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谋权》
第1章 弑父杀兄卫长欢 ( 一 )
【请容我谱一曲,以情为弦,心做板,弹到海枯石烂,终不退。】
—
南越257年。
寒冬。
长公主府。
南越地域偏南,难得下雪,天还没亮长欢就披了一件外衣坐了起来,她站到窗前,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微微出神,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眼里闪过暗光。
瞬间恢复平静,嘴角微微动了动,“南越有十二年没有下过雪了吧,这一次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她这一站就到了五更天,外面白茫茫一片,屋顶上也积了不少雪,空中继续飘着雪花,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透着几分悲怆。
“来人。”
“公主。”
长欢的话音刚落下,翠屏听到动静就开门走进来了,她微微弯腰不敢直视。
“洗漱,上朝。”
长欢的话很少,她也没有看翠屏,直接转身走到了屏风前把身上的衣服挂在了上面,而翠屏听到长欢的话之后,没有去帮忙换衣服,而是赶紧出去准备洗漱水。
她刚到外面就松了口气,微微转头看着房间里的长欢有些出神。
公主她……不累吗?
这是翠屏一直想问的,可是却一直没有胆子,每天五更天起床上朝,然后就留在皇宫里监督皇上功课。
一呆就是一天,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公主府,晚膳也不吃,直接到书房开始处理奏折,一处理就到凌晨。
直到处理好一切,才会勉强吃几口已经凉透的饭菜,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
有时候她可以一个晚上不睡觉,就这样站在窗口到天明。
主子不累,她这个做下人的都替她觉得累。
等到翠屏准备好一切,把洗漱水给端进去的时候,长欢已经换好了衣服。
大红色华服裹身,身披黑色外袍,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头戴凤钗,三千青丝挽起,带着不怒自威的霸气。
公主好美啊!
虽然翠屏天天盯着自家公主,但是总是会被她的美貌给晃了神,公主她特别喜欢穿艳丽衣袍,特别是红色,每次公主穿着红色朝服,就像是掉落在人间的仙女般,美得惊心动魄。
“愣着干什么!”
长欢看着盯着自己傻乐的翠屏,眉头一皱,她不大喜欢别人一直盯着她。
“奴婢该死!”翠屏被长欢转冷的语气给吓着了,立马跪了下来,铜盆里水都洒出不少,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衫。
“行了。”长欢摆了摆手,盯着地上翠屏,“本宫没说要对你如何,本宫自己来吧,你去换一下衣袍。”
“……是。”
翠屏深呼一口气,眉眼间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
公主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也十分危险,令人恐惧,她已经是第十三个贴身侍女了。
传言说,另外十二个侍女全部遇害了,甚至连尸体都不曾留下。
想到此处,她忍不住发抖,扶着门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转身刚要出去。
“以后不要直视本宫,因为本宫不喜欢。”
长欢的声音幽幽的从她背后传来,吓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刚想转身应答。
“行了,走吧,天气凉,小心得风寒。”
翠屏看了看深呼一口气,最终提步朝外面走去,很快房间里就剩下长欢一个人了。
外面的雪依旧落着,房间里烛火摇曳着,透着几分清冷,从公主府到皇宫的路其实不远,也就隔了两条街,但是因为雪下了一夜,地上积雪很厚,马车行驶起来有些吃力。
街道上很安静,马车驶过留下很深的车辙印,马车里烧着火炉,跟外面的温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在火炉前面放着一张梨花木的长桌,上面满满当当都是奏折,彼时长欢手里拿着一支毛笔,翻阅着奏章,时不时批改一下,表情严肃认真。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公主到了。”
长欢听到车夫的声音一顿,随后不紧不慢的把手里的毛笔放了下来,抱起奏折撩开帘子,顿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雪顺势打再了她的脸上。
彼时车夫打开伞撑在卫长欢的头上,她微微偏头看着已经年逾半百的车夫,她在脑子里思索了一下眼前之人的姓名。
只要是公主府的人,都要经过她的审验,所以基本上只要是公主府的人,她都可以从脑子搜寻到关于他们的资料。
眼前之人叫陈厚,虽然名字带有一个厚字,但是穿的却朴素单薄,衣服上打了不少补丁,嶙峋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妻子早亡,留下的一双儿女对他也不孝顺,夺了房产就把他赶了出来,长欢记得他是从初夏的时候开始跟着她的。
当时看他年龄太大,本来没打算让他来给她驾车,可是陈厚愣是顶着日头跪了两个时辰。
嘴巴都晒脱了皮,后来听他说,他年轻时经常给富人驾车,上了年纪之后就没人要了。
长欢不动声色的接过伞,慢条斯理的下了马车,她目光放在前面,片刻,“去公主府提前领一个月的工钱吧。”
陈厚一愣,随即立马跪了下来,整张脸埋在雪地里,声音有些抽噎。
“……谢,谢公主!”
俄顷,陈厚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踌躇一下,最终把头抬起,看到长欢早就走出好远。
大红的长袍拖在地上,貌美的少女手撑画有荼靡花的油纸伞,一步一步走向那座皇城,她的身影渐渐被隐没在风雪中……
她所经过的雪地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脚印,每一步皆是如此,慢条斯理中又透着几分坚定。
车夫跪了好久,直到雪下大他才撑着地站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泪花,随即就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离开后,一个黑衣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身材修长,在纯白的世界里,他的出现显得有些突兀。
他脸上带着一个面具,把整张脸罩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薄薄的唇与黑曜石般的眸子。
他就如同雕塑般,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他的视线永远放在前面似乎在等什么人出来。
雪肆意落在他身上,头发衣袍都覆上了一层纯雪,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动。
—
朝殿里,一名少年身穿龙袍坐在最高处,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似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彼时他正端坐在龙椅上,睥睨天下,俯视万生,居高临下的看着殿下的文武百官。
众所周知南越皇帝卫长昼只是束发年纪,离及冠还差上四年,但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其姐的帮助。
他偏头看了一眼坐在幕帘后面一直没有吭声的长欢,确定没有疑义之后,继续盯着下面,“众爱卿有何事启奏?”
随着卫长昼开口,长欢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根本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虽然如今是长公主卫长欢执政,但是她却很少在早朝上说话,几乎是让其弟一人处理。
第2章 弑父杀兄卫长欢 ( 二 )
这样的做法,让其少了很多争议,但是就算她强行干政,旁人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长公主殿下惩戒多舌之人的手段他们可是亲眼见过的。
将活人的舌头连根拔起,然后再用针线把他的嘴巴给一针一针的缝起来。
时隔这么久,回想起来依旧止不住发颤。
“皇上。”
礼部尚书站了出来,礼部尚书李崇是极少没被斩杀的官员之一。
他有着络腮胡子,年纪四十左右,长得有些粗犷,虽然长得跟普通的文人有些出入,但是肚子里的墨水可不少。
对于百姓也有几分真心,这是他为何能活到今日的原因。
“李爱卿有何事启奏?”
卫长昼声音冷冽,但却低沉,富有磁性。
“启禀皇上。”
李崇跪了下来,双手拿着笏板,直挺挺的跪着,双目带着些许担忧。
“南越已有十二年没有下雪,今年的冬雪又来的太急,皇上刚登基虽然减免了三年税款,但是还是有许多百姓饥火烧肠,臣怕这场雪过后,会有不少人饿死街头。”
“李爱卿说的极是。”
卫长昼点了点头,看着殿下的朝臣一眼。
片刻,露出一个笑。
“不如这样,朕从国库拨出五千两,其余的三品以上官员每人出一千两,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出五百两,五品以下出一百两。”
“这……”
殿下突然议论声四起,摆明了是对这件事情有疑义,但是碍于高堂之人的威严不好当面提出。
“长公主府出一万两。”
幕帘后面的长欢睁开了眼睛,清冷的声音传荡在整个大殿里。
“皇上刚登基国库并不富裕,所以国库里的钱不能动,一文都不行。”
长欢的声音慢条斯理,但却总带着不可质疑的命令,即使他们不看幕帘后人的表情,但也感觉到了,那股从骨子里流出来的,只有上位者才有的威压。
“众爱卿还有何疑义,可以当朝一并提出来。”
文武百官皆惊慌失措的跪了下来,把头压的很低,齐声道,“……臣等无疑义。”
长公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他们再说有疑义,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由李大人处理,若这个冬季过后,让本宫在大街上发现一个被饿死的老百姓,你头也就不用在你的脖子上呆着了。”
“臣,定当竭尽全力。”
李崇跪了下来,接下了这个担子,虽然他知道完不成的后果,但他也清楚,这是上位之人,为其弟在拉拢人心呢!
太监总管王合扯着尖锐的嗓子站出来,“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了朝之后,长欢站在御书房门口,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卫长昼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衣,“天气冷,皇姐你多穿些。”
长欢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前面,卫长昼也不恼,静静地等着,过了好久,“从今天开始皇帝自己开始处理政务吧。”
“皇姐!”卫长昼眸子渐渐瞪大,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是谁说了什么吗?朕马上把他抓起来。”
“不曾有任何人说些什么,本宫刚开始执政时你年纪尚幼,如今过了年你就十七了。”
长欢说话不急不缓,语气里总是透着对世间万物的淡然。
“可是皇姐……”
“没什么好可是的。”
长欢转过头盯着他,眸子里没有特别的情绪。
“为君之道是要靠自己去领悟,自己去学的,本宫能教你的,也只是书上那些死知识,你要懂得活学活用,而不是一味地生搬硬套。”
“可是朕不想当皇帝,朕只是想要做一个普通人。”
这是卫长昼第一次对着他姐姐说出这样的话,他有些紧张,似星星璀璨的眼里带着试探,还有掩藏在眼底的对其姐的敬畏。
“阿姐,当初我们在冷宫里的时候,不是生活的很轻松吗?”
“我们为什么要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谋反,我们为什么要遭受世人的唾弃。”
“怎么?”
对于卫长昼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长欢脸上没有一丝愤怒,眼神始终没有波澜,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转头继续看向外面的飞雪。
“这么快就承受不住了吗?这还不到一年,那人期望怕是要落空了。”
“那人是谁?”
卫长昼抓住长欢的衣角,语气有些颤抖,眼里带着对真相的渴望,他渴望知道一切,但是眼前之人总是隐瞒着所有。
长欢并没有回答她弟弟的话,她把袍子扯出来,拿起靠在墙角的伞,打开之后顿了顿,“本宫回去了,不要偷懒,本宫会抽查的。”
卫长昼眸子有些充血,双腿像是不受控制般冲进雪里,对着那个红色的倩影怒喊,“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究竟要如何?你到底要逼朕到什么时候!”
“……”
长欢脚步没有停顿,她依旧不紧不慢的朝前面走去,漫漫无头的宫墙,孤傲清冷的背影,她走的是那样慢,那么坚定,却又那么无可奈何。
你总说,我在逼你,可是逼你的从来不是我。
卫长昼看到那抹熟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他最终受不了,跪在雪地里,捂着脸大哭起来。
那场冬雪里,这位少年帝王哭的是那样撕心裂肺,满腔悲伤无处发泄,在他身上的只有无尽的责任,身为帝王的责任。
长欢像个没有感情的冰块一样,一步一步的走出崇墉百雉的宫墙。
世人都说南越长公主的心是凉的,因为她对她的亲生父亲跟手足同胞都下得了死手。
对此长欢的态度都是置若罔闻,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引起她丝毫的兴趣。
雪地里那个男人看到宫门口那熟悉的身影,片刻都没有犹豫,直接快步跑了过去,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主子。”
男子的声音不怎么好听,甚至可以用难听来形容,就像是兵器与兵器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第3章 弑父杀兄卫长欢 ( 三 )
眼前之人叫十七是长欢从一场火里救出来的,当时救出来的时候,脸被烧的面目全非,嗓子也被浓烟给熏哑了。
因此他很少说话,只有见了长欢才会说了那么一两句,其余时间,只会像根木头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等很久了吧。”
长欢看着他黑衣上的雪已经积的很厚,随后又把视线移到他的面具上。
“若是以后天气特殊你就不要在外面等了,本宫一个人回公主府也没有问题的。”
十七摇了摇头。
这举动似乎也在长欢意料之中,没有丝毫意外,因为这话她不只说过这一遍,见还是老样子,她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话,撑着伞就朝前面走去。
而十七则是形影不离的跟在她后面,茫茫天地间,似乎只有红黑两道身影。
雪越下越大,有不少打在了长欢的脸上,可是她连哆嗦都不打一下,依旧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她失控。
因为她一般都是傍晚时分才离开皇宫,所以每一次她都是自己走回公主府。
一来省去了不少麻烦,毕竟她不是很喜欢坐马车,颠簸的有些难受。
二来就是……暗地里的鬼。
听着四周安静到诡异的氛围,她眸子眯了眯。
少焉,一群黑衣人从屋顶上飞了下来,他们个个蒙着黑布,手里拿着弯刀,一股子杀气。
什么也不说,直接拿着刀朝长欢冲了过去,十七见情况不对,立马把她护在身后,似黑曜石的眸子满是警惕。
黑衣人也没有立刻动手,他们把两人团团围住,伸出弯刀对着两人。
“这里是南越都城,天子脚下,你们觉得……你们有几成可能活着出去。”
对于这种事情长欢已经见怪不怪了,像这种半路冲出一群杀手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作为一国公主即使再害怕也得保持冷静,况且这种事情经历多了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黑衣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戒备的看着长欢,虽然他们人多,但是不到一年时间就让一个注定要亡国的国家,重新跻身跃入四大国里,幕后之人的手段绝对不容小觑。
“杀,一个不留。”
女子衣着如血,发黑如墨,长身玉立,微仰的脸精美剔透,平静温和的黑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如深海般难测。
十七接到命令之后,毫不犹豫的冲进人群里,手里的长剑几乎是一剑一人,血洒在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不一会,这场实力悬殊的打斗就结束了,十七摘下他们的黑布,扒开衣服,随后站起,退到了一侧。
长欢慢慢走进,看着地上的死尸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看着地上的尸体淡淡开口。
“西陵人善用弯刀,凡是男子,出生时就会在肩胛处刻上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目测看是西陵刺杀本宫无疑……”
可是西陵人没有割人舌头的习惯,肩胛处的雄鹰,好像还在结痂呢?
究竟是谁呢?
三番四次不厌其烦的刺杀,不厌其烦的栽赃嫁祸。
“找人处理掉。”
话落,面无表情,撑着伞也不多看,沿着长长街道朝前走去。
寒风中,雪轻盈的从空中飘落,就像无数密密麻麻的雨丝,如数落在了卫长欢的衣袍上,但她却恬不为意。
而她身后的十七则是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一直没有移开视线,直到看不见才唤人出来,处理地上的尸体。
雪越下越大,寒风刺骨,大红的长袍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印子。
“爷爷你没事吧,你快醒醒。”
角落里一个姑娘的声音让长欢停住了步子,她慢慢转头看向一侧,在一个墙角处,有着一老一小两个人。
瑟瑟的寒风在步行街上呼啸,薄薄的白雪,像巨大的轻软的羊毛毯子落在两人身上。
那个老人的驼背向上拱起,就像一座小山一样,他的头发花白,身子在寒风中哆哆嗦嗦。
一旁的少女则是哭的梨花带雨,身穿粗布麻衣,没有多余的装饰,白皙的小脸被冻得通红。
或许察觉到长欢的注视,少女朝她的方向看去,见到来人一身华服之后,跌跑着朝她冲了过来,随后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她抱住长欢的大腿。
“求你,救救我爷爷吧,他快要不行了。”
长欢静静盯着少女没有说话。
片刻,她把腿抽了出来,在少女的注视下走到了老者的前面,默了一秒,解下外袍披在了他身上。
感觉到背上温暖,老者慢慢抬头,刚好跟长欢的视线撞在一块儿,但在须臾之后就收回了视线。
她的眼瞳是有些晶莹的淡褐色,带着一种捉摸不透,就像是如刺骨的深海般。
“还冷吗?”
就在老者呆滞之际,清冷的女声从他头顶响起,他扶着墙站了起来,随后又朝长欢跪了下来,“恩人,活菩萨!”
“南越新皇已经派人救灾了,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长欢盯着老者皱纹遍布的脸,镇定自若的伸出手,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等着老者。
对于长欢这种态度老者有些迟疑,他看着自己枯槁不堪的手,踌躇着不敢伸出。
见对方半天没有反应,长欢把手收了回来,她转身看着还跪在街道上的少女。
“要不,去本宫府上吧,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救灾银两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拨下了。”
“你是……”
老者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一动不动。
“贱民有眼不识泰山。”老者茫然失措,额头不停在台阶上磕着,彼时他全身紧张得像一块石头,他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少女自然也听到长欢的话,整个南越除了上头那位敢自称‘本宫’,还有谁这么不怕死挑战皇威。
“公主,这一切都是贱民的错,跟贱民的孙女没有一点关系,求你……”
“本宫有说要怪你们吗?”
