看见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到现在,我都还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这是奇迹。对我们来说,这也是奇迹。”小僧人拉莫说。 伊奥斯点了点头:“是的,是奇迹。你们是真正会魔法的巫师吗?” 老僧人笑了笑:“不。我们只是借用她的力量。” “她?” “是的,雪山女神。” “真的……真的有神存在吗?”伊奥斯叹息了一下,“如果……如果我母亲死的时候,有哪位神能在她的身边,能将她复活……那该有多好啊……” “多久前的事?”阿达问道。 “十几年前了。” “啊,那我师父也救不了她。”小僧人拉莫说,“时间太长了。” “为什么?”伊奥斯问。 “我最多只能救三日之内死亡的人。”老僧人回答,“这是雪山女神乌摩钵底与我们定立的契约,如果我们这些使者,私自违反了契约中的规定,那么使用咒术的人会她被定罪。因为,我们借用她的力量,谋了私利。所行的所有善行会被会定为恶,然后被撤销和逆转……” “救死去三日以上的人,就是恶吗?我不理解……”伊奥斯说着。 此时,几个人已经来到营地的边缘,眼前的一切再次让他们挫败。他们看到,营地里放养的马死了几匹,牦牛全跑没了,羊丢了一半,四周散落着血淋淋,人的肢体——这是雪山灰狼袭击了营地,啃食着不幸的人的残肢,而剩下的人跑到高地去了。 “卓玛!”嘉措大喊着,众人看到野狼叼着他妹妹的半个身子,跑向一边。 狼群还在疯狂地进食。 “上师,快救救她,快救救他们啊!他们是死在一日之内的!” 伊奥斯看到两个僧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没有反应。 “快啊!你们还在等什么呢?!” “不,我们不能。”阿达老者对伊奥斯说,“一种生命被另一种生命用作食物,这种,我们不能救……” “这毫无道理!” 狼群看到了他们。 “快!他们要过来了!”伊奥斯惊恐地喊道,同时抽出了箭向狼群射去。 一只狼中了箭倒在地上,死了。其他的狼见状仓皇而逃,扎西和其他几个人跑上前去查看队伍伤亡的情况。那些人类的尸体中,有不少是伊奥斯在这趟旅途中认识的好友。 “为什么不救他们?!”伊奥斯看到队友死去的惨状,带着怒气回头看向阿达·丹增大师,向老僧人质问道。但他看到阿达老者此刻并未理他,而是紧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 突然,刚刚倒地身亡的那只狼猛地站了起来,而那把射中它的箭从狼的体内飞快地窜了出来,朝向伊奥斯的方向袭来。还没来得及转身躲闪,箭就已经来到伊奥斯的跟前。此时,他看见的是箭羽正对着他的胸口,停在了半空中,掉落在地上。 那只被复活的狼也逃走了。群山宛如大海起伏的波浪,野驴与羚羊在黄昏的夕阳下奔跑着,周围的一切荒凉而静谧。重整的队伍决定明天朝着南方最近的镇子昂仁金错前进,僧人阿达和拉莫医治着伤员和病患,那些被野狼咬烂的衣服,就用野牦牛毛捻出毛线,用牛羊角制成的骨针进行修补。其余的人把死掉的动物剥下兽皮,稍微剪裁做成御寒的皮筒子。而死掉的人则放在高地上,切成碎块,用石头将骨头捣碎,点起火堆和桑烟,吸引着秃鹰前来啄食。傍晚,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取暖,有人唱起了雪山上的挽歌。除了嘉措的抽泣和嘀咕声以外,其余的人一言不发,伊奥斯·卡夫索目视着火焰,陷入回忆。 过了一会,伊奥斯从飘扬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因为老僧阿达打破了沉寂。 “所有的生命都有灵魂,我们这些雪山上的人,管这些‘灵魂’叫笨……”他说道,“我们这些雪山上的人相信,一种生命的肉体,被另一种生命吃掉,这是一种转化,而不是死亡……所以,我不能救这些被吃掉的人……” 老者停顿片刻,望向伊奥斯,他看到青年仍然目视着火焰,没有理睬,于是他继续讲述:“所有的生命,生生不息地流转在这样的转化过程之中,它们的肉体死了,而‘笨’却能永远活在其中……所以,这种情况我们不能干预,女神也禁止我们干预……” “她是谁呢?”伊奥斯开口了,“什么样的女神,会这样的残忍……一个宁愿去救活野兽,也不愿救被野兽啃噬的死者的女神……” “不能对我们的女神不敬!”年轻的僧侣喊叫着回应,企图站起身来示意。 老和尚制止了他同伴的鲁莽,并向伊奥斯道了歉,然后,他接着说:“她是山神希马瓦特的女儿,河神殑伽(padma)的姐姐——乌摩钵底,是现在我们整座雪山唯一的庇护者。数千年来,她救助了无数伤残和死去的人,对于什么样的情况,使用什么样的力量,她是有自己的原则的,我们这些借她力量的人,不做揣测也不试图去理解……” “雪山女神……”伊奥斯默念着,他的声音十分平静,“那么,请告诉我,你为什么可以去救起那只狼?” “因为你对那只狼的杀戮,不是为进食而起的,这样的行为被女神,定为恶……对于恶行,我们见到了,就必须逆转。” 伊奥斯苦笑着摇摇头。众人再次陷入沉默,篝火之中,火焰跳动,映照在每一个的脸庞。歌谣的声音再次响起,扎西拍了拍伊奥斯的肩膀:“众生皆有一死,昨天那个被救下的老太,即使她逃过了这一次毒蘑菇,也逃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和岁月,衰老、疾病和死亡还是会接踵而至……” “是的。”阿达补充到,“旅者……你可否知道在雪山的南边,是富饶的森林和平原,数万年前那里居住着众神,众神与凡人们生活在一起,他们亲密无间;诸神用自己的力量,帮助着世间的一切,救助苦难、建设家园;恶魔之军无数次的来犯,神灵们与人类一起并肩作战,一度缔造了繁荣、美丽与富饶的国度。 “但是……死亡最终还是会到来,像一把巨大的镰刀,收割着一切,吞没着一切;死亡……并不仅仅吞没着每个个体的生命,也吞没着整体的生命……那些国度因诸多原因相继覆灭,因为贪婪的扩张、战争,无序的管理、瘟疫、饥荒…… “久而久之,南方的众神们渐渐放弃了,因为无论他们把什么巨大的、神奇的力量借给人们,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干预、努力……他们也无法改变人类的本性,那些力量被用在错的地方,助长了邪恶与魔鬼的气焰,毁灭最终还是会降临于世……最终,他们隐匿了自己的行踪,任由地上的一切自生自灭,朝向无尽的深渊和黑暗堕落。但是,在他们之中,有一位女神,她不愿意放弃救助生命……她就是慈悲的乌摩钵底,我们雪山的女神,数千年来,在这片高原之上,唯有她还在怜悯着众生,对众生施以救助…… “她跋山涉水,独自前往吉罗娑山(kasa parvata),拜访在那里隐居修行的湿婆,恳求他借给自己修改和逆转时间的权柄;她向湿婆承诺,自己会谨慎使用这些力量,她要做最后的一次尝试;湿婆同意了,接着,她就走遍这在整个世界之巅的每个村落、每户人家,寻找着本性善良的娃娃,把这权柄一一分发下去,让他们同她一起,救助这世上的悲惨……” 讲到这里,伊奥斯终于抬起头来,望着老者的眼睛。 “是的,我们就是那些孩子,一代又一代,她与这些愿意奉献自己一生的行善之人定立契约,限制我们权柄和力量使用的范围;她把我们这些被她选中的人——堪布,引导聚集在年曲麦,在那里修建了一座圣所,那圣所包含了学校、讲经院和关于‘力量’与‘权柄’知识的藏经阁,她还为那些无家可归者们、受疾病之苦的人所盖的庇护所。” “藏经阁,也就是图书馆吗?” “是的。” 伊奥斯猛地站了起来,他向老僧人鞠了一躬:“恳请您,一定要带我去到您的修道院!我要到那里去参观女神乌摩钵底的图书馆,并向女神乌摩钵底亲自请教……” 老僧人也站了起来,他请伊奥斯先坐下,然后叹了一口气:“女神她已经很久没有以实体的形象露面了,你想要见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困难?为什么?”伊奥斯不解道,“你不是说她就在那座圣所里?” “不,她很早就不在那儿了,那里由我们这些僧侣照看。” “那么,藏经阁我至少可以进去吧?” 老者摇摇头,说:“除非,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成为一位堪布。” “好!我愿意加入,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只要能找到我想找的东西,我什么都愿意做!” 阿达听后点点头,但是语气依旧十分低沉:“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想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是要被女神确认,通过试炼,才能真正被她选中……” “试炼?什么试炼?好!我参加,但如何才能被她选中呢?”伊奥斯问。 阿达抬头看了看天空,向上指了指:“女神她,其实一直在天上观察着我们,她观察这高原上,每一个孩童幼年时的行为。比如,有人从垂髫之年,就显示出对鼠兔、旱獭或者雪鸡等怜悯爱惜之心,救助这些小动物,那么这样的孩童的身上就会被印上符文标记,当他长大成人以后,就获得了到煨桑之火前,接受最后考验的权利……当然,这是自愿的……” “什么样的考验?” “受试者如果自愿接受考验,他就会走上火台,女神乌摩钵底,会以某种方式在火中显灵,她会在那里观察受试者的眼睛,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他的未来。 “通常,我们这些参加仪式的人,也会从火中看到异象。火焰会改变形状,展示出受试者在获得‘力量’之后,在未来的所行所为,我们会看到他是否会按‘契约’中所立的规定,在这雪山上行法力和奇迹之事。 “如果受试者未来的种种行为,被女神定义为善,那么火焰会瞬间熄灭,化为一道闪光,进入受试者的身体。从此,受试者就成为了我们之中的意愿,获得了进入藏经阁继续学习圣知识的权限;在他们经过修行和毕业之后,就会逐渐获得女神所分发下来的权柄,正式成为一位堪布。 “每一位堪布,所拥有的力量并不相同,每个人都会根据自身的善根,被女神划分等级;成为我们以后,就要始终依着契约所规定的范围,在这世上行救助苦弱的善行,直至自己的死亡。从这世上第一位堪布,也就是最早与她立约的那个孩子——敦巴辛饶开始,世世代代的僧侣们都依着女神的教导,行有限的善,直至今日,无不如此。” “那么,如果被定义为了‘恶’的人,会怎样?” 老者沉默了片刻,同时伸出双手,凑近火焰取暖:“若火中预言,此人未来所行的事为恶,则那大火会越烧越旺,最终吞噬受试炼者的身体……此过程,我们不得妨碍和救助……” 伊奥斯低下了头,喃喃低语:“太可怕了……” “所以,为了尽量避免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们圣所里的大堪布们,会在自己庇护所里的孤儿之中,那些受了印记的孩子里,先做一轮筛选。并不怎么接受,让一个陌生人,前去接受试炼……” 残月和星空俯视着大地,伊奥斯陷入了沉思:这起死回生的权柄、这珍藏着神圣知识的藏经馆和这些行走山巅救助苦难的虔诚而伟大的生命,莫非这就是母亲所暗示的旅途的终点:莫非这圣所中的藏经阁,就是那座名为阿卡西的图书馆?他并不能知道,但他现在也别无选择了。他为寻找这座图书馆,已经付出的太多太多……他已经不可能中途放弃了。无论如何,这一次,可能是他最接近答案的一次。 “我要去。”伊奥斯说,“我要参加那个试炼。” 次日,伊奥斯同扎西和嘉措一行人告别。 “保重,沙漠里的男孩。”他们这样称呼他。 “保重。” 随后,伊奥斯随两位僧人踏上前往年曲麦镇的归途。一路上,他又目睹了这位僧人所行的诸多奇迹,更加坚定了他对接受参加试炼的决心。数十日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一同上山去了曼日寺(menri)。那是一座整体为白色,依山而建的宏伟建筑群,错落地布置与山丘浑然一体,在上山阶道的外侧筑有护墙,突出了层层横向阶梯形的线条,分为上、中、下三阁和一个边侧阁。上阁为主阁,有着由石块砌起来的高墙,主要的大堪布们聚集在那里议事和修行,中阁为藏经阁,下阁和侧阁就是庇护所和医院。 山顶,就是那接受试炼的煨桑火台。在上山的路上,伊奥斯时不时见到寺庙收养的那些儿童,正在奔跑玩耍,还有那些披着长袍并排行走的僧侣。当天,阿达长者就安排了伊奥斯与大堪布们的见面。阿达带着伊奥斯进入了曼日寺的主殿,向那些高阶的大堪布们介绍着他的情况。但是,无论是这里最博学的,还是最年长的,仍然没有人听说过‘阿卡西’这个名字。接着,他们开始谈试炼的事。如伊奥斯与阿达所预期的那样,整个殿内吵作一团,毫无疑问,这是几十年来,出现在这座寺院里,最有争议的议题。最后,他们得出结论,根据女神契约中的条目,这世上任何人都有接受试炼的权利,并不仅限于被女神标记过的;所以,他们开始了对伊奥斯最后的盘问。 “你为什么想要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寺院大主持——堪布·千波(chenpo)问道。 “为救我母亲的生命。”伊奥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堪布·千波摇摇头:“为一己私利而寻求权柄的力量,是罪恶的。” 伊奥斯慌乱了,他本以为这个回答十分稳妥:“拯救……拯救一个人的生命……难道也是罪恶的吗?” 堪布·千波捋了捋胡子,拧住眉头,并与周围几个人小声交流了一番。最后,他开口说:“你是否知道,我们的权柄在于将时间逆转,你是否想象得到,若使你那位已经逝世十余载的母亲重新活过来,必然杀死无数其他的生命。” “为什么?!怎么会呢?” “因为你母亲的身体,在她死后已经消散,分解……成为组成这世上诸多事物、诸多其他生命身体的一部分,若我们使时间退转,让这十多年前曾聚合在一起,如今已经分散在大地各处的诸多事物,重新聚合回来,组成你母亲的身体;那我们就必杀分解死成千上万生命的身体! “如果女神把她的力量借给你,你就会以此杀死无数的生命!所以,外来人。对不起,你没有到煨桑台接受试炼的权利,请离开吧。” 老人给出了解释,他的解释让伊奥斯无比震惊,同时,哑口无言。此刻,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也并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老堪布们挥手示意散会。伊奥斯才扑通跪了下来,淌着眼泪,惊恐的央求着。 “求求您!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和我的父亲行走了千万庹的路途,用了十几年寻找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这里!上师!求求您!求求您!这我的母亲死前唯一的遗愿……啊,求求你了!也许,我说错了什么,也许我表达的并不清楚!我并不是要那逆转时间的权柄,我并不是要通过这样的魔法让我母亲复活!我只是想进到你们的图书馆里!到里面去找……找那些我想要的东西,当我找到了,我马上就走!我会马上就走!” “请离开吧。”老人没有任何的表情,然后转头就离开了。 阿达走过来,把伊奥斯扶起身来,说道:“请你谅解,我们不可能让你冒这个险……” 伊奥斯陷入迷茫的低沉,老者带着他一起穿过寺庙的走廊,下到最外面的门前,在此过程中,伊奥斯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看向地面,低垂眼帘。 “我送你下山吧。” 伊奥斯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没有作答。 “伊奥斯?伊奥斯……” “哦……哦……谢谢,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阿达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然后就回去了。伊奥斯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寺院的门前,这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雪。半晌后,他才一点一点向前挪了几步,但很快又转过身来,扑通跪了下来。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压了下来,不一会儿,积雪逾尺,已经盖住了伊奥斯·卡夫索的膝盖和小腿,眉毛和胡须也被染成白色;当毛茸雪毯铺满了山岗上层层的楼宇以后,路过的人们以为有人在那儿堆起了一个雪人。夜晚的寒风更加凛冽了,所有的人都回到屋里躲避。大雪整整下了三天。 三天后,当阳光从迷雾中拨开缝隙,乌云散去,金色的光芒融化了冰雪,人们才看到一个死者,跪在门前。堪布·千波看见聚集在门口的人们,便从上阁下来,来到门前。 “发生什么事了?” “是那个人,他还没走……” 千波看到那双仍然睁着、带着坚毅的目光,便对这位死去的青年,心生了敬畏之情。寺庙中其他的堪布们也聚集过来,他们纷纷轻声说道:“好吧,我们就给他一次机会……” 时间逆转的法术就这样在伊奥斯的身上被行使,他死于三天之内,且仍未被任何动物进食。当日下午,众人来到山顶的煨桑台,萨满巫师点燃了火,开始了他的仪式。在随风飘荡的五色风马旗的包裹中,浓烟开始升起,萨满巫师向火中扔了几个由奶油混和青稞面粉揉成的,如黏土般质地且形状各异的面团,开始念起咒语围着篝火逆时针的转起圈来。大堪布们凝视着篝火,等待着异象的出现。 伊奥斯·卡夫索,坚定地站在火焰的正前方。巫师念诵着咒语:“吽嘛吱木嘢萨来笃(om ma tri mu ye sa le du),吽嘛吱咪嘢萨来笃……啊,雪山的女神乌摩钵底,请您屈尊下来,帮助我们分辨这个男人的善恶,请您告诉愚痴的我们,他可否有资格分得您的权柄……”突然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挂了起来,大火的形状开始狂舞起来,越发的飘忽不定。 “是她……她来了……”阿达和其他人低语道,同时低下头,双手做出崇敬的手势。 伊奥斯望向火焰的中心,企图一窥女神的容颜,可是他什么也没看到。他知到,在异象之后,如果火焰熄灭,他则获得新生,如果火焰逐渐变大而最终吞噬他,这一次他将永远的死去。此刻,他的内心中并没有畏惧,只是有着些许的悲伤。因为此刻,他又想到了阿弥蒂斯,他仿佛看到了她那双纯洁的大眼睛,望着雪山的方向,祈祷着他的归来。他低下头,默默的等待着。火中的异象迟迟没有出现,每个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边上。突然间,风完全停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火焰既没有被熄灭,也没有继续增长,只是静静地维持原状……最终,大火里什么异象也没出现。萨满巫师向后退了几步,也停止了咒语,惊恐地凝视着篝火。这时刻维持了很久,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等待着他对这从未出现的状况给出答复,这一刻如死一样的沉寂。 “她走了。”巫师打破了寂静,他转过头来,望向所有人的方向,继续说:“女神离开了,她只留下一句话给我。” 他瞪大双眼,紧紧注视着这个站在火前的陌生人:“她说:‘他,没有未来。’” “没有未来?!什么意思?!”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惊讶和不解中面面相觑,他们从没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开始了低声嘈杂的交谈。堪布·千波,这位鹤骨霜髯的老人,则是他们之中唯一镇定的一个,他捋了捋胡须,泰然地对众人说道:“这没什么……很显然,他没有通过试炼。”所有人停止了交谈,视线回到了他们的长老身上。 “没通过试炼?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必须……”人群中有人问道。 “我们必须杀了他?哈哈,不不不!我们不能替代女神做出任何的决策……”长老立刻笑着挥手道。千波老者走到伊奥斯·卡夫索的面前,凝视着这位年轻人坚毅而从容的目光,他继续说道:“你们没有看到吗?虽然,这个人没有通过女神的试炼,但女神也没有对他采取任何的行为……毫无疑问,这意味着乌摩钵底也没有否定他。” “那么,他究竟是属于善,还是属于恶的呢?”阿达向千波老者问道。 堪布·千波叹了一口气,向众人,也向伊奥斯说道:“我们听惯了人们赞誉我们是这雪山上的智者,但请别忘了,在女神面前,我们同那些愚痴的孩童没有区别……我们所有的知识、藏经阁里古卷,还有一切一切的准则……全部都是来自于女神乌摩钵底的教导。我们所有的行为,何为善,何为恶,并不是由我们自己去定夺的。我们仰仗和遵循着女神的指导,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诸位,如果今天,女神她都无法判定这个年轻人是属于善还是属于恶,那我们这些孩童,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呢?” 因为语速很快,伊奥斯并没有十分理解这些雪山智者们的谈话,他只是垂下眼帘,长舒了一口气……他心想:“啊,阿弥蒂斯……你能相信吗,我还活着……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但我竟然活了下来……我怎么那么傻,为了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被活活冻死;又冒着被烧死的风险,站上试炼台……啊,好在,现在我还活着,我很高兴,这让我看清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的……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没人懂那‘阿卡西’的含义,我父亲、微精灵们,他们怕也都是搞错了;甚至也许,我母亲生前特别强调我父亲和我记住的那首诗,本身就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好了,我不想再想这些事了……阿弥蒂斯,我要回来了……我要回来找你了……” 众人回到议事厅,然后散了场。