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庭关》 第一章 嬴人坊 ——渭水南,骊山北,秦陵封土堆; ——背阴山,嬴人坊,陪葬爹和娘。 ...... 泥泞的羊肠小道,荒芜而颓败,悲戚而惨淡。洼地上落满了枯草,被骊山人踩过,凹陷进土里,顿生出凄凉和哀伤。 所以,苏误一步也不停留,即使现在是夜晚。他行走在山坡上,拿出望远镜。透过微弱的月光,向极远处眺望。 “华夏九州,九十九条龙脉尽断。那一段尘封的历史,究竟是谁干出了这种荒唐......”苏误喃喃。 天空中一轮圆月,比中秋时更满、更亮,银辉洒下,照亮了荒郊野岭的孤坟。 岁月易逝,韶华白首,时光不知不觉,又摧毁了坟前的碑。 骊山的气候比较阴冷,夜间多山雾,茫茫一片,如初冬时期的雪,吞吃了树、草还有石头,埋没了黄土坡上的三串脚印。 那是苏误、杨洮和徐柔柔留下的。在附近的山岗上,还有很多十二班的同学。 “这里应该是背阴山吧......” 诡异的乱坟岗,风声萧瑟,树影朦胧。无名碑前迎来了一群学生,他们在夜里行走,每经过一座坟,都会刨一些土。 他们在寻找一个叫背阴山的地方。 “总感觉不太像......”几个男生摇头说道。 “背阴山,岭不行客......这里地形不对。”班长文波道。 忽而,从远山上传来几声狼嚎。 那声音凄惨而又凌厉,还带着悠远的回音,使得同学们人心惶惶。 “这个地方有狼!” “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女生们瑟瑟发抖。 “都别吵,不过是狗叫,看把你们给吓的。”文波示意让众人安静。 ...... 在山岗外,有一阵阴风吹过,忽而响起了呢喃声,沧桑而又低沉,叫人毛骨悚然。 一位老人,突然出现在同学们的面前。他站在坟头,眸光寒朔,就像是厉鬼一样,整个人生气惨淡,毫无血色。 男生们被吓得脸色惨白。 这时,月光洒下,照亮了老人的模样。他头戴斗笠,一身蓑衣,拄着拐杖,手上长满了老人斑。 老人脚下,有淡淡的影子,并不是什么神鬼,男生们长舒一口气。 “大爷,请问背阴山嬴人坊怎么走?”有人胆怯地问道。 “没有这个地方。”老人胡须银白,皮肤褶皱,眼皮耷拉,双瞳无神,他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非常地沙哑。 “守墓人在域外身死,无人收尸,你们别刨坏了这些衣冠冢……” “都回去吧,回去吧……”老人念念叨叨,说话含糊不清,像是在颂唱经文。 “他在说些什么,你们谁听得懂......?” “听不明白。” “别理他,我们继续找路要紧。” “天快亮了,我们要不要休息会儿......”众人交头接耳道。 没人听懂他想表达什么,像是方言,也像是古时的白话。男生们猜测,老人在说,他是一个守墓人。 “老大爷,您真的不知道嬴人坊?” “您能听懂我们的话吗?” 大家又尝试着问了几句。老大爷只是在自说自话,没有理他们。 月影之下,他的声音沙哑而又沧桑。 “都走吧......别去那个地方。”老大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域外死了很多人,一去不复返......” 依然没有人能听懂老大爷在说什么。他的发音很独特。几个人都觉得很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们往回走,想远离这个骇人的坟岗。偶尔回头,老人还是在坟前,一动不动,喃喃自语。 “真是个荒诞的老头子......”众人心中疑惑,不敢久留。 徒步十数分钟,小心翼翼地回到乱坟岗。此间,月亮开始偏转,山雾茫茫,险些让人走错路。 见众人回来,文波询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刚才看见个很奇怪的老头......” 众人将山岗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文波。包括老人的神态,奇怪的举止,描述地很详细。 “他说他是守墓的。”众人道。 文波脸色一变,忽而怒道:“这里是乱坟岗,葬无名尸的地方!哪来的守墓人?!” “那他是......”同学们心惊胆寒,不由地联想到一些神鬼奇谈。回忆起老人的模样,他们吓得脸色发白。 “装神弄鬼的人!”文波又道:“带我过去,我倒要看看老头儿长什么样。” 他不相信鬼魂,也不相信来世。他很生气,沉着脸,骂了众人几句。 “你们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找嬴人坊吗?!”文波越想越觉得气恼,心中忐忑,脸色也愈发阴沉。 那几个人低着头,像是犯了极大的错误。不过,没有人敢顶撞文波。 踩着枯草堆,走了一段崎岖,约莫十分钟,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就是这里。” 周围静谧无声,连虫鸣都没有,诡异到了极点。大家打开手电,光线落得很远,可是山坡上根本没有什么老人。 “老大爷......?”众人呼唤道。 “人呢?”大家找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土坡上留有脚印,杂乱无章,文波小心地对比着,除了男生们的鞋印外,别无其他。 几个女生被吓得尖叫,声音颤抖,几乎就要哭了。 “别找什么老头儿了……这里没有老头,我们回去吧……” “出现变故了......把人都叫回来。”文波沉声道。 山上没有信号,同学们通过对讲机联络。 月亮渐渐下沉,被云雾遮去,光晕若隐若现,使夜晚的山路更难走了。 在破晓前的几分钟,天色终于完全暗淡了。长夜漫漫,耗尽了众人的体力,也耗尽了文波的耐心。 “人都齐了吧?”文波问道。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少了三个人!”同学中发出一声惊呼。这是个不好的消息,吓得人面色惨白。 “不,你一定是数错了!”一女生惊恐道。 “仔细看看身边人,差了谁?”文波让大家集中到一起,又数了一遍人数,确认只有三十一人。 冷汗顺着人的脊梁流淌,让本就阴冷的骊山,更加寒意刺骨。一种诡异而荒诞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 “谁还没有回来?”有同学急切地问道。 这时候,在远天边,一抹朝阳升起,东方的云被烧的火红,习惯了黑夜的眼,突兀间看见阳光,顿时有些恍惚。 “大概是差了我们三个吧。”杨洮慵懒而疲惫的声音与朝霞一同出现,让人误以为是幻听。 “哪儿去了。”文波面色如冰,寒声问道。 苏误向大家解释道:“走远了些,对讲机没信号。” “我警告你们,别擅自行动。”文波冷声道。 苏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笑付之。倒是徐柔柔有些不忿,冷着脸向文波哼了一声。 苏误将手里的望远镜随意递给一位同学,指着东南方向道:“虽然没找到嬴人坊,不过我猜想,背阴山应该在那个方向。” 同学们一阵骚乱,纷纷向东眺望。 “怎么找到的?”有人问道,不过多数人却言称什么都没看见。 苏误想了想,道:“东边有隐龙盘山,骨肉健在,不过血脉尽断。” 一夜不间断地爬山,就算铁人也会累。 苏误坐到一块大石头上,喝了口水,解释道:“我们要找的背阴山,极阴无灵。我看那个地方就很合适。” 众人不懂风水,也不知什么是龙脉。苏误懒得解释,就看见一群人,隔山远望,纷纷猜测斩龙何处。 文波挥手道:“眼见为实,先过去看看。” 众人商议后决定向东出发。 太阳出现后,山路就不那么难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四周的野坟变多了,碎墓碑也多了。山道逐渐变窄,沿途的荒草也渐渐拔高。 周遭风景愈发荒凉,让人惊疑。 “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小时,脚下的路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再走走看吧,嬴人坊应该不远了。” 翻过一座矮山之后,山中气温骤降,白雾迷茫,阴云遮天,太阳渐行渐远。现在依然是白天,但是大地上阴沉一片。 这种变化很突然,让人们打起了退堂鼓。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妙......” “背阴山不会是一处邪鬼居所吧。” “要不......我们休息会儿。”同学们挣扎着,畏畏缩缩地走着。 忽然,枯草开始无风摇曳,朽木迅速腐化,风声凌厉,像是有野兽躲在草垛中恸哭。 不知不觉,脚下有黄沙弥漫,山势趋于平缓,大荒突然出现在眼前。 众人极为震惊,沿着骊山行走,竟然抵达了一片荒漠! “这......” “埋藏在丘陵青山中的大漠!” 此地,坟不埋土,棺无顶盖,尸骸曝露在空气中,白骨残破,仿佛被野兽啃过。 锈迹斑斑的剑,横插在头骨上,更有几具尸体,临死了,手里还攥着断矛。 这里,大概是一处古战场。 “回……回去吧!别往前走了。”有女生带着哭腔说道。 “想回去的,又没人拦你,走就是了。”文波的声音冷冷的,走在队伍的前方,顺手拔起一柄古剑。 可是,到了这里,谁敢回去?谁又愿意回去? 提议退出的人闭上了嘴,默默地跟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口,尽量不去看那些白骨。 而这时,队伍里突然有人喊道:“看!是那个老头!” 第二章 沙漠宫殿 老人站在黄沙的后面,还是那身蓑衣斗笠,青木拐杖,伛偻着脊背,神似神龛里供奉的土地爷。 众人心里隐隐不安,与老人隔得很远,没敢过去搭话。 “这个老头好生奇怪......” “他到底是人是鬼?” “别吓唬人啊......” 山脉尽头是一片蛮荒之地,这里寸草不生,阴风飒飒,大漠一望无际,到处都是尸骸,像这般死寂沉沉的地界,竟然能看见一个活老头儿,显得太诡异了。 文波在前面领队,眯起眼眸,将老爷子打量了一番。“一个老头子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前面就是嬴人坊,无视他就是了。” 文波身先士卒,单手握剑,从老人身边借道。在登上沙丘,将要越过老人时,他还故意挑衅,横着剑,往地上啐了口痰。 “班长的胆子太大了!” “我……我们也走吧……”同学们鼓足勇气前进。 距离老人家近了,能看清他的样貌,鬓角斑白,皮肤松垮,眼瞳浑浊且暗淡,无神无光。拄杖手枯瘦如柴,上面的老黑斑密密麻麻,跟发霉似的,非常地恶心。 老人神似鬼影,就和电影里的僵尸一样。大家很害怕他,所以绕道而走。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好像是在念经......” 沙丘下,隐约听到老人家的声音,他很认真地在说些什么,但是大家都听不懂。 苏误落在最后,当他徐徐登顶小沙丘时,所有人都走远了。 “老人家,您......”苏误皱着眉,聆听着老人的话,礼貌地向他鞠了个躬。 老人浑浊的眼眸,在某一瞬间闪过亮光,仿佛是万古沉郁的深潭,突然被一颗小石子儿激起了浪花。 老人沉默着,如磐石一般,像是在神游太虚,回忆过往,良久后,他才道:“我见过你......” 紧接着,老人又皱起了眉,摇头道:“但是你不是你......” “是你。却又不是你......”老人家低下头,喃喃自语着,不知在哀叹什么。 苏误闻言,心起诧异,起身时,已不见老人的踪迹。 他望向四周,空空荡荡,老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原处的沙地上,甚至连一只脚印都没有。 “人呢?!”苏误大惊。 “喂——你在干嘛,再不下来我们就不管你了。”沙丘下,徐柔柔嚷道。 苏误叹息一声,没有去寻找老人家,他探着小碎步下沙丘,与坡下两人汇合。 “你能听懂老人在说什么?”徐柔柔声如银铃,婉转悠扬。不等苏误下坡,她就开始疑问了。 “他说的是古白话,不过发音很奇怪。”苏误回过头,带着些许迷茫,问道:“老爷子怎么走的,你看见了吗?” “就……用脚走的啊。”徐柔柔一头雾水,不明其意。 杨洮摇头道:“没看见。” 苏误轻叹一声,背风坡陡峭,只能仰视沙丘顶,自是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他想了想,决定不告诉两人。 杨洮见苏误沉默,于是追问道:“老大爷到底说了什么?” 苏误回想了数分钟,将老爷子的话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译成白话,对着两人道:“这地方叫作秦庭关,过关后,死生不由人。老爷子是让我们留些衣帽,建座衣冠冢再上路。” “人还活着呢,挖个屁的坟。”徐柔柔直道晦气。 苏误无奈地笑了笑,回想起老爷子沧桑的声音。 ——“我见过你,但是你不是你。” 是我又不是我?很奇怪的一句话,耐人寻味,让苏误十分在意。 三人继续前进,沿途也不怎么说话,毕竟刚熬过通宵,大家都很疲累。 大漠横万里,萧条绝人烟。 任谁也没能料到,神秘的背阴山,竟是一处斩龙地。曾经的古战场,埋葬了多少士卒,又吞饮了多少血肉? 这里有太多古尸,不等入土为安,已经风化。 大概,有很长的时间,他们都不会被人发现。 时光荏苒,匆匆不觉,千年前,高山流水的一脉山,终于幻化成沙漠,埋没了枯骸,断绝了一切生机。 “太荒凉了......” “这样的大漠,很不寻常。” 古战场还在延长,只须看这些尸体,就能知道那场战争的规模。越往前走,尸首越多,死状之惨烈,令人望而生畏。 “十公里黄沙,尸横遍野。” “死了这么多人,历史上却没有记载……” 众人又往前走了半小时,似乎来到了古战场的中心地。 在这里,尸体错叠,堪称拥挤。不足一平米的空间,就挤着三具骸骨,往前走两步,又是同样的景象。 “究竟是怎样的战场,才能生出这么多的古尸。” “又是哪位将军,曾在此地征战......”众人感叹。 “这是一场从没有载入史册的战斗。” 白骨骷髅足有百万具,甚至更多,他们狰狞而阴森,空荡荡的眼眶里,回映着刀光剑影。 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气味,是战士们的血,飘荡千载,从没有散尽。 众人踩在干尸的白骨上前进,脚下时不时会响起“噼啪”声,这是种精神折磨,险些让人崩溃。 好在这种折磨并没有持续很久。 地平线的尽头,隐约能看见一座宫殿的黑影,大家长舒一口气,终于要到嬴人坊了。 “希望不是海市蜃楼。” 传说,嬴人坊的地下,埋葬着无穷无尽的财富。大家日夜攀山,涉足沙漠,穿越古战场,为的就是一个“财”字。 简单而纯粹的理由。 文波依然走在最前面,紧紧握住他的剑。剑上蕴含了很玄妙的势,让人惊叹。 “嬴人坊到了!”人群中一声惊呼,众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撒开腿,就在沙漠上奔跑起来。 杨洮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嬴人坊竟然是座宫殿?” 苍穹之上,没有一朵阴云,却少了一颗明晃晃的太阳。原本蔚蓝的天,像是被雾霭蒙蔽,似一道乳白色的天幕,笼罩了大地。 “好奇怪的宫殿。”苏误在队尾,摇了摇头,觉得此方天地,有些莫名其妙。 这一方的小世界,诡异至极,以黄白两种主色构成,像是只有天空和大漠。 以及一座漆黑的宫殿。 “这是什么材质的建筑?” “太壮观了!” 同学们非常惊讶,看着宫殿外的阶梯、圆柱、砖瓦,全是黑色的。 “进去看看。”在这栋古怪建筑前,文波也谨慎了许多,指使起某位男生,他自己则持剑跟在后面。 大殿有两百级阶梯,庄严而又巍峨。 文波突然挥剑,斩在石柱上,虎口被震地生疼,却只斩进石柱五厘深。 遗存千年的石料,没有丝毫风化,而石柱的内里,竟然和表面一模一样,纯黑如墨。 “这是什么材料?太坚固了吧。”文波心中泛起惊涛,下意识地问道。 第三章 阴坟 庄重雄伟的宫殿,高达百米,长宽无法目测。 它的殿门十米高,极其宽阔,从阶梯往内里看去,乌黑一片,像是一张墨盆大口。 “我们谁先进去看看……”宫殿压迫感十足,慑得大家人心惶惶。 文波翻出一本古籍,纸张已经开始泛黄,字墨也有褪色,里面记载了一则无上术势,可惜,天地间少了一味灵,让人很难看懂。 书中记载,嬴人坊下有一条密道,可通往长生的境界。 “书上怎么说?”有人问到。 文波摇了摇头,顺势看了苏误一眼,道:“没有记载,我判断这里是一座阴坟。” “阴坟?”众人感到很疑惑。 阴阳共济能够诞生混沌,在风水之中,阴坟与阳坟有很大的讲究。以宫殿和秦陵为例,阳坟依建在骊山和渭水旁边,享尽龙脉的滋养。而阴坟则埋在背阴山,为阳坟净化邪气。 “这里真的是嬴人坊吗?”众人质疑。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苏误蹲在地上,拿着一只箭矢,对着黑石地砖敲敲打打,凿出了些响声。 徐柔柔看着苏误,好奇地问道:“你从哪儿捡的箭头?” 苏误淡然答道:“尸体上拔的。” “额......”徐柔柔蛾眉微皱,甚是嫌弃。 箭头并不锋利,苏误在地上磨了许久,仅刮下一层粉末,毫无意外,也是黑色的。他用指尖沾了一些,放进嘴里浅尝。 徐柔柔与杨洮看着他,渐渐露出嫌恶的表情。 杨洮皱眉道:“饿急眼了吗?你去啃柱子多好,地上还被人踩过。” “你也不怕箭头上沾有尸体的细菌......”杨洮觉得一阵恶心。 徐柔柔给苏误递去一个水壶,问道:“好吃吗?什么味儿的。” “味苦,偏涩,有股寡淡的煤味,口感粗糙。”苏误饮水漱口,而后白了杨洮一眼道:“这种原石的硬度很强,但是韧性不足,应该是龙晶。” 龙晶通体如墨,是一种天然的琉璃,时至今日,也依然被视作宝石一类。 在远古时期,龙晶的产量极低,古中国非常罕见。这种石料,硬度大韧性小,难以雕琢,即便是皇室也少有收藏。 “古时珍惜的至宝,却让始皇用来建造坟墓......”苏误感慨了一声。 龙晶宫殿,令人震撼,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始皇当年或是将全世界的龙晶给掘尽挖空了。 这是一座堪比黄金,却更甚于黄金的宫殿,一砖一瓦皆是宝石,价值连城。 苏误怔怔地仰视着龙晶宫殿,感慨道:“千垓财富,只是修一座阴坟,古今帝王四百余人,唯独祖龙有这样的霸气......” “千垓?那么多?是不是我们抱走一块龙晶砖,从此以后就不愁吃喝了?”杨洮问道。 徐柔柔白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傻,龙晶又不值钱。” 龙晶价值平平,贵重之处在于工艺。未经雕琢的原石,不过是一块玻璃,论斤卖都没人要。 但是在两千年前,这玩意儿绝对算是稀世珍品。而且,在传说中,龙晶可以辟邪化煞,镇杀妖鬼,是佛门供奉的宝石。 “原来是龙晶......”文波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座宫殿。 “龙晶?” “就是黑玻璃嘛......”众人逐渐得知黑石的真相。 “进宫殿,里面应该有秦始皇的陪葬品。”众人眼冒金光,像是看见了红颜色的钞票如雨一样落下,只等着人去捡。 “里面会不会有翡翠钻石啊?” “始皇的陪葬品一定很丰厚。” 众人痴痴地看向龙晶殿,争先恐后地进入。他们幻想殿内满载着古董字画,只要得其一,从此以后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好黑啊。”进殿,所有人都有这种感叹。 龙晶大殿,透着诡异的光线,能见度很低。众人准备地很充分,各自有手电筒照明。 大殿空间很宽阔,根本看不到边。同学们往内里走了十分钟,走廊依然在延伸。 “这座宫殿太大了,走了那么久都没有走到头。” 龙晶柱上刻着象形文字,像符咒一样,古怪得很,每走十步,圆柱旁边就会出现一尊煞气凛然的兵俑,没人敢靠近。 “这些兵俑的外观太恐怖了,看得我浑身瘆得慌。” 这些兵俑和阳坟里出土的兵马俑不同,就像黑暗骑士一样,身披黑甲胄,手持狼牙刀,身背大盾,胯下骏马栩栩如生,每一条肌肉都清晰可见。 “两千多年了,这些兵俑、还有这个大殿,都不积灰的吗?”一男同学好奇地问道。 龙晶殿光线灰暗,地砖墙壁全都是黑色,像墨汁一样。殿内一层不染,经过了数千年的时间,依然洁净如初,这让人感到很奇怪。 “秦始皇......老宅男了......就喜欢摆弄这些等身手办。”杨洮莫名感慨,站在某个俑前,观摩了好一阵子。 “手办?!” “倒也是......” 有人好奇道:“我们要是扛一两个兵俑卖去,得值不少钱吧?” “那肯定值钱。” “太重了!” “没人愿意接手,前些年有人倒卖过,还上了新闻,结果被判了无期徒刑......” “不是吧,能有这么严重!” “那可是国宝,你以为呢?” 在龙晶大殿里,并没有什么宝物,那黑骑兵俑,是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众人仔细寻找着,发现了不少空箱子,约有保险柜大小,不知用途,更不知箱子里曾装过什么。 大家纷纷猜想,里面或有过画卷,翡翠宝石,绫罗绸缎,总之是秦朝无可估量的古董。 “难道在我们来之前,阴坟就被人盗过了?”有人问道。 “很有可能,否则殿外怎会有那么多尸首......”同学们联想到沙漠上未埋土的白骨,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文波,因为,此次行动是他策划、推动的。 文波摇了摇头,道:“你们啊......想一夜暴富,又不想冒险付出。干脆回去吧,睡一觉,什么都有了。” 文波的话,让众人脸色铁青,于是没有人再问他什么。 又是一个小时的探路,出人意料,这宫殿的内里空间,大得有些玄邪。 当大家陆续注意到这点,并萌生退意时,却听见某个男生呼叫道:“这里有一条密道!” 第四章 朱雀门 密道位于主廊,安设在基台上,似通往宫殿的最深处。 龙晶殿内,光泽暗淡,异常寂静,像是在深海两万里,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就算是手电筒的光线,也照不穿这条通道。” “下面的阶梯真的可以走吗?” 众人以手电照明,光晕向外散射,只看清狭长的甬道,深不见底。 文波道:“不知道宫殿有多深,从现在起,我们只开三个手电,以防万一。” 密道呈螺旋状,就像是下穿隧道,椭圆弧顶,拢共九十九级阶梯。走完这条道,似乎就进入地基深处。 “这条路,似乎一直没有尽头。”众人惊讶道。 龙晶宫殿内里,空间异常广袤,地下深处,还有额外的九层宫殿。 同学们走了两天两夜,终于走尽这条密道。 他们实在是累极了,运用这两天,好生整顿了一番。美中不足的是,地板睡起来太硬,而且没有澡堂。 越深入宫殿,这里的变化就越离奇,尤其是那些兵俑,从上至下,连人的形象都没有了。 比方说第一层里的黑暗骑士,手持狼牙刀,威风凛凛。 到了第三层,他们就变成了恶魔,眼球突起,口中獠牙,腰佩黑钢神剑,背上生有巨大羽翼,形象姿态无比狰狞。 六层以下,兵俑完全变异,盘踞在龙晶石柱上,鹿角黑鳞,鹰爪虎掌,狮头蛇身,个体与个体之间,皆扣着黑色的大锁链。 “我怎么感觉,这些龙像是真的……”这是两天来,同学们说过最惊悚的一句话。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怎可能雕刻得这么生动?” 这些“俑”太邪门了,就像是活的一样,他们有血有肉,栩栩如生,仿佛另一个世界里的生物。 “这些东西,都是始皇当年造的?” “实在太真实了……” “也许秦朝有工匠,见过真正的龙?”众人思考着,第一次质疑起那一段历史。 可惜没有人能解答这个问题。 两天后,大家终于到了第九层,原以为还有更恐怖的东西在等着他们。然而,这里仅有一座高台,以及十道青铜门。 “好宽广的高台。” “这十道门看起来很邪门,你们感觉到了吗?” “我们该怎么走?”有人问道。 文波翻开古籍,可惜,书中记载的内容有限,他失望地合上书,沉声道:“三十四人分成十组,各选一扇门,进地宫用对讲机联络。” “不行,分开太危险了。”苏误道。 文波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门有十扇,总不能挨个探险吧。” “分散组队比较好……” “反正有对讲机,我们保持联络,每两个小时汇报一次情况。”同学们道。 “我们有人数上的优势,要好好利用。” 苏误摇头,道:“你们听说过九死一生吗?眼前有十道墓门,正巧对应了生死。” 此言一出,惊煞众人。 “扯淡。”文波思忖片刻,皱眉道:“这一路上都没有危险,怎么这时候说九死一生。” “那你告诉我,哪扇门可以走?”文波补充道。 十扇门沧桑而厚重,上面有巨大的图腾浮雕。其中,最广为人知的莫过于四灵。 苏误道:“门组千变万化,生死难料,我不可能随便猜一个吧。” “不猜怎么办?难道在这里干等着?”文波若有所思地看着青铜门。 他走向高台边缘,选定一扇门。 此门,九米高五米宽,取九五至尊的象征意义,上有神鸟图腾,作浴火姿态,庄重且尊贵,无须言明,所有人都知道是朱雀。 青铜门一点即开,似乎有机关维持,紧接着,一股热浪扑面,让人惊疑。 “回来!”苏误大喝一声。 在门开启的一瞬间,他察觉到一丝危险,猛地向前跑去,抬起脚将文波踹开。 旋即有一道流焰从门缝中射出,温度极高,就像流星雨一样散乱。火花落在龙晶殿上,将地砖都给融化了。 “这是——”众人一阵尖叫与惊呼。 有一个男生不幸地沾上火焰,他的右臂顿时被烧穿。就像是岩浆穿过他的身体,内里的骨肉不足片刻,便被高温碳化了。 “啊——!”男生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痉挛,他的表情非常痛苦,涕泗横流,浑身都是血渍。 “文波!我*你仙人板板!”男生大吼大叫,在地上打滚。 文波冷汗刷地流了下来,他怔怔望着青铜门。高台上岩浆“哧哧”地燃烧着,它融化了龙晶地砖,传出了很刺鼻的味道。 “我的天啊,这个地宫里竟然有这么危险的陷阱!难道门背后有一座活火山?” “我早说了,这十道门很不妙。”众人各有说辞,面带惶恐,他们躲在高台上,不敢靠近门扉。 此时,文波就像是痴呆了一样,他傻坐在地上,嘴唇嗡动,喃喃地说着什么。 “怎么是这样......” “这是什么!” 他显得语无伦次,受了很大刺激。过了很久,他才回神,隐约听见谁在骂自己。 文波看了苏误一眼,眼神复杂,说不上感激还是什么。 “文波!你妈死了啊!”男同学痛哭流涕,忍不住骂娘。 “天呐......” “青铜门太危险了,大家千万不要去碰。” 同学们一阵失神,脸色发白。他们不知所措,坐在高台上,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文波从地上爬起,他感到很心烦,看着男生道:“你骂够没有?危险又不是我能预料的。” “我知道门里有岩浆吗?” 文波大难不死,至于是否有后福,那就不知道了。他显得很焦躁,情绪也很不稳定。 “苏误提醒过你,可是你听进去了吗?”有同学抱怨道。 文波回想起开门的一瞬间的画面,流焰从他的眼前掠过,很美丽也很致命,他依稀还能闻到烟火气味, “小师兄,你知道门后有岩浆,却不提醒我......?”文波幽怨地撇了一眼苏误。 “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苏误摇了摇头。 他叹息道:“先给陈辉包扎吧,生死门很难看透,需要仔细观察。” 第五章 八卦寻生 这是一场有预谋,充满了危险的毕业旅行。 缘起自一本古老的笔记。 上面记载着一个惊天秘密,与至高无上的财富有关。 ...... 十扇青铜门外,陈辉因失血过多,陷入浅昏迷状态,倒在地板上,低声呜咽着。 他的声音就像是狗崽子在叫唤,非常地卑微。 “他不会有事吧......” “应该。” “好在火伤没有蔓延,血已经止住了。他的肩膀虽然残了,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高台上,大家同情着陈辉,也庆幸着,受伤的不是自己。 岩浆在他们眼前流淌,渐渐暗淡、冷却、凝固,最终变化成黑色的石块。 “为什么宫殿里有岩浆!” “门后还有什么样的机关?” “剩下九道门,我们该如何选择。” 陈辉看上去非常衰弱,臂膀上的大洞触目惊心。它提醒着人们,切莫忘记,这里是秦始皇的坟,它沉默不代表它温柔,它闭着嘴不代表它没有獠牙。 “怎么办……”有人抱着头蹲坐在地上。 “想进地宫,难比登天。” 文波面色土灰,像虚脱了一样。他傻愣愣地站在青铜门前,上面有蛇龟玄武的浮雕。伸出手,似要与门触碰。 “一定能够进去......”文波失神道。 “如果我是你,就安静地坐着。”苏误眼神冷漠,刚说完话,就有同学连拉带拽地把文波架回了高台。 文波声音低沉,道:“门后就藏着那个秘密,你比我更清楚那是什么,你能安静坐着?” “我确实很安静。”苏误眼中有一抹奇异的光芒,他撇了文波一眼。 “不......你要是真的心静,就不可能跟着我来到这里!”文波道。 地下九幽的空气略微焦作,大家失神地坐在地上,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行吧,你自便,大不了......我离你远点。”苏误面无表情道。 他不仅没有劝说文波,反而还很挑衅。他退后十步,向文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误,你别这样说。他也是受害者,就不要刺激他了。”这个男生名叫张浩,与文波的关系还不错。 徐柔柔出生在医学世家,她像一个小护士,正在帮陈辉处理伤口。 她看了张浩一眼,道:“文波怎么成受害者了,不是他开的门吗?” “他当然是受害者。”张浩叹气一声,道:“谁都无法预料,朱雀门后藏着岩浆。更何况,文波首当其冲,他才是我们之中最危险的那个,我们不应该责难他。” “那陈辉呢?”苏误道。 张浩往陈辉躺的方向一瞥,叹道:“他是个意外。” 他说的云淡风轻,事不关己,是因为不能亲身体会那种疼痛,所以叹息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徐柔柔感到很不耻,她摇了摇头,张浩宁肯将陈辉说成意外,也不愿道歉,而作为当事人的文波,更是避嫌似得躲在千里之外。 苏误目光漠然,没有听张浩的巧辩,那是些毫无意义的话。他也没想过为陈辉鸣不平,两个人的关系很一般。 “都别吵了。” “争论解决不了问题。” 眼下,众人的情绪很低落。这一趟冒险,突然变得艰难起来。 “秦始皇的宝物,就藏在门背后,可是我们根本进不去……” “苏误,是你提出的九死一生,你一定知道该走哪扇门,对不对?”有人问道。 众人冀于苏误,一双双的眼神,是那般热情、炽烈,他们已然忘记了陈辉这个卑微的牺牲品,再次迷醉上地宫里的宝藏,近乎无可救药。 “青铜门后面,究竟有什么危险?” “到底哪个才是生门?”众人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苏误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娇嫩小姑娘,被一群野狼围观…… 那种视线很扎人,无声的催促,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时间,苏误感到厌烦,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一只八卦,将目光定在了青铜门上。 “你们让我想想......”苏误道。 “十道门,十只兽……”苏误嘟囔着,围着高台打转,似要将沉重的大门看穿、看透。 “可是卦象只有八卦……” 苏误眉头不展,喃喃低语,却是横竖都看不明,九死一生与八卦之间的关系。 十对八,怎么都无法对上。 “太极生两仪,四象生八卦,朱雀青龙玄武白虎……四象具在,八卦却多了两挂?”苏误自问着。 “也许多出来的两道门里就有生门?”杨洮提醒道。 “可我就是不知道,哪两道门是多出来的……”苏误旋转起八卦,以乾对朱雀,艮对白虎,皆是乱象。以八数撼十,始终余二,不论太阴太阳,都无法演算。 苏误闭上眼,站在高台中间,八方十兽的位置,立刻显现在脑中。四方镇灵,腾蛇为虚,勾陈为实,请应龙青鸾助阵一方。 这是一幅很玄妙的景象,十只神兽各司其职,执掌一方,本是水火不容的兽,却能相辅相成,互不倾轧,构思之精巧,让人难以置信。 九道死门镇五湖四海,平天下祸乱,一条生路通阳坟关道,去往无名界。 此卦无解。 苏误不明白,秦始皇摆出这么大的架势,究竟是为了镇压何物? 不可测,不可说。 …… 高台上,众人屏住了呼息,怕扰到苏误思考,即便陈辉也咬着牙,忍痛而大气不出。 “他这是在算命卜卦吗?” “这有用吗......”众人异常小声地嘀咕着。 自从沙坟古战场起,大家就在与生死打交道,踩着枯骨登殿,漠视旧亡人,向天讨富贵,这种感觉很刺激,且让人上瘾。 良久,苏误睁开眼,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徐柔柔问道:“想到什么了?” 苏误缓缓而道:“天干地支十神兽,是上古最强大的封印卦画。” “说人话……”徐柔柔瞪了他一眼。 周围同学窃窃私语,觉得很玄邪,纷纷提出质疑。 “靠卜卦真的能定生死吗……” “你就摆弄转盘,就把门路给摸清楚了吗?” 苏误手里的八卦,绝对属于封建迷信的范畴,大家作为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是不可能认同“天干地支”“封印”什么的。 苏误没有解释太多,《周易》之术,博大精深,仅靠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他修行二十年,也没多大建树。 “生死门,一阴一阳谓之道,逃出生天须烛照。”苏误口中喃喃念诀。 八卦轮盘在苏误手中,仿佛是一个玩具,小巧精致,轮转颠倒。 十天干、十二地支、各种奇妙的卦象,皆在他的指尖浮现。 “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有念力?” “古装剧里,老道神棍就是念的这种诀。” 众人不明,却是在啧啧称奇,看着苏误有模有样地卜卦,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这时,便听苏误又道:“乾坤颠倒,阴阳共生,混沌之于万物,万物皆在八卦。” 一只八卦,数千数万种算法,如树状图一般呈现在苏误脑中。 庞大的计算量,耗费着他的心神。微微闭眼,眼帘许有波动。 渐渐地,地下宫殿九层,众人开始焦急起来。 “他到底在干嘛......” “莫不是在故弄玄虚哟!” “可是,我们都拿不准主意,只能期待他了。” 一刻、两刻、约莫有三刻时间过去,苏误才有下一步动作。 他手指割血,渗透八卦,逆时针旋转轮盘,隐隐有光从指尖透出,于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 苏误的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却仍旧卜算着前途。 过了约有一个半小时。 八卦颠倒,乾坤错位,苏误抬手一指,十道门中,那只最不起眼幽荧鳞兽即被点亮。 “麒麟?”众人里一声惊疑。 “这是太阴幽荧。”苏误道。 “不对啊,你刚才念诀不是说逃出生天须烛照吗?”张浩极为不解地问道。 第六章 阳关镇 烛照在幽荧的对立面,两者代表了阴阳。他们自古对立,是两个极端。 “阴坟向死而生。”苏误很简单地解释了为什么选幽荧而不选烛照的原因。 “什么是向死而生?”有人问道。 “这很容易理解,我们正在一个生死交接、阴阳颠倒的地方,这里不可能有生路,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才选幽荧。”苏误道。 文波皱眉,凝望着苏误的眼睛,“你这是在豪赌前路,要是不慎走错一步,万劫不复啊。” 苏误面如冠玉,风雅气概。他揣着手站在高台上,也不怎么说话,反正解释多了也没用。 文波道:“我要走烛照。” “随你。” “你唬我啊?”文波看着苏误冷声道。 他翻开古籍,里面有三部分内容。在野史杂谈的后面,记录了一些复杂的卦象。书中有五行之属、紫气东来、阴阳并济等等,非常玄妙。 至于第三部分,文波看不懂,苏误虽然熟记,但是也看不懂。 “烛照......” 文波痴痴地站在青铜门前,一双手有些颤抖。他回想起了朱雀的火,那种致命的危险,让他犹豫了。 “那真的是生门?” “不知道......看他们怎么选吧。” 众人看着文波,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陈辉,即便张浩亦是后退了十步。 只有苏误,岿然不动,淡然地看着文波。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一滴黄豆大小的汗水,顺着文波的脖颈流下,他很紧张,不确定青铜门的背后,是否藏有危险。 可荒唐的是,他明明在害怕,却根本没有退回骊山的念头。文波如此,张浩如此,众人也是如此。 高台上方很安静,落针可闻。 文波做了一个深呼吸,旋即伸出手,速度很缓慢,指尖一点点地靠近青铜门。 “咔——咔——”当他的手掌与石门接触,突然有机械声从青铜门里传出。 烛照上出现四条绚丽的亮光,仿佛四道裂痕,自上往下蔓延,就像是水蛇在蜿蜒爬行,渐渐将青铜门撕碎。 那是一种神圣的光芒,温暖而明媚,众人已经有三天不曾见过太阳,此时,骤然见光,不觉得刺眼,反而有种舒适感。 在这一刻,他们甚至忘却,自己还在一座大坟墓中。 青铜门后没有岩浆。 除此之外,甚至没有陷阱,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温柔。 “果然烛照才是生门!”张浩第一时间跑到文波身边。 这柔软细腻的白光,极像鹅毛白雪,美不胜收,撩人心弦。 “这并不像‘死’门啊。” “或许这真的是一条出路。” 众人显得很犹豫,烛照已经打开,却是祥和一片的景象,它点亮了阴坟,抚慰了疲惫,毫无疑问,青铜门内里有一条康庄大道。 “这……是生门吗?” “看不出有什么危险啊。”众人小声议论着。 文波出了很多的汗,在一阵心悸后,迎来的是欣喜,他看着苏误,道:“轮到你了,小师兄。” 众人如那墙头草,被文波的话风一吹,齐整地望向苏误。 风水轮流转,现在似乎要苏误去开那扇幽荧门了。 当然,他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很淡定地走向幽荧浮雕。 杨洮制止苏误,摇头道:“与性命相关的事,你可千万别去赌气啊。” 很奇怪的是,大家明明知道门后藏有危险,帝陵地宫不是那么容易去的,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 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要么早已脱俗,要么就是见识短浅,根本不知道生命的沉重。 苏误道:“相信我,卦象是不会错的。”他拍了拍杨洮的肩膀,于是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了幽荧的鳞片上。 青铜门诡异地张开,与地砖擦挂,碰砸出沉闷的响声,如磨盘那般碾压着众人的耳朵。 没有亮光。 幽荧身后是无穷的黑暗,深邃黯然,摄人心魄。与烛照相比,显得异样平淡,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幽荧真的通向生路?”同学们发出质疑。 “我怎么感觉,门内是死胡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此时,就是苏误的好友杨洮也有些动摇,“你确定没有算错卦?” 苏误摇头道:“阴阳来自混沌,本来就没区别,只是……” “只是什么?”杨洮问道。 苏误沉思片刻,道:“你仔细想想,这里是秦始皇的坟,他会好心好意地为盗墓贼留一条活路吗?” “对啊。”杨洮疑惑道:“那为什么……” “极阴之地安设阳门,一定有什么理由。”苏误道:“也许秦始皇在死之前,为了镇压什么,才留下了这条阳关。” 传说龙晶能辟邪镇妖,是佛家至宝,上古帝禹在治水时,就曾用龙晶铸造的剑斩杀过一条水怪。 苏误望向四周,看着穹顶,有数百万、千万的龙晶。如此大的阵仗,若说地底没有个妖魔鬼怪,他是绝不可能相信的。 “这么多龙晶,就算也给镇死了。如此,始皇为什么不毁了这道门?”苏误眉头紧锁,喃喃道:“也许,门内的东西,根本就无法摧毁?” 那得是多么强横的邪鬼!苏误一阵心惊肉跳。 “你一个人在哪里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徐柔柔打断了苏误的思绪,她将手电的光照进幽荧,却不见黑暗有所变化。“这真是生门?” 这时,张浩笑道:“阴阳八卦我不懂,只觉得生门就应该是阳光明媚的样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师兄一起?”文波指着青铜门说道。 闻言,苏误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表示道:“不了,我已经劝过你了。” 高台上,有两种声音出现。生死门,是幽荧或烛照,须选择一方。 众人感到迷茫,却没有勇气翻开别的门道。阳门朝天,春光灿烂,阴门九幽,不见未来,如此,似乎很容易就能做出选择。 就是这时,只听陈辉道:“我进幽荧。” 