长欢转过身子低头看着还在不停磕头的老者,淡淡的开口,语气稀松平常,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情。
第4章 弑父杀兄卫长欢 ( 四 )
“……”
一老一小都陷入了沉默,老者头也不磕了,直勾勾的盯着长欢,片刻过后觉得失礼,又马上把头给垂了下来。
“跟着本宫走吧,长公主府不远。”
话落,长欢撑着伞继续沿着街道往另一边走去。
她走出好远,地上的老者站了起来,把长欢给的衣袍往上裹了裹,看了一眼跪在雪地里少女,伸出枯槁的手,暗暗打了一个手势。
随即驼着背磨磨蹭蹭的跟在长欢身后。
……
迎着风,踏着雪,老者与少女跟着长欢总算到了公主府。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长公主府’。
长欢还没有走进去,就从府里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她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足以看出年轻时是何等的出水芙蓉。
“季姑姑。”
长欢脸色稍缓,但是眉眼间依旧带着不怒自威的凌厉。
季姑姑名叫季杏儿,年轻时是他们村里有名的美人,可是因为家里穷,就被父母送进了宫。
原本她父母想让她凭借美貌勾引先皇,可是没想到东窗事发,原本是要被赐死的,机缘巧合之下被小长欢救了下来,从那以后,她就被降到厨房,成了一个烧火丫头。
一做就是五年,七年前因为失心差点烧了御膳房,再次被降到了冷宫,为那里的失宠的妃子打理日常,那也是小长欢与季姑姑的第二次见面,可以说,季姑姑是待在长欢身边呆的最长的人。
“姑娘。”季姑姑看见十七没有跟在身后,担忧的走上前,上下打量了好久,最终盯着她的脸,关切道,“可有大碍?”
长欢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姑娘要我说,以后还是让车夫在外面候着吧,安好些。”
“不了。”长欢依旧是摇头,动作轻缓,并没有责怪季姑姑多舌,“雪这么大,不安全,况且本宫每次下朝都九死一生,没有必要搭上其他人的命。”
季姑姑听到这里也不在说话,因为她知道主子是个很执拗的人。
虽然主子不允许任何人喊她主子,但是心里她总喜欢这么唤她,这么多年她早就把公主当做了唯一的主子。
她常常在想,若是主子不这么执拗或许会活的很轻松,可是……
哎~
想了许久,满腔感慨,最终变成了一声叹息。
“公主……”
一直被晾在外面的老者跟她孙女,面露异色,但是却很好的掩埋在眼睑下,他哆哆嗦嗦的把身上的衣炮给拿了下来,“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我们爷孙两个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你们是什么人?”
季姑姑声音有些尖锐,目光里带着警惕,死死的把长欢护在身后。
不怪她草木皆兵,自新皇登基以来,各国派来的奸细数不胜数,再加上国里还有叛党余孽,这将近一年的年月里,她就没有睡过安稳觉。
虽然知道主子吉人天相,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因为她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主子那么好,若是被人暗杀了,那也太憋屈了。
“不必风声鹤唳。”长欢从季姑姑身后走了出来,接过老者手里的衣服,走近继续给他披好,“外面冷,进去吧。”
“公主……”
老者声音带上了颤抖,眼眶微红,他跟少女对视一眼之后,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公主真是活菩萨,贱民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公主大恩。”
“不必。”
她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季姑姑,相处了这么多年,季姑姑哪能不知道长欢的意思片刻也不敢耽误,转身就朝长公主府里走去。
“进府吧,本宫命人烧火盆。”
长欢撑着伞进府,老少两人再次对视,交换过眼神之后,也进了公主府。
外表富丽堂皇的长公主府其实并不大,甚至就连一般的官员的府邸都不如,若不是跟着长欢走,老少两人都以为自己走到哪个落魄财主家呢。
他们跟着红色倩影来到一个偏厅,一入门就看见正中间放着一张长桌,这让原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显得更加拥挤。
虽然屋子不大,但也不全是缺处,就比如屋子里很暖和,像那种大屋子要两三个火炉才可以让屋子温度上升,但像这种屋子一个足以。
“你们坐下吧。”
长欢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拿起茶壶给两人斟茶。
老少两人打量之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悬着心坐了下来。
长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抿着茶,垂眉,看不清神色。
老少两人见长欢也喝了热茶,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只是把热茶捧在手心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他们暗暗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扬起笑,微张嘴巴……
“是否觉得太顺利了?”
“……”
本来要说出的话,全部被长欢这几个字吓回了去。
“公主……公主你在说什么?”
少女笑的有些勉强,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放到了桌子下面,渐渐成拳。
“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居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跟着本宫走上两条街,也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长欢把头抬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杯。
“三百天,加上你们刚好一千五百人。”
“自不量力,以卵击石。”
长欢的话音刚落下,就从四周涌出一帮人,他们穿着黑衣,手里的长剑指着老少两人。
“哼,本以为是我们冤枉你了,认为你是个良善之人,没想到都是装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少女也不装了,一拍桌子,震碎茶杯,随即抽出腰间的软剑,目露凶光。
“南越卫长欢果然名不虚传。”
一直沉默的老者开口说话了,他从袖子拿出一个药瓶,服下之后,腰渐渐挺直了,脸上有着大量的死皮落了下来。
半盏茶的功夫,原本枯槁的皮肤也恢复正常,露出一张硬朗英气的脸,他把红色外袍扔在了桌子上,嘴角勾起笑,“谢谢长公主的衣服,你的衣服可真是香呢?”
“这是长昼的衣袍,若是你觉得香,本宫可以烧给你。”
第5章 弑父杀兄卫长欢 ( 五 )
“……”
那个扮老人的男子被一噎,他长得很好看,菱角分明,若是普通姑娘被他这么一说,可能立马就脸颊羞红,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
很显然,长欢不是这种人,男子自然也意识到了。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际,泛泛的女声缓缓响起。
“三。”
“二。”
“一。”
对面两人蹙眉,他们不懂长欢数数的意思,可是就在数到第三个数之后,他们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呼吸也有些急促。
这怎么可能!
男子手撑在桌子上,他们根本没有动屋子里任何东西,更没有喝茶。
“若是你们喝了茶,就不会觉得头昏了。”
长欢看了一眼角落里烧的正烈的碳火,少焉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她抬眸盯着两人片刻,随后又把头低了下来,慢慢悠悠抿了口茶,须臾,“把他们拉去喂鱼吧。”
“卫长欢!”
少女眼里带上几分惊恐,想要挣脱开来,可是却越发无力,一旁的男子倒是淡定似乎在寻找什么突破口。
猛然,他一笑,“公主难道不想知道我们是哪方人势吗?”
“不想。”
说完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随着茶杯放下所有黑衣人一拥而上,拿出麻绳把两人绑的严严实实的,前后没有半盏茶功夫,原本热闹的偏殿剩下了长欢一人。
等了许久外面突然变得躁动起来,零一一身黑色劲装,抱拳跪了下来,“公主。”
“何事?”
“那个男人想要跑,不过已经被属下等人就地斩杀,属下在他的身上搜到了一封信。”
零一低着头,走到长欢跟前把信递到她面前,待她接过之后就退到了一边。
长欢打开信封,偌大的纸上就写了一个字。
“防?”
“我们出去看看。”
她把信收了起来,随后往食人鱼池边走去。
这个鱼池建起来还没有一年,却已经有了不少人的尸骨,而且大多数都是活生生的被扔下去,活生生的被食人鱼啃食完全身的肉。
每当食人鱼食人,原本清澈见底的鱼池就会变成血色,散发着难闻且让人犯呕的血腥味。
而且这种味道会在公主府里蔓延上一个时辰,随后长欢才会找人处理,而这种做法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已经很清楚了,就是在警告暗处之人,莫要轻举妄动,要不然你就会是下一个鱼食。
食人鱼池在长公主的花园里,池子中心有一个亭子,最引人注意的是池子里有着不少仰着头的鱼,就算此刻下着雪,它们依旧活力十足,丝毫没有被恶劣天气影响。
长欢在离岸边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即默默把头低了下来,鲜红的血印着雪上显得是那么刺眼,血的拖痕一直延伸到了湖心亭。
长欢知道这是那个男人的血,她静默一秒之后顺着血痕的尽头朝湖心亭的方向走去。
少女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她眼眶发红,嘴角又有一丝血迹蜿蜒而下,原本白皙的小脸上尽是血丝。
每呼出一口气,都会有白色的雾气冒出,她身子冻得瑟瑟发抖,见到长欢之后,就像是见到救命稻草般,挣脱束缚,血迹斑斑的手,再一次抱住了她。
“公主,求你,求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我也是被逼无奈,那些人拿我的家人威胁我,我没有办法。”
少女边哭边看着一侧渐渐快要被飞雪覆盖的男子尸体,纷纷扬扬的雪无情的落在他的身上,全身苍白,肢体外露部分可见鸡皮疙瘩。
长欢缄默了一会,垂下眼睑。
“杀。”
少女听到这一个字,了无希望的跌坐下来,薄弱的身子在寒风中索索直抖,这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而是真正的血液凝结成成冰,从内到外的寒。
“哈哈哈……”
就在众人打算动手之际,少女站了起来,好看的眸子就这样打量着周围,似乎在记住每一个人的脸,以防来世忘记。
凌乱的发丝因为血液粘在一块,她取下固定墨发的木簪,没有一丝犹豫的抵在脖子,目光如炬的盯着长欢。
“我可以死,但是希望长公主答应我一个请求,也当是我临死前的遗愿。”
“我想落叶归根,你不必送太远,只需把我们两个的尸体放在北漠边境就好。”
话落,毫不犹豫的把木簪刺入了喉咙,血瞬间迸射而出。
“呵……”
她笑了,突然间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在地下,原本嘴角边快要干涸的血迹,再一次湿润起来。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血了下来,泪混着血,血夹着泪,凝聚成一滴血泪,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雪地上。
漫无边际的冷,仿佛冷到骨头里去,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冻得脆了,每动一下都好似骨头碎掉的疼,疼的钻心。
少女终于支撑不住,跪了下来,但即便如此,她的视线依旧放在长欢身上,目光里带着渴求。
血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少女嘭的一身倒在了地上,她艰难偏过头,眼皮很沉,她朝着长欢伸出了手,想要再次祈求,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了一口血,最终垂了头,合了眼睑,了无声息。
“落叶归根。”
长欢低头看着地上两具尸体,目光淡淡,表情自如。
移时,又加了一句,“烧了成灰再送回去,方便些。”
“是。”
零一接到命令之后,跟其他暗卫处理地上的尸体跟血迹。
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后花园就被打理的干干净净,见不到一丝血,花园依旧萧条,长欢背着手,站到湖心亭边,看着依旧仰着头的食人鱼,缓缓合上眸子。
“姑娘?”
“何事?”
“到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季姑姑沉默了一下,脸上逐渐绽开一笑,从前额到眼角,再到嘴角,逐步展开。
“老奴给您重新烧了一个炉子,天气寒,你别在外面待着了,到屋里暖和暖和。”
长欢听到这里睁开了双眸,面若寒冰,眸若星河,目光犀利,眉若远山,深邃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第6章 弑父杀兄卫长欢 ( 六 )
“七人。”
长欢淡淡然开口,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季姑姑自然知道这个数字的含义,她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眶微红,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她吸了一口气,拿出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
“会过去的,姑娘你莫要太过于担忧。”
“本宫并不是担忧,只是在想先朝哪个国下手。”
长欢顿了一下,转身看着惊愣住的季姑姑。
“本宫的目标从来不单单是治理好南越,而是整个天下。”
“……”
季姑姑难得沉默,她惊得皱起了眉,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长欢说出这样的话。
听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知该是悲伤,还是喜。
哎,这孩子给自己的负担真是太重了,有时候她看着都累!
思虑片刻,她觉得她还是应该为主子感到高兴,因为她终于长大了。
或许早就长大了,只是她未曾发现罢了。
长欢像是没有看见季姑姑眼里的感慨般,她伫立着,风袖飘飘,发丝飞扬,一身清冷,深邃的眸子里泛着幽幽的光华。
俄顷,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府上能拿出的现银有多少?”
“不到一万两。”
季姑姑虽然不懂长欢为什么要问这个,但知道她的脾气,故,没有多问。
“说具体。”
“八千五百三十二两五钱。”
季姑姑盯着长欢凝重的脸色,心里也有了几分重视。
“把零头拿出来当做下人的工钱,长公主府留下八千两。”长欢微顿,“至于还差的两千两……”
她抬头盯着季姑姑的脸,“把本宫的首饰全部当了吧。”
“姑娘……”
“还有从今天开始把本宫早膳免了,午膳跟晚膳不得沾荤腥,送到怡景轩的碳火减半,不过其他地方碳火不能少,这样或许也可以省下一些,过冬了,若是还有余下的钱,就给下人们加个菜或者添件衣服。”
“姑娘!”
季姑姑蹙眉,声音有些气愤,转瞬,松开眉头。
“姑娘,你何故如此?”
“风雪,灾民。”
长欢只是说了这两个词,“本宫是饿着肚子过来的,本宫不想南越的老百姓饿着肚子。”
“这不仅是为长昼,更是本宫的夙愿。”
“可是……”
“不用多说了。”长欢打断了季姑姑要说的话,她抬眸盯着她,“本宫心意已决,从今天开始就执行吧。”
季姑姑知道自己劝不动长欢,也没有多想,直接开口,“既然姑娘为老百姓做到如此,老奴也愿意陪姑娘一起。”
话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季姑姑不用这样,本宫一人足以。”
长欢低头盯着她。
“若是公主不答应,老奴就不起来了。”
季姑姑深知长欢的性子,是又气又急,干脆连姑娘都不叫了,蹙眉,挺着腰板,如炬的目光就这样看着长欢。
“来人,扶季姑姑去休息,天寒地冻,当心得了风寒。”
长欢态度没有因为这一跪而软下来。
“姑娘……”
季姑姑心里一慌,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从暗处出来的一帮人,阻拦住了视线,通过缝隙她只能看到长欢又转过身去,无奈叹出口气,摇头而去。
第7章 弑父杀兄卫长欢 ( 七 )
亭子里又剩下了长欢一个人,一绺靓丽的黑发如飞瀑般飘洒下来,雪顺势落在了她的墨发上,琥珀般的眼眸散发摸不清的神色,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淡然的注视着前方。
“主子。”
忽,十七突然出现在身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黑色面具掩面,虽看不清神色,但语气极其恭敬。
“休息去吧。”
对于十七的办事能力,长欢从来不会质疑,所以也不会多问。
须臾,身后没有起身的动静,一弯眉似蹙非蹙,长欢缓缓转过身,见十七还是抱拳跪在地上,“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十七寂然。
“你也想被人扶去休息吗?”
长欢盯着十七的面具,表情淡然自若,没有一丝外泄。
十七一愣,抿唇,站了起来,退到一边。
“休息去吧。”
长欢还是这四个字,话落,迎着风雪出了湖心亭。
置身于茫茫雪原,苍茫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一个愈行愈远的小红点,他静静地停在这里,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雪飘如絮,脚底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顿然,长欢感觉到头顶有了遮挡,她无声叹了一口气。
“不是让你休息吗?”
十七默然,依旧为长欢撑着伞。
对于十七的行为长欢也没有责怪,而是继续朝前面走着,直到回到了怡景轩也不曾有人开口说半句话。
夜,外面的雪终于停了下来,怡景轩的蜡烛一如既往的点着,长欢坐在窗前,面前一张梨花木的书案,上面放了不少书,烛台边放了不少没有烧过的蜡烛。
彼时她手上拿着白天那封信,垂着眼睑不知道在忖量什么。
冷风一吹,原本就要烧尽的蜡烛突然灭了,房间里陷入了漆黑。
长欢一震,站了起来,在暗夜里穿行,好不容易找到打火石,站直起身,就看到许久不曾打开的妆奁里面亮起了白光。
她思虑一番,最终没有打开,径直朝书案走去,打了几下,房间里再一次亮了起来。
“北漠吗?”
长欢坐好,把信纸铺平,看着这封只有一个字的信,思绪飘得很远,这上面的字迹有着独特的香味,应该是上等的墨。
纸张薄厚匀称,目测也不是的普通信纸。
少间,她微微摇了摇头,把信重新装进信封里,放到了一边不再多管。
原本纤细又毫无杂质的手,此刻却微泛着红,暗紫红色硬结隆起,有着水肿性斑。
但是即便如此,她仍旧宁静致远,好似这冻疮不是长在她手上般。
她拿起面前的书,借着微弱的烛火光,一页一页翻看起来,偶尔咳嗽几声,她也满不在意。
丑时,温度遽然转冷。
长欢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窗户半开着。
一时,有冷风吹进来,虽然冷,但是每一阵风,都夹杂着淡淡的梅花香。
因为下雪的缘故梅花好像开的更加饱满,就像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还没有看多久,又一阵冷风吹过,长欢静默了一刻,转头看到角落里的火盆也正巧烧完了,她伸出手,把叉棍取了下来,轻缓的把窗放了下来。
登时,房间里暗了下来,屋外,梅花树下的十七,轻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子也舒缓了下来。
第8章 弑父杀兄卫长欢 ( 八 )
终于休息了吗?