伊奥斯向堪布·千波和阿达上师鞠躬行礼:“谢谢你们的照顾,虽然走了这样远的路,经历了这么多事,最终一无所获;但我至少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生命的可贵,我会好好活下去,珍惜这第二次生的机会……回到珍重的人身边,好好过完这一生……” 堪布·千波点点头,问道:“你要向北走,回到你来的地方去是吗?” “是的,回到雪山北麓、沙漠的南端,那里有座小村……我将回去那里,那里有一位女孩正在等我。” “你要放弃去寻找那个叫‘阿卡西’的地方了吗,那个你找了十几年的地方?” “如果我真能找到那个地方……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么女神就不会说我‘没有未来’了。如果我真能复活我的母亲,这样大的事,至少她会给出我是善是恶的评价……她既然说我‘没有未来’,那就意味着,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我只是渡过了平凡的一生。”说到这里,伊奥斯露出轻松的笑容,好像解开了长久以来的心结,“这也正是我想要过的一生,和我即将去践行的一生!” “年轻人,你可能误解了女神的意思……”老者停顿了一下,“她的话,并不是在说你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而是说她‘无法阅读你的未来’,或者可以理解为,她‘没有阅读你未来的权限’。” 听到这句话,伊奥斯再次怔住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事关重大。年轻人,我已经活了九十多年了,这件事是我头回遇到……我认为,现在还不是你该放弃的时候。” 堪布·千波老人转身在书写台用萨奎特语(即梵语)写了一封信,用细麻绳系好交给伊奥斯。 “这是?” “这是一封介绍信,我把你的情况都写在了上面。从这里向南走,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了这座雪山。雪山南麓的平原,就是上古众神居住过的地方,那边有着众多的圣人,他们的人数车载斗量,其中就包括我的朋友,我青年时的好友——禅怛罗乞答(santaraksita)。年轻的时候,我们都选择了自己所认为的‘义’,他的‘义’是追求宇宙无上的知识,并选择留在了南方,跟随着当地的大师,学习瑜伽与冥想;而我则选择上了雪山,治病救人。” 伊奥斯接过信,却仍在犹豫。 “相信我,年轻人,南方的圣人们,有着更为精深玄妙的圣知识。他们平易近人,不像我们这些住在希马瓦特的老头子们,即无知又顽固,还有着太多的条条框框。” “我不知道……我……” “你现在往北走,还要几个月才能走出雪山,但是你向南,从年曲麦到聂拉木(nym)去,穿过塔觉嘎布(khasa)的山口,很快就能到达摩揭陀的罗阅揭黎酰(rajagaha)。” “您真的觉得,我该继续下去吗?” “是的。”老者回答,“起初,我以为你同那些想要获得这权柄法术,以谋私利的人一样,随便编纂了一个理由,想试一试女神的试炼,只是为了豪赌一把;但当我拒绝了你以后,你展现出了你为了某种舍生取义的精神,虽然你追求的这种‘义’不是我们雪山女神规定范围内的‘义’,但我也相信那一定也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义’的精神。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朋友禅怛罗乞答一定能够回答你的疑问。我不能替你做出决定,但我还是建议你,能够到南方去……” 伊奥斯深深地鞠了一躬。堪布·千波与众人及阿达,站在长廊上行合十礼,向伊奥斯送别,目送他向山下走去。在山脚的分岔路口,伊奥斯停了下来。向北,他将永远放弃继续追寻母亲诗作中的秘密,向南,他将继续拉长回到阿弥蒂斯身边的时间。他的眼睛望向天边夕阳下月牙的轮廓,然后含着泪水,选择了向南的方向。 经文注解: achchan,地名,今天位于田地区yt县下辖的一个乡 kelsang dolma,藏族人名,意为“好运女神” sonam,藏族人名,意为“美德” avestan,是一种古老的印欧语言,属于伊朗语支的东伊朗语,亦是波斯古经《阿维斯陀》成书时所使用的语言 tashi,藏族人名意为“吉祥” tonpa shenrab,即敦巴辛饶·米沃,是统一xz建立象雄王朝的首任君王(生活在前6世纪),也有观点认为只是象雄王朝的一任王子(生活在前4世纪),他同时是一位宗教改革者,将原始苯教(多苯时期)改良为雍仲苯教(恰苯时期) gyatso,意为“海洋” gyer,“苯”字在象雄语中为“gyer”,这个字在藏语中也通用,是一个象雄语和藏语共享的词语,其意思是“诵读”。苯教经文中有很多咒语需要反复诵读,故“苯”字有诵读之意 shigatse,即日喀则(xigaze),原称“年曲麦”或“年麦”(即年楚河下游的意思) kangrinboqê,即冈底斯山脉(gangtise),位于中国xz自治区的山脉,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以北并与平行,在藏传佛教中,“冈底斯(山)”或“底斯”常特指冈底斯山脉第二高峰的冈仁波齐峰(梵文称kas \/ kash“凯拉什”) tangra yumco,湖泊名,又名唐古拉雍木错,是一个咸水湖,是苯教徒心目中的神湖,湖东岸有苯教寺庙玉本寺和圣地穷宗山 umapati,雪山神女,古名umapati,字面意思是山的女儿,雪山神女为雪山神的女儿,妹妹是恒河女神,她的前世是湿婆的第一个妻子娑提,因其父反对其与湿婆结合而投火自焚,另一位大神毗湿奴为了劝阻悲伤的湿婆,将娑提的尸体切碎投向世界各地,后来转生为雪山神女 ah-kar a-me du-tri-su nag-po zhi-zhi mal-mal so ha,苯教咒语,????????????????????????????????????????????? adara tenzin,藏族在称呼、书写普通人名是,常在人名的前面或后面附加一些尊称字眼,“阿达”(????),意为“先生”,而丹增是藏语名字,又叫“单增”,丹的意思是“教法”,增为“固守”,合在一起意思就是“持法” lhamo,藏族人名,意为“公主”,另外指精通于白面具跳神和藏戏仪式 padma,恒河女神,因为情节需要,这里使用孟加拉国语padma一词或其他印度地方的小语种来代替ganga(恒河)一词 kasa parvata,意为“雪山珍宝”,即冈仁波齐峰,冈底斯山脉的第二高峰,海拔6,638米,印度教认为冈仁波齐是主神湿婆的居所 menri,又称扎西梅日寺或曼日寺,位于日喀则地区nml县土布加乡境内,是苯教祖寺之一 chenpo,“千波”(chenpo)即“大”,堪布千波又称为堪千,也译作堪钦;义为“大堪布” om ma tri mu ye sa le du,苯教咒语,????????????????????????? santaraksita,这里借用了八世纪印度佛教僧侣,那烂陀学者,xz佛教人士,将印度佛教传入xz,建立了最初的藏传佛教僧团,是xz前弘期最重要的奠基者之一寂护(santaraksita)的另一译名 nym,地名,意为“颈道”,位于日喀则西南部,喜马拉雅山脉北麓,南临尼泊尔 khasa,即樟木镇,古称“塔觉嘎布”,藏语的意思是“邻近的口岸”,尼泊尔卡斯族人称之为‘卡萨’(khasa) rajagaha,印度古城,摩竭陀语为rajagaha,即王舍城 第40章 伊奥斯·卡夫索(三) 年代学:约公元前306年至公元前303年 经文正文: 在“彼岸”世界的末期,因陀罗的使者们逐渐放弃了寻找阿卡西中的答案,还在坚持的只有毗湿奴和湿婆,而湿婆的使者乌摩钵底,没有权限阅读密特拉(伊奥斯)未来的记忆(因为密特拉的未来将得到伊斯特里亚)而无法接纳伊奥斯·卡夫索成为自己的使者,因而伊奥斯·卡夫索前往印度,向龙树大师求教,龙树教会了他如何进入阿卡西的方法,并引导他参与到“彼岸”世界中有志之士破解终极谜题的道路上来;因为伊奥斯的母亲是波斯人,和大部分高种姓的人一样拥有雅利安人的血统,于是他拥有参与解谜的资格,在这之后伊奥斯获得了一些钥匙(伊斯特里亚),并在继业者战争时期,辗转欧亚大陆多地,一边参与阿卡西的解谜,一边从古迹、文献和学者的方向寻找答案。 关于这些事迹的详情,一段记述记在下面:从寒冷的冰霜统治下的苍茫山峦,突然置身于樟木环绕的峡谷,苍郁的森林,清澈的溪流,水流如注的瀑布仿佛从天上倾泻而来,云雾四起,包裹着山腰上的人家,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传说中的梦之国度。这种转变,伊奥斯还不是很习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南方的国度了。他发现,居住在这里的人大都赤裸着身体,皮肤黝黑,无论交谈还是长时间的发愣,他们都喜欢直接席地盘腿而坐,至于传说中的灰叶和殑伽猴则会在这些人身上上窜下跳。当伊奥斯跨入孔雀王国边境的时候,闷热的天气开始被雷雨取代,大雨日夜不停的下着。前进的道路越发艰难,牛车和马车经常陷入泥潭,耽搁了他不少时间。有一日,雨最大的时候,车夫告诉他无法再前行了。于是他们决定在穆扎夫法尔普尔的一颗树下避雨。 “从这里到殑伽河,再到僧伽蓝摩精舍还有几天的路途呢,老爷。”车夫说。 “如果雨一直这样下,我们确实要再等等了……” 当日不见雨势转小,于是他们在那棵树下坐了没一会儿,就到镇子里去过夜休息。次日转为小雨,他们才再次上路。几天后,在渡过了殑伽河不久后,伊奥斯终于抵达了罗阅揭黎酰正在结夏安居的那兰陀的僧伽蓝摩精舍。精舍正中央是一座灰白色的舍利塔,周围则是庵摩罗(am)的花园,在幽静的树林中,栽满了木槿、晚香玉和缅栀花,园中开辟了通往僧众住所的小道,小道旁则是潺潺流水。而数百位修行人各自在园中精进修行,有的独自在林中,有的聚集在亭子下,有的在山石的窟洞中闭目静坐。 踏入其中,伊奥斯·卡夫索被禅院里静谧的庄重感染了,他小声地询问一个少年僧人,是否认识禅怛罗乞答老师,那小僧人便带他来到了禅怛罗乞答坐禅的位置。伊奥斯看见,这位僧人有着微胖而憨厚外表,言谈十分有亲和力,此时他并不在修行入定,而是与其他几位比丘惬意闲谈。伊奥斯便走上前去打招呼,然后递上了那封介绍信。 “噢,是千波的笔迹!”他说,“多少年没见到那个顽皮的瘦子了,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我……哈哈哈……这位朋友,信上说你是从遥远的王国——塞琉古的腹地而来,只为寻找一个叫做‘阿卡西’的图书馆?”这位行者,带着自来熟的口吻,用阿维斯陀语亲切地问话,语音语调都让伊奥斯十分舒服。 “是的,是的。我只为此事而来。” 禅怛罗乞答放下信,和蔼地眯了眯眼,说:“哈哈哈哈,‘阿卡西’,我们很少这样叫它,在我们这里,它经常被称为或是‘梵音(shabda)空间’,或者‘第五大种(mahābhuta)’!” “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当然,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和我父亲只知道这是一句梵语,意思是——‘在天空覆盖之下’,后来有微精灵告诉我们,这是一座图书馆的名字。” “嗯!图书馆,很诗意的形容。”胖和尚咧开嘴笑着。 “请告诉我,它在哪里?!请告诉我!” “就在这里啊。” “哪里?在这禅院之中吗?我怎么没有看到?” “哦,不!是在这里。”僧人指了指伊奥斯的胸前,“你要找的阿卡西,一直就这儿,在你的‘心’里。” 伊奥斯惊呆了,一时语塞。 “这个你要找的‘阿卡西’或是‘阿卡夏(akashic)’,它一直就在你的心理。神灵们一直把这座图书馆放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只要你愿意静下心来感受,就能够看到它,进入它,获得无限的知识。” 禅怛罗乞答一边说一边带着伊奥斯,在这精舍中漫步起来:“你看,我们这里每一位正在入定的修行者,都是孜孜不倦地渴求真知的人,阿卡夏对每一个人都开放,我们这座精舍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来到这里,翻阅这座图书馆里知识的人。” “我也要进去……”伊奥斯说,“我怎样才能进到这阿卡西中呢?” “你会使用瑜伽和冥想吗?” “不,不会。” 胖和尚微笑了一下:“不难,你只是需要一位老师。” 禅怛罗乞答带着伊奥斯来到一位看上去已经有耄耋之年的老僧人面前,向他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的老师,他是从更远的南方之地——跋逻末罗耆厘(bhramaragiri)山来的那嘎呵朱讷(nagarjuna)大师,现在已逾百岁了。 老和尚从禅定中出来,上下打量着这个外来人。 “老师。”禅怛罗乞答行者恭敬地合十,“这位年轻人为了寻找阿卡夏的纪录,翻山越岭,穿过北面的沙漠和雪山而来,应该有着十分良好的善根,请您教授他奥义与怛特罗瑜伽的知识。” 那嘎呵朱讷点了点头,他庄重的气质让伊奥斯感到肃然起敬;老和尚示意年轻人坐下,并开口说:“瑜伽。其实没有什么,只有一件事,你必须学会。那就是呼吸。” 伊奥斯本以为会有一个拜师的仪式,并没有想到这位老人已经直接开始了授课,不免有些慌乱。 “什……什么?” 老者示意年轻人把腿盘起来。 “你必须学会——呼吸。” “呼吸……我们不是天生就会呼吸吗?”伊奥斯问。 “是的,每一个人生来就会的东西,很神奇吧?没有人教过你,你就学会的东西,这就是瑜伽……学会瑜伽,就像学会呼吸一样,你不需要知道你自己是怎么会的,你只需要去做就好了。” 年轻人仍然思绪混乱。 老者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停止无意义的思考!停下来!观察,观察自己的呼吸。吸气……呼气……观察这刹那之间的差别……你不需要理解这一切,只是照做就好了……”老者向年轻人做着示范。 伊奥斯跟着老人呼吸的节奏,一起吸气……呼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像是出现了无数的萤火虫,它们在黑暗中飞翔在空间之中,把空间照的像是光的海洋。但当他看的更仔细些的时候,发现那些发光体并不是萤火虫,也不是像微精灵那样的微光团,而是一个个里圈比外圈更亮的光点。一时间它搞不清楚是这些光点在飞翔,还是它自己飞翔在这些光点之中。这些光点聚集的地方,有密有薄,在一些地方有的光点在可怜的独处着,而有的则成群结队,组成一个个可爱的小螺旋,还有的竟然靠在一起,把这一片黑暗装饰成光的云雾、山川和流水。突然一颗光点好似对他很有兴趣,飞到了他的正前方。接着,从那光点里发出的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他,把他吸入其中。那感觉像极了是有什么人,拉着他的手,带着他飞入光点之中,眼前变得明亮无比。 伊奥斯·卡夫索从梦中醒来,他端坐在一颗大树下,大雨猛烈的击打着枝条和树叶,车夫把牛迁过来一起避雨。原来他刚才睡着了。他环顾四周,感觉十分奇怪。 “我们在哪儿?”他问车夫。 “我们在避雨啊,这雨太大了,我们无法前进了……也许要到村子里先去住一晚。” 伊奥斯摇摇头,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眩晕感。他想着,自己一定早已经到达过那个目的地了,也已经见到过了禅怛罗乞答。可是,他又说不出此刻有什么不对。他回忆自己刚刚做的梦:在进入光点之后,他感觉自己渡过了一个很漫长的时间,长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此刻是什么光景,以及身处何方。他梦到自己是一只孤独的野兽,行走在一片荒凉的岩石丛林之中。周围开满了各色奇花异草,他确信那些颜色超过了彩虹能够描述的范围,以至他现在叫不出名字。它就那样孤独地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它看到一个美的无法形容的巨大叶子,妖娆但是端庄,带给它一种莫名的恐惧,但同时也给予着他某种无法言表的安慰感。它与那叶子结合了,或是可以被描述为,它被那片叶子吃了,化成了液体;它感受到了死前的无以复加的撕裂和痛苦,但同时也感受到了生命延续下去的幸福和宁静。在那之后,他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伊奥斯静静地听着雨水冲刷大地的声音,陷入了茫然。 “我们现在在哪儿?”他想再次向车夫确认位置。 “是穆扎夫法尔普尔,老爷,雨太大了,我们可能要等几天了。”车夫说。 伊奥斯再次摇摇头:“我不明白,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已经到过庵摩罗的精舍一次了,怎么会又回到这里来避雨呢?”” “什么?庵摩罗的精舍?那是什么地方?老爷,您不是雇我送您去迦兰陀竹园(即竹林精舍)吗?我们要跨过恒河(ganga),要有几天的路途呢……” “什么园?什么河?”伊奥斯惊讶的盯着车夫,他的脸在雨幕的衬托下,显得更为黝黑和模糊。 “迦兰陀竹园啊,恒河,恒河啊……” 伊奥斯震惊的站了起来,他确信自己没听说过那个竹园的名字,也没听过那条河的名字——恒河。但是,他又想不起哪里有什么不对。 伊奥斯到达了迦兰陀竹园。如其名一般,这座园子茂林修竹,伊奥斯发现,那些本来是花的位置被麻竹取代,园子正空空如也,并没有原来坐落在中央的那座舍利塔,除此以外,其他的布置:一砖一瓦,小道、溪流和僧舍,都他印象中的僧伽蓝摩精舍并无区别。置身其中的伊奥斯又开始了一阵眩晕,蹲在了路的两侧,干呕不止;等他稍微缓过劲儿来,就看见从正面走过来的禅怛罗乞答,他立即冲了上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一把揪住胖僧人的衣袖,“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不是原来叫僧伽蓝摩精舍吗?那些竹子怎么回事?那座舍利塔呢?!” 禅怛罗乞答则只是面露疑容,挠着脑袋:“这位檀越(danapati),请问您是?” “你……你不认识我了?!” “对不起,我和您素未谋面……”胖和尚露出憨厚的微笑,“哦吼!或者贫僧的记性不太好……请问您是?” 伊奥斯有些气愤,同时大声地吼道:“不要再装了!你们到底在玩什么魔法?!” “请您先冷静一下。”他说,“慢慢说,不要着急……” 伊奥斯在园子里小跑起来,四下张望:“太像了!太像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快就把那座塔拆了……你们是怎么这么快把这园子的名字都改了?!我来过这里啊!难道那些真的只是梦境吗?这不可能!” “您来过这里?我怎么不记得?” “你果然不记得了吗?我的介绍信!”说着伊奥斯去包袱里翻找千波老者给他的介绍信,可他什么也没翻出来,“对啊,那封信我已经给过你了!给过你了!” “对不起,什么信?我没收到过。” “你的老朋友——堪布·千波给我写的那封介绍信啊,叫我来找你询问‘阿卡西’的问题!” “堪布·千波?我没听过这个名字……请问他是?”胖和尚歪着脑袋,仍然一脸茫然。 伊奥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但仍然不排除是这胖和尚在愚弄他,于是他说:“我再说一遍,我来过这里一次。上次,你告诉了我‘阿卡西’的含义,然后让我拜龙树为师——就是那个坐在树下一动不动的怪老头。我记得,他好像是花了一点时间,让我学了一种什么呼吸术……” “是教你冥想吧?” “对!对!你们管它叫什么瑜伽术……” “好,那后来呢?” “后来,我开始照着那个老和尚的观察当下的呼吸……你看,我能记得住所有这些细节,这些不可能是梦!不可能是梦!” “是的,这不是梦。”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概知道了,请继续说。”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很难说是一种记忆……那是一种怪异的梦境,我看到我生平从未见到的景象……我看到了无数的光斑,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东西更像是一个又一个发光的火球……我便选了一个飞进去。接着,我被那巨大的光,晃的睁不开眼睛,然后我失去了自我……我可以这样描述,我不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好想重新出生一样,对一切一无所知……我经过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成长过程,当我再次有清晰的记忆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巨大的爪子,奇怪的斑纹,我像野兽一样行走在荒无人烟的植被之中,那些植被大的出奇,至于我自己,则是在终日饥饿难耐的煎熬中度过,到处搜找奇怪的果子、样貌可怖但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充饥……我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大概有几百年那么长……后来……” “我知道了,都清楚了。”禅怛罗乞答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讲述,面露微笑,双手合十,向伊奥斯点了点头,“请随我来……” 这微笑让伊奥斯很不舒服,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跟着胖和尚穿梭在竹林之间,向那嘎呵朱讷大师应该所在的那棵树的方向走去。