第七章 鬼门关 陈辉在发声,在呐喊,他想告诉大家,他有选择的权利。 陈辉在提醒文波,别忘了他的手臂,不是被岩浆烧穿,也不是被青铜门砸断,而是你文波亲手折断的! 只是,陈辉的话,并没有什么效力,文波叹道:“人都残废了,退出吧。” “你要进幽荧送命,没人拦你。”文波斜了他一眼 “地宫有危险,来前的时候就提醒过大家,不能因为你受伤,就开始博同情。” “你看看在场的人,谁又同情你了?”文波面无表情道。 陈辉看着他,恨得咬牙切齿,道:“我才不稀罕什么同情。” “你可别忘了,我受伤全都是因为你。”陈辉冷眼看着他。 “嗯?我为什么不能忘?”文波面色平静,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陈辉的右手。 “因为你会遭到报应!”陈辉的视线,始终落在文波身上,他就像一条毒蛇,阴冷而骇人。 “报应嘛......”文波仰面叹息,似乎回忆起什么,他看了苏误一眼,意味深长道:“我早就已经受过了......” “小师兄,来日方长。”文波说完这句话,就迈向了烛照之中。 青铜门里的白光,神圣而又温暖,文波的身影渐行渐远,忽而消失不见。 那道门非常诱人,甚至能让人生出幻觉。 “同学们,再见!”张浩随文波之后,也进入了烛照。 “我们也走吧......” “烛照里的路看起来很安全,应该没有什么陷阱。” 众人犹豫了一会儿,门内似乎并没有危险。良久,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随张、文二人之后,进入了青铜门。 苏误皱起了眉头,道:“飞蛾知是火,却还是要往里面飞......” “像这种情况,我也是无能为力的……”苏误轻叹一声,与杨洮二人,守在高台上。 “大家要相信苏误,别去烛照!”杨洮劝道。 走向烛照的人,多是他们俩劝不回来的。像是有交情的朋友,他们会多加阻拦。如此过后,还是有二十一人进入了烛照。 “幽荧真的能走吗?里面什么也看不清,难道不会出问题?”众人还在犹豫。 “其实,我们现在还能退出嬴人坊。”苏误道。 “都到这儿了,不进地宫,大家都不会甘心的。”众人多少是掉进了钱眼子里,已经失去了对危险的判断。 “至少拿匹金砖再走吧?” 苏误无奈道:“前面一定还有危险,你们小心。” 踏进幽荧,青铜门上水痕涟漪,波纹一闪即逝。这时,众人才发现,青铜门面上似乎有一张薄膜,难怪灯光打不进去。 十三人前赴后继,涌进幽荧。而后,青铜门像有意识一样,待最后一人进入,便立刻合上。 还是那怪异的擦挂声,跟磨盘似的。 众人回过头,却不见青铜门,那门,凭空消失了。 “咦——”同学们惊呼出声。 “幽荧为什么消失了......” “这下,是真的没办法退出了……”苏误长叹一声,喃喃说道。 幽荧之内,并不是漆黑一片,有淡淡的光亮,指引着脚下路。只是,这光并不明显,仿佛黑夜,可视但不可远视。 “好黑啊......” “什么也看不见。” 恍惚间,众人似走进了一条山洞,路途狭窄且石壁嶙峋,脚下时有不平,所以大家走得很慢。 苏误在前方领队,杨洮与徐柔柔落在队尾。 “现在起,才是九死一生,你们跟紧我。”苏误道。 “什么?” “难道选门过后,还有危险!”众人惊慌道。 大家小心翼翼地前进,由苏误牵头,拉出一根长绳,每个人都握着绳结。这是紧急手段,防止人走散走丢。 苏误每一步都很谨慎,竖直耳朵,细听着洞内的一点一滴。 忽然,一点殷红出现,在黑洞的尽头,随后渐渐放大、分裂,多如银河繁星,点缀在众人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什么?”众人感到心惊。 “好多的红斑,看起来好恐怖......” “难道又是地宫里的陷阱?我们可以绕过去吗。” 路还很远,所以大家看不真切。 前路由红黑两色构成,仿佛石壁在渗血,那般的凄美,而且骇人。 如霉菌一样的红斑,密密麻麻,类似于藤壶类的生物,寄生在岩壁上,细小而恶心。 好在苏误没有密集恐惧症,依然有条不紊地带路。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大概是地狱......”苏误提醒道。 “地……地狱?” “说笑的吧。”众人似难以理解这两个字。“世界上哪儿可能有地狱?” “你们觉得背阴山怎么样?”苏误自问自答道:“尸骸遍地,寸草不生,大邪大恶。” “而嬴人坊龙晶殿,又是一座埋死人的阴坟,满天的怨念无法化解。” “像这样的地方,在风水上,就是大煞极阴之地。”苏误问道:“我们穿越九幽,抵达极阴地的极深处,这样的地方都不是地狱,那是什么?” 一女生胆颤心惊道:“难道,十扇青铜门,就是鬼门关?” 众人心头在滴血,非常害怕,渐渐萌生退意,可青铜门已关,根本无法后退。 “我听说,鬼门关后无退路,所以幽荧才消失了吗?”细思恐极,众人愈发地胆寒。 “一定是那样,因为现在的我们也没有退路!”一男生惊叫道。 苏误道:“自从进入背阴山,我们就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 “现在触底了。”苏误很严肃道:“现在,我们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念生,一念死。” “什么叫一念生死......” “苏误,你可别吓唬大家。” 绳上一阵颤动,队伍中间,有人不慎跌倒,不知是绊在了石子儿上,还是被苏误的话吓软了腿。 苏误停下脚步,一字一句地警告众人,“在这里,不得有任何死念。你只一想,必死无疑。” 杨洮在队伍末端,咽下一口唾沫,很艰难地问了句为什么。 苏误道:“我们在离地狱最近的地方,一旦有了死念,地狱会立刻成全。” “太骇人了......”同学们倒吸一口凉气,鼻尖险些被冻僵。 九幽也是愈看愈像地狱。 众人停留在黑暗里,没敢进一步前进,此时,离那片红黑斑点地还有些距离。 一女生问道:“苏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鬼怪事,又是八卦又是风水……” “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师傅去后,都快失传了。”苏误叹息道:“你们也不用太害怕,这世上没有鬼。” 苏误解释道:“地狱,在我看来,只是一种大阵,一种卦象。” “是基于某种规则下,人为布置的杀阵。”苏误道。 第八章 幽荧里的鬼火 进了幽荧,众人才明白,这趟旅途有多么危险,稍不留神,也许真的会殒命。 而他们早该发现的。 在骊山山脉,那些黄沙出现时,他们就该意识到这是多么的诡异。 青山连嶂下,何来的大漠? “我们就不应该来到这里。” “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晚了。” “幽荧门都关了,早就没退路了......”众人一阵胆怯。 在进入古战场时,他们就该心怀敬畏,那是数百万具的枯骸,未被历史提起的亡魂!至今仍在荒漠上飘摇。 可是,他们依然视而不见。硬闯九幽,鬼门关前不回头,哪怕已经有人受伤。 如此,才进入了地狱,自断退路,牵起一根绳,在深渊中行走。 “不论你们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都不要理会。”苏误解释道:“除了我们以外,九幽地下无活物。” 或许苏误没有自觉,但是他的这句话很骇人。 “无活物......” “难道所有人都死了吗?” 众人不由地想到另一队人,曾经檐下同学,互为室友、恋人,而今,苏误一言便判了他们死刑。 “班长他们……”一男生试探地问道。 苏误在前方走着,摇起头,语气不改,又重复道:“九幽之下无活物。” 众人哗然,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四年的人,说是毫无干系,形同陌路,那绝不可能。 “太难相信了!” “烛照门里,可进入了二十多个同学!” “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不,我还是不相信,太没有实感了。” 也不知是哀悼,还是可惜,总之,是这一类负面的情绪,困扰着大家。 “这太荒唐了。”那个男生无比哀恸,眼角含泪,根本不相信苏误的话。 可知,在烛照门后就有他的女友。 遇见一个人,苦心经营感情,携手四年,实在不容易。 就在龙晶宫殿前面,两人像电视剧里那样,约好要环游世界,一起玩到老…… 那才是前两天的事! “她一定还活着……”那个男生的声音无比哀伤,令人动容。 他不由自主地痴想,今后没有她,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凡人又如何忍受得了。 “我应该陪着她的……不该听信你们,走什么幽荧门!” 泪珠便是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晶莹而绚烂,如星光斑点,闪耀着蓝色的光芒。 苏误骤然回头,为时已晚。 “散开!”苏误大叫一声,将所有人从悲哀的情绪中唤醒。 “全都往后退!”苏误吼道。 长绳中间,男生的右瞳燃烧起淡蓝色的火焰,非常美丽,徐徐蒸发着他的眼泪。 火焰一点一点地扩张,烧上他的头发,如嘉兰百合的花瓣,娇艳地盛开着。 “我要回去,她在等我!我们说好要一起去枫丹白露……”男生的声音渐痴,愈发遥远。 他力竭声嘶着,咯出鲜血,却毫无自知。 “啊——”一女生尖叫着,眼中透露出惶恐。 “他燃起来了!” 妖魅的蓝焰顺着他的脖颈,烧上胸膛、手臂、脚踝,最后将他完全包覆。 那是一团鬼火,隐约有人形轮廓。 众人大吼大叫起来,仿佛窒息似的,怔怔地看着他,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下一秒就烧成了灰烬,落在幽荧地上,连一点渣滓都没有留下。 “周胜?” “他...他...就这样死了?” “我的妈呀!” 细绳从中间断开,两头火炭,在这里,原本是有一个人的,而今,空空如也。 “天呐......” “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还有鬼火!” 在这一瞬间,众人感觉到天翻地覆。 因为真的死人了。 到了这时,他们才终于明白,这一路的危险,不是耸人听闻。地狱更是真实的,它会吃人!就在你脆弱的时候,把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不去地宫了,我要回家!”某些胆小的女生,脸色惨白,近乎崩溃的边缘。 “这地方有鬼!” “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苏误声音严厉道:“都别想着死!幽荧无退路,只能一路到底,闯出一条生路。” 众人颓靡着,听不进苏误的警告。他们的心,已然被慑住了,不敢前行,于是不由自主地往绝境里想去。 “都振作起来!” 苏误的话,作用不大,根本激励不了大家。 “不......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在走了!” “这里是真的地狱!”众人失神道。 “周胜已经死了,他就在我的眼前被活活烧死,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苏误冷声道:“都给我站起来,现在不前进,就只有等死。”他的话效果不大,同学们很颓丧,士气低落,蹲在地上,根本不愿意挪动。 苏误道:“我不能带着火苗子下九幽,那太危险了。你们再不站起来,我只好抛下你们了。” 这时,便有人向苏误吼道:“是你带我们进的幽荧,你说这是生,可是已经有人死了!” “这不是生门,我不该来找背阴山……” “你骗了我们!”一女生尖叫着,那声音划破黑暗,刺得人耳生疼。 而这一句不负责任,又推卸责任的话,彻底点炸了苏误。 “是我带你们进来的吗?”苏误恼怒道:“是我逼你们进地宫吗?” “一个个见钱眼开,到青铜门前,连姓什么名什么都忘了。”苏误又训骂道:“我要是骗你们,我为什么也跟着进了幽荧?哪怕在进门之前,我也在劝,你们谁又听了我的劝?” “你们这么脆弱,在地狱里是活不久的。”苏误沉声道。 “少说两句吧。”徐柔柔温和地劝说道:“大家只是被吓到了。” 徐柔柔安慰着女生们,她倒是不怎么害怕。 人家里开医院的,从小就见血,死人看多了,也就不怕了。 “前面的路,或更加地艰难,没有准备好前进的人,就留下吧。”苏误叹道。 徐柔柔狠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这时,却听陈辉道:“苏误说的对。” “你们,只会怨天尤人,稍有不顺心,就怪这儿怪那儿的。”陈辉叹道:“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有人死了才知道后悔。” 他指着自己的右臂,道:“你们原本有一个很好的教训。”陈辉面带自嘲,道:“可是你们都把它忽略了,争先恐后地往火坑里跳。” 大家沉默着,即是羞愧,也很惧怕。幽荧里的黑暗,仿佛有一只猛兽,伸着它的利爪,牢牢地握住了众人的心脏。 九幽地下,异常地安静。 只听陈辉又问道:“你们想想,当时为什么要下地宫?单纯地冒险?还是因为宝藏?” 他惨笑道:“我猜,是不知天高地厚。” 陈辉沉默了一会儿,旋即回想到什么,心里百般滋味,多是酸苦。 “在我手臂残废的那一刻,我终于想通了自己为什么要进幽荧。”陈辉面色阴郁,眼眸红光,似有血丝爆裂,他沉声道:“我的后半生,就是残废了,我将在别人异样的眼神里虚度余生。” “我要进入地宫,拿十幅秦朝字画,背十斤金银珠宝。”陈辉似笑非笑道:“我要养一整栋别墅的美女,单手开宾利,我要用很多很多的钱,来弥补这只手的缺陷。” “我不要别人同情我,我要他们羡慕我。”陈辉从地上挣扎地站起,他扫视众人一眼,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 众人知道,陈辉心里有怨气。在青铜门前,大家选择忽视他。而此时,他说的这些话,就显得很刺耳。 第九章 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不前进能怎么办?那就只能等死。 众人重新拾起绳子,在烧断处打上死结。如此,就算两端的人用力拉拽,它也不会散。 “继……继续走吧……”一女生颤栗地说道,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惧,却也知道,地狱不会因为她的懦弱而仁慈。 “我们必须要出去,不能继续呆在地狱。” “大家什么都不要想。” “我们回忆一些老歌,在脑子里默唱。”杨洮提议道。 众人继续上路,且还是由苏误领队。徐柔柔落在队尾,而杨洮则去了队伍中间。这是很危险的一个位置,他需看紧前队的人,亦要小心身后。 “没问题吧。”苏误问道。 “没事儿,你在前面安心带队,我看好队伍。”杨洮信心十足道。 沿途的幽光,渐渐变化,似乎多了一抹靛蓝,让人不经地想起刚才的鬼火。 忽然间,众人脚下升起淡淡的瘴气,如丝如缕,飘渺氤氲。 “这是什么怪雾?” “有些冷。”众人惊叹道。 苏误骤然警戒起来,这瘴气很阴冷,竟是猩红色,除诡异外,更有一种朦胧且妖艳的美感。 他曾读过一本古籍,根据书中记载,地狱杀阵,有千变万化,需小心应对。 像这种红雾,书中并没有详述,苏误不敢大意。 “好美……”一人沉吟道,他的眼神渐渐迷离,似见到了一片花海,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 “是红色的蒲公英。”一女生兴奋地说道,在雾中看见了飘絮。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一人吟起诗句,欲要松开绳索,乘风飞天。 红雾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那是一种幻觉,因人而异。 “停下。”苏误声如洪钟,喝醒了所有人。 “我刚看见我妈了?”队伍中,杨洮眼神恍惚而且茫然,他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 苏误带着众人快退了几步。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岩壁旁,让大家休息整顿。 众人感到很疲惫,闭着眼,没有多问。 “我去探那片红雾,你们留下。”苏误道。 “那不行,太危险了。”徐柔柔直言道。 苏误道:“必须要有人探路,否则寸步难行。” 一旁,杨洮直接攥住他的手臂,道:“你一定要去的话,让我陪你一起。” 苏误思忖片刻,看着杨洮,严肃道:“可以,但是你必须跟紧我,听从指挥。我不让你碰的东西,绝对不能碰。” “你放心!哥们儿绝对不会拖你后腿。”杨洮保证道。 苏误向徐柔柔交代几句,让所有人不许喝水、不许张嘴、不许乱动,最好都变成木头人,连汗水也别流。 “不能流汗......” “这是为什么?” 众人一头的雾水,水不让喝就算了,可汗都不让流,这是人能控制的吗? “柔柔,你仔细些,别让四周沾上水了。” 苏误没有解释太多,扔下绳子,就与杨洮探路去了。 临走时,他仍旧觉得不放心,于是在四周清理了一番,这才走进迷雾中。 扶着石壁前行,一路小心翼翼,又见诡异红雾,似乎从远处那些红斑里散发的。 “这到底是什么雾。”杨洮非常疑惑。 能让人产生幻觉的雾气,它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 苏误指拈一撮红,细如红线,蜷曲上卷,柔软而微润。放在鼻尖细闻,有极为淡薄的异香,要是吸气过猛,就会感到头晕目眩。 “这是什么?”杨洮好奇地问道。 苏误断定道:“彼岸花。” “红石蒜?”杨洮采花一朵,在手上玩弄,不屑道:“这玩意儿,不到处都是?潮地上一抓一大把。” “此花非彼花,否则怎么叫彼岸花?”苏误解释道:“学名曼珠沙华,是地狱的指引之花,有毒的。” “什么此花彼花的,说人话。” 忽而,苏误发现自己的手心上,竟沾染着幽蓝色的粉末。贴近了嗅它的气味,很刺激,想必也有毒。 “好强的势!”苏误大惊。 他沉思着,彼岸花的花粉不是这个颜色。他回过头,看向四周,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石壁上。 “发现什么了?”杨洮问道。 苏误没有立刻回话,先是用白布擦干手,而后道:“我有些猜测,你离我远一些。” 他后退数十步,与杨洮拉开距离,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水壶,动作非常谨慎,只取几滴清水,洒在石壁上。 旋即鬼火惊现。 “妈啦,着火了!” 稍远处,杨洮一阵心悸,以为苏误要自燃了,于是快步地向他跑去。 苏误制止道:“你别过来。” 他近距离地观察着火焰,与其说那是幽蓝色,更像是淡紫色,只不过山洞黝黑,看不真切。 “原来是这样……”苏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什么这样?这鬼火是怎么回事?”杨洮问道。 “回去吧,我待会儿解释,懒得说两遍了。”苏误道。 “嗯?这就回去?”杨洮一脸懵,问道:“你调查完啦?” “姑且吧。”苏误略感疲惫。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弄清楚鬼火了?”杨洮不可思议道。 “那就是种火焰反应,你没上过初中吗?”苏误白了他一眼。 “上了,忘了啊!”杨洮道:“学霸,你数理化可以啊,教教我?” “行了,别贫了,赶紧走吧。”苏误无奈道。 漆黑的九幽,仅一条道,两人沿途返回。 此间,并无波澜。地狱似乎沉寂了,没有任何变故发生。回到暂营地,见大家安然无恙,苏误也松了口气。 “回来了?”徐柔柔见两人平安归来,心中的悬石终于落下。 “柔柔,快来膜拜学霸。”杨洮道。 “你又发什么神经。”柔柔斜了他一眼,在这样玄邪的地域,就只有水果哥依然保持着平常心。 “老苏,别卖关子了,快告诉大家你发现了什么。”杨洮道。 苏误无奈一笑,道:“那些红雾,是彼岸花腐败后滋生出的瘴气。” “彼岸花?” “我曾在佛经里读到过,彼岸花是冥界唯一的风景,它的花香能唤起人前世的记忆。”一男生惊呼道。 “这里果然是冥界地狱!” “难怪……我们刚才都产生幻觉了,那竟然是前世的画面!”众人无比地震惊。 “什么前世不前世的。”苏误道:“我只信今生。” “彼岸花整株含毒,你们会产幻,只是瘴气吸多了。”苏误解释道:“纱布蒙面,过滤呼吸就没事了。” 众人半信半疑,只觉得苏误说话前后矛盾。是他率先提出“九幽黄泉”“九死一生”“地狱鬼门关”,而今,依旧是他否认着彼岸花的玄邪。 “彼岸花没有魔力?” “难道地狱也只是假象?” 众人问道:“既能用科学解释幻象,那么这里的一切玄邪,都是虚假的?” “九幽地狱根本就不存在?!”一个男生惊呼道。 “这个要看个人的理解。”苏误略思考,解释道:“我说过,地狱于我而言,是一种杀阵,只需应对得当,是能闯出去的。” “像是瘴气、幻境,必是基于某种规则下才存在的东西,但是并不能以‘科学’二字概论。”苏误道。 “那鬼火呢?”一女生胆怯地问道。 “你说心不畏死,便不会死,这是假的?”陈辉皱眉道。 “这就是唯心与唯物的区别了。”苏误用手,在石壁上抹了一把,而后展示给众人,道:“这些粉末的主要成分是钾钠,遇水易燃,由于光线的原因,火焰看上去是蓝色的。” “周胜之所以会自燃,是因为他用手扶过墙,沾上了钾钠,然后又抹了眼泪。”苏误道。 “所以你骗了我们?”有人嗔怪着苏误,道:“你说,心怀死志,地狱就会成全!” “我说错了吗?”苏误反问道:“周胜心已死,地狱就将他焚了。他要是听信我,更坚强一些,也不至于殒命。” 众人默言,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或许理解了苏误的意思,或许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总是一类很玄乎的东西。 “这里不是地狱。” “却有地狱的效力,一样能杀人无形......”众人若有所思。 徐柔柔恍然大悟,问道:“所以,才不让我们喝水?连汗也不让流?” “是的。”苏误道:“管好你们的汗腺,别出手汗、冷汗,真会死人的。” 听苏误一言,大家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远离石壁,更是仔仔细细地用干布,拍下身上的灰尘。 第十章 彼岸幻境 “或许,科学的尽头确是神学。” “我们总以为地狱是传说中的鬼域,但是,它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否则,人类世界,怎可能留有冥界的故事与传说。” 众人思考着这些疑惑,慢慢地在幽荧里前进。 在花丛中穿行,瘴气渐浓,仿佛是血雾,在人身边缭绕,挥之不散。 脚下的曼珠沙华,被踩得支离破碎,根茎枯败,斜轧错叠,眼看是活不长了。 “鲁迅曾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或许黄泉路也是被人踩出来的。”大家猜测道。 冥府有三重关,其一鬼门关,其二黄泉路,其三奈何桥。 过了十兽浮雕的青铜门,紧接着就是黄泉路。 “这条路到底有没有尽头啊,走了那么久,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触及九幽底端,我们要去的地方难道是十八层地狱?” 这一路,表面上安稳,暗里危机四伏。在穿越幽暗时,大家不敢扶墙,不敢饮水,甚至连冷汗都不敢出。 如此,才抵达了指引地——冥界之花,曼珠沙华的花田。 “由彼岸花铺成的红毯,真的很美!” 幽幽窄道已是尽头,此时,一片开阔,四周红花灿烂,不知何处来的微光,只打亮在花瓣上。 天空是黑暗的,大地上红光点点,如星辰耀眼,紫霞迷蒙,云烟氤氲,说是人间仙境也不过分。 “可惜越美的风景,越致命......”徐柔柔怜爱这番风景,心有感触,却无奈花瓣落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不知道。”苏误依然领队,牵着绳首,极目远望,看不见尽头。 瘴气愈发浓厚,有绳结相连,也渐渐不见前人。 “握紧绳子,千万别走散了。” “愈是九幽深处,愈有凄凉与孤独。” 迷雾最浓时,变成了厚重的白墙,只给人半米不到的可视范围,便是伸出手也难以看清五指。 如此,最痛苦的就是苏误,他很难辨识方向,极有可能带着大家在原地转圈。 “都别松开锁扣,在雾中迷路,就走不回来了!”苏误吼道,此时,面上的轻纱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他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才敢这样大声说话。 不需要回答,他只是提醒大家。手中绳索一紧,他明白,话已经传达到了。 苏误从背包里取出风水罗盘,凝神定气,意守灵识。而后,却见八卦的凌乱。乾坤离坎,风水轮转,时逆时顺,不能定位。 如此,根本无法确定方向。望眼欲穿,望不见大雾茫茫,何处是朝阳。 “乾为天,坤为地,雷以动之,须是一路向北。” 苏误本来知晓正途,却被大雾困扰,在去北的路上,渐行渐远。 冥界花暗蕴魔力,诱引迷途,缠绕着苏误的脚步,将他带进了瘴气深处。此地,云雾遮眼,红芒消退,像是有一张百米厚的巨大宣纸,蒙住了眼帘,让人什么也看不真、什么也看不透。 大家感到很恐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这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老妈。”队伍中,响起突兀且不合时宜的声音。“是你在等我吗......” 似欣喜,似解脱。 一绳牵线,前绷后紧了一瞬,很明显地感觉到,队伍中有人挣脱离去。 瘴毒,迟钝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直到三息过后,众人才回神,是某人吸入过量的瘴毒,陷入幻觉而不自拔,已然放手绳索,迷失在大雾之中。 “黄恩康……”众人听清了那是谁的声音,在大雾里,他一声又一声地唤着父母,逐渐飘远,不知去了何处。 “快回来。” “那是幻境,不是真实的。” 大家听着,叹着,却也无能为力着。 “黄恩康——” 众人尝试唤回他,然而,十声过后,毫无回应。 或许黄恩康在幻觉里会活得很快乐,但他一定会死,他将永远无法走出迷雾,就在这黄泉路上,饿死成枯骨,腐烂在泥地里,最终化作彼岸的养分。 “他回来了吗......?” “不,绳子上没有动静,他走得很远......” “天呐......这真的很荒唐,黄恩康明明还活着,可是他又已经死了。” 他不可能见到父母,他的老妈也不可能等得回他。而众人明明知道黄恩康悲惨的结局,依旧只能袖手旁观。 谁敢离队去寻找? 一种悲挽,弥漫在众人心间。 “大家放缓呼吸。”徐柔柔声音虚弱到了极点,为了不迷失自我,她已经坚持了很久。 “在脸上多缠几层白纱。” “少说点话吧。”苏误提醒着,从绳索上得到回应,腰间钩扣拉扯,队伍后面,似又发生了什么。 这样下去不行,苏误捂着面,心中焦急,继续陷在大雾里,最后也逃不脱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忽而,人声响起,在悠远的右方,和极近的左手旁。 那是一个男生,与一个女生的声音。 “财宝!我看见了秦始皇的财宝!” “大家往这边走,我找到地狱的出口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是那样骇人。大雾里,本极静而茫白,而今,又多了一丝诡诞与荒谬。 众人心惊肉跳。 “不......” “地狱没有出口!” “你们别往前走了,快停下来......” 良久,大家才反应过来,队伍中又有两人离去。 “好多的财宝,老子发达了,这辈子吃喝不愁了,哈哈哈——”那个男生的声音渐渐远去。 苏误以超越神经反应的速度,伸出左手去抓探。 那个言称找到出口的女生就在他的身边,明明就隔着一丝雾,却是万般无奈地,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她。 “佳佳?”苏误大声地喊道。没有回话,只有那近在耳边的兴奋声,“我找到出口了。” 佳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欣喜若狂,声嘶力竭,闻者……伤心落泪! “那不是出口!你不要乱动,我就在你身边。”苏误慌乱地往左方偏去,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看不见。 他像是一个盲人,在黑暗里挣扎。 那个声音始终飘荡在耳边,他却一次次地擦肩,“抓住我!佳佳。” 苏误没办法不去救她,她的声音就在耳边啊。那么近,仿佛抬手,就能触碰她…… 然而,佳佳就像是镜花水月一样,声音忽左忽右的响起,最后也飘于远方。 那个平时总爱笑的女生,在班级赛上,为男生们腼腆加油的女同学,就这样离开了。 她永远也找不到地狱的出口,只能一直在迷雾里飘荡。 而苏误原本是能救她的…… “佳佳......” 沮丧、失望、落寞,等等的负面情绪,一齐涌进苏误的心。就在他左手边,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苏误知道她还活着,却也知道她一定会死…… 无力感,困扰着苏误。 这片迷雾,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先给人以悲哀,尝尽生死离别之苦,而后自甘地陷入幻境,随朋友、爱人们一同殉情。 “捆仙锁,无名天地始,众法妙门。”苏误眼神决绝,口中有词,取出一柄小刀,割开掌心,将鲜血注入腰间绳索。 “收——!” 烟雾渺茫,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如梦似幻间,也没人听见他念的诀。 这是那本古籍中,第三部分的内容。苏误很少用起它,因为这天地间少了一味灵。他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灵验了。 但是,常理之外的事,突然发生了。绳索像是有了生命,烧断处渐渐融合,恢复到初始那般,像是从没有断过。 细长的保险绳,化作一条大蟒,缠绕众人的身体,将余下的九人牢牢圈住。 如此,只要苏误血不停流,就没人能擅自解开这道捆仙锁。 就在这是,一道微弱的流水声,轻轻飘进苏误的耳中。 第十一章 负重 每一步前进,都需要巨大的能量。 在彼岸花的花丛中,苏误承载着八个人的体重,艰难前行。 他手中握着一根绳索,拉扯成丝,紧绷至极限,仿若随时会断开。绳上滴着血,顺着麻纤浸透,将整条绳染红。 “一个个的,睡得跟猪一样,稍微动一下行不行……”苏误咬碎了牙,龈口里全是血。他把绳索扛在肩头,托着沉重的包袱,每前踏一步,都会踩进泥地三寸。 八个大活人,全被瘴气毒翻。嘴里说着梦话,吵得苏误心烦意乱。 苏误听到的流水声很轻微,所以,他知道路还很远。 “给我起——”苏误大喝一声,咬着牙坚持,让自己不要陷入幻境。 在地狱中,不论看见什么,或是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这是他的原话。 如今,为了博命,他只能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哪怕是幻听,他也只能认栽。 “你们睡得倒是安逸。”黄豆大小的汗水,从苏误的额头往外冒。 其实苏误完全可以抛下这些人,自己逃命,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承认自己性格有缺陷,也不是做大英雄的料,但是,要他对朋友见死不救,这种事还是办不到。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误只觉得自己的腿要裂了,腰也快断了。 流水声依然很远…… 大雾根本就没有消退的趋势,还是那么地浓郁、深厚,就算睁开眼,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为什么,这条路这么长......” “为什么,看不见方向。”苏误眼神渐渐出现迷态。 全身上下两百余块骨头,皆是噼啪作响,每一根肌肉都在抽搐。 绳索割开了苏误的皮肤,勒进肩膀,摩擦着骨头。而他,依旧咬着牙,连一个痛字都舍不得说。 “起!” 苏误脚蹬泥地,干吼一声,借势要一鼓作气地往前冲。 用出吃奶的劲儿,才把八个人托动。十根脚指紧紧内扣,几乎要抓穿鞋底,如此,又前进了几百米。 负重千斤行走,可以用天生神力来形容。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撒手吧……”是徐柔柔的声音,也许是苏误的一声大喝唤醒了她。 她的小蛮腰上,绳索缠了三圈,绷得紧紧地。 徐柔柔感到阵阵的头晕目眩,胸闷而且恶心,瘴气催着她干呕不止。身前有一股强劲的拉拽力,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地前进。 “不要管我们,你自己也许能活……”徐柔柔原本落在队尾,连她都被拽着前进,可想而知,牵绳的人需付出多么大的力量。 “你走……”徐柔柔吸入太多瘴毒,浑身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没有一丝气力。 她想要割断绳索,替苏误减负,却怎么也办不到,只能一直听着苏误狼狈的喘气声,孤独的低吼声,声声入耳。 白雾茫茫中,徐柔柔似看见了一个浑身淌血的人,背着一根细绳,踩碎了彼岸花,艰难地走着。 或是眼雾,或是瘴毒,徐柔柔眼角仿如针扎,刺进了她的心,疼得要命。 “吵死了。” “给老子闭嘴——!”许久,苏误才反应过来,原是有人转醒,在和他讲话。 他的反应也变得迟钝了,机械地重复着前进的动作。 猛吸了一口气,又有不少瘴气进肺。那是纯粹的毒烟,比之尼古丁、一氧化碳,不知要刺激多少倍。 一口黑血被苏误咯出,落在彼岸花的红瓣上,显得很邪异。 而苏误本就煞白的脸色,此时,更加惨白。 “捆仙锁,无名天地始,众法妙门……”幽静的黄泉路,只有衣料与泥土的摩擦声。随着苏误念完诀,绳索又鲜红了几分,旋即,更紧了些。 时间不知不觉,苏误约莫走了几万步,总是数不清。让人惊骇的体力与耐力,亦是前进了一段极远的距离。 而这瘴雾,却只淡薄了一丝。 “究竟是黄泉路太远,还是我……在原地转圈……”苏误头疼欲裂,根本没办法思考。 瘴气已侵入他的天灵,再敢多吸,就算闯出了地狱,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永久性伤害。 若是应对不及,瘴毒攻心,苏误甚至会变成活死人。 “柔柔……” “我们都要死了。” “你倒是躺的舒服。” “想个笑话给我听听呗……”苏误的话愈来愈多,像是在垂死挣扎。或许,他只是想在死前随便和谁说说话。 只是,瘴雾里异常安静,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师傅......”苏误或是想到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低声呢喃着。 苏误瞳孔趋渐暗淡,高光消散,痴痴地望着远方。 他弯曲的脊梁骨,像一个木架,支撑起绳索与泥地,倔强地不肯倒下。 他的体温,跌落至冰点,血水还在不断地往外冒。对众人而言,或是在幻觉中渐渐渴死,饿死。但是苏误要凄惨得多,他必是流血过多,被瘴雾活活呛死。 或许是苏误的幻觉,他看见一道紫霞,冲天而起,玄虚飘渺,穿破茫茫白雾,直击苍穹。 九幽地底,在千分之一秒内变得星光璀璨,如若银河,流光溢彩。 霎时间,云海翻涌,巨浪滔天,缭绕着白茫茫的风眼,一圈又一圈地旋转。 在苏误的四周,风景迅速倒退。彼岸花从盛放,退化成绿叶,埋回泥土,复而重生为花种,最终飘回雌蕊。 如此循环往复,时光回溯。 “终于……我也被瘴雾荼毒了吗。”苏误身处在光怪陆离之中,如梦似幻,已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他流失了太多的血,再无力气前进一步。 眼前的景象,如一面铜镜,忽而支离破碎,幻化成刀光剑影,沙场点兵。 仿若是龙晶宫殿外,大漠一望无际,列队有千军万马,将官无数,且,他们每一个人都昂首挺胸地站着,表情决绝。 殿台上有一个男人,头戴冕旒,身着紫金袍,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是秦始皇在点将? 苏误大惊,整个人有种恍惚感,无比地惊骇,这究竟是幻觉,还是历史的一角残卷? 百万精兵,振臂高呼,一时间,地动山摇,苍穹欲坠。 秦始皇手托印玺,目光灼灼地看着远方,那里有一扇星门,极其的耀眼。 狂风突然刮起,黄沙肆虐,大漠下的枯骨渐渐曝露,竟露出了……牛鬼蛇神的骸骨! 苏误身临其境,看得无比真切。 牛头马面,罗刹夜叉,长爪的怪物,犄角的野兽,都埋在黄沙下面。 “背阴山,难道不是古战场吗?”苏误心中泛起滔天巨浪。 无人回答。 突然,沙尘暴席卷而来,所有的幻象全部消失。 苏误缓缓跪倒在地,掌心里淌出最后一滴血,体温散尽,堪堪废命…… 这时,彼岸花丛中,一道紫芒破土而出。 似一坨漆黑的土块,五寸长宽,表皮坑坑洼洼,丝毫不规整,上面还沾染着苏误的血渍。 土块散发着光芒,驱散开瘴雾,旋即化作流光,穿进了苏误的身体里…… 第十二章 瞳力 也许是幻境,或是梦境,总是这一类玄虚缥缈的东西。 苏误看见了极其荒诞的东西,仿佛历史留下的痕迹。非常地不真实,但是又无法忽视。 待苏误清醒时,茫茫瘴雾已然消退。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荡气回肠的梦,醒来后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潺潺的流水声,近在耳边,仿佛动一动念头,就能够看见。 “醒了?” 苏误隐约听见谁在说话,睁开眼便看见徐柔柔那张憔悴可人的脸。她那双灵动的杏眼,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带着些许的红肿,看似哭过一场。 “你别乱动......”徐柔柔道。 苏误浑身无力,他枕在徐柔柔的腿上、 “他活过来了......吗?”众人感到难以置信。 尤其是徐柔柔,在场之中,只有她略懂医疗,刚一清醒,她就在为苏误处理伤口。 如此庞大的出血量,却还能存活,这甚至超越了奇迹的范畴。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徐柔柔问道,“要不要喝水?” “感觉冷吗?”众人献出毛毯,脱下外套,全披在苏误身上。 大家看着苏误,眼神复杂,既感激又担忧。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能逃脱迷雾,平安无事,全都是苏误的功劳。 在绝境之中,苏误没有弃人性命,反而给自己添加了一身血痕,众人醒时,他已是濒死垂危的状态。 在这种地方,无法输血,无法治疗,甚至连伤口都没有办法缝合...... 彼时,众人满心悲戚,凄入肝脾,徐柔柔更是趴在苏误冰冷的身体上大哭了一场…… 而后,她便听见了苏误的心跳声。 初时极微,渐渐强劲,仿如是一只小猛兽,砰砰地跳着。 ...... “你的腿,太瘦了……枕着硌脑袋。”苏误声音虽弱,但是,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徐柔柔既生气,又欣喜,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哥们儿腿肥,你过来躺。”杨洮感动着,一个大老爷们儿,鼻水横流,抹眼泪的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苏误费劲儿地抬起手,似乎想要说什么。 杨洮凑近了耳朵,却听他道:“滚......” 徐柔柔抹着眼角,脸上带着苦笑,她拿起一张湿巾,仔细地为苏误擦拭血渍。 还活着的,就只有这些人了。 “生命总是这般轻易挥别,我们刚才还在聊天......” “黄恩康走了。” “我会永远记得佳佳羞涩的笑容,班级赛上,她总是毫不留力地为我们加油......” 众人望着远方,满心惆怅。在彼岸花丛,瘴雾朦胧中,埋葬着三个人,是他们的熟人…… 苏误挣扎坐起,流了那么多血,不仅没事,且短期内超速愈合,如此强悍的体魄,令众人生畏。 徐柔柔酥胸贴紧他的后背,一丝不苟地看护,生怕他身体有恙。 “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苏误看着柔柔轻笑一声,而后望向四周,透着猩红色的瘴雾已经飘远,身旁有零星的几朵彼岸花,开得很艳丽。 这些植株那么美,却也致命…… 苏误想起了佳佳,她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那么地兴奋,那么地悲哀…… 她应该还流连于花丛中,至今寻找着黄泉路的出口…… “哪儿来的水声?”苏误侧身展望,数千米外,像是有一条巨大的断谷。 “不知道……”徐柔柔轻声道。 “你把我们带到这儿,醒来时,瘴毒已经没了。” “大家的手电筒落在了瘴雾里,不敢走得太远。” “好在你醒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众人惶惶不安地问道。 苏误心中大惊,这处野花地,光亮充足,明亮光洁,可听众人说话,似乎并不像这么回事儿。 “我把你们带到这儿的?”苏误大惊,他哪可能有那个本事。 “是啊,大家都是你救的。” “你将我们带出了迷雾,然后就晕过去了。” 苏误疑惑地皱眉,他不记得自己把大家带出过迷雾。 在数百米外,有座亭台,其旁立着个石碑。或是望乡台与三生石,苏误疑惑,这么近他们都看不见吗? “你们能视多远?”苏误问道。 九幽黄泉,暗无天日,暗淡无光,可视范围极其有限。苏误的问题,没有意义,且让人不明所以。 “大概五六米。” “穿过瘴毒迷雾,视野宽阔了一些,不过并不明显。” “像刚进幽荧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三米就是极限。”众人回答道。 苏误皱着眉,很难理解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力,有了质的变化,似乎能看穿黑暗。 大家的可视范围只有五米,但是他好像能看到五千米远......! 极近处,花骨的脉络清晰可见,茎上细绒,宛若眼前。极远处,天地辽阔,甚至连数万米外的方尖塔都能看见。 那个塔究竟是什么?苏误心头一动,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巨大建筑的位置。 海市蜃楼,还是说幻影? “此地向前,数千米外有一条暗流。”苏误沉声道:“也许……是条出路。” 闻言“出路”二字,众人一阵欢喜,仿若乌云退散,露出希望的光芒。 “既然到了这里,我必须再问你们一句。”苏误胸腔一阵火灼,他咳嗽两声,道:“现在,你们还想进地宫吗?” 一段沉默,大家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这条路干干净净,没有一具尸首,流淌过血花,却和众人无关。他们只睡了一觉,便到达了彼岸。 九幽并不恐怖,表面看起来,它甚至都不危险。 但是,身边的朋友,一个又一个地减少,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 “进。”陈辉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得出了结论。“就这样回去,我也只能是个残废。” “不见黄金财宝,不退回。” 陈辉眼神仅闪过一丝的茫然,道:“其实,我并不感激你救了我,如果能在幻觉里安乐死,对我而言,或许是种解脱。” “即便大家都退出,我还是会去地宫。”陈辉看着苏误道:“再遇险境,你抛下我就好,不必有心理负担。” “这番话,你该在我救你之前就告诉我……”苏误无奈地笑了笑,而后向众人道:“其实,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要进地宫。” “一段辛秘吸引着我……”苏误沉思片刻,他看着众人道:“我原本想救的,只是柔柔和水果哥。” “大家绑在一根绳上,瘴雾茫茫,什么都看不见。我要救他俩,就必须斩断你们的绳。可是那样做,你们相当于是我害死的。” “所以,我只能带上你们......” 苏误正色道:“现在绳子断了,我打算去地宫,你们可以跟着,也可以不跟。不过,再遇到危险,你们就别太指望我了。” 第十三章 天涯海角 众人听清了苏误的话,生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我们只是累赘嘛......” “可是,不前进的话,还能怎么办呢......” 他们打从进入幽荧开始就没得选择,只能紧跟苏误,默默前进。可眼下,后者当众明言,生死存亡时,他不再相救。 这是将人往绝路上推去! 可众人还能向苏误要求更多吗?他已经血溅九幽,遍体鳞伤,而今是个半废之人,连站都站不起来。 “先休息吧,别说那么多了。”水果哥劝道,将水与食物交给徐柔柔。“等你再好些,我们在做下一步打算。” 瘴气虽然散了,但是毒性还留在大家身体里。 众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没有隔很远,闭着眼睛小憩,抓紧时间恢复着体力。 “我们……还能出去?”徐柔柔剥着桔子,一片一片地撕下果肉,喂到苏误的嘴里。 “大概吧。”苏误道,他的目力极至万米,却看不见任何出路…… “接下来该往哪儿走?别又进了迷雾。”水果哥杨洮忧心道。 徐柔柔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厮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不吉利就偏说什么。 “下了冥府,闯鬼门关,走完黄泉路。”苏误提问道:“你大可以猜测,我们接下来会去哪里。” 杨洮沉思片刻,道:“不知道,难道是望乡台和三生石?” “听说三生石上记载着挚爱之人的名字。”徐柔柔道。 “三生石……” 苏误望着百米外的亭台,那真是望乡台和三生石吗? 传说,三生石是仙家宝物,记载着凡俗红尘间的一切过往,每个人都能在上面找到前世今生。且,亦有传言称,石块是当年女娲补天时剩下的至宝。 真的有前世吗?苏误自问。 “没有三生石,没有旧因缘。”苏误似是自答,似是感慨,叹息道:“人只活今生,我也只相信今生。” “我们不去三生石。”苏误看着杨洮道:“过了黄泉路,要面对的是奈何桥。” “奈何桥?”徐柔柔轻皱蛾眉,道:“桥上有孟婆吗?” 水果哥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品过孟婆煮的忘情水,不知是啥滋味。” 苏误回想起一则传闻,道:“老太婆用眼泪和洗脚水熬出来的东西,能好喝吗?” 怕是不能。 三个人闲情着又聊了几句,而后便不再说话,他们的身心都很疲惫,于是沉沉地睡了下去。 苏误当真是个猛人,受伤最重,毒侵最深,却是体力恢复地最快。他生怕自己压坏了徐柔柔的小身板,反而让她枕在了自己腿上。 只见苏误盘膝而坐,平稳呼吸,内视身体,仿若是武侠剧里,高手修炼时的坐姿。不过,苏误是有真功夫的。 他总感觉身体出现了异样,却不知具体。 “怪怪的,好像有东西在丹田里扎根。” 按理说,像他那种出血量,即便不死,也不可能恢复地那么快。 非是常理,更超越了苏误本身的极限。 丹田里一片沉寂,气血如江河奔涌,异样强劲,血管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就像是身体被人装上了发条,自动恢复着。 “究竟是什么情况。”苏误皱着眉,难以理解,二十余年来,从没遇见过这种怪事。“师傅也没教过啊……”苏误喃喃着。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某种变化,这一方天地,似乎有一味灵,正在与他沟通。 苏误回想着二十年雷劈的生涯,在这一刻,他似乎有一种明悟。 徐柔柔沉沉地睡去,杨洮也抱着毯子倒在地上。 除却水流声,九幽显得很安静。大家就像是在野营,疲乏了,席地而眠。若非死过人,这一趟旅程应该很快乐。 迎面,有些许的微风吹来,让水果哥在睡梦里打了个喷嚏。徐柔柔侧身一动,寻找到了最舒服的睡姿。苏误叹息着,替她拉上毛毯。 天还是很黑的。 如果不看钟表,根本分不清昼夜。 苏误抬起头,望着九霄云外,那一处的苍穹,到底是什么?他们本该在地底,头顶应是万吨的泥土。可是,任苏误如何了望,根本就看不到边。 苏误第一次发出质疑,这里到底是哪里?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地狱”?真的有轮回?真的有虚无之地? 譬如他的瞳力,究竟从何而来?这种感觉又异常玄妙,他可以知晓黑暗,看破黑暗,看穿黑暗,却不需要一丁点儿的光。 “玄、玄、玄……”苏误暗叹三声,世上有太多事情无法解释,“或许,无名界能有答案……” 苏误眼神茫然,表情木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暂营地里,所有人都躺下了,只有他,挺直了腰背,寻找着地宫的方向。 苏误又拿出了风水罗盘,八卦还是不稳,巽震艮兑杂乱无序。 “八卦相错,周天异数,前路一定还有怪事发生。”苏误喃喃着。 …… …… 约莫休整了三天,大家继续上路。 “某大学历史系大四学生,在返校期间,集体失踪,这标题不错吧。”水果哥道。 算起来,众人进入背阴山,差不多已有一周。此间,根本没能与家人、朋友联系,想必他们都已被打上失踪的标签。 而且,这种全班性的失踪案,多半会闹得沸沸扬扬。 登报上新闻,这是肯定的。 “周胜、佳佳他们……” “还有班长那队人,他们都留下了……” 除了水果哥,众人明显失落。一想到父母,大家都沉默了。 “就算能从地狱出逃,我们又该怎么解释呢?”一男生问道。 陈辉似乎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回答,脱口而出道:“毕业旅行,全班都掉坑里了,我们运气好,勉强活着。” “运气嘛......” “这个解释也太牵强了吧......” 众人各怀心思,安静了,不再说话,默默跟随苏误前进着。 三天,苏误恢复地很顺利,甚至顺利地有些可骇。肩膀的割伤,跟腱的撕裂伤,全部复原。他本人除了有些贫血外,似乎并无大碍。 这种体魄,完全颠覆了人们的世界观,在徐柔柔眼里苏误就是个怪胎。 “注意脚下,前面是悬崖了。”苏误道。 流水声渐近,疑似银河落九天,声浪涛涛,轰隆作响,让人心潮澎湃。 众人感到异常震惊,数万米外,竟然真的有一条断谷。 “我的天啊!” “这就是奇迹吗?这一条峡谷,就像是天地间的一条裂缝,根本没有边啊。” 沟壑之深,深不见底,扔一颗大石头下去,根本听不见落地声。对岸长啸,也没有任何的回音,这一处断谷,这一方天地,似乎广博地有些过分了。 苏误更是骇然,他以非常人的视力远眺,千里之外都没有出路!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天涯海角!” 第十四章 尽头 世界的尽头,这是一种概念,亦是一个传说。 天不可能有涯,海不可能成角,这是所有人,从小到大都熟知的真理。 如此,摆在众人眼前的,又是什么呢? 一处高万丈,无边无际的绝壁? “崖下难道是地心?” “我们当真还在地球深处吗?”疑问,出现在每个人的心中。 眼前的黑暗仿佛实质化,高低超过了九万丈,天地辽阔,横跨星河,无极无垠。 而众人,仅是这涯上的一粒灰、一颗尘。他们是如此的卑微,如此的渺小,在这片天地间,根本不值一提。 “我滴个乖乖。”杨洮感叹道:“究竟是我目光太窄,还是黑暗太深,这天、这涯,根本就望不到边。” 闻言,苏误似抓获了什么,却差了一线的领悟。 或许水果哥说得不错,大家不是视弱,只是黑暗无穷,看不穿罢了。 能蒙昧人眼,吞没光泽的黑暗,那是何种程度的黑? 超乎想象,不敢想象! “水流声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座断崖之下难道有浪涛?” “如果是天涯海角,海将会流向哪里?” “这里真的是地球吗?”众人惊着,叹着,萌生出许许多多的疑问。 无可解答啊!苏误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略显呆滞,他神游太虚,梦回骊山,好似又看见了黄沙白骨,以及龙晶宫殿。 自阴坟通往秦陵地宫的路上,何故来到了天涯海角? 隐隐约约,苏误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大错,却不清楚,错在了哪个环节。 难道是卦象差池?苏误轻轻摇头,这事绝无可能。 “或是说,从阴坟开始就步入了歧曲?”苏误喃喃自语。 “我们该怎么走……?”徐柔柔杏眼迷蒙,似痴地看着苏误。 众人来到崖边,摸索着前路,亦或是退路,总要想办法跨过这一道天堑。 苏误凝望起深渊,又见到了那个白色的高塔,朦朦胧胧,云烟缥缈,如明月照清泉里的倒影,往内里落一颗石子儿,就会打散它的形状。 恍然间,似乎又什么都看不见,万米外仍是一抹黢黑。那些所谓的塔、深渊以及九幽,压根是人类幻想出来,无形无质的东西。 “那究竟是……我的臆想吗……”苏误喃喃自语,瞳孔收缩成束,竟找不到奈何桥何处。 奈何桥,奈何奈何,果然奈何,却又无可奈何。 “崖上没有路!” “不能进也不能退,我们该何去何从?”众人问道。 谷下一道风,打得人七荤八素,身形踉跄,不至于落堕崖下,却惊出了人一身冷汗。 森罗九幽,身前是玄渊幽幽,身后有瘴毒茫茫,是进亦忧,退亦忧。 “这是一条绝境死路啊,根本就没有前进的可能……” “我好想回家……”一女生哭道。“我不要什么财宝,我就想回家……” 她的哭声并不大,却是绝望地让人心疼,于黑暗中,增添了一份凄婉。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或许,前面就是苦海,无穷无尽,无边无岸。” “苦海亦是让人绝望的一条天险......” 众人怅望着世界尽头,这里只有黑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种极致的黑暗,甚至能将光明吞没。 他们都才二十出头,青春少年,怀梦少女,而今就要被困在这缥缈而单调的虚谷之中,无人问津,直至殒命。 这样的结果很难让人接受。 “苦海犹在眼前,可我们还能回头吗。”杨洮大感无奈,狠叹了三声,才道:“回吧,或许有别的出路。” “回去又能怎么办呢,难道又走一趟瘴毒?” “幽荧门已关,要何年何月才能打开?就算我们想回去,也没有路可以走啊。” 众人偷瞄了一眼苏误,这位救世主,今次大概是不会显圣了。如此,想要谋求生路,还是得靠自己。 “我不回去。”忽而,听见陈辉的声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暗,凌厉且坚决,“断谷下不是有水声?我就是游也要游到对岸。” “你疯啦?”杨洮道:“你不是游过去,是死过去啊!” “从这儿往下跳,你必成一滩人泥。” 杨洮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侠,你要想开些,自杀解决不了问题。” “谁说我要自杀了?”陈辉撇了杨洮一眼,“不见宝藏,我是不会去死的。” “不是你自己说要游过去的吗……”杨洮小声嘀咕着,似会错了陈辉的话意。 听见两人对话,苏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谨慎地摸到崖边,蹲下身子,用手指估摸着。 这道崖的断谷口异常整齐,仿若一刀横切,从左往右,竟是笔直的一条线。 “这是势!是刀痕!”苏误自语。 他感受到一种雄浑壮阔的气势,这一道天堑峡谷,是被人用刀斩出来的! “太玄幻了吧……”苏误嘴角抽搐,浑身一颤,越想越觉得荒唐。 “回吧,去亭子看看。”苏误决定,去望乡台一趟。 就在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的体重前倾,骤然失去平衡,差一点就从崖上跌下。得亏身后的拉力,他才能重新在崖上站稳。 “我——去!”苏误惊叫。 这条悬崖,忽而变成了一条从东往西的直道。路宽不及半米,高度却是万丈,脚下竟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 天涯海角,转瞬之间变成了独木桥。 恍然间,众人像是抵达了世界的中心,周天宇宙,四面八方,皆是黑暗。 唯脚下有一条永无止境的长道…… “活见鬼了!”众人惊叫着,迅速蹲在地上,生怕自己重心不稳,摔下悬崖。 “卧槽,退路怎么没了。” 仿若是深渊大江上牵了一条线,而众人,便是线上的几只蚂蚁。 “要命啊!这也是幻觉吗?”一男生难以置信的尖叫,声声骂娘。 队伍里,仅剩的三个女生,已经有两个开始嚎啕了。此外,两个男生也吓的尿裤子。 “苦海无涯,回头也没有岸啊!”杨洮伏在地上,紧抓着苏误的衣领,间不容发时,还是水果哥反应快,一把将苏误捞了回来。 望着无限延伸的窄道,苏误若有所思,猜测道:“或许这就是奈何桥?” “嗯?” “这要是奈何桥,未免太刺激了吧......” “走错一步,粉身碎骨啊!” 众人不由地想到,那是一条幽长的索道,忘川河黄浪滔天,河水中厉鬼咆哮,为铜蛇铁狗撕咬,受尽折磨而终不得解脱。 “走尽奈何桥,就是投胎路?”陈辉瞳中光芒大盛,道:“那我一定要去彼岸看看风景。” 第十五章 奈何桥 在九幽里呆了几天,见了太多鬼事,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竟然有了长足的进步。 “世上太多玄妙事情,不得解释,就像这个山崖,突然就变成了奈何桥。” “一尺宽路,太难了......” 经过短暂的惊骇,大家都恢复了平静。 道路虽险,不至于不能行走。根本就没有退路,所以,抱怨也没用。 “是该往左走,还是往右?”一人问道。 大家都看着苏误,桥有两头,却不知左右。众人身在桥中,进退两难。 或许只有苏误才能知道正确的方向。 只见苏误掏出风水罗盘,展示给大家,道:“八卦定位,风水轮转。坎为水,九二,坎中有险。坎卦为正北,若是避险,须走正南方,日昃之离。” 苏误一通叽里呱啦,众人完全听不明白,杨洮问道:“所以,我们要往南方走,对吗?” “离卦正南,我们只需跟着罗盘走就行了?”众人问道。 “不错。”苏误点头,未等众人欣喜,他话锋一转,指着罗盘一角道:“但是很可惜,这是离卦,你们见它停了吗?” 八卦罗盘旋转不停,时顺时逆,乱无目的,离卦忽左忽右,根本就无法确定位置。 “这是什么情况?”徐柔柔与苏误并肩而立,娥眉微皱地问道。“罗盘坏了?” “我也不知道。”苏误叹息一声:“罗盘依磁场而动,自从进入九幽开始,八卦就失灵了。” “怎么会这样……”众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难道从一开始,八卦就失准了吗?” “可是你一直在领路……”一女生道。 每当有这种不可抗力的事情发生,大家就会显得很茫然。 众人原以为,他们是有目的有方向地前进,殊不知带队人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便是有人思维跳跃地联想道:“打从一开始,你就是在胡乱领路,对不对?” “那你是又是如何带我们离开瘴毒的?” 苏误沉思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比你们伤得都重,那会儿已是强弩之末。我记得,在我晕倒时,身边还是有许多的瘴雾。”苏误回忆起当时情况,又想起幻境中的画面,甩了甩头,道:“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带你们离开。” “其实,我也很纳闷,到底是怎么脱险的。” “至于说我乱领路的……”苏误感到很无语,道:“刚进幽荧时,就只有一条路,我能领你们到哪儿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彼岸花时开始乱套的。 自从瘴毒出现后,似这个世界都变得离奇了。幻影幻象幻觉,一系列玄邪怪诞,接踵发生。 “这真是地球?”众人不由地又问了一句。 “我们还在嬴人坊的九幽里吗?” “我们是不是在拍电影啊?这也太离奇了,我们分明在地宫里,怎么尽遇到怪事。”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得知苏误没办法使用罗盘后,像失去了某个秘密武器,情绪变得很低沉。 于是,艰难的选择题,再次出现。 “左还是右?听天由命吧。”杨洮指着脚下半米宽的“奈何桥”说道。 如若奈何桥的两端真的藏有生死,那便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即使苏误也没把握,只能靠盲猜的。 “左边吧。” “我感觉,右侧会比较好……” “干脆扔硬币。” 大概,像这种情况下,分开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众人同甘共苦,在一根绳上绑了那么久,真能干脆地说散就散吗? 恐怕大家都意识到了这点,所以谁都没有言明。 徐柔柔杏眼盈盈,声如风铃道:“或许,我也可以算一卦。” “你?”杨洮狐疑道:“你连罗盘都看不懂,还算卦?算了吧。” “谁说不懂罗盘就不能卜卦?”徐柔柔道:“‘投石问路’不行吗?”她撕下一缕白纱,将之抛向天空,于黑暗中,犹如一朵昙花,极美且又易逝。 白纱飘飘,似一缕渺渺轻烟,悠然翩飞。仿若深渊里透出的光芒,徐徐高升,夜下一座奈何,桥上一绺霜絮,渐行渐远,忽而不见。 “你倒是有创意。” 苏误道:“上古时,青帝与娲皇向天求姻缘,以浓云为卦象。” “他们都不及你,竟然用白纱问路。”苏误笑道。 “这科学吗?”杨洮瞪大了眼,一副难以置信表情。 苏误摇了摇头,道:“卦象,本来就不科学。” “往这边走——”徐柔柔嘻嘻一笑,便指向了她的左手方。 “那就走吧......” “没办法了,反正是要选一方的,走就走了。” 众人抉择不定,干脆跟了徐柔柔的卦象,白纱飘向哪里,他们便走到哪里。 约莫前进了十数分钟,徐柔柔又往天上抛了几根白纱。 八卦玄理,本来就是虚无飘渺,毫无根据的东西。然而,徐柔柔的白纱,却是自始至终都往同一个方向飘远。 “白纱一直是一个方向。” “这条路或许真是对的?”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众人连连称奇,逐渐对前路充满起信心。 然而,只有苏误隐约察觉着一丝异样。或是他多虑了,也可能是幻觉。 “都停下。”苏误谨慎道:“柔柔,给我两根。” “你要做什么?”徐柔柔不明其意,但还是依话照做。 “难道这个方向不对吗?”众人警惕地问道。 苏误道:“方向也许没错……但是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他两手拉扯着白布条,细细观察了一阵子,就是普通的医用棉。而后,他指尖一挥,便是将白纱抛了出去。 似如一缕袅袅青烟,缓缓流逝,不散天边,渐渐飘向深渊。 “还是这条路啊……”杨洮皱眉道。 “不对。”苏误摇头,心里的异样感更深刻了,他收缩起瞳孔,凝望白纱,苦苦追踪着它的身影,不肯放弃。 超越了众人视野的极限,看破黑暗奥义,寻觅那一道莹白的轨迹,至数万米外的虚空,目送它消失不见。 “是有些奇怪。”众人隐约也察觉到什么。 “白纱飘飞地有些诡异,却说不上哪里诡异。” “它的方向……”苏误惊呼道:“是在天上!” 众人皱着眉头,面带迷茫,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天上”是何意。 “天上?!” “所以说,我们要上天吗!”众人感觉到不可思议,亲自扔了几条白纱。 “路也是在天上吗?” 目送着白纱上天,再也没有落下! “难道天上有引力?”众人感到很迷茫,事出突然,超越了所有人的认知。 “这是地球吗!这还是地球吗?” 抬起头,那究竟是穹顶,还是其他的什么难以理解、不可名状的东西? 无人能解的问题。 “都别说话,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附近。”一人突然说道。 旋即,在众人的身后,响起了细密的破碎声。 第十六章 星门 传说中的忘川,奈何桥是一条必经之路,它连接着此岸与彼岸,生死交替,生生不息。 苏误素来是不相信来生的,所以,无论他看见过什么,亦是听见了什么,于他而言,多是幻觉,以及假象。 生时有我,死不复生,这就是苏误一直贯彻的信念。 天地归元,周天复始,如混沌一样的黑暗,潮涌袭来,吞噬万物。 “啊——” “我们要坠下去了!”众人一阵嘶鸣地尖叫。 “我去——” 奈何桥寸寸瓦解、断裂,将众人抛向九霄,霎时间天旋地转,时空交错,黑夜苍穹里渐渐生出星光,仿若人的记忆,一点点凝聚。 这份记忆,变成了似是而非的画卷,徐徐展开,现与人前欣赏。 “好多气泡!” “里面好像有画面,你们看得清楚吗。” “是老旧的影像,还是天地间的留存......” 沙场、铁马、战旗、刍狗,大漠城头三击鼓,百里黄沙尘与土...... 战争流血,疆场厮杀,血淋淋的头颅,被马蹄踏碎。 “这是生撕活剥的古战场,是吃人的囚地……” “龙晶殿外的尸体!” “是旧时戍守边关的将军与胡蛮,难道这份记忆,就是沙漠里百万将士的吗?” 都是些苏误从未见过的景象,似曾相识,且又异样地生分。 大家身处幻觉当中,身体不受控制。他们像是飘浮在水里,感受不到身体的重心, 就在这时,苏误的胸口处漫出紫芒,进而渐渐地,变得通体宝光!如纯粹的一块宝玉,润泽光华,骨头透明! “老苏!你亮了!”杨洮吼道。 此时的苏误,衣衫猎猎,气宇轩昂,如明月树影,不染凡情。举手曲膝,神似飞天壁画中的神人! 然而,苏误并不知自己身体的变化。 “嚯——!” “他是被东西附体了?” “我早看出这家伙非同寻常,难道他在这里渡劫飞仙?” 众人惊讶着,将苏误的神态、动作、变幻悉数收进眼底。惶惶间,似有一尊谪仙临凡,在天地间显圣。 未等人有所反应,旋即一缕光芒从苏误胸口隐射而出,与玄空映照。 在极远的天边,一颗星辰出现,闪烁着明黄的光芒。这是众人几天来,第一次见到光。 “咿……!”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感叹,一时间遗忘了当下的处境。 天空还在下坠,众人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飘摇渊中,无依无靠,随时都可能沉默。 那束光泽,宛若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里的一颗白米,孤独而又渺小。神似****中的灯塔,光线微弱,忽明忽暗。 “你们快看,那是一颗流星!” 众人挣扎着,极其想要靠近那一丝光源。 这时,大家感受到一股拉力,在无形之中,仿佛有一根线,牵引着大家。 同一时间,黑暗发生了变化,像流水一样远去,众人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 风景在倒带,天地在变化, 四周开始有流光出现,密密匝匝,星罗棋布。像是有千万只萤火虫出现,流光溢彩,美的不可方物。 “那是什么?” 忽而,黑暗幕布仿佛被什么东西捅破,露出绚烂梦幻的光晕。 满天星斗,就在人不知不觉的时候出现了。 “好美的星辰!”女生赞叹道。 这是一种壮观至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景象,天地皆是星辰,星与星之间若有金丝纤维连接,或是美妙的星云构成,如雾渺茫,祥瑞缭绕,极其梦幻。 星空? 亦或是漫天纷飞的粉钻? 一颗巨大的世界树,蓦地出现,树络皆是冰晶,璀璨透明,五色斑斓。树梢上生出千亿万亿颗树果,灿烂生辉,各有着风情。 这就是人们熟识的星空! …… 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史记》有载: “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驽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 …… 众人惊叹着,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他们站立在空间的某一点,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冰晶的世界树,绽放着神华。 “史书曾记载,秦始皇十三岁登基造墓,历时三十九年,耗集劳人七十余万……” “帝陵下穿三泉!有水银模拟江河湖海,天界辽阔,日月星辰,有亘古不灭的长明灯,照亮着棺椁!” “我们进入地宫了吗?” “这是一个怎样的境界......” “我看见了北斗!” 莫名其妙,不知所以,无可奈何,这是所有人的感受。 奈何桥突然塌陷,黑暗变成了星空,所有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的转换。 “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可解答。 别说苏误,此时此刻,就连神经最粗糙的杨洮都感觉到了违和。 “我说,这里不可能是秦始皇陵吧?”杨洮皱着眉,浑然不知自己是如何站在黑暗虚空上的,“地宫绝不可能有这么大!” “这一定是地宫!”陈辉大吼道:“前面必有万吨黄金!” “可是,我们要怎么进去?” 众人惊奇着古代人的智慧,北斗、大熊星座、仙女星云,宇宙星空中的一切,是如此地还原。 “地宫没有门啊!” 在巨大的世界树下,众人一筹莫展。 遥望星空,那些星究竟是假的吗?亦或是哪里出了差池…… 那……这里又是哪里?一路上,众人的奇遇又算什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帝陵的? “再仔细找找。” “地宫的墓门定有玄机,不会让人轻易找到。” 这种时候,众人便再次将目光冀于苏误。此类玄虚飘渺,只有他才有头绪。 事实如此。 苏误将目力用于极限,不放过世界树的每一丝细节。 星辰交错,流云缭绕,森罗万象皆在树中。 “找到了!”苏误眼波微动,也是觉得欣喜,他的目光锁定在树梢一角,犹如痴醉。 “是怎样的门。”众人急切地问道。 星云茫茫,无比辽阔,大家看不穿,看不透,只能近似地靠拢苏误的视线方向,憨头憨脑地瞰望。 “在哪儿呢?”杨洮甚至还垫起了脚。 苏误手指星辰道:“在武仙与北冕之间,与天琴形成了夹角。” 他说的“武仙”、“北冕”都是星座名,大家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不是所有人,都熟识天文。众人寻找了许久,终于发现了那几颗星的奥秘。 三角之间,似有一道漩涡,又如一道通门,此外,众人便无法看得更清晰了。 “以星画门!” “这真是当年,秦始皇所为?” “地宫竟然藏在星门中,那么说,始皇岂不是葬在了九霄天界外?” 众人朝着星门移动,速度异常缓慢,就像是蜗牛在爬泰山,遥不见山顶。 忽而,众人又化作星团流光,一闪而没。 周遭的星急速流逝着,变成一条条的丝线,似六七月的雨,淅淅沥沥,烟云密貌,持久而不消散。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是一条喷着火焰的巨龙!” 众人渐渐接近武仙、北冕,一道耀斑,在人们眼前扩大,若一条火龙,鲜明生动,喷张着血盆巨口,咆哮着向众人袭来…… 第十七章 始皇碑文 那是九幽的使者,亦或指引。是地狱里的黑白无常,时时索命。 刺目的灼光,可燃烧天地,在一瞬间,就吞吃了众人。 云海尘浪,若一帐轻纱掀天而起,在众人身边蟠旋,若即若离,宛若是九天仙女身后飘飘然的彩带,于星空下,盛放着最美的流光。 如此,幽荧路到了尽头,竟幻化成一扇飘渺的星门。何其的玄虚,令人震撼,令人不可思议。唯荒诞二字,留在人们脑海中。 奈何桥,终是通向了彼岸,一方无名界。 …… …… “这……是哪?” 众人醒时,皆是这样的反应,毫无例外。 漆黑与星云消退,九幽里的寒气俱无影踪。 远处,天空高远,山野广阔,绿意匆匆,似刚下过新雨,还在草绒上留下了野露。耳畔边,有空灵的鸟鸣声拨弄起心弦,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九幽之下无活物,这是苏误此前言之凿凿的话语。 那么,这林野间的风吟鸟唱又作何解? “这是哪里?” “我们跨过奈何桥了?” “为什么我听见了风声......” 有一种隐约且恍惚的荒唐感,大家似从九幽里出来了? 那么,地宫哪儿去了?穿越了星空之门,难道回到了地面上? “这里是骊山外吗?” “不对。”陈辉瞪着眼瞳,失神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本应该在帝陵宫殿里。” “可这明显是在地表。” “难道秦始皇当年下葬,将整个山河都搬进墓里了?”众人天马行空地设想道。 眼前有山水秀林,云烟浩荡,天空若明镜台,吞白云吐霞雾,烟雨朦朦,胜却人间极致的奇景。 “或许,我们就在地宫里面。” “谁也没进过地宫,也许……这天就是长明灯,亘古不灭,夜是星耀的宝石点缀,周围的山川江河,都是秦始皇当年挖的!”一人激动道。 “秦始皇的棺椁里,埋了一整个异世界!” “你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就很过分!” “这里绝非地宫。”徐柔柔摇头道:“没这么大的地儿给始皇造弄。” “这天地间的荒莽,过于广博了,兴许,我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也可能我们早已经脱离了地球的范围!” 众人下意识地回过头,依稀还能看见那道星门。在如此的白昼下,它的面貌也不再那么神秘。 似一道厚厚的墙,不知材质,深陷在山峰峭壁间,若一个巨大的圆弧,只一眼竟看不全它的整个轮廓。 “我们还能返回?” “还回个屁,幽荧门都消失了,难道你还想走一遭黄泉路?”一人叹道。 “那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难不成,我们兜兜转转,又到了骊山深处?” 众人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多是回答不上,只能靠猜想。 大家四处走动,并没有分开太远,一路黄泉相伴,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你们看,前方有条悬崖。” 穿过一层绿荫,可见石壁刀削,雾雨霏霏,层层叠嶂,化作九级深谷,环环相扣,如九道天堑,横亘在众人的眼前。 “果然是回到了地面?” “听,远处有瀑布的声音!” 凿险求财,竟从地底跃上了山巅,如此匪夷所思,世之未闻。 一人踩落了一脚石块,沿着陡峭壁沿滚落,发出脆碎的声响。很显然,悬崖有底,不似奈何桥那般的惊悚。 忽而,悬崖上的众人,都听见了苏误的声音,“这里有块标记文碑!” 大家钻回矮树林里,寻着声音,约走了百步,也是见到了那块大石碑。上面落满了灰尘,看似年代久远,将近三米的高度,显得很厚重。 “什么样的石碑,会留在崖上?” “很熟悉的文笔,我似在一张旧图片上看见过。” 碑上题字弯折而扭曲,笔画繁复,似古时金文,又残留着象形文字的影子。 大约是秦前后时期的小篆。 众人皆是历史学的学生,对古字有所研究,除却水果哥反应慢半拍,大家都开始研读起碑上的内容。 “秦三十九年,朕御驾无名,征杀域祸……” “周天旧奴人,罪孽之深,诸天不容!孤请天命,啖饮竖儒之血肉,难泄其愤!” “朕欲杀之,其无后乎……” “诛绝九界其天,护朕千秋鼎盛之基业,此诚告世——”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读完石碑上的文字,众人大惊! “这是当年秦始皇留下的字!” 那是一段隐世的辛秘,足以颠覆世界的认知。且,这千余数的碑文,内容太过震撼,大家一时间竟缓不过神来。 “秦三十九年,按照历史推算,秦始皇早已死了两年,他的尸体都发臭了!” “可是,始皇两年后,在这里留下了一块碑?” 而今看来,祖龙当年难道没死?还在这碑上留下了亲笔书? 据文中内容所述,此地乃无名界,也正是苏误一直在寻找的地界。 千余铭文,只讲了一件事,便是始皇在痛骂周天子。 始皇在碑文中直言周天子奴人,始皇当年恨不得饮食儒士血肉,杀尽周人血统,使其断子绝孙。 “周王到底犯了什么大罪?让始皇这么恨他?” “千余字,全是在骂周天子......” “难道当年焚书坑儒,还另有隐情?”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众人喃喃重复着这八个字。 这八字没有特殊的含义,是言,皇帝受命于天,便有责,使天下长寿,国运永久昌盛。 文字虽平平无奇,但它的背后,却暗藏着惊天的秘密。 这是传国玉玺上的虫鸟篆字! “原来,秦始皇一直带着传国玉玺。” “国之重器,价值无穷。” “后世的皇帝们,一直在用高仿……” 一桩历史悬案,便是这般草率地解决了。 那至高无上的宝物,让千家帝王疯狂了两千余年,而今,在博物馆里展示着的,当真是个假货。 这时,却听苏误冷静而又唐突地说道:“看起来,我们迷失了。” “这里大概不是地球……”苏误眼色不定,也是很难说服自己去相信这样荒诞的事情,他沉声道:“也不是地宫……或许,是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无名界……”众人回看着石碑上的内容,心中升起愁怵。 徐柔柔问道:“我听你说过,你一直在寻找无名界……” “你是知道些什么吗?”徐柔柔脸色微白,齿咬红唇,很难接受这片无名界。 所有人都看着苏误,或期待,或狐疑,等待着他的解答。 “你说过,你比谁都期待地宫。” “是一段辛秘吸引着你。”众人回忆道。 苏误摇了摇头叹道:“我所寻找的,是长生界。” “长生?” “什么是长生?”众人问道。 “就是你们所认知的,超越生死,长存天地。”苏误道:“我曾听师傅说,无名界里藏着长生的奥秘。” “但是,此无名非彼无名,无名亦是名,所以,我并不知道始皇记载的‘无名’究竟是什么。”苏误道。 于是,水果哥又被苏误绕晕了,他直言道:“你就说你不知道就行了,不需绕口令,我能懂的。” “所以,我们究竟来到了哪里?”众人疑惑着。 第十八章 分别 众人复而审视起四周,疑惑地回看石碑,将文本逐字逐句反反复复地研读了好几遍,后又把此行旅程放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又一遍地再放映。 古怪的传说,沿途离奇玄妙的妖魔,是那样的荒诞。 然,一切的荒诞,都不及秦始皇当年征讨过这片壤土来得震撼。 那是在历史上,已经宣判过死刑的人,竟然在另一个世界里活得潇洒。如此,甚叫人怀疑那段历史,究竟存有几分真、几分假。 “无名界是一个异于地球的世界!”众人推测道。 “踏过了奈何桥,原是有真正的彼岸……” “另类的重生?” 杨洮感叹道:“秦始皇千古一帝,棺材里竟埋着一片大世界!” “秦时的历史,或许还有更深刻的解读……” “那一时期,有太多的秘密与迷雾,引人遐想。” 当风声响起,众人再次意识到,这里不是他们熟识的世界。同样的山木青葱,云雾蔼蔼,却是另一片天,另一块地。 石碑上记载地很清楚,秦三十九年,朕御驾无名…… “秦始皇曾御驾亲征过无名界!” “祖龙究竟在这里干了些什么,他的敌人又是谁?” “我想,我们应该回去……”一女生怯懦地说道,她偷偷瞟了一眼陈辉,似顾忌他的感受。“回到我们的世界,回到骊山外。” “这里不属于我们,山峦几多峰崖,但却没有我们的位置。” “我不回。”陈辉直言道:“就算是无名界,我也要挖出几筐金矿。” “否则……白白失去了这条手臂。”陈辉黯然道。 “但是,在彼岸有家人和朋友……” “想回家……不是说说而已的事,归途一定很艰险。”众人回想起来时的经历,便是在心底,埋下了厚重的阴影。 同学们各有心思,沉默着,久久不语。 “我想回家......”徐柔柔道。 苏误看了她一眼,眼波无惊,略微思考了片刻,点头道:“那就回吧。” “我可以试着带路。”苏误道。 以他的瞳力,逆行黄泉,依然有难度,但至少能多些把握。 徐柔柔面带欣喜,转瞬即逝,继而有些犹豫,道:“可你不是一直在找长生界吗?放弃线索,就这样回去?” “你不会不甘心吗?”徐柔柔问道。 “没那么严重。”苏误摆了摆手,微笑道:“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是在小时候听师傅提起过,所以印象深刻,比较好奇罢了。” 这约是苏误第三次当众提起师傅,大家心中有很多的疑惑。 于是,有人问道:“你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罗盘八卦是他教你的?” “老人家很普通,前两年已经入土了。”苏误回忆着,脸上有些许悲伤,“他是我的亲人、长辈,我一身本领全是他教的。” “你与文波,是师兄弟......?”有人问道。 “可是,为什么你懂风水罗盘,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小时候,他做了错事,师傅让我逐了他。”苏误道。 “是什么大错?我们从来没听你说过。”杨洮好奇道。 “他是为了活下去......所以师傅并不怪罪他。”苏误摇了摇头,并没有与众人细说,三言两语,点到即止。而后,他的话锋一转,看着徐柔柔道: “你既然想家,我试试把你送回去。”他略微顿了顿,又转向杨洮,道:“水果哥打算怎么办?” “我跟你走。”杨洮毫不犹豫道。“你们呢?”他又问了问其他人。 “如果可以,当然是回去更好。” “回家吧……” “说实话,这个未知的世界很吸引我,如果你们能平安归还,能否替我向家里报个平安?或许,我将会一直呆在这里……” “我大概也想留在这里。” 人各有志,选择尽不相同。 “是吗......”苏误皱眉道:“那我们是该分开了。” 崖上,众人几多愁绪,叫人伤怀,沿途别了一个又一个的同学,而今,依然要重复起历史。 分别来得略突然,让人唏嘘。亦或说分别来得太晚,大家都习惯了彼此,共经历过生死,所以才有留念。 “天底下总是没有不散的宴席。”良久,苏误感叹道。 以前总是不理解,一桌席宴,只要一直添酒加菜,何愁会散? 