十七嘴角勾起很浅的弧度,眸子里带上了几分喜色。
他从来没有见她好好休息过,真怕有一天她就这样倒下了,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
想到此处十七眉头微微一蹙,手渐渐成拳,似乎在克制什么,霎时,又恢复了以往的云淡风轻。
他的目光淡然中含着伤感,如炬的目光盯着前面一刻也不愿移开。
屋里的长欢看着书,蜡烛烧尽,房间里陷入黑暗,她愣了一下,最终把书放了下来。
她站了起来,伸手在书案上摸索着什么,片刻,手中多了一支蜡烛,原本静寂的房间里再一次响起了打火石的声音,只听见嚓的一声,房间里再一次亮了起来。
屋里因为没有了碳火越发的冰冷,只有这烛火支撑着唯一丝温暖。
猝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来人动作很轻,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很杂,不止一人。
长欢一怔,轻缓的把椅子往后移了移,拿着书站了起来,徐徐的走到门口,彼时可以更加清楚的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
“季姑姑快点跟上,若是慢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翠屏转身看着季姑姑,压低声音,眉头微蹙,眼里带着几丝急迫。
季姑姑则是一脸忧虑,她低头看着手中满满一木盒的煤炭之后,最终无奈叹出口气。
“你要当心些,公主心思细,若是被她发现了就不好了。”
“奴婢知道,会注意的。”翠屏转头对着季姑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再说了,奴婢准备了这个,只要闻上一闻,立马就会呼呼大睡。”
“到时候甭管公主心思再细,意志再坚定都不顶用。”
看着翠屏天真的模样,季姑姑嘴角一扬,有几分好笑,主子是何等人,怎么会轻易中计呢。
虽然知道长欢极大可能不会被迷晕,但是季姑姑在听到翠屏说了这个计划之后,还是跟着来了。
因为他们的主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似乎打她跟着她开始就没有睡过了。
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季姑姑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她拿出帕子微微擦拭了一下,就看见翠屏已经把窗户弄开了一个洞,把迷烟管子放了进去。
季姑姑一蹙眉,总觉得太过于顺利,好像缺了点什么!
对了,十七!
等到季姑姑反应过来,出声想要阻止,就看见翠屏已经往里面吹迷烟了,可是就在顷刻间,翠屏突然咳嗽起来,她猛地退了两步,眼神也有些迷离。
不一会儿,房间门就打开了,长欢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书,上面有着一个由白色物质组成的圆圈,很明显她刚刚是用这本书挡住了迷烟口。
计划败露之后,季姑姑跪了下来,额头磕在地上,没有抬起来,“姑娘,这一切都是老奴的错,全是老奴的主意。”
长欢看了一眼已经倒在地上昏昏欲睡的翠屏,紧接着把目光轻飘飘的放在了季姑姑身上,“本宫耳不背。”
“姑娘……”
季姑姑见事情发展到了这里,也不隐瞒了,抬起头开门见山,“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再这么下去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第9章 弑父杀兄卫长欢 ( 九 )
“南越近些日子忙着收复失地,征战其他小国,不可能停下来。”长欢盯着跪在地上的季姑姑,脸色稍缓,“长昼年纪还小,孩子心性,在处理一些国家大事上还不够成熟。”
“可是公主也不过二九年华!”
季姑姑语气有些激动,她眸子渐渐充血,语气有些哽咽,“您该休息一下了。”
从季姑姑的表情不难看出,她是真的心疼长欢,她的坚强,她的执拗,让人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曾经她以为主子找到了那个可以呵护她一辈子的人,可是到头来却只是个骗局。
“只要本宫一合眼,就会错过很多东西,南越这些年亏空的厉害,兵力远不如其他三大国,稍有不慎就会国破家亡。”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长欢截住了季姑姑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恬淡的目光就这样看着她,“本宫少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为南越百姓多争取一份生的希望。”
“本宫多出去走走,就可以知道他们到底过得如何。”长欢一顿,郑重其辞道,“民乃国之根本。”
少焉,她用轻不可察的声音道,“时也,命也。”
虽然季姑姑没有听清长欢的话,但是她看出了她眼里难得有的惆怅,垂下了头,对于现如今南越的处境,她不是不了解,可就是止不住心疼。
季姑姑微张嘴巴还想说些什么。
“又下雪了,休息去吧,今晚之事,本宫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哎~
季姑姑微微叹出口气,扶起地上的翠屏就要离开。
“把地上的煤炭一并带走。”
听到长欢的话,季姑姑扶着翠屏转头,根本没有余力再拿一个装满煤炭的盒子,长欢似乎也知道了这点,张嘴刚想叫十七。
“明天老奴再来拿吧,这天挺冷的,就不要麻烦十七了。”
说完也不给长欢拒绝的机会,直接扶着翠屏一步一挪走出了怡景轩。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白色中,长欢才把视线收了回来,她低头盯着煤炭,缓缓开口。
“十七。”
话刚落下,十七就从暗处走了出来,抱拳跪地,没有说话。
“不要告诉本宫,你没有看见她们接近。”
长欢把头低了下来,眉头难得蹙起,“若还有下一次,你就不用再呆在本宫身边了。”
十七抿着唇,从始至终头都不曾抬起,他的眼睛很亮,此刻却含着担忧。
“本宫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本宫自己的身体本宫很清楚,不需要你们担心。”
长欢站直背着手,片刻,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呼吸轻浅,语气平静而淡然。
“本宫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在这些事情没有完成之前,本宫不会让自己倒下来,现如今要本宫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本宫生来不服输,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长欢第一次一次性说这么话,片时,她睁开眸子,低垂的睫毛带着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
“把地上的煤炭分了吧,府里很多下人都没有用过这么好的煤炭,给他们了吧。”
长欢很清楚这煤炭季姑姑万不可能拿回去的,索性就送给府里其他人好了。
第10章 弑父杀兄卫长欢 ( 十 )
十七缄默。
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拿起地上的煤炭,深深看了一眼长欢,随即转身就朝外面走去,很快他的身影跟黑暗融为了一体。
长欢静默着站了许久,身子一动没有动,蓦然她觉得喉咙很痒,随即咳嗽起来,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很快松开,转身就进了屋子。
门慢慢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冷天气,可是没有火盆的屋子又比外面好多少呢?
天渐渐放亮,雪早就已经停了,天际似乎还泛着红。
看来要出太阳了……
一晚未眠的长欢站了起来,她看了看天边,揉了揉额角,合上书案上的书,不紧不慢站了起来。
“公主。”
外面响起零一的声音。
“进来。”
得到许可的零一推门走了进来,他抱拳,表情恭敬,阳刚帅气的脸上没有一丝其他的情绪。
“何时启程?”
“启禀公主,今日便可启程。”
长欢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低头,看着那只有一张纸的信,顿了顿就拿了起来,她走到了零一面前。
“把这张纸放进那两人的骨灰里,一起送到北漠边境,东乾那边就不要去了,免得他们白跑一趟。”
零一有些不懂长欢这番话的意思,但是还是恭敬的接过了信,“是。”
“下去吧,一路上注意安全。”
长欢低头盯着零一,目光平和而淡然。
“属下一定不辜负公主的期望。”
零一把头压的更低,心里对长欢的信服又加深了一层。
“走吧。”
长欢摆了摆手,转过身,背着手,不再看他。
“是。”
话音落下,零一起身走出房间,慢慢合上了门。
“祸水东引吗?”
长欢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颤抖,与她正面比较,她的侧颜显得很温和,就像是不染尘世的仙女。
徽墨原材料为松,而松多长于东乾国,而写信用的墨就是徽墨,纸也是东乾纸特有的松树皮做的。
长欢不是没有想过这是北漠的离间计,但是北漠现如今皇子夺权,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就连边境防御都弱了不少。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每一个掌权者都知道的,再者说东乾跟北漠邻近,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东乾没有省油的灯,最为最高主权者的东乾太后云婉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当然一个云婉还不足以让长欢放在眼里,东乾最难缠的莫过于绥远将军云灸深了。
而毒医容景是他手下的一员大将,除了他长欢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有让青年男人迅速变老,然后吃药之后又可以完美复原的手段了。
传说中他可以起死人肉白骨,毒医双绝,这样的江湖之人愿意跟随云灸深足以见得这个东乾太后的侄子绝对不一般。
想到这里长欢默默睁开了眼睛,她微微叹出口气,眼波流转,黑如深潭,不知其想。
即使她不曾对其三大国动手,他们都已经或多或少的派人来刺杀她了。
长欢再次合上眼睛,面容淡如水,神色自若。
须臾,睁开琥珀色的双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径直走到书案前继续翻阅书籍。
第11章 云焕卿( 一 )
东乾国。
奉天。
“退朝!”
随着太监尖锐声音落下,一群穿着朝服的手机拿着笏板的大臣熙熙攘攘走了出来。
他们一边笑着,一边讨论朝堂上内容。
其中一男子与之格格不入,他穿着浅蓝色便服,风吹过,长袍被吹起,路过的大臣纷纷像他点头示好,他也偏头嘴角含笑回应。
他默默走在人群后面,嘴角笑收起,眸子眯了眯,深邃的墨眸,漆黑见不到光,眼底散发着拒人之千里以外的冷漠,浓翘的长睫,柔化了原本菱角分明的轮廓。
这冷漠的气质与刚刚翩翩君子形象形成了明显的对比,让人很难反应过来。
一盏茶后。
云将军府。
书房。
花梨大理石书案放在中间,上面磊着不少书,十方宝砚,各色笔筒,一样不落,书案上还放着两个与之不相匹配的两个暗色盒子。
墙上显眼处写着‘骄兵必败’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力透纸背,龙蛇竞走,磨穿铁砚,初看朴实无华实则兼纳乾坤,让人过目不忘。
云灸深靠着座椅上,手指有节奏敲打着案面,墨眸时不时眯一下,透射出几分危险。
“喂,你倒是说句话呀,一个时辰了,这两个骨灰盒就有这么好看吗?”
彼时坐在云灸深对面的男子说话,只见他一身红袍,脸妖艳的过分,眼角微微上挑,眼尾有着一颗泪痣,墨发随意披散在双肩。
片刻,云灸深还什么没有动静,盯着他的脸继续道,“你再怎么难过,也改变不了你输了的事实。”
“说真的,这个卫长欢真的是太厉害了,他怎么知道我们是靠人体传递消息的,她居然把两人烧成灰。”
“带两个死人多么麻烦,也就只有你能想出来这么无脑的计谋。”
云灸深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他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丝嫌弃。
“你当时可是没有反对的,云焕卿你可不要过河拆桥。”
容景直接拍桌而起,整个东乾过敢在云灸深面前拍桌子的也就毒医容景一人了,就连云灸深的姑姑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毕竟东乾大部分的兵马都在他的手上,这年头谁有兵权,谁就是王者。
“本将军也没有答应,是你擅作主张。”
云灸深并没有生气,表情越发的淡然,说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这……”
容景像是被戳中了要害般,干巴巴的坐了下来,瞄了一眼云灸深那张臭脸继续道,“我这也不是为你好,本来要拿下南越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能意料到卫氏兄妹会突然谋反,而且上位第一件事情就是加固边境防御。”
“南越本就易守难攻,再加上卫长欢这么一搅和,拿下南越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我也只是先派两人去打探一下消息,本就没有刺杀的意思。”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们会失败。”
“……”
容景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之后,深深叹出口气。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难怪弱冠都过三年了还没有娶妻,就连妾室都没有。”
“真怀疑你的性取向是不是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
第12章 云焕卿 ( 二 )
“若本将军没有记错,容神医离而立也只差三年了吧。”
云灸深淡然的拿起桌子的书开始翻阅,根本没有看没有理会容景越发黑沉的脸。
“你可别忘了,当初可是你死乞白赖让本将军带你出来见见世面。”
“若不是本将军你跟一个山野村夫有什么区别。”
“……”
容景被噎哑口无言,表情呆愣,视线直直的落着云灸深脸上,往深处想了想了,目光里带着几分惋惜。
“若是你在用看乞丐的眼神盯着我,不介意让你永远看不见。”
“你这么凶残,也只有元家大小姐喜欢你。”
容景随意的向后一靠,看着云灸深的脸生出几分嫌弃。
“不过说真的,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成亲,我可看出来了,那小皇帝对她有那么点意思,抓紧点,万一被人拐跑了,有你哭的。”
“本将军流血不流泪。”云灸深合上书,视线落在容景的脸上,那目光似乎要把他看穿,许久之后,“还有我最后在重申一遍,兔子不吃窝边草。”
“那你想找谁?”容景看着云灸深道,“那你去南越找吧,南越离东乾最远。”
“可以考虑。”
“不要考虑了,我不同意。”
容景呼出一口气,似乎隐忍着什么,片刻,盯着他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还没有娶妻,已经妨碍到我去寻芳阁找姑娘了。”
“你知道吗?每次我去寻芳阁时,姑娘们看我的眼神……”说到这里容景沉默了一下,眼里似乎闪着晶莹,抽泣了几下,“甚至之前还有姑娘问我是不是跟你纠缠不清。”
“你可以找个姑娘娶了,这样坊间流言不就散了吗?”
“一举两得,我也可以洗清冤屈,不错。”
“哪里不错!”
“都不错。”
云灸深声音不高不低,嘴角挂上了一抹浅笑,眼里透着几分算计,轻松的向后一靠。
“城南的李姑娘受过你的恩惠,对你早就情根深种,容貌,家教都是挺不错,配你绰绰有余。”
“不过,人家姑娘性子软,还真不一定降的住你,不如我进宫求一道圣旨,反正当今皇上是我表弟很方便,若是你以后再敢沾花惹草,就让你断子绝孙。”
容景感觉裤裆低下一凉,当即就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告辞。”
话落就要转身离开。
“等会儿,把盒子带走,虽为死侍,但也不能亏待,找个好地方埋了吧。”
容景认命的转头,抿了抿唇之后,抱起桌子上的两个骨灰盒朝外面走去。
等到门声落下,云灸深坐直,拿起笔在纸上挥挥洒洒写下‘卫长欢’三个大字。
“看来是遇到对手了,这个传说中的南越长公主也流言传的那样冷漠无情。”
“至少她差人把两人的骨灰送到了北漠边境……”
云灸深的手指搓捻着,嘴角划过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墨如点漆的深色之中,满是冷漠,“本来就要灭亡的国家,何必艰难的在这乱世中垂死挣扎呢?”
随即嘴角弧度消失,他低头在原本‘卫长欢’三个大字上,斜着画了两条交叉的黑线,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第13章 七迟龙渊 ( 一 )
南越国。
宁陵。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不少店铺都扫着各自的门前雪,清晨的朝阳淡淡的洒在那鲜艳的楼阁屋檐上。
因为连续几天下雪,不少老百姓已经许久没有出门,天气难得放晴,自然得出来采购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人群中一个黑衣男子显得格格不入,浑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普通人见到他都绕道走,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男子身材修长,带着黑色面具,嘴唇很薄,眸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手里拿着一把剑,剑柄刻有金色龙雕的长剑,就算不懂剑的人都可以看出这是一把上品好剑。
对于众人躲着他走的现象他也没有在意,依旧自顾自的朝前面走去,直到在一当铺前停下。
他在门口站定,停顿了片刻,随后抬头看了看牌匾,握剑的手紧了紧,提步就朝里面走去。
“当还是赎?”
当铺老板是一个有着八字胡,长得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头戴赤金方帽,身穿赤金襄缵藩竹长袍,长袍袖口处绣着几株青竹翠曼,他低头算着算盘,根本没有看男子一眼。
“嘭。”
男子没有犹豫把手里的长剑放在了老板面前,一双没有什么情绪的眸子就这样盯着他。
老板被对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步子止不住朝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等看清来人一身煞气,下意识的伸出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
他低头看了面前的剑,随后又走近了些,点头哈腰询问道,“客官的意思是当剑?”
男子点头。
老板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再一次伸手擦了擦额角,“我可以看看吗?”
男子依旧点了点头。
得到许可之后,老头对着男子一笑,随即双手把柜台上的剑给拿了起来,一手拿着剑柄,眼里惊艳的光越来越重,片刻,“这是一把绝品好剑,客官确定要当?”
男子仍旧是点头。
老板心里了然,少焉,叹出口气,他盯着男子的眼睛,“客官是当活期还是死期?”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老板。
对方似乎知道他的意思般,把手里的剑放了下来,“客官若是当活期是可以赎回的,但是得加利息,若是当死期得到的钱是活期的一倍,但不可赎回。”
“所以……”老板看着男子,顿了顿,“客官你的选择是什么?”
男子伸手把剑往前推了推,之后就没有其他动作。
“确定当死期?”
男子微微点头。
“哎。”老板偷瞄了男子一眼,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伸出五根手指头,“我看你也是急着用钱,我也就不多说了500两。”
男子盯着柜台上的剑没有说话,老板以为对方看出了什么,刚想开口,就见男子点了点头,他松了口气。
对于老板的表情男子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话,他只是伸手摸了摸长剑,眼里终于有了些情绪。
七迟,抱歉。
我实在无法看她继续这样下去,我真的怕她就这样离开,我真的怕……很怕。
第14章 七迟龙渊 ( 二 )
“十七你去哪里了?”
十七刚进入长公主府就看见了季姑姑一脸着急的盯着他,他蹙着眉,眼神里也带着几分忧虑。
十七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外面。
季姑姑自然懂对方的意思,微微叹出口气,松开眉头,眼里透着几分无奈,“公主是不是让你把煤炭送人了?”
十七点头。
“你照做了?”
十七没有犹豫还是点头。
“十七你记住并不是公主所有命令都要听的,公主她不懂爱惜自己,我们这些做下人就得帮一帮。”
季姑姑眼里闪起泪花,语气也有些哽咽,她抿了抿唇,擦拭一下眼角之后继续道,“公主近些天咳嗽越发频繁了,太医都来了好几次了,说让公主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可是这药公主一次都没有喝过,真是急死人了。”
“她是主子,我们做下人的不好说些什么,但是……”
说到这里季姑姑没有在说下去,她盯着十七递过来的五百两银票,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这哪里来的银票啊?”