这时已经到了傍晚,恰巧今天的天空十分的晴朗,没有一片乌云,浩淼的星空和壮阔的银河一览无余,用肉眼都可以清晰的分辨。他们来到圣人的座前,禅怛罗乞答向他大概说明了情况。那嘎呵朱讷听后,点了点头,示意伊奥斯坐下。 “看来我们,曾经见过一次面了。”龙树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老师。” 龙树伸出枯槁的手指,指了指天空问道:“请看天上,今日星辰漫天,清晰可见。” 伊奥斯抬头仰望,突然间惊讶的说:“啊!原来如此!那些发光的光点!那些漂浮的火球!原来,它们就是……就是这满天的星星啊!等等,是那一颗,我认得它!我就是进入了那个光点!” 伊奥斯手指着许阿得斯星团(hyades)里一颗暗淡的星说道,“只要是我上一次看到过的星星,现在我都认得出它们来!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怎能记得住这么多的星星,就好像我认识他们一样!” “是的。你一直以来寻找的‘阿卡西’,就是这浩瀚的星空……” “星空。”伊奥斯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就是……阿卡西。”他谦卑地向龙树行礼:“请老师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树点了点头,开始了讲述:“如你所见,这天上如如恒河沙一样繁多的众星,每一颗都是一个世界,所以在这整个穹宇之中,存在着如恒河沙一样多的世界。 “伊奥斯,你要知道,那些你看到的星星,他们距离我们十分遥远,每一颗上都有着生命;并且,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有着像我们这个世界一样的各种各样的国度、文明……因此这些繁星,其中蕴含着无限的知识,乃至宇宙的一切真相。” 伊奥斯问:“所以,阿卡西图书馆就是这星空,而其中的每一颗星就是一本书吗?” “是的,每一颗星就是一本‘生命之书’。起初,梵天把造访这些世界的权限开放给了毘湿奴,毘湿奴作为守护这片星空领域的使者,设立了阿卡西界。毘湿奴,是一位渴求无限知识与宇宙真理的神明,他终日沉浸于阅读阿卡西中的‘生命之书’,日夜不停。最初,他就像成瘾一样,观察每一颗星上生命的变化、发展和毁灭,从中吸取经验和知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这天空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星体,每当他靠近,眼前就一片漆黑无法查阅。” “是的!我上一次也看到了一些,我从它们的身边越过,如果不是其他星体的光芒照在它们周围,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有这样的星体存在,它们为何存在呢?” “这些不发光的星体,被称为‘暗域之星’,没有人知道它们为何存在,这是关于这个宇宙最大的谜团之一。即使如伟大的神毘湿奴,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于是,他找来了渴求法术和力量知识的另一位神明——湿婆,来帮助自己。他想看看是不是只有自己无法阅览这些星体,把就把自己的眼睛借给湿婆,湿婆登上吉罗娑山,用毘湿奴的眼睛查看星空,他发现自己也无法去阅览这三分之一的星体。” “为什么他们不去找梵天问一下为什么呢?” “问题的核心就在于此,梵天只是一个名字——只是存在于那些古籍的开始,被描写为万物根源的那个存在;除此以外,没有人,甚至没有一个神灵,能够确定梵天的真实存在。” “那么,是谁使毘湿奴成为阿卡西星空界守护者的?” “其实,他生来就是了。” “于是,湿婆告诉毘湿奴,他怀疑阿卡西内有三分之一是梵天未设开放权限的‘禁书库’,那里面一定藏有比其他明亮诸星更为重要的圣知识。毘湿奴听后,更加躁郁不安,他渴求进入这‘禁书库’,去阅读这三分之一的内容,他相信关于宇宙创世、生命起源和关于世界的意义,就藏在其中。 “经过了无数年对可阅读区域的探索,毘湿奴冥冥中感觉到,禁书库并非永远不可及的地方;一定有方法,可以获得进去的钥匙。想要找到钥匙的踪迹,就要找遍那数量已经足够庞大的——那已开放的三分之二的阿卡西中,关于进入‘暗域’的方法,一定藏在这些浩如烟海的世界的某个角落。” “所以,这是一场解谜游戏……” “正是。于是,伟大的守护之神——毘湿奴写下了《梨俱吠陀》,他用这本书与诸世界的凡人立约,对那些同样渴求知识的众生,他把自己的眼睛借给他们;但是,想要使用毘湿奴的眼睛,就必须要学会一种建立神与人沟通的精神桥梁——瑜伽。 “毘湿奴请来了湿婆,湿婆是瑜伽的创始者,他借出瑜伽的力量,并把这种技术,教给每一个想要探求宇宙本质的修行者——瑜伽是人与诸神建立精神连结的工具。每当我们使用瑜伽的时候,我们的意识会被投射到月亮上,月亮就是进入阿卡西的门,而星体则是坐标。当我们选定了星体的坐标,我们的意识就会穿越时空之门,进入其他的世界。在毘湿奴向诸世界的凡人分享阅读阿卡西的权限之后,那无限漫长的岁月里,越来越多阅读者的灵体从月亮上通过,这也正是月亮上有那么多凹坑的原因。时空门在每月的朔月之日会被关闭,在那天它会经历休整和维护,在其他日期则会渐渐打开;这样,一是为了限制过多的灵魂同时通过时空门,所造成的错误和误差,二是避免时空之门因过度的使用而损坏。毘湿奴相信,无数的人帮他一起寻找,很快就能找到进入禁书库的方法。每当雨季,乌云遮盖天空,我们就借用毘湿奴的遥视,选择星体的坐标;若天空晴朗,我们就用肉眼直接选择,就好比今夜。” 说到这里,那嘎呵朱讷尊者走到伊奥斯·卡夫索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仰起头对他说:“今天的天气,你可以现在就选一颗,立即试一试。” 伊奥斯用肉眼选择了一颗不怎么明亮的星,之后说:“我选好了。” “好,请闭上眼睛,用我教你的密传瑜伽,观察自己的当下生命的变化,可以是感觉,也可以是呼吸;然后,心中观想那颗星的位置。” 老人指导着。刹那之后,伊奥斯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喘着气。 “这一次,是多久?”老人问。 “两千年!我这一次经过了两千年!”伊奥斯大声地说,“这是……这是一个没有陆地的世界!数万个国度建在天空,无数的城市悬浮、被固定,就在那奇怪的,蔚蓝色的空气之中,城市与城市之间是用某种管道连接的。每个城市的中心,是一个蠕动的、水晶样貌的透明泥团,它们统治着每座城市。 “而我,只是那些管道中的一个肮脏的肉球,是专门用来清洁用的。我属于千千万个这样的东西之一,每天清理着那些统治者们排出的粪便,那种恶臭与湿漉漉的感觉,并不属于嗅觉和触觉,而是另外的一种什么感觉,专门用来分辨什么是‘脏’与‘干净’。 “我就用那种感觉查找那些粪便的位置……那些恶心的东西!我们……我们这些清洁者竟然以它为食物,每天疯狂的吞咽着……这个过程,持续了两千余年!您能相信吗!我清晰的数着每天的日子……那种煎熬,无法言表!两千余年后,我耗尽最后的体力而死!” 伊奥斯一边疯狂地喘气,一边用连串的描述快速概括这一次所经历和遭遇的事。龙树从伊奥斯的语气中,就能知道伊奥斯是在抱怨,向他抱怨自己让他挑选一颗星星,抱怨渡过了两千多年生不如死的痛苦。老僧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等他说完才开口说:“嗯,而这一次,在这边,你只消耗了一刹那。” “为什么?!你们认为我,只离开了一瞬间吗……这太不公平了,我遭遇了这样的苦难,而你们只这样轻松的渡过了一瞬间!” 尊者点头道:“大部分情况是这样的,每次回来,时间都会发生偏差,发生偏差一般都在一刹那,可能是下一个刹那,也可能是上一个刹那。” “时间偏差?” “对,大部分时候也仅是一个刹那的偏差而已,偶尔会出现偏差几分钟……甚至出现偏差几个时辰,或是数日;乃至,还有更稀少的情况,冥想者的空间也发生了偏差,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比如你的上次,从这里偏差回了好几天前,空间也发生了变动,你到了来这里半路上那棵大树的下面……”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太可怕了……” 伊奥斯仍然没有从惊恐和愤怒中缓解,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这位百岁老人:“这不仅仅是时空的偏差!告诉我!为什么上一次我醒来以后,僧伽蓝摩精舍的名字变成了迦兰陀竹园?!殑伽河的名字变成了恒河?!乃至这里的花草变成了竹林,舍利塔的位置变成了讲经台?!” “你看看,这一次,又有什么变化?” 伊奥斯震惊的看着龙树大师的眼睛:“你的瞳孔……你的瞳孔!刚才,刚才我回来之前,你的眼睛不是蓝色的!我记得,是灰褐色的!现在怎么会变成了蓝色?!” 老者露出了难得的微笑:“每一次回来,其实,我们都是回到了不同的世界。” 这声音虽十分平静,但震天撼地,伊奥斯吓得尖叫出来。 “请不要这样恐惧。”龙树立即安慰他说,“与每次回来时空的变动一样,这些记忆中细节的变动不会很大;即使,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了,但大体的逻辑和脉络没有十分不同,所以不用太过惊慌……” 说完这句话,老者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说:“伊奥斯,你可知道。实际上,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是活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也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只是我们每个人的世界太过相似了,所以才会让我们以为,我们是在同一个世界之中……” 伊奥斯并没有听懂这些话,仍然抱着头,不停地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变动……是因为,我们借用神明的力量——瑜伽,并不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工具。 “伊奥斯,那些遥远的诸星世界,若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前往,假设从黑海克里木(qirim)的港口坐船沿着银河顺流而上,怕是要过千万劫的时间才能到达。而每一次,当我们借用湿婆与毘湿奴的力量,进入阿卡西浏览一个世界的时候,都是瞬间到达。这是因为,瑜伽的力量把我们的意识直接投射在那些星体上某一个意识的体内,所以我们会经过这个意识体的一生。但当我们回来的时候,瑜伽会把意识重新接回到我们过去的记忆之上,这就像一个精密的手术,难免会有偏差……” 伊奥斯缓缓地抬起头,这次他像是理解了。但他的声音仍然颤抖:“你们……你们都疯了吗?为什么要去……经历这样的事……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伊奥斯,我和在座的每一个修行者是一样,相比那无尽知识的海洋,我们就像愚痴的孩童一样;我们渴望知道,宇宙为什么存在,生命为什么存在,时间为什么存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本书,写着这些问题的答案,所以我们选择进入阿卡西,我们渴求获得一切的答案,我们渴求通过这些答案,拯救众生,因为我们是求知者。 “可惜的是,每一次当我们知道了很多东西,就会发现有更多未知的东西。未知的边界不断地扩大,一次次险些就要压垮我们,而我们都坚持了下来。这就是我们要继续前进的理由。伊奥斯,就如你最初来到阿卡西,是为了你自己想要知道某些事的答案一样;每一个最初来到雪山南麓,寻求知识的人最初的目的都有所不同。他们之中有的最初只是为了预言和博彩,以此某得世俗的享乐,有的可能是为了获得传说中殊胜的兵书、治病救人的药方、或是无上的力量与魔法……总之,每一个进入阿卡西寻求知识的人,最终都殊途同归……放弃了所有现世那片面的追求,从原来寻求某个具体的东西,渐渐变成了追求‘知识’和宇宙的答案本身……” 伊奥斯苦笑着说:“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们追求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也就只是为了成为,帮毘湿奴寻找那进入那三分之一禁书库钥匙的奴隶!不是吗?!”伊奥斯再次开始愤怒的吼叫,“你知道吗?!我这两次进入阿卡西,唯一的感受是什么吗?求知?渴望真理?不,不……我告诉你,是痛苦!这就是你们唯一追求?!自虐者们!” 老人笑了起来,但目光依旧那么慈祥:“哈哈哈……那你又是否知道,刚刚,在禅怛罗乞答带你过来之前,我就在这里入定的那段段的五分钟,经历了多少世界吗?” “多少?!” “十亿个。” 这简短的回答,让聒噪、愤怒的人哑口无言,他不在吵闹了。龙树大师双手合十,他望向天空:“伊奥斯,我从少年时就已经开始像这样阅览这些星星了。年轻人,我经过了无数阿僧只的苦难,和无数次世界的变动,甚至最近的一次变动,让我这个本来正在在南?萨罗国(daksiza kos)的伽蓝精舍里,指导学生们打坐的老头子,突然回到了两百年前的现在,才有机会被这座竹园的主人请到这北方来,在这园中教学,成为你的老师……” “两百年后……您来自于两百年后……” 伊奥斯失声痛哭,他谦卑地跪了下来,顶礼他的老师。老人摸了摸这位年轻人的后脑勺,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孩子,当你找到这里的时候,你以为这里就是你旅途的终点了,是吧?” “是的……” “我要告诉你,这里,只是你旅途的起点。” 记述结束。伊奥斯·卡夫索受到鼓舞,开始按照龙树的指示,认真阅读阿卡西内的星体。破解全部七把钥匙的过程记在下面,在一段时间以后,龙树认为伊奥斯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关于暗域之星的坐标位置,就指给了他一颗星星,那是记录着闪姆一生的记忆之星。 当伊奥斯阅读完这颗星星的记忆,他就获得了第一个伊斯特里亚,一段记述记在下面:伊奥斯·卡夫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这颗处在天马座球状星团中央的黑域星体,他在其中所经历的时长日不移晷,并无多少特殊之处。但此次经历恰是他第一个亲眼目睹的末日的景象,在那个世界的众生,在一次大灾难中尽数灭亡。恰值阿斯维娜(ashwin)转卡蒂卡(kartik)月的时节,潮湿的天气开始消失,叶子纷纷从树上掉落下来,进入到稍微舒适的时节。几个月以来,伊奥斯每日都在精进修行,阅读了亿万颗星体,那嘎呵朱讷尊者见他积累了足够的数量,便指了这一颗暗域之星,叫他阅读。令他惊奇的是,这是一颗,也是目前为止他所遇到的唯一一颗可以阅读的黑域。此时,那嘎呵朱讷尊者也从定中出来,与众比丘到罗阅只城(王舍城)中托钵乞食,饭后众僧侣归来在凉亭入座。 伊奥斯起身行礼,问:“这颗黑域之星的故事我已阅览,见到了最后从海中升起并飞向天空的亿万颗水晶,所以乃知道这满天的繁星,其实就是众生的记忆。但对于您特意提醒我阅览此星,弟子仍不十分明白,请老师明示。” 于是那嘎呵朱讷尊者开始了讲述:“伊奥斯,当你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便叫你终日不停的阅览众星,因为那三分之一的黑域,毘湿奴并不会为我们做特别的标记。所以每一个修行者都要从头开始,自己阅读每一颗星,碰到只有牵引力而无法进入的星体,便自己标记黑域的位置,亦或是依靠周围星光的照射,看到黑色的圆影,以此分辨。 “因为黑域无光,它藏暗处,每当我们遇到,便标记在内心,加上阅读前辈们的记忆,经年累月我们便积累了众多黑域的位置。上古的修行者们,经过久远劫的时间,阅览着这些星星,几乎穷尽每一颗星体的记忆,也无法找到进入那三分之一黑域的方法。直到一个阿僧只时之前,燃灯(dipamkara)尊者在世时,天空中突然有一颗新星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它照的整个大地上都一片光明,这颗星数月后熄灭,成为黑域。燃灯尊者阅读了此星的内容,也就是这颗我所指给你叫你阅读的——记载闪姆记忆的这颗星。燃灯尊者灭后,他的记忆也变成了一颗星体,经过无数劫的时间被另一个人读到,而那人灭后,又经无数劫再被第三个修行者阅读到,以此往复乃至经过无数轮回前世生的记忆,在两百年前的某一天,被我阅读到。” 伊奥斯点头表示明白。 “请抬头看,伊奥斯。数月以来,你所标记的那亿万个黑域,已经解开了一些。” 伊奥斯抬起头,面露震惊。他借助遥视之眼的力量观望,几分钟后说道:“确实,老师。我见到先前所标记的黑域,约莫有四分之一在我眼前已经是明亮。” “是的,这颗特殊的黑域之星,便是一把钥匙,它解开了四分之一的黑域,然而还有四分之三的黑域无法被解开。数十年来,我一直在阅览这些已被解开的黑域,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末日的记忆。除此以外,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之中,大多数众生的记忆也都属于此四分之一的黑域,甚至连我自己的那颗记忆之星也在其中。” “您曾阅读过自己的记忆?” “是的,就在一天以前我发现了它。” “所以,您已经知道您生命中将会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尊者点了点头。 “那您找到下一把钥匙了吗?” 那嘎呵朱讷微笑道:“伊奥斯,我的一生也没有再能找到下一把钥匙……但我相信,下一把钥匙,一定就藏在这被燃灯尊者打开的区域内。我和我的弟子们,大多是坚信这个判断的,我们在座的的所有人,穷极一生,都在此区域内寻找着,虽然到今天也还没有结果……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们中的某个人会在其中找到第二把钥匙的。” “我也相信会是这样的。”伊奥斯道。 “也正是因此,若开始就给你指名闪姆这颗星的位置,你就会直接解开这四分之一的暗域,那些星体对你来说将本来就是明亮的,你便无法区分哪些星星曾经属于暗域,也就没法进一步的在这个区域内继续寻找,只能在浩如烟海的整个星际搜寻……所以只有事先让你度过数月的精进区分,到我认为你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暗域标记之时,我才将这颗星指给你看。” “明白了,老师,我之后便会着重于阅读这些新被解开的星。” “好的。” “老师,弟子有一事想要请教。” “请讲。” “为何这颗星会曾发出过巨大的光亮,而后隐匿,成为暗域之星?” “具体的原因,尚不清楚。燃灯尊者曾有猜测,这些突然增加光亮的星星,是即将死去的星,它们最后的一闪,就像用尽力气的哀嚎,提示着阅读的人,这颗星将会隐匿成为黑域。” 伊奥斯继续问道:“此星若为钥匙,那此星的记忆甚为特殊,弟子虽已阅读,但心中仍有诸多未解之处。” “请说。” “记忆的结尾,少女降临新的世界,究竟有何意义?” “伊奥斯,此星我也曾无数次阅览以加深记忆。乃至后来大范围的阅览该星周围的星体,以及银河中诸多其他的星体以寻找蛛丝马迹。如今我已明晰一些事情,但也并不是完全确认。” “请您明示。” “关于此星的宿主——闪姆,她最后驾驶着方舟并未降临什么新的星球。并且我猜测,加音将城中诸生命的记忆播撒到各个世界的过程,同闪姆最后降临的那个世界一样,都是南方城邦的某大能力者,将诸世界,末日之后的样貌完全复制,去除了地上一切的污垢和肮脏所造。待闪姆将水晶球浸入海中,就重新为那些生命建立孕育所需的土壤。” “弟子仍不是很明白。” “伊奥斯,那个所谓的新世界与奇迹山丘所在的世界本来就是同一个世界,只是在洪水洗刷过后,重新开始新的一个周期轮回而已。” 伊奥斯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那少女的结局是如何的?为何在海边,我看到繁星从海中升起以后,便断了记忆。她是否死去了?” “是的。她在那一瞬间,应当是结束了生命……” “为何?” “无从而知,也许是念那新世界里并没有食物,得知少女无法生存,创造那世界的人,那南方诸国的王与使者——那个大能力者,在知道她已完成她的使命后,在瞬间就结束了她的生命。她走的没有痛苦,否则,她必然会因饥饿之苦而死。” “原来是这样。” “令外,你可曾记得,这整个记忆中,从未看到天上有任何的星星……直到最后的时刻,才得见满天繁星?” “是的。” 龙树大师解释道:“虽然至今,我仍无法知道,为何在那个世界,南方诸国的王和使者们拥有如掌管记忆这样巨大的权柄,也无法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可以知道的是,那个世界起初没有星空,直到最后银河从海中流向天空的场景——乃是告诉我们,这就是第一次诸星诞生的时刻……这就是……” “阿卡西的起源。”伊奥斯接着他的话说完。 龙树大师点了点头,伊奥斯双手合十,顶礼退下。接着,那嘎呵朱讷尊者对众人说:“刚刚我说,我在一天前阅读到了自己的记忆,我也知道了自己的死期。” “何日?” “三日以后。” 众人惊愕,纷纷起身。老者示意大家重新就坐,继续说道:“如你们所知,阿卡西保存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记忆,我所阅读到的关于我一生记忆的这颗星,里面也包含了我未来的记忆——它记载着明日的正午,我将被西方来的强盗和士兵们杀死,这座精舍也将会被大火烧尽。” “那么,就请您立刻离开这里吧!”伊奥斯说,“请保重您的生命!” “不……诸位比丘,凡是阿卡西内所记载的,我们便无法修改,若是修改,也只是完全复制出另一个新的世界。