后来大家都明白了,散的不是席,是心…… 追求的东西变了,与众不同了,自然是坐不到一起喝酒的。 “你们往哪边走?”苏误问道。 陈辉指着与星门相反的方向,道:“大概这条路,或说是北上?谁知道呢。” 崖山落叶飘飘,山风回潮,几声杜鹃啼鸣,叫人好不心烦。 “既然都决定了......我也不会劝你们。”苏误叹息道。 陈辉看着苏误,叹道“我说过,前路要是有难,你尽管抛弃我。” 他想起了幽荧路上的点滴,回忆起苏误身上触目惊心的血痕,难免心中感愧。 “你救过我的命,我欠你的。”陈辉道:“等我寻到玉玺,腰缠万贯就回去。到时候,送你辆车。” 苏误笑道:“那我可等着。” 一行九人,有六人选择退回星门,而其余的三个男生,则带着冒险精神,在峰峦上与苏误等人挥别。 他们面朝危峰,眼神坚决,背对着星门,怕多看一眼便忍不住想家。 “一定帮我们,给家里报个平安!”一人大声说道,充满了不舍。 杨洮道:“老陈,别死山里了,说不定哥儿几个还回来,到时候约酒啊。” 陈辉举起自己的独臂,很潇洒地向众人挥手。 苏误道:“这个世界,或许不像表面那样简单,我隐约感觉到了玄势的存在……” “说不定,这里有土方治好你的手臂。”苏误对着渐远的三人道。 闻言,陈辉的背影晃荡了一瞬,或是激动所致,不过,他并没有向苏误深究,只是比划了一个知晓的手势。 男生之间的分别,就是这么的简单,干脆,说走就走。 且,很突然。 “他们就这样走了......” “星门后面的家,对他们来说又是什么呢。” “或许这个世界正是他们期待的。” “人各有志,我们无法评论陈辉的选择。” 众人站在崖上,目送他们下山,山峰很高,可以看很远。然而,大荒里的树荫又很多,很快吞没了陈辉三人的影子。 苏误不由地想到,这个无名界,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平行世界? “趁天还亮着,我们也走吧。”苏误道。 历史班完整时,有三十四人,而今只剩下六人…… 前面的路,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 “那道门好奇怪。”杨洮看着飘渺的星门,忽而道:“跟倒影似的,要怎么打开它?” “车到山前必有路。”一人说道。 徐柔柔道:“大家谁还记得,我们是怎么通过它的吗?” 众人纷纷摇头,苏误道:“在通过星门时,我隐约感觉到了玄势的牵引……” “玄势……?” “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面露疑惑,甚是不解。 然,苏误的回答也是棱模两可,“非常理能解释,就是势。比方说地狱杀阵,是以青铜门、彼岸花、奈何桥等形意之物建成的,它的依据是神话中的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这就是形与势。” 众人隐约听懂了苏误在说什么,但仔细追究,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徐柔柔思索道:“有门无势,就是普通的青铜门,有形有势,就变成了神话里的鬼门关?是这样理解吗?” “不愧是柔柔。”苏误笑道:“冰雪聪明啊。” “这也太玄虚了。”杨洮头疼开始胀痛,直呼听不懂。 苏误解释着,星门就是以玄势构成的,介于武仙、北冕和天琴之间,借助了三大星座的势才能存在。 然而,要想通过它,就需感受到那种势,并接受牵引,如此才能通过星门。 第十九章 古时凶兽 一行六人,三男三女,到无名界还不足半日,随即决定离去。 思乡,人之常情,在所难免。无名界虚无而诡秘,也是催赶着众人离开的原因。 “如果这里是地球……应该可以打到车。”那个叫胡远的男生掏出自己手机,电量仅剩百分之七。 可惜,没有信号。 “别逃避现实了。”杨洮叹道:“这儿绝不可能是地球。” “你要是能搜到网络,那才是灵异事件。”杨洮道。 徐柔柔看着远方,那扇飘忽不定,且泡影梦幻的星门,恍惚道:“要想离开无名界,只能原路返回。” “可是……你们谁感受到……玄势了吗?”三女中一个叫韩芸的女孩子小声地问道。 玄与势,是由苏误提出的。想要通过星门,必须有势的牵引。 话即出口,所有人都摇起了头。 “到底什么是‘势’?”杨洮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这个‘势’究竟是趋势,形势,还是天下大势?” “那么多的‘势’,为什么我一个都感觉不到?”杨洮面上很疑惑的表情。 “‘势’就是形与意的结合,你不用考虑太深,它就像是一种能量。”苏误解释道。 杨洮皱起眉,叹道:“越来越玄乎了。我大概是不能理解。”杨洮兴许是看开了,亦或是看不开,总之不打算继续纠缠。 “先往星门走着吧……” “总是要靠近些,才能想到办法。” 于是,众人又一次踏上路途。朝着与陈辉三人相反的方向,亦是下山而去。 众人自嘲着,这一路,似乎一直在走走停停。九幽如此,无名界或也是如此。闯过了一关接着一关,总是没有尽头。 “星门似乎还很远的样子。” “很飘渺。” “就像是镜花水月一样。”徐柔柔感叹道。 众人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总觉得他们永远都无法触及那道门。 “走一步算一步……”胡远叹道。 相比起漆黑不见光的九幽,众人眼下的处境其实并不算糟糕。 至少,那些祥瑞烟云,要比曼珠沙华的瘴毒温柔多了。 “等等!”苏误突然地喝停了大家。 “你们听。” 似在地狱里培养出的默契,当苏误说完话后,大家都安静了,皆竖直耳朵,监听起风吹草动。 不远处,林雾迷蒙,山野宁静,空灵悠然,忽而从天际边传来一声长啸,似乎有猛禽将要归巢。百鸟争空,惶惶离去,那场景,极像火烈鸟迁徙,甚是壮观。 “有奇怪的声响。” “我们的处境是不是不太妙啊?”女孩子的心总是要细一些,韩芸察觉到了山岭里的异样。 “灾害来临前,这些鸟兽的反应最是警戒。”另一个叫馨儿的女生说道。她是三女中,最感性的,常把眼泪挂在眼角。 万鸟出逃,此中弊象,恐怕将有异变发生。 “它们都在往一个方向逃离!”胡远惊讶道。 “确实……” “难道在山峰外有什么东西?”众人都感到了危机。 杨洮恼火道:“妈啦,这一路都提心吊胆,就没消停的时候。” “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弄出来的动静。”杨洮道。 “杨洮,回来!”苏误喝住了他,而后指挥众人躲避。“都躲进树丛里,找阴影藏下,千万别露头。”苏误警惕道。 在这种山峰上,古木茂盛,绿叶碍眼,他虽能看得远,却无法看穿树荫。 于是,他也无法断言山外的情况。 “有东西要过来了!”馨儿尖声道。 隆隆的轰鸣声,如雷电那样响彻云霄,霎时间,叫人头痛难耐,耳蜗欲裂。 “那是什么……” “怪物!”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遮去日月星辰、山河大地,方圆百里之内,无不陷入枯寂。 前一秒还是风平浪静的大荒,此刻,天翻地覆,恍而间,众人错觉,又回到了地狱九幽。 一声长啸,将众人的心悬上了嗓子眼。 “这是一只活生的鹏鸟!”苏误汗毛竖立,满身鸡皮,瞪大双瞳,似眼球里出线了血丝。如此,他才望穿叶障,看到了万里外,那猛禽头首的模样。 “这不可能!”韩芸直摇头,拒绝接受现实。可知,一只禽兽,却能遮挡青天,将白昼变作黑夜,它得有多大?“这世上不存在这种鹏鸟。” 大鹏之身,遮蔽天晴,这超乎了众人的想象,更超脱了凡人的心理承受极限。 “《庄子逍遥游》有这种鹏鸟的记载!鲲化为鹏,项背几千里!翼若垂天之云!”胡远回忆起自己曾读过的古籍,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震撼道:“可那是山海经里的上古神兽!” 鹏鸟展翅,羽翼丰满而有流光,横亘千里且屏蔽一方。一声惊天吼,慑得万物惶恐,争相逃窜。 鹏有四爪,往地面上一抓,便抓碎了一座大山!声浪传千里,灰土四起,吓得人大气都不敢出。 “天呐,这个无名界太荒唐了!” “一只鸟都长这么大,是吃了多少激素!”杨洮转而望向苏误,问道:“眼下要怎么办?躲起来吗?” “这没法儿躲啊……” “你们看见它的喙嘴了吗?不知有几百米,啄一口山崩地裂。” “祈祷它只是路过休憩吧……” “北峰下面有一小片开阔地,我们下山!”苏误道。 “这怎么敢?”胡远道:“要是惊动了鹏鸟,我们不得被它踩死!” 众人想到大鸟的尖喙,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我们一定会被它吃了……” 苏误沉声道:“老鹰扑杀狡兔,麻雀吃虫,家禽啄米,你们见过吃蚂蚁的鹰鸟吗?” “我们对鹏鸟来说,比蚂蚁还不如。”苏误道:“我们要赶快下山,在开阔地才是安全。” “走!”杨洮对苏误的判断很信任,只回头看了一眼鹏鸟,便立即决定下山。“我才不要在山上等死。” 众人并没有犹豫太久,是恐惧推了他们一把。 大家逃出阴影,在尽量不发出响声地前提下,用尽全力下山。 “这该死的无名界,是住了妖魔鬼怪吗!” “秦始皇当年究竟来这里干嘛?” 众人越想越觉得心悸,似完完全全颠覆了三观。 仅仅是一只鸟,便吓得人魂飞魄散,惴惴不安。它的姿态,它的形象,还有延展千里的羽翼,无不让人胆寒。 众人渐渐意识到,“难道,夏朝以前的神人时代,曾经真实存在过?” “我听说过,在上古时期,人类曾有过一段消失的文明。” “这只鹏鸟就是传说的一部分……” “或者说,我们正在经历传说!” 第二十章 鹏鸟 大鹏腾空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一声啸天,如星陨撞击,原核裂爆,那些未来得及出逃的野兽,竟被鹏鸟这一吼给生生吼死了! 死去的野兽,血块淋淋,七零八落,肝脏与肾脏搅拌在一起,甚是招人恶心。 好在,苏误等人与鹏鸟隔得极远,得以幸免。然,金鹏展翅的罡风,后劲十足,亦是将所有人掀翻。 “我的妈呀……”杨洮摔趴在地,一嘴吃了三斤草,扶着自己的腰杆,声声叫痛。 “这畜生太狠了,一个腾飞起势,就煽动了飓风,在坡上都能被它波及。”杨洮骂道。 四周树木轰塌,叶若飘零,无比的残破,像是刚经历过风暴的海港,包括山石在内,峰上所有的东西都被吹斜了。 苏误谨慎地回望,却看见天空忽晴忽暗。 “不好,老鹏鸟朝我们这边飞来了!”苏误惊呼一声,大喝道:“快跑!”在一阵惊呼中,苏误抄起徐柔柔那双长腿就往山下逃窜。 徐柔柔脚踝略红肿,经刚才一摔,似伤及了骨肉。她满眼惶恐地看着天空,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可见,鹏鸟身形流水,羽绒金光,它的眼睛宛若是透着猩红色光芒的月亮,大而且圆,外圈有两轮赤金虹膜,既妖邪又鬼魅。 在这一瞬,徐柔柔浑身颤抖,似与金鸟对视了一眼! “妈拉个巴子,这蠢鸟是不是听到我在骂它?怎么就过来了。”杨洮一边逃窜,一边扭着头往天上吐口水。 韩芸与馨儿有杨洮和胡远带着,在逃命的时候,速度是一点儿也不慢。 馨儿似哭一般道:“水果哥,你闭嘴了,你再骂它……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都少说话,玩命跑!”胡远道。 众人虽及半山腰,身后却有狂风乱作,是想,那老鹏已经离得很近了。 以它那般,吼碎兽狗,生撕山石的强横力,只稍靠近,就能让人感受到压迫。 众人的心,近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跑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即肺上犹火在烧,也不敢停留半刻。 “我大概明白‘势’是什么了!”这种情况下,杨洮竟有胡乱的感悟,神经之粗,叫人惊叹。 他大吼道:“那老鹏雕的叫声就是‘势’,扑翅也是‘势’,所以才有那样的威力!” 苏误一阵无语,此等危难的境界,大家逃命都来不及,他倒是有心,还有余力斩获这等明悟。 金鹏冲天起,在空中盘旋三圈,及至地平线后复又返还,始终在众人头顶徘徊,似没打算要离开的意思。 “它为什么一直撵着我们啊?” “难道是我们误闯了它的地盘?”馨儿哭问道。 杨洮摇头道:“狮子尚容水牛驻地,更何况,我们那么渺小,老鹏子是绝对发现不了我们的。” “可是,它确实在我们头顶上飞……”徐柔柔全身紧贴着苏误,藉此,想要减轻他负重的压力。 苏误沉思道:“水果哥说得对。也许,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它的领地里,但不是我们。” “你意思是,周围还可能有一头兽?”胡远惊讶一声,眼中顿生惶惶。 “与鹏鸟实力相当的兽,招致了它的警戒?” “我们是无妄之灾啊!” “这只是我的猜测。”苏误抱着徐柔柔,速度一点儿也不见慢,他又道:“还有一种假设,或是这山头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我听说,鸟兽都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 “飞禽对光线很敏感,尤其地钟情钻石翡翠。” “难道说山上有露天的黄金钻石矿场?”杨洮道。 “最好别有。”徐柔柔缩了缩脖子,不安道:“等鹏鸟的大爪子抓下来,我们都得遭殃。” 山路总不至于好走,虽是下坡,但众人不敢提速。崎岖峭壁,刀削斧凿,若不慎摔落,逃不过粉身碎骨。 愈下山,四周的林木就愈茂盛,可以完全遮挡住众人的身形。 便是在这时,变故忽而发生。 一道疾风吹来,如无形的浪花,又将众人拍倒地上。伴随着地动山摇,与惊天巨响,目测数公里外的一座危峰,被鹏鸟的利爪毫无留情地捏爆了。 “好家伙,这老鹏子是发癫还是发情?搞这么大动作。”杨洮一脸土灰,从大坑中爬出,有种乡野莽夫的气质。 “要死叻。”杨洮满身臭泥,望着鹏鸟不停地啐骂。 旋即,大地出现了一道裂缝,一股阴冷透出,方圆百里内,似都被冰霜了。 “又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吗!”众人惶恐至极,惊叫的声音都趋变尖利了。 没有看时间看热闹,趁着鹏鸟还在刨山挖土,众人飞也似地往远了跑。 同时,那股阴寒愈发地冷冽,甚至要将人的灵魂冻结! 徐柔柔被苏误抱着,紧张地看着远山,突然叫道:“地缝里钻出了一条蛇!” 说是地缝,百米宽,千丈远。 说是蛇,却有三颗头,水塔粗,蟒身盘绕三十圈,竟然比山还要高! “我去!附近还真的有一个大家伙!”杨洮大叫。 “这是上古的凶神,相柳?”苏误也有些不确定,便是说话的语气也带了一丝疑问。 “又是《山海经》里的异兽?!”几人齐呼。 “难道这无名界就是上古大神们遗留下的某片天地?” “《大荒北经》中记载,相柳蜕变九千年,共身九颗头,难不成这条长虫已经活了三千年了?”杨洮瞠目结舌,吸气过猛,差点跑死在山道上。 轰轰—— 远方的天,忽而暗淡了,一阵巨响震得人心胆欲碎。 大家忧惧地回头,却看见两兽争斗的画面。 那是一幅极具震撼力的鸿图,让人终生难忘,天空一片赤金,大地幽暗苍绿,金鹏声声嘶吼,相柳仰天咆哮。 蛇尾击地,横抽出一道裂痕,金鹏一卷翅翼,扯出电闪雷鸣。 两只史前的大荒凶兽,仅仅在对峙,依据着“玄势”,就搅得方圆百里风云变幻,鬼哭狼嚎,堪堪破败。 “赶紧跑。”苏误道:“没命留在这里看禽戏!” 大家想起了探索频道里经常放映的动物世界,老雕与蝮蛇厮杀的画面。 而今,还是雕与蛇那一对宿命冤家,换了场地,换了人设,饶是打架打得日月倾斜,天地变色。 实在恐怖。 “妈拉个巴子,这地方真不是人能呆的!”杨洮拉着两个女生,玩命似得狂奔,根本不敢回头看。 第二十一章 喷发 天空,即千分之一秒内,变得暗淡无光,继而出现了日月星辰的异象。 猩红的月亮,金芒的星宿,看上去很诡异。 而大地上,则是一片惨然,相柳凶蟒,纳云吐信,三张大口皆喷雾毒,近身处,无论悬崖峭壁,沙石土地,尽数化作腐水。 相柳附近,恶臭熏天,腐水流淌成一条黑色的河流,所过之处,毫无生机可言。 连绵山峦,原本的青葱绿意,祥瑞浮云,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一声咆哮嘶吼,一击雷霆浩瀚,众人知晓,这两只上古的莽兽,终于干上了。 “淦!” “再快些。” “两只莽匹,不晓得等我们跑远些再打!” 脚下已入平坦,了却山势,蒿草丛生。没了下坡路,大家的速度也减慢,无可奈何,只能被迫卷入两兽之争。 相柳喷出的毒雾,带着丝缕翠绿,弥漫山野,飞掠万米不过片刻而已。 “狗日的相柳,不讲武德,打架放毒还带aoe!”杨洮一声盖过一声地大骂。 “跑不脱了!” “没劲了……” 众人已累得气喘吁吁,却仍不曾逃出鹏鸟的羽翼。 可见,天空中金星射出流光,若星雨,丝丝绵绵,悉数朝相柳穿射。 “两只天煞牲口,就不能相亲相爱,非要对屠吗!”杨洮表情极其难看,加之土灰糊脸,滑稽中有颜艺,他怒骂道:“割老子叻,摧害吃瓜群众!” “省些力气。”胡远道:“你骂得再狠,它俩也听不见。” “那边有个泥洞,我们躲进去?”韩芸气喘吁吁,美眸惊恐,一双美腿,只供欣赏,跑起来却费劲。即使有杨洮、胡远两个大男人带着,她也渐力不从心。 众人觉得暂避锋芒是个好办法,却听苏误道:“不能往里躲!” “为什么?” “大家都跑不动了,总要想个办法。” 苏误道:“大荒茫茫,难道就只有一只鹏鸟、一条相柳?” “逃不及的兽还有很多,那些泥洞更是它们的藏身地!”苏误额间大汗,衣袂染尘,怀抱徐柔柔的双手也愈渐不稳。 “靠!”胡远嗔骂一声,又道:“难不成,我们必须死外边儿吗。” 日月星辰,异象变迁,天际线有无数金光落下,笼罩方圆。大鹏金雕在星象里翱翔,喙口射箭,一声尖啸劈一道雷,焚得连绵山峦烟火袅袅,黑雾齐天。 地面上,相柳有三首,一首吐黑火,一首喷洪水,还有一首伸长足万米,吞云吐雾,咆哮穿空,追寻着金雕羽翅,不停地撕咬。 “我还不想死啊!”馨儿眸生绝望,渐失光彩,声若凄苦。 离开古木参天的山野,苏误的瞳力就有了用武之地,他时时凝望着前方,寻找出路。 忽然,一缕波光涟漪被他捕获。 苏误面色一喜,道:“不远有一条大河,我们可以借流水助力,往下游飘荡。” 以苏误的视力,可及至万米外的顽石,而他说的不远,就足有十公里! 对众人而言,那是很长的一段距离。 “我们没有纠结的余地。”胡远略思忖,便得出结论。“趟河可行!” “苏误,你在前面带路吧!” 众人心力憔悴,狂奔下山,翻越过数个土坡,体力早就透支了。 而今,大家还能跑动,无非是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众人突破自己的极限。 苏误怀抱弱女,指尖收紧,蹬地入泥三分,便再一次地提速。 身后,毒雾缓势,要完全湮灭殆尽山林草树,还需一定时间。所以,那些惹人厌的老树,摇身成了众人最后的屏障。 只是,那屏障似乎不稳,眼看着就要破碎。 “别慢下来!”杨洮大喝一声,抓住两女手臂,像头老黄牛,护着两只崽狂奔。 此时,天地异象忽而再变,有金羽降临,轻柔如雪,圣洁无比,仿若是漫山遍野的金粉,叫人留恋与震撼。 然而,金羽所过处,繁花凋零,柏木腐败,生命体活不过半刻! “妈啦!老鹏子还脱毛。” “你龟儿迟早落成老秃子!” 碧绿色的雾与赤金色的羽相碰,化作狐火,进而飘入原野,惹得人东西躲蹿。 杨洮不幸与火团接触,衣袖立刻燃烧,连皮肤都被火灼出一道伤痕。 这下,这家伙彻底闭嘴了,紧咬着牙龈,拱大鼻孔呼吸,硬是连一声痛都没有呼过。 “割你妈,啥子羽毛,那么烫!”缓和了许久,滚烫劲儿甚是上头,杨洮果然还是忍不住大吼大叫,“都别沾上了,这火玩意儿要命的!” 不须提醒,大家就没打算去招惹。 苏误身形一晃,脚步节奏似抽空一拍,可见,他脖颈上青筋抽搐,鬓发旁的细汗凝珠。 “怎么了?”徐柔柔脸色忧惭,如果没有扭伤脚,她也是能跑的。而今,只躲在苏误怀中,徒增累赘,她心中怀愧不已。 苏误眼神若虚,闷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没事儿,眼睛看太远,没注意脚下。”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苍白着脸,一刻也不敢停。 在众人身后,隆隆巨响,山峦崩裂,兽声咆哮不止,千斤重石如若轻鸿,被抛至九天,又像陨石一样砸落。 漫天金光,陡然凝聚于顶,像一颗巨大的太阳,光芒闪耀,普照万物。 鹏鸟金雕腾飞而起,衔一座磐石山川,展翼盘旋,忽而松开喙嘴,便是将一整座山峦向相柳砸去! “它们都是这样砸石头的吗?!”馨儿惶惑地回头看,目瞪口呆,极为惊慨。“那可是山啊!” 两只上古凶兽,异样的破坏力,不可以道理计。 然而,正此时,大地开始浪荡不安,岩土翻滚,如沸水冒起热泡。 众人愈发惶恐,莫不是相柳又要出大招? “祖宗诶。”杨洮大叫道:“你俩能不能换个地儿打?!” 四方的土地渐往上升,能明显感觉到拔高之势,像是有一座山,就要从土里长出。 原本的开阔地,忽然间凸起,露出了一个小山包。 “又是什么情况?” “地震了吗?” 骤有一道红芒,从地底深处迸发,遥射天际,直击苍穹。 这道红芒不偏不倚,正是由众人脚下延伸,夹带着腥热的火气,恰与相柳口喷的绿雾分庭抗礼。 “难道我们脚下是一座火山?”众人心惊胆寒道。 “不对!”苏误心弦牵动,危机感前所未有地强盛,“还有一头兽在这里!” “快逃!”遂清醒,苏误大吼道。 第二十二章 帝江 一座“珠穆朗玛峰”平地而起,在阔地上,泥石翻滚,古树断根,山埋进地,泥甩上天,此景,不亚于一场地震级的灾难。 千里外,大地开始龟裂,轰鸣声响彻云霄,龙脉断裂处,血喷万丈高远。火焰红芒,吞天噬地,灼烧尽鹏鸟的金羽。 未见妖兽样貌,先闻其声。嚎啕若豺狼狂嗥,浩荡如雷,一声啸天,便振得人耳失聪。 四道帆翼,从泥中拔高,几经抖动,即煽得四面八方飞沙走石,尘土飞扬。以其身为半径,周遭有数百座山峦,皆被夷成了平地。 “吼——” “呜嗷——” 三只大荒莽兽,呈三足鼎立态势,遥对着重峦叠嶂,怒涛咆哮。声势之狂躁,慑得方圆百里内的野兽瑟瑟发抖,龟缩在土缝里不敢冒头。 压抑的低吼,如落水的泥狗,原本的开阔地,如今鬼哭狼嚎,蛇鼠乱窜,石裂处尽是猛兽的尸首。 此方荒土,既不肥沃也无灵蕴。如此,竟汇聚了三头大凶兽,这种情况很不常见。 或可说百年难遇。 放眼整个大域,凶兽寥寥数百,皆属天灾,即现身就将引起生灵涂炭,非大贤大圣之人不能治退。 可以想见,像这等的淫祸,要是聚集成群,会给世界造成多大的灾害…… …… …… 继鹏鸟、相柳之后,第三头兽状如黄囊,赤如丹火,腹下生六足,后背坚比钢铁,漆黑无比似龟壳一枚,上生六翼,兽身憨肥如猪獾而能飞。 此凶莽怪物,肥头大耳,体态巨大宛若山岳,双脚站直可摘星辰。与鹏鸟、相柳作比,它的身材丝毫不落下风,甚是有过之,恐无不及。 随四只羽翼之后,露出了庞大且臃肿的身体。 它抖落身上的泥土,如掸尘一般,却是很轻易就引发了山崩。 “啊——” “这是什么鬼东西!” “又一头异兽!” “柔柔——” “我还不想死——” “割老子的,这憨匹,拱地不晓得看黄历!” 六个人,六种声音,来自六个不同的方向。 凶兽登场亮相,霸气十足,却是让苏误六人遭了秧。 众人从凶兽的龟背上坠落,浑似坠崖。而后,它四翼齐煽,卷起千重风浪,掀得人七荤八素,如若飘絮,轻盈而倒飞出数千里远。 整整六个方向!皆不重叠。 六人没有任何准备及保护措施,就被硬生生地甩入万米高空,继而坠飞千里远。 他们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似若蚊虫在耳边嗡鸣,细微不可闻,且被这漫天的灰尘,以及荒兽的狂躁给淹没了。 ...... ......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除此之外,苏误很难有其他感受。 许是有风声在耳畔吹痛,带着极端寒冷,麻痹了他的神经梢。 似乎经过了几十个世纪之久,苏误感到胃酸倒流,干呕想吐,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天上飞! 在这转瞬即逝的时间里,他做了三件事。 首先确定其余五人的位置、判断落点及方向、最后取刀割掌。 以他那极致万米的瞳力,要捕获几人的行踪还是不难,只是,飞在半空中,很难判明大家的落点。 再有就是,这片天地,异象变动,尘埃迷蒙,无法估算出距离。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朔风——起!”苏误眸若清泉,衣袂风飘,在半空中调转身形,仿似踏风而行。 人非钢铁,从万里高空自由落体,便不成肉泥,也成肉饼,总之活不了。 苏误口中念诀,以血画符,招来逆向风力,延缓住下坠的速度。 然,杯水车薪,或致徒劳无功。 就在苏误即将撞向悬崖峭壁时,一道紫芒,自他的丹田向外衍溢,覆盖至全身,像一道天然的保护。 这是什么?苏误大感疑惑。 不过,现实只留与了他一秒不到的时间,根本不够思考所用,而后,便重重地砸在了峭壁上。 轰隆一声。 整座山似乎都晃荡了一瞬。 在绝壁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洞,数十米深,三米宽,足以容纳两个人并肩进入而不觉得拥挤。 此般冲击力,可想而知...... 不知过了多久,苏误才从洞里爬出,满身灰土,衣裳破裂,一副狼狈的模样。 “咳咳咳......” 他咳了几声,站在山洞边沿,遥望星门方向,而今,只能隐约看清仙武与北冕这两颗星。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苏误自言自语。 对于胡远三人的死活,他浑不在意。像是活着更好,死了没差,大概这种的感觉。 至于水果哥,神经大条,气运极好,皮糙肉厚又抗造,想必万里的高空也摔不死他......大概、可能摔不死吧......? 苏误也不确定。 然而,徐柔柔羸弱娇娃,腿上又有伤,苏误很担心她。 “柔柔也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应该......不会有事吧?”望着天际尽头,苏误一直在喃喃自语。 “如果大家够聪明,应该会前往星门汇合。” “水果哥说不准......返途必将路过三兽的领地,兴许他会绕个远道。” 想到鹏鸟与相柳,苏误便回忆起那第三只荒兽的样子。 四翼六足,肥若黄囊,浑身丹火,神似《山海经》中记载的帝江! 又是古神话里的兽神,仔细想来,这个无名界,似与古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不清道不明,于是,秦始皇也就来了这里吗?苏误向天而问,但是并无作答。 “柔柔腿上还有伤......”苏误叹息一声,便又担心起伙伴们的处境。 “她虽然懂医能够自疗,但是行动受限。荒郊野岭,没有医疗设备,很难康复......” 苏误向西南方了望,数万米外,青山依旧在,大荒无穷无尽。被打飞到这种地方,根本就看不见三兽的影子。 可见,帝江的力量是多么地惊世骇俗。 “果然,我应该去找她。”苏误又咳嗽了几声,而后爬回山洞,盘膝坐下。 经刚才一摔,他看上去虽然没事,实则内伤,五脏六腑皆有错位。 凝神内视,苏误才发觉自己身体的不妙。 而后,他又想起了那道紫芒。 不是第一次见了,早在彼岸花的瘴毒里、星空门外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那道光,似乎一直寄生在他的身上。 苏误一度以为,那是他的幻觉。而今想来,他是在神游古疆场,见识秦始皇点将时,就与紫芒结下了缘分。 “那道光......究竟是什么呢?”苏误闭着眼,低声细语道。 第二十三章 疗伤 血液在经脉中游走,苏误明显感觉到一股玄势。 他不由地回想起师傅的教诲。 《列子·天瑞篇》有载:昔者,圣人因阴阳以统夺。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即时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也。 是言,宇宙分离前,万物之气、形、质三者一体,彼此不分的迷蒙状态。 师傅曾与苏误指导,修行依的便是混沌。 “我曾以为,混沌灵学,不过是玩笑话……”苏误似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混沌之于万物,万物皆是混沌。便是如老子所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苏误少时,师傅曾对他说过,地球上少了一味灵气,所以无法修行,若是动势,就必须以血为引。 “师傅的教导,愈发清晰了起来。”以往,师傅语重心长的话,未被苏误理解的词,而今,逐渐涌回脑海。 来到无名界,苏误冥冥有感,天地间似有一味气,隐隐与之相连,且在身体里发生了很微妙的反应。 仿若是他本就应该属于这里,他的身体,就像是回到了故乡,惬意舒快而欢呼雀跃。 “这或是混沌带来的变化?” “经脉中的抑郁,找到了宣泄口?所以才与混沌之灵发生接触……” 苏误忽而回忆起那本古籍的内容:“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 这是一卷古经,记载着道义运行的轨迹。虚与天地重合,遥相呼应,不过玄想冥思,经文便自动运转起来。 全身毛孔似在呼吸,苏误感觉无比地舒畅。 正盘膝时,苏误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意与道的结合,须有经文加持,灵源助力。” 他默默诵经,不见己身通体宝光,紫霞氤氲,若冰玉般圆润透亮。在其后背上,有数道伤痕,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几条肋骨从肉中剥开,隐隐可见其中的肝肺肠胆。 那些都是在逃跑时,被金羽烧伤所致。 现在,有经文与混沌加持,背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以前不明不解的文言,而今细品,回味无穷。” 苏误回想起书中字句,不免叹息,早知如此,就该在文波跨进烛照之前把书讨回。 “师傅留下的笔记,写有大智慧!”苏误感叹着。 “在天地一味灵的掺和下,竟然有治疗的奇效!” 苏误五脏六腑逐渐归复,他看不见后背,却能感觉到后背上经脉接续,肌肉缝合,虽有些痛痒,但还在忍受的范围。 这是伤口正在愈合的正常反应。 “真是一本奇书!”苏误眼中光明,甚是赞叹。 “然而,更奇的却是这个无名界……”苏误喃喃着,却是不明白,师傅为什么知晓混沌。 他猜测了许多,但是毫无根据。 那本古籍经文总共有三个部分,其一是师傅早年游离九州时留下的笔记,写有许多的奇闻异事。其二,则记述一些风水判明,以及八卦异象,苏误所学,便多依于这第二章。 至于其三,苏误也是今天才看透,那是玄妙众生的法门,可助人超凡脱俗! “可是,师傅当年又是怎么得到这本经书的呢?”苏误心生疑惑。 他想起师傅年迈的样子,一个深山里的古稀老人,平平无奇,以种地为乐,无欲无争,安养天年。 像这般平凡的老人家,竟然游历过九州,修炼过那本奇书,更能教导苏误混沌之理,玄势之攻。 细细想来,老人家根本不可能平凡。 “师傅啊师傅,您都入土了,还给弟子留下了那么多疑惑。” 老房子里的圃田,师傅从不让他进去,如今余忆,那里面种的真的是作物吗? 苏误觉得,师傅的形象愈发地神秘了。 “老房子里……一定藏有什么秘密……或许,该是要回去一趟了……” 苏误感到很疲惫。 伤口复原,耗去了他太多心力。此前,被卷入兽斗,又狂奔了半日。现在的苏误,已经是精疲力竭。 眼前一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此,苏误在梦中也念念不忘,究竟要如何寻回徐柔柔以及水果哥。 …… …… 山河滔滔,绿野如浪,大荒几经风霜,仍旧残存着上古时期的浩莽。 辽阔而无边际的东方大地,承载着数千万亿的凡修仙梦,而今,沧桑变化,白云苍狗,旧梦安能重拾否? 荒古星门外,方圆三千里、地表三丈下,一片焦灼赤土,大风哭啸,卷起的尽是野兽的骨灰残骸。 风吹不尽,荒草却又生。 数千里的土地,毫无生机可言。 阴云遮天,血雨霏霏,兽骨曝露在阳光下,鸟禽无所居,大地堪堪裂败,岩浆成河,虽欲往矣,却难立足。 是言,东荒的百山群中,有三头荒兽曾在此恶斗,打得日月崩毁,江山倾塌。最后,烦扰到若水圣地的圣贤,踏破虚空而来,才得以化解这场灾难。 世人所能了解到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余火波及三千里,尘烟茫茫而惨绝生迹。 然而,对于极东之地来说,这片赤土才是沧海一粟。就是随意毁坏,也无关痛痒,或千年万年后,又将恢复本来的模样。 方圆三千里,相当于百分之七十的中国国土面积…… 极其辽阔可说无穷。 然,整个东荒土地,却是有着数百万、千万的“三千里”构成…… 再提及无名界,又是有五片“东荒”所组。 可见,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地广阔。 无法估量,难以想象,那庞大的陆土甚是叫人发狂! 后来,三头荒猛何处去?传言,帝江通灵性,被若水人收走。至于鹏鸟和相柳,或是又躲藏在了哪一方天地,不知所踪。 若水底蕴雄厚,而今再添一只帝江,且更让人为之忌惮。 数日后,东荒又有传言流出。 星门再度开启,有天外人访临。于是,一道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仿佛两千余年前,那个手执印玺的人又归来了…… 而无意外,这个人正是秦始皇! 第二十四章 阿房宫 林菁幽幽,大荒苍翠。望不穿古道西风,徒有思念愁。 风起卷落叶,苍黄惹人怜。 蒲草簌簌摇动,虫鸣几多?前路漫漫,绿荫障眼,古木参天,又是一处好景势。 可见,在碧波的林海里,约有一条细缕的影子,像一只蜿蜒的青蛇,在高草地上飞速穿梭。 沿途千里,踩出了一条毛道。 穿越过黄沙戈壁,原野草地,这条依人行踏的小道,仍旧无限延伸着。 而开道者,正是苏误。 从伤势中苏醒,不觉时间流逝,苏误大感恼火,立即马不停蹄地往西南方狂奔而去。 “要完!要完……”他浑身泥浆,衣衫破烂,一边飞奔一边抱怨,“睡太久了!”脸上留有难得一见的失态。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与刚入星门时相比,这一方无名界,叶已经开始泛黄,甚至枯落。可以见得,苏误究竟迷睡了多久。 “怎么会这样?”他直到现在也没缓过劲头,仍是昏昏沉沉,刚睡醒的模样。 “希望柔柔不会有事……” 苏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沐浴混沌,以古经文疗养,除奇效外,还能让人暂且遗忘时间。 他千里奔袭,一步横跨十丈,非常地夸张。 然,这就是冥思为他带来的增益。久旱逢甘露,他在无混沌的环境里,修炼了数十年。而今,一朝顿悟,便有这般收获。 “我到底睡了几个月啊!”苏误越过一座雪山,脸上胡子拉碴,冰冻结晶。 究竟要怎样的沧海桑田,才能在青山之后是雪山? 大荒还是往常那般,看不到边际。 苏误目测十里外,重山叠嶂,紫霞漫天,神华光芒盛放万丈,好似一处仙眷圣地。 “好充沛的混沌之灵!”苏误大惊。 虽然,刚触及修行的门道,但是苏误对灵气很敏感。 他一路狂奔,以便观察山势。 那几座拔高的山峰,霞光氤氲,仙雾缭绕,正是处绝妙地。隐约可见,峰顶上白鹤盘旋,纳云吐瑞,着实地引人入胜。 而在风水中,像这样的境界地,就叫做“紫气东来”。 “真是绝美奇妙的景象。”苏误一声接一声地惊叹,“古人诚不我欺,曾以为‘紫气东来’不过江湖骗语,而今,就在我的眼前。” “该是过去看一眼吗?” 苏误沉思道:“一路方向,与柔柔退飞的轨迹重叠……” 或是好奇心所致,也是为了寻找柔柔,苏误决定去“紫气东来”一探。沿途有遇矮山,高不足千米,苏误大步流星,点地三十下便翻一座山。 “如果当时有这种速度,也不至于被鹏鸟围困……”苏误叹息一声,为柔柔感到担忧。 不过,他心中隐约觉得那女生不会出事。 像这种充满奇遇的世界,她的运气应该不会差 “还是要尽快找到她。” “或者,能有她平安的消息,那我也会安心些。” 十里之距转瞬而至,尤有一座险峻的山峰,刀锋绝壁,怪石嶙峋,虽是有神华笼罩,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所以,苏误在山前止步,不敢冒进。 “天然的险关,可守紫气东来!”苏误惊叹自然奥妙,鬼斧神工,只有这样的堡垒,混沌仙灵才不会受到破坏。 山脚下,苏误深呼吸,将仙灵充沛己身,而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爽——!” 苏误声如洪钟,蕴藏劲道,吼得云谷里回声琅琅,仙鹤纷飞。 便此时,却听山上传来一声稚喝。 “是哪个荒野匹夫在我阿房宫前喧哗?”随声音一同现身的,是一个头绑冲天辫的小童。 这童儿,生得唇红齿白,肥头大耳,目测有个七八岁。 眼见小童出现,苏误略失神,瞪大了双眼好不惊讶。这稚气未脱的娃儿,似从数百米高的断崖跳下来的? 或说,是飞下来的……? 苏误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娃儿嘴里说的似乎也是古白话,与秦庭关所见的老人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这里是阿房宫!”苏误大惊。 “可是秦始皇当年建造的?”他下意识地问道。 在星门的另一端,那个文明灿烂的星球,秦始皇这个名字,何其的响亮。 祖龙千古一帝,十三岁登基,二十六年征战沙场,最终一统千秋,开历史之先河。 而星门外,苏误等人便是第一次见到了秦始皇的封碑。而今,阿房宫三字,依然与始皇息息相关。 传言,始皇曾在邯郸时,唯一爱过的女子就叫做阿房!而阿房宫,也是始皇留恋,下令为那个女子建造的。 苏误目瞪口呆地望着小童,希望得到回答。 然,小童根本不顾他的疑问,反倒是一脸阴沉,浑然不似一个娃儿该有的表情。他冷声道:“你从何而来,为什么在我山门叫嚣,可是奸细?” 苏误仍处在震撼当中,昔年,秦始皇在咸阳建阿房宫,工程未毕,而殒命于天。 后来项羽入关,却是用一把大火,焚去了整个咸阳宫。那号称人间仙境的阿房,也是在大火下化作飞灰。 苏误不知要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能在另一个时空界域,遇见曾经的历史,仿若是他乡遇故知,旧友重逢! 这种感觉,既美妙又玄虚,难以言表。 “叫你回话,荒山来的野匹,你可是奸细?”小童没完没了地质问苏误。 苏误欠身道:“我偶然到此,见群山中有紫气东来,心中欣喜,若有冒犯之处,烦请见谅。” 他的态度和语言都很客气,想要进入山门一观。 始皇当年,留下了太多谜团,即便死后,也让世人挂念。他留下的兵马俑、帝陵坟土、不死仙药,依然困惑着一整个星球的人。 而如今,他的传奇竟然还没有结束…… 在一道星门外,无名界之中,仍旧留有秦始皇的脚印! “阿房宫乃是当年,秦始皇为挚爱所建,竟置于紫气东来中!”苏误眸中闪烁精光,似惊叹,似感怀。 小童眉目变化,脸色一沉,却问道:“莽匹,你说谁建的阿房?” “那当然是秦始皇。”苏误很认真地回答道。 “你究竟是哪座荒山里出逃的野人?敢在我山门前,提及那个秦人贼子的名号!”小童很轻蔑地喝道:“放眼东荒,谁人不知阿房是我牧府所在!” “至于你这个莽匹,一身破烂麻布,大荒野人还妄想进我山门?我觉你是在痴人说梦!” 第二十五章 问路 小童一顿劈头盖脸,把苏误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误脸色愈发地难堪,横眉冷眼,眸光蕴怒,“臭小子,你没有教养的吗?”让一个娃娃教训,指着鼻子骂,苏误脸上何其的无光。 “放肆!”小童厉喝道:“敢说我没教养?你是在侮辱我牧府主人!” “你主人是谁?”苏误感到不悦,阿房分明是始皇建造,这个“牧府”,鸠占鹊巢也罢,如今,竟有主人了! 这是对始皇何其的大不敬。 “阿房乃是祖龙行宫!小龟儿莫要胡言乱语。”苏误严声道。 “你个山野莽匹,没见过世面!你且记住,我牧府主人乃名胡亥!你休在我门前提那秦姓贼子。”小童子双手叉腰,虽憨态样貌,唇红齿白,此时却浑似一个骂街的泼妇。 “胡亥?” “秦二世!”苏误大惊。 秦朝十四年,在漫漫历史中,并不长久,然秦始皇开创先河,建立千秋基业,却全被胡亥所败。 秦二世当年,屠杀三十三位兄弟姐妹,在血泊中登基,篡位三年,便将秦朝覆灭。 此等败家祸患,便是听人提起,苏误就觉得火气。 “小龟孙,你家主人胡亥?!”苏误嘲弄道:“始皇都是胡亥他爹,你这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哇。” 胡亥二字,让苏误更惊讶了。 两年余年前,秦朝的人物,与阿房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今,难道还活着?那么始皇呢? 苏误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得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假设。 也许始皇也还活着! 然,阿房牧府却唤始皇为“贼子”,其中定有什么隐情,难道秦二世会叫自己亲爹为“秦贼”? “莽匹!你口放厥词,敢在我山门前无礼,辱骂我师尊,你罪该万死。” 小童言语极其激烈,蹬腿而起,是要用泥鞋底子给苏误糊脸,十分不尊重人,且带着强烈的侮辱性质。 