季姑姑的手有些颤抖的接过十七手里的银票,她抬头疑惑的看着对方。
也不怪季姑姑多想,现在整个长公主府多拿出一两都很难。
面对季姑姑的怀疑十七只是点了点头,让对方放心,随后抬着步子越过对方就朝怡景轩的方向走去。
“季姑姑……”
彼时翠屏跑了过来,到十七身边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但是很快恢复正常,她目光跟着十七的身影不自觉远去。
“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翠屏听到身旁季姑姑的声音马上回过神,她转头刚想说些什么,低头却被对方手里的银票给吸引住了。
“这是十七刚刚给我的。”季姑姑只是简简单单说了这么一句其他的并未多言,她把银票收好,看着翠屏,“怎么样?公主还是不肯吃药吗?”
“是啊……”翠屏原本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她有些忧虑的垂下眼睑,“公主一直不吃药该如何是好。”
“还是如往常一样,把药加入日常的餐食里吧。”
季姑姑微叹出口气,眼眸深处藏着无奈跟悲痛,“虽然药效会减弱,但是也总比不吃好。”
翠屏依旧低垂着眼睑不曾说话,但是可以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子失落。
-
怡景轩的门窗都敞开着,有太阳映射进来,寒冬中有着几分暖意,光照在雪上,纯洁的晶莹开始融化,顺着屋檐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即使那雪已然消逝,依旧留下呓语般的清冷气息。
虽然有着太阳,寒风依旧吹着,初冬晨雾弥散出浓浓寒意,梅花树上结起了冰凌。
长欢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坐在窗前,翻阅着手里的书,时不时拿起毛笔在书上记录着什么,在她旁边放着一碗已经凉透了的药。
早到了外面的十七也不知道在外面徘徊了多久,最终走了进去,他跪地抱拳,没有说话。
“你的剑呢?”
第15章 七迟龙渊 ( 三 )
长欢的声音在响起,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她视线落在十七的腰间,最终平和的盯着他的面具。
“……”
十七沉默把头压的很低。
长欢盯着放下手里的笔,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十七旁边,低头继续看着他,片刻,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五百两银票,“府里的事情本宫虽然极少去管,但是并不代表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她伸出手,把银票递到了十七面前,“拿去吧,把剑赎回来。”
十七合上眼睑,额头磕在了地上,久久不曾抬起。
“你当了死期?”长欢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惊讶,转瞬,她摆摆手,“罢了,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这剑本就赐给你了,你要如何处理,本宫不会插手。”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五百两银票,随后转身走到书案前,把银票放在了上面,站定一刻之后,她转身看着还磕在地上的十七,“那本宫就替南越百姓谢过你的慷慨解囊。”
“好了,休息去吧,本宫会把这些钱送到灾民手上的。”
十七缓缓抬头刚好跟长欢的视线撞在了一块儿,手紧张的握起拳,面具下的脸已经满是汗水,为了避免情绪失控,十七微微俯首之后就离开站起离开了。
长欢保持这个姿势很久没有动,片刻,她的视线朝外面看去,院子里的雪开始融化,虽然有着太阳,但是温度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
“零二。”
她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清冷到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公主。”
她声音刚落下,原地就出现了一个跟零一差不多打扮的男子,就如他们的衣着般,就连眼里的恭敬都是一模一样的。
“去账房哪里多取些银票,出去帮本宫办一件事情。”
—
另一边十七刚从怡景轩出来,还没有走多远,就被翠屏拉到了隐蔽处,她的视线一直停顿在他的手上,片刻,气愤道,“你的剑呢?你的七迟龙渊呢?”
十七盯着翠屏眼里情绪似乎有了些许缓和,那掩藏在眼底的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总之他一如往常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翠屏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拉住了对方的衣领,恶狠狠的看着他,“当时公主不是说了吗?剑在人家,剑毁人亡。”
“你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丢了,你平时不是剑不离身的吗?剑……”翠屏说着说着红了眼睛,她松开了抓十七衣领的手,哽咽出声,“到底去哪里了?”
她咬着唇坐在了地上,把头埋进腿里,十七弯腰想要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抚对方的不受控制的情绪,但是那手在半空中就停住了,他抿了抿唇,最后把手收了回来,即使不看他的脸,从他的眼里就看出了伤感。
十七最终还是提起步子越过翠屏径直走开了。
翠屏缓缓抬起头,眼泪像断不了的线一样,随风而飞,她抬头望着天。
我该怎么办?我连你唯一的遗物都守护不好,我们裴家真的就这么亡了吗?哥哥请你在天之灵告诉灵儿,我到底在如何?
第16章 七迟龙渊 ( 四 )
黑,渐渐布满天空,空中又飘起了雪,夜很静,雪落在地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三更天的罗声响起,十七才冒着飞雪回到了长公主府,他身上有着淡淡的酒香,但从步伐来看,他没有喝醉。
他在自己房间门口站定,将近一年的岁月里,他踏进这个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他很怕那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遇到危险。
他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弧度,他闭上眼睛,四周陷入了黑暗,雪落在他的肩头,就像是绒花。
绿水本无波,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他想他是醉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胡思乱想呢?
为什么她的身影越发清晰呢?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四更天的打更响起,十七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彼时嘴角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眼里的愁绪已经消失不见,他提着步子走进了这个极少来的‘家’。
刚推开门,他就感觉到了暖意,很显然屋子里烧了火盆,但是此刻的他已经忽视里房间里的暖流了。
桌子上横放着一把刻有龙纹的剑,而整个南越刻有龙纹的剑只有一把,所以眼前的剑就是他当掉的那一把。
他盯着桌子七迟龙渊,眸子瞪大,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手有些颤抖的拿起桌子上的长剑,眼眶有些红,这不仅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动……
他很清楚除了她就不会有人做这样的事情了,她善于拉拢人心,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他不得而知,但他最清楚的是他很早就迷失方向了。
十七静默一刻,随即转身冒着风雪朝外面跑去,他握剑的手越来越紧,眼里含着难以表达的情绪。
原本一盏茶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缩短了一半,他跑到了怡景轩门口,里面的烛火依旧亮着,她的身影印在窗户上。
他最终闭上了眼睛,握剑的手松了松,最终转身走到出了怡景轩,梅花的花瓣被风吹落在了地上,刚好飘进了那急促的脚印中,慢慢的被雪掩埋。
—
屋里。
烛火照在长欢的脸上,显得有些岁月静好。
她头上没有任何饰品,衣服更是最为普通的麻衣,她蹙眉,握拳咳嗽起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咳出了血。
看着手掌心里血迹,她微愣一下,最终只是拿出帕子把手给擦拭干净,之后又若无其事般开始继续翻阅手上的书。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她身旁,古琴立在角落,除了铜镜跟一个被锁住的盒子以外梳妆台上什么也没有。
这一晚长欢又是一夜未眠,她坐在书案前,上面放了一张边疆防御图,上面的墨没有干,很明显是她画的,而且刚完工不久。
在原有的基础上长欢把坚固的墙体和瓮城加高加厚,在城墙之上配套了众多的军事设施,这样可以大大增加作战防御。
虽然知道这又是一大笔钱,但是刻不容缓,现在的状况很被动,所以一定得化被动为主动。
第17章 胜 ( 一 )
长欢缓缓把头转向了外面,雪依旧飘着,她呼吸清浅,片刻,呢喃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上策,南越目前经不起大风浪了。”
周围小国南越已经侵占的差不多了,至于其他三大国……
长欢微微抿了抿唇,她收回视线,缓缓合上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公主。”
屋外传来季姑姑的声音。
“进。”
季姑姑推门而入看见书案上墨迹未干的边疆防御图,又看到楚榆穿着朴素单薄,鼻子一酸,心里虽然着急,但却无可奈何,她就这样站着久久不语。
“何事?”
季姑姑的长时间不言语也引得长欢抬头凝望,她视线平和的看着她。
“姑娘……”
“关于本宫的事情不要再说了,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知道。”
长欢的话把季姑姑本来要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她眉头微微蹙起最终无奈叹了口气。
“姑娘,单将军得胜归来了,他还俘虏了中启的太子跟中启大将军。”
“嗯。”
长欢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般。
—
牢里腐霉,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进来,吹起落地尘土发出呜呜的声音,四周弥漫着腐臭味,死亡渗透进每一个囚犯的心里。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你们这群胆小鬼,孤不惧死,有本事单挑。”
“你们这群缩头乌龟,只敢躲在龟壳里的胆小鬼,只敢耍心机的下等人。”
“就算你们能从冷宫里出来又能如何,你们也不过是弑父杀兄的罪人。”
“……”
“太子殿下喝口水吧。”
中启大将军季白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留着络腮胡子,他手里端了一杯茶,递到了燕昭面前。
“我孤现在喝不下。”燕昭蹙眉看了季白一眼,随后转身靠着墙角坐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季白,“孤不服气,若不是他们烧粮草我们能败,他们就是一群小人。”
“兵者诡道也,他们没有错,也不是小人。”
季白毕竟年龄大些,见地也深些,他微微叹出口气,他不紧不慢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偌大的牢间只有一张破烂的木桌,上面放着一盏茶,而里面的茶水已经冰凉,这茶水就如同死牢里的人心般。
麻木冰凉,没有任何生机。
“这……”
燕昭微微张了张嘴巴,最后泄气的把头垂了下来,“季叔,我们还可以活着出去吗?”
季白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众所周知南越不杀降兵。”
“季叔叔你在说什么!”燕昭不可以思议的瞪大眼睛,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番话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太子殿下你还年轻……”
“你给孤住口!”
燕昭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目露凶光,眼波深处还藏在淡淡的失望,他一把把桌子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打湿铺在地上的稻草,碎片也落了一地。
“怪不得这一路上你一声不吭,刚刚还为他们说好话,你是不是有叛国之心。”燕昭三步并作两步,拉住季白的囚服领子,“说,你是不是南越的奸细。”
第18章 胜 ( 二 )
“太子殿下现如今大王爷虎视眈眈,若是你有点三长两短,这些年努力就白费了。”
“你想想皇后娘娘,她在等你平安无事的回去呢?”
“即便如此孤也不会降。”燕昭一愣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说这样的话,而他自己也没有把问题想的这么深,他放开对方的衣领,微微蹙眉,“孤是中启太子,孤誓死不降。”
“也不一定非要降。”季白把对方的情绪都看在眼里,他缓缓开口,“末将认为南越之所以没有取我们性命,肯定有目的。”
“想当年我们中启也曾跻身跃入过四大国,南越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为了避免灭国割地赔款,基本上只要邻近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好处。”
“甚至当时还有流言,若是卫长欢没有谋反,南越不到半年肯定会被各国瓜分干净。”
“所以季叔的意思是……”
“末将觉得她是想要回原本属于南越的那十二座水城。”
“不可能!”季白话一出口,燕昭就踢翻了桌子,“十二水城是中启的领土,绝对不可能还回去。”
“你既然都用还这个字了,那就证明十二水城是南越的领土。”
长欢一袭青衫,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意,呼吸清浅,她就这样静静地盯着两人,面不起半点波澜。
“你是什么人?”似乎没有想到来人会穿的如此寒酸,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官,燕昭眸子里带着几丝疑惑,眉眼间甚至还有着嫌弃。
“卫长欢。”
“恶女,赶快放我们出去,我们决一死战。”果然长欢话音刚落下,燕昭不受控制般,他扑到牢门上,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尽是愤怒。
“本宫已经飞鸽传书给令尊,若是他愿意拿十二水城以及南边山脉作为交换,本宫愿意留你们一条性命。”
“你这恶女好会做白日梦。”
燕昭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委屈,再加上他被长欢的话气的有些不轻,语气有些不好。
对方不仅要回十二水城,现在居然还企图夺取中启领土简直是痴人说梦。
“换与不换你说了没有用,这主要还看你父皇的态度。”
“你这样的人简直毫无底线,你居然利用别人的亲情做为交易,你简直黑心肝到了极限,有本事放孤出来,孤要与你单挑。”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机会被亲情利用的,至少目前为止本宫没有遇到过,希望你是个例外吧,这样也省去本宫很多麻烦。”
“中启不像其他国般,至少曾经跃入过四大国之列,要攻打下来绝对不会轻松的。”
“你……”
燕昭被气的不行,撩起袖子,那目光似乎要把长欢看穿。
“南越长公主是否太过于狂妄。”
一直未曾说话的季白站上前来,他把燕昭拉到身后,眸子微眯,眼波深处全是对长欢的审视,但还没有多久,就被对方浑身的寒气给逼的不敢直视。
他低垂着眼睑,清楚的知道,眼前之人绝对不是好相与的,这一次恐怕要栽。
“本宫不是狂妄,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还有你们认清现在的处境,这样可以少受很多苦,这里狱卒可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什么身份。”
第19章 胜 ( 三 )
“你在威胁孤?”
燕昭性子直冲,一听到长欢的话一下子又坐不住了,冲上前,伸出一只手张牙舞爪的,表情有点凶。
“……”
长欢只是淡淡瞟了一眼,视线便不放在他的身上了,“只是实话实说,不要多想。”
“既然公主不准备杀我们,也有这个意图送我们回去,如此待遇不太合适吧。”
季白暗暗给燕昭使了一个眼色,伸出手把他拉到身后,嘴角挂起一抹和煦的笑,“贵国这般待客之道,于理不合吧,说出去就就不怕让其他人笑话吗?”
“你们是俘虏。”
长欢简简单单五个字把季白噎的死死的,酝酿许久不曾说一句话。
“该说的本宫已经全部说了,是死是活全凭你父皇的选择。”
长欢说完转身慢慢悠悠的朝外面走去。
“你别走,有本事放孤出来,恶女你给我回来……”
燕昭试图把头探出来,可惜没能视实现,他偏头盯着,唾沫星子飞溅,嘴里说着狂妄的话,试图让长欢转身回来。
可是他扯着嗓子喊了许久,直到看不见,对方愣是没有停顿一下,气的燕昭原地坐了下来。
“这个南越长公主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像外面的雪一样,冷冰冰的。”
“说了那么多诋毁她的话,居然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的。”
“所以说这样的人才恐怖。”季白接过了燕昭的话,眉眼微蹙,面上带着几分忧虑,“不过最要防的还是那种外面和善,内心却狠毒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季叔在担心大哥?”
燕昭虽然莽撞,做事不过大脑,但是在宫里生活这么久,对于识人脸色还是会的,他也难得安静下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眼中还是带着侥幸,“可是不管怎么说父皇对他有生养之恩,他心肠绝对不会像那个恶女般。”
“哎~”
看到燕昭这般天真,季白只是叹出口气,以此来表现心中的无奈。
“大王爷绝对不是看上那般简单,此次抵御南越攻打中启已经派遣出大部分军队,而宫中唯一的禁卫军现如今在大王爷手上,此次中启可能逃不过内患了。”
“大王爷对于绮贵妃的死一直心存芥蒂,这些年虽然表面上恪尽职守,但是实际上有很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了半天不过是你的凭空猜想,或许你们都弄错了,大哥可能不是这样的人。”
季白看着燕昭钻牛角尖的样子,心里焦急万分,他眉头一皱。
“末将一个人这么说确实难以信服,但是你想想皇后娘娘对您的叮嘱,想想颜小姐……”
听到此处燕昭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季白看到乘胜追击道,“大王爷对于颜小姐早有爱慕之心,就算是为了颜小姐,太子殿下也得多加提防才是。”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孤现在被这个恶女关在这里,出都出不去,就算有心也无力啊。”
“……”
季白一怔,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围,之前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去,照目前看来确实有几分空谈的味道。
第20章 胜 ( 四 )
宁陵的雪越下越大,寒风凛冽,这种似乎要刺入骨头里,长欢刚从死牢里走出来,十七就走上前,撑起伞遮在她头顶,自己则是恭敬的站在后面。
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长欢站在门口,平静的望了许久,半晌,道,“走吧。”
她也不等十七的应答,独自走出屋檐,雪色茫茫渐渐迷糊了十七的眼睛,他就这样看着,直到长欢的身影完全与雪色融为一体,他才猛然回过神,三步并为两步从雪地里跑去。
跑出去没有多久,他脚步突然停下,雪地里长欢站在中间,目光看着前面,没有动作,深知对方秉性的十七知道,此刻的她绝对没有这个闲情逸致赏雪。
在等他吗?