诸位比丘,你们也在这里轮回往复了无数的时间,若知因缘中也是三日后死的,便同我一起留下;其余的人,请尽快离开吧。” 最后,龙树尊者起身,向众人行礼:“诸位比丘,祝愿大家终有一日,能在这如恒河沙般的世界中,完成最后的使命,获得无上圆满的智慧……” 伊奥斯决定留下,陪在老师身边,送他最后一程。 三日之后,旃陀罗笈多(即月护王)手中有数十位塞琉古的俘虏从林子中逃跑了,他们打算在渡过杰赫勒姆河(shahmukhi)回到自己来的地方之前,搜刮附近的村舍,以补足盘缠,恰经过阿阇世宫(ajatashatru)另一侧新旧区交界的荒地,遇上了竹林精舍,见到供养台上诸多的财宝和食物,便将此处洗劫。当天,园中的众多僧侣或被斩首,或被活埋、吊死。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反抗。随后,这些士兵将这座竹园付之一炬。烈火静静地燃烧着,一个士兵拉着一个被捆绑着的金发男人走过来,他向他的头领汇报:“我们抓到一个人,他看起来不像是这里面的和尚!”那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是哪里人?”头领问。 “我吗……应当算是你们的同乡人吧……”他的表情十分镇定,用赫楞(hellen)方言低声答道。 “确实是我们家乡的口音!”另一个士兵抢着道。 “你怎么会来到这边的?”领头的继续问。 那人没有回答。 “好吧,反正我们人手不足,先把他带走,让他在路上好好回忆一下!” 于是,伊奥斯·卡夫索,这样一位从西方来的,在东方学习神圣奥义的行者,便被迫跟随着这些巴克特利亚的士兵,离开了这个传奇的国度。向着西北的方向前进,寻找着马其顿希腊的继承者——塞琉古大帝的大部队。伊奥斯已经找到了母亲遗言中的——“阿卡西”,他确信,那把打开了四分之一黑域的钥匙——少女闪姆的记忆,就是第一个伊斯特里亚。此刻,他想起了那个还在等他的女孩,以及他留给她的承诺。“是时候回木尕拉的村庄去了……”他想着,“阿弥蒂斯,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了……再等等我……” 记述结束。 经文注解: am,即阿摩罗,是一个梵语复合字,在染污不净 m之前,加上否定词头 a-组成,原意是清净无垢、不垢,一说此处为amra,是印度一种乔木,又作庵没罗树,意译为奈树 shabda,????,是梵语中“语音”的意思印度教术语,佛教吸收,意为是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 mahābhuta,印度教术语,佛教吸收,意为是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 akashic,同梵语akasha,即阿卡西 bhramaragiri,山名,位于南?萨罗国西南 nagarjuna,即龙树,天城文转写为nagarjuna,nāgā音译那伽,意为龙,鸠摩罗什认为阿周陀那(arjuna)是一种树名,是佛教僧侣、大乘佛教论师,大约生活在1世纪至2世纪之间 ganga,这里使用此词语来表示恒河 danapati,佛家术语,梵文音译为檀那钵底,佛家术语,意为施主,即布施寺院、僧侣衣食的善信 hyades,即毕宿星团,是一个疏散星团,位于金牛座,在希腊神话中,毕宿星团被认为是泰坦神阿特拉斯的七个女儿许阿得斯所化 qirim,或krymskiy,即克里米亚,名字源自鞑靼语“克里木”,是鞑靼人最早期汗王的名字,克里米亚最早名称是可萨莉,因为可萨人曾在那里居住过,也有认为克里米亚的名字是来自一个城市的名称qirim daksiza kos,又译拘萨罗(梵文:kos),古代印度的一个地区,位于现今北方邦的奥德地区 ashwin,印度教历法,ashwin月,从9月23日开始,持续30天 kartik,印度教历法,kartik月,从10月23日开始,持续30天 即王舍城 dipamkara,即燃灯佛,意为“锭光”,出生时周围一切光明故得名,佛教中纵三世佛之过去佛 shahmukhi,是流经印度和巴基斯坦的一条河流,它是旁遮普地区的五条河流中最西边的一条 ajatashatru,阿阇世王的宫殿,是古印度摩揭陀国的国王,王舍城分为旧城和新城两部分,旧城焚毁后,国王阿阇世新建了豪华的宫殿,所以称为王舍 hellen,即希腊,在古典希腊语和 katharevousa之中,希腊的名字是?λλ??——hes,这个词源自hellen,是杜卡利翁的儿子 第41章 继业者时期(上) 年代学:约公元前303年至公元前301年 经文正文: 伊奥斯被巴克特里亚的士兵俘虏,被迫离开向更西的方向行进,队伍,穿过了茂密的雨林。虽然被摘去了亚麻胸甲、盾和头盔,但那些出逃的俘虏们在决定回到希达斯皮斯里弗(hydaspes)畔的尼西亚(nicaea)或是布西发拉斯(bucephalous)之前,找到了那些被缴获的西福斯短剑和科庇斯弯刀,于是便依靠这样的武器来保障他们旅途的安全。在从竹林精舍启程不久后他们便从坐在大树下闲聊的农民那里听说了战争已经结束,皇帝派遣了大使麦加斯梯尼(megasthenes)驻于孔雀王国的华氏城的宫廷。于是他们决定冒险北上,去往华氏城,在那里找到可以依靠的将领,送他们返回阿拉霍西亚。 伊奥斯仍然没有被那些人松绑,塞琉古的士兵们并不相信他是从北面雪山上下来的旅者,而是怀疑他是某个胆小如鼠的逃兵,为躲避死亡和劳苦,躲在僧侣中浑水摸鱼。他们还把从他身上搜来的他父亲乌拉赫斯的已经发霉的日记,当成消遣的读物,觉得无聊以后,便扔到了取暖用的火里。他们准备把伊奥斯带回到塞琉古的军营中,通过名册证明他们的猜想并到那时再对其进行军法处置。伊奥斯知道,现在对于他来说,最迫切的事情便是想办法回到远在雪山北面的木尕拉,而原路返回的代价太大,只有绕过整个雪山,沿着巴克特利亚的方向,重新回到吐火罗人之地,才是能保证他最大几率活下来的一条道路。所幸目前这些士兵的前进方向是和自己同路的,而他们一旦到了阿拉霍西亚,他便必须想办法逃脱,然后北上。除此以外,对伊奥斯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找到第二个伊斯特里亚。于是,他在休息时阅览,在行走中也阅览,在同样浩如烟海的已解开的四分之一黑域中,又经历了无数记载各式各样末日的世界,然而却仍然没有见到第二把钥匙的半个影子。久而久之,他便对老师这同样如大海捞针一般的举措起了疑心。不久他心想:第一把钥匙是上古的燃灯尊者在无意中找到的,也许那第二把钥匙并不在已解开的黑域里,万一也在某个黑域外的世界中,那古往今来的修行者们便都错过了。于是他开始了对整个阿卡西范围内更加漫无目的的搜索。就在他们的队伍改变前行方向后的某个夜晚,士兵们从河边打鱼回来,进入了帐篷。而他则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那里,进入定中。 一个少女蜷缩在一间昏暗的阁楼里,哭泣着。在那肮脏的,被蜘蛛网环绕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一支蜡烛的火光微微照亮着她那憔悴悲伤的脸颊。“啊,你在哪儿啊,旅人,你还活着吗?”她轻声的嘟囔着。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藏在她那又脏又破的连衣裙里的一片瓦砾的碎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开始划了起来:“我来找你了。”女孩那布满泪痕的脸上突然露出微笑。 很快,她的手腕上就出现了一条条的血痕。这时,从楼梯上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秃头且丑陋的男人一手举着一盏烛灯,一手端着一个装着散发着变质气味的残羹剩饭的盘子,慢悠悠的走了上来:“放下你手上的东西!”当他看到再一次尝试自杀的少女,便放下盘子和蜡烛,叫嚷着冲上前去,一手拍打掉了少女手中的瓦砾,然后狠狠地抽了女孩一耳光。男人疯狂的摇晃着少女的肩膀:“你这贱货!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是你逼我的。”他随即从旁边的一堆杂物中翻出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将少女的脖子缠绕起来,锁在边上的木头柱子上。就这样,过去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直到第十八个年头。 女人依旧被锁在那里,她是农夫的出气筒、泄愤工具,更是机器……十八年来,她生了八个孩子,而这第九个孩子,也即将降生。女人挺着大肚子,呆坐在那里,脖子上依旧是那条粗糙的,已经锈成红色的链子。男人回来了,他一溜小跑的来到阁楼上,像以往那样上来就抽她,打她。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小心踹到了她的肚子。女人瞬间痛的叫出声来,嘴里叫喊着什么没人能理解的词语——是的,由于十八年来没有和其他人交流,她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她倒在地上,用双手捂住了肚子,血从下面流了出来。 “婊子!没用的废物!”男人看到流产的女人,非但没有住手,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踢打着女人的脸和肚子。而这一刻,女人在剧烈的疼痛中,渐渐失去了知觉,然而她却在此时此刻,露出了那许久未见的微笑。 “伊奥斯。”这是她,最后一次发出声音,然后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伊奥斯惊醒过来,他失声痛哭。他回想着刚刚这颗暗淡的星体的记忆,此时除了震惊与悔恨,他的心只剩下像被千刀万剐后的痛苦:他度过的女孩的一生——就是阿弥蒂斯的一生。那个正在等他的阿弥蒂斯,由于母亲被后爹所休,他们一家人失去了庇护;那迟迟未归来的男人,耗尽了阿弥蒂斯母亲的耐心,她被卖到了妓院,而后又被转手卖给了一个贫穷丑陋的农夫。少女的心里一直在等待着她的伊奥斯回来,回到她的身边,把她赎走,然而数载过去了,这愿望也没有实现。久而久之,少女便安慰自己,她的英雄已经死在了雪山上,而她,也只有死才能见到他了。伊奥斯顿足捶胸,用拳头敲打着地面,泪水浸湿了他面前的土地。这一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去,回到木尕拉村,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赶在少女经历这一切之前,把她救走。他台起头看着天空上的繁星,心中燃烧的烈火,让他产生了一种藐视已经定好的命运的愤怒。 “木尕拉!我一定会回去!”伊奥斯再一次跪下来,默默地发着誓。 河水倒映着月光在此刻显得格外凄凉。此时,熟睡在宋河(sone)边的士兵们突然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他们看到河对岸出现无数的火光和一群群被驱赶着的大象军队,穿过丛林,而为首的人骑在一匹安放着大块皮毯坐垫的马上,手执绪斯同骑枪,身穿青铜护胸甲和护肩。他们认出了那是来自塞琉古的军官,便叫起来了所有人,并带着伊奥斯一起,慢慢向大象队伍的方向靠近。 “什么人?”带队人招呼大象队伍停下,并举起了骑枪。 “嘿!没事的,是自己人!”塞琉古的步兵领队安抚着骑在马上的军官,从黑暗处缓缓走出来,“我们之前走散了,现在听说战争已经结束,希望找到自己人归队,回到坎大哈去!”看到是自己故乡人的外貌,军官便放下了枪,轻笑着说到:“回坎大哈去做什么?那里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国家了。” “什么?怎么会?” “看到这些大象了么?皇帝用半个阿拉霍西亚的疆土和一打春药换来的……坎大哈已经是旃陀罗笈多的领土了,现在我们要前往更西边的目的地。” “更西边?要到哪里去?” “巴比伦。” 当伊奥斯·卡夫索听到“巴比伦”这个词的时候,打了个寒颤,仿佛听到了命运之神对他刚才在河边的誓言轻蔑嘲笑的声音。他知道,如果他要跟随队伍被迫前往巴比伦的话,那么就会远远偏离原来的路线,回到木尕拉的日子将会更加遥遥无期。然而,命运仿佛在捉弄他,原来的小队合并到了战象的队伍,向着印度河入海口的方向前进。伊奥斯依旧被当作逃兵对待,几次三番地尝试逃跑,但都未能成功。每次都是在夜幕降临时,他趁着草木丛生的地形,悄悄摆脱看守,试图寻找遥远的山林或是隐蔽的山洞。然而,不论他多么谨慎,都难逃士兵们敏锐的目光,无一例外地被抓回。每次被追回后,他都被加上更繁多的枷锁和脚镣。一个月后,他们到达了帕塔利斯(patalis)的港口,队伍在这里被分成三队,一队经卡曼尼亚(carmania)返回波斯,另一队沿着格德罗西亚沙漠、莫克兰(makran)的路径返回波斯,还有一队登上了巨型桨帆船,运载着三分之一的战象,沿着波斯湾海岸走海路前往巴比伦。伊奥斯恰巧被分到了这个队伍上,与先前诬陷他的那群士兵们分开了,他的手脚镣被摘掉,临时成为桨手中的一员。桨手的工作异常艰苦,他们需要在炎炎烈日下,长时间地舞动巨大的桨,不断地驱使船前进。尽管如此,伊奥斯并没有放弃逃脱的念头。数日后,当船队停靠锡拉夫港(shv)临时歇息和补给物资时,已经被大多数人忘掉的伊奥斯,观察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船只靠岸的位置恰巧位于一处视线盲区,而大多数人忙于卸货和搬运补给。伊奥斯等待合适的时机,他忍受着身体的疲惫,毅然从船上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不久,在距离那里五十帕拉桑远的帕萨尔加德(pasargadae),在离被阿里斯托布鲁斯(aristobulus)修复的居鲁士大帝的陵墓不远处一座祆教神庙里,在一座阿胡拉的神像前,一位身穿黑袍的祭祀挝西史达(vahishta)点燃了神火祭台中的火。祭祀在火光的恍惚中没有注意到一把弯刀架在了自己茂密的胡须旁。 “嘘,不要说话。”另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挽住了老祭司的胳膊,拉着他退到旁边的房间里。 “好啊,你在这儿呢,我找了你好久,终于打听到了这个地方。”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不要胡来!”祭祀紧张的说,他的语速很快。 “你不认识我?呵,但我想你一定认识我的母亲……” “你母亲?莫非……莫非你是伊南娜的孩子?” “哼!” “真……真的是你?我可是你母亲生前最好的朋友啊!你要干嘛?!” “我母亲生最好的朋友?是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背叛她?!” “不是我!不是我啊!我没背叛她!是那些埃克巴坦那的大祭司团,是他们要害你妈妈!他们说要把国内所有的异教和原始多神教斩草除根,我甚至曾到首都去劝说阻止他们不要搞这么极端的事!而且,我是冒着巨大风险去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能背诵那些没被烧毁的《阿维斯陀》章卷,我估计我自己也一定会被当作是异教徒,被他们给杀了!” 伊奥斯把刀收回来,别在腰间,然后笑了笑。 “真的!真的!我只是一个墙头草……但是我,绝对不会去背叛我自己的朋友。” “好了好了……先生,我暂且相信您说的话……因为……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母亲曾多次提到您……您是她的老师也是宫中的好朋友……” “是的,你母亲,我很想念她!”挝西史达喘着粗气,说道。 “您不用说这些没用的……您的事我也大抵都清楚,早些年因为您精通阿契美尼德的神话,被聘为宫中的御用老师,曾教过我的母亲。后来,因为祆教的崛起,母亲逃离了首都,而您却转为祆教徒,继续为当朝服务…… “我那是被逼无奈!” “好了,好了……我知道,即使您成了祆教徒,母亲每次提到您的时候,仍然带着那种怀念的语气,看来她十分信任您……我今天顺道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来搞清楚一些问题。希望您,作为博学多识的学者,能给予解答和帮助……” “当然!当然!任何事情,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挝西史达仍未从惊恐中完全放松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说:“哎!你和你母亲长得可真像啊!有什么问题,您请尽量问吧……这也算我为伊南娜的事做出的一点弥补了……” 伊奥斯点点头,然后在神像底下踱起步来,他问道:“第一个问题,当时我母亲已经远离了波斯的宫廷政治,与那无名樵夫搬到帝国的边境,定居到那人烟稀少的村落里……可是,为什么你的那些祆教的同伴们,还要对她穷追不舍呢?” “哎……他们都是……哎,这件事不是那么好解释的,我也曾想过原因,也许这涉及到一些历史遗留的问题。你要知道,在查拉图斯特拉出现以前,这片大地上的人们相信,在未来会有一位叫做密特拉的圣人(aryan)从天而降,他将会拯救所有受苦难的生命!” “说下去。” “后来,一位自诩为得到神谕的贵族——查拉图斯特拉,预言他的第三个孩子——一个男童,将就是这个传说中的救世主密特拉。然而,当他的第三个孩子出世时,他被惊讶地告知,这个孩子竟是一个女孩!这与他预言中的情况不符,于是,查拉图斯特拉他便认定自己受了诅咒,随即将她遗弃在荒漠里——而她,就是你的母亲伊南娜。” “后来呢?” “那时,查拉图斯特拉被国内判为异端,身处贬谪;直到他结识了真正的王族和上层,并与他们结为好友。多年以后,他创立的祆教最终得势,查拉图斯特拉也获得了宫中的高位;某日,他在宫中散步时,惊奇的发现,一位波斯宫廷收养的女孩——一位王室在野外狩猎时候偶然遇到的弃婴——竟就是他遗弃的女儿。更令他震惊的是,当时这位波斯公主,已被认定为是异教大祭司的转世。” “我的母亲?” “是的。”挝西史达点头道,“虽然,查拉图斯特拉再无子嗣,那个他预言中的‘第三个男孩’最终也没有出生。但是,他还是认定了你母亲——是被恶魔阿里曼(ahriman)诅咒过的孩子,他认为你母亲本应是一个男孩,却因诅咒才成为了女孩。又因为你母亲在异教中的颇高的地位,他认定你母亲是与真正救世主——他预言中的那个男孩所对立的毁灭和邪恶力量。据说,查拉图斯特拉在临死前曾下令,无论这女孩逃到天涯海角,都要把她杀死。于是,即便你的母亲已经隐姓埋名,而她的身份依旧被某个人出买给了埃克巴坦那的大祭司团……” “我大概知道是谁出卖她的了……”伊奥斯小声地咕哝着。 “什么?!” “哦,没什么……对了,我还想问,我母亲在宫里的时候,她有没有提到过什么解开谜题的‘钥匙’,以及关于让人复活的方法;还有,她是否谈到过一个关于‘滔天巨浪’和‘方舟’的故事?” 挝西史达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挠头思索着:“这我倒是头回听说,你母亲从来没谈论过这些……哎,不对……”老祭祀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伊奥斯,继续说道:“虽然你母亲没有说过这些内容,但我好像听什么人谈起过——永生、大洪水和拯救地上动物的故事……” “听谁说过?” 他又想了想,举起食指说道:“很多年前,一些来自西方的学者,他们曾到这边和我探讨过一些其他民族的神话和历史,他们曾提到过一部叫《妥拉》的书,记载了上古时期发生在大地各处的一场洪水,他们提到过一个叫诺亚的人,他建造方舟拯救动物,从洪水中搭船避难,后来成为一个农夫,还种植了一个葡萄园……可惜我这里没有收藏这些来自西方的书籍,如果你想更深入的了解,恐怕只能亲自前往西方,那里的人可能会知道你这些问题的答案。” 伊奥斯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你觉得我的母亲,她可能被那些杀害她的人埋在哪儿了?” “她的墓吗?那就不得而知了……”挝西史达摇摇头,“我想他们宁愿毁尸灭迹,也不愿那些异教徒找到她的墓去拜祭。” “保重……” “你也是,孩子……保重。” 于是,伊南娜的儿子——伊奥斯·卡夫索,告别了她母亲的老朋友,走出神庙,继续向北前进。岔路口,摆在伊奥斯面前的是东西两条路:向西,将会更接近母亲那首神秘诗作的答案,也许第二把钥匙的线索就藏在挝西史达所说的,那些西方学者手中的古书——《妥拉》之中;向东,则是一条回木尕拉去的漫漫长路,那个可怜的灵魂——阿弥蒂斯所在的方向。毫无犹豫,伊奥斯选择了后者,他踏上了前往东方卡曼尼亚城的道路。即使在他心底里的某处,十分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所看到的关于阿弥蒂斯未来的记忆,不管怎样都终会发生——他终究无法拯救她,但此时此刻,如果他继续选择向西,朝着远离她的方向行进,那么他的良心将会无法原谅他自己。他心想:破解母亲的遗愿在现在已不再是当务之急,就连自己的老师龙树,用了一生的时间,也才发现了第一把钥匙,他自己又何必这样着急呢…… 行至傍晚,他在驿道旁坐下休息,在月光中,他在心底默默向父亲与母亲道歉。“请原谅我,我现在必须回去救她……请原谅我……爸爸、妈妈……” “你想要拯救一个人,还是拯救这世上所有的生命?”突然,一个声音回响在他脑海里,这是老师那嘎呵朱讷在生前曾问过伊奥斯的一个问题,当时他们有过一段交流: “我不知道,老师……难道破解了整个阿卡西的黑域,就能够拯救所有的生命吗?” “是的!”