苏误眸光甚寒,下腰一躲,顺势向小童的脖颈抓握。一招擒拿手,定要好生管教一下这个不懂礼节的小孩。 或是苏误高估了对方,也或是他低估了自己,便是这一抓拿捏,就差点将童子的胳膊拧断。 小童子倒退如飞,满眼惶恐,就跟看见鬼似的。“你……大胆莽匹,敢在我山门前撒泼,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我不过就想问个人,问个路……”苏误叹道,他毕竟初次来到无名界,人生地不熟,不想太过张扬。小童虽是狂妄了些,教训一下也就是了。 可知,从山门内又传来一阵人声。 “何人在此争斗,扰我仙山清净?”此声雄浑气势,底气十足,于山谷间阵阵回荡。 闻言且不见人,空有霞雾弥漫,野鹤降下,苏误暗暗腹诽,这人好大的排场! 那童子飘身后退,躲在顽石后面,叫嚷道:“有奸细!” “是大荒里的莽匹,在我山门前叫阵,诋毁师尊名声!”小童大声嚷道,右臂以一种极不合理的方式扭曲,额间满是痛苦。 “嚯!” 自远处,走来一个男子,约莫三十有四,气宇轩昂,神姿非凡。 一身素白袍衫,衣袂飘飘,似古画里走出来的仙人,身不染尘,无欲无争。 苏误略惊,这男人的穿着打扮,与古书中所描述的教派弟子有异曲同工,似有武侠小说中的大侠派头。 “哥哥,就是这个莽匹伤我!”小童抬起独臂,狠狠指着苏误。 “哥哥?”苏误将两人对比,约有三分相像,他暗笑道:“到底是国家开放了二胎政策,你妈七老八十了还生出这么个弟弟。” 也不怪苏误胡思乱想,他俩人年龄着实差太远…… “莽匹,可是你伤我兄弟!”男子沉声道。 要是被小孩子骂,还可一笑付之,若与成年人对线,苏误便没那么好脾气了。 “长兄为父,且有子不教父之过一说。”苏误面色冷峻,手负于身后,微怒道:“龟儿子稀缺教养,一个口一个莽匹,我只当狗吠。没想到,你家自遗传贱劣,有你这根上梁做榜,他这根下梁不敧歪才怪。” 苏误虽有骂话,却不带脏字,便携带“龟”“狗”等词,也用作比拟。将男人嘲地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好你个莽匹!”男人眸有火光,双颊牵搐,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却依旧傲慢道:“你在我门前叫嚣,伤我小弟,其罪当诛。” “我念你荒野莽匹,不识涵养。罚你在我牧府杂扫,为奴五年,你可服气?” 男人极其傲慢,摆出一副上位者姿态,居高临下,斜眼睥睨,便不给苏误说话的机会,直接判了他的刑。 苏误嘲讽道:“我谁都不服,就服你妈。时隔四十年给你生个小弟出来,一道的憨匹货色,你爸基因之强大,令人叹为观止!” 无论小童,还是男人,皆是目中无人,叫苏误好生地气愤。 “你以为你是谁?叫我为奴,你有见过人替猪狗服侍的吗?”苏误道。 “放肆。”男人面色威严,以一种不容置疑声音说道:“大荒野人,我劝你惜命,给了你活路,你不要不识好歹,别让我将你活剐了才知悔错。” 男人如沐灵风,神采华光,飘然在紫气东来的仙山琼阁。 “我就是想借个道,问个人而已。”苏误冷眼撇过兄弟俩,大感恼火。 “就凭你这个莽匹,还想从我山门过?”小童子按着肩膀,怒目切齿地瞪着苏误。 “休要多言,你伤我牧府弟子已是大罪,叫你为奴不肯,我只好取你性命。”男子装模作样,一副不情愿的表情。仿若是事不如人愿,苏误在逼着他动手一样。 男子一步登天,化形于势。 远山,仙鹤退去,白鹿呦鸣,隐约的紫曦神华袅袅而起。 “这你妈是个什么世界?动不动就要杀人。”苏误感叹无名界粗莽,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杀人,确实遥远了些。 太荒蛮了!苏误皱眉,虽然在另一个文明里,打架前叫阵,也有像“老子要杀了你”之类的狠话,但是,几乎没人会当真,毕竟有刑法摆在那里。 然,苏误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他似乎并没在开玩笑。 封建王朝尚有规矩,这里难道是上古的奴隶制文明? “简直是无可理喻。”苏误道。 “莽匹,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小童喝道。 男子道:“野人,纳命来吧,休得反抗,我或可留你全尸。”言毕,男子便抬起手,一指点出,直击杀向苏误的印堂。 第二十六章 妖怪啊! 仅一指,苏误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甚至比三兽争雄时,还要让人发憷。 可见,男子的实力。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盈风——起!”苏误迅速念诀,而今,他的境界突破,无极法也有质变。 紫气东来处,有清风助力,使苏误脚步轻盈,一个回转翻身,灵巧地躲过男子一指。 “咦——!”男子惊呼出声。 “莽匹你使的是什么妖法?” 那是东荒人前所未见的势,不免好奇,泛大陆之辽阔,有仙门派府道义无数,但却从没听说过,哪家有诀,可趋灵为己用。 “你这个荒野匹夫,可是从哪家偷学来的经典!”小童在旁大声喝斥质问。 啪—— 苏误二话不说,一巴掌拍在他细嫩的脸上,顿时留下五指印。 “你给我放尊重些。”苏误蕴怒道:“不理你也就罢了,还蹬鼻子上脸,我之经典,皆传承于家师,岂容你品头论足!” 苏误力气之大,打得童子口吐白沫,横飞十米远,在地上滚了三圈,最终才停下来。 “大胆!”男子冷喝一声,跺地而起,“你竟敢当我面,伤我兄弟!” “我看你是活得痛快,想求一死!”男子手呈虎爪,凌空镇压而来,就如踩踏蚂蚁一样,想将苏误按进土里。 那一股气势,雄浑而深厚,苏误不敢怠慢,一边念诀,一边与男子翰旋。 苏误算是门外汉,才刚接触修行,与男子相比,有很大的差距。但这并不代表他弱,在地球上,他也曾苦练十数年。 虽是无实物,但就像打木桩一样,苏误缺少的,只是实战经验。 “哥哥,替我杀了他!”小童磨牙凿齿,面相凶横,脸上稚气饱满,却说得这话,这小孩实在不讨人喜欢。 “莽匹,好生滑溜,跟泥鳅似的。”男子评价道。 两人过招数百,苏误虽落下风,但每每都能化险。男子微微皱眉,觉得蹊跷,这野人似乎有些门道。 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 苏误有无极法,有血术,如今修灵,体会混沌奥妙,隐有脱凡的趋势。 “野人,谁让你乱动!且站直了,让我杀了你!”小童在旁,一声高过一声地骂喊。 啪—— 便是等待他的只有苏误的大耳光。 “给我闭嘴——!” 这一巴掌,苏误暗藏劲道,打得童子刚换的牙咔咔掉落,半边脸都肿成了皮球。 如此,这娃才肯消停,化身一缕青烟,飘上石端,竟显形成了一只小青狮! “这你妈,妖怪啊!”苏误大惊,上古绘本中略有妖兽化形的记载,少时品读,他只以为是连环画,而今亲眼见证,不免目瞪口呆。 世上当真有妖化人形?这究竟是怎样的世道啊! “我乃天元青兽,你个莽匹,竟敢骂我妖怪?!”青狮的声音,少了些稚嫩,杂了些回响。 “你太猖狂了,今日,你当我面,伤我兄弟两次,这事定不能善罢。”男子怒道:“你有选择,在我牧府看门当狗,永世作奴,或者就将性命留下!” “他是老妖怪,你俩称兄道弟?难道你也是四只脚走路的?”苏误嘲道:“当狗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那就留命吧。”男子充满威严,双手齐出,幻化成尖爪,以雷霆气势向苏误杀去。 这龟儿果然也是兽!苏误甚是震撼,愈发觉得无名界妙绝,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束手就擒不是他的做派,化灵为风,以巧劲化解着男子的攻势。 轰轰—— 男子几次出手,凌空点指,射出的几道寒芒落在空处,顿时炸崩了几块奇石。 碎屑齑粉扬扬撒撒,飘得到处都是,山门外,满是萧条与破败,狼藉不堪,令人唏嘘。 “狗东西,你毁你山门了!”苏误脚下若影踪,躲躲闪闪,仍留有余力。 “待我斩了你,用骨肉填山。”男子指尖如剑,大开大合地劈砍。 两人不停缠斗,隐约持平,难分胜负。男子心中起疑,觉得这野人有些非凡可取之处。 便此时,一直躲闪的苏误,终于寻觅到机会反击,他以血为引,借助天地玄势,忽而暴起,一拳祭出,似有轰穿天地的架势。 男子躲闪不及,生是用右胸扛下了他这一发透骨拳。 “你个莽匹,竟敢偷袭我!”男子咯出一口鲜血,时有冷汗,在这一瞬间,他似感觉到自己生命受到威胁,心肺差点贯穿。 “打架嘛。”苏误略喘口气,脸色苍白,且眼眸寒霜,道:“你个老妖匹,兴你杀我,我就不准反杀?” “说笑!”苏误暴喝,抽出一根青藤,以血使捆仙绳,趁男子立足未稳,一鞭子向他抽去。 啪——的一声。 男子迅速退走,苏误首鞭落空,直击将一水缸大的磐石抽成了渣滓。 苏误扬鞭,连挥数百,虽多是抽在了空处,但也有不少落实。经过鲜血浇注,捆仙绳哪儿可能是普通的鞭。 只见,男子被抽地皮开肉绽,鬼哭狼嚎,连连唤痛。 “野人莽匹,我今日一定要斩你!”男子甚是动怒,非常憋屈。 他闪身露出青色神华,一息吐雾,从口中吐出一柄青木剑。剑身两寸宽,长若竹节,柄上刻有盘龙,非常精致。 “你丫的铁扇公主吗?”苏误脱口而出,联想到西游记里的画面。 男子御使青木剑,对着苏误穷追猛杀。 以鞭挡剑,着实不明智,苏误心中惊骇,那木头看上去何等粗糙,几经交锋,竟将他的捆仙绳斩落了一截。 “杀——” 男子大喝一声,祭剑镇压而下,青木剑如幻影,转瞬之间竟变得有百倍大! 剑锋劈砍而下,直斩上苏误的天灵盖。 苏误横鞭抵挡,双脚被压进泥地,他不停地往绳中灌血,保证其韧性。 “受死吧莽匹。”男子冷笑一声,又将青木剑狠厉下压。 “喝——” 苏误牙口紧咬,如一尊举天的巨人,苦苦抵挡着青木剑镇压的重量。 “想镇死我……你还不行。”苏误全身的力气,都在与男子的剑器对抗。 “大言不惭。” 男子龇牙咧嘴,鞭痕火辣辣地疼,他双手并压,注青木剑十分力,顿时将苏误半边身子都按进了土里。 从土坑边沿衍生出几道裂痕,大地开始震动,方圆十里,皆有动静。 苏误愈感不妙,冷汗如雨,浸透了脊背,他向男子暴喝一声,道:“干你亲娘,逼着老子与你拼命!” 第二十七章 死而复生 “镇——” 男子大喝一声,衣衫猎猎,随清风飘摇,旋即山鸣谷应,风起云涌,一股强横之势,铺天盖地袭来。 “莽匹受死。”男子声线冰冷如常,对他而言,似杀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青木剑承载着万古冰霜,冷冽的寒意,一寸又一寸地下压。而苏误手中的绳结,也出现细裂,很难再抵挡。 “镇死他永不翻身,魂飞魄散!”青狮子声若回荡,沧桑衰老,口齿漏风地说道。 “你爷爷的。” 苏误暗劲齐出,血流如注,将整个捆仙染成火红,剑芒之下不得大意。 他在口腹中不停地念诀,眸中有血丝,身上汗毛倒竖,青筋暴凸,甚是有怒发冲冠的气势。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天雷——来!” 随诀一道光,势如霹雳,从天降下,宛若天地间的一板斧,粗若水缸,直砍向苏误的天灵。 雷火柱子将苏误包裹,他的身体里,隐约有雷光闪烁,噼嘭作响,他的肌肤变得晶莹如玉,似能看见其中的淡紫色的血骨。 此时,苏误眸中闪电,肌理雷霆,若细密的电龙在喧嚣,浑身上下,皆是雷火,神似北欧神话中的雷神! 轰—— 苏误一记甩鞭,直将青木剑抽飞。 雷狱如抽条,也似苏误身后的九条大尾!一道落雷,万物飞灰,饶是青木剑的锋芒也被劈得焦黑。 “妖法?!”小童子幻化的青兽惊呼道。 “你才是妖。”苏误雷尾如鞭,以万钧气势向两人抽去,雷鸣呼啸,噼里啪啦,甚是让空气都变得焦灼。 “是我小看你了。”男子急速飞退,大汗淋漓,在雷火的威势面前,他感觉到了不妙。 他的境界,极高于苏误,却不敢与雷霆硬碰。 然,男子能躲,小童却难躲,被雷火挞得口吐血沐,蜷在地上抽搐。 “莽匹,你是哪家习的门道!竟使雷劫!”男子感到很震撼,对无名界的人来说,雷并非自然现象,而有修士,在境界突破时为天地不容,从而引发的劫变。 “家师的名号,尔等狮兽不配知晓。”苏误不屑道。 “给我死!”他的体内,爆发出空前的能量,在男子爆退时轰杀。 “莽匹,就凭你,还杀不死我!”男子袅袅化青烟,渺茫中生出四肢利爪,立于磐石,向天而吼。 男子化形成天元青兽,剑齿獠牙,鬃毛飏飏,瞳目睥睨,颇具万兽之王的风采。 “果然也是一只牲畜。”苏误略感惊讶。 “你俩倒是有趣,给人妖一词下了新定义。”苏误嘲笑道。 “不是人就好。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杀过人。”若是杀兽,于苏误而言,就没有心理负担了。“不过,杀狮子也是头一次。” “莽匹你狂妄!”小青兽喝道:“你可知,这里是牧府!你与我们动手,已是大不敬。还敢动杀心?我看你是找死!” “死到临头了,还在威胁。”苏误摇了摇头,对着小狮子冷笑道:“我先料理他,随后再到你。” 苏误一记雷光,甩在小狮子脸上,顿时将他抽晕了过去。 另外一边,由男子所化的青兽见状不妙,脚下生祥云,就要逃走。 “莽匹,你屡伤我兄弟!我牧府之人定不容你。”青兽声与势,皆在往后退。 所谓三击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青兽的势,已接近道尽途穷。 而在另一端的苏误,浑身电光,正值鼎盛,两者相较,原本修为上的差距,也渐渐被抹去。 “想逃?”苏误从青兽口中闻到退意,便不给他机会,浑身雷霆尽出,方圆十里内,皆如炼狱。 “给我留下!”苏误大喝。 青兽使通天本领,以身撼雷,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雷火咆哮,生生吼穿出一条通道。 苏误心中大惊,这或是传说中的狮吼功? “就凭你,还留不住我!”青兽口出人言,用尽气力对抗雷霆,便此时,声中略显疲惫。 苏误口中念诀,了断青兽的一切退路。他的九条雷尾齐出,携浑天元灵,猛抽在青兽的四肢、天灵、心肺、脊骨以及脖颈等死命要害处。 青兽就似一颗陀螺,被苏误打得血肉剥落,骨架隐约,毫无还手之力。 嗷嗷的吼声,悲戚惨惨,一如落水狗在低吼,青兽獠牙崩碎,血洒紫气东来,堪堪就要殒命。 忽而,从远天边传来一声喝与一道芒。 “手下留情。” 灰芒与声同至,如一道危墙,在山门前横档,且延缓了雷光的威力。 苏误心中略生惊疑,这声音很耳熟,似在哪里听过。 他抬起头,以极致的瞳力望远,天际线一片茫白,紫霞依然,祥云缭绕,却不见来者何人。 “你是谁?”苏误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传至远方。 “小师兄,许久不见,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那人语气轻浮,略带冷讽,似笑而非笑道:“真叫人心寒啊。” 当世,会叫苏误小师兄的,只一人。不对,亦或说是曾经。 因为那个人,在苏误的认知里,已经死去了。 “是你!”苏误何其震惊,甚是无以复加的地步。 “你竟然没死?!”苏误难以置信道。 天远边,那熟悉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清冷笑道:“看来你很希望我死……” 紫气东来外,顽石密林,草木馥郁,绝壁悬崖下,被青兽与苏误毁地有些凄凉。 一缕虹芒降下,烟云缭绕,随尘埃消散后,从虹中走出一个男子。 此人,丰神才韵,体态修长,身上一袭素裹,腰佩白玉环,仿若隐世无争的修士。 举手投足皆淡雅,手执百折扇,发束琉璃簪,与苏误原来认识他的模样,大相径庭。 是很久没见了,晃眼间,苏误甚至没认出他。此间的变化,落差未免太大了些。 “文波!”苏误大惊道。 便是无论如何,破了天荒,苏误也想不到,也根本不会去想,他会在这里遇见文波! “为什么!”苏误瞠目结舌,一时惶恐,道:“你应该在烛照里就死了!” 文波皮笑肉不笑,轻微摇头,并无作答,只戏谑地看着苏误,久不言语。 第二十八章 又见文波 文波对于苏误来说,无疑死人一个,早在他踏入烛照时,就绝无可能生还。 而今,在无名界重逢,有的只是惊恐,而非有一丝一毫的旧情。 苏误感到难以置信,无可理喻,惶恐难安,因为,文波不可能活着才对! 一旁,两只青兽奄奄一息,虚弱道:“文师弟,你叫他什么?” “小师兄?” 青兽浑身闪电,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一阵痉挛一滩黑血,道:“师尊早年游离,不可能收这么个莽匹为徒……” 文波微笑,摇头道:“他与我算是有旧,两位师兄,可否将他交予我来处理?” “不行!”青兽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虽有虚弱却仍是充满了威严,“他伤我牧府弟子,遑论你与他有旧念,今日也必定斩他!” “徒逞口舌之能。”苏误蔑视道:“要不是有人扰乱,早把你劈了。” 青兽冷哼一声,目光怒火地瞪着苏误,道:“总之,今天不会善罢,你妄想走脱!” 山门外萧条景色,水火不容,雨烟渺茫,吹不走素淡的杀意。 文波笑道:“两位师兄,你们伤势危急,须尽快治疗,就把他交予我,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你要放走他们?”苏误冷眼看向文波,道:“问过我同意了吗?” 苏误皱起眉头,浑身神华,立身废墟中,九条大尾随风扬摆,高傲无比。 文波道:“小师兄,做人须留一线,你在牧府前叫嚣,出言不逊,且已经伤了他们,就不要赶尽杀绝了。” 许久不见,文波整个人气质大变,少了戾气,多了几分沉稳气度。 “你既知我在山门前,换言之,你一直坐崖上旁观?”苏误撇了一眼文波,摇头道:“你不是师傅的徒弟,不要叫我师兄。” “他俩对我处处逼杀,而今你出马,就要叫我留情。恐怕是在说笑。”苏误冷冷一笑道。 “念在旧情面上,就放过他们吧。”文波说话,极为坦诚,诚意十足。 苏误摇头,道:“若真的念旧情,你该在我们打起来之前就现身,或说,在我屠他们的时候,你不该阻我。” “而今,他俩对我有杀意,若留他们性命,对我而言始终是祸患。”苏误眼中,杀伐果决,狠厉的芒光大盛。 “莽匹,你好生的猖狂!”小青兽已然转醒,见山门中有人帮出,底气十足,又向苏误叫骂。 文波仰面朝天,似有无限的伤怀悲缅,叹息道:“你我同门一场,我实在不忍心与你动干戈,与牧府为敌,太不明智……” “收手吧。”文波叹息一声,却祭出手中灵器,那一堵灰墙顿时前压,隔绝了苏误释放的雷光。 “你这不是念旧,是在对我施压。”苏误叹道,眼窝中有一丝怀伤,或是回忆起什么,心绪有所变化,似愁似惗。 “罢了……” 他收敛起雷光,顿感疲惫,虚弱到极点。刚错过了必杀的时机,或者说被文波阻挡,苏误已经没力气再斩杀两只青兽。 虚汗顺着他的脊背,滴落在颓土上。雷电将四周灼烧地黑炭一般,焦臭味弥漫,很是冲鼻。 文波嘴角微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苏误。 “两位师兄,你们的伤势不容拖延,烦请回峰,山门前就让我来处理吧。”文波将器横档在苏误与青兽之间,似防着一方逃跑,却要护另一方周全。 大风呼呼,云烟起,焦秃地皮上飘荡着很难闻的味道。 “文师弟,你定要斩了这厮!”青兽鳞片掉落,骨肉曝露,被雷火抽得体无完肤,凄惨地叫人不忍直视。 “师兄宽心,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文波道。 他再三劝青兽回山,不知在它们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甚是保密。 有混沌之灵干扰,苏误很难听闻。 青兽眼中犹疑,沉思了许久,才道:“我等给你个面子,但是,这个莽匹伤我牧府中人,险屠我性命,这件事绝不会就此作罢!” 文波微笑不语,目送、催促着青兽离去。 一缕青烟飘去,传回檀香阵阵,兽肉在雷火的熏烤下,油脂噗噗,香气勾魂,让还未吃饭的苏误馋得流口水。 “你对他们说了什么?”苏误心起狐疑,不明白那两只顽固野兽,为什么轻易离去。 文波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还是刚才那般,以一种深意的眼神,注视着苏误。 沉默了一会儿,文波才说道:“换个地方吧......” 两人往紫气东来外走去,步入大荒,以如今苏误的脚力来说,一步三十丈,绰绰有余,而文波竟然能跟上他,这让他大感惊讶。 荒山漫步,两人沉默着,约是奔走了数个时辰。 林青的野景,如同老旧的胶卷片,极速倒带。 “你大费周章地与我独处,不惜支开青狮,目的是什么?”苏误沉声问道。 “哪儿有什么目的。”文波笑道:“只是很久不见,很惊讶而已。” “说起来,青铜门一别,已有数年……” “年?”苏误心中大感疑惑,道:“不过才几个月而已。” 闻言,文波甚是疑惑,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看着苏误,而后笑道:“是吗?对你而言,或是只有几个月……” “你什么意思?”苏误大步流星,一越翻山。 两人行走半日,脱离了紫气东来的范围,大荒阴郁,山雾朦胧,亦然看不见那似仙界人间的山峰。 悠悠空谷上,立着一座象牙亭,年久失修,所以石椅有风化痕迹。 两人一同入亭,各站两端,沉默了许久,也未有人先说话。 文波道:“古经的第三部分,你应该没忘吧。” “那些经文,我希望你默写出来。”文波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误,语气非常地虔诚。 苏误皱起眉,眼角微眯,将文波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师傅的笔记不是在你身上吗?” “你把书弄丢了?”苏误凌厉地问道。 苏误对文波感到很失望,要是仔细追究,那本古籍更是师傅的遗物,而他便这样随意丢弃。 文波没有向苏误解释,反而厚着脸皮,继续讨要经文内容。 方才,文波在崖上观战,天元青兽的能力,他很清楚。 而苏误,却能在初窥门径时,就与之强行一战,靠的便是那经文。 可以见得,无极法有多么强大。 苏误道:“你别多想了,我不可能把经文给你。” “是吗。”文波摇头,叹息了一声,道:“那还真可惜。” 第二十九章 八角亭台下 “我且问你,你在牧府,可有听闻柔柔和杨洮的消息。”苏误问道。 他的眸光,清澈而又光华,似一面古铜明镜,能看穿人心。他凌厉地望着文波,不放过一丝细节的表情,希望从中获得答案。 文波微微一笑,指尖在山河柏树中游走,化去飘渺,以云烟为笔墨,竟在这大荒之间,写生起风景墨图。 神乎其神! “你既不将经文给我,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文波笑问道。 苏误心头微颤,青铜门一别,数月匆匆,而此时,文波已经触及修行,似还有所领悟。当是时过境迁,沧桑变化,文波再非当日的吴下阿蒙。 青山作画,既是心性,也是实力,须是有滔滔奔涌的混沌加持,方可为之。 可见,文波今日,修为极高。 “你见过她,许是有她的消息。”苏误眸光如鹰般锋利,坐亭台上,也不看文波画图,道:“我只需要知道柔柔还活着,就放心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文波道。 远山有神华,七彩氤氲,霞光邈邈,象牙亭下,文波山水点墨画,苏误凝神坐息。 苏误道:“毕竟曾同门,我知道你品性……” “如果,你真的没有见过她,你不会这样说。”苏误道:“你会给我一个地名,随便编一个故事,待我寻去后,你就可以嘲弄我。” 亭下,凤栖梧桐,秋叶飘飘,斜枝入亭台,知是山水客人来。 文波笑道:“小师兄还是懂我。”他指点着江山,大气磅礴,似有一览众山小的风概。 “这山与林,只有一种枯绿,是不是单调了些?我予它几道墨痕,点些朱砂,却就让它更常青。” 文波意味深长道:“生命原是很美好的,我不介意为之付出多少。” 他提及起一段往事,或是大错,亦是惨痛的回忆,更是他悲苦人生的转折。苏误沉默着,未予评说。 终于,大荒在文波的指尖下,逆生四季,变得青葱翠绿,生机盎然。仙鹤飞临,白鹿归山,似是回到了春暖花开。 “水墨只一季,一场新雨,还是会淡。”苏误道。 两人之间,关系很复杂,也有很多裂隙。但是要追究到底,两人又根本没什么仇怨,所以,才能在亭下,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 “你拜入牧府多久了?”苏误思忖片刻,又问道:“为什么胡亥是阿房的主人?秦始皇何故被称为秦贼?” “始皇还活着吗?”苏误很认真地问道。 山风溯回,落去白亭八角上的残灰,似有流水声远远地传来,于幽谧中,源远流长,并入天际的云端,再不见浪花回头。 文波白衫随风,青丝翩飘,眉宇间有淡薄的冷意,亭下了望青山,颇具风韵,神似大荒中隐居的仙人。 “你问题太多了。”文波似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静听流水,赞叹生命,守望荒谷,静如一颗磐石,万古不惊。 “何不如此?我回答你问题,你将经文默给我。”文波微笑道:“这是个公平的交易。” 苏误目光依旧望着远山,心无惊变,或是料到了文波会如此回答。 “你还是觊觎着经文,不肯放弃。” 苏误道:“你已拜入别府,没资格再碰无极法。” “无极法?”文波眼中闪过一丝迷惘,恍然道:“原来叫这个名字。” “别再多想了,收起你的贪心,经文我不会交予你。”苏误道。 “那可不一定。” 文波微笑着,拂袖一挥,山水间骤有虹光万丈,绿意擎天,势如洪荒,顷刻笼罩了八角亭。 “你想要逼迫我?”苏误面色一沉,目若寒霜,漠然地瞪了文波一眼。 天空隐隐雷鸣,大地疾风,秋嶂笔墨约可消散,今日苏误,修为亦不弱。 文波脸色微微一变,似有惊疑,眉间褶皱,思来想去后,道:“小师兄神华附体,雷神风姿,我怎敢逼迫你?” 苏误额间抽搐了一瞬,印堂黑线,无奈地叹息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他收起势,从亭内石墩上坐起,轻盈若风,向着亭外走去。 “小师兄何处去?”文波问道。 “山外。”苏误背身八角亭,目及远方,万米极限外,一片秀丽风光。 没有墨色涂改,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充满和谐,叶虽然落了些,比起眼下的造景,更加美不胜收。 苏误问道:“我伤了你牧府的人,你可是要留下我?” 文波嘴角轻微地弯斜,摇头道:“不敢,小师兄若想离去,我不会阻拦。” 苏误冷哼一声,正迈步,却听文波道:“我可以告诉你,秦始皇还活着。这片荒土,非是无名界,而是一颗名叫武仙的星球,体积堪比恒星。” 苏误浑身一震,望着大河上下,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惊骇当中。 无名界是武仙星? 与地球相距几亿光年的一颗星球,一颗拥有高等生命的星球! 从地球出逃,何故能踏上星空?那幽荧门,那黄泉道究竟是……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苏误转身过身,看着文波问道。 东荒一如往常,峰嶂连绵,千万里不见人烟。细细想来,一颗恒星,直径以光年为数,千里万里的距离,确实不足为提。 文波笑道:“反正你迟早会知晓,而我,就想看你惊讶的样子。” 苏误看着文波,始皇未死,且说,祖龙活了两千余年?这又是何等的骇人耸听! “这里可是长生界?”苏误问道。 文波眸光凌厉,似想起了一个老头子,他嘴角轻挑道:“谁知道呢?” 苏误转身离去,却见这天,不是那一方的天,头顶的太阳,也非是那一颗熟识的太阳。 无名界终究是另一颗星球,此事实甚是离奇,叫人不敢相信。 “小师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文波于亭下驻足,遥望彼山上,苏误衣衫褴褛的影子。 回音阵阵,划破幽幽绿谷,惊了无数飞鸟,却惊不了山那头的苏误。 曾记否,许多年前的发髻童子,如今也分离两端,若有天堑横亘,老死不相往来。 苏误背对青山墨画,应道:“你说话的方式,已如古白话。我不喜欢。” 苏误一步跨荒,几经翻山,天际处已不见身影。 无人知晓他会去哪里,就像许多年来,无人提起,他与文波曾是师兄弟一样。 第三十章 何处去 牧府之于东方的荒地,在一隅之内,有很大的影响力。 这一隅,较之武仙虽小,倘若较之银河系,苏误所知的地球,那又是无比地辽阔。 苏误伤了牧府的子弟,虽是守山灵兽,但是和牧府的主人有很深的渊源。 所以,当日与文波一别后,不足三刻,带有苏误画像的悬赏令便被发出。 牧府中的青年弟子,对此牢记于心,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有小贼挑衅过牧府的威严。 他们就像是一群小狼崽子,一个个都想将苏误给活剥了。 然而,这都是苏误所不知情的。 此时此刻,他整个人迷茫不已,在大荒中漫步十日,毫无目的,甚至不知自己要干什么。 “柔柔与杨洮还活着。” “这里是遥距地球数亿光年的武仙星。” “秦始皇活了两千年。” “他老人家是怎么做到的……” 苏误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原野。 此地,野草如葱,灌木繁茂,因被秋雨淋过,所以草尖上还遗留着露珠。 难能的阳光,挥洒大地,点亮盈盈的露水,如繁天银河星宿,美不胜收。 苏误无心赏景,埋着头,不知思考着什么。 突兀地来到另一颗星球,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可连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须活下去。”苏误将存活,放至首要。 “再者,我的朋友们也要活着。” 草原地势渐起,草叶愈高,露湿了苏误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 十日里,路过一间旧庙,他有幸捡得一些破麻,而今的衣裳穿着,脏垮了些,却不再像个乞丐。 苏误自言自语道:“一扇青铜门,一道星门,如此两端,竟是另一片天……” 太不可思议了。 现代航天技术,虽有长足进步,但也无法攻克几亿光年的距离。像幽荧与星门,仿若一个传送点,打开两头,便能随意通达。 究竟要怎样的奇迹,才能设下这样的传送阵?苏误感叹着。 “而我又是如何陷入阵中?” 苏误回想起当日在背阴山,嬴人坊的所作所为。难道那座龙晶宫殿不是帝陵阴坟? 或说,是一个传送的祭坛? 联想到而今的武仙,一颗仙家星球,苏误猜测,如果人强大到某种境界,也许能开辟空间? 苏误不免想到,上古时期,三皇五帝皆被传颂成神人。这一道星门,难道是他们开辟的? 而今想来,周朝前的古中国,或许也有混沌之灵,也是能修行的。 只是,周朝之后,一切都变了。 在史书中,有关仙人的记载,也是从周朝开始断的。 “封神榜之后,天下无仙……”苏误喃喃道。 “也许,上古时确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都在漫漫岁月中泯灭了……” 那或是一段灿烂与辉煌,记载着古圣贤超凡的智慧。 彼时,凡人长寿,神皇仙人,不尽时空悠悠千载,而今,已然是一段神话。 就比如《山海经》这样的奇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都被视作神话故事集。 但实际上,其中记载的兽,都是存在的。苏误甚至还遇见过相柳,帝江。 然而,地球上为何突然没有了仙? 师傅曾说过,这里少了一味灵。苏误回忆过往,想起那位慈祥的老人。 大概,老人家是知道些什么的...... 师傅,您究竟是什么人……他仰望天空,晚霞悄现,几朵火云秀曼,萦绕天边。 “地球上自周后就没有了修士、仙人,您为何能知晓天地?又是如何能在无灵的情况下,传我无极?”苏误向天问道,却无人回话。 漫无边际的大荒,似永无止境,苏误奔走山河十日,竟不见人烟。 荒莽无限蔓延,经草原后就是丘陵与断崖,如此循环,生生不息,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日月星辰,潮起潮落,东荒虽有变化,不及沧海桑田。 头顶上一朵艳阳,闪耀着一丝淡蓝,它渐渐下沉,埋没入山,直到光晕消散,带走了天边最后一片云彩。 于是,星河便重新出现了。 在地球上,一定见不到这样的景象,远天星宿伸手可摘,紫芒红星缤纷多彩,星与星之间,隐约有仙雾交织,构成一张繁天的网,叫人叹为观止。 “在星辰中,或有一颗星,名叫地球……”苏误以石为枕,天为被,躺在地上,数算着繁星,心中怅然。 如果有机会,或有可能,他很想回地球一趟,曾与师傅一同生活过的老房子里,藏有太多秘密。 他想知道,师傅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然而,回家之路,或许困难重重,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 “我应该继续寻找柔柔和水果哥吗……”苏误思忖道。 得知柔柔还活着,他确实心安,但是,无法与朋友相见,在这大荒深处,他始终觉得寂寞。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苏误一声又一声地叹息,奔走了十日,他依然在原始荒林中。 可知,在大荒中,想要遇见些人,是多么地困难。 他无法理解,这么广袤的土地,为什么人烟如此稀少? “至少要想办法见他们一面,告诉他们我还活着。” “如果回地球,有我认识的人,但在这里,有长生界的线索……” “可是长生又如何?” “孤寂一身长凄凄,而我不得开心颜。” 一个人的长生不死,何其的孤独。若是真要不老,必须要朋友陪伴,游戏人间才叫快乐。 然而,在这样一个仙家世界,危险重重,动辄打打杀杀。 活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想要在武仙生存,必须有强大的实力。否则,连自保都办不到。 苏误眉头紧锁,一双观星眼,变得清澈无比。 强大的修为,是一切的保障,是游历武仙的基本。苏误判断。 他有了决定,既来之则安之。他要变得强大,在东荒境域内横行。 “我现在很需要仙书,还有修炼的法则。” 苏误明白,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全面地了解这个世界。 茫茫大荒,荒无人烟,亦或说人烟不在此处。苏误暂且决定,先找个城镇,见识一番风土人情,须饱餐一顿后,再有打算。 第三十一章 见到活人 山水墨客常道秋,几多风雨,卷珠帘青愁。苍渺之荒,绿淘东土疆,数不尽道妙仙修,埋葬玄黄。 时未觉时,人不知,奔走千万里,露水湿衣裳。 许是在大荒中又漫步了数月,苏误目远三千丈,可见一缕袅袅炊烟,自连绵青山后飘起。 苏误大感欣喜,一路狂奔跳跃,翻山越岭,且看见了那一座精致的小山村。 “来武仙那么久,也算是见到人了!”苏误心中动容,算来算去,他在这颗星球上,就没正经见过人。 除却自己的同学,就只与两头妖兽打过架。 而今,这个小村落的百户人家,竟是苏误数月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活着的人类! 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见到同类的感觉真好!”苏误于山巅顶上感叹道。 他了望村落,仅几间茅草破瓦,牲畜大棚,且非常破旧,田里有农人忙活,但尽是些老伯老妪。 一眼望去,看不到半个青年壮男。 “好生地奇怪。”苏误在心底惊咦了一声。这个村庄里,除了老人幼童,浑然不见年轻人。仿若年龄层断裂,让人好不疑惑。 他从崖上一跃而下,在顽石上跳跃,几近辗转,走过了数里远的路程。 小村落就在眼前,萧条而古旧,瓦檐年久失修,桩板斜轧,凡遇逆风吹拂,即响起刺耳的“吱呀”声,就如指尖刮擦玻璃一样。 “完全没有五十岁以下的人。”苏误皱眉,观察着村庄风情。 “少了年轻人,村庄是如何繁衍?” 村里的老人,似很少见到外来客,凡苏误走过的地方,都会引来大家的视线。 那眼光,着实扎人,他步履如风,轻快而走,在村外绕了三圈,且见了一个规模不大,甚是简陋的小酒家。 咕咕—— 苏误腹中像有雷霆轰响,恶鬼咆哮。自从进入骊山嬴人坊,然后抵临武仙,他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饭。 米粮不进,油盐不沾,饿了猎野鸡,渴了喝雨水,几个月的风餐露宿,谁知他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大步跨入酒家,不管环境如何,他对内里堂房喊道:“老板,有什么吃的没?” 从后厨而来的是一位老人家,七老八十,胡须皆白。岁月在老人家的脸上留有痕迹,看上去很是沧桑。 他的衣服上打有许多的补丁,想来拮据,生活并不宽裕。 老伯一如田地里的农人,见到苏误这样的年轻人,面露出惊讶。不过,他并没有让苏误感到不自在,反而有种亲和感。 老人和蔼道:“有些蔬菜,还有些鱼肉和米饭。” 品类少了些,但是苏误并不介意,便是只听到鱼肉二字,他的双眼散发出绿光。 “鱼肉可红烧吗?”苏误问道。 老人家略思索了一阵,皱眉问道:“什么是红烧?” 听到这样的疑问,苏误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什么。”苏误笑道:“您平时怎么做的,就怎么来吧。” 老人家点头道:“你要稍等一会儿,我给你杀鱼。” 小酒家的规模不大,就像是农村里的自营旅店。苏误隐约瞧见,在厅堂的黑帘布后面,似有一个小女娃,正天真可怜地望着他。 不多时,从后厨飘来了香气。 苏误嗅到这股气味,顿时眼冒绿光,口水咕咚。 不久,老人端着盘,从黑帘布后面出来。 盘上清蒸鱼,一大钵白米,还有些鲜蔬,叫人食指大动。 “真香。”苏误感到饥肠辘辘,口水更是挂在嘴边,眼看着要滴下来。 饭菜上桌,他直接抱起饭钵开吃,神似饿虎扑食,饿死鬼投胎。 一整条鲜鱼,肉质极嫩,苏误吃鱼不吐刺,硬是将蒸鱼吃出了烧鸡的感觉。 吃相之难看,神似穷寇匪徒。 “慢点吃,不要着急,米饭不够还有。”老人家面容慈祥,从柜子后面打了一杯酒,推给苏误道:“自家酿的高粱,你尝尝,别噎着了。” “真是好酒!”苏误眼中放光,为这一杯所折服。 “哈哈。”老人露出自豪而欣慰的笑容,言道:“我们老张家,酒酿一绝。可惜,没剩几口了......” 老人有隐言,很是惆怅,苏误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于是转开了话题。 “老人家,您的手艺让人惊叹,这条鱼非常鲜美,我差点咬到舌头。”苏误狼吞虎咽,一边扒饭,一边喝酒,非常痛快。 “你饿久了,所以连粗茶淡饭都觉得滋味。”老人笑道。 从上菜到现在,不过片刻,苏误已经下肚了三杯高粱,一桶饭,以及半条鱼。 这般进食的速度,简直像是把米饭往胃里倒。 老人家感到很震惊,“小哥有多久没有吃饭了吗?” “我也不知道。”苏误嘴里包着鲜蔬,口齿含糊道:“或许有几个月。” “月?”老人感到不可思议,似同情地看了一眼苏误,而后又前往后厨,与他端上了一盘小菜。 “店上还有一叠牛肉,给你吃吧。”老人和气道。 “牛肉!”苏误舔着鱼骨,口水飞溅,他没想太多,便接过了老人家的好意。 苏误一边美吃着,一边向老人家打听消息,问道:“老伯,为什么在这大荒里,少能见到人家?” “小哥你是外来的人。”老伯眼眸暗淡,略带浑浊,他卷起自己补丁的衣袖,又为苏误添了一碗饭。 “东荒很辽阔,人烟就显得很稀少。从此地向北,偶尔会有我们这样的小村子。” “可是,你们为什么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苏误感到不解。“搬到城镇里,不比现在要好?” 老人叹了口气道:“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里,习惯了。” “背井离乡,总是不愿意的。” 这约莫就是乡情,以前苏误不懂,而今远在武仙,每当回想起天边的那颗水蓝色星球,他也会牵挂。 苏误又问道:“我来村庄时,见农田里忙活的都是老人,村子里的年轻人呢?” “都在赵家里面……”老人眼帘微动,神色惆怅,似触及伤怀,深深地叹气一声。 “赵家?”苏误眉头微皱,不明所以,“赵家是什么?” 老人怅然道:“赵家是当地的大户,家里有修仙的仙人。” “仙人?很了不起吗?”苏误似乎把小酒家里的饭都给吞完了,喝着小酒,听老人家说话。 “嘘……”老人家神色慌乱,差些捂着苏误的嘴。 “小哥,话不敢这样讲。赵家有钱有势,与仙人有感情,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老人说话很谨慎,似乎很怕得罪人。 第三十二章 相依的祖孙 苏误有所不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可是,赵家的仙人,跟村庄里的年轻人有什么干系?”苏误问道。 小酒家老旧残破,桌椅咯吱,烛具上留有一层厚蜡,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老伯望着门外,心有所感,道:“赵家的几位少爷,都在外面修仙,我们惹不起他们……” “在村庄不远处,赵家发现了一个旧祠堂。据说,里面有很多仙草,赵家人想把这些东西都开采出来,交给自家少爷,就抓走了村子里的男丁用作苦工。” “至于村子里的姑娘们,赵府需要女婢,也一并抓走了……” 老人很感慨,苏误心头一动,想必老人家的儿子媳妇,也被挤押在赵府。 “没人管这些事吗?”苏误问道。 残风扫过门外,几颗黄沙卷扬,没有年轻人的小村庄,显得暮气沉沉,非常萧条。 “没有……” “这种小村庄,不会有人管的。”老人叹道。 苏误皱眉,细细想来,这个武仙星依然很蛮荒,地域庞大亦有局限性。像是统治阶层,根本不会将目光放置边缘地。 此外,苏误甚至觉得,这个东荒仍旧留有奴隶制的阴影。 那是在封建前夕,一种不完善,且极其不人道的制度。一切的富贵,都是统治层,穷人只能受苦。 “村里人不敢反抗吗?”苏误隐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伤感。 “以前反抗过……”老人眼睑微动,无奈道:“我们的反抗声越大,赵府抓人越狠,村子里的男丁都被抓进祠堂了。” “太霸蛮了。”苏误皱眉,捏着手里的土瓷杯子,险些将其捏碎。 老人沉默不语,陷入在某段回忆里,脸上的皱纹开始波动。 苏误看见,老人的眼窝似变得更深了,眸光浑浊,痴愚地望着门外,可见某一座的山头,枯黄败绿,满眼萧瑟。 这时,从后厨跑出来了一个小不点儿,扎着两根小花辫,摇头晃脑地样子,很可爱。 她穿着一身小花袄,衣袖上也有很多补丁,唇红齿白,就如瓷娃娃一样,乖巧可爱。 小丫头抱着老伯的腿,怯怯生生道:“爷爷……” “你不在院子里呆着,跑出来作甚?”老人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神宠溺而又慈祥。 “爷爷,我饿了。”小丫头的小脸红扑扑的,像一颗饱满的蜜桃,仿佛能捏出水来。她的小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旋即,俏脸更红了。 “待会儿就吃饭,你先回后堂。” 小丫头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眷恋地看了一眼苏误桌上的鱼肉,见他风卷残云的吃饭模样,暗暗舔了舔自己的口水。 被祖孙二人看着,苏误觉得难为情,兴许是他碍着爷俩吃饭了。 苏误忽而想到一件要事。问道:“老人家,你常住在这里,可曾见过一个奇装异服的姑娘从头顶上飞过?” 如果苏误记得不错,徐柔柔被帝江煽飞,必会途径这个小村落。 老人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 “四五年前,倒是见过一个仙人。飞到山的那头去了。” “四五年前?”苏误摇了摇头,那必然不可能是柔柔。 广而无边的东方荒地,柔柔究竟去了哪里...... 苏误皱眉,似有心事的样子,眼神黯淡。 手指间,竹筷不动了,桌上还剩了些残羹,索性,就不吃了。 老人目光深邃,饱经风霜,一眼能看出苏误的心境变化,道:“小哥怎么了?” “我没事......”苏误摇了摇头。 “老伯,结账吧,我碍着你收拾了。”苏误起身,向口袋里摸索,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尴尬。 他拿出一叠钞票,土豪金…… 苏误表情变得很呆然,他痴痴地递出手,嘴角微微一抽。 “老人家,外汇可以吗……” “歪会?”老人家听不懂苏误的词语。 他没有过多追究,脸上挂着笑容。 “小哥可是有难处?”老伯年逾七十,深知人情冷暖,一言道出了苏误的窘境。 “老伯,其实人民币挺保值的,而且是外星资源……” “说不定您哪天想去三亚旅游,能用得上……”苏误面红耳赤,惭愧羞耻,他是有带钱,却忘了这里是武仙,不是地球…… “人命币又是什么?”老人大为不解。 从来没听过的词语,老人家觉得苏误很奇怪。 一旁,小丫头眨着大眼睛,水光盈盈,看着苏误道:“啊,坏人又来吃白食了。” “爸爸妈妈被你们抓走了,家里的米粮也被你们抢走了,你们就只会欺负我们,我和爷爷都没有饭吃……”小姑娘声音哽咽。 也许是想起了赵府里关押着的父母…… 她的眼睛,注视着木桌上的空盘子,看着钵碗,潸然泪下。 小丫头的眼泪,触动了苏误的神经。 他隐约明白了。这一对祖孙,常常受到人欺负。 丫头眼泪汪汪,小脸通红,抱着爷爷的腿,委屈道:“爷爷七十六岁了,大早上要走三里地去打鱼,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喝鱼汤……” “家里只有爷爷,今年收成又不好,你把我们的米粮全吃了,还不给钱……” 小姑娘的桃花眼被泪湿了,一眨眼,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粉嫩的脸颊上,落有三道泪痕,她不停地抹着泪花,然而,眼泪却是越抹越多。 小丫头哭声很涩苦,让人酸楚、怜爱。 可见,祖孙俩平日没少受人欺负,家中无男丁,日子过得很辛苦。 “小妹妹,你别哭……”苏误本就尴尬,而今,听见小丫头的眼泪,更是面红耳赤。 小酒馆一如既往的破旧,门窗漏风,桌椅油渍,屋上的草茅更是飘飘扬扬。 经过小丫头的哭诉,苏误心中感触,也已明白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生活是多么地不容易。 老人家安慰着小丫头,道:“人都有落魄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小哥你心肠不坏,是真的忘了带钱。” 老人手指如枯骨,瘦而细长,他用自己打上补丁的袖口,帮小丫头抹去脸颊上的泪。 老人家很慈祥,待人有礼,与人和善。 “糖糖别哭,想吃肉肉了,爷爷再去给你抓鱼。” “不,爷爷……”听到爷爷慈祥的声音,小丫头哭得更厉害了,尤其委屈地说道:“我不是想吃鱼肉,你的身子不好,可是坏人天天来欺负我们......” “家里已经没有粮食了,天也越来越冷,爷爷每天要走三里地去抓鱼,到了冬天,大河结冰,我们又该怎么办啊……”糖糖泪雨蒙蒙,让人心疼。 这一对祖孙,相依为命,过着清苦的生活,想来很不容易。 苏误心中百多的滋味,愈发觉得自己打白条的行为是多么的不要脸。 他的心,被老伯与小糖糖牵动着,愈听他们的话,愈发鼻酸,一种奇妙的感动,在心里滋生。 “小糖糖别哭,哥哥不是坏人。” 苏误蹲下身子,直视着小丫头的眼睛,道:“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我不会吃白食的,我可以刷盘子,帮你们干活,直到冬天过去。” 第三十三章 一样的弱肉强食 苏误身体力行,端上自己用过的盘碗就往后厨走去。 “千万使不得……”老人家赶忙劝阻,直言相劝,“不过一顿饭钱,小哥不需要放在心上。” “那怎么能行。”苏误直入后厨。 拉开厅堂的黑帘,等若是掀开了祖孙俩的遮羞布。后堂小院一览无余,祖孙二人没有土地,院中的半分地,就成了耕田。 田地一片狼藉,种了些病恹恹的蔬菜,想来,那些好苗子都在刚才被苏误吃了。 苏误怔怔地看着后堂,心中百般滋味。 “小哥,你也看见了……”老人叹息道:“屋子里条件差,怎能让你陪我们过冬。” 老人骨瘦如柴,须发花白,皱纹横生。他的背驼了,却不曾被生活压垮。 苏误能看出,老人生活很艰难。 “不过是一顿饭钱,或你哪天路过这里,补上就行。”老人道。 他并不希望苏误留下来,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钱是能补的......但是,心意却不能。”苏误感叹道。 “老伯,您也知道,马上要到冬天。我在村庄附近寻人,没地方可住,您就让我留下来,给小店打个下手吧。” 苏误觉得老人家很善良,也很可敬,于是说上了敬语。 老人家的生活穷苦,揭不开锅,连蔬菜也只有烂叶子,田里的土,很久没翻过了。 小糖糖也很可怜,那么小,衣服上打满了补丁。 “小哥也是苦命人,没有住处......” 穷人家同病相怜,老人家不再说什么。 “大哥哥要留下来?”小糖糖的脸上,仍有泪花,仰起红扑扑的小脸,楚楚可怜地看着苏误,“可是,我们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糖糖掰着小手指,嘟着嘴,衣袖上的补丁湿了一大片。 苏误放下碗筷,半蹲身子,他摸了摸糖糖的小脑袋,道:“放心吧,哥哥就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老人执拗不过苏误,只好帮他腾出了一个房间,布置几张干净的床被,并且告诉他随时都可以离去。 苏误不顾老人劝阻,执意要刷净后厨余的脏盘子,而后,又扛起锄头,帮祖孙俩将院子里的土给翻了。 他的作为,让老人家看在眼里。 “小哥,你不必要干这些苦活。”老人很质朴,也很简单,在他看来,一顿饭而已,是很小的事情。 “没事,正直秋收前,院子里的土该翻了。”苏误扛着锄头笑道。 “大哥哥,刷碗是糖糖的工作......”小糖糖怯怯生生,抱着爷爷的腿脚。 小丫头很天真,与苏误才认识,有些认生。 苏误感叹世态冷暖,糖糖这么小,却非常懂事,与自己家乡相比,她这朵小苗花,成熟懂事地让人心疼。 穷人孩子早当家,此话非虚。 “老伯,您抓鱼的河在哪里?”苏误忽而想起,祖孙俩还饿着肚子。 他赶紧向老人打探方向,以他的脚力,区区三里地,何足挂齿。 老人知道河流湍急,在夜晚很危险,不愿意告诉苏误。 “天色不早了,你且住下,不要操心。”老人和蔼道:“灶上还有些馒头,我和糖糖饿不着的。” 老人笑容可亲,他去前厅收拾,拿上门板,准备打烊。 “那怎么行。”苏误正色道:“我把你们的饭吃了,怎么好意思叫你们饿肚子,您指明方向就好。” 老人发现,小哥是个驴脾气,有时认准的事情,就不更改了。 无奈。 他为苏误指明北方,目送着他出门。 老人叹息道:“真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 …… 天色其实还早,像这样的四面环山的小村落,阳光总是转瞬即逝。 苏误一步横跨出村,两步翻山,速率非常夸张。 不知何地,看着祖孙俩辛苦过活,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饭之恩,实在难还…… 一顿饭,对苏误而言,不过解馋,对老人而言,却是生活。 如果苏误不掀开那片帘布,或许将永远蒙昧。 “就是这条河吗?”望着湍急的河水,苏误似看见了那位老人在激流中摸鱼的画面。 从雪原流过来的水,想必很冷才是。 “雷电——来!” 苏误大喝一声,神使无极法,扯一条雷鞭向河面狠狠抽去。 他将胸中的郁闷,全发泄在了河上。 霎时,河水翻涌,水花四溅,雷光如细龙在河面上咆哮,蓝紫双芒盛放,点亮了整条河床。 噼噼—— 雷鞭几经传导,炸晕了不少大鱼。 那些翻着白肚的青鲈,鳞片上还噼里啪啦地闪着雷光。 “对我而言,抓鱼很简单……” “但是,对某一些人而言,抓鱼又很难。”苏误喃喃着,想到老人家为抓一条鱼,得在冰水里熬多久。 他自己既不舍得吃,为小孙女留口,却也愿意为了苏误,慷慨地呈出。 这是多么善良的一位老人家。 苏误一绳穿线,将河面上飘着的鲜鱼全部带走。 “只有鱼肉,未免有些单调……” 苏误思忖着,并不满足,他踏足荒山,在峰崖山看见了许多猎户,许是隔壁村的人,他们大多是中年人,围在一起猎杀着一头野猪。 山坡上,几泊鲜血,有野猪的,也有猎户的,时间久了,隐隐有些发黑。 猎人与猎物都受了伤。 他看见猎人中的某个男人,小臂上被野猪的獠牙戳了个大洞。 “这些猎户们过得也很辛苦……”苏误叹息一声,目及远方,回想起某个男同学,他的臂膀上,也曾留有这样一个血窟窿。 这世道,很多人光是活着就需要用尽全力。苏误满心地伤怀。 “穷人有很多,苦难也有很多,我没办法帮助到每一个人。” “很多时候,我也不能提供帮助……”苏误眸光黯然,摇了摇头,便离去。 他不愿打扰这些猎户,也不愿掺和进他们的猎场,只是远远地,往野猪眉心弹了一颗石子儿。 对凡人来说,打猎这等的小事,也须要拼尽性命…… 这许是真正的生死存亡。 苏误想到了地球,步入现代文明的社会,但是有钱人毕竟是少数,这个世界,最终还是靠穷人支撑起来的。 他又对比起武仙,大荒百姓尽数穷苦,像赵家这样的地头蛇,也不常见。 “都是一样的弱肉强食……”苏误一声长叹,很无奈。 他奔走百里,进入一片林野深处,捕杀了一头肥鹿,又采了几朵野菌。 “想来有这些东西,能够祖孙俩吃上一段时间……”苏误身上背的肉,少说有两百斤,尤其是那穿成串的大鱼,何其地引人注目。 当苏误再次进村时,又一次受到了全村人的注目礼,他一袭老旧麻衣,胡子拉碴,长发垢面,又背了条鹿在身上,看起来就跟逃荒的难民似的。 第三十四章 孤独 远天,青山云霞,渐有火烧,天际线上一颗落日。 东荒中少有人问津的一间小酒馆,今天许早地打了烊。 小糖糖在店门口等回了大哥哥,看见苏误背着的大鱼,桃花眼笑成了月牙,“吃肉肉噢、吃肉肉噢——”小丫头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充满了欢愉。 “今天吃肉肉啊,糖糖。”过路的老大爷与糖糖说了几句话。 “嗯啊,花爷爷。”糖糖笑得很纯真,大大的眼睛里,装有星辰。 “老张家从哪儿招了小工?” “许是隔壁村逃难来的,身上还穿着破布。” “今年闹饥荒,哪儿哪儿的收成都不好……” “还是有年轻人的实在,能卖力气……”从农田回乡的村民,看到苏误后,议论纷纷。 很少见到外来客,大家都很诧异。 老人家见苏误猎回了一头鹿,略抬起头,或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别在门口站着了,都进去吧。”苏误笑道。 他还是挂念红烧鱼的味道,在厨房前,与老人家探讨了一会儿。 那是家乡特有的味道,残存在深深的脑海里,每每余忆,总将勾诱起舌蕾上的香津。 “需要煎,也需要煮,这样能出菜吗……”老人家犹疑了一会儿。 苏误的厨艺不怎么样,只能仔细地与老人家口述做菜方法。 老人家道:“烧在火候,也许能做得出来。” “那太好了。” 苏误将食材交给老人,自己则在院子里盖起了土烟囱。 “大哥哥在做什么?”糖糖很懂事,从后堂跑到前厅,布置起碗筷,这似乎是她一贯的工作。 “搭个烟架子,准备熏鱼。”苏误的大胡子上沾满了泥巴,他让糖糖去前厅里坐着。 “待会儿烧起烟火,很呛鼻子。”苏误道。 “糖糖,不要妨碍到你大哥哥。”老人家在厨房里叮嘱道。 “哦。”糖糖很听话,如陶瓷娃娃,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不挪窝了。 不一会儿,院内升起了袅袅炊烟,鹿肉被苏误割成条,挂在土灶上。他往火上加了一大把干柴,白烟生得很浓。 现在,即使不照料火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熄灭。 “大哥哥,为什么要烧烟子呢?”小糖糖蹲坐在门槛,双手撑着下巴,大眼睛眨了眨,显得很疑惑。 苏误解释道:“用烟熏去肉里的水分和细菌,能保存得更久。” “细菌?”糖糖不理解这个词。 苏误与她坐在同一条门槛上,耐心地解释着。 少时,从厨房里传来鱼香,马上要开饭了。 小糖糖最是忙活,也最开心,一连从后厨里跑了五趟,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肉。 或是老人谦虚,但是他的手艺确实值得赞叹,苏误才刚饱餐一顿,而今,又馋地坐上了饭桌。 “不知道用油煎炸过的鱼是不是红烧味。”老人家把大盘子推给苏误,示意他先尝。 “糖糖觉得怎么样?”苏误给小丫头扒下一大块肉身,去了鱼骨才放进她的碗里。 “爷爷做的饭最好吃了。”糖糖脸上洋溢着幸福,小嘴唇上都沾满了油脂。 大荒乡村里的一顿简餐,让苏误很感慨。 见小糖糖与老伯其乐融融的画面,他也深陷其中,灵魂若找到了慰藉。 隐约时候,苏误兴许明了,有时候幸福无关身外物,其实越简单越真实。 大概对糖糖来说,爷爷身体健康,能吃饱肚子,就是幸福了。 …… …… 傍晚,夜深人静。 苏误所住的房屋,有淡淡的霉灰味,想来空置了许久,少有人使用。 他独坐在小院,仰望星辰,忽而几步跨出,来到一片谷地。他躺在枯草上,远望银河,其中是有一颗星,名为地球。 苏误想到了自己的友人,不知何年何月能相见。 “水果哥还好吗?”苏误哀怨地叹气一声。 这是一个荒唐的世界,凡事出人意料。 “秦始皇竟然还活着……” 活了两千余年的人,苏误不禁觉得骇人,古史留于笔墨间,而始皇又何尝不是一本活着的史书? 两千年前的光辉神话,照耀了一个时代,两个星球,始皇究竟为何来到无名界。 他可有回去的方法? 苏误回想起星门外的石碑,始皇怒斥周天子的千余字。 “难道秦始皇来无名界,是来杀周王的?” 周朝以前,封神榜时,古华夏确有许许多多的仙人,也许武王姬发就是一个仙人。 而今想来,上古时期,也许有很多的风流人物,都来到了这个世界。 始皇曾遣方士徐福去东海寻不死神药,或说当年,徐方士真的寻到了?!苏误大感惊讶。 “说不定始皇也是一个炼家子。”苏误想到,这是个修仙的世界,始皇能活千年,与修行不无关系。 然而,究竟要怎样的境界,才可能活过千载悠悠? “我的境界又是如何呢?”苏误疑惑,他空有师傅留下的术与法,却不知境界。 譬如武术,而今,苏误徒有几分形,却没有意韵。 雷霆虽强,可抽断钢筋铁骨,却是野路子,对正统仙家来说,可能还不入流。 “想在武仙生活,就要入乡随俗,我必须强大起来。”苏误得出这个结论。 他想到牧府的两只青兽,动辄砍杀,真刀真枪地夺命,非常野蛮。 这种不讲理的世界,唯一的理,就是拳头。 当日,苏误能活着走出紫气东来,靠的就是一手无极法。 大荒茫茫,无边无际,一颗恒星的界域,甚是广袤了些。 苏误找不到柔柔他们…… “如果我在东荒闯出头,站在最显眼的顶端,让他们来找我?”苏误喃喃自语,他很想找到自己的朋友,因为,在这样荒凉的世界,只一个人,太孤独。 他害怕孤独。 所以才选择与老伯和糖糖一起过冬? 那个和蔼的老人家,总让苏误想起自己的师傅。 “师傅,您最爱的关门弟子,拜入别府了……”苏误悲哀地叹息,了望极远的一颗星,不知是否地球。 他向那颗微微泛着蓝芒的星星说了很多话,他感觉很疲惫,也很孤单。 第三十五章 有恶汉 次日,时过三杆,苏误从小屋子里醒来,木桌上放有干净的衣物,想必是老人家为他准备的。 苏误将自己形象大概地拾掇了一下。 刮尽胡子,盘起发束,换上干净的外衣,总算是像个人了。 “咦呀。”小糖糖看见刚出门的苏误,吓了一大跳,跟见了鬼一样,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糖糖不认识我了?”苏误打趣道。 苏误身材匀净,眉目如画,凤眼薄唇,凑合着一身布衣,却有别样的风雅。 从乞丐变为正常人,反差着实太大,糖糖反应了许久,红着脸道:“是大哥哥吗?” “是啊。”苏误笑道。 别说糖糖,就是老人家,也差点没认出苏误。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苏误换了身行头,完全地大变样。 经过混沌之灵的洗礼,苏误虽不似仙人那样的脱俗风貌,隐约中,却有股亲和的气质。 “来吃早饭吧。”老人家说道。 早饭是昨晚剩下的鱼汤,还有些白馒头。 看似很不丰盛,但是祖孙俩却很满足。 “爷爷要多吃一些。”糖糖将自己手边的馒头,一股脑地全撕给老人家。 “你还在长身体,不能饿着。” “糖糖不饿。”糖糖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憨憨笑道:“糖糖个头小,肚子里装不下很多东西,都给爷爷吃。” 祖孙俩习惯了穷苦,很勤俭,也很节约。要是在平时,大白馒头是正餐,早上不舍得吃。 老人很慈祥,疼惜小孙女,趁糖糖不注意,给她添了许多馒头和鱼肉。 这种细微的温情,最让人感动,苏误听着祖孙的对话,心里很不平静。 “老伯,您和糖糖吃着。”苏误收拾起碗筷,就去后堂清洗。 “小哥是客人,怎么能一直照顾我们……”老人家来不及劝说,想拦着苏误,可以他的脚力,需一步就跨进了后厨。 小糖糖想要帮忙,却被苏误硬生生地赶了出来。 “你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就该去玩,没事别进厨房。”苏误义正言辞。 “喔。”糖糖觉得,这是个怪哥哥,下意识应了一声,嘟着小嘴跑开了。 苏误叹了口气,心中有很多的愁思,大荒无穷无尽,像这样的小山村多如繁星。老人与小丫头,只是大海里,非常普通的两片浮萍。 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永远不去想山的外头有什么。 时间依然前进着,但似乎与老人家和小糖糖无关,祖孙俩只会考虑今天如何活着,明天能否活着。 “我总是会离开,却放心不下这俩人。”苏误手洗着盘子,透过推窗,看着黑帘布,隐约觉得伤怀。 “我走后,糖糖能吃上饱饭吗……” “老人家还会去冰河里摸鱼……”苏误低声喃喃,谁也听不见他的那份挣扎。 有些事,一旦插手,就很难脱身,情是其一,怜是其二。 既情与怜,模糊了界限,便会紧紧纠缠着,再难区分。 “我真的不能在这里常住……”苏误反复地警告自己,不敢牵挂太深。 …… …… 小酒馆外,吵吵闹闹,来了一群五大三粗的人。 “张老头,打酒!”为首一人,眉角刀疤,身形魁梧,恶笑着露出缺了门的牙齿。 很快,小酒家外就围观了村民。 “高粱两坛,小米酿一坛,还要两斤肉。” “哟,吃着鱼呢?还剩了几条啊?一并与我们打包了。”一个壮汉,看见木桌上的热盘,毫不客气地抓走馒头。 “那是我留给爷爷的……”小糖糖委屈道。 “忒——”壮汉嫌恶地看了一眼白面馒头,皱眉道:“妈的,这是吃剩的啊?呸呸呸。” 他把馒头渣吐在了店门口,又踩了几脚。 小糖糖珍惜的馒头,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你们这些坏人,就知道欺负我和爷爷。”小糖糖很伤心地看着大馒头,泫然欲泣。 “小丫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为首的壮汉指尖向糖糖光洁的额头一戳,就让她跌倒在地。 “糖糖!”老人回护孙女,挡在小糖糖身前,道:“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对一个小孩子出手……” 老人身体枯瘦,脊背弯曲,就像个干瘦的木乃伊。 “叫你打酒,臭老头。”一个光头壮汉,手上拿着酒葫芦,他把木桌给掀了。 鱼汤洒了一地,弄得小酒家里到处是瓦碎。 “家里没有酒了……”老人道:“你们去别处吧。” “老头子别说笑了,这方圆十里的村,就只有你家卖酒,我们还去哪儿找?” “你酒家不卖酒,是要等着关门吗?”壮汉们围在小酒家门口,很有威风。 酒家外的村民们,有怒不敢言,看看热闹也就罢了。 “真的没酒了……”老人家摇头道。 壮汉们不肯罢休,在小柜台后头翻来翻去。 忽而,一个壮汉道: “对了,张老头。你孙女也有五岁了吧?” 壮汉意味深长地看着糖糖,又笑道: “你不是给她埋了一坛米酿吗。正好拿出来给哥儿几个尝了。” 小乡村有习俗,在小女儿出生时,一定埋一坛糯米酒在地里。 糖糖的父母,在她出生时就被赵府人带走了。所以,属于糖糖的女儿红,是由老人家亲手封坛埋土的。 “不行!”老人斥道:“糖糖以后还要嫁人,不能让你们胡来。” “那怕什么,你再酿就行了。” “一坛酒而已。瞧你那要死的模样。”壮汉们不屑道。 小乡村将传统看的很重要。 过门的小媳妇,要是没有年份的女儿红,说明这个女子不贞洁。 而这种不贞的女子。过门后的日子会很艰难。 “你们站住!” 老人拦着壮汉,堵住后堂的门。 “咦!臭老头脾气还不小。” “闪开——”几人在前堂胡作非为,举起空酒瓦缸就往老人身上砸去。 噼嘭—— 随着一声脆响,瓷器碎片纷纷,散落酒家各处。 老人家护着小糖糖,身体被碎瓦割伤,流了许多血。 “嘁,早让你闪开,不知好歹。” 壮汉们咋舌,嫌弃张老头身上的血。 “坏人,你们不要打我爷爷……”小糖糖抱着爷爷,为他擦血渍。 爷爷就像个血人,小糖糖被吓坏了。 她无助地哭泣,眼神委屈,惶恐地张望,想要寻求大家的帮助。 可是,街坊们躲得很远,不敢为祖孙俩出头。 “没死吧,老骨头?” “没死就起开,别挡着路。” “酒钱记账上。哥儿几个,刨土。”为首的壮汉一把扯下厅堂的黑帘,大步走向后堂。 “张老头,你家还有人?”壮汉们与苏误撞面,恰见他一脸阴沉,额间青筋暴跳。 第三十六章 打手 当帘布落下后,苏误看见了一切。 张老伯浑身是血,却依然回护着小糖糖。 同乡街坊无动于衷,事不关己,默许了恶汉们的胡作非为。他们很害怕,不敢与恶汉起冲突,更不敢为祖孙俩打抱不平。 小糖糖满脸泪痕,惶恐不安,无助地哭泣,她用有补丁的衣袖为爷爷擦去血渍。 “爷爷......” “大哥哥......”小糖糖看见了苏误,眼泪更止不住了。 几个壮汉,平时横行霸道惯了,目中无人。他们看苏误很不顺眼。 “嚯。” “臭小子,眼神挺横,还敢与老子摆脸色。” 壮汉捏着拳头,围在苏误身边。 “嘁。”为首的壮汉往地上啐一口痰,对苏误嚷道:“臭小子,你挡我道了。” 说罢,壮汉伸出大手朝苏误的脸糊去,似要把他扒开。 这是一个极其辱人,且带有浓重挑衅意味的动作。 苏误脸色一沉,以雷霆之速,反手扣住了壮汉的五指,用一种极痛苦的方式,扭曲着他的指节。 “啊——臭小子你松手!”壮汉先是痛叫一声,紧接着勃然大怒,另一支手攥紧了拳头向苏误挥打。 苏误不闪不躲,一用力,扳得壮汉手指间发出“咔嚓”声。 “啊啊——” 有十指连心的说法,壮汉疼的大吼大叫,全身抽搐,额间冷汗,于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拳风未出,刚握成形就被苏误捏散。 “臭小子!你可知老子是谁?!你敢与我动手,还要命不要了?”壮汉威胁着,色厉内荏,虚汗已经浸透衣裳。 其余的恶汉们,将苏误团团围住,既不给他逃走的余地,也没有贸然出手。 “那你又可知我是谁。”苏误漫不经心地说着。 “老子们管你是谁!” “瓜匹,你莫要虚张声势,我们是赵府的人!” “快放了王大家的,然后跪地求饶,否则的话,我们砍了你的手!”光头冷笑一声,掏出一把小刀在苏误眼前比划。 “是你伤的老伯。”苏误眸若寒霜,青丝几缕垂飘,忽而有无名风扬起,带着一道疾劲,向光头踹去。 苏误雷厉一脚,势如闪电,踢得光头肝胆错位,内骨塌陷,几近半死不活。 “我去——” “这是个练家子。” 此时,就是傻子也能看出苏误的强势。 壮汉们欺软怕硬,见风使舵,见识了苏误的本领,自知撞上了铁板,断然不敢小觑。 “你......你说,你到底是谁......”被苏误扳着手指的壮汉,面色痛苦地问道。 “我是张老伯雇的打手。” 苏误狠劲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得震天响,拍碎了壮汉半边牙齿,且带着鼻梁骨一起打断。 “快逃!”壮汉们暗道不妙,连滚带爬地往酒家外逃窜。 “妈的,回赵家找七公子搬救兵!” “走!” “既然如此,那我更不好意思放过你们了。”苏误冷喝一声,给这些恶人们挨个赏了一脚。 苏误今天发了大狠,以超乎肉体的劲道,踢断了他们的尾骨。 恶汉们直不起腰,只能爬着出村。 “张老头家的招佣,竟然是个练家子......” “完了完了,张老头惹到赵家了。” “可不嘛,要是赵府里的仙人来了......”同乡人窃窃私语。 “都回吧。”苏误拿起门板,对着乡民们冷声道:“今天张老伯身体不适,不接待客人。” 他没有好脸色地关上了酒家,不给人看闲戏的机会。 苏误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搀扶进卧室,小糖糖又端来一盆热水,给爷爷擦拭血痕。 “老伯,您没事吧。”苏误关切地问道。 老人家咳嗽几声,叹道:“小哥,我没事......只是,连累你了。” 苏误没学过医,却也能看得出来,老人家脸色苍白,瘦骨嶙峋,身体状况很不好。 “老伯,你这是什么话。”苏误自责道:“是我在后厨待太久,早些出现,你和糖糖也不会受人欺负。” 苏误的内心很纠葛,对祖孙二人有复杂的情感。 “不......”老人家流了很多血,看起来非常虚弱,他无力道:“他们是赵家的人,我们惹不起......” “区区赵家,有什么不敢惹的。”苏误眸光一寒,表情变得很凌厉。 “老伯,您与我说说赵家的情况。”苏误沉声道。 他的眼里有火在烧,即想起这么善良的老人家,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天天受人欺压,他的心里就很难平静。 于是,想要为二人讨一个公道。 老人饱经世故,一眼就能看出苏误的想法。 他劝阻道:“小哥,你一个人就能赶跑那些人,我看得出来,你不是普通人,兴许是个练家子。但是,赵家真的不能去招惹......” 老人家身体虚弱,躺在床上,说话也很艰难。 他流了很多血,伤到元气,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 “老伯,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赵家。您放心,我不会主动滋事。” 老人家知道小哥的驴脾气,只是这次,他比苏误更倔,只言片语不提赵家。 老人心地善良,有很多事情,不愿意告诉苏误。 “小哥,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不要管我们了,早些走吧......”老人家苦心劝道。 “走?我为什么要走?” “赵家有仙人在府上做客,万一他们来报复,你就麻烦了......” 老人家胸膛剧烈起伏,又喘咳了好一阵子,直到肺里咯出了血,才舒缓了一口气。 小糖糖眼泪婆娑,一个劲儿得为爷爷顺气,“爷爷,你不要说话了,快歇息......” “既然那些仙人会找上门来,那我更不能走了。”苏误道:“我可是您雇来的打手,我这时候离开,不是害了你们吗。” “只不过是一顿饭,我这个穷老头,怎么雇得起你......”老人愧疚道。 他眼窝深陷,看上去很疲惫。 “那就是最好的价钱,您已经支付给我了。”苏误笑道。 苏误气概风雅,笑意亲和,宽慰着小糖糖,同时又催动无极法为老人疗养。 “为什么这些坏人总是欺负我和爷爷,难道好人就只能被欺负吗......”小糖糖突然问出的疑惑,让苏误心头一颤。 糖糖不过五岁,就看见了人间冷暖,问出这种问题,叫人很心痛。 “糖糖,不要这样想,这个世道还是好人多的,像你的大哥哥就是好人。”老人家希望糖糖健康地长大,做一个善良的人,不希望她有细恶的念头滋生。 苏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向糖糖保证道:“糖糖放心,哥哥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们。” “嗯......”糖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今天不知道哭了几次,红肿地厉害,许可怜地看着苏误。 然而,这样的眼神,却让苏误更加迷茫了。 他可以呆在小村庄,也情愿保护祖孙俩,但是他也知道,不可能一辈子留下。 老人家活了七十六年,饱经风霜,一眼就看出了苏误的心思,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 第三十七章 解决问题 苏误一连照顾了祖孙俩七天,洗衣做饭,卫生打扫,什么事都做到一丝不苟。 此间,赵府的恶人并没有再找上门来。 他一大早出门,在山里猎了头野猪,又去了一趟百里外的小镇,把整猪卖给屠夫,换了些钱。赶在早集的末时,为小酒家置办了些东西。 “这些米面够过冬了。”苏误很满意今日的收获,忽而看见一些甜食,顺手买下,又给小糖糖买了新衣服。 苏误扛着麻布袋子,一步三十丈,横跨大山,费了些功夫才回到小酒家。 “大哥哥回来了。”小糖糖一如往常,蹲坐在门槛上等着苏误。 娇小的身躯,不倒翁一样的背影,斜靠在门框上,显得很憨态。 不见苏误,双手撑着下巴,撅起嘴,遥望着小村庄尽头。既见苏误,脸上巧笑颜开,桃花朵朵,像一只温顺的小动物,起身时张开小手,就要去抱他。 “我给你买了新衣服,去试试。”苏误扯出十余件小花棉袄,都是崭新的。 “糖糖,给哥哥说谢谢。”老人家身体有恢复,已经能下地行走。 “谢谢大哥哥。” “老伯,这太见外了。”苏误笑道。 小糖糖很开心,许久都不曾像今天这样笑过。因为,那些坏人,有整整一周都没有来欺负她和爷爷。 她很懂事,把冰糖果子都留给了爷爷。 “爷爷的牙齿掉了,吃不了这些硬东西。”老人家面容慈祥,手拄拐杖,承载了一家生活的重担,他的腰背有些弯塌。 “大哥哥也吃。”糖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零食,她选择和大家分享。 苏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大哥哥吃过了,这些都是糖糖的。” 小丫头今天就跟过年一样,又有糖葫芦吃,又有新衣服穿。 她匆匆试过衣服,又换回打过补丁的小袄子。 “怎么不穿新衣服。”苏误道。 糖糖摇了摇头,天真道:“新衣服要过年穿,糖糖还小,身上的衣服可以穿很久。” “没事儿的,大哥哥在这里,糖糖天天都可以穿新衣服。”苏误听了糖糖的话,心中百多滋味。 然而,小糖糖很倔强地,不愿意换穿新衣,说怕弄脏。 张老伯无奈道:“孩子从小穷惯了,也节约惯了……”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种过分的勤俭,说不上好坏。可是,在有能力改变现状的情况下,苏误并不想看到糖糖将一件衣服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地穿够九年。 苏误叹道:“糖糖从小就苦,不能一直苦下去……我有能力,也想为她做些什么。”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摇头,声音沧桑道:“小哥志在四方,迟早是要离开的……如果糖糖每天都像这样,习惯了奢侈,以后没有新衣服穿了,又该怎么办呢……” “老伯……” “没关系的,我能明白,也能理解。”老人面上有慈祥的笑容,他看着苏误道:“等小哥走的那天,不要告诉我和糖糖,小丫头有时候很缠人……” 听老人家这么一说,苏误心头颤动,顿感黯然。 老人的话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他从没想过,对于这样一对平凡的祖孙来说,穿新衣服竟能用“奢侈”形容。 在人目所不能及的地方,总有些卑微是看不见的。 苏误哑口了,他终究是个过客,不敢与祖孙俩瓜葛太深。 可是,眼下他又没办法撒手,如果不管老伯和糖糖会怎么样?他们将在冬天冻死,恶汉们会卷土重来,变本加厉地欺辱祖孙俩。也许,赵家人也会报复。 如此,他真的没办法撒手...... 苏误很为难,他并不是小酒家的顶梁柱。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 一切皆有因果,而因果最是难缠。 苏误听张老伯说过,他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糖糖的父亲,他才是该承担起家庭重担的那个人。 但是,他被赵府的人关押在祠堂中。 苏误向老人家问道:“老伯,那些恶汉为什么会欺负您呢?” “不止是我和糖糖,在这个村上,他们横行霸道惯了,没人愿意惹他们……”老人家咳嗽一声,叹息道。 “他们就不怕犯众怒?”苏误皱眉道。 “有赵家撑腰,他们能怕什么……”老人伤怀道:“乡亲们的子孙们都被他们管着,我们这边反抗,子女那边就受罪,只好忍气吞声。” 老人手上有厚茧,衣服上有补丁,很平凡,也很普通。 他七十六岁了,还在为生活挣命。 “糖糖的父母是什么时候被抓走的?”苏误突然问道。 老人眸光沧桑,看了一眼庭院里的糖糖,显得有些落寞,他道:“糖糖刚出生,名字还没来得及给,就遇上赵府抓壮丁,儿子儿媳都被抓走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可有他们的消息?”苏误道。 老人摇了摇头,沉浸在某种伤感里,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你们从来没有联系过,怎么知道他在赵家做奴?”苏误警觉到一丝异样。 老人叹道:“前几年,吕家的孩子从山里逃出来,他告诉我们,祠堂里挖到了怪东西,死了不少人……” “那会儿,全村人去赵家讨说法,赵家就放了几个恶汉来治我们,吕家那孩子又被抓走了……” “难怪这些人作恶多端,原来是有人在背后纵容!”苏误感到不忿。 他并不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热血青年,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不由人的。 想从小酒家脱身,而且心安理得地抛弃祖孙俩。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救出张老伯的儿子...... “老伯,您告诉我祠堂的位置。”苏误道。 老人家看得出苏误的心思,他叹息道:“小哥,你又有与赵家对抗的念头……这是引火烧身,万不可行的事啊。” “老人家,我想把您的儿子,还有村里的年轻人都救出来。”苏误的态度非常诚恳,他一直在向老人疑问。 糖糖在院子里闹腾,她对土灶很感兴趣。张老伯看着她,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糖糖从出生后,就没见过父母,她经常问爷爷,爸爸长什么模样? 老人家也有很久没见过儿子,他很难回答糖糖的问题。 苏误看得出老人的担忧,他笑道:“老伯放心,说不定我还蛮强的。” 老人禁不住苏误的追问,最终,给了他一个方向。 第三十八章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第二天,黎明前夕,在东荒极东的土地上,刚升起一抹鱼肚白,苏误便跳出了房顶。 他的行动很隐秘,没打扰到任何人。 忽而,有一只青鸟飞旋而过,鸣叫如鹰,很奇怪的样子。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苏误在树荫间穿越,踩在枝头,如蜻蜓点水,一点即走。 夜影朦胧,珠露凝结,大荒山上幽谧寂静,连野兽也不敢嚎叫。 “这也起太早了,虫还没醒吃什么?” 苏误大概在自嘲,遑论那只奇怪的青鸟,他自己也起得很早。 他从老人家口中得知,祠堂在小村东南外五十里,横亘在赵家与地肺福地之间。 赵家的少爷们就在地肺福地里修仙,与福地中的老仙人有交情。 苏误想问的还很多,但老人家所知有限,他是一个普通人,很少能和仙家接触。 一路疾行,翻山越岭。 约在光明出现后不久,苏误抵达了祠堂。 他站在一座危峰上,目及山谷,看清楚祠堂外的风吹草动。 祠堂建在山头,有奇怪的鸟居,像是一道山门,苏误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云从山涧中,岭无行客,霜雾一丛丛”苏误喃喃。 只见峰峦过隙,林场秩序,塔柏木密密总总,四方土地整整齐齐,俨然有人工的痕迹。 苏误观察龙脉的走势,这处丘陵,就像是脊骨上多余的一块。 非常突兀。 “这是大墓封土!”苏误大惊,风水告诉他,这样的坡,这样的地,乃是一座坟。 他看见封土上有一条参道,直达顶端。石阶还很新,像是新修不久。 苏误一跃山巅,绕开树木,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大坟。 封土堆上,一间鸟居,一个瓦舍,以及不知名的祠堂。在神鬼石像的后面,便就藏着大墓的入口。 墓穴深不见底,黢黑一片,苏误梦回龙晶殿,联想到幽荧门的浮雕。 “这是何人修建的坟墓!”苏误惊讶道,封土的规模,能堪比秦始皇陵。 他背靠着石室,听见洞内有凿壁的声音,不敢贸然进入。 此时,阳光才刚冒出头,东荒还在沉睡,祠堂外没有人把守,只有密集的挖凿声。 “咔咔咔——”声音很清晰。 苏误非常谨慎,观望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没有危险,他决定进墓一探究竟。 “内里到底在进行什么大工程……”苏误运用瞳力,可看破黑暗,昏黑的洞穴,在他眼里等若白昼。 而今,以苏误的本事,静如止水,动如疾风,行走在大墓里,就像鬼魅一样幽静。 穿越过一条漆黑的墓道,苏误看见二三十人,在用铁镐凿壁,他们脚踝、脖颈上都扣着巨大的锁链。 与旧奴隶一样的装束,裸露肌肤,背上到处都是鞭痕。 想来,这些人就是被赵家奴役的村民。 “吃饭的时候都有力气,一个个抢食,干活就没劲儿了啊!” “今儿要刨地两丈,挖不完不准休息。” “都给我麻利点!”大概是赵府的管家,手里举着钢鞭,时不时地往人身上抽打。 “他们在挖什么?”苏误疑惑着,没有轻举妄动。 他在墓中穿行,走访墓室,没人注意到他。 墓穴分三层,螺旋树状结构,有一条主墓道,延伸出许多旁室。 上两层墓室被完全打开,只剩下第三层最深处的主墓还没有方法进入。 墓穴呈圆形,铜墙铁壁,安置有马牛龙鸡等兽首,脚下是一拟太极阴阳鱼,许是墓室的入口。 阴阳鱼上留有铁器凿砍的痕迹,想必是赵家人的作为,他们打不开主墓室,所以另辟蹊径,从旁室开道。 “这是八卦!”苏误惊讶道,怔怔地看着周遭。 他回想着古籍内容,在八卦中,乾为马,坤为牛,墙壁上的八颗兽首,就藏着墓室里的秘密。 “中天八卦,知来者逆,是故意逆数,坤以藏之?”苏误喃喃自语。 在八卦之中,牛代表了坤卦。坤以藏之,就是牛以藏之。 所以苏误看着牛首,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巧。就是很普通的浮雕,看不出玄机。 