这是十七否定了所有可能之后,脑子里突然涌现出的答案,不管之后他怎么把这个想法往下压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就这样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走到她面前,低垂着眼睑似乎在等对方的答案。
“雪大了,以后多备把伞。”
她声音的就如没有波澜湖面般,平静到了极致。
十七一怔,这样的语气很快让他从幻想中挣脱出来。
他没有想到对方等他只是因为等伞遮雪。
长欢背对着十七因此没有看到对方眼里的一闪而过的伤感,她衣裳穿的并不多,但却连寒噤都不曾打一下,静默片刻她再一次提起步子,行走在茫茫大雪中。
有了先例十七不敢在发呆,他紧跟着前人。
风雪似乎越发急骤,两人的身影在风雪中愈来愈远,渐渐消失。
—
中启国。
汝阳。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的全是文武大臣,高堂之上坐着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不过此时他的面色并不是很好看,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瘦削的脸颊上,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就连呼吸声都不是匀称的。
“太子被俘,朕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若不是南越的信件你们要瞒朕到什么时候。”
燕政一掌拍在桌子上,眼睛瞪大,横眉怒目的盯着众人,“赶快回复南越,说他们提的要求朕允了。”
“皇上三思啊。”
堂下的官员纷纷跪了下了,双手拿笏板,目光灼灼的盯着上座之人,以此来乞求燕政收回成命。
“南越狼子野心,若是中启退让了,以后该如何立足。”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剑眉星目,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儿臣恳请父皇三思啊。”
“大王爷说的对,皇上三思啊!”
朝里的大臣全部把头磕在地上,似乎在用这种方法表达抗议。
“反了反了,朕心意已决,若是谁在多言就拖出去斩了。”
话落一甩长袖就离开了朝堂,在众大臣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丝血迹从燕政嘴角流出,但他仍旧若无其事般走出了大殿。
大殿里低着头的燕绥嘴角微微扬起,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看来是命不久矣了,燕昭啊燕昭此时正处于关键时机,本王又怎么会让你回来呢?
顷刻间,燕绥嘴角的笑消失,眸子里只留下了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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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暗涌 ( 一 )
中启不似其他四大国那般四季分明,而是四周如春,即使在寒风刺骨的冬季也如春天般温暖。
走出大殿燕绥微微仰着头,感受着柔和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的感觉,嘴角微微扬起,笑容里的深意让人无法捉摸。
很快,很快就可以报仇了。
母后,等儿臣,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送他们来见你了。
“王爷。”
听到旁边有人叫自己,燕绥睁开眼睛,脑袋偏了偏,嘴角笑容越发浓郁,“王大人,有何贵干啊?本王可不曾记得跟你有交集。”
“对对对,不不不……”王坤先是频频点头,随后想到什么似的又疯狂的摇头,他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虽然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平时下官面上没有显示,但是下官的心一直是向着王爷的。”
“呵……”
燕绥突然发笑,他别有深意的盯着王坤。
他被盯的发毛,额头开始不停地冒冷汗,时不时抬头对方燕绥挤出一抹笑容,脸上满是尴尬,其中还透着淡淡的恐惧。
“王大人说话可要小心些,什么叫向着本王,小心隔墙有耳,到时候就……”
燕绥低低的笑,眼里却毫无笑意,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杀意,但是最终还是掩埋在了眼波深处,他盯着对方越发恐惧的表情,笑意越发浓郁,暗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王爷,王爷……下官,下官……”
王坤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恐惧的看着燕绥,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的冷汗也越发密集,他咽了咽口水,嘴角刚挂起一抹讨好的笑……
“王大人,本王不是嘴碎之人当然不会乱说,但是下次可要小心了。”
话落跟随着其他下朝的官员一起走出了皇宫。
王坤看着燕绥身影越走越远,心里呼出口气,擦了一把冷汗之后,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不过是一个野种居然也敢如此嚣张。”
“呸,要不是朝局偏向于你,劳资会搭理你,做梦!”
话落之后,他也紧张的看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人听见之后,整理了一下衣领,若无其事的走下了台阶。
“绥哥哥。”
宫墙外,燕绥刚准备上马车,就听到后面有人唤自己,他动作一顿,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与之前笑容不同,这次他的眉眼之间皆是喜色,他转过身子,目光如炬的盯着说话的女子,“芊蔚,你怎么来了?”
女子生的一副好摸样,顾盼生辉,撩人心怀,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此刻却紧锁着眉头,目光里尽是愁绪。
“绥哥哥,你知道太子哥哥现在怎么样吗?听我爹说他被南越抓起来了,中启什么时候派兵去救他。”
颜芊蔚跑上前,纤纤玉手紧紧抓住了燕绥,目露忧虑,紧紧咬着下唇,眸子里闪起了晶莹,倔强的抬头盯着他,不肯放过一丝细微的表情。
燕绥表情一滞,笑容渐渐消失,他冷着脸抽出衣服,撂下一句,“他没死。”
随后就转身就上了马车,不再多看颜芊蔚一眼。
第22章 暗涌 ( 二 )
马车徐徐驶过街道,声音寂寥而单调,清晨时分街上有了不少来来往往的老百姓,沿街的叫卖声也络绎不绝。
燕绥闭着眼睛,面如平静,但却无端让人生出几分心酸,他放佛已经进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了,他感到心里不断地被阵痛刺激着,明明已经承受了这多的痛苦,为什么还是如此难过。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不断地捉弄人,给了你希望,又把你的希望刺破,他还能怎样呢?太阳已经开始升起来了,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整顿好心情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漆黑的双眸里见不到一丝光,就如深不见底的黑洞。
倏忽一阵淡淡的幽香飘进来马车里,燕绥眸子一凝,眼里难得带上几丝其他的光,他撩开车帘‘烟华斋’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停车。”
他放下车帘,等马车停稳之后,他下来之后,站在这家胭脂铺的门口,思绪飘得很远。
他还清楚记得他母后最欢喜的花是荼蘼,更喜欢把它碾成了做成胭脂,没想到这家胭脂铺会有。
末路之花荼蘼,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花呢?
为什么呢?
对啊,他为什么也喜欢这样的花呢?
“公子要不要进去看看,我们铺子里出了新品胭脂。”
燕绥低垂着眼睑根本没有发现有人突然靠近,他眉头轻蹙,随即缓缓抬头,嘴角挂起噙着温和的笑,那笑似乎刻入他的骨子里,让对面刚刚说话的姑娘一下子陷了进去。
姑娘一张瓜子脸睫长眼大,皮肤白晰,容貌甚是秀丽,袅袅婷婷,弱质纤纤,心里带着闪过一丝心悸,但是面上没有却没有任何异色。
“麻烦姑娘引路。”
燕绥嘴角笑意越发浓厚,他侧了侧身子,伸出手,示意和铃带路,一举一动都透着温文儒雅的气息。
和铃不敢多说话,因为她怕一多说就暴露了心里的想法,低着头,默默的把燕绥领进了胭脂铺。
因为清晨缘故来京华斋的人不是很多,偶尔零零星星几个也全部是女子,燕绥的出现显得很突兀,引起斋里所有姑娘的注意。
他的皮囊很好看,面冠如玉,尤其是嘴角带着笑的他,就像是冬日里的太阳,暖到了人的心底。
可是这笑后面又有多少真情,估计一丝都没有吧,但是这些那些沉溺在他笑容的姑娘是察觉到的。
和铃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燕绥跟在身后,虽然已经极力压抑自己心里异样的情绪了,但是仍旧是紧张。
为了不让身后之人察觉异常,她拿起一旁的胭脂,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笑,转身刚想与之对话……
“姑娘芳龄几何?是否有婚配?可有心仪之人?”
“……”
和铃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呆呆的盯着这个高自己大半个头的男子,拿胭脂的手微微用力,身子绷紧不敢乱动。
燕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胭脂盒,随后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嘴角的笑变得深沉起来,他冉冉抬起头,视线落在和铃脸上,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第23章 暗涌 ( 三 )
“我我我……”
和铃抬头看了一眼燕绥的脸,又马上羞红了脸,把头低了下去,抿着唇,紧绷着身子浅浅的摇了摇头。
“呵……”
燕绥看到眼前之人的模样心情颇好的笑出声,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嘴角笑容越发浓重,片刻他抬起头,打量了一圈四周,烟华斋不是很大,但是放眼望去皆是琳琅满目的胭脂,种类很多,他朝着最显眼处的胭脂走去。
他踌躇了一会儿,随后伸手拿了起来,闭着眼睛放着鼻前深深嗅了一口气,“果然是记忆中的香味。”
或许是因为击中心脏一处柔软,他眼眸里冷漠散去了一些,笑容也多了几分柔和。
和铃猛然抬头,正好撞见了难得一见的温柔,呼吸一骤,缓缓伸出手捂在了胸口,感受这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燕绥睁开眼睛,若无其事瞄了一眼和铃,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他转身走到了和铃前面,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姑娘,这胭脂不错啊?”
“这是……”
和铃抬头,刚好与燕绥四目相对,惊慌失措的退了几步,她没有想到对方会靠她这么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深呼吸口气,尽量不让自己有什么外泄的情绪,“这是荼蘼花做的胭脂,是我们烟华斋的新品。”
“原来是这样吗?”燕绥盯着手中胭脂,眼里闪过瞬间的温柔,他手紧了紧,须臾抬头起头,“姑娘开店多久了?我每天从这里经过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五年。”
沉浸在对方温声细语里的和铃并没有感觉这话有什么问题,直接脱口而出。
燕绥眼睛眯了眯,短暂的打量之后,燕绥牵起和铃的手,把胭脂放在他手上,凑近在她耳边柔声道,“我会经常来的。”
和铃的脸瞬间爆红,惊慌失措的抽出手,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等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跟对方搭话时,却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她不受控制般冲了出去,她单手握着门框,另一只手把胭脂握的紧紧的,自从五年前惊鸿一瞥,燕绥这个名字就在她心里生了根。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他的喜好,他的经历,只要是关于他的,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这样的她该如何完成任务?
她靠着门跌坐了下来,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她把头埋进大腿里,低声的抽泣,但是手依旧紧紧握着荼蘼胭脂,怎么也不肯松开。
—
这边燕绥刚上马上,表情马上冷了下来,目光如冰冷的剑锋。
“去查。”
冰凉凉的声音落下,马车外一道黑影闪过,燕绥也缓缓闭上眼睛,开始沉思今天的事情。
喜欢荼蘼,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是凑巧,还是预谋?
还有……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的笑毫无感情。
普通姑娘手上可没有那么多老茧,这出戏越来越精彩了,到底是哪个国家的手居然可以伸的这么长,真是不可思议呢?
第24章 不意 ( 一 )
千里之外,长欢一身素衣刚上茶楼就到了一个喷嚏,后面的十七以为她着凉了,赶紧拿出披风给她披上。
“无碍。”
话落,径直朝楼上走去,后面十七的动作顿顿,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随后紧跟而上。
聚闲茶楼是宁陵最大的茶楼,外面下着雪,长欢当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看雪品茶,来着茶楼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今天是发放赈灾款的日子。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手里拿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茶芽朵朵,叶脉绿色,似片片翡翠起舞,饮之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长欢抿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了下来,之后并没有在喝一口,她偏头把视线放在外面,原本萧条的街道,因为赈灾的缘故,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所有人井然有序的排成两队,街上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随处可见的人头。
在街边简易搭建了一个雪棚,李崇站在下面,亲自动手为灾民分配灾银。
“老婆婆,拿好。”
李崇拿出一锭银子,又拿出一袋米递给了身前头发花白的老妪。
她穿了一件破洞的大袄,可能因为时间过于久远的,衣服有些褪色了,她眼眶有些发红,颤颤巍巍伸出手接过了李崇手里的物资。
“好人,活菩萨!”
“这些都是……”长公主的功劳。
李崇刚想脱口而出,又想到了上位者的叮咛,他勉强扯起一个笑,“这都是当今皇上的功劳。”
“皇上圣明!”
李崇话刚落下,老妪就激动的跪了下来,她对着皇城的方向不停地磕头,哽咽中带着激动,“皇上圣明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见到都纷纷下跪,表情凝重,态度虔诚。
哎~
李崇有些无奈叹出口气,他走到老妪身前,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婆婆地上凉,当心得风寒。”
“好人呐。”
老妪热泪盈眶的紧握李崇的手,眼里的激动无以言表。
李崇看到老妪表情越来越激动安慰了好久,对方才慢慢平复了心情,才命人把她送回家,毕竟天寒地冻在加之身上带着钱,这样的情况让一个老人独自回家确实不安全。
看到老妪消失在自己的上线了里,他才松口气,随即看着还跪着地上的众人,“各位快快请起,天冷,领完物资马上回家。”
“李大人真是好大的面子。”
彼时不和谐的声音在所有人身后响起,李崇听到这个声音脸色明显变沉了不少。
他转身,声音变冷,“方伟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也是南越的一份子吗?我来也出份力。”
方伟是一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他挪动着两条粗短的腿,腆着一个圆圆的大肚子,像一只蹒跚的鸭子般走到了遮雪棚下面。
“哼!”
李崇眼里满是对着眼前之人的不屑,很明显他跟方伟不对付。
方伟自然知道李崇一直看不起自己,不过他满不在意,他边给灾民分配物资,边转身看着李崇,眼睛眯成一条缝,“李大人你难道真的甘心吗?”
第25章 不意 ( 二 )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崇蹙眉盯着方伟,眼里不喜都不带掩饰的。
方伟一笑。
他放下手里的大米跟银子,蹑手蹑脚的走到李崇旁边,打量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甘心拿出这么多钱来接济这些灾民吗?”
“方伟!”
李崇震惊中带着几分鄙夷,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
“哎,不要这么激动。”方伟看着李崇的表情,嘴角的笑容越发得意,他了然一笑,“李大人,你母亲重病,处处都要钱,此时此刻你又要拿出一千两银子,怎么可能。”
“国库空虚,我等官员拿出这么些银子是应该的。”李崇起先是一愣,但是语气并没有软下来,“更何况长公主府还拿出了一万两,对比起来我等官员来说不足挂齿。”
“长公主出了一万两确实不假,但是你要知道南越国库并不空虚。”方伟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说着,“当今皇上上位之初,长公主处死了多少贪官污吏,就光搜刮上来的钱财就不止十万两。”
“你细细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所以我们都被耍了,国库一直以来都不缺钱,长公主这是空手套白狼呢。”
“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我李某愿意出这份钱给老百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么冷的天,方大人还是回府睡觉去吧,小心闲事管多了,来年变得骨瘦如柴。”
“你……”
方伟知道对方不是好相与的,也知道对方对朝廷的衷心,但是万万没想到对方这么固执,而且说起话来还这么招人恨。
“我说的句句属实,长公主她就是在耍我们,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女子执政的做派,我们应该同心协力,一起把她推下去,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作甚,不知廉耻。”
“最为关键的是,当今皇上懦弱不堪,面对长公主一个屁都不敢放,根本没有为帝的模样。”
“要不把皇位给你坐吧。”
方伟的话刚说完,李崇还没有来得及接,长欢的声音幽幽的从两人身后响起,明明平静如水,不起波澜,但是到了方伟耳里,就如同死亡预告般。
他瞪大眼睛,僵硬着身子,身子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如此冷峻的天气,他的额角却冒起了汗。
周遭的老百姓看到突如其来的声音,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就加快了速度,很明显,眼前之人他们惹不起,若是多看几眼,丢了性命就不划算了。
李崇俯首行礼之后很有眼色的站到了一侧。
“皇帝登基处初,本宫就撂下过话,背后随意抹黑皇帝的人,剜舌,缝嘴,扔鱼池。”
“公主饶命啊!下官不是有意说出这样话的,下官该打,该打!”
说完就不停地抽巴掌,而长欢则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并没有说任何话,直到双颊肿大,嘴角流出血丝,她依旧面不改色。
一炷香后,方伟也打累了,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还没有等到松一口气,长欢再次开口,“明天午时三刻,午门外,斩首,带走。”
话落冲出几个黑衣人,就把方伟给拖走了。
第26章 不意 ( 三 )
“公主饶命啊,下官知罪了,公主饶过下官这一次吧……”
随着方伟求饶声音越来越远,周遭低气压越发的重,百姓们呆呆愣愣拿着物资,双目无神的盯着长欢,但在眼波深处却有着无限的恐慌。
长欢看着众人的视线微微蹙眉。
“长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
李崇是个懂眼色的,他自然看出了长欢的不自在,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站出来解围,他微微俯身,语气毕恭毕敬。
“不能来吗?”