龙树斩钉截铁地答道,“伊奥斯,你是否知道毘湿奴最大的愿望,并不是去知悉关于这个世界一切的答案……他最终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毘湿奴之所以致力于要破解阿卡西内的黑域,找寻终极的真理,为的是在知道了关于一切答案以后,找到战胜这世界的方法。” “战胜这世界的方法……” “是的,也就是——战胜生、老、病、死这四苦,以及拯救所有众生方法…… “伊奥斯,如我们初见时我所说的,当你来到这里学习阅览阿卡西,最初目的只是为了拯救你死去的母亲……然而,当你在阅览了无数世界里众生的苦难以后,我相信那时你会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我相信你到那时,你也会同我们一样,把这件事当作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为此不断地前行……” 龙树的教诲萦绕耳边,这些话,他本从未理解过,但此刻,他渐渐清晰明了了。因为,他看到了阿弥蒂斯那悲惨的未来,他看到了无数生命挣扎在苦海之中的过去……他终于明了了……“如果我回去救下她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呢……”他心想。 伊奥斯默默的低下头,眼泪再一次从眼眶溢出。 “众生仍在无边的苦中,而拯救所有一切的方法……也许就在藏在那向西的路上,就藏在……那剩下的六个伊斯特里亚之中……”伊奥斯自言自语道:“阿弥蒂斯……终有一天,我会去拯救你……彻底地拯救你!请等我!因为那时,我要连同你,和这世上的所有人,一同拯救!” 在冥冥中,他终于感觉到:母亲所希望他走的路,就是老师那嘎呵朱讷尊者所说的那条路——二者殊途同归;于是他再一次折返,向着西北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伊奥斯·卡夫索第一次来到美索不达米亚。让他十分吃惊的是,这座无数人盛传的世界中心:巴比伦城,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和混乱不堪。正午时分,宽阔巨大的街道上长满了杂草,破碎的路面不时地从砖瓦下面蹦出一只只的昆虫到处觅食。本应是车水马龙的商业市集,现在却不见昔日的人声鼎沸。他从南走到北,只见稀稀拉拉地出现几个破衣烂衫的老妇人在一旁拾荒。 着名的被拆毁的埃特曼安吉神庙(etemenanki)的基座则在远处,早已被太阳晒的干裂的墙体;砖块都开始瓦解。而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在与尼布甲尼撒宫殿并排矗立着的那座汇聚各方学者的巴比伦尼亚学园,它常年因为没有人修葺,已经凸显断瓦残垣的趋势。因为在这一路上,他四处打听关于《妥拉》这本书的下落,然而与他在东方时的情况不同,在这帝国的腹地,几乎人人都知道这本书,而它其中的一个抄本就收藏于学园内的希伯来先知玛拉基(mkhi)的私人书库。如今这里却已破败不堪,守门人告诉他马拉基已经离开了巴比伦。于是,他打算向西前往这本书的发源地古都斯(kangdezh h?kht)的圣殿,便旋即出了城的北门,望见到高地上成群结队的人群、驮着大大小小包裹的马匹和车队,向着东北的方向进发,他便上前打听。 “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伊奥斯向问一个牵着马匹的青年问道。 “皇帝命令我们从这里搬走,去帮他建立北面底格里斯河畔的新都城。”那人回答。 “所以巴比伦已经被废弃了?” “是的。” “所有人都搬去那里了?” “差不多是这样的,所有能干活的人都要去那边,包括那些有学问的人、建筑师和管理者们,都迁往新都了。” 伊奥斯点点头,望向这延绵队伍的尽头:一座几乎和巴比伦同样外观的城市坐落在地平线的边缘。几天后,在这新建的世界之都的中心:在这座在建的埃萨吉拉(esag)庙宇的工地旁,伊奥斯找到了这位叫做马拉基的希伯来学者。他被任命为这项工程的监事,当得知伊奥斯想要打听关于《妥拉》的知识后,这位话痨一样的学者便放下手中的活,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我当时只是一时气愤,因为我看不惯那些和我共事的人——那些辅佐尼赫迈亚(nehemiah)后人为完成圣殿最后的修复和重建工作时,那些本该由哈该和撒迦利亚所激发的热忱和热心已经泯灭了!那些祭司们变得粗心大意、骄傲狂妄、自以为义!圣殿的服务也变成虚有其表,而人民也以为上帝已不再关心以色列了!” “等等,我是在问您关于大洪水的事情。”伊奥斯对学者说的话一头雾水,连忙制止他继续跑题。 “先听我说完!正因如此我才决定离开以色列,回到巴比伦复职,专心研究《塔纳赫》和《先知书》,可谁曾想到这世事变迁,现在我却沦落到这里为这异教的神庙做监工!很久没有听到有人问我关于经卷的知识了,更不要说像你这样跋山涉水来请教的人了!” “好的,既然您知道我这么辛苦的前来,那么就请您赶快回答我的问题吧。” “啊哈!关于那场洪水,这地上的人能有不知道的吗?你出去打听一下,不光是《妥拉》,还有那些用阿卡德语记载的阿特拉哈西斯(atrahasis)史诗,还有那传说中从洪水中得救的乌特纳匹什提姆(utnapishtim),还有你们马其顿人最应该熟知的厄庇墨透斯(epimetheus)及潘多拉的女儿,以及那场吞没一切的大洪水!” “对不起,我虽是半个马其顿人,但我出生在遥远的波斯边境……我父亲虽然曾给我讲过一两次关于这些神话故事和传说……但我并没有认真去听。后来,他也没兴趣再讲了……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如果这么多人知道这场洪水,那么……这就一定是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了吗?而不是发生在其他世界的事?或者这至多只是一个传说?” “其他世界?你这小子说话还挺有意思。其他世界的是我不知道,但是我猜你一定想问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大洪水,却没人能给出证据,你是想说这个吗?” “嗯,是的。” “哈哈!若谈证据,年轻人,你应该继续往北走。到黑海去,经过我对经书多年的研究和考证,那场旷日持久的洪水淹没了一切,而义人诺亚的方舟则是停靠在了可萨(hazar)海边上的阿勒山上,等大水完全褪去,可萨海便分成三座大湖:就是黑海、希尔卡尼亚海和万恩海(van)!” “如果到那边,找到了方舟的残骸,也就是找到了证明大洪水真的存在过的证据了,是吗?” “是的!真聪明。” “谢谢你,老师。我会去的,如果还能再见面,我会告知您我的进展。” “祝你好运!孩子!” “再见。” 在与希伯来的学者告辞后,伊奥斯·卡夫索便用乞讨得来的以及马拉基资助的一些盘缠搭上了一艘去往上游的帆船,启程沿着底格里斯河到达了亚米大(amida),在船上,伊奥斯听说了塞琉古的军队在弗里吉亚战胜了安提柯,于是得知去往黑海的路畅通无阻了,便在下船后转陆路前往黑海的港口帕西斯(phasis)。傍晚时分,伊奥斯从住所走出来,来到海边眺望渐渐明晰的星空。他被远处山峦的轮廓所吸引,仿佛陷入某种熟悉的回忆。数月以来,在阿卡西域内寻找第二把钥匙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但奇妙的是,跟随着母亲留下的蛛丝马迹,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线索最终把他指引到了这个宁静的地方。根据各地的传说和神话,记载于上古的大洪水,与第一个伊斯特里亚的记忆十分的吻合。除了那段记忆以外,伊奥斯也阅读了那颗星体周围星星的记忆,那些记忆大多也和那座奇迹山丘之城息息相关。他的老师曾告诉他,拥有相似记忆的人,或是在同一地方生活过的邻居,或是有强烈情感纽带的人——比如亲属、朋友或是爱人,他们的记忆之星总是靠的很近。 至于为什么,那嘎呵朱讷推测,这也许是那些管理阿卡西的神灵们所采用的一种分类和规整手段。但这些关于那座城共同的记忆并不能说明什么,在经历过亿万个不同世界的记忆之后,伊奥斯并不觉得那少女闪姆的故事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这个记忆的结尾——在末世之后,在那新的世界里,那一片因被无数新生的星星所照耀,而晶莹闪亮的海面。 突然,伊奥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向前走了几步,半蹲下来用手比划着海平面上那一串比周围密度要高一些的繁密的光点:那条银河的位置。然后,他又闭上双眼,回忆闪姆最后看到的画面——山的轮廓、水的波浪和那些缓缓上升的点点繁星。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沉默、震惊。 海风让他的头发略显凌乱,而他的眼睛却为此湿润了。 “在无尽的海洋之中,在山涧,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他笑着擦了擦眼泪,并继续自言自语道,“这就是那段记忆,最后的场景。” 是的,伊奥斯意识到,他此刻所站的位置,就是闪姆死去的地点。 夜深了,他从旁边的栈道离开,并朝身后的方向挥了挥手说:“我明白了,妈妈。下一个,就是山涧。” 伊奥斯得到了第二把钥匙(第二个伊斯特里亚)。 帕西斯海港的沙滩上,卷起的雪白浪花拍打着礁石;疣酋妇蟹成群地上岸觅食,吵醒了睡在岸边的斑背潜鸭。在不远处岩石上的伊奥斯·卡夫索结束了冥想,他仰望苍穹和繁星,看到半壁天空的黑域已经明亮。而他刚刚所阅读的这颗来自天鹅座星体的记忆,便是第二个伊斯特里亚。 第一把钥匙之星——闪姆的记忆,结束于海滩的边上。因此,伊奥斯很自然的联想到母亲诗中关于“海洋、山涧、田野、深林、沙漠”这样的顺序排列是一种提示词的可能。相较于随机的寻找,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将是极为可观的,自己的老师龙树用尽无数世的光景,寻找第二把钥匙都没有结果,现在有了这样可能的提示词,伊奥斯毫不犹豫地尝试了起来。结果也证明他是正确的。宁录最后的记忆,戛然而止于山巅之上。而找到这第二把钥匙,他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几个月以来,他一直按照母亲留下诗句中的提示,在那已解开的四分之一黑域中寻找着结尾于山涧的世界。虽然这表面看起来同样犹如大海捞针一般。但事实上,这个思路足以过滤掉了非常多完全不存在山岗的世界。同时,他也可以大胆的排除那些生命所居住环境远离山川的世界,因为这四分之一黑域中的星体大部分都是关于世界末日的记忆,他们的结尾十分相同,于是便可推断出一个星团附近同样数以恒河沙计的星体,它们记忆的结尾也大致相同——如果他们居住的区域远离山地,那么这些末日记忆终结的地点也就几乎与山峦无关了。用这样的方法,伊奥斯可以略过大量的星体,他要搜寻的范围缩减到了原来万分之一的数量。他搜索的重点是——那些拥有山岗,且山岗距离生命栖息地较近的世界。 尽管如此,仍有无数符合这一规则,但却很显然与第二把钥匙之星无关的诸多星体时常迷乱伊奥斯搜寻的进度——那些本身就在山中建立的文明,末日到来时也在山中毁灭;那些因各种原因在山岗上死去之人的记忆;那些因末日浩劫最后成群逃离到山峦避难的生命;以及那些较昏暗的星——记载山上的动植物、昆虫和细菌记忆的星体。这些记忆之星的数量仍然浩瀚无边,让伊奥斯陷入困局。对此,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他开始尝试阅读一些较为明亮的星体。至于为什么,要从他先前阅读了加音的记忆说起。在所有拥有大洪水记忆的群星之中,最为明亮的那一颗——加音的记忆之星,曾给伊奥斯留下深刻的印象。它的亮度即使是在整个那四分之一被解开的暗域之星当中也是卓立鸡群的。原因很简单,加音这颗星的记忆不仅仅是他本体的记忆,还包括非常众多的其他生命的记忆——那些被他投放到无数世界里,孕育、进化而后全部汇总于他一人之身的所有生命的记忆。这等同于他一个人,作为一个有权阅览阿卡西内众生记忆的修行者,阅读了海量的星体和记忆之后的总和。因为加音毫无节制的欲望,导致他最后无法控制自己的能量,酿成大洪水的末日毁灭。伊奥斯打趣地想到,假如加音也能有机会师从他的老师那嘎呵朱讷,仅仅最初的几天,好好修习冥想的基础课程——湿婆的哈达瑜伽的话,那他一定就能有效的控制自己身心的承载能力,不会造成那样可悲的结果。后来,伊奥斯又阅读了一些天空中最为明亮的星体。这些在群星中更加璀璨的佼佼者们,往往就是一些本身就拥有阅读阿卡西权限的人——他们记忆的总量远超其他的生命——因为他们拥有阅读其他生命记忆的能力,所以,所有这些记忆迭加造成的结果,这让它们自身的能量和亮度远超周围的星体。伊奥斯很快发现,这些最亮的星体并不都是那些帮助毘湿奴去寻找钥匙的修行者,他们中的很多来自于其他世界,是本身就具有能够看到周围生命记忆和未来的大能力者。这些星体的主人在那些世界往往是德高望重的存在——他们帮助自己的邻里、国家和众生预测着未来的走向,从而指导着这些生命趋利避害,让它们获得更好的生存方向。所以,阅读这些最亮的星星,要比阅读周围那些偏暗的黑域之星效率来得高得多。 就是通过这样的两个方法——在明亮的星体内找寻结尾涉及山峦的记忆。伊奥斯在破解第二把钥匙的过程里进展迅速。在几个月之后的某天里,他就看到了那个全视之眼的记忆。是的,现在伊奥斯知道了,全视之眼就是加音。只不过这是加音记忆的后半段,至于他前半段的记忆,在闪姆将它大部分的组件转移到湖底深处,然后爆炸的那一刻就结束了。这后一段记忆,开始的时候,它就只剩下那个仅存计算机组件中昏昏沉沉的意识了,在那熟悉的房间之中,他看着闪姆操纵飞船的摇杆,跟随着这艘生命之传在茫茫的海洋中飘荡。一声巨响,然后是剧烈的晃动与翻滚,他们停靠在了某个坚硬的岩石上。闪姆离他而去,在那无数年的漫长等待之后,直到新的生命开始源源不断地从海里冒出来,来到地面上。他再次苏醒,而自己所处的方舟残骸已经化为了上古的遗迹。接着,就是他帮助地上各种生命的过程。那持续了很多很多年,知道最后他遇到了那个上山捕猎的男孩——宁录,和为他的国家所做出的所有预言的过程。 他记忆的结尾是在他衰老断气前的最后,他目睹宁录和他的女儿来到波浪海的岛上生活,他体验了他们幸福的一生。最后一个瞬间,他的记忆是在海边小屋的床上,在宁萨尔的照顾和哭泣中离世。 “埃亚!”那是他最后一刻呼唤的名字。 伊奥斯醒来。他知道,虽然这个独特的星体并不是它要找的那颗伊斯特里亚之星,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已经非常接近了。于是,他便专注在这颗明亮星体的周围,寻找所有星体之中,那些上过圣山的人和他们所有相关经历的记忆。就这样,在一个平静的夜晚,在春末初夏温暖的海边,乞食归来打坐的伊奥斯·卡夫索,在母亲诗作的提示下,找到了无数前辈经历无数阿僧只也没有找到的这颗普通的宁录的记忆之星——第二把钥匙。天空中,又有四分之一的黑洞变成明亮耀眼的星星,伊奥斯观察到,新打开的暗域之内并不大都是末日之星了。伊奥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密码的设计者也许有意让解谜的人在第一个阶段经历无数各式各样末日浩劫。这样的话,在第二个伊斯特里亚之中,少年埃亚口中所讲述的——那无限多次的死亡与毁灭的未来结局,就好理解的多了。与龙树预测的相同,宁录的记忆属于第一次打开的暗域之星,那么第三把钥匙,大概率也藏在刚刚被新打开的暗域之中,并且将是一个结尾于田野的世界。对伊奥斯来说,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把这个秘密分享出去,快速实现毘湿奴和那嘎呵朱讷的梦想。但同时,他无法确认,这破解谜题的密钥,是否是母亲留给他一个人的——毕竟这首诗中密码的意义也就在于此。 由于无法揣测母亲的真实目的,他决定先不要轻举妄动,而是继续进一步的调查,同时再去想办法寻找下一个伊斯特里亚之匙。首先,他必须要去验证一件事,他现在所在的这黑海边的景色与闪姆生前最后一刻的场景那样相似。如果希伯来学者马拉基告诉他的离这里仅有七十帕拉桑的阿勒山上真的停靠着方舟残骸的话。那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就不再简单的是这阿卡西内无数无数普通世界中的一个,而是和那打开黑域所用的钥匙世界——伊斯特里亚——有着藕断丝连关系的一个特殊的世界。尽管有着诸多不同,但这两个世界却有可能有着相似的历史。 伊奥斯启程向南前往哈亚(hayk),不久后通过埃瑞布尼(erebuni)堡中转,跟随一个进山的队伍前往了阿勒山的西部高地,在和当地村落的祭司和长老进一步确认之后,他考察了西北角的几个可能的地点,但都没有见到任何的特殊之处。直到他遇到一个站在桧树下休息的牧羊人,告诉他距离这里南面约一个斯塔特莫斯(stathmos)的路程,在那个地方,他曾遇到过一座奇怪的古遗迹。中午,当伊奥斯来到那座古遗迹外围的时候,他并没有一眼看出那个地方的结构。因为那里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和围绕它生长着的植被。但当他走到附近山岗的位置向下俯瞰的时候,全身突然打了个哆嗦。从那个角度看下去,整个遗迹那每根看似歪七扭八的柱子向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合拢起来,形成一个独特的半拱形结构。而他又抬头看了看周围山峦的景色,瞬间留下泪来。 虽然很多地方并不是完全的对应,但是大致的位置都是宁录记忆里的样子。考虑到那嘎呵朱讷尊者告诉过他的记忆偏差,在这里的上古时代一定发生过极其类似的历史事件。伊奥斯·卡夫索走到了那个位置——那个可能在很久以前,是“眼睛”所在的位置,他缓缓地坐了下来,他开始思考起这一切。即使没有找到这方舟遗址作为证据,他也早该料到这七把钥匙的世界可能就是他现在所在世界的历史,或是与这世界相似环境所孕育的其他可能。那么在第二次解锁的这四分之一的黑域中,他就可以排除大部分的星体——排除那些与他生活的这个世界环境相差太多的世界。同时,他仍可以根据寻找高光亮星体的经验去寻找下一个伊斯特里亚。 但同时,母亲的诗作作为破解阿卡西之谜密钥的使命,可能在他找到第二把钥匙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因为要排除不存在田野的世界的难度,要远远大于去排除那些不存在山涧世界的难度。并且,新破解出的世界中不全是关于末日的记忆了。所以,所有之前的方法可能在这里就都不适用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新方法能够找到下一把钥匙,但可能这个方法不在这首诗中了。因此,伊奥斯想到,也许假设他之前不小心将第二个伊斯特里亚的位置分享给了别人,或者有人无意间阅读到了他的记忆之星,那么也就意味着那个人已不需要剩下的密钥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破解整个天空的秘密。 当然这首诗作里还有一个未解之谜,那就是他母亲的墓到底在哪儿——这也将成为他接下来要寻找的主要目标之一。 经文注解: hydaspes,即杰赫勒姆河,古希腊人称之为希达斯皮斯里弗(hydaspes) nicaea,是亚历山大大帝为了纪念他在前326年与印度波罗斯(porus)的希达斯皮斯里弗战役中获得胜利,于战场附近所建立的城市,位置于希达斯皮斯里弗岸 bucephalous,是亚历山大大帝为了纪念他的爱马布西发拉斯所建立的城市,位置可能于希达斯皮斯里弗岸附近 megasthenes,古希腊塞琉古一世的伊奥尼亚使节,曾几次前往印度孔雀王朝旃陀罗笈多一世国王的宫廷,他也在后者的都城中待过一段时间。他游历了北印度,是首位权威撰述印度历史的希腊人 sone,亦作sonriver,印度恒河南岸重要支流 patalis,即雷吉奥·帕塔利斯(regio patalis)是拉丁语,意为“帕塔拉地区”,即帕塔拉古城周围,位于印度河下游 carmania,即今天的伊朗克尔曼省 makran,也称弥兰或木克郎是伊朗和巴基斯坦的频阿拉伯海俾路支省南面的半沙漠地带 shv,也译尸罗夫,旧称撒那威(波斯语罗马化:shv),古波斯港口城市,今位于伊朗布什尔省 pasargadae,古希腊语:Πaσapγ?δai,古波斯语 pāθra-gadā),位于今日伊朗城市设拉子西北约90千米(56英里)的地方,为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居鲁士大帝在位时的首都 aristobulus,阿里斯托布鲁斯(前375年-前301年)是希腊的历史家,继业者时代时定居于卡山德里亚(cassandreia),他早年跟着亚历山大大帝参与东征,担任建筑和军事工程师,当亚历山大从印度归来,路过帕萨尔加德,发现波斯居鲁士大帝的陵墓遭到破坏,亚历山大命阿里斯托布鲁斯把陵墓恢复原状 vahishta,与阿胡拉·马兹达的从神之一——阿莎·挝西史达(asha vahishta,即“真理”)同名,代表了阿胡拉的至诚和圣洁,与代表谎言的恶魔德鲁杰(druj)相对立,在《伽萨》中阿沙·瓦希什塔与圣火关系密切,后被奉为火神 mitras,原始印度-伊朗语主格形式为*mitras,是一个古老的印度-伊朗神只。这一神只原是雅利安人万神殿里共有的崇拜物件,在伊朗-雅利安人和印度-雅利安人分化之后,开始向着不同特征发展 aryan,即前文的雅利安人,阿唎耶一词源于天城体梵文:????(ārya),意为“光荣的,可敬的、高尚的” ahriman,即安格拉·麦纽(angra mainyu):琐罗亚斯德教的恶神,与阿胡拉·马兹达互相对抗,是一切邪魔的成就者 etemenanki,苏美尔语,意为“天地之基神庙”,是一座在巴比伦修建来供奉马杜克的神庙的名字 mkhi,犹太先知,玛拉基,意思是“我(神)的使者” kangdezh h?kht,即耶路撒冷,希伯来语拉丁化:yerushyim,汉译:古都斯或古德斯,意为“神圣的”;唐朝时期的景教徒曾根据叙利亚语“uri?lem”译作乌梨师敛 esag,或esangil,意为“高耸的神殿”,是一座献给巴比伦保护神马尔杜克的神殿,此为塞琉古帝国皇帝在塞琉西亚建造的复刻版 nehemiah,意为耶和华的安慰,是《厄斯德拉下》,亦称《乃赫米雅》的中心人物,该书记载他重建耶路撒冷和净化犹太小区的工作,阿尔塔薛西斯一世任命他为犹大总督,使命是重建城墙 atrahasis是公元前18世纪,3块以阿卡德语记载的泥板史诗主角,阿特拉哈西斯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大洪水传说”中登场 utnapishtim,意思是“他建立了生命”,是上古西亚文化大洪水传说的英雄 epimetheus,厄庇墨透斯是第一代提坦神伊阿珀托斯的儿子,普罗米修斯(即“先见之明”)的兄弟。