他抱着牛头浮雕,掏牛耳扣牛鼻,墓室里没有任何反应。 “逆八卦?”苏误想起卦象,喃喃道:“要如何逆?” 他费了很大的劲,将牛鼻子转朝天花板,然后迅速倒退。 然而,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阴阳紧闭,毫无缝隙,他找错了开墓的方法。 “奇了怪……” 苏误绕石室走了一圈,将八颗兽首全部翻转,但仍然没有达到逆八卦的条件。 就在这时候,苏误听到石室外有动静,他立刻警醒,一个闪身便躲进了阴影里。 “是谁在里面躲着,滚出来!”一道人声喝来,苏误屏住呼吸,完美地藏匿住身形。 “你幻听了吧。” “这种深坑里怎么可能有动静?” “可是我明明听到了响动……” “你们看,这些浮雕错位了!” “估计是老仙人上次进墓摆弄的,咱家普通人,谁扳得动这些石墩子……”赵府的几个管家,在阴阳里走了一圈,并没发现异常,这才离去。 十数息过后,墓室内外一片宁静。 过了许久,苏误才从墓室的天顶落下,长舒一口气。 “现在不是寻宝的时候……”苏误拍了拍胸脯,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进祠堂的目的。 眼下救人要紧。 忽而,他看见阴阳鱼的变化。那一黑一白两只眼睛,似乎有所松动。 苏误用五指扣挖,但是没什么效果,阴阳眼嵌地很死,用蛮力很难取出。 “雷电——来……”苏误小声道。 他的五指之间上,有电流的火花,如五条小蛇,牢牢地咬住阴阳眼。 苏误扣下两只鱼眼,将它们黑白颠倒,便此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两条阴阳鱼,因为失去了眼睛,开始纠缠,黑白交融,不停地旋转,仿似回到了蒙昧的混沌状态。 神华从脚下萌生,浮现出一拟阴阳图腾,仿若一扇门扉,轻轻地打开。 旋即,磐石地板翻面了一百八十度,直接让苏误坠落进地底。 “我擦,这你妈——” 还不等苏误感叹完,他便被阴阳吞噬,连声音也没能传远。 阴阳鱼复而归一,八只兽首亦变回本来模样。墓室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三十九章 关守 斜日映清泉,繁花落下,红瓣随溪水汩汩,渐流远方。 荒山的石苔上,珠露盈盈,晨雾刚刚散去,还留恋着青草的芳香,虫儿也才刚起。 在隐地的水清处,灵源妙不可言,有一只青鸟,桓旋降下,啄走蚕虫,且留下一则消息。 苏误不见了。 他消失在大墓的八卦里,被阴阳鱼镇压,不见天日,无法出逃。 “痛痛痛……”苏误捂着脑袋,从地上坐起,抬头仰望穹顶,却无法看穿这样的黑暗。 有太极在头顶震慑,他的瞳力失灵了。 四周漆黑一片,就像是回到了太阴幽荧,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间,一道隐约的光线从苏误眼前掠过,他察觉到一丝可能,就在前方,有一条单一的通道,或许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进去。 “妈的,我该怎么出去。”苏误拗揉着胳膊,拍净衣衫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走着。 适逢大墓,一切都要谨慎,在谁也不知道的拐角,就可能藏着暴杀的机关。 直长的窄道,像是没有尽头,静静悄悄,连风声都不曾有。 “这条墓道,到底通向哪里……” 大墓一直在延长,苏误感觉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封土的范围。 难不成又走上了星空?苏误大惊,墓道带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他不敢大意。 渐渐地,墓道两边墙上开始有壁画出现。 那是一段荒唐的故事,落满了历史的尘埃,让人很难轻信。 起始,是一个老婴的出生,他生而白眉白胡,体弱头大,目如深渊珠清澈,是名副其实的怪胎一个。 他的出生很离奇,就像是命中注定的那般。 天生会说话,三日可下地行走。指着李树言:“以后它是我的姓氏。” “我在史书上读到过这个故事……”苏误喃喃自语,一边探看着壁画,一边警惕着前路。 老婴平安地长大,憬悟天道,超凡脱俗…… 壁画描绘出他的法术,玄而又玄,绝妙巅峰。 他用金酒金丹济助世人,化煞辟邪,成就仙名,进入了天界。 他的一生极具传奇,开辟时代,意义非凡。 “这是老子得道时的画面?” 苏误看着一方壁画,略微地有些出神。 画中老人悬壶饮酒,仰望星空。他的神态悠然自得,无所约束。 老子得道,是天道,天人合一,道法自然。 难道说,老子当年真的修仙而去,进入了人世所不知的另一个世界?苏误感叹。 壁画孔子拜圣,他向老子讨究礼法,而老子却告诉孔丘,他不能得道。 老子超凡无为,是天下之师! 这一段的故事,极其冗长,壁画极多,占去大量篇幅。苏误前进了数十分钟,才将孔子问礼看到头。 “老子当年让孔子跟随他三年,然后才能教他,两人博古论今,以道为礼,相讨了整整三年……”苏误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这一段尘封的历史,是宇宙另一端的辛秘,而今,竟然能在武仙见识。 冥冥之中,苏误似乎能感觉到,两颗星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数亿光年的空间跨度,两颗星之间怎么可能有关联……”苏误不敢细究这个问题,他的脑容量太小,算不出结果的。 壁画还在继续,无限延长着。 上面描述了老子周游列国,知晓天意,后来倒骑青牛,西出了函谷关。 这是神话记载,千百年来,人们寻找函谷皆徒劳。 那样神秘的境地,只是一个传说。它不可能存在,也不应该存在。 “有传说称,老子当年就是在函谷关着写出《道德经》。”苏误沉思道。 壁画后半段,还刻画了一人——尹喜,关尹子。 据说,老子当年,西出函谷关,通往仙界后再也没有返回。而这个关尹子,就是老子在尘世间,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尹喜时任函谷关守关,少时好天文,修养深厚。一日,夜观天象,见东方三万里,紫气东来,如飞龙盘桓。尹喜断言,不日将有圣人从此经过。 七月十二日,关下来了位倒骑青牛的老人,正是老子。 老子知道关尹子是命中注定会得道的人,于是留写了他上下两部经卷,共五千字。上卷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故而称《道经》。下卷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故而称《德经》。 壁画将这一段传奇,原原本本地刻在了墙上。 这段尘封的过往,显得很真实。让人向往,如同身临其境。 壁上的关尹子充满智慧,与老子坐而论道,畅谈宇宙。 他们是自由的,无拘无束。就像天上的流星,拼尽全力地陨落。在一瞬间的烟火灿烂里,将光芒极尽盛放,不留任何遗憾地快活。 “墓室的主人究竟是谁!竟然对老子有这等深刻的认识。”苏误感到惊讶。 是想,这一段辛秘,至今为止还不得考究,说是神话传说也不过分。 然而,墓主人从何而知?又是凭什么将老子当年所为,悉数留画。 难道他见过老子本人? 苏误的心中出现一种异样,他总觉得自己错漏了什么。 “和秦始皇的封碑一样,宇宙的另一端,也留有老子的传说……” “两个不同的世界,隐约有一段连接。” “老子西出函谷关后,最终去了哪里?” 苏误怔怔出神地看着壁画,那个白眉白发的老人,从婴儿到老年,他的样貌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像是已经长生不老了。 据说,老子最终寻到了不死的法门,他画过一张太玄清生符,赠予了一个叫徐甲的人。 徐甲因而能过两百年。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他大概到了现代都还没有死! “如果这样的神话故事,都是真的,那么老子也许还活着……?”苏误不确定道。 壁画的结尾,留有一个背影,老人须发皆白,手执竹简,倒骑青牛,独自走向了一片玄虚的绿境。 这大概就是函谷关了。 一个神秘兮兮,且让人充满遐想的仙槛地。 那里藏着老子的秘密。万物之终极,皆在一座关头! 忽而,墓到了尽头。 此地是一个正八方的幽幽密室。八面墙上,各有三杠,或断或连,排序出八幅卦象。 “又是八卦……”苏误看着墙壁,这是最正统的八卦。 在墓室中央,仍有一拟华光太极,上面悬挂着一把剑。 此剑,神华内敛,锋芒不露,有大道加持,天理蕴含剑身。 仅肉眼一观,苏误就能感觉到剑鞘中的磅礴之灵,那是一股极其雄浑的力量,中正平庸,且又不失凌厉的剑意。 “这难道是……当年关尹子戍守函谷关时的佩剑?”苏误大惊,称此剑为“关守”。 这柄剑,与千图壁画中关尹子腰间的佩剑一模一样,剑镡上的云纹,剑柄上的小篆,分毫不差。 “剑中蕴含的势,叫人惊讶!”苏误赞叹连连,伸出手,顺势取下这柄剑。 剑身笔直如线,长两尺八寸,宽二寸四分,漆黑剑柄,青铜璇纹剑格,大气而又庄重。 在剑离开太极的一瞬间,墓室四周忽而震动起来。 “我去,这地方要塌!”苏误暗道不妙,但是却没有空隙能让他逃走。 八卦之中,兑卦开始剧烈摇晃,像被人从内而外地打开。 忽而,正西方之门开启,苏误瞪大了眼睛,只瞧见山绿茫茫,烟波浩渺,一望无际的西山,如同玄虚之中的幻境。 第四十章 七少爷 早些时候的小酒家,糖糖和老爷爷已经起了。 糖糖每天都能喝到鲜浓的鱼汤,所以精神头极好,她捡了几根柴,帮爷爷把灶火烧旺,然后又蹦蹦跳跳地去叫苏误起床。 大哥哥非常贪睡,日不过山岭他是不会起床的。 “咦——?”糖糖换了身新袄子,上面没有皱巴巴的补丁。 她站在苏误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床榻冰凉,不知大哥哥哪里去了。 “爷爷,爷爷——”小丫头一步三晃,匆匆地跑到厨房,焦急道:“大哥哥不见了!” “嗯……” 老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在案板上改刀,细腻地剔刺,切了些葱、辣子加进汤水。 老人知道苏误去了哪里,昨天小哥说,他要去祠堂勘察,他让老伯放心,说自己不会乱来,只是先探个路。 “等到午后,你大哥哥应该就回来了。”老人揉起面团,打算蒸一些包子。 他痴望着东南方,轻微出神,隐约地感觉到一丝伤怀。 年纪大了,偶尔会这样。 “大哥哥去哪儿了?”小糖糖偏着小脑袋,红唇嘟囔,天真地向爷爷询问。 老人家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就在村头外,恶汉们又来了。 领头人是一个青年,诗扇士冠,玉佩香囊,走路时昂首阔步,目朝青天,一副纨绔富子的模样。 “是赵家的七少爷……” “七少爷来了!” “快躲……躲起来。”赶早耕田的乡民们跑得很远,不敢与赵家扯上干系。 “你们这些废物,竟然让乡野村夫给打了。”七少爷目光如炬,额上黑印,刚出骂声,身后糙汉子们全低下了头。 “张老头家有个打手……”光头道。 “很厉害。” “一个巴掌差点把王大家的打死……” 七少爷身着银袍,上画仙鹤几只,莲叶几朵,束发绸带镶有金丝,折扇题诗撒有金粉,风范十足。 “打手?”七少爷皱眉。 “不就是乡野莽匹嘛。” “就为了这点儿破事,少爷我还得亲自来这破烂的乡场,你们真是废物。” 看见鞋子沾上了泥水,七少爷非常愤怒,又将恶汉们骂了一顿。 平日,习惯在村上作威作福的几个人,现在是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对着赵家少爷不停地点头哈腰。 “到……到了!” “就是这儿!” 七少爷抬起眼,看了看小酒家破旧的招牌,露出嫌恶的表情。 “去开门。”赵家七少爷摆了摆手道。 光头壮汉二话不说,抬起一脚,就将小酒家的门板踹得稀碎。 酒家内,座椅倾倒,木头板子碎成的碴子落得到处都是,入眼处,一地狼藉。 此间的响动,惊吓得后厨里的祖孙俩脸色煞白。 “是张家的老头子招惹了七少爷。” “果然是因为他聘请的年轻人。” “他们打了赵家的家奴,这件事不会轻易就算了……”乡民们围观着热闹,小声地议论着。 张老伯一个人从后厨里出来,他让小糖糖躲回屋子里。 “赵家的少爷,小店关门了,不卖酒了……”老人家搓着手,腰上还拴着围裙。 “我知道。”赵家七少爷坐在用丝巾垫着的木椅上,笑道:“这么烂的地方,早该歇业了。” “那您……” 七少爷脸色瞬间一沉,眼若寒冰地看着老人家,道:“老头,少爷我没时间和你废话,我就给你明说了。” “你活了大半辈子,也该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 他指着身后,五个身材壮阔的恶汉,道:“我赵家有六个家丁被你打成了残废,治好他们,花了我不少的银钱和仙药,现在还有一个躺在床上。” 七少爷冷声道:“少爷也不难为你,把药钱拿出来,我立马走人。”赵家少爷伸出手,撇了一眼张老伯。 “有钱给…….有钱给……” 老人家应着话,战战兢兢地回到屋子里,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黑布包,上面满是灰尘。 那是老人家的棺材本。 他将黑布包交到赵家七少爷手里。 七少爷皱眉,面露嫌弃,掂量了一下,忽而,将布包直接甩在了老人脸上。 “臭老头,你打发叫花子呢?”七少爷怒道。 “家里只有这么多了……”老人的声音很卑微,握着自己的棺材本,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家惶惶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低着头,不敢正视赵家少爷。 “没钱?老规矩,就用东西抵!”几个恶汉嚷道。 “老而不死是为贼。”七少爷声如寒冰,高高在上,翘着腿道:“贼老头,从今天起,这个破茅屋就归我了。你们几个该砸砸,该搬搬,自己的汤药费,自己拿回来。” 七少爷很强势,宣判了对张老伯的惩罚。 “是!” 壮汉们就像疯狗一样,随手拿起东西,不管是什么,就砸。 “使不得,七少爷使不得啊……”老人家苦苦哀求,凄婉道:“孩子们还在赵家!不能等两口子回来,连家都没有了啊!” 老人家很执着,这个家破了一些,勉强能够挡雨。他有一个愿望,想等儿子回家,一起修缮房瓦。 七少爷一脚将张老伯踹倒在地,道:“臭老头儿,别惦记了,你儿子早就不在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老人,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七少爷特地告诉老人这个消息,就是想看他老来丧子的反应。 “什……”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伤还没痊愈,被七少爷踢一脚,又受到刺激,突然咯出一口血,道:“我儿子……他怎么了?” 老人面容苍白,浑身颤栗,枯瘦的身体仿佛随时会散落。他咳了很多血,嘴角流下了一条血痕。 七少爷不屑于回答,一脚将老人踢了很远。 他就是这样捉弄人,看着张老伯伤心欲绝,他面带微笑。 小糖糖躲在屋子里,她看到这一幕,大哭着跑出来,抱着爷爷,泪眼婆娑道:“坏人,你们不要打我的爷爷……” 看见小糖糖的模样,七少爷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老头,你家的女娃倒是有意思,竟然是玄女?”七少爷如老鹰扑兔一样将小糖糖拎了起来,似笑非笑道:“真是有意思。” “放开我,我要爷爷……”小糖糖哭得肝肠寸断,整个人悬在半空,小脚用力蹬着空气,却无法挣脱七少爷的擒拿。 赵家少爷打算把小丫头带回府上。且能看出,他不怀好意。 老人家喷出一口气结的逆血,向赵家少爷哀求道:“少爷,少爷……你放过糖糖,她才五岁,她还是个孩子,有什么怨恨,你冲着我来。” “不要带走糖糖……我只有这一个孙女……”老人紧紧攥着七少爷的裤脚,任他如何踢踩,始终不肯松手。 七少爷嫌糖糖哭闹,把她收进了一个乾坤袋子里。小酒馆后堂的打砸声持续不停,家里的瓦瓦罐罐全碎了。 老人手如枯骨,上面沾着血,死攥着七少爷银袍的边角,一声又一声的苦苦央求。 “臭老头,你弄脏我衣服了,松手。”七少爷不悦道。 “少爷,我求求你,放过糖糖……”老人家的嗓子喊哑了,非常绝望。 七少爷皱起眉头,点指着光头,道:“把他手砍了。” 第四十一章 函谷关 青嶂似碧波,蜿蜒绵延,滔滔不绝,滚滚的绿浪,就像泛滥的江水,声势浩大,望不穿也看不尽。 苏误体会到一种波澜壮阔,他很难形容这种震撼。 大概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大道无穷,森罗万象……”苏误感觉干渴,他很想喝水。眼前是一种风水卦象,涵盖了天下万物。 他的眼神略微恍惚,神游虚谷,呆若木鸡。他从来没有想过,壁画上的绿野玄虚,竟然真的存在。 忽而,苏误想到了一种极其荒诞而又离奇的可能,亦或说,历史的巧合太过于惊人,由不得他这样想。 此地,正是函谷关! 东边万里,就有紫气东来。而今,依然存在。千万年间,从没有消散。 数千年前,老子走过这条路,他倒骑着青牛,登上了九天! 苏误痴痴地看着手中剑,在山崖峭壁的洞虚中,身若玄仙,青丝飘摇,像极老子当年捕获天道时的样子。 “这条路的尽头,难道就是长生的仙界……” 苏误心潮澎湃,他尝试让自己平静。但是,这样广袤的天地,绿野的浪潮,让人不禁地想要振臂高呼。 就像初次远航的水手,第一眼看见的大海一样。 荒兽嚎啕,苍鹰啸天,函谷关幽幽无极,森罗万象,深不可测。 苏误隐约感觉到一股玄势,也许是数千年前,老子倒骑青牛时留下的。 那股势,大道自然,天人合一,玄如高远之天,极妙无穷。 苏误不敢在这里呆太久,怕在领悟天道时,就地坐化。此势就是这么地极致,大道自然! 所以,他匆匆地从崖上离去,走入幻境,却倏然地发现,自己来到了祠堂以北千里外的地方。 关守还握在他的手上,但是他很难理解发生了什么。 “函谷关在武仙星......” “那地球上的函谷关呢?难道是假的吗?” “老子当年就是从这去往了仙界?” “可是武仙距离地球数亿光年,事情发生在这里,地球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么这座坟呢?它详细记载了老子的生平事迹,又留有尹喜的剑......” “难道墓主人是关尹子?” 苏误很混乱,思绪飘摇,但是他笃定,在地球与武仙之间曾经有一段桥接。 否则,很难解释两颗星之间的关系。 这是当下,苏误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的事情。 “函谷关……不是我今天的目的。”苏误甩开杂念,用双手拍打脸颊,让自己清醒几分。 “我不能停留过久。” 他横跨东西两端,翻山越岭,就像是一颗流星,快如雷霆。 有关祠堂的调查结果,不尽如人意。 大墓里有奴人约三百余,十七个看守,其中,不乏地肺福地的修士。 如果忽视函谷关的崖洞,那么,祠堂进出口就只有一个。想要解放这些奴工,只能从正面强突。 救人很简单,而要不打草惊蛇,躲过那些修士的感官,就很困难。苏误思忖着,他摇了摇头,不看好救人的行动。 将三百余奴工都放走,这不现实,赵家人手段恶劣,一定会把他们再抓回去。 只救一人,抛弃其余,这样就简单。可是苏误办不到,在他看来,顺手能救而不救,等同陷害。 再者,苏误并没有在祠堂发现老人家的儿子。 虽然昨夜的时候,张老伯就告诉过苏误他儿子长什么样子。 如果第三层墓室被凿开,赵家人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大墓再没有宝藏可以挖,赵家会不会放他们自由?苏误沉思着。 在他身旁,风景流逝,山河如倒带,浑似缩地成尺。 有无极法盈风助力,配合强劲的体魄,蹬地三十丈,尤过之而无不及。 约是在日升当头的时间,苏误抵临地肺山。他很想见识福地的强大。 “而今,我空有师傅传授的术,缺少修炼所需要的经。我不能更改门庭,不能拜入别府……如此,偷潜进福地仙山借经听讲,或许是个办法……” 苏误遥望瀑布飞泉,元灵山峦,心起邪念。他忽然笑了笑,觉得修仙人的事,能叫偷吗。 地肺山坐落福地,祥云从林中飞升,烟波浩渺,山水迷蒙。灵鸟在天上盘旋,吟鸣如若丝竹,琴瑟和弦。 银川瀑布,高九千丈,从远天的尽头坠落,夹带着七彩光华,与地肺山之间架起一座斑斓神桥。 苏误拿福地与阿房宫所在的紫气东来相比较,灵源差了些,但是奇景依然。 福地底蕴深厚,深山里藏有强大的力量。 苏误看见,在烟霞缭绕的峰上,有仙人在天上飞桓。他们脚下虹芒,逍遥自在,一跃万丈高,一手拂云一手摘星。 在峰峦的最深处,有几股难以捕捉的玄势,让他很忌惮。 “这是一个非常理的世界!”苏误大感震惊,他从不曾认为,人能够借势而飞。如今,眼前的仙人们,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修士飞天,境界使然。 可是,究竟要何种境界,才能架虹齐天! “我也能达到那种境界吗?”苏误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向往。 他翘望蓝天白云,碧空如洗,卒然有一道银影从眼前闪过,背负着漆黑大口袋,叫人好生起疑。 兴许是地肺外出的子弟。 苏误没有在意,他今天受了许多的震撼,觉得应接不暇,胸膛里有荡气回肠,许久都不肯消散。 又是函谷关,又是老子、关尹子、架虹飞天的仙人。 不过半天时间,苏误就见证了这么多的离奇…… 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躲在几颗参天古树的梢上,以强悍的目力,窥察起地肺福地的山势。 “果然是好风水……”苏误叹道。 山中有龙,连绵不绝是为龙脉。龙脉有源,叫做曲仙,此源地汲取大地精华,汇聚天灵,主掌着方圆百里、千里、万里的生机。 可说,上古的斩龙人,斩的就是曲仙。 “地球上的龙脉都断了,只有在武仙能看到曲仙。”苏误感叹道。 这个地肺福地,实际上就是一处曲仙地。要是将龙脉斩去,方圆百里,必将山河破碎,愁云惨淡。 “以我的本事,斩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苏误围着曲仙行走,发现地肺之势,易守不易攻,亦是有天险在默默庇佑。 关乎龙脉之根,连天道也要多助。 他还想调查地更深,靠近地肺五里,忽而,一道青光霹雳从远山处向他斩来。 “我去——” 苏误脚下若影迷踪,爆退而走。 此间草地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斩痕。 苏误惊一身冷汗。 “妈的,已经足够小心,还是引起了地肺山的警觉。” 苏误躲回古树上,他发现福地里没有动静,那一击仅仅是个警告。 他思忖片刻,心中隐隐不安,遂决定先回村庄。 第四十二章 遗愿 极东的荒地,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沿灵芸的龙脉,不止有仙修在此,许多凡人也要依靠山水生活。 活着,就离不开山水与土地。 凡人与仙人,天壤之别,在普通百姓眼里,那些修仙的人,全部高高在上。他们是上位者,追逐日月,赶撵星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百姓们害怕这些仙人,他们太强了,对他们而言,杀人就像捏死虫子一样简单。 所以,百姓们活得很小心,很卑微。不敢触怒仙人。 即使落户建居,也在深山,远离地肺福地数百里。 这是一段很远的距离。 远到许多的村人,究其一生也不可能来到这里。 他们的生活圈子很小,很局限,就只有一片地,一座山。 大荒里的小山村,寂寂无名,一如往常一样,暮气沉沉,毫无活力。 它许是有名字的,只是很多年没有被提起。而今,连村头最老的老人,都忘了它的姓。 苏误在村里行走,他很警戒,察觉到一些怪异,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太安静了……” 虽然小村落平时就不吵闹,但是今天更加地死寂。这种极静,静地诡异,让人惶惶不安。 村外的田坝上,没有忙农人。 河边常坐着的钓翁,鱼竿还立在河岸旁,人却不在了。 秋时的阳光很暖,刚过午后不久,正是好天气,难道大家都在午睡? 苏误在小村外走了一圈,他发现,各家各户门窗紧闭,鸡不鸣了,狗不叫了,躲在舍窝里瑟瑟发抖。 太奇怪了,这里一定有事情发生。 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身上没由来地出冷汗,他迅速跑向酒家,带起一路灰尘。 “这……怎么……” 苏误目瞪口呆,口齿结巴,不明眼前发生了什么。 黎明时还健全的酒家,而今满目疮痍。旧招牌碎在地上,板面上还留有脚印。厅堂上木屑纷纷,土尘涂墙。承重的木桩歪裂,房屋大半的梁子都塌了。 以苏误的瞳力,能看清许多细节。 断壁残垣的废墟下面,石砖瓦片倾轧着一条枯瘦的手臂。 很熟悉。 那般的消瘦,皮包着骨,久经风霜,为生活操劳而变形,是老人家的手臂。 老人用这双手,为苏误做过饭,他的手艺令人赞叹。 苏误眼力强悍,看得很清晰,两只断臂上,断面如镜,非常整齐。 可以想见,砍老人的刀一定很锋利,削铁如泥,才能制造出这样的伤口。 还有一种可能,老人家根本没有反抗。 “是……是谁干的!” “老伯……张老伯?!”苏误冲进厅内,大声呼喊,寻找老人家的影子。 后堂的小院子,千疮百孔,处处是碎瓦,土灶、田地都被糟蹋了。 在张老伯的房前,候着几个街坊。他们的脸上,写着悲哀。 见苏误回来,所有人都盯着他。 “张老头屋头造孽啊……” “你这个天煞孤星,惹了赵家人,自己倒是跑了。” “卑夷的山人,亏老张家好心收留你,你坑害死个人!” “要不是你,张老头受不了这个罪……” 乡民们围着苏误,一言一语,指指点点。大家的眼中,充满愤怒。 苏误眼神呆滞,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的心隐隐作痛,难以呼吸。他能够预料到门背后的情况,但是,很难接受。 “让开!” 苏误大喝,声如洪钟,震垮了几只摇摇欲坠的瓦。 他从乡民们的围攻中挤出,冲进屋子里。然而,里间的景象,顿时让他傻眼。 有老妪端着汤药,一勺一勺地往张老伯嘴里喂。 老人家缺了两臂,上身像根木棍儿,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汤药更是顺着他的唇,滴在了被褥上。 老人非常虚弱,如将尽的烛火,随时熄灭。 老妪见苏误进门,眼角水雾,道:“就是你这个扫把星,把张老头害成这个样子!” 苏误看得出来,老人家状况很不好。 他一个闪身到床边,看着老人,不知该怎么办。 兴许是老人家回光返照,他感觉到苏误就在身边,所以睁开了眼皮。 “孩子……”张老伯声音微不可闻。 苏误蹲在老人身边,仔细聆听。他用无极法,注入老人的身体,但是疗伤效果有限。 老人气血不顺,灵脉受阻,很难治愈。 双手齐断,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老伯……是我害了您……”苏误很艰难地开口,他感觉嘴里有些许苦涩。 老人非常艰难地摇了摇头,他太虚弱了,难有大动作,所以只是睫毛晃了晃。 他的眼神,飘得很远,有所牵挂。 “孩子……祠堂里,见到我的……儿子吗。” 老人知道苏误今天去了祠堂,他一直挂念着。 他的心,不在小房子里。 苏误一时慌张,他不明白,老人何故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不想伤害老人家。 “见到了,他和您很像。他的眉角有颗痣……和您一样,我见过他的……”苏误回话的声音颤抖,不由自主地变得凄婉。 张老伯眼帘波动,好像是点了点头。 隐隐有泪光,从干皱的眼角流淌。 忽而,老人胸口里一声闷响,他咳嗽了一声,旋即更加衰弱。 “那……那很好……儿子,活着……”老人家惜字如金,说话也变得困难了。 他嘴角的皱纹,轻轻变化,可能在笑。 苏误在一旁静静候着,脸上是悲戚的表情。 老人断断续续道:“孩子……你……骗不了我……” 小酒家内,非常安静,落针可闻。 老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老伯,我害苦了您。如果不是我执意留下,您受不了这种罪,都是我的错……”苏误跪在床头,眸中多有一丝莹光。 老人家久久不语,只有脉搏还微弱地跳动着。 屋内外众人,心悬到了嗓子眼,大家知道,张老伯随时可能长辞。 “不……” 老人的话愈来愈少,他连开口都很困难。 “孩子,糖糖被抓走了……你答应……我……把她救出,带她走……”张老伯瞳眸里,渐渐失去高光,不再聚焦。 “我答应您,您快歇息,别说话了……” 苏误心中大恸,隐有不好的预感。 他感觉到老人的生命在流失,却无能为力。 “糖糖还没有……名字……孩子,拜托你了……” 老人努力地说出这几句话,用尽了今生的力气。 他安详的闭着眼睛,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就像睡着了一样。 小屋子里,忽而变得很安静。许久没人吱声。 老人家再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呼吸。 苏误不知道,老人闭眼时究竟看见了什么,他的脸上,仍旧有初见时慈祥的笑容。 “老伯……”苏误头抵着床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老人家安息了,虽然很难相信,但这是事实。 “您操劳一生,清贫一生,善良一生,歇会儿吧……”苏误站起身,以旧褥裹着老人家瘦弱的身子,将他抱了起来。 走出门去,垮上大荒,将小山村甩在了身后。 第四十三章 葬在最美的风景里 朦胧的烟雨,忽而落下。渐渐遮去云端,迷了人的视线。丝绸细雨,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又钻进土地里。 像这样的天气。于东荒而言,很平常。 多事之秋,多雨之秋。 但是用不了多久,这种霏雨就会停歇。天知道为什么,但是天不会说。 所以,苏误猜测,崖上的连绵雨,是老天在为张老伯哭泣。 这位善良的老人,平凡的老人,死得不值。 苏误感到自责与愧疚,他始终觉得,是自己害了老人家的命。 抬头仰望,天上有一朵奇怪的云,横旋而又飘散,愈发遥远了。 那些雨云堆积着,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老伯,您是我杀的……”苏误呆滞地站在一块墓碑前,上面只有一个张姓,他不知道老人叫什么。 苏误的心很乱,老人就死在他的眼前,断了双手,气结身亡。 他从村民口中得知,是赵家的七少爷抓走了糖糖,还让一个光头,砍了老人家的手臂。 他知道那个光头。 苏误踹过光头一脚,却没有把他踹死。 可是,他不明白,赵家人的报复,为什么会落在老人家的头上? 他们应该找我才对!苏误眼眸透出极寒的光芒,怒视远方。他很愤怒,当日就不该留恶汉的性命,这才给了他们报复的机会。 斩草除根,这么浅显的道理,苏误方才明了。 像这样一个极恶的世界,他一时的仁慈,却害死了一个无辜的老年人。 苏误很后悔,他为什么要离开酒家,难道就这么着急?哪怕多住一天,多呆一刻,老人也不会这般凄惨地死去。 “张老伯,我对不起您……”苏误在崖上跪下,对着墓碑叩头。 “就是我害了您……” 四周雅静清闲,古道灵韵,自在悠然。峰上祥云环绕,涧水汩汩,常年伴随花香。 偶有白鹤飞过,与梅花鹿为伴。山上几多灵鸟,啼鸣声声,悦耳愉人。 听一段风吟,体会伤楚,是别样的景势。 青苔上留下露珠,山花刚出头,拨开乌云的束光倾落,照亮着山巅上的坟冢。 苏误将老人葬在最好的风水里,再也没有恶汉来打扰他。 从此地眺望,可以看见赵家千顷的良田,和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 赵府气阔,屋舍分有东西,厢房数十间,甚至连女婢奴仆都有专门的院子居住。 方圆三十里,别无人家。 与那些破村子相比,赵府简直是仙境。 依山又傍水,地杰人灵,独霸这一方的土地,连山匪都不敢涉足。 “老伯,我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办到。” 苏误竖指胸膛,在坟前发誓。 他想到了小糖糖,那个天真的小女孩,被赵府人掳走,她一定不知道爷爷已经弃世了。 他为老人披麻戴孝,跪在墓碑前方,焚香烧纸。 苏误不相信有来生,却希望老人能投个好胎,以后,别再遇见坏人。 也别在遇见像他这样的莽人。 “听说村里的习俗,事死如事生,应该由您的子女,守灵七日。” “但是,我没有找到您的子女……” “您也知道,我是外来客。不懂这边的规矩,只好按照我们那边的来。” “我答应过您,要救出糖糖,所以只能守一夜……” 苏误跪在地上,与张老伯说了很多话,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也许人真的有灵魂,苏误隐约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玄势。 那山风怀抱着他,仿佛是在劝解,叫苏误别太自责。可是,他没法儿原谅自己。 僻静的山野,忽而变得温暖了。 兴许是他的错觉。 因为,晚霞快出来了。 远天的一条线,细如蚕丝,余晖堪堪衰落,将云朵染成红色。 就在这昼夜交替,黑白更迭的时候。 一道绚丽的极光从天而降。 像是细腻的轻纱,飘然若丝,朦朦胧胧,神华万丈,斡旋在数万米外的山峦上,送别着坟土里的老人。 苏误是第一次看见极光。 那很美,很飘渺,很不真实,就像张老伯的死,一样的让人难以置信。 即便老人家的坟土是他亲手堆的。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山鸟归巢,猿猴啸哀。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露出了满天星辰。 这座无名的山峰,入夜的景色,比白天还要美。 苏误指着天上的星星,对着墓碑道:“张老伯,您看见了吗,在那里有一颗水蓝色的星星,我就从那儿来的。” “很远是吧。” “那个地方叫地球,它不比武仙大,却衍生有无比灿烂的文明。” “在我的故乡,老有所依,孤有所养,恶人都关在铁牢里,不会到处欺负人。” “我给您说过人民币,在那里就可以使用。” “如果有机会,您一定要去看看……” 苏误越说越伤怀,渐渐地闭上了嘴。 武仙的天空,和地球相仿,亦有一颗明晃的“月亮”。但是,那“月”要大得多,也亮得多。 这一夜,云雾聚了散,散了又聚,让苏误看遍了阴晴圆缺。 他想了很多,也和老人家说了很多。 可他就是不明白,像张老伯这样的大善人,为什么死无全尸? 老伯勤恳一生,就靠这一双劳动的手,养育了两代子孙。 那赵家的人凭什么砍了老人家的双手? 恶人,必是十恶不赦的恶! 也必须自食其恶果! 天空中,星象在变化,苏误的心境也在变化。越接近日出,他的眼神就越冰凉。 他看着自己手边的关守,脸上渐渐失去了表情。 天总会晴朗。 但不是今天。 一夜过后,稠云不散,万里阴郁,看不见域外的皓日。 晨曦的微光如一条射线,忽地点亮大地。 农耕人已经早起,又开始忙碌的一天。 可以看见,赵府的女婢们匆匆洗漱,伺候着厢房主卧里的贵人。 府里的男儿郎,衣裳熙华,冠冕堂皇,就像禽兽一样,赶着早出门,不知道又要去欺负谁家。 苏误从坟前起身,握着关守的剑鞘。 他目光凌厉而又寒冷,看着赵府上上下下两百余人的早晨,不禁地皱了一下眉头。 苏误指着赵府,对着张老伯的墓碑道:“我让他们给您陪葬。” 第四十四章 杀人 今日的赵府,忙忙碌碌,陈摆出数十坛老酒,似乎有宴席要办。 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装潢得很喜庆。 方圆百里,众所周知,赵家的少爷在外面修仙,很气派。 而赵家人,则仗着仙人撑腰,欺压百姓,打家劫舍,夺占千顷良田,甚至将普通人家的儿女都抓走作奴。 没人敢反抗。 风走三千里,吹痛沙石,在赵府前的险峰上,凿蚀出悬崖峭壁。 苏误从上面一跃而下。 “轰——” 他像一颗陨石,落在崖底,踩出几条裂痕。 可见,他这样下山,根本没有缓势,是直接砸在了石地上。 要徒步走过千顷良田,才能抵达赵家的府邸。这是段很远的距离。不过,对苏误来说,没有问题。 他手执关守,身着黑纱,腰缠一条白布,孤身一人。一步一脚印,不紧不慢。 看起来,很惬意,很轻松。 与赵家的热闹相比,苏误神态晏静,孤高清寡,与世间攘攘格不相入。 时不过朝食,早雾未退,远山还有朦胧的烟雨,缭绕在松柏的枝头。 赶早的野鸟叽叽喳喳,站在田头,警惕地看着穿花衣服的稻草人。 便此时,苏误来到了赵家的府院。 门前有台阶十三级,很气阔。刚好高人一等。 抬起头,可以看见“赵府”二字的匾额。红木打底,黄金嵌字,珍珠镶边,非常奢华。 仅仅是一个门面,排场夸张,豪气十足。 苏误回想起小酒家摇摇欲坠的木招牌,皱起了眉头。 这世道,有食不果腹的人,也有骄奢淫逸的人。大府邸的一块面子工程,就够穷人半辈子花销。 可是,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才不会招人记恨。 苏误抽出关守,剑身银亮,云纹交织,隐约闪烁着青芒,是千年前关尹子留下的势。 他毫不犹豫地向赵家斩去。 “轰——” 苏误出剑,锐意挥斩,轻描淡写。青芒如惊鸿游龙,聚天地之势,张口呼啸。 隐隐可见的一道匹练,从天而降,神圣而又磅礴,一击贯穿赵府。 剑锋一闪而没,雷霆万钧,带着滔天的轰鸣,直将赵府府邸的正门轰出一个大窟窿。 收剑、回鞘。 云淡风轻。 门匾碎,府邸飞灰。 石破天惊! 可见,院内的家丁女婢,眼中惶恐,抱着酒坛果盘怔怔得站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赵府上上下下,两百余号人,全部发蒙。 这是哪里来的莽匹,竟然把赵府的门面给斩了? 此间浩大的声势,赵家人横行数十载,从未有过听闻。 “有人在府院闹事!”过了好一会儿,府上养的打手们才反应过来。 “抓住他。” “格老子的,在赵家的地盘上,还有人敢撒野!” “剁死这个臭小子,老子在赵府那么久,第一次见人这么嚣张。” “敢砍赵家的门面,今天你别想活着出去!” 约莫有十数人从侧房中出来,他们抄起棍棒刀剑,呈一个扇形,将苏误半包围。 双方对峙着,无人敢上前, 在苏误的身后,好端端的大门,被斩得支离破碎。五尺厚的水自白玉,不及一剑小试。可见,关守之威,何其霸道。 院里的护卫,只敢叫骂,却不敢先行动手。 要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剑就劈断了赵家大门。即便傻子也看得出来,有煞星登门,惹不起。 家丁们看似凶悍,实则内虚。除了吼几声,只能被苏误一步步地逼退。 “赵家养的狗,倒是会护主子。” 苏误横剑斩庄园,一道青芒落下,劈得照壁石墙裂痕滋生,砖瓦炸碎。 剑意骇人。 腰间的白布条,随剑风猎猎作响,苏误一身黑纱,煞气凌人。独站在赵家的院头,如仙圣降下,霸绝天道,不怒自威。 遒劲的罡风,从府邸门前的窟窿里萦回,掀翻赵家的美宴。 酒坛子打碎一地,飘香千里而不绝。 “别放跑他!” “你们守住他,我去通知少爷!” 家丁护卫不敢妄动,持着棍棒,与苏误保持一定距离。 “你们都走不脱。” 苏误面若寒霜,神色阴冷,以关守画界,在地上圈出一条道势,但凡逾越,必定腰斩。 此杀伐手段,极其坚决。 府内,贱婢奴人惶恐万分,四散出逃,苏误没有阻拦。 这些人,都是苦命的乡人,被赵府掳回的奴隶。苏误没有为难他们,放出一条生路。 但凡家宾,府中贵人,食客恶汉,他一并斩了。 虽是第一次杀人,却像切豆腐一样,苏误没有丝毫的慈悲。 斩草要除根,这是他最近明白的道理。 他没有看那些死人,犯恶心。 “糖糖!” 苏误一声呼唤,吼得云天震抖,气冲霄汉,镇得赵家人耳鼓欲裂。 他今日,一来要救回糖糖,二来要让赵家为张老伯陪葬。 府内无回声,想必糖糖被赵家人藏起来了。 “大胆匪徒,休得在我赵府闹事!” 忽而,一声呵斥,从赵家的主府里传出。随即,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人。 此人面容刚毅,服饰奢华,戴有血玉扳指,穷富极贵。 他居高临下,睥睨苏误,眼中充满了不屑。在他看来,苏误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数十年来,在百里地内,叱咤风云,他的傲气早已经刻进骨子里。 “老爷!” “这个悍匪把赵家大院砸了!” 护卫的恶汉们,急赶着冲到赵老爷身边,向他禀明情况。 赵府主人看得门户的疮痍,以及死伤的家丁,皱起了眉头。 啪—— 他一巴掌拍在恶汉的脸上,打得他们从石阶上滚下。 “一群废物,府上养你们那么久,连个匪徒都制服不了。” 赵老爷衣裳华丽,无丝毫褶皱,眉宇浓厚,气质不俗。 他脸色极其难看,印堂青黑,走到主府的台阶前,冷冷地撇了一眼苏误。 “蛮匹宵小,你卑鄙偷袭,毁我府邸,杀我家丁,是何用意?” 赵老爷让人将苏误团团包围,根本不相信他能逃得了。 虽然忌惮苏误的剑势,但是赵家有人在府院撑腰,怎惧怕这个山里村夫。 赵老爷唯一担心,苏误也许是死对家派来的钉子。须小心应付。 “你是赵府主人?”苏误冷声问道。 “不错。” 男人声如铴锣,喑哑刺耳。 