长欢瞟了李崇一眼,从容开口。
“额……”
李崇咽了一把口水,他扯起一抹笑,“当然可以。”
长欢沉默了一下,随后看了一下老百姓,视线最终落在了李崇脸上,“抱歉,本宫并不知晓令堂重病。”
“臣,惶恐。”
李崇双腿打颤的跪了下来,眼里尽是震惊,他从来没有想过不假辞色的长公主会对他道歉。
“不必惊骇。”长欢眼里透着幽幽的光华,面容沉着,她没有片刻踌躇,很自然的从衣袖里拿出一百两银票,“本宫身上的钱不多,这点就当做本宫的一些心意,登基初,不仅百姓苦,各大官员也不好受,回去给令堂买些补品养养身子,最后祝令堂早日康复。”
“长公主……”
李崇不可置信的盯着长欢手里的银票瞬间热泪盈眶,他微微擦拭了一下眼角,心里泛着丝丝感动。
从长欢的衣着可以看出,长公主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头上素净什么也没有带,衣着朴素,料子就是普通的麻布,拿银票的手泛着红肿。
“拿着。”
长欢把钱塞进对方手里,也不等众人吃惊的面目,转身就离开众人的视线。
李崇一直盯着前面,直到不看见,才收回视线,他盯着手里的银票,感激之情再次弥漫到心头。
除此之外李崇心里也加固了效忠南越的决心,全朝官员都知道长公主是南越最不好相处的人,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此时此刻李崇突然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或许长公主才是整个南越最心善的人。
他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觉,可能是手里的一百两银票太烫手了吧,不经意间改变了他原先想法。
—
长街上清冷至极,冷风呼啸,雪被冷风吹的到处飞,落在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
“去通知所有官员,明天午时必须在午门外候着。”
长欢突然停下,后面撑伞的十七差点撞了上去,因为距离太近,女子特有冷香从鼻尖飘过,他脸爆红,只是带着面具无法让人察觉。
他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即把伞递给长欢,等对方接过之后,转身就着手去办这件事情了。
长欢则是迎着风雪在原地站了许久,她眉头微蹙,面上带着一丝愁绪,显然是遇到了困惑的事情,她一如往常缓缓的合上眸子。
荼蘼花伞朴素无华,雪顺势落在上面,更添几分韵味,女子一身麻衣,容貌姣好,长身玉立,气质卓绝。
第27章 不意 ( 四 )
次日清晨。
外面的雪总算是停了下来,但却冷的不行,天空阴沉沉的,见不到一丝暖阳。
长欢难得没有处理公务,她站在窗前,旁边的书案上放着一盅酒,整个书房都弥漫着酒香。
手里拿着一杯茶,此刻还冒着缕缕热气,她抿了一口之后,就放了下来。
“小欢欢。”
窗口猛地出现一张巨大的俊脸,可是长欢愣是没有一点反应,她不紧不慢的走到书案前坐下,“坐吧,知道你要来,特地给你准备了酒。”
“还是我家亲亲徒儿懂我。”
男子长相绝对是绝好的,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白色长袍裹身,下摆边缘处被雪水打湿,鞋子边缘处也都是泥巴。
墨发三千随意披散在双肩,腰间分别别着一个酒壶跟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眼里带着狂放不羁,行为举止也透着洒脱。
嘴角每时每刻都带着令人炫目的笑。
他纵身一跃就从窗口跳了进来,没有丝毫客气的在长欢对面坐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酒,深深嗅了一下,随后喝了一大口。
擦了擦嘴之后,像宝贝似得揣进怀里,随后扬起一抹灿烂的大笑,“怎么又有烦恼了?”
“没有。”
长欢看着外面的梅花微微出神,但是回答一如既然的干脆。
“我是你师父,我怎么会不清楚你的想法,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没有。”
长欢依旧是这两个字,她慢慢偏过头,目光平缓的看着莫白,“杀一个该死之人,本宫没有必要烦恼。”
莫白嘴角的笑容一滞,灌了一口酒,不躲避对方的目光,谆谆道,“那在你眼里什么是该死之人?”
“挡路者皆是绊脚石,皆该除去。”
长欢眸子平静不起半丝波澜,语气更是如湖水般没有起伏。
莫白起先愣了一下,最后饮了一口酒之后,无奈叹息了一声,他朝后一靠,“你可不要变成一个嗜杀成性的人,要不然我可没脸见人了。”
“不会。”
“不会?”莫白一笑,随即坐了起来,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眸子死死的看着长欢,“现在临近岁朝,你把声势弄得这么大,你觉得外人会怎么看你。”
“最可怕的是,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的吗?”
长欢不言。
莫白抿唇,眉目间哪还有刚刚的洒脱,他坐好盯着长欢的脸,“他们说,你是因为方伟背后说了你几句,所以你才痛下杀手的。”
“说本宫坏话的人太多了,根本杀不完,本宫没必要花费精力去杀一群蝼蚁。”
不知为何莫白听到此处突然笑了起来,他一口干尽就壶里的酒,不甚为意的拿袖子擦了一下酒渍。
他看着长欢眼里带着些许柔情,眸子里似乎有着星星,让人移不开眼睛,“你总是这么狂妄,不过我喜欢,不愧是我莫白的徒弟,这性子真是太像我了。”
“一个月就这么一壶酒,省着点喝。”长欢拿起桌子上的酒壶摇了摇,确定喝完了之后,她再次把酒壶放了下来,“以后最好戒酒,你身体不好,不宜饮酒。”
第28章 不意 ( 五 )
“大夫让你多休息,按时吃药,你哪个做到了,还来管我,小不点。”
莫白站了起来,亲昵的弹了一下长欢的额角,他嘴角扬起笑,没有丝毫尴尬,“万事随心走,人好不容易来这世间一趟,开心最重要。”
“……确实如此。”长欢起先沉默了一下,片刻抬头看着莫白,“不过不管你说再多话,本宫也不会多给你一壶桃花酿了,一月一壶,不能多给。”
莫白脸上带着被戳穿真相的窘迫,他从容的坐了下来,目光不敢直视长欢,时不时偷瞄一眼,见对方根本没有退让的意思,抿了抿唇,“那我下月不喝了,还不行吗?。”
“不行,这是规矩不可破。”长欢根本没有让步的意思,面容平静,目光镇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当时师父你教我的。”
“……”
莫白无奈叹出口气,对方连师父都叫出来,看来要酒这件事情无望了。
他灵光一现,嘴角慢慢挂起笑。
“本宫已经跟所有酒楼打好招呼了,他们是不会卖给你酒的。”
“呵呵呵……”
莫白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头,从容自若的看着长欢,“外面的酒我怎么看的上眼,我家阿欢乖徒亲自酿的酒才叫一个香醇。”
“不过为师没有记错的话,这酿酒的方法,是当时为师传授与的吧,明明同样的办法,为什么酿出的酒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是自然。”长欢语气镇静,“我酿酒心态放空,酿出的酒自然又醇又香,而你酿酒是杂念太多,自然酿出的酒又苦又涩。”
莫白难得愣了愣,很快恢复正常,他再次弹了一下长欢的额头,“你学坏了,开始嫌弃师父了。”
“怎么敢。”长欢从容不迫的接上话,她目光始终平和,“师父对本宫恩重如山,本宫自然不会嫌弃你。”
“你要好好的,本宫会好好报答你的知遇之恩。”
“哎~”
莫白看着长欢执拗的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报恩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反正我不急,朝廷里的事情先处理好吧,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虽然为师知道你聪慧,但是姜还是老的辣。”
“朝中琐事,还是不用麻烦师父,你因身体原因,不得已退出朝政,本宫对此还是觉得很可惜的,不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用麻烦你了,毕竟本宫跟你比,唯一可以赢的地方便是年纪小了。”
“……”
莫白感觉到对方话里深深的恶意,有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这个徒弟说话真是越发不讨喜了。
“为师也不过而立多三,被你说的好像七老八十了般。”
他也知道对方性格也没有继续追究,微张嘴巴刚想说些什么长欢接过道,“这点年纪不小了,民间许多男子这个年纪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那你什么意思?是打算给你找师娘吗?”
“芝麻琐事,没有这个时间。”
“这也琐事那也琐事,在你眼里什么事大事?”
莫白直接靠着椅子上,盯着长欢等着她的答案。
第29章 不意 ( 六 )
“当下之事。”
长欢说这个四个字的时没有片刻犹豫的,她视线停留在莫白脸上。
“你是在指方伟的事情吧。”莫白似乎没有感觉到不适,反而露出更为不羁的笑,“你想怎么做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好了,横看竖看你都不像那种害怕闲言碎语的人啊。”
“本宫自然不怕,确切的说是不在乎。”长欢顿了顿,看了外面白茫茫的景色,“但是阿昼是本宫的弟弟,本宫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一点不是。”
“……”
莫白一顿,他没有想到对方杀人的原因如此简单,只是因为对方说了其弟的不好之处。
“你何必呢?他根本不会理解……”
“他还小,不理解很正常。”
长欢站了到窗前,手背在身后,她视线落在前面的梅花树上,又好像落在树下男子的身上。
十七穿着亘古不变的黑衣,带着永远不会摘下来的面具,每次都会站在那棵梅花树下,手握七迟龙渊守护着长欢。
“过了年就十七了,你十七的时候已经可以独撑半边天了。”
莫白也站了起来,他顺着长欢的视线看去,很快收回视线,盯着长欢的侧颜,“你不要太惯着他,万一养废了,到时就有哭的了。”
“本宫当时没人可依,所有的一切都靠自己,而他不一样,他背后有本宫。”
“是为师的错,是为师当时没有保护好你。”莫白视线渐渐下移,最终落在了长欢的手上,语气里莫名带了几分自责,“若是当时我能早点出现,你也可以少受很多的苦。”
“你当时也举步维艰,能偷偷来看本宫,本宫已经很高兴了。”
话虽如此,但是长欢就像失去表情控制能力般,一直冷着脸,根本看不出一丝高兴的成分。
“从小到大就一个表情累不累,心里揣太多事情,会憋坏的。”莫白对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但是还是忍不住调侃了几句,“你身体本就不好,就不要过度思虑了。”
“比不上师父。”
长欢看了一眼莫白又转身坐了下来,开始翻阅书案上的治国策。
莫白看到长欢又开始忙碌,眼里的无奈之色加深,“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就看些治国策,兵书兵法什么的,累不累。”
“……”
长欢沉默不语。
“午时快要到了。”莫白大跨步走到长欢对面,一只手撑在她的书上,“休息一下吧,反正不急这一时半会。”
长欢看了一眼书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随后慢慢抬头,视线落在莫白的脸上,“酒也喝了,本宫也陪你唠了一会嗑,身寒体弱的,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你当时越来越无情了,居然开始光明正大的驱逐人了再说了你那叫聊天吗?”
莫白撇了撇嘴,把手收了回来,随即一屁股坐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暗暗瞟了长欢一眼,却发现对方又继续开始低头看书。
哎~
他站了起来,跳出窗户,就离开了书房,没了叽叽喳喳的莫白,整个怡景轩又开始清静起来。
第30章 不意 ( 七 )
雪停还没有多久,天空再一次飘起雪来,白色的雪就像是无数的荼蘼花瓣飘在空中,然后缓缓落下来,真是一副盛景啊!
士兵围起一堵人墙,把看热闹的老百姓围在后面,现场叽叽喳喳,大大小小的说话声络绎不绝。
长欢撑着伞站在行刑台的下面,后面跟着十七,在后面是所有朝中大臣。
他们抿着嘴唇,不敢说话,眼里带着凝重,他们盯着邢台上的已经吓的失禁的方伟,眸子里的恐惧就多了一声。
“给朕让开,给朕让开。”
午时三刻即将到,卫长昼一身黑袍,硬生生挤过拥闹的人群,他来的似乎很急,墨发没有绑披散在肩头,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他站在长欢面前,眼里带着从所未有的愤怒。
但是这些愤怒在见到长欢之后,全部不由自主的消了下去,盯着她那张平静的脸,卫长昼有些不敢说话,但是眼波深处还是带着执着。
“衣服怎么没有穿好就出来了?”长欢盯着对方的衣服,眉头微微一皱,“若不是不小心得了风寒,可得难受一阵子了。”
卫长昼出于对长欢的服从,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压着声音,不敢大声说出来,“你为什么要杀方伟,他是两朝元老,你杀他会有会多人不服的。”
“谁敢不服。”
长欢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落在了官员们的耳里,原本就不平静的内心,再次翻涌起来。
卫长昼盯着低眉顺耳不敢言语的官员们,心里的无名火再次烧了起来,俊美无俦的脸上全都是愤怒,他盯着长欢的脸。
“你太过分了,朕讲究施行的是仁政,而你却暴怒无常,整天以杀人为乐,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朕以为你会懂朕的,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有吗?”
长欢面容依旧平和,甚至连撑伞的动作都不曾动过一下,他盯着卫长昼愤怒的脸,没有表现出一丝恼怒。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告诉朕,既然你推我上这个位置,为什么所有的一切不由我做主?朕才是南越的皇帝,而不是你,你手伸的太长了。”
“本宫是护国长公主,如果朝中有对南越不利之人,本宫有资格斩杀。”
“朝中一品官员皆上缴了一千两白银,而这其中只有方伟买通官差之只上缴了五百两白银,这命令是你下达的,等于圣旨,违反圣旨的下场是什么,我想你清楚,本宫不是暴怒无度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去杀一个朝廷重臣。”
“这……”长昼的手渐渐成拳,手心里冒出了不少汗,他的目光从原本的理直气壮到不敢直视,“或许是因为他家底不殷实呢?他拿不出来你总不能让他去买自己的肉吧,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为什么这么狠毒。”
“本宫觉得你还不了解你的官员,你必要回去查一下,方伟到底做了什么,他本就该死之人,却因你一句‘他救过我’,本宫放过了他,从现在开始你给本宫记住了,本宫让其在这个世界消失的,都是绊脚石,都是该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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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意 ( 八 )
“你太冷血了,太可怕了,朕根本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卫长昼被吓得连连后退,他伸出手指指着长欢,眼里恐惧都不带掩饰的。
“皇家不需要太多感情,既然你坐上了这个位子,心智就得成熟些,不能太过于心软。”长语气顿了顿,她脸上没有一丝伤感,显然卫长昼的话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至于……本宫是你姐姐……你别无选择。”
“哈哈哈……”
卫长昼一愣,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滑落,猛然间他收住笑,用略带质问的语气问道,“若是有天你成为我的绊脚石,你会不会为去死?”
“会。”
长欢这一个字,回答的干脆利落,直接脱口而出,她目光总是那样平静,即使谈及到生死,也不曾起半点波澜。
卫长昼一愣,他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想也不想的直接给出这个答案,片刻,他盯着长欢,“你真的好狠。”
“若是不狠,我们怎么从冷宫里出来。”长欢微瞟了一眼地上快要燃尽的香,“凭你的天真你觉得你可以在冷宫里活多久。”
“你……”
“来人,请皇上上座。”
卫长昼刚吐出一个字,就被长欢给截胡了,声音清冷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她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卫长昼身上,冷漠的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目光就像是一盆凉水,把他浇那叫一个透心凉,他木讷的看着,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刚刚说了多么混账的话,做了多么混账的事情。
“皇姐,我……”
卫长昼想要道歉,可是却被十七挡住了视线,他微张嘴巴,但是长欢的视线早已经不在他身上了,最终他只能无奈的坐上了监斩台上,他从上往下看,人群中的阿姐的身影显得是那样孤寂,他胸口猛然感到了被重物锤了一击,一股骤疼密布到四肢百骸。
“时辰已到,斩。”
长欢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冷傲,她的话很快让卫长昼回到了现实,他远远望着这个离他记忆里越来越远的阿姐,心里犯上一丝苦涩。
“皇上救我,救我皇上,臣是无辜的,皇上救我……”
彼时邢台上的方伟突然发了疯似的对着监斩台大喊,眼里带着最后一丝期望,他想要挣扎的站起,却被刀斧手给按了下去。
卫长昼看到这一幕心生不忍,刚想阻止,刀斧手的大刀就已经落了下去,血溅了一地,人头滚落在地上,被旁边的一条大狗给叼了去,随即冲出了人群。
现场声抽吸一片,他们盯着地上的没有人头的尸体,惊恐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相交于老百姓的反应,各大官员心里给更是一沉,他们顶着风雪,身在不停得发抖,面上眼里皆是惊恐之色,他们十分害怕成为下一个方伟。
但他们更害怕长欢的阴晴不定,生怕哪一天某件事情做的不对就这样去了,上位者的那股冷漠,总让他们无端感到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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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不意 ( 九 )
鲜血落在雪地上是那么刺眼,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不少人用手捂住了眼睛,可是站在人群长欢则是一脸淡然从始至终连动没有没有动一下。
人头落地在她眼里似乎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情,根本不能让她的心起半丝波澜,眉似远山黛细长而舒扬,眼如秋波横清冷而孤寂。
过了许久雪下大了,老百姓零零散散的走光了,就连卫长昼都被长欢让十七请回去了,现场只留下了官员们,因为长欢没有发话,他们没有一个人,敢擅自离开。
现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也多了起来,长欢闭上了眼睛显然没有想要去管这件事情,片刻,周遭声音越发的大,此刻长欢才缓缓睁开了眸子,她缓缓转身,四周马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回去吧,记得多添些衣服,当心着凉,年关将至,若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
话落,官员们都愣住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长欢,一下子被这么多人齐刷刷的盯着,长欢有些不适的蹙了蹙眉,很显然那批官员皆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很快低下了头,直接跪了下来,雪下的太厚,双膝都埋进了雪里。
“臣等惶恐。”
“本宫没有取你们性命的意思,用不着惶恐。”长欢看着跪着地上的一群人抿了抿蹙,“起来吧,冰天雪地的,身体是自己,若是冻坏了难受的自己。”
众人磕头,额头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谢长公主。”
随后全部站了起来,他们抖了抖身子上的雪,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谦逊的半低着头。
雪下的越发大,风吹着雪不少落在了长欢的墨发上,一袭青衫的她,在这茫茫天地间显得是那样单薄,但她此刻的眼神却比周围的雪还有冷,目光清冽却不带一丝感情,让人看一眼就如堕冰窖,“本宫的话从不重复第二遍。”
官员们左看看右看看,嘴角俯首弯腰,“臣等告退。”
不久整个刑场也只剩下长欢一个人,她伫立与茫茫雪色中,缓缓闭上眼睛,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搓捻着,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雪花从银灰的天空悠悠地飘下,像极了荼蘼雨,而此刻的长欢像是沉溺其中的孩童,也不知过了多久,风越发冷冽,它卷着雪顺势打在长欢的脸上,凉丝丝的。
长欢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已经站了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蒙着面,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酒香,手里拿了一把弯刀,目光里带着渗人的杀气。
“一个人吗?”