在传说里他与普罗米修斯一起用泥土创造人类,然而古代这两个神常用做人类的象征(厄庇墨透斯代表人类的愚昧,普罗米修斯代表人类的聪明) hazar,可萨人,也译作卡扎人、哈扎尔人,是一个半游牧的突厥语民族,他们称里海为可萨海 van,即凡湖,是土耳其最大的内陆湖 amida,即今天的迪亚巴克尔(古希腊语:amida) phasis,是位于黑海东部沿岸的一座古老的中世纪早期城市,建于公元前7世纪或6世纪,是希腊人的殖民地,位于同名河流的河口 hayk,即亚美尼亚,????,又称“哈亚斯坦”,传说中诺亚方舟停靠在亚拉拉特山上,这座山位于今日亚美尼亚与土耳其边境,最高峰在土耳其境内,甚至有说法认为亚美尼亚的首都叶里温就是由诺亚本人建立的城市 erebuni,埃瑞布尼城堡(亚美尼亚语:????????)是位于亚美尼亚首都叶里温的一座城堡,海拔高度1017米,是叶里温名称的来源 stathmos,古波斯单位,约等于4-5个帕拉桑,≈24–30 km 第42章 继业者时期(下) 年代学:约公元前301年左右至公元前284年 经文正文: 阿勒山的古迹是“此岸”世界的事物在交界之地投影在伊奥斯的世界(“彼岸”)里的,半个世界文明的记忆和意识体——整个苏美尔、凯美特、赫梯以及埃兰文明的诸多人物、民族和文化甚至连建筑遗迹都因落入“世界尽头”而被投射在了另一个世界——“彼岸”世界。由此,彻底改变了“彼岸”那个世界的背景记忆。在“彼岸”的世界,人们就能看到那来自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化、希腊、埃兰、土耳其文明的久远遗迹。这是两个碰撞、世界融合的结果。 在离开了阿勒山的古迹之后,伊奥斯·卡夫索前往了图什帕(turuspa)。他在那里逗留了一些日子,并在那里得到了第三个伊斯特里亚。在射手座和天蝎座之间边界的附近,就在那肉眼都能看到的银河最亮区域的中心,那一颗非常耀眼的暗域之星迅速吸引到了伊奥斯·卡夫索的注意。因为排除了大量与他现在所处世界不相似的星体,所以这第三把钥匙之星要比上一个伊斯特里亚好找很多。 四分之三的黑域被打开了,他本可以继续马不停蹄的寻找第四把钥匙;但这颗星对伊奥斯的震慑却久久不能褪去,那种复杂的悲伤与痛苦的感觉,同样让他这个观看者刻骨铭心。伊奥斯已经比他老师走的远太多了。他在之前的星域中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一颗储存如此多记忆的星体,也从没接触过拥有这样级别权柄的存在者,以及他的故事——先知欣的记忆复杂而庞大,因为他在为扭转古国苏美尔的命运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本身就往来如梭于无数个世界,数量之大远超他本来的想象。阅读这把钥匙,让伊奥斯的精神在醒来后的几个星期里,即使有哈达瑜伽的加持,也几近崩溃的边缘。 至于这个记忆本身的故事中,存在一个最大的谜团。在最后的田间,作为欣的体验者确实会忘记乌鲁卡基那的存在,但在醒来后伊奥斯可以记住这颗星里前后所有的事,这也就意味着那种‘遗忘’乌鲁卡基那的过程只存在于读取记忆的时候,而阅读者在醒来后反而有权限记住所有的事。这一特殊性连同这个本身看起来非常不完整的故事——从欣突然出现在乌鲁克街道上开始的记忆,到后来乌鲁卡基那的死去时刻戛然而止——都使这颗星的记忆笼罩一种无法言表的神秘之中。在这段记忆开始的时候——作为这颗星记忆的主人欣,在整个过程当中竟然完全没有试图去查看自己失忆前的过去。在它结束的时候——和前两把钥匙不一样的是,这段记忆在麦田里的突然终止并不是因为记忆主人的‘死亡’,反而更像是某种特意为之的切断。对此,伊奥斯的猜测是:这颗星的记忆可能是某个更完整记忆的一部分,而这个部分被人为的切割下来,复制到这里以供别人查阅。数周以后,伊奥斯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便开始继续在新打开的四分之一领域内寻找下一把钥匙。他本以为这一次的寻找会和上一次一样顺利且迅速——他继续采用那个方法,排除了那些不相似的世界后专注于高亮的星体——但几个月过去了,他仍无任何进展。于是,他改变了思路,不再漫无目的地阅览,而是在上一颗钥匙星的临近区域内观察。他发现,前三把钥匙的故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连续的历史。所以伊奥斯认为,他有必要先去研究一下在乌鲁卡基那死亡前后的那片大陆上的情况,也许线索就藏在其中。然而,因为这颗星只是一个被刻意安置在那里的记忆片段,因而它的周围并没有于之相似世界的记忆。但尽管如此,伊奥斯还是无意间的进入到了一颗一直无法进入的非暗域之星——它的位置几乎在黎明之星(eosphorus)的正后方,那正是乌鲁卡基那自己的记忆之星。进入这颗星的权限在伊奥斯打开第三把钥匙之后便被自动解开了。然而,在观看了这颗黎明之星的记忆之后,伊奥斯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线索。这条线索断了,母亲留下诗中的下一句“在深林”也对破解密钥没有半点帮助,他无法在这些新打开的暗域内找到任何可能的世界。 又过去了整整半年,伊奥斯仍一无所获。此时,伊奥斯才决定,他要停下漫无目的的寻找,在广袤的大陆上继续游历,因为在欣的记忆中出现过伊奥斯的父亲在他年幼时曾给他讲过的神话故事——特洛伊战争。因此他决定向西前进,去到被色雷斯占领的伊利昂(ilion)城去看看上古战争的遗迹。他绕过万恩湖到达了塞琉古的附庸国卡帕多细亚(cappadocia),又从那里向北到达本都(pontus or pontos)的科马纳(ana)城,沿着阿契美尼德时期修筑的古道进入了利西马科斯(lysimachus)统治的区域:他途径了赫梯古国首都哈图沙的遗址——那里与欣记忆中的十分相似,然后他又先后经过安塞拉(ancyra)城、戈迪翁(gordion)城和萨第斯(sardis)城,之后北上沿着亚历山大大帝开辟的道路前往赫勒斯滂海峡。 三十多年前,亚历山大大帝就在这个地方,率领三万步兵和五千骑兵渡过海峡。据说他本人就是第一位登陆的,当时他丢出一支长枪插入亚洲的土地上,意味着亚洲将是神明赐给他的礼物,也同时代表这块领地他要用武力来赢得。 在特洛伊,伊奥斯·卡夫索祭拜了阿基琉斯和他朋友帕特洛克罗斯的墓地,然后他走到遗址的城墙下,就是赫克托战死的地方。伊奥斯向远方的大海的方向眺望,他有了一种故地重游般的奇特感觉,希腊联军的舰船仿佛就在眼前随海风摇摆着,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场景仍然历历在目。他在伊利昂停留了数周,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于是他打算借道自己的老家佩拉,再到云集学者和哲学家的雅典去,在那里它可以请教有名的老师提奥弗拉斯特(the?phrastos),看看能否从他那里得知更多关于上古神话时代的历史和知识,为寻找下一把钥匙提供帮助。当伊奥斯·卡夫索到达佩拉的时候,恰好国王卡山德因水肿逝世,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谈论他体弱多病的长子腓力(腓力四世)很难维持住这个政权。听到亲切的乡音,伊奥斯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但在这里他不愿意提起自己的父亲——一个马其顿得逃兵。作为逃兵的孩子,他感觉到一种隐约的耻辱感在内心之中闪过。他并没有在佩拉停留多久,便南下进入海拉斯(hes)的腹地,一个星期后他到达了吕刻昂学园。这时的雅典百姓正在遭受饥饿,因为战死沙场的安提柯的儿子德米特里打算退守希腊,而他的军队正在围困这座城市,与此同时,雅典的领导者拉查雷斯chares)不愿放弃这座城市,他呼吁民众坚持到最后一刻。伊奥斯从北面的山上绕路下来,他带来了事先藏匿好的食物。并在林荫遮盖下,那环绕学园的路径上,见到了亚里士多德的继任者提奥弗拉斯特。学者穿着用腰带固定的羊毛奇顿长袍,外面披着哈迷申(himation)披肩,脚穿鞣皮凉鞋,正在那里通过演讲给饿得瘫倒在一旁的学生们鼓劲。伊奥斯上前递给了他们面包,然后说到:“您好,久仰您的大名,我是从北面佩拉来的学生,希望请教您一些问题。” 提奥弗拉斯特并不见外,立刻回应:“欢迎欢迎,请讲吧。”两人漫步到柱廊,学者聆听他的疑问,在听到伊奥斯所问的问题大都关于历史学以后。他面露些许不快,说道:“我虽然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但我主攻的是植物学。这样吧,我带你到我同事们那里去,你可以咨询他们关于古代神话时期的历史问题。”于是,提奥弗拉斯特把伊奥斯介绍给了迪卡阿库斯(dicaearchus)和菲尼亚斯(phaenias),他们二人是学园内专攻历史学和文化学的学者。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伊奥斯·卡夫索便一边和二位学者探讨英雄时代没落以后,黑铁时代的一些史学细节,一边在学园里安静的角落冥想,通过这些细节在新打开的四分之一暗域内寻找能够承接乌鲁卡基那时代之后,有着与之相似环境或故事的世界。 但这种学习和探索的过程终究是徒劳的,因为这些希腊历史对于伊奥斯的帮助不大,他想要了解更多巴比伦尼亚区域的历史。两位学者告诉他,巴比伦区域的历史他们并不了解,想要学习到相关的知识可能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就是前往美索不达米亚;第二,就是从这里坐船去南面埃及的亚历山大港,因为那里的国王托勒密,正在筹建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也许,那里面的藏书能够满足他的要求。 两位学者资助了伊奥斯·卡夫索一笔钱,让他登上了一艘前往克里特岛的商船。他将从那里中转前往托勒密王国。 海雾散去,滚滚的浪涛被温柔的阳光照射得波光粼粼,伴着排浆船上桨手整齐的口号声,导航员收起水砣,通知边上的人他们快要到达目的地;由于西北偏西的风让商船行进的速度很快,他们不久就看到了已经建造了一半的宏伟的灯塔。它是一座以浅色大石块建成的砖石建筑,底层是一个有混凝土核心的正方形地基,中部是正在施工八角形的塔身。伊奥斯·卡夫索登上了这座在尼罗河口的巨大海港城市的口岸,被这里的车水马龙和熙来攘往的景象撼到了。他听说在当年,亚历山大大帝想要画下这座城市的规划时手头正好没有粉笔,因此他借助谷粒来规划城市的大局;而他的占星术士将这当作为这座城市将会与谷物一样繁华的预兆,但亚历山大在建立这里后几个月就离开了埃及继续东征,再也没有回到这座以他为名的城市。 伊奥斯直接前往了位于皇家区布鲁却姆(brucheion)的缪斯馆(musaeum),他来到大厅后面的圆柱厅。在那里,他带着雅典吕刻昂学园的介绍信登记应聘图书馆的管理人员;考核的过程非常顺利,馆长泽诺多托斯(zenodotus)惊诧于他藏于心中的海量的知识,甚至称他为“移动的图书馆”,于是他被任命为图书的收编和整理人员。馆员带他参观了整个图书馆和学园的内部:那里有一个带顶棚的走道,一个包含诸多座位的拱廊和一个公共餐厅,学者们经常在那里吃饭和分享想法;除此以外这里还有私人学习室、住宅区和演讲厅。伊奥斯完全陶醉于这样安静、典雅且充满学术氛围的地方,并打算在这里驻足直到找到第四把钥匙为止;除此以外,他还可以在这里查询更多关于祆教的知识,以推测母亲陵墓的可能位置。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真正馆藏于这座图书馆内的古苏美尔时代的历史数据非常的少,他也没有找到任何比从挝西史达那里获得的更有价值的内容。很快他为这里贡献的知识就超过了他从这里汲取的知识。在伊奥斯到来以前,这里收集书籍的方式十分野蛮:托勒密王命令他们重金收购、雇人抄写、直接掠夺或用兼并等手段,让来往亚历山大港口的各地商船都被扣留下来,直到船上的所有书稿、手稿被埃及人抄缮复本藏于馆内才允许离开;这里复制了大量与友邦的书卷;也长期派遣工作人员到远方购买成套的经典。伊奥斯的到来完全的改变了他们这种低效的工作方法。他完全用口诵的方式滔滔不绝的将诸多他看过记忆的同时代和近代以来的书籍直接背给或翻译给那些抄写员听。他解释说他的这些知识来自于自己在雅典时期的学习。甚至,他还将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特洛伊战争前后的诸多细节,补充进那些破碎的泥板和残缺的莎草纸中,才让泽诺多托斯将那些手稿完整的编排和整理成各二十四卷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他帮助重新整理了完整的《神谱》;他完全复述了希波克拉底的着作和手稿和诸多剧作、诗歌、宗教和伦理着作。除此以外他还借助遥视的力量帮助留下了大量星图的记录,为日后的馆长埃拉托斯特尼(eratosthenes)的星斗和星图目录奠定了基础;他将大量东方的哲学、宗教典籍收录和转述于此,成为日后埃及的特拉普提派(therapeutae)的起源;后来,他甚至有时还将一些还未出现的学者或是其他世界的着作念给那些记录员们,随便署上编造的名字或未来作者真实的名字。但后来他不再这样做了,因为他担心有人会监视他滥用阿卡西的权柄。 不久,他的名字便和他的同事欧几里得一样有名了。 缪斯博学园的院长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demetrius of phalerum)向托勒密王介绍了伊奥斯的名字。托勒密王正在筹划撰写一部关于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回忆录,便对伊奥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希望博学多时的伊奥斯能够帮助他整理亚历山大刚刚登基时期马其顿王国的复杂政治和历史背景。一日,托勒密偷偷地亲自来到图书馆,准备见一见伊奥斯本人,当他看到这个埋头于书卷中专注抄写的年轻人:有着浓密且卷曲的头发,从额头向后梳成中分,鼻子高直,圆下巴且有着饱满的额头时,他被吓了一跳而差点没摔倒。伊奥斯·卡夫索警觉地回过头去,看到这个一脸惊愕的盯着他看的老者问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你好……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位过目不忘的伊奥斯……哦,我是托勒密……” 伊奥斯连忙行礼道:“对不起,陛下。第一次见到您,鄙人正是伊奥斯。” 托勒密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有没有人说你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哦?并没有听到别人这样说过……陛下,您所指的是?” 老人突然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哈哈,没什么……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于是,他们二人便坐下来,开始谈天说地起来。两人一见如故,像是好多年没有见面的好友。十分可惜的是,伊奥斯完全没有关于马其顿的历史和文化的知识,他无法帮到国王的回忆录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个人之间友情的迅速升温,老人时不时的就跑到图书馆来和这个年轻人畅谈,这成为了托勒密王平时处理完繁杂的国务后最大的一个消遣和慰藉。对于伊奥斯·卡夫索来说,因为在之前过惯了到处漂泊流浪的生活,在亚历山大图书馆工作的这段日子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和稳定感。当然,他也从来没有停止过继续搜索第四个伊斯特里亚。除了知道这是一个环境类似于地球,并且结尾于森林的故事以外,他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补充条件,能够进辅助他更快捷的找到这把可能即将解开所有黑暗之域的钥匙。在坚持了一段使用旧有办法的时间之后,他开始放弃只观察那些明亮的星星,转而到他几乎完全忽视的边缘地带,去查看那些相对来说较暗的星星,这样的寻找工作将会消耗掉大量的时间。 十余年匆匆而过。 伊奥斯已经漫无目的地阅读了这四分之一黑域内无数的世界,就在他想到可能自己在有生之年再也无法得到下一把钥匙的时候,在一个平常的下午,他无意间获得了进展。就在一个不起眼的区域内——西边是猎户座,北边是双子座,南方是索普代特(sopdet)星。就在其中的一颗非常暗淡的暗域之星里,记载了一个与古苏美尔十分不同时代和地区的一位哲学老师的记忆,而这个老师其中的一个学生,他的所言所行都像极了一个人:乌鲁卡基那。当然,伊奥斯只是把这当作是一个巧合,这个学生无论外表还是背景都与乌鲁卡基那毫无关系,二者性格的相似只是给伊奥斯带来了某种冥冥中的熟悉感。 但是,伊奥斯·卡夫索还是选择在那颗星的附近搜索可能的线索,直到他找到了那位教授另一个学生的记忆之星——一个极为独特的故事,一个关于斗争与陨落的凄惨故事。 就这样伊奥斯找到了安德烈的老师,也就找到了安德烈,进而找到了奥莱克西的记忆。当读完这记载奥莱克西故事的,这第四个伊斯特里亚的短暂记忆之后,伊奥斯·卡夫索从定中出来。他来到水池边,以清水洗去满脸的汗珠,那是他在打坐时领略最后地牢恐怖景象所流出的汗水。自偶然瞥见米哈伊洛维奇教授的记忆以来,伊奥斯就注意到了那个在大课堂上向教授提出质疑的学生——安德烈·洛什卡罗夫,那个性情和举止都能够让他回忆起乌鲁卡基那。他随即又找到了安德烈本人的记忆之星,那独特且前所未见的“记忆桥接”——从一个监狱世界覆灭后被连接到另一个上古世界,在那里经历了阿托尔与哈尼加尔巴特权力争斗的一生后,战死沙场的记忆。然而,令伊奥斯惊讶的是,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的记忆居然并非他苦苦追寻的第四颗钥匙之星。 当然,安德烈的死并不是在母亲留给他诗句的第四个意象——深林之中,这也就意味着伊奥斯不得不继续寻找下去。但很快,他想起了安德烈临终前所挂念的两人:苏珊娜和奥莱克西。他渴望知道这两人的最终命运,而他们正好来自那个监狱世界,这意味着伊奥斯仅需在安德烈和米哈伊洛维奇的记忆之星附近寻找。如此,虽未寻得苏珊娜的记忆,却觅得了奥莱克西的。这段回忆正好终结于深林之中,尽管是林中地牢,亦在林中。因此,漫天繁星中的黑域尽数敞开,伊奥斯·卡夫索如愿获得了第四段伊斯特里亚。 伊奥斯没有丝毫的懈怠,他开始马不停蹄地寻找起第五把钥匙——在最后被解开的黑域内寻找结尾于“沙漠”的故事。 那时,伊奥斯已经升任为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副馆长,他正同从巴勒斯坦和腓尼基来的以色列十二支派各六名,总共七十二位犹太学者把《妥拉》从希伯来语翻译为希腊语。那时,《妥拉》中繁杂纷呈的版本与残破篇章,使得在伊奥斯的主持下,他们不得不确立一个最终版本。他将自己诸多从阿卡西回忆中得到的内容安排进了书中,其中就包括神的名字:他将伊勒沙代(el shaddai),也就是埃尔(ēl)改为了他在奥莱克西记忆中所听得的名字——雅威。 已逾耄耋之年的托勒密国王很久没有到缪斯博学园的图书馆来找伊奥斯聊天了。那日,他又突然来造访。老国王很亲切地打招呼,然后坐到伊奥斯的身边开始倾诉起来。 “都是关于我那两个儿子,关于王位继承权的问题。” “发生什么了?”伊奥斯问道。 “他们两派人今天在会议上又险些打起来,菲拉德尔菲乌斯(phdelphus)甚至还拔出了一半——一把反曲刀来……但是对于这件事,我就是不想这么早做出决定……伊奥斯。” 托勒密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副馆长的面庞,然后又低了下去,说道:“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符合我的要求……” “为什么您会这么说呢?” “哎……我的大儿子,克劳诺斯(ceraunus)。他是我那个王后欧律狄刻(eurydice)的儿子,因为我娶了她的侍女而一直耿耿于怀,气的已经搬到米利都(miletus)的。很多人都认为我不爱他们母子俩,他们其实是错的。我在心底一直以来都把他们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只是欧律狄刻她的心胸太过狭窄,度君子之腹。 “幸好,小克劳诺斯并没有继承她的脾气,而是生得宽厚、仁爱之本心,但就是太过谦和了。他这样的性格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会得天下众民的爱戴与拥护;但在现在这样的乱世,他的性格只会招致周围各国虎视眈眈的窥觊,最后落得丧国之危。倘若,他弱的连他弟弟都斗不过,我又怎么放心把国家交给他呢? “那菲拉德尔菲乌斯呢?” “至于菲拉德尔菲乌斯,他是我和那侍女贝勒尼基(berenice)的孩子。他本性并不坏,但从小因担心母亲的出身会牵连和影响他们母子的安全而养成了多疑、妒忌和阴狠的性格。我很清楚克劳诺斯不是他的对手,但若要让菲拉德尔菲乌斯继承埃及法老之位,我担心他这具有侵略性和破坏性的性情会让百姓遭殃,会让诸国连手像对付安提柯那样来对付埃及。所以,对于王位继承者的人选,我迟迟不能做出决定……” “确实……这非常难办。”