长欢似乎没有察觉到此刻的危险,眼前之人很明显来者不善,而她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黑衣人沉默,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直接举起弯刀朝长欢冲了过来,他脚尖微踮,腾空跃起,双手举起弯刀就这样径直朝她砍了下去。
长欢眉头微微一蹙,朝后退了两步,黑衣人砍空了,弯刀砍在地上,擦出火花,风卷着雪,迷了眼睛,黑衣人眼睛微眯,带上了一丝警惕。
第33章 不意 ( 十 )
长欢站定之后,平视黑衣人的眼睛,睥睨凛然的双眸,霜白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是似笑非笑的讥讽,微肿的手背在身后,面上平静无波,但却没有那么从容优游的气氛,像是空气乍被凝滞,滞的心寒。
“不管何人,挡路者,死。”
长欢眸子微眯,目光幽幽转寒,眸中蕴着寒霜。
对面黑衣人握刀的手微微顿了顿,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长欢,但也在片刻,他握刀的收紧,猛地抬头,再一次朝长欢冲了过去。
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刀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弯刀挥洒,刺眼的刀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
呲……
弯刀入体。
噗……
喉咙间血水涌了上来,一口喷出,黑衣人原本满是冷光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他似乎没有想到会如此轻松的刺伤对方,他以为她会躲开的。
长欢伤体已经渐渐不支,虽然杀气减弱,但是凌厉杀气依旧存在。
她趁黑衣人走神,朝前走了一步,弯刀彻底穿透她的胸口,素净的衣袍上血迹显得是那么刺眼,嘴角血迹蜿蜒而下,长欢毫不介意的擦去。
黑衣人有些后怕的退了两步,他的手微微颤动,浓密而长的睫毛附在眼睑上,让人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他脚下意识退了两步,慌乱中透着几分恐惧。
长欢缓缓闭眼睛,她抬起已经满是鲜血的手,握紧刀柄,微微一蹙眉,一鼓作气就把弯刀从身体里拔了出来,她明明是那么疼,但她只是除了皱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若是你在心狠一点,或许就成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欢用尽全身力气说了这么一句,她一手拿着弯刀,另一手捂住伤口,血就像是汩汩溪流,不停得朝外冒。
鲜红的血落在雪地上,晕开,像极了傲立于白雪中的红梅,是那么刺眼,那么惊醒动魄。
“仅此一次,下次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长欢举起弯刀,刀尖指着黑衣人,气势倨傲,如画的眉眼之间是丝丝的冷傲,“再不走,你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黑衣人眸子一缩,似乎有些将要呼之欲出,他不受控制的朝前走了一步,手微微伸出,但是最后还是默不作声的收了回去,深深看了一眼长欢之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长欢眼前。”
“咳咳……”
长欢喉咙处一阵腥甜,忍不住咳嗽两声,血直接喷出,她眼睑越发的沉,眸子冷漠渐渐褪去,只剩下迷茫,冷风在她耳边呼呼的响,更可怕的是她的手脚冰冷的都不能动,剧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她碾断拉碎……
她就在倒了下去,手里的弯刀落了地,陷入雪中,捂着伤口的手也缓缓垂了下去,周遭的声音开始弱了起来,渐渐的她听不到一点声音,恍惚中,她看到了十七朝他奔了过来,眼里带着她从为见过的的急切,那种感觉好像就是……
就是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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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曾遇到一个捉知了的少年,他是那样惬意,悠闲自在,无拘无束……后来呢?
你们在一起了?没有,他死了。
《倾世谋权》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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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回顾 ( 一 )
南越245年。
初夏。
虽然是初夏,但是天已经有些闷热了,在一树荫处,有一个小女孩站在下面。
偶尔吹过的热风打在小女孩的脸上,她额前几缕碎发被吹起,即使还没有张开,但是足以看出长大以后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虽然只有四五的年纪,但是面上却没有孩子的童真,她站在矮凳上,面前放了跟她人差不多高的书案,小手握着毛笔,表情严肃认真,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一抬头,竟发现,天空中出现一道天蓝色的光环,上下都被厚厚的云笼罩,透着光亮,好看极了。
“知了,知了……”
就在小女孩打算收拾笔墨打算离开时,一只知了飞到了她的肩膀处,她脸上没有特殊的表情,刚想把它拿下来……
“别动。”
小女孩动作顿了顿,她抬头看着说话之人。
翩翩周生,婉娈幼童,头戴白玉发冠,墨发梳的整整齐齐的,白色衣袍上有些泥垢,目光灼灼的落在女孩……肩膀上的知了上。
他伸出手,蹑手蹑脚的靠近,而小女孩看着对方奇怪的举动,微微一愣,随后抬起手,一把把知了抓住,微微用力,随即摊开手,知了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透了。
“你你你……”男孩瞪大眸子,伸出手指指着女孩,声音有些颤抖,小脸被气得有些微红,“你就这样把它弄死了。”
女孩根本不愿意理他,直接死透了的知了扔在了地上,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手,随后没有一句话的从矮凳上走了下来。
“你不能走,你赔我知了。”男孩张开双臂,拦住女孩的去路,不让她离开,“你知道我找了多少棵树,才相中这么一只吗?”
“若是没了它,明天跟赵煜斗知了比赛输了怎么办。”男孩一双手黑曜石的眸子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女孩,“都叫你不要动了,你为什么还动,动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把它掐死了。”
“……”
女孩目光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男孩,她的眼睛就像是是月光辉映下的大海,美丽幽深包容一切,但也带着许多这个年龄阶段不该有的东西。
男孩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有些泛红,当然这不是被气的,而是羞的,他眼里的质问完全消去,目光有些飘忽,磕磕巴巴道,“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半晌,他没有等到答案,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试探性问道,“你不会是哑巴吧。”
话落他就后悔了,若是对方真的是个哑巴,他就这样唐突的问出来,对方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责怪。”男孩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发,眼里带着愧疚,“我说话不过脑子的,我爹经常说我一根筋。”
话落,偷偷瞄了一眼女孩的表情,发现她还是冷着脸,心里愧疚更深了,于是乎,他小手握拳放在嘴边,装模作样的清咳两声,他开始在原地不停得徘徊走,瞅了一眼女孩,确定没有异常继续道。
“不止我爹,就连我娘也经常说我,如果我在这样下去,长大以后就不会有女孩子愿意嫁给我……我给你学学我娘说话方式可逗了……”
第36章 回顾 ( 二 )
“臭小子你在这样下去,有哪个姑娘会愿意嫁到我们家。”男孩装模作样的扯着嗓子,叉着腰,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女孩,见到对方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似乎没有灰心,继续扯着嗓子道,“凡事宁陵的姑娘听到你的名号恨不得躲你远远的,你今年也九岁了,宫里的安宁公主比你小四岁,已经能识千字,熟读四书五经,一手行书那是出神入化,所有人见了都频频点头。”
“而你呢,整天除了遛鸟斗蟋蟀,就是吃饭睡觉,你说说你到底能干点啥!”
在模仿的同时,也能隐隐约约听出男孩语气里的不满,他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我娘整天就知道拿我跟安宁公主比,有本事跟我比打架,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才不学呢。”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不要生气了。”男孩见女孩还是没有动作,心里更加急了,突然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想法,“你难道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女孩不语。
出于对刚刚事情的冒昧,也考虑到对方是个嘴不能言,耳不能听的不健全的人,男孩比以往多了几分耐心,他走到书案前,看着上面的字,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字体,但是他觉得很漂亮,甚至比他娘亲的字还有好看,虽然透着几分稚嫩,但却有着显而易觉的大气磅礴,而这种感觉是他娘亲写不出来的,顿时女孩的身影在男孩心里高大了许多。
不过可惜……这么优秀的人,居然是个聋聩暗哑之人,果真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啊!
男孩看了女孩一眼,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拿起笔在女孩写的字的旁边,挥挥洒洒写下一段话。
“我叫裴琰,刚刚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听不见,也不能说话。”
他的字很潦草,带着点草书的狂野,细细看来又有些柳体的清健峻拔,总体来说风格来说很特立独行。
“裴家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会说话啊!”裴琰表情一滞,黑眸起先带着不可置信,最后转化为被愚弄的愤怒,“你为什么要骗人,你明明会说话的!”
“我从未说过我是聋哑之人,一直是你在那里自顾其说,与我何干?”
女孩小脸有着婴儿肥,看上去就跟个瓷娃娃一样,说话声音糯糯的,但语气就如她那做派般,透着老成,衣着华贵,整张脸崩的紧紧的,没有一丝别的表情。
“我……”
裴琰被噎,看着女孩的脸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裴琰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孩已经靠近他,抬头看着对方的脸,不肯放过他一丝异样的表情,她眼里带着淡淡的质问,还有毫不掩饰的不喜之色。
“我来抓知了啊,你不是知道的吗?干嘛要问我。”裴琰因刚刚的事情,心里的怨气还没有消,说话微微有些犯冲,不屑冷哼一声,“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问出来的话这么傻。”
第37章 回顾 ( 三 )
女孩听到对着的言论,把并没有露出明显的不悦,但目光已经慢慢转冷,语气依旧平静,“但凡有点智慧,就不会如此口无遮拦。”
“你……”裴琰再次被噎,胸口被气得不停起伏,“别以为多识几个字,就可以拐弯抹角的骂人。”
“娘亲果然没有说没错,宫里的女人都是老虎,从小黑到大,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裴琰打量了一下女孩之后,随后不屑的偏过头,嘴巴撅的高高的,整张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三个大字。
“你母亲有你这么一个无脑的儿子,真是一大悲哀。”慢慢悠悠走近,伸手夺过对方手里的书法,拿起不咸不淡都看了一眼,随后就把它折好,收进了衣袖里,抬头,看着对方眼睛,“这字你还得练练,太难看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写给你看的。”
说完,觉得不对,他微微一蹙眉,想了想猛然瞪大眼睛,这字不就是刚刚他写给这个小不点看的吗?
他面上有些不自然,张了张嘴巴,可是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堂堂宁陵小霸王,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屁孩给套路了,太丢了人,这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混。
看着眼前之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女孩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哎,你居然会笑,我还以为你就一个表情呢。”裴琰很是稀奇的瞪大眼睛,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罕见的事情般,围着女孩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她面前站定,“若是你再不多笑笑,以后就会成为一个小老太太的,长大人以后就没有人敢娶你,到时候只能孤独终老了。”
“对了,是不是你的父母管你太严,压抑你的兴趣才会如此,若真是这样,你一定要与他们争论,绝对不能被他们的行为做派左右。”
女孩的笑早已消失,转变成冷漠,她抬头盯着裴琰,“我觉得你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一个哑巴,毕竟你说出的话真的很不讨喜,祸从口出不懂吗?”
“你赶快离开这里吧,这是后宫,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是要打板子的,严重的话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说完转身就朝前面走去,树下只留下裴琰一个人,看着对方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有些迷惑的挠了挠头发,“这又是哪里说错话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他咬了咬嘴唇,一咬牙就跟上了女孩,他大跨步没有跑多久就跟上了她,开眉笑眼道,“你是不是为了等我才走这么慢的。”
“……”
女孩慢慢悠悠偏头,眼里透着嫌弃,随即回正头,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她加快了速度。
裴琰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即就跟了上去。
他低头看着这个只到他肩膀处的小女孩,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张开双手拦在了她前面,“对不起啊,我不该说你父母的。”
“……”
过了许久,女孩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只是抿了抿唇,片刻,越过裴琰就继续朝前面走去。
这是裴琰第一次遇见传说中聪慧过人的安宁公主,他当时只把她当做宫里某位娘娘的亲戚,当时的他是真的从心底里同情这个老成持重的女孩。
本以为两人会很快再见,到时候也可以替她求求情,希望她的父母对她宽松些,要求不要太高,女孩子嘛,就得娇着养。
可是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裴家被灭门的时候,她站在血河中间,表情依旧平静,还是不爱说话,如果他早知会发生这一切,他是否还会同情……
这个问题也是后来的他一直在想的……
到底会不会呢?
会?
还是……不会?
第38章 醒 ( 一 )
长街吻雪,冰封千里的冬天,昏昏沉沉的天,飘飘洒洒的雪,一连许多天,宁陵城内都不见晴。
长公主府全府上下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因为他们的长公主遭受行刺,已经昏迷了半月有余,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汤药也喂了不少,可是没有一点用。
怡景轩难得烧着火盆,在床上躺着一个女子,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面色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淡淡的柳眉像是仔细的修饰过,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处。
“都半个月了,公主怎么还没有醒,可就在这时候宫里又出了这档子事情。”
屋外季姑姑与翠屏面脸愁绪站在走廊下,而十七依旧站在那棵梅花树下,他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但是可以让人感觉到他那伤感的情绪,他的视线透过窗户落在书案上,以往这时候她还坐在那里处理公务。
可是如今……
想到此处,他握剑的手紧了紧,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气,最终他合上眼睑,散去杀气,继续守在这里等她醒来。
“季姑姑不要担心,公主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翠屏轻轻拍了拍季姑姑的手,但却发现她的手冷得刺骨,她默了一刻,抬头看着她,“季姑姑你也要好好休息,在这么下去,你的身子骨会吃不消的。”
“我怎么能安心的休息。”季姑姑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眶微红,明显哭过,“公主一日不醒,我就一日寝食难安,宫里的官员一个个都是白眼狼,不懂知恩图报,只会落井下石。”
“季姑姑你……”
翠屏见劝不动,也没有在多言,她转身把视线放在了外面,看着满天白雪乱飞,目光随意一瞟,便看见了树下的十七,随后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屋里的火盆越烧越旺,长欢额角沁出了不少了汗,她睫毛微微动了动,轻皱了一下眉头,喧嚣的尘埃,在瞬间化做虚无,一片黑暗之后,心中曙光盛放开来,迷离的眼神,离开了那些沉重的回忆,缓缓地睁开。
“咳咳……”
她撑着床沿坐了起来,捂着胸口,目光有些迷茫,眼里少了些锐利,多了几分祥和,她透过窗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屋檐,嘴角微微动了动。
片刻,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穿好鞋子,站了起来,因为伤口还没有好全,一阵刺痛袭来,她扶着桌子,眉头皱深。
稍作调整之后,她捂着胸口直接走到门口,随即伸手打开了门,猛地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她有些不适的捂住胸口,但是没有吭声。
“公主你醒了。”
翠屏转身看到长欢站在门口,眼里惊喜像是要溢出来,她激动朝前走了两步,随后转身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啊!”
“姑娘感觉如何?”
相较于翠屏的惊喜,此刻季姑姑就显得淡然许多了,因为她知道公主是命贵的人,绝对不会轻易的离开,她上前一步想要扶着长欢,但却她抬手制止了。
不远处梅花树下的十七,身子终于彻底松了下来,他看着长欢默默收回了抬起的脚。
真好。
终于醒了。
第39章 醒 ( 二 )
“我想喝粥。”
或许是许就不曾说话,长欢的声音有些沙哑,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好似花尽了所有的力气般。
彼时的她就像是一个跟长辈要糖吃的孩童,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季姑姑难得一愣,她与翠屏对视了几眼之后,突然展开笑颜,“看,老奴都忘了,姑娘刚醒肯定饿了,老奴刚光顾着高兴了。”
“姑娘除了粥你还要什么?你身体刚好,需要补补。”
“不用了,一碗糖拌粥就好。”长欢微微摇了摇头,平视季姑姑,“本宫现在只想吃这个。”
“好,老奴马上去办。”
话消,季姑姑就要冒着风雪冲出去。
“等等,本宫醒了这件事情,不要对其他人说。”
长欢出声拦住了季姑姑,抿了抿唇之后,并没有说明原因,只是摆了摆手。
季姑姑微张嘴巴,最后只好领命行事,心疼的看了一眼长欢之后,转身就冒着风雪跑了出去。
季姑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雪中,凛风中飘飞的雪花伴着瑟缩的枯叶轻扬慢舞,构成了一副孤寂凄凉的画卷。
“公主……”
“嗯。”
长欢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捂住胸口跨出门槛,有条不紊的走到走廊下,她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下,淡淡的梅香飘过鼻尖,偶尔有雪花飘到她脸上,凉嗖嗖的。
她……还活着……
长欢不知道该庆幸还在悲哀,此刻的她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身受重伤的难受……
“公主……”
旁边的翠屏又唤了一声。
“何事?”
半晌,长欢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梅树下的十七身上,抿嘴不言,一瞬之后又坦然自若的收回目光,静静等着翠屏的下文。
“公主,在您昏迷的半月里朝中出事了。”
“不少大臣在这段时间联名上奏,跪求皇上收回您的垂帘听政的权利。”
“他们还说……还说……”
“还说本宫是一个妇道人家,年龄到了就应该嫁人生子,朝堂中不论大小事物,都因由男子处理,就是天塌下来也用不着本宫撑着。”
翠屏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杏眸瞪大,“公主你怎么知道。”
“本宫听到了。”长欢语气平静,面容肃静,“虽然本宫一直在昏迷当中,但是对于外界的声音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虽然你跟季姑姑说得不是很全面,但是只要细细想想,就会知道个大概,毕竟这些奏折本宫还没有被行刺的时候就批阅到过。”
长欢说这话时,平静得骇人,眉眼之间找不到一点温度,
这次她没有任何特意的伪装,翠屏清楚可以看到她眼里那丝丝点点的冰冷和漠然。
翠屏不知道为什么身子突然紧绷,长欢像是发现她的不对劲,偏头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注意她的神色,忖量着什么。
翠屏不敢直视,猛地低下头,嘴唇微微颤动,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是时候开始,手心冒着居然冒着冷汗。
第40章 醒 ( 三 )
“怎么了?”