伊奥斯回应道。 由于伊奥斯·卡夫索在阿卡西内几乎未曾触及关于这个世界众生的记忆,他无法为此事提供预见性的建议。他只能像以往那样,用普通人那样真诚的话语还以老国王推诚置腹的讲述。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谈话。 数月之后的某日,王子菲拉德尔菲乌斯来到学园,他在回廊外面撞见了伊奥斯,便用充满憎恶妒意的口吻说:“噢!是你啊!那个博学多闻的伊奥斯,久仰你的名字了。我一直在质疑一件事……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父亲只是给我找来像菲勒塔斯(philitas)或是兰萨库斯的斯特拉托那样二流货色的老师来教我。而不是直接把您请来做我的老师!” 当时,伊奥斯还并没有十分理解菲拉德尔菲乌斯这几句话的涵义,只是鞠躬行礼。而几日后的一幕使他恍然大悟。那天晚上,院长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突然打破了图书馆内的寂静,冲入到抄录室内。 “伊奥斯!快!到你住所去收拾东西,我安排了船马上带你离开这座城市!” “发生什么了?!” “国王病倒了,现在正在昏厥状态!” “怎么会这样?!” 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宫廷里的线人告诉我,是菲拉德尔菲乌斯下的毒!但这毒没能要了国王的命,他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 “那你为何会如此惊恐呢?为什么还要将我送走呢?”伊奥斯不解道,“我知道你是支持王子克劳诺斯的,但现在这种情况,菲拉德尔菲乌斯他还肯定不敢动他的哥哥以及你们这些欧律狄刻派才是啊?” “是的,他现在是不会动我的!但此时此刻,在这个情况下,现在无论是欧律狄刻派还是贝勒尼基派,他们两派的所有人都准备要动你了!” “为什么?!”伊奥斯惊讶不已。 “因为托勒密国王已经暗地里决定把王位禅让给你!伊奥斯!而这消息走漏到了他的女婿皮洛士(pyrrhus)那里,然后又被菲拉德尔菲乌斯知道了,所以他才急匆匆地给他父亲下了毒!”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难掩慌张的情绪,用手帕擦了擦汗,继续道,“这种消息很容易不径而走,如今朝廷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只要托勒密王醒来,一旦他亲自宣布禅让的命令。那么所有两派当权者们的地位就会彻底被动摇!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间点是除掉你的最后机会!” 伊奥斯呆呆地站在那里,回以无言的瞠目。 “为……为什么?” “没人知道为什么!但你现在应该走了!快!” 在夜色的掩护下,伊奥斯·卡夫索登上了驶离亚历山大港的船,告别了那座陪伴了他十余载的城市。船在夜幕下轻轻荡漾,伊奥斯心中略带不舍,然而,命运召唤着他去往更遥远的地方。两天后,船停靠在了加沙海港(gaza),他换上了当地贝都因人在沙漠中穿的长袍,向东北方向前进。当他到达耶路撒冷南面的小城拉赫穆庙hmu)时,疲惫不堪的他决定暂时休憩。在那里,他驻足数日,那时他听说了菲拉德尔菲乌斯已经成为了埃及的共治王,为托勒密二世。 某日晚正是满月,伊奥斯坐于那城中一户旅社的房间中入定。这些日子以来,他并没有在最后被解开的黑域内找到任何的线索,他依旧使用过去的思路,先尝试排除掉那些没有沙漠的世界,然后从剩下的区域内寻找较为明亮的星体,但这样做仍旧收获寥寥。本来他以为这第五把钥匙,又会是像上一把那样,需要消耗掉他十多年甚至更长的光景去寻找。但他在间歇之时看到当晚那一轮很低的望月,仿佛它正在穿过那些层迭的楼宇,透过窗户,注视着自己。他哑然地错愕。 因为这一次,月亮已经为他选择好了一个坐标。原来,得到前四把钥匙的人,会很自动获得第五把钥匙。 经文注解: turuspa,即凡城,古代时叫图什帕(亚美尼亚语:t???? tosp,阿卡德语:turuspa,土耳其语:tu?pa)是公元前9世纪乌拉尔图的首都,后来被称为van eosphorus,即金星,厄俄斯福洛斯(希腊语ewσφ?po?,字面意思是“黎明的”) ilion,(?λioν)或(拉丁化)ilium,前古典城市特洛伊的古老名称,因此荷马的伊利亚特的标题,也是拜占庭城市和主教,仍然是拉丁天主教的名义,被视为ilium cappadocia,土耳其语:kapadokya,希腊语:kaππaδok?a kappadokia,辞源:古波斯语:katpatuka),亚洲历史上的一个地区名,大致位于历史上安纳托利亚地区中部 pontus,or pontos,本都(希腊语:Π?νto?),古代小亚细亚北部的一个地区,在黑海南岸 ana,这里指的是ana pontica(komana pontika)(古希腊语:k?μaνaΠoνtik?)是一座位于古代pontus的古城,在土耳其 lysimachus,古希腊语:Λuσ?μaxo?,约前361年-前281年,是马其顿亚历山大帝的七位近身护卫官之一,后来亦是“继业者”,及后在前304年在色雷斯自立为王,鼎盛时期统治色雷斯、小亚细亚及马其顿本土 ancyra,即安卡拉(ankara),历史上又称安塞拉(ancyra)、安哥拉(angora),是土耳其共和国的首都,位于小亚细亚安那托利亚高原的中北部,光是市中心人口有450万 gordion,(phrygian: gordum;希腊语:Γ?pδioν,罗马化: gordion;土耳其语:gordion或gordiyon;拉丁语:gordium)是古代弗里吉亚的首都,位于安卡拉(土耳其首都)西南约70-80公里(43-50英里)处 sardis,天主教《思高圣经》译撒尔德,(拉丁语:sfard)是一座位于今天土耳其马尼萨省境内的古代城市,它曾是古国里底亚的首都 the?phrastos,约前371-前287年,古希腊“逍遥学派”哲学和科学家,先后受敎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hes,海伦尼克(hellenic)的名词形式,即希腊 chares,拉查雷斯(古希腊语:Λax?pη?)是公元前4世纪至公元前3世纪雅典的煽动者和暴君 himation(古希腊语:?μ?tioν\/h??m?ti??n\/ h?-mat-ee-un)是一种服装,是古希腊男女从古代到希腊化时期(约公元前750-30年)所穿的外套或围巾,它通常穿在chiton和\/或peplos上 dicaearchus,即dicaearchus of messana,约公元前370\/350年–约公元前323年后,是希腊哲学家,地理学家和作家。dicaearchus是亚里士多德在lyceum的学生,他的作品很少现存。他撰写了关于地理和希腊历史的文章,其中他最重要的作品是他的《希腊生活》 phaenias,即eresus的phaenias(古希腊语:Φaiν?a???p?σio?,phainias;也是phanias)是来自莱斯博斯岛的希腊哲学家,作为亚里士多德的直接追随者和评论者很重要。他大约在公元前332年来到雅典 brucheion是埃及亚历山大古城的东半部构 musaeum,亚历山大的musaeum或mouseion,古希腊语:mouσe?oνt???λeξaνδpe?a?,是托勒密一世和他的儿子托勒密二世创立的机构,最初,“mouseion”这个词是指任何献给缪斯女神的地方,通常与音乐或诗歌的研究有关 zenodotus,生活在前两个托勒密统治时期(约前280年),是古希腊文学家,荷马学者,亚历山大图书馆第一任馆长 eratosthenes,古希腊语:epatoσθ?νη?,罗马化:eratosthénēs;前276年-前194年,出生于昔兰尼,即现利比亚的夏哈特;逝世于托勒密王朝的亚历山大港,古希腊数学家、地理学家、历史学家、诗人、天文学家 therapeutae是一个宗教派别,存在于亚历山大和古希腊世界的其他地方,关于therapeutae的主要来源是de vita contemtiva(“沉思生活”),这群人居住在靠近亚历山大港的mareotis湖旁的一座低山上 demetrius of phalerum,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或称法勒鲁姆人德米特里(希腊语:Δημ?tpio?Φaληpe??,约前350年-约前280年),是雅典的演辩家、政治家、哲学家、作家 sopdet,即天狼星,最早的天文记录已经有对天狼星的记载,它被古埃及人视为“索普代特”(sopdet,即刺目的女神萨提特) el shaddai,希伯来语:??????,神的原名,又译全能神、全能者,意译为全能的神(英语:god almighty) ēl,又译为伊勒、以利、厄勒,在西北闪语中,是“神明”的意思 phdelphus,ptolemy ii phdelphus,即托勒密二世,托勒密埃及的第二位法老和国王(前284年—前246年在位) ceraunus,托勒密·克劳诺斯(ptolemy ceraunus,古希腊语:Πtoλeμa?o?kepauν??,约前319年-前279年1\/2月[2]),出身托勒密王朝,在前281年至前279年期间短暂在位的马其顿国王 eurydice(古希腊语:e?puδ?kη,前四世纪初人物),是安提帕特的女儿,也是托勒密一世的妻子 miletus(希腊语:m?ληto?)是位于安纳托利亚西海岸在线的一座古希腊城邦,靠近米安德尔河口,它在赫梯文献中被称为miwanda或者mwata berenice,berenice i of egypt,贝勒尼基一世(救主)(希腊语:Βepeν?kη,约前340年~前279年或前277年)古埃及托勒密王朝国王托勒密一世的王后和共治者 philitas,即philitas of cos,古希腊科斯的诗人与学者,托勒密二世即位前的老师 pyrrhus,希腊语:Π?ppo?;拉丁语:pyrrhus;前319年或前318年-前272年),摩罗西亚国王,出身埃阿喀得斯家族,也是希腊伊庇鲁斯联盟统帅(前306年–前302年,前297–272年),后来成为叙拉古国王(前278年–前275年)及马其顿国王(前288年–前284年) gaza,加沙城位于巴勒斯坦的加沙地带,当时属于托勒密王国 hmu,即伯利恒(bethlehem),拉赫穆(又释作“拉赫木”,意思是“多毛的”)是阿卡德神话中的神灵,这座寺庙,以及随后围绕它形成的城镇,后来被称为beyt le?em,“lehem的房子(寺庙)” 第43章 罗马与安息帝国时期 年代学:公元元年至公元2年 经文正文: 那天晚上,他从冥想中出来。他在自动获得了第五把钥匙以后,将奥莱克西一生的完整记忆拼凑完全,奥莱克西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最终死在沙漠之中。至此,以下密码: 天空,山,田野,林,沙漠,七,故事,墓 中的所有涉及记忆结尾的隐藏线索都已经使用完成。 伊奥斯发现眼前还是那一轮明月,满天星斗。他感到浑身酸痛,轻摆了一下身体,环顾四周,恍然意识到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有着明显的不同。此刻,他正坐在一个幽深的山洞里。 “我记得,我应该在那个小旅馆的二楼,整洁的走廊,宽敞的窗子,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他喃喃自语着,揉了揉眼睛,拍掉身上的尘埃,挺身站起,伸展了一下懒腰。然后他扶着洞口的岩壁,站在能往下张望的石块上,继续自言自语道:“这次,看来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是的,对于伊奥斯·卡夫索来说,这无疑是自从从恩师嘎呵朱讷教授那里学习阿卡西的瑜伽以来,所经历的最大的世界变动。因为这次醒来,他连自己在哪儿,处在什么年月都不清楚了。尽管刚刚,在他阅读完那段独特的记忆之后,他同样面临着诸多谜题。为何这个记忆的主人奥莱克西与他的父亲乌拉赫斯都是在追寻同一首诗的道路上死去,并且都是死在了沙漠之中。在那个世界里,那首诗同他现在所处世界之中——他母亲留给他的这首诗一字不差,这之间究竟有何渊源?他父亲和那段记忆的主人奥莱克西之间又存在着何种联系?当然,这些问题并不当下最为紧迫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马上搞清楚自己所处的地点和时间。他摸了摸自己衣服的口袋,还有那几枚德米特里给他的——雕刻亚历山大大帝头像的金币。 “嗯……至少我希望这金币还能花的出去。”他自语道。 远处村落里传来哭泣和喧嚣的叫喊声,伊奥斯下到地面,朝着村口走去。他刚从温暖的洞里出来,又有风吹过,脚踩在湿冷且明显刚下过雨的草地上,倍感阵阵的寒意袭来。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从身体的不适中抽离,转移到村子里到处晃动的火把和四散逃逸的人身上了。 “滚开!”有女人用希伯来语吼叫,那声音从马棚那边传来。 “不要废话了,遵照你的王所要求,把你的孩子交出来!”一名口音浓重的男性,用蛮横的声音响应道。 “我说了!我没有孩子!” 伊奥斯出现在争执者的中间,那是两名士兵和一位裹着头巾,面容姣好的黑发少妇,他们正准备对她动手动脚。 伊奥斯道:“这位女士已经说了,她没有孩子。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的目光在火把的照耀下,炯炯如炬。那两名士兵因理亏而心虚,互相示意后狼狈离开了,归队到其他士兵之中。村子到处都是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一些士兵从其他的门户中出来,有的用手提着婴儿的脖颈,有的扛着睡眼惺忪的幼童,他们把那些孩子装在篮子里就带走了。过了一段时间,四周稍稍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隐隐的啼哭声。 “拉比,十分感谢!”少妇向伊奥斯深深地鞠了一躬,又要跪下,被伊奥斯阻止。 “举手之劳。”他说。 “不,我应当特别的感谢您。”她说着拨开马槽里的草,从里面抱出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伊奥斯吃了一惊,他走上前去,望着那婴儿祥瑞红润的脸颊,轻轻触碰了一下:“他可真乖,长得很美丽。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女孩儿。” “叫什么名字?” “耶玛砮伊勒(immanuel)(埃尔,与我们同在)。这名字是他父亲从先知的书里挑的。” “多么美丽的名字,又吉利。孩子的父亲呢?” “他今早到城里去办事了,现在还未回来……”正说着,一对老牧人夫妇急匆匆赶来。他们的神情焦急:“哎呀!你在这儿呢,可找到你了!瞧瞧你丈夫办的好事,把你丢在这儿遇到这种事……” “都过去了,叔叔。您看,就是这位主人,他化解了我的危机。” 伊奥斯向他们鞠躬。便随一家人去了他们的房子。同他们坐在一起聊天,得知这孩子和他们父母都不是本地人,只是回祖籍地来办事情,借住在亲戚的家里。这时,孩子的父亲回来了。两位老人开始责备他:“你现在才回来!你同我那办不成事的哥哥赫利(eli)一样,总在耽误事!” “一切还好吧?!”男人很着急的样子,“他是谁?” “一切安好。”少妇抱着孩子,十分从容,“他是我的恩人,你孩子的救星。” 男人向伊奥斯致意,又过去看孩子,然后说:“我这不赶过来了吗!那办事的说这镇里办不了,把我支到耶路撒冷去!我在那儿听到这事了,还听到坊间传的来龙去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伊奥斯问道。 “昨天,东方来的占星术士去到城里觐见希律王(king herod),说他们前两天看到的那颗流星,是有王要降临这地上,祭司长和民间的文士就说那王是要降在我们这镇和村子附近。所以国王就派人来挨家挨户地搜,凡两岁以下的孩子都要被抓走,估计是拿去埋了……” “竟有这样的事?!” “这种事……在什么时代都不罕见。”伊奥斯说道,“残暴的君主、愚蠢的占卜师。我实在告诉你们,天上的流星,是东方的智者们正在借助毘湿奴的力量,穿越茫茫天际,从他们阅读的星星里归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在说的话。伊奥斯意识到他们都听不懂自己说的,就岔开话题,问道,“你刚说耶路撒冷的王,是托勒密皇帝封的吗?” “托勒密?”男人摇摇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伊奥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现在是什么光景?” “提别月(tevet),二十三日。是希伯来历的第三千七百六十二年。” “谁是埃及地的主人?” “是罗马的凯撒。” 伊奥斯完全怔住了,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那晚,他在这家人的家里留宿。第二天早上。男人和少妇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临行前,他们向伊奥斯颂赞祷文,并说:“您提醒了我们,躲到埃及地去,我们这就启程。” 在告别那家人之后,伊奥斯前往镇上,又从那里去到了耶路撒冷。在耶路撒冷,他得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次阅读完奥莱克西后半段的记忆之后,世界的变动,把他带到了两百多年以后的时代,那时地上的国家和格局已经十分不同。从那里,他将向西去往帕提亚(parthia)国,因为那时的巴比伦已不再是塞琉古的城市。至于为什么要回到美索不达米亚去,是因为如今天际全开,只剩太阳的记忆没有阅读;但他试过多次,太阳依然紧锁着自己的记忆,并未把权限开给他;伊奥斯相信,那所剩的最后两个伊斯特里亚,必定与太阳有关。 因此,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月亮为他选定的记忆里,安葬伊什塔尔的那棵树的位置。因为也许,母亲留给他的这首诗中的那两句: 在那安葬我的墓前,念诵七段伊斯特里亚 指得并不是母亲的墓,而是指奥莱克西的妻子——伊什塔尔女神的墓。 那时,安息与罗马刚结束了漫长的边境之争,缔结了临时的和平条约,暂定了两国在奥斯若恩(osroene)西面的边界线;代价是那位意大利裔女奴之子的帕提亚国王弗拉特斯五世承认亚美尼亚的宗主国是罗马,而这激起了国内本就质疑他王位的贵族反对者声讨的浪潮。因为感受到了安息首都泰西封城内暗流汹涌的气氛,伊奥斯·卡夫索并未驻足停留,而是继续南下,去了两河交汇之地——古尔奈(kurnah)。三百多年前,塞琉古皇帝听说那里是上古伊甸园的所在地,并且在参拜了那棵至今尚在的知善恶树以后,就围着那棵树修起一个园子,并且围绕那园子建立了古尔奈城。河筏荡漾在沼泽中,在河里纳凉的水牛把头浸在水里,又露出水面,好像在向船上的人们打招呼。岸边的妇人们从芦苇屋里出来晾晒衣服,那些高大的椰子树则在清凉的微风中摇摆着。两条大河——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滚滚而来,在这里汇聚。而这里,就是那段记忆中,奥莱克西安葬苏珊娜的地方。 船靠了岸,伊奥斯跳到下面,抬起头环顾四周。这里的景象与安葬伊什塔尔的时候大相径庭。这园子靠着岸边,被一人半高的石墙围起来,门是打开的,院子里虽也种了其他的树,但明显都是后栽上去的。只有中央的那一棵已经枯死的大树,被石头砌起的基座保护着,刻意的使之与其他的人保持距离,看着像是有一些年头了。伊奥斯走近了,用手指摸了摸那石台的表面,竟发现它一尘不染。这时,他才看到有人在盯着他看,那是一位站在远处,上了岁数的扫地人,花白的头发,皮肤黝黑,穿着长袖、有着交叉造型的束腰丘尼卡(tunica),下身则是宽松多褶的裤子,这是典型的帕提亚人的打扮。旅者并未多想,一屁股坐到了那个石台上,心中开始回想那五个已经知晓的故事:闪姆、宁录、欣还有奥莱克西一生的前后两段。然后他抬起头,开始目视骄阳,片刻之后,发现其并未有任何变化。 “母亲……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他低下头,沮丧地小声说道,然后起身,打算离去。 这时那位打扫者跟了上来,用帕提亚语问道:“伙计,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伊奥斯以为刚刚那地方不能坐,便说:“哦,对不起。我只是累了,在那边休息一下……”谁知,那人改变了问题,继续问:“你是来这里找什么的啊?” “找什么?哦……啊,我只是听说这圣树在这里,就来这里看一看的旅客……” “告诉我实话,也许我能帮你!你是来这里找什么的?”他用严肃的神情望向伊奥斯,依旧坚持。 “一座坟墓。”伊奥斯回答。 “是以斯拉(ezra)的墓吗?” “不是。” “那是谁的?” “伊什塔尔。” 老者惊呆了,睁大了双眼:“你以为她的墓在哪儿?” “就在那树下。” “谁告诉你的?” “月亮。” 老者点点头,咧开嘴露出笑容,他拉着伊奥斯的袖子,把他带到那树下道:“这棵映日果树是我父亲种的,砖是我父亲砌的,那时我虽然还小,但就在他身边打下手;那台子上的尘土,就是我每日擦去的,到今天有四十多年了,无一日例外。那树最近死了,我本要在自己的忌日以前,寻找同样的种子种在这地方,或者栽一棵同样品种的树过来。等我死了,我儿子就会继承我的工作,我的家族世世代代就在守护这里。但今天,您来了,主人,我就不用再做这件事了。主人,现在您知道了,这里并不是伊什塔尔的墓,那叫我传话给你的,让我告诉你‘她的墓不在这里’……” “那么您究竟是谁,传话的又是谁呢?您的家族又为何要世代为此奉献呢?” “我叫亚勒腓(alphaeus),我的祖先就是那洪水以后,被上帝挑来看管这树的,叫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维护这树,等待‘那一位’的到来,那祖上传下来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刻,‘那一位’来的时候,就会到这棵树这里,目视太阳,依着月亮的示意,来寻找女神伊什塔尔的墓,我们就要告诉他:‘她的墓不在这里’,还要告诉他要到这偈子里写的地方去寻——‘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 “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伊奥斯重复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突然间,他似乎顿悟了什么,欣喜若狂地高呼:“我明白了!我知道那是何处!感激不尽,我将立即踏上征程,去完成那位托您向我传话的人所托付的使命!” “主人!”老者跪了下来,“那托我传话给您的还说,无论‘那一位’是谁,都要我认您做主人,随您一同前往那未知之地,保护与服侍您,直到帮您找到那最后的答案为止!” 伊奥斯连忙把老者扶起来,说:“快起来,老者,虽然我不愿您这样称呼我,但无论如何……好吧,好吧。您同我一起去吧。” 伊奥斯·卡夫索就在这位新结识的长者——亚勒腓的陪伴下,踏上了前往底格里斯河上游,去寻找那被克特西亚斯(ctesias)和希罗多德记录为“已化为土堆”的古城尼尼微的遗迹。关于这偈的秘密,确实只有得到了前五个伊斯特里亚的人才能够听懂这个谜语的含义:血色是指宁萨尔的婚礼,颅骸是指宁录与约坍的首级,外囚是指那葬身于异乡的越狱者,而英雄指的就是在尼尼微之战里被安德烈所发现的英勇的士兵——奥莱克西。另外,在亚历山大图书馆任职的年月里,伊奥斯不止一次听到人们谈论尼尼微城,因为传说托勒密就是在早年行军的途中,看到亚述末代国王巴尼拔(banipal)在尼尼微建造的恢弘的图书馆遗迹,才让他在称王以后,想在亚历山大城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图书馆。 不久后,他们到达了那里。尼尼微的遗址就躺在柯沙河上,南岸还有一些小的村落,那里甚至还有一座帕提亚人的青铜铸币厂;至于北岸,已经变为荒漠。当两位旅者拄着木头拐杖,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村子里的人劝他们不要在北岸久留,有钱的东西早就被人拿光了,况且到了晚上,北面就会起风沙,将那片断瓦颓垣的宫殿和神庙完全遮盖在沙子里,直到天亮才又能再次露出来。伊奥斯与亚勒腓还是过河去了。在那废墟之中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伊奥斯说:“记载中,这图书馆里有成千上万的皮革卷轴、蜡板、甚至可能还有莎草纸,但是现在,这里果真被那些巴比伦人、斯基泰人(scythian)和米底人放的那场大火所吞噬,没剩下一点痕迹。” 这时,亚勒腓叫到:“快来看!这是什么?” 伊奥斯来到一个残破的房间下,那里的土中埋着一些粘土片,而上面刻着上古的楔形文字。他摸了摸那些字说道:“看来,这火还是有功绩的,这土板上的字被烘烤的如此坚硬。”他又读了上面的文字。在那个时代,伊奥斯可能是唯一一个能看懂那些文字的人了,他说:“这些方形的泥板记的是事务历史记录,圆形的是农耕记录,你看这些标记,说明政务、历史、法律、天文和地理的不同内容,被放置在不同的房间里……” 当他们进入那间门口石碑上刻着: 我,亚述巴尼拔,宇宙之王,众神赋予我智慧,对学术的博学和对细节有着最敏锐的洞察力的我(我的前任都没有理解这些事情),把这些石碑放在尼尼微的图书馆里,为了我的生命和灵魂的福祉,以作为维持我皇室名誉的基石 的铭文的房间时,亚勒腓惊讶地指着地上那二十一块整齐排列的泥板,拨去上面的沙土,他们看到那整整二十一块泥板上一个字也没有。伊奥斯摸了摸那光滑的表面,说:“也许,这些是还没来得及刻字的……” 这时,天色渐晚,起了大风。两个人就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第二天黎明,等沙的海洋退潮,遗址再次露出地面,二人就又来到这里,继续考察。当他们进入昨日那有着空泥板的房间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因为经过一夜,那些泥板上已经写满了文字。 “这……这上面写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是什么故事,主人?” “我在看,等等……你听说过卢伽尔班达吗?” 亚勒腓一边摇摇头,一边擦了擦汗。伊奥斯皱起眉头,声音很低地说:“卢伽尔班达,他是古时候乌鲁克的一位国王,是在那恩麦卡尔之后做王的。这泥板上到处都是他的名字,还有各种各样的意象、寓言描写和错乱排放的名词,就像记录了一场毫无逻辑的梦境。我虽看得懂每一个字,但却难以理解整段的含义。” “也许只是神话故事呢?” “亚勒腓,你要记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神话可言,只有无尽的现实。卢伽尔班达和恩麦卡尔真实的故事我是知道的,别人杜撰的故事我也已经看了好几个版本了;但这一版上的内容,可以说是从未读过。昨天这里还一个字都没有,今天就出现了文字。所以我觉得这上面刻的,与其说是晦涩难懂的诗歌,不如说是整篇的字谜游戏。这里面每一个人名、地名和出现的元素,都对应着某个真实的含义,要逐个破解需要下点功夫……”伊奥斯说着,把第一块泥板搬了起来,“亚勒腓,这里曝晒而严酷,晚上又有沙尘;帮我一起拾几片,搬着带回村子里面去研究,好过在这里折磨自己。” 他们先拾了前九片泥板,回到旅店去。到晚上,伊奥斯点起油灯,他们还在工作。那第一块泥板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海岸之陆,有恋蛇王女恩梅尔卡齐(enmerkarzi),吾王恩麦卡尔娶她做第四个妻子,他们知道(如何建造)城镇,(制造)砖块和砖砌路面。当每年的洪水达到适当的水平时,(他们制造)灌溉渠和各种灌溉沟壑。 阿达德(adad)的闪电,击中她的子宫,她疼得嗷嗷叫;火焰之剑熔于其腹,犹如蒸汽四散开来。人王婚后,辗转难眠,梦中持剑,铸刻雄狮,封印妻子之宫腔。此乃安努赐孕其妻,卢伽尔班达,阿布(abu)之月,我们的英雄降于人间。降生之时,三支欢笑的弓箭追上恩麦卡尔,可那屠夫神庙,却轰然崩塌…… 伊奥斯读给亚勒腓听,并说:“你瞧,若不是我太过认识卢伽尔班达,就会轻信这段描写。因为我知道,真实的他既不是一名靠安祖鸟得赏识的普通的士兵,也不是天神安的孩子,真实的他就是恩麦卡尔亲生的骨肉,是美什千加舍尔的孙子。所以我知道,这段文字,写的并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若不知文字里暗藏玄机,就会以为这只是胡言乱语。你看,这里写卢伽尔班达生于阿布月,这是错的。但你可知阿布月用阁楼历(attic calendar)表示,就是赫卡托姆拜昂月(hekatombaion)。另外,若这三支欢笑的弓箭就是三个好消息;‘屠夫’就是‘阿耳忒弥斯’的话;那么安努就是宙斯,阿达德就是雷公;海岸之陆就是伊庇鲁斯,恩梅尔卡齐就是奥林匹亚丝;这里的恩麦卡尔就不再是恩麦卡尔,而是马其顿的国王腓力二世;至于卢伽尔班达,就是亚历山大大帝。” 亚勒腓拿着莎草纸疾书,想要把他的话记下来。伊奥斯却笑着说:“不用着急,亚勒腓。我们先把每一个词的意思都一一对应明白,然后再完整的把这内容誊写下来,那样才来的更快。” 于是伊奥斯根据石板上的信息完整的还原了亚历山大大帝的一生,知道了自己父母的真实身份和绅士,他唏嘘不已,后来的事记在下面。 “他们又回到两山之间的平地上……变成了岩石、天堂夫人和孩子。”当亚勒腓把烛台靠近,把第九块泥板上最后一行话誊抄下来的时候,不免有些纳闷,他从文本上移开石英制的阅读石(reading stone),然后问道,“主人,这句话有三个新的词出现了,并且与前面的内容都毫无关系,要怎么译呢?”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伊奥斯已经回避过去,沾缨沥泣,稍作调整又转回头来:“这句话先不译……待明日到废墟去取回剩下的十二块泥板再说……” 那晚,伊奥斯难以入眠,虽然他已完全记不得母亲的模样,但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还都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虽然现在这还只是一个猜想,但“岩石”、“天堂夫人”和“孩子”这三个突兀的古苏美尔词语,已经几乎不可能是什么其它的含义了。在海伦尼克语中,父亲的名字乌拉赫斯就是“岩石”之意,伊奥斯则是“孩子”,至于母亲伊南娜的名字,他现在才意识到,这是对应苏美尔词语中“天”这个词的阴性结构,而“天堂夫人”无疑就是指母亲伊南娜。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前九块泥板上的故事就是关于他父亲的故事,关于乌拉赫斯前半生的故事。而他的母亲则是托勒密回忆录中,那位在亚历山大从印度归来之后,在苏萨集体婚礼上嫁给他的波斯公主斯妲特拉,并且她与那位在东方迎娶的粟特贵族罗克珊娜实际上是同一个人。 为了掩盖他们在维帕希河畔抛弃他们国王的事实,将军们一起商讨编造了亚历山大大帝的死亡,除掉了所有潜在的威胁,然后推举他们的领头者佩尔狄卡斯成为帝国摄政,在他的主持下,合法的瓜分这个庞大的帝国。只不过他们后来起了内讧,于是陷入了漫长的继业者战争时代。 很多年以后,塞琉古与托勒密获得了最大的领土,然后随着承载那个时代主要记忆的人们也都先后离世,长寿的托勒密就自然地获得了对亚历山大一生的叙述和解释权;还有一个原因是,托勒密的王位合法性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把那口空棺材葬在亚历山大城,并因此自诩为亚历山大神性的继承者。不可否认,托勒密是亚历山大大帝一生理念的忠实信仰者。在尼罗河口,亚历山大与几个好友短暂的谈话影响了他的一生,即使他也在印度背叛了他,但最后他还是依照亚历山大用谷粒示意的那个简易的规划,建造了亚历山大城这座港口之都,并按照他的愿望,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和博学院。但是,就像每一位坐在王座上的统治者所做的那样,他也为历史杜撰了大量不实的内容:是亚历山大在行军的途中,因怀疑菲罗塔斯的忠心而杀死他与他的父亲帕曼纽;是亚历山大在酒后的暴怒中刺死了出言不逊的黑色克利图斯;是亚历山大在俄庇斯(opis)处决了那些一再抗命的部下,并把那些背叛他的马其顿老兵遣返回乡;是他在巴比伦因对好友赫费斯提翁的突然去世,备受打击并饮酒过度,最终引发热病而亡。 伊奥斯又想起年少时与父亲同行的旅途中,那时面容已经显得十分沧桑的乌拉赫斯,曾和他说过,自己在做樵夫以前,是一位马其顿的逃兵。他就是从那时看不起他父亲的,他认为他怯懦、衰弱并且愚蠢,他一再的向他的父亲强调,母亲已经无法回来了,而父亲的执着并未打动他,反而常常激怒他。直到在阿斯兰伯林中的小瀑布前,他的父亲向他忏悔,并告诉伊奥斯,他自己就是杀死他妻子伊南娜的凶手。那一刻,一切都改变了。那身穿黑袍手握弓弩,与祆教徒们为伍的人,那带给小伊奥斯一生阴影,挥之不去噩梦的人,不是什么隐藏在黑暗处的魔鬼,竟然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父亲,那个他确认过无数次,比任何人都要爱伊南娜的父亲。巨大的震惊和疑问让伊奥斯完全陷入了错愕与失神,而他的父亲并不打算告诉他关于他身世的真相,以及杀死母亲的原因,他以一句“你会恨我”作为继续隐瞒的借口。是的,他当然会恨他,他为了自己那虚无缥缈的梦想,抛弃了他的军队,抛弃了他的国家,抛弃了一切却换来这最贫穷、低贱且荒唐的后半生;更是因为他伊奥斯·卡夫索,本应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继承者——托勒密笔下的亚历山大四世皇帝。但怨恨他又有什么用呢,所有一切仍然是巨大的谜团。母亲的死,父亲的动机,所有秘密的关键都落在了那首诗上。伊奥斯就这样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义无反顾地踏上了继续寻找答案的旅途。从挝西史达和其他人口中获得的支离破碎的信息,难以复原完整的真相,直到今天,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这些泥板已经把关于他父母身世的大部分谜团解开了,虽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比如那关于圣树口中的“两个世界碰撞的涟漪”,以及他的父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真正含义究竟是什么。尽管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率是关乎奥莱克西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因为亚历山大与奥莱克西的相似之处,实在是难以让人忽略,但他也不敢在此刻就草率的得出任何关于这个问题确切的结论。然而,伊奥斯认为最重要的——并且也是他最想知道的——是关于为什么在他五岁那年,父亲要杀死母亲,是因为他厌倦了那种无聊且平淡的乡村生活了吗?还是他开始计较如果不是巴耳馨的原因,他本不用出兵波斯波利斯,也不会出现后来的所有变故;还是因为他开始讨厌母亲身上那神神叨叨的萨满女巫的气质,开始认为是她的蛊惑才导致了那寻找所谓世界尽头与大外海的愚蠢梦想,最终断送了他的生涯,毁灭了他的帝国。 亦或者,他开始相信祆教徒口中所说的,母亲是这个世界的灾星,所以想要助他们一臂之力,完成刺杀她的使命……他已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剩下十二块泥板上的故事。 就在这辗转中,天已微亮。伊奥斯·卡夫索叫醒了他的跟随者,他们出发了。在村口的时候,有个早起的村民叫住了他们:“嘿!外乡人,你们到底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啊?” “没什么,就是……” 亚勒腓刚要回答,那个人就抢着说:“寻宝是吧?但你们一天到晚躲在屋子里,能寻着什么呢?还不如那些土贼勤快,你们看看,自打你们来了以后,那河边有多少帐篷出现……可是,那废墟里还能有什么呢?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听了他的话,两个人互相对视,面露惊慌之情,随即立即向河边跑去,那里现在虽已见不到土贼和盗墓者的身影,但他们看到那地上确实有不少露营后留下的痕迹。于是,两个人迅速趟过柯沙河,进到遗址区内,冲向那埋着十二块泥板的地方。可惜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那里已经狼藉一片,很多泥板都被杂碎。那十二块至关重要的泥板也不例外,它们已不再原来的位置,而是断裂、错乱的码放在地上,甚至有的部分已经只剩碎块。 “看来那些土贼因找不到什么金银珠宝,就一气之下破坏了这些真正拥有无限价值的宝藏……” 伊奥斯立即匍匐在沙地上,开始寻找、整理那些遗落的部分,亚勒腓本来劝他把这些碎块带回去再进行分类,伊奥斯却说,那样不但会更加打乱现在碎片的位置,而且还会因把其他无关的泥板混进来,使复原的工作变得更困难。于是,他就在地上直接开始拼接起来。到了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只拼回了三分之二的部分,而且,那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第十块泥板的开头部分,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主人,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带上这些碎块走吧!” “不用了,亚勒腓。我已经大概看懂了这剩下十二块泥板的内容了……” “怎么会呢?我们还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翻译啊……” “不需要了……这剩下的故事,我隐约地感到有几分熟悉……” “啊,怎么会呢?这后面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表面上看,依旧是离奇荒诞的诗歌……”伊奥斯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说,“这里通篇出现一个新的名字——吉尔伽美什,这个词本身的意思是‘英雄的亲人’。虽然看不到第十段的开头,但在后面的几块泥板上,这个人说自己是卢伽尔班达和女神宁松(ninsun)的孩子。因此,他是一位半神半人的王子,他继承了父亲的王位,成为了乌鲁克的国王……然而,接下来的内容断断续续,这里提到了一场巨大的洪水,它吞没了整个世界……然后的内容大概在讲述一位暴君的故事……接着,是一位贤明的仁君遭到了众神的妒忌,他们派下诸多的力量来与其抗衡。在这之后,是关于一位无畏的战士与那些生活在雪松森林中的怪物和野人联合起来,战胜了女神伊什塔尔的篇章……最后,是这位名叫吉尔伽美什的人,孤身一人,踏上寻找永生方法的漫漫长路……” 这时候,乌云遮住了黄昏时的太阳,地面阴沉下来,又开始刮起了大风。两个人朝遗址的外侧走去,突然,那片乌云飘走了,阳光又照向大地。伊奥斯猛地抬起头来,一轮红日挂在远方。月亮的边缘出现在了太阳的表面,没过一会儿,她就把他完全的遮挡,孤月掩日。 “这是关于我自己的故事……”伊奥斯拂去泪水,重新看向天空,“我明白了,这是关于我的故事……这就是第六个伊斯特里亚。” 接着,他进入了太阳的记忆。 经文注解: immanuel,即以马内利(希伯来语:????????????),“埃尔神,与我们同在”的意思,这个名称在《希伯来圣经》的先知书中出现数次(以赛亚书 7:14、以赛亚书 8:8) eli,希腊语:?λ?,hēli,新美国标准圣经中的eli king herod,希律(希伯来语:??????????,古希腊语:?p?δη?,英语:herod,前74年-前4年),又译希律王、黑落德王,亦被称为大希律王(herod the great)、希律大帝,希律一世(herod i),是罗马帝国境内作为自治国的希律犹太王国的犹太王 tevet,又作太贝特月,是犹太教历的十月、犹太国历的四月,有29天,相当于公历12至1月间 parthia,本是伊朗东北部的一个地区,但这里指的是安息帝国(emperaturi ashkanian),又称阿尔萨息王朝或阿萨息斯王朝(arsacid),西方史书称其为帕提亚帝国(parthian),是古波斯一个王朝,存在于公元前247年-224年 osroene,是位于幼发拉底河上游的一古国,首都埃德萨(尚勒乌尔法),当时是与安息帝国结盟的属国 phraataces,前19年-1世纪,古希腊语:Φpa?tη?,小名小弗拉特斯(英语:phraataces),是自公元前2年至公元4年的安息帝国王中之王 kurnah,或qurna,今天是伊拉克南部的一个城镇,位于巴士拉西北约74公里处,当地民间传说认为古尔奈是圣经天堂,伊甸园和知识树所在地的原址 tunica,相当于希腊的希顿(chiton),是一种宽大的睡袍一样的袋状贯头衣 ezra,天主教译厄斯德拉(希伯来语:?????, ezra、希腊语:?σδpa?、拉丁语:esdras、英语:ezra,是希伯来圣经的一个重要人物,《以斯拉记》描述他如何领导大约1500名犹太流亡者住在巴比伦回到家乡耶路撒冷(公元前458年) alphaeus,古希腊语:?λφa?ou,出现在《新约》中的人名,它是一个希腊文名字,雅各布的父亲 ctesias,按罗氏希腊拉丁文译音表应译“克忒西阿斯”,前5世纪尼多斯人,亚达薛西二世御医,历史学家 banipal,ashurbanipal,亚述巴尼拔(阿卡德语:a??ur-bāni-apli,前669年或前668年-前627年在位),亚述国王,在他统治时期,亚述的疆土和军国主义达到了崩溃前的颠峰 scythian,古希腊语:Σk?θη?或Σk?θoi,复数:Σk?θai;复数:skuthai,也译为斯基泰人、斯基提亚人、西古提人、叔提雅人、西徐亚人或塞西亚人,为古代在东欧大草原至中亚一带居住与活动、操东伊朗语支的游牧民族或半游牧民族 enmerkarzi,恩麦卡尔之妻,传说和她的丈夫一起建设城镇、发展农业 adad,阿卡德语中的阿达德(adad)和苏美尔语中的伊什库尔(ishkur)以及亚拉姆语中的哈达德(hadad)都是巴比伦-亚述神殿中风暴神的名字 abu,巴比伦历中一个月份,对应现在的7月\/8月 attic calendar,阁楼日历或雅典日历是阴阳历,从仲夏开始计算,在雅典城市的祖先领地古阿提卡(希腊语。Αttik?,古希腊语attik?或attiki?)使用,由于雅典的文化重要性,它有时被称为希腊历法,但它只是许多古希腊历法之一 hekatombaion,是阁楼日历重点7月\/8月 reading stone,是一个近似半球形的透镜,可以放置在文本顶部以放大字母,以便老花眼患者可以更轻松地阅读它 opis,是底格里斯河附近的一座古老的巴比伦城市,距离现代巴格达不远,阿卡德语和希腊语文本表明它位于底格里斯河的东侧 ninsun,在苏美尔神话中,“原野奶牛女士”宁松或宁苏娜(ninsuna)是一位女神,着名英雄吉尔伽美什的母亲,也是拉加什城邦统治者古地亚的守护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