就在翠屏还处于万分紧张的时候,长欢突然出口三个字,彻底让她腿软,但是为了避免暴露真实情绪,她强压着恐惧,默默摇了摇头,“奴婢没事,只是有些累着了。”
“既然如此休息去吧,本宫昏迷的日子里,幸苦你了。”
话落长欢停顿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翠屏纤纤玉指,随即又将视线放在她的手腕处的相思豆手链上,抿了抿唇之后,继续抬头看着外面的雪景,过了好久,缓缓道,“相思豆有毒,注意些。”
翠屏下意识的把手串拿衣袖遮好,随后抬头看着长欢,见对方一脸平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公主奴婢……”
“哪个少女不怀春,你今年也十六了。”酷似桃花的眼睛,水汪汪的,眼角微翘,眼睛黑白并不分明,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她缓缓低头看着一直垂着的翠屏,“等你们哪天决定好要成婚了,务必要告诉本宫,本宫不仅要当你们的证婚人还要亲自送你出嫁。”
“公主……”
翠屏渐渐抬起头,泪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脸,几缕碎发因为眼泪黏在脸颊上,整个脸上满是感激。
她是签了死契的,所以也很清楚后果是什么,她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没成想公主她居然……居然不追究……
“还傻跪着干什么,回去休息吧,地上凉,女孩子的身子是受不得凉的。”
长欢的话打断了翠屏的思路,她擦拭了一下眼睛,对着长欢磕了一个头,“公主大恩,奴婢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此大恩。”
说完又磕了一个头,之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本宫记下了。”长欢点了点头,微微摆了摆手,“你走吧,本宫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奴婢遵命。”
翠屏看了一眼长欢,俯身退了下去。
雪花断断续续的飞,长欢朝前走了几步,伸出接了几片雪花,那雪很快在手掌心里融化,冰冰凉凉的,顿时让长欢的思绪完全清晰过来。
她放下捂着胸口的手,转头看着站在雪地里的十七,不顾受伤的身体,直接走了出去。
十七一见这样的举动,当时就慌乱起来,他快走到长欢旁边,跪在雪地里,垂着头,不说话。
“起来吧,若不是你救了本宫,本宫早就死了。”长欢弯腰扶起了十七,但是胸口轻微的疼痛还是让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在顷刻间就已经恢复正常,“你想要什么?”
十七看着长欢,摇了摇头。
“不如这样吧,本宫口头承若你一个愿望,当时候只需跟本宫说一声就好,只要在本宫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长欢一顿,平静得眸子突然闪过一丝凌厉,但最终消散在眼波深处,“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去留,若是你想走,本宫也会成全你的。”
“不!”
十七想也没有想直接喊出这个字,他眉头皱得很深,眸子瞪大,身子绷紧,面上带着紧张,斩钉截铁地对着长欢摇了摇头,。
第41章 杀机( 一 )
“本宫没有想要赶你走的意思。”长欢平静道,“只是给一个选择的机会。”
十七蹙眉摇头,显然是没有把长欢的话听进去。
“你也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呆着。”
长欢无视十七的动作,直接转过身子,朝前面走去,她的声音平和,十七看着远去人的人背影,微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不曾表达出来。
原本就瘦弱的长欢,大伤初醒之后更显纤细,十七不知怎么了,就这样看的入了神,眼里闪过恋慕,但是很快就被压制下来了,他手渐渐成拳,转身就离开了怡景轩。
陡然之间,长欢已经矗立在长廊下,白衣翩然,嘴唇抿成一条线,眼角微微向上勾起,非但不觉得勾人,反而有一股子冷意,直窜人的心头。
她眸子里已经没了刚刚醒来时的茫然,她眼眸微眯,就如同漆黑的洞,深不见底,但在蓦然间又恢复了平静。
她抬头看了看前面,季姑姑已经将粥烧好端了过来。
“公主粥好了。”
托盘上放着一碗腊八粥,勺子整齐的放在一侧,长欢的视线落在上面,没有说话,没有人知道她在想写什么。
季姑姑露出一察觉到了长欢的神色,微微一下笑,“光糖加粥没有营养,老奴就干脆煮了一碗腊八粥,放了不少的糖,味道肯定不错。”
“不用了。”长欢抿嘴,蹙眉,她看着满脸笑意的季姑姑,“你也本宫身边的老人了,你的每一次擅作主张,本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若还有下一次……”
她沉默了一下,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她的脸却沉的厉害。
季姑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托盘里的腊八粥全部倒了出来。
“本宫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自作主张。”
“姑娘……”
季姑姑唤了一声。
“以后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叫我公主吧。”
话落,长欢转身就朝屋里走去,只听砰的一声,她把门从里向外给关上了。
季姑姑看着地上的粥,懊悔不已,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趟过面颊,最后在下巴聚集,最终落在了地上。
她边哭边抹眼泪,随后拿手把腊八粥一点一点的重新装进碗里,处理好地上的腊八粥之后,她慢慢悠悠站了起来,站在门口喊道,“公主,这次是老奴自作主张了,是老奴的错,老奴谢过公主的不杀之恩。”
“季姑姑,言重了,天寒地冻,休息去吧。”
她话刚落下,屋里就传来了长欢的声音,她微张嘴巴,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全部止于唇齿之间,片时之后端着腊八粥离开了。
屋里长欢披着一条外衣,坐在圆桌前,她的面前放着一杯茶,窗台上放着一株快要枯死的盆景,少许冷气从窗口冒进来。
黑发如瀑,随意披散在肩头,目光平和,周围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她顿了顿,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伸手把上衣往上拉了拉,随即走到书架前站定……
第42章 杀机 ( 二 )
长欢目光慢慢向上,最终在一本书上停下,她伸出手,幅度太大牵扯到伤口,长欢蹙了蹙眉,还是咬牙停下来了。
“咳咳……”
她手成拳咳嗽了几声,拿着书走到书案前坐下,明明没几步的路,长欢像是花尽了力气,嘴唇微微有些发白。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长欢随意一翻,就看见了这么一句话,她缓缓看向外面,眼里堆满淡漠,眸子无意扫过开得正茂盛的梅树,眉眼之中一点温度都找不到,“这回一个都逃不了。”
—
“皇上,现如今长公主昏迷,您应该乘机夺权,把所有势力全部控制在自己手里。”
“对啊,王大人说的极是。”
御书房里几个大臣跪成一片,眉头微微蹙眉,目光灼灼的看着卫长昼。
砰……
卫长昼猛敲了一下桌子,怒目圆睁。
“皇姐现如今生死不明,你们居然一个一个的说出这样的话,你们还有良心吗?”
他走到众人面前,伸出手指指着他们,“你们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太让朕心寒了,枉朕之前在皇姐之前一直说你们的话,极力让皇姐饶你们一命,你们现如今的落井下石的嘴脸比外面的刽子手还要难看。”
“皇上!”陈梁仁心里面上带上了几分慌张,“长公主殿下确实足够优秀,但是毕竟就是一介女流……”
“女子怎么了!”卫长昼眼里的寒气越浓,“无论是学识修养,治国方策,为人处世皇姐哪一样比朕强。”
“……皇帝不用妄自菲薄,你年纪尚幼,只有有好的指导,将来一定会是明君,等将来统一天下之后就是千古一帝。”
“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长昼眸子一眯,带着几分怀疑。
“皇上臣的意思是前太傅莫白学识渊博,来当皇上的师父在合适不过了。”
王谢把头压的很低,语气诚恳。
“莫白……他不是皇姐的恩师吗?”卫长昼眉头轻皱,目光如炬的看着大臣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臣也是为了皇上好,长公主嗜杀成性,滥杀无辜,纵跨整个天下,想要她死的有那么多……”
“住口,现如今皇姐昏迷不醒,朕无心商论这些,若是你们没有其他事情了,就退下吧。”
卫长昼转过身子手背在后面,众大臣看不清他的神色,各自心里也有些犯怵。
虽然面前之人还是个孩子,但是终归是个帝王,再加之他是卫长欢的弟弟,想想就骇人。
卫长欢杀人的手段,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曾见过,心思城府深不可测,若是失了这次机会,以后恐怕很难找到稀释她兵权的机会。
“皇上!”
“退下,朕现在忧思很重,没有心情跟你们纠缠这些。”
卫长昼已经把话已经说得如此明显了,若是在不退下,就显得他们以下犯上了。
“臣等告退。”
御书房里很快就剩下了卫长昼一个人,他眉眼之间已然没有刚刚那种霸气,他瘫坐下来,手撑着额角,带着几分疲惫。
第43章 杀机 ( 三 )
皇宫外雪下的很急,在离皇宫不远处几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马儿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赶车人则是蜷缩着身子,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马鞭,视线时不时看向宫门口,但每一次都是失望的收回视线。
“这天啊,真是见了鬼了。”
“谁说不是呢,往年冬天冻人归冻人,但它不下雪啊!”
“这雪下的这么大,回去都时候,可得下心些喽。”
见主人久久没有出来,几个离得近的马车开始唠起嗑来,总归都是在抱怨太冷跟雪大。
“你们知道吗?坊间流传这雪是天神的惩罚。”
这时一个马车神秘兮兮的看着其他人。
“什么惩罚?”
众人的好奇心被勾起,就连其他马车也凑了过来。
那么马车看了一眼守城的士兵,身子朝前倾了倾,把声音压的更低,“坊间流传说长公主视人命如草芥,所以啊……”他顿了顿,伸手指了指天,“老天爷在惩罚我们呢!”
“当初裴家被灭门的时候,我偷偷去看了一眼,那叫一个惨啊,鸡犬不留,现在我还经常做噩梦呢。”
话落,有些惊慌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看到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我跟你们说,这话可不能对外说,要不然我的小命可就没有了。”
“放心吧,我们嘴巴严着呢。”
“是呀,你就放心吧,我们还担心自己的小命呢。”
那个车夫听到众人的保证之后,表情一松,转头看见自家主子出来了,赶忙跑到了马车前站好,其他人偏头也不管有没有看到,全部回到了马车旁。
等到他们的主子靠近了,他们趴了下来,手掌没入雪中,膝盖跟脚支撑着地面。
刚刚在皇宫里受了气的陈梁仁心情很不好,他看着地上的车夫,莫名的出气,狠狠地朝着他的肚子踢了一脚。
车夫被突如其来一脚,踢得趴在了地上,他捂着肚子,额头密密麻麻冒出不少冷汗,但他还是强忍着头,以先前的姿势跪了下来。
“狗奴才。”陈梁仁心里更是不屑,吐了一口唾沫,“呸。”
随后踩着马车的背上了马车,一撩衣袍就进了马车里面。
陈梁仁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一阵重力击在了后脑勺,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转身看了看四周发隐隐约约看到几个人影,他也顾不上其他,直接跑到门口,使劲的拍,“放我出去,来人啊,放我出去……”
陈梁仁声音动作幅度都不小,其他人都被惊醒了,在黑暗中里他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珠子,呼吸很是急促。
“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
“我们在什么地方?”
想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跑到门口开始不停地砸门。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还是没有人任何人来,他们的心一下紧缩起来,好像冰凉的蛇爬上了脊背。
第44章 杀机 ( 四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在黑暗中时间总是过的很慢的,众人喊久了也累了,就在他们要放弃了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门锁的声音。
所有人的眸子一亮,各自心里有了盘算,大部分人都打算打开门之后冲出去,但也有意见不同之人,这些人会审时度势,狡诈如狐。
吱呀一声门就被打开了,刺眼的光让他们有些睁不开眼睛,他们把手挡在眼睛遮住一些光,没过多久时间,他们就适应了强光照射,让他们惊奇的是,门口没有一个人,所有人相视一笑,随即一拥而出想要挤出去,却被一股力被打了回去。
所有人都重重的摔着地上,地上扬起灰尘,他们四脚朝天趴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长欢穿的极为素净,一袭青衣,不施粉黛的脸略显苍白,但眉眼间的凌厉丝毫不减,她在门口顿了顿,视线落在遮光黑布上,抿了抿唇,伸出手,做了一个动作之后,所有的遮在窗口的黑布全部落下,屋里突然亮堂起来。
彼时屋里的人已经捂着疼痛处站了起来,他们盯着门口,等看来人的脸之后,吓得猛地后退了好几步,紧接着额头开始密密麻麻开始冒起冷汗。
“长,长公主……你醒了……”
他们就这样惊恐的望着,两只脚像是被钉住了般,一动不能动,身子微微发抖,这不是冷的,而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长欢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淡定自若的走了进去,她视线就像是冰块般,没有一丝温度。
当这视线落在众人的时候,顿时感觉血液都凝结成冰了,他们膝盖猛地一软全部跪了下来,
王谢嘴角扯起僵硬的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之后,对着长欢道,“长公主殿下你醒了真好。”
“假!”
长欢吐出一个字。
王谢的表情彻底僵住,极为尴尬的看着长欢没在说话,生怕再多说一句就这样去了。
“你们可知本宫抓你们来的缘故?”
长欢的手背在身后举止泰然,表情镇定,艳美绝伦的脸上没有特殊的表情。
所有人心里一慌张,左看看右看看,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怎么知道。”
“欺君罔上,肆意挥霍,目无法纪,贪赃枉法……”长欢没说一个字,众人的心就凉一截,“综上所述,哪一条不是砍头的大罪,即使你们的擦的再干净,本宫也可以抓住你们的把柄。”
“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是朝廷重臣,你能不如此。”
“是,你不能这样,皇上不会同意的。”
“我们是南越的臣子,你没有资格砍我们的头。”
……
“本宫想要人死,需要顾忌这么多吗?”
长欢语气依旧是从容不迫,目光还是平淡如水,不起波澜。
“现如今你们是阶下之囚,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个问题。”说到这里长欢的眼眸陡然转冷,“不过是无耻混蛋,居然也敢说这样话,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第45章 杀机 ( 五 )
“带他们出来。”
长欢语气里的雷厉略微减弱,但视线依旧她看着前面,王谢一行人被盯的毛骨悚然,大声不敢出。
没过多久,后面传来动静,长欢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马车夫们,三个站一排,一共六人,少了一人,一句话也不肯透露,故被长欢关了起来。
眼里的长欢彼时眼泪里寒气已经完全收起,“你们做的很好,本宫不会亏待你们的。”
马车夫们垂着头,犹豫的看了一眼旁边,最终齐刷刷跪了一排,“谢长公主。”
“嗯,退下吧。”
长欢话落下之后,侍卫就带着他们离开了原地。
“你们出去做了什么,或许车夫并不了解,但是去了哪里没有人他们更清楚了。”
长欢转过身,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早已经躲在角落里的一干人前面三个后面四个一共七人,他们躲在狭小的角落里畏畏缩缩的。
“你们六个倒是很心有灵犀啊,不仅同一天去青楼,居然还是同一时间去青楼,最重要的是你们找同一个姑娘,倒是挺会玩的。”
“你们其中不少人都是有家室的人,要注意身体啊。”长欢说着这话平静如水,不起波澜,“至于那些没有家室的……”
长欢眸子一缩,把视线放在了最后面的一个青年身上,眼里冷气再次聚起。
另外六个都是前朝之人,长欢对于他们是没有信任的,所以他们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她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战辛堂自己一把手提拔起来的。
“公主。”
战辛堂看到看到长欢都没有神色挤上前,当即跪了下来,双手抱拳,“公主,臣自己愧对公主,但是……”
战辛堂沉默了一下,低着头没有在说话。
“本宫不怪你。”长欢抿了抿唇,“兵者诡道,若是本宫输给你们,本宫无话可说,但是不凑巧的是本宫赢了,而且收获颇多。”
“等等。”陈梁仁在长欢话刚落就冲了出来,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他挑了挑,很是得意的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刚刚本官的马车夫可不在里面,请问公主这样是否洗脱了本官的聚众的嫌疑呢?”
“不能。”
长欢回答都没有干脆。
“这马上就要岁朝了,这得见见红才喜庆。”长欢的视线落在众人的脸上,眼里带着明显的杀气,“本宫做事你们应该很清楚,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让我想想看,怎么样见红才喜庆呢?”长欢闭上眼睛,眉眼间堆满了平静,“不如这样……”
长欢一顿,她缓缓走进众人,“让铁房制作一个长4米,宽2米,装有倒钩的铁板,然后在铁板的放一匹马,把你们手脚绑住,手上的麻绳延长,置于骑马人手中,然后……”
接下来都没有话,长欢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盯着众人表情越发惊恐,一袭朴素青衫,净的有些扎眼,她面无表情的站着,抿着嘴并不打算说话。
彼时的王谢一行人,?就想到拉满的弓,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但长欢的一番话,让他们直接掉入了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第46章 杀机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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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杀机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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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杀机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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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涌动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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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涌动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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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涌动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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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涌动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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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涌动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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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涌动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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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涌动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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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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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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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的报应很快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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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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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她虽然一直高高在上,但却从不是自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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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会保护你,在漫漫长路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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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事情多,伪更新一下,明天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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