他睥睨云端,轻世傲物,方圆百里之内,无一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赵家声名显赫,势传千里,谁人敢顶撞? 苏误冷笑道:“龟儿老瓜匹,我把你赵家的匾额都劈了,你还问我用意?我来赵府,明摆着是要杀人。” 苏误剑锋出鞘,斜握在手,遥对着主屋台阶上,那个目中无人的中年男。 赵家老爷眸光收束,乍然变得很凌厉。 一缕阴寒的毒火,出现在他的眼瞳中,那样的怒火,像是要将苏误活活烧死。 “你要杀谁?”中年人面无表情,声色凝冷地问道。 “你赵姓族人上上下下两百余!” 苏误回答。 第四十五章 天地无极 “好大的口气!” 赵老爷目中怒火焚烧,额上青筋,险些将牙口咬碎。 从没见过这么胆大狂妄的人,赵府何地?地肺山仙人的客所,敢有人上门滋事,寻仇凶杀,这不荒唐嘛。 “来人!把这个无礼匪徒给我剁了喂狗!”赵老爷大喝一声。 遂有十数家丁,手握钢刀,齐刷刷地向苏误砍去。 开过光的刀,锋利无比,内蕴血煞。凡人面对,在势上就要先落下乘。 刀光剑影回荡,仿佛一道腥气的风,在赵家大院里缭乱。利刀劈砍过后,石砖脆裂,乔木两断,即便石墩桌子,也要留下斩痕。 苏误步法漂凌,从容不迫,如月光漫步,轻易躲避着护卫们的攻击。 “想将我喂狗?那我先屠剐了你。”苏误道。 关守出鞘,青芒如龙,雄浑之势冲天而起,直射向台阶上的赵家主人。 苏误满身神华,眸光紫韵,身后有雷电的光芒,玄势盖天。 今日不留情,斩草必除根。 苏误遥对赵老爷,雷霆万钧地杀去,直取他的人头。 轰轰—— 天空隐约雷鸣,十方天下的阴云都聚了过来。 方圆十里,地动山摇,白玉花岗所建的赵府,隐约有崩塌的趋势。 “仙人救我!” 赵老爷被苏误神锐的剑意吓得屎尿齐出,瘫坐在地。 他大喝着,眼中惶恐。他真实感受到了死亡,就与自己一步之遥。 如此,赵老爷才相信,这个村夫没有开玩笑。 他真是来杀人的! “我今天要你死,神仙难救!” 苏误一斩剑芒,横断了赵府的主梁。从南往北,一条直线,险些将赵家大院一分为二。 锵—— 一声脆响,忽有一杆青钢从主府中飞出,架开了苏误的斩击。 旋即,出现一股雄浑气势,生生挤进苏误与赵老爷之间。 不过赵老爷一介凡人,并没有势。所以,那股雄浑玄势,是将苏误给顶撞了回去。 苏误后退一步,呈丁字站立,时时戒备。 “小贼莫要放肆。” “是哪个说的神仙难救?”两个长袍老道,从主府里走出。 他们童颜鹤发,面色红光,脚步轻盈,点地即走。 两个老道,见苏误浑身神华,不敢小觑,手握着拂尘,与之遥遥相对。 苏误心有惊疑,这就是仙人?不过是活久见的老头。 “你是神仙?”苏误冷声问道。 “正是。” “我呸。”苏误往地上啐一口痰,喝道:“你龟儿冒名仙人,招摇撞骗。你要是神仙,老子就玉皇大帝!” 老道们道貌风骨,眼神深炯,长须如丝,身后有虹芒飘袅。 “大胆。” “无礼。” “黄口小儿,凭你也胆敢称帝?” 老道灰袍飘扬,衣袂猎猎,他们悬空而起,凌空飞旋,以拂尘圈禁着苏误。 蓝天底下,三人势均对峙。 苏误身披紫韵神华,背后雷光,手中关守玄青剑芒,三色合一,与空中的两个老头儿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赵家主人是我地肺福地的客人,小贼,你在赵府闹事,是不把我地肺山放在眼里?” “师兄莫与他废话,这个贼子在赵府行凶杀人,辱蔑我等。种种罪孽,天地不容,直接杀了他!” 两个道人声势浩天,隐匿在虹芒中,肉眼不可及。 地肺的修士,以仙人自居,道貌岸然,修得些天数,本质里还是胡作非为的人。 “贼人,我与师兄不为难你,你自裁与此,免遭皮肉苦痛。” 道人手抚长须,居高临下,他们的声音,也是那般的趾高气昂。 老道人将拂尘托在手里,凌空挥扬,麈尾随即延长。 细丝银线好像铺张的大网,悬在苏误头顶,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我裁你妈。” 苏误大喝一声,忽而暴起,他没有修为加身,仅凭势与术,就与老道持平。 紫芒如衣衫甲胄,将苏误包裹。 他单手执剑,背上开龙骨,有雷霆羽翼依附,使盈风无极法,虽然达不到架虹悬飞的效果,但亦能让他跳跃三千丈。 关守剑内蕴天道,锋芒内敛,却携有磅礴的剑灵。 一斩青光圆月劈砍而出,配合风雷,不偏不倚地斩向道人拂尘。 轰—— 雷鸣爆炸,山河轰响。 苏误与两个老道交锋处,火花迸炸。 拂尘上的银丝,被苏误砍得寸寸断裂,根根飘零。 天上,似下起了银雨,丝丝条条,绵绵不绝。 “狂妄小贼。你竟敢毁我法器!” “看我缠龙印来!” 老道大喝,手蜷曲成爪,如龙牙镇下,蕴含着玄与势向苏误杀来。 两人枯瘦的手臂上,青筋如粗绳,浑身血液流动,尽数化作杀伐术式。 远天可见,一条丹红赤芒,与一条古蓝靛芒,纠缠交织,融合成一击水缸大的长虹,贯穿天地。 此势可移山填海,化煞乾坤,方圆十里内,莽兽缩头不敢出洞。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诛神禁!” 随诀一道霹雳降下,方圆百里,天地变色,周天遮笼,极强悍的雷火覆盖在赵家。于是,牲口都脱逃不了。 这是东荒人闻所未闻的势,竟能将天地间的灵源为己所用。 只见天空中,雷龙咆哮,荒火燃云,混沌之灵化作了成千上百条丝线,与苏误的身体连接。 他的背后,仿佛生长出一双蝶翼,深入云端,金光璀璨,其美无双冠绝天下。 这是苏误第一次,动用进阶的无极法。而威力,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比较风雷,这样的大势,必定有代价。 “小贼,你使什么妖法!” “杀了他,师兄!” 苏误动势,让两个老道人感到心惊肉跳,不敢骄怠。 缠龙印在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道大喝:“贼人受死。” 两色晶华神似一条大龙,半边红蓝,其道义威力,掩盖弥天。 苏误浑身神华,金翼飘展,立身天地之间,如真神驾临。 诛神禁,杀伐大阵,玄法皆禁,神亦可诛。 借天下之混沌,助己伐神。 “天雷——来!” 九条雷霆大尾,骤然出现,随风暴飘扬,直击日月星辰。 便此时,苏误看上去,仅有人的轮廓还能依稀辨认。 身后九尾双翅,雷火金光,身体里紫芒光华,迸发千丈高远,执道关守,犹如一尊不屈雷神,君临天下。 轰—— 雷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千里大荒,凡人皆叹,神鬼也要为之忌惮。 滔天的火芒,如同暴风龙卷,直越九天。 苏误以自身反噬为代价,借天灵助力,十倍雷霆轰杀。 而那两个老道,连同他们的势,一并地烟消云散,连尸首都不曾留下。 第四十六章 质问 天空被捅穿个窟窿,可见千丈厚的阴郁,雷龙游云。 一束光晕穿透,银白色的绒丝漫天纷纷,如鹅毛般的雪,美不胜收。 苏误从天空降下,如谪仙飘逸。 他的后背上,有很多细密的伤口,就像干涸的河床,片片龟裂。 血水透过皮肤上的裂痕,不断往外冒。隐约可见血中附着的雷光。 便是反噬,逾阶使用无极法,超越了苏误本身的极限,肯定要付出代价。 他停落在赵家的府邸,四周惨然,玉璧屋瓦在天雷的余威下,被轰得焦黑如炭。 赵府已如废墟,千余顷地的良田上还有雷龙在咆哮。 大院子里死了不少人。 苏误浑身霹雳,神目如电,赤裸上身,就像是壁画中,最古老的仙人。 他的目光,从赵家主府扫过。 破烂且摇摇欲坠的台阶上,留有一坨焦黑,那是赵老爷。 苏误神使无极法时,特地关照老爷子,轰杀他魂飞魄散,雷鞭分尸,死都入不了土。 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抓住了几个被震晕过去,还未来得及逃走的家丁。 “大侠,仙人!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大人给条活路啊……” 家丁们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他们嚎啕哭着,涕泗横流。极其伤心,可是闻者落泪。 苏误撇了他们一眼,冷声道:“你们平时为非作歹,仗着有赵家撑腰,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在欺负人的时候不是很威风?怎么现在想到求饶了。” 苏误声音略显疲惫,天雷反噬伤及元气,一时半会儿康复不了。 他坐在一个石墩上歇息,静静地看着这些家丁护卫。 “大人饶命啊,小的们从没有欺负人,那……那都是赵家人指使的……” “赵家丧心病狂,欺压百姓,这不关我们的事啊……” “大人明察秋毫,放过我们吧……” 家丁护卫一刻不停地磕头,额上流出了血,不敢停。 他们身上多处伤痕,是苏误诛神禁的余威所致,可见,那一击雷霆的威力有多么强悍。 “做事要认,挨打站稳。” 苏误想到这一句经典的台词,顺口一说。 赵家大宅院里,焦臭气味,遍地黑炭尸体,至少有百余人死伤。 残破的院落,反转了喜庆。那些红灯笼,吊挂在枯树上,显得很凄凉。 苏误望着西北方向,面色愁容,他向家丁们问道:“赵家老七抓回来的女娃在哪儿?” “女娃?” “哪儿来的女娃,不知道啊。” 家丁们跪在地上,眼色惶恐地答道。 他们思考了一会儿,果然不知道女娃。 “你们要是不知道,那就死吧。”苏误冷声道。 他举起手,掌间雷鸣。忽而有狂风,卷来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 家丁们被吓得脸色苍白,赶紧又磕起头来。 苏误眸光凌厉,从这七八个人的身上扫过,突然,有一道光洁反射到他的眼睛。 他从人群中揪出一个身体强健的汉子,面无表情道:“我就说,你怎么那么面熟。” 苏误将壮汉扔在地上,又踩一脚。 “光头佬,你戴个假发干什么?我差点没认出来。”苏误道。 苏误记得这个光头。 听村里人说,就是他,踹碎小酒家的门板,还砍了张老伯的手。 老人家极其愚善,临死都没有反抗。 一想到这里,苏误眼中透出阴冷的寒芒。 “大侠饶命!” 六尺高的壮人,“扑通”一声跪下,哭得撕心裂肺。 他隐约知道苏误登门的原因。 也猜到,他要杀的人,很可能就有自己。 而当苏误问出“糖糖”后,壮汉彻底明白,他要倒大霉了。 苏误冷声道:“糖糖哪儿去了?” “糖糖?没见过啊,她不见了吗?”光头道。 他心存侥幸,没有据实相告。他知道苏误是寻仇而来,以自己的行为,必不能得善。 能多拖延一刻,他就多活一刻。 想必地肺山的仙人,正在救援的路上。仙人们无所不知,法力滔天,苏误杀了福地的长老,一定会有人来治他。 刷—— 苏误脸色一沉,手起刀落,齐根斩断光头的右手。 “我最后问一遍,糖糖哪儿去了。”苏误的声音,冷得像万载的玄冰。 他的眼神,深邃如邪渊,除了凌冽的杀意,在他脸上见不到任何表情。 苏误拿着关守,架在光头的脖子上,剑锋划破了他的皮肉。 “我说!” 光头感觉到一股剧痛,浑身冷汗。 他的右手,连同着肩膀一起掉在地上,鲜血不止。 而脖颈上的寒芒,更让他心悸,于是,连动都不敢动。 “说。” 苏误勉强收回剑锋,指尖一点,将光头斩落的手臂烧成了火炭。 焦臭味弥漫,让所有跪在地上的人心惊胆寒。 赵家府邸,风声鹤唳,萧索而又破败。天空中的阴云积而不散,闷雷轰炸,阵阵回响,吓得赵家人屎尿齐出。 “七少爷,把张家孙女带回地肺山了……”光头咬着牙,表情痛苦。 他的头上大汗淋漓,按着自己的右肩,叫都不敢叫一声。 “为什么?”苏误问道。 四周空气发臭,什么焦骚都有,他皱起了眉头。 壮汉道:“七少爷说那丫头片子是什么玄女,就带去福地,孝敬给老祖宗了。” “玄女又是什么?”苏误疑惑。 壮汉眼眸里有血丝,面色苍白。肩膀一直在流血,他的人也愈发虚弱。 “据说是一种体质,那些都是仙家的事情,小人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壮汉嘴唇龟裂,浑身开始抽搐,血愈流愈少。 苏误冷眼看着光头,确认他没有说谎。 苏误又问道:“张家的儿子去哪儿了?” “张家……?” “哪儿来的张姓……” “是大山村里,老张头的儿子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叫张友人来着?” 家丁护卫们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低着头,努力回想。 苏误去过祠堂,但是并没有发现老伯的儿子。 据说,老人家一生未娶,临老了,是在山里捡来的娃。父子俩没有血亲,但是张老伯一直将娃儿视如己出。 所以,昨天在小酒家,老人家是知道苏误在撒谎的。 “说。张家儿子在哪儿?”苏误问道。 “大侠,您别着急!我们真不知道……”一男丁磕头道。 他们回忆着,忽而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几年前祠堂里出过事!” “是说堂子在挖到第二层时,有人突然神隐了!” 据家丁们所言,当年的事情,闹得挺大。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赵家都不敢继续挖祠堂。 而张老头家的儿子,就是那时消失的。 对,他是消失了,而不是失踪。 第四十七章 人在做天在看 家丁们的说法,与苏误的听闻,有很大的出入。 据村民们说,是祠堂里挖出了鬼邪,咒死了不少人。 而赵府的言辞又有差异,说张家儿子是莫名其妙神隐的。 遑论真假,但是有共同的一点,张老伯的儿子,消失了。 “也许死了,也许没死……”苏误喃喃自语,他希望那个人能活着。 因为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赵府上下,面目全非,四面八方的白玉墙壁,被轰地稀碎。几间厢房,屋顶都被掀了。 千顷良田上,谷物正待收成。而今,摧毁了大半。 “张家的媳妇儿呢?”苏误向跪在地上的家丁们问道。 他们卑躬屈膝,惶惶不安,眼中充满了恐惧。 此季节,本是秋风正爽,他们却冷汗浃背,瑟缩发抖。 “这……” “回大人,小的们不知道啊……” 几个家丁,眼神闪躲,面色惊恐,额头上的汗愈发地多。 苏误瞪着他们,如死神一样毫无慈悲。他看得出来,这些人隐瞒着什么。 “你们在说谎。”苏误冷声道。 他将手掌握成爪形,捏出一个小小的雷电球。 “如实交代,小聪明是没有用的。”苏误道。 四周空气焦灼,混沌之灵在一瞬间被抽走。恍然间,家丁们感到呼吸困难。 雷电球只有拳头大小,却蕴含着狂躁的能量。 强悍的实力是最直接的威胁。 “大人饶命啊!” “是七少爷,贪恋张家婆娘的姿色,给她用强的了……” “张家媳妇儿受不了委屈,几年前就悬梁了……” 这七个人,跪姿标准,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苏误的眼睛。 他们的声音很颤抖,哆哆嗦嗦,伏在地上,就像蚂蚁那样卑微。 “死了?”苏误眼神一凝。 他不由地想到小糖糖,想到张老伯。他们这一家,是那么地善良。却落得个凄惨下场。 老人死无全尸,他的儿子不知所踪,糖糖的母亲被坏人所强,羞愤自杀。 这是何其悲哀的一家人! “你们知道得很清楚嘛。”苏误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感情。像器械一样。 家丁们浑身像触电一样,战栗而惶恐。 “回……回大人的话……小……小的亲……亲眼所见,吴爷也有份……”家丁被苏误外露的势慑得结巴,口齿很不利索。 “小的也看见了……” “吴爷还把张家媳妇关在黑屋里凌辱……” 他们口中的吴爷,就是光头壮汉。 光头流血太多,差不多昏死了过去。苏误留了他一口气,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苏误冷笑一声,冰寒的眸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这种苟且之事,能被你们看见?那就说明你们也有份。”苏误道。 铮—— 关守出鞘,划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他抽出关守,横在家丁们面前。剑身青霓,杀意凌人,仿佛要吸走七个人的灵魂。 赵家的家丁守卫,四肢触地,背朝青天,额头叩得血珠淋漓,浸湿了泥地。 “小的们一时糊涂……” “求大人手下留情啊!” “大侠啊!您发发慈悲,就放过我们吧……” 阴云底下,赵府院子里,一声盖过一声的哭求。 赵家的奴仆,和主子们一个德行。都是大奸大恶,世道难容。 “都别喊了。”苏误冷声道:“在你们做恶时……”他的目光,看得很远,在万米外的青山悬崖上,有一位老人的坟墓。他冷声道:“天上,是有人看着的!” 苏误手起刀落,将七个人横腰斩杀。肠子血水流了一地。 关守剑极其锋利,削铁如泥,杀人过后滴血不沾。 苏误没有原谅这些人。 就像他说的,天上有人在看着他! 他希望老人能安息,灵魂有所归处。他帮老人报了仇。而今,还须寻回小糖糖。 苏误将赵家府邸,里里外外屠了个干净。诛杀九族,连只老鼠都没留活。 唯独那个恶汉。 苏误在院子里搜寻,找齐了那日,在小酒家滋事的恶人们。 他们尸体冰凉,焦黑如炭,死的未免轻松。 苏误瞳力强悍,从废墟里找出一盆辣油,浇在光头的伤口上。 “起床了。”苏误道。 光头断臂处火辣辣地疼,他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你这个杂种,等赵家的仙人回来,一定将你活剐!” 光头看见四周的尸体,堆成了个小山包。赵府上下两百余人,基本上都在这儿了。 刚才还活着的家丁,此刻被开膛破肚,断肠流浆。 光头知道苏误不可能放过他,也就不求饶了。 “不用他们回来。”苏误看着某处,地肺山的方向,道:“我会去找他们。” 苏误捡起一根木枝,将一端削得尖细。他就用这根棍,刺穿光头的手臂,插进土里。 光头就像砧板上的鱼,扭曲身子,痛苦挣扎。 但是他越动弹,手臂上的疼痛就越凿心。 而他的另一只右手,又被苏误斩了,没办法拔出这根棍儿。 苏误道:“我想杀了你,但又不希望你死得太轻松。我想过把你点天灯,你知道什么是天灯吗……” 苏误看着壮汉,冷声问道。 光头五官扭曲,没有回答。那根木棍并不致命,只是钉穿了他的尺骨,将他牢牢地锁在地上。 苏误自言自语,解释道:“那是一种酷刑,很残忍的……” 他担心壮汉在承受痛苦之前就死去,于是放弃了制作天灯的念头。 赵家府邸,生机寥寥。雷光过后,草木不生。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卑微的小生命,能够顽强地活着。 譬如蚂蚁。 苏误从废墟里,寻到了一些糖浆,浇盖在壮汉的伤口上。 “你有能耐就杀了我!”光头凄惨的叫声在废墟中回响。 “喂——喂!” 光头的声音传得很远,充满了绝望。他的眼眸是灰色的。 没有人理他,方圆百里内,仿佛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突然,他笑了起来,表情非常狰狞。 他的笑声是那样的惨楚。只有凄凌的风声,与他附和。 苏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被蚂蚁钻食。 听着他的声音,一点点地急促,狂笑着开始哮喘,连呼吸也变得痛苦。 光头开始咳嗽,但是他依然在笑。他的声音变得很扭曲,就像是秃鹫一样嘶哑。 苏误看着光头气结身亡,他面无表情。 千顷良田外,苏误衣衫破碎,肆意行走,踩在田里的嫩苗上,体会踏青的感觉。 迎面,骏马奔来,铁蹄钉在地上摩擦出“嗒嗒”的声音。 马背上驮了个男子,衣冠楚楚,玉佩香囊。他手执一根马鞭,眉心微微皱起。斜撇苏误一眼,忽而扬起长鞭,往苏误脸上抽去。 “哪儿来的乡巴佬,敢踩我赵家的田地?”赵家七少爷怒喝道。 第四十八章 七少爷的死 锵—— 苏误抬手就是一剑,关守出鞘,剑意横荡四方。 他不仅挡下七少爷的鞭,顺势还将马斩了。圆滚滚的马头,飞落在田地里,鲜血喷溅。 马的眼睛还在转动,它的血是热的。马背上的人,被斩飞十丈远,摔断了数根肋骨。 苏误见此人,衣裳华贵,纨绔模样,锐气十足,料想是赵家的少爷。 他没有见过七少爷,于是向那人问道:“赵家府邸里有十三子,听说都在外面修仙,你算老几?” 七少爷摔得一脸土灰,他从地上爬起,怒道:“你爷爷的,老子赵府排行第七,人称赵家七爷!你小子既然知道我赵府有人修仙,还这么大逆不道!” 得到回答,苏误眼眸一凝,寒芒继出。 “原来是你这个杂碎。” 苏误一人一剑,斜影拉长。 他向赵家七少爷走去,没有好脸色。 村里人说,害得张老伯惨死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七少爷。苏误正找他,他自己却送上门来。 “我问你,糖糖在哪儿。”苏误道。 他用剑指着七少爷,煞气瞒天,气贯长虹,一步踏出,就有风起云涌之势。 “糖糖?”赵家七少爷眼神凌厉,忽而想到一种可能。他道:“就是你叫苏误?打残了我赵家六个食客的莽匹!” “你知道我的名字?”苏误感到惊讶。但是他并不在意,姓赵的该死,尤其这个老七。 从南方刮来的冷风,带来了焦臭的空气。苏误久而不闻其臭,但是七少爷却警惕起来。 他突然想到,苏误是背朝着赵府往外走的。 “你从赵府而来!”七少爷道。 “嗯。” “去干什么了?” “把你全家杀了。”苏误淡然地回了七少爷两句。 赵家七少爷大惊,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觉得苏误的话很荒唐,绝无可能,不足为信。但是,隐约间,他的内心里又有一丝不安。 他极目远望,看不见赵府,只能见到几堵残垣。 “莽匹你唬我。我赵家有老仙人做客,凭你还不是对手。”七少爷冷声道。 “不过是俩老头儿,一并杀了。” 苏误随手一招,拈来一撮拂尘的银丝,往七少爷脸上甩去。 见此物件,七少爷脸色大变,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险些跌地上。 拂尘上的银丝,残留着长老们的灵,七少爷怎可能不认得。 “乡巴佬,你胡说八道!少爷我劈死你!”赵家老七大怒,险些气出一滩逆血。 然而,有些事由不得他不相信。 以往回家,必定有家奴贱婢夹道欢迎。但是,今日的赵府,太安静了,静得可怕。 七少爷拿出平时常摇的诗画扇,持混沌之灵向苏误劈去。 苏误皱眉,仅出一剑,砍下了他的手。 青光一闪即逝,如蜻蜓点水即走,毫无拖沓。 “我再问你一遍,糖糖在哪儿?”苏误拄着剑柄,半蹲在地上,向七少爷问道。 赵家老七凄惨无比,倒在地上,血流如注。他滚进田地里,又撞在了马头上。 “少爷我凭什么告诉你!”七少爷咬牙切齿道。 “这般境地,你还当自己是少爷啊?” 对于赵家老七的优越感,苏误相当不耻。 他语气寒霜,怒意冲天,一想到张老伯是被这个畜生下令斩的手,他就觉得将这厮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愤。 苏误站起身来,抬起泥脚底子,将七少爷那张桀骜不驯的脸给踩进了土里。 他不想看到这张脸,来气! 苏误道:“我今天杀了很多人,你也是会死的。” “呸……乡巴佬……” 赵家七少爷挣扎着,吐开嘴边的泥浆。那些田土,是被马血还有人血给和稀的。 铮铮铮—— 苏误出剑,在七少爷背上篆刻。随意舞画几笔,即割得他皮开肉绽,生不如死。 七少爷后背血珠,大汗淋漓,口吐白沫地抽搐着。 “我问什么,你最好如实回答,我也许能给你个痛快……” 苏误皱起眉心,他今天第一次杀人,接近两百余,这个数字让他很不愉快。 甚至反胃。 他并不嗜杀,能忍受到现在,实在是因为这些人该死。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赵家少爷咬牙道。 苏误的脚还踩在他的脸上,能感觉到他在挣扎。想必很痛苦才是。 赵家老七身上的热血,如涓涓细流,浇灌田地,染黑了一大片黄土。 苏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他渐渐失去了耐心。 “我第三遍问你,糖糖在哪儿?”苏误冷声道。 他斩了七少爷的四肢。 苏误把赵家老七削成了一根棍儿,连鼻子都给剐了。 他的性格其实存在阴暗面,不乏暴戾。对于敌人,他是绝对无情,且毫无慈悲的。即使像虐杀逼问这种事,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干出来。 “呸。乡巴佬……老子横竖都是死,就是不告诉你!” 赵家七少爷浑身虚脱,面容惨白。他被苏误折磨地,已经没有血可以留了。 修过仙的人,就像那百足之虫,至死都不僵。他们总有本事活着。哪怕四肢截断,鲜血枯尽。 所以,苏误用关守剑刺穿他的丹田,相当于摧毁了他的道心。斩断他的根基,让他极其痛苦地挣命。 “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苏误道。 他眼眸寒霜,嘴上钦佩,面无表情。得不到答案,就不想问了。 他抬手一招,抓来稻草人身上的木杆。他把七少爷钉死在田地里,永世不得翻身。 “乡巴佬,你不得好死!”七少爷痛苦地骂道。 修过灵筑过基的身体,没那么容易摧毁。赵家的少爷,活蹦乱跳着,离死还很远。 苏误将他留在田垄,斩除四肢。他只能一直瞪着木杆,至死都不能拔动。 对于赵家七少爷来说,死亡的过程,也许会很漫长。极其痛苦。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七少爷声音凄惨,大吼大叫。他的嘶吼飘得很远,像是在哀求。 千顷沃土,寂静空灵,只有七少爷的声音。显得很孤独。 “你他妈的狗杂种……老子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家七少爷的骂声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在他作恶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第四十九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苏误能猜到糖糖的大概位置。不过,他却很头疼。地肺山深不可测,其中有几股力量,连他也要忌惮。 昨日探山时,虽然青山绿水,数十里遥远,但他还是被主峰的人发现。足可说明,福地里有大人物。 想要偷潜福地,非常困难。而他又必须要救出糖糖。 苏误决定硬闯地肺山。 他先去了一趟大墓祠堂,杀了几个人。据苏误推测,这个墓,很有可能是关尹子的墓,也是函谷关的关隘。他的关守剑,便得之与此。 “你们都自由了。”苏误将祠堂奴人们的镣铐锁链打碎。 血淋淋的尸体倒在地上,赵家的管事们无一能活。地肺山的人被苏误用捆仙绳绑着,三个人动弹不得。 墓道中煤油混合血腥,窒闷阴寒,暗无天日。长期为奴的男人们,瑟缩在墙角,害怕见到外面的白光。 他们蹲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挪动脚步。 “你们都不走?”苏误疑惑。这些人天生贱命,奴性入骨。面对自由,不敢做选择。 奴隶们道:“出去又能怎么样,妻儿还在赵家。他们很快就会把我们抓回来。” “今天逃走,以后会挨更毒的打……” “赵家有仙人,我们惹不起……” “那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苏误冷眼。 他觉得这个世道很奇怪。有的人艰苦地活着,在绝望中依然相信希望。而有的人,希望就在眼前,却故意视而不见。 前者是值得伸出手搭救的,而后者,你很难对他们抱有期望。 苏误向他们询问张家的儿子的事,没几个人回答他。 奴隶们的眼眸,失去了光彩。他们的脊梁上,留有经年累月的伤痕。永远不会消失。 “这里没人姓张!” “我们都是臭老狗,我们有编号。” “你不要问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躲在墓室的边角,三百余人全都抱头蹲地,动作标准,整齐划一。看得出,他们已经被驯化。 他们是赵家最忠实的狗,还紧紧握着自己的项圈! 脚镣就在地上,出口近在眼前。赵家管事的尸体还热着。即便苏误告诉他们,赵家灭门,依然没有人敢逃走。 悲哀!苏误脑中,仅能想到这两个字。 他忽而觉得,张家儿子失踪,不见得是坏事。至少,他不希望看见小糖糖的父亲,是这副狗样。 他抓走地肺山的三个修士,质问道:“赵家子孙在地肺山修仙,拜礼谁人门下?” “小崽子,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三个修士被捆成大粽子,恶毒地瞪着苏误。 纵然他们有些本事,还没来得及使,就被苏误绑了。所以,这三人非常地郁闷。 “我没时间跟你们废话。”苏误皱眉。他想起张家的小糖糖,心中隐约不安。 他抽出关守剑,直接割断两人的脖子。 此行为极其狠辣,毫不犹豫。他的表情不变,就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余下一人被吓得面色苍白。他看上去二十几许,与苏误相仿。大好年华,青春余裕,第一次品尝到死亡的绝望。 “别……别杀我!”小修士求饶道。 “我问你,赵家人的师尊是谁?”苏误重复道。 苏误的剑,就架在小修士的脖子上。凌厉的剑意,将小修士吓的嘴角哆嗦。 “赵家人没有师尊,他们不拜人门下。”小修士道。 “你唬我呢?”苏误眸光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侠士,我没有骗你啊!” 小修士满脸惶恐,他看着身边前辈,而今的两具尸体,不敢说谎。 他解释道:“赵家有位老祖宗在福地里做长老。所以赵姓的子孙入山,都是由他们的老祖管教,从来不拜派系。” “老祖宗?”苏误回想起光头的话。赵家老七大约就是将糖糖交给这个老祖宗的。 小修士道:“他是赵家的天祖,活了有三百年。” “老不死是吃了什么仙药吗?能活这么久!”苏误大惊。 虽听闻秦始皇活了两千年,老子也可能活着。但这些人离苏误都太遥远,极不真实。可是这个赵家的老祖,就在地肺山,距离极近,而且苏误很可能马上就要见到他。 三百余年,将时间退回到苏误熟知的历史。那么这个赵家的老不死,就是从嘉庆年间活到现代的! 闻所未闻的荒唐事。 赵家的天祖,亦能称得上是一本活着的史书。 这个世界,凡人都能活上百岁吗?苏误感到很震撼。 “老仙人是有收集仙药的癖好……”小修士回答。凡苏误疑问,他知无不言。 他的性命,就被苏误攥着,所以非常老实。 “活了三百年的老不死……待我去会会他。”苏误遥望天端彼方,地肺山的方向。 赵家常驻大墓,附近有看守们的暂居地。苏误换了身干净衣服,头戴帷帽,疾步如风,就要去地肺山一游。 小修士哀求道:“侠士别走,您放了我啊……” 他被捆得严严实实,修为又不够,难以挣脱。 苏误皱眉,冷眼将他打量了一番。道:“你可姓赵?” “不,我姓何!”小修士战战兢兢,倒八辈子血霉,才遇到苏误这个煞星。 今日的阴云,积久而不散,大概率是不会放晴。 第二次来到大墓,苏误感觉很奇妙。他本想走第三层墓道的走廊,那是条近路。不过阴阳鱼怎么也打不开。 函谷关的门,像是永久关闭了。 苏误面朝天际,沉思片刻。问道:“大墓里有三百余人,你欺虐过他们……” “侠客,您饶了我,我发誓以后绝对不敢了!” 小修士颤栗不止,面如死灰,他根本没有狡辩的欲望。 因为,苏误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让他不敢有任何说谎的念头。 “我今天杀了很多人……”苏误眉宇间隐约有一股凶煞气息。 他自己浑然不觉,仅是一个眼神,就将小修士吓得半死。 苏误沉声道:“我不杀你。” 他拿出一根粗麻绳,将小修士捆死在鸟居的柱子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误指着大墓洞穴,道:“里面有三百人,如果他们出洞。就让他们放了你。” 苏误扔下这句话,就封住了小修士的嘴。 听不见他绝望的呼喊,苏误迈步大荒,神使无极法,盈风助力。仿佛缩地成尺,转眼就消失在了重峦叠嶂里。 第五十章 初生牛犊 地肺山乃是一处曲仙之地,汇聚天地灵源,哺育苍生。 数十里的峦嶂连绵不绝,飞瀑流星自九天落下,映出七道神虹。并且,有仙人架桥,在虹上行走! 灵兽泉中娱游,仙鹤飞天,隐约有古筝乐曲飘来,声声入耳。 峰间祥云,霞光缭绕,山水有迷蒙,让人难探究竟。 这便是地肺福地了。 苏误躲在古树丛丛中,望着远山的祥和气派,不知作何感想。 他头戴帷帽,轻纱遮面,有一种神秘感。脚下不紧不慢,从容地往地肺山走去。 他想过了,地肺福地深藏不露。硬闯不得,偷潜不得。如此,唯堂堂正正一条路。 很快,苏误就进入了地肺山范围。 昨日风中斩痕依旧,残留地面,仿佛一条分界线。苏误迈过此线,山中人理应知晓他的到来。 然,今日远峰无人斩来。 苏误感到疑惑,昨日为贼,今日却无加阻拦?峰中宁静,也许是一种试探。 他动作小心,警惕四周风吹草动。脚步虽慢,但是很坚定,缓缓向地肺山靠近。 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福地,等若飞蛾扑火,以卵击石。他有自知之明,于是很谨慎。 大约前进了十里,几近山脚,地势渐高。峰上神华清晰可见,似在眼前。而苏误也即将进入福地。 忽而,从天而降几道虹芒,红橙绿蓝皆有。 从虹中走出的是地肺山的年轻弟子,他们将苏误围住,挡在山门外。 “就此止步!” “前方乃是我仙山福地,闲杂之人速速退去!” 约莫有十二人,出现在苏误面前。他们手持棍棒,与苏误留有一段距离。 这些青年弟子,身着素袍,衣袂上绣有福地标识。他们奉命值守山门,见苏误肉体凡胎,行踪鬼祟,于是拦下了他。 苏误文质彬彬道:“我闻赵家天祖大名,素来敬仰。特此求见。” 他向地肺山表明来意,只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令人起疑。 众弟子又不傻,能看出苏误来者不善。他表面上毕恭毕敬,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杀意。 这种杀意,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苏误本身的戾气。它就刻在骨子里。杀了近两百人,很难平息。 沾过血的手,清洗了就能真的干净吗? “我看你满口胡言乱语,赶紧滚开,如若不然,休怪我等棍棒招呼!” 地肺山的年轻人,修仙几年,有些本事。又在自家地盘,没必要对一个陌生人以礼相待。 他们伸出长棍恐吓苏误,眼瞅着要将棍子触到他的脖颈。 “我要见赵家老祖。”苏误冷声道。 苏误帷帽白纱,看不见表情。于是,他的声音就显得很孤傲。 “滚蛋,我地肺福地的长老是你说见就见的吗?” 对于地肺山的修士来说,眼前的人非常猖狂。无故登临,点明要见长老。这是极其无礼的行为。可见,他根本没将地肺福地放在眼里。 对门派而言,这就是在挑衅。 众人举起棍棒,齐地向苏误脑袋打去。棍上有灵加持,凡人稍挨上一下,必将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苏误眸光冷凝,回身一闪。又以下腰姿势,躲避迎面挥来的横棍。 他起身抽剑,关守出鞘,银身云纹,漆黑剑柄上刻有小篆。剑锋一出,带来一股磅礴气息,势如大道。 青色锋芒一闪,风云色变。修士手中的长棍寸寸断裂。刀剑无眼,苏误本不留情,连带着握棍的手,一并斩断。 “好放肆的人。” “敢在我山门前闹事!” “伤我地肺山弟子,杀了他。” 众修士开始施展各自法器。断了手的人,则在旁止血疗伤。修仙的人,只要道心不毁,总有保命手段。 他们忌惮苏误手中剑,靠默契的配合,与他斡旋。大家拉远了距离,神使器物。 在苏误头顶上,有精钢剑、降魔杵、大罗金钵等等的器,组成天罗地网。 “狗贼受死。” “我用浮屠塔镇死你!” 七人十三器,以犄角之势向苏误镇杀而来。 四面八方,金光盛放,大地开始轰鸣,难以承受这种压迫。集合了七人的势,不容小觑。 苏误孤身一人,显得势单力薄。他仅一剑关守,顾前不顾后,顾左难顾右。 于是,苏误今日第二次使起无极法。 “天雷——来!” 苏误一声大喝,雷霆从天而降,粗如钢铁神柱,长虹擎天。 九条大尾,从神华光柱中侈傲应现,随山门逆风飘摇。其势惊天,初现面目时,险些将空气燃烧。 苏误沐浴在雷霆里,身穿雷龙,电光如盔甲缠绕。斗笠轻纱掀起,露出庐山真面目。 众人皆惊,见得苏误眸中寒霜,暴戾难掩。浴雷风采,似刚从血海里游过一遭。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慈悲!” “他是要与我山门挑起一场大战!”众修士以法器御守,呈蔽护之势。 见苏误这般气魄,他们隐约觉得不妙。 九条雷尾,就像九条狂躁的大蛇。撕咬着一切,连空气也不放过。 苏误手握关守剑,雷尾随风,只一人,就挣脱了包围网。 那些大罗金钵、金丝绫罗,还未靠近他的身体,就被雷尾抽成了黑灰。 苏误冷声道:“你们与我本来无仇。只是你们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们。” 众修士心凉半截,听苏误前半句话,以为事有转机。到后面半句,却叫他们有苦难言。 面对雷霆,大家第一反应便是劫。难有反抗之心。 “妈的,拼了!” “我地肺山弟子,还没怕过谁!” 初生的牛犊,胆子极大。众人不明白,苏误究竟是什么妖法,能使动雷劫。但是,若不对抗,只等被雷轰成渣。 地肺山的年轻人们,调动起全身的灵力进行对抗。已经有人往山内传音,相信只需片刻,就会有救援赶到。 “杀——”众人大喝,施展秘术向苏误杀伐而去。 轰轰轰—— 苏误的回应,是蛮不讲理的雷鞭爆杀。 雷狱之火,如同一张大网,圈禁住地肺福地的山门。十二个修士,无一人能逃。 苏误聚势天雷,九尾凝成一杆瑰丽的枪,蓝紫光芒,蕴含了极其暴戾的势。 所有的雷火,皆集中在一点。这般威力,以及破坏力,是难以想象的。 轰—— 雷霆之怒,如长虹贯日。地肺福地,这一处曲仙龙脉,险遭苏误横斩! 便此时,一道浑厚而沧桑的声音,介入到天雷之中。 “手下留情——!” 第五十一章 煞星不惹也罢 飓风旋卷枯黄,飞沙走石,能抵挡苏误的天雷。 轰—— 爆炸声响彻云霄,雷势被风力化解,冲天而起,炸穿阴云。 从山门后飘下一个老者,童颜鹤发,长须素袍,极像隐世的高人。就是他,化解了地肺山的危机。保下众弟子十二人的性命。 众人大汗沾襟,眼中的惶恐仿佛能溢出。多数瘫倒在地,两股战战,袍裤尿骚味。这大概是他们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此人杀伐,是如此的果断。来时,总共就说了三句话。便要杀人! “长老……” “这贼人想杀我们!” “此人是我地肺福地大敌,长老快斩了他!” 众人回过神,眼见山门中人。是供奉长老亲自前来,救下了他们。年轻人心怀感激,同时怒目苏误。 他们向长老请求,问斩此贼。 长老道:“我山门素喜清净,极少与世触怒。道友何故毁我山门,杀我弟子?” 白须老者也很忌惮苏误,那人一身雷霆,无可接近。长老没有妄动,护着身边弟子,与苏误保持距离。 长老历久弥新,腰背挺直,银丝随风。如一尊守山大神,屹立在地肺门前。 “你可是赵姓长老?”苏误问道。 雷光笼罩下,他的姿态显得高傲无比。 磁场衍生数十里,地肺山外,遑论磐石草木,枝丫青藤,皆是以苏误为中心。 “老夫姓李。”老者须发皆白,眸子却无比清澈。他又问道:“地肺山有赵姓长老,道友寻访所谓何事?” 李长老坦然,没有咄咄逼人。他看得出苏误身上的戾气,想来这厮,不介意厮杀。 只是,李长老没有绝对把握能制服苏误。而雷霆劫难,又是地肺山承受不起的…… 苏误冷声道:“赵家老祖伤天害理,纵容极恶,掳掠民家女童,我来讨个说法。” 他缓缓收势雷霆,横剑关守,使任何人不得靠近。 “女童?何来的女童?”李长老皱眉道。 “老东西,别跟我揣糊涂,你地肺山党同伐异,相互包庇。在这儿演戏是没用的。”苏误斜剑睥睨,化势成风,随扬起千根青丝,如谪仙临凡。 “放肆!” “休得无礼!” “乡下贼人,你当我地肺山是什么地方!” 众人群起,对苏误大为不满。仗着长老在此,有人担保,又开始辱骂。 年轻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你们退下。”李长老道。 老者经年修仙,气质出尘。虽老矣,却没有积弱。他的眼中有神采的眸光,不像普通老人那样浑浊。 “确实没见过什么女童。”李长老略作思考,转向众弟子问道:“你们扼守在此,可见过什么女童?” “不曾……” “山门从来不会放外人进入。”众弟子答道。 “李长老,这时节还顾什么女童。这贼人辱没福地,斩伤我等。一定要将他伏法,转交刑堂处置!” “让他尝尽剥皮抽筋的滋味。”众弟子附和。 他们对苏误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几个断手的小修士,直到现在还没接上骨头。 李长老让他们闭嘴。 眼前之人,浑身浴血,腥气冲天。若非刚从战场上下来,就是在血海里游了一圈。 这种煞星不招惹也罢。 “道友,你也听见了。我们确实没见过女童。”李长老道。 李长老世外高人,身形瘦条,大袖飘飖,气度宛若清风。他立身在山门外,脚不沾地,身后神华虹芒。 苏误沉声道:“赵家已经有人招供,赵老七昨日将女童送进山门。你是在庇护赵家。” “你说招供就招供,可有证据?” “将人证带来!”众修士中有人说道。 苏误眼眸寒霜,斜瞪了小修士一眼,道:“杀了。” “杀……杀了?!” “你敢动我赵家的人!”众弟子中,有赵家余孽。 他们常年仗势,从不吃亏。得知门人被杀,气火难消。于是,复又起身,想要教训苏误。 身后有长老,没在怕的。 “退下!”李长老一声呵斥。 他忽而明白了,苏误身上的血光痕迹,究竟从何而来。不免一时心惊肉跳。 “道友,出门在外,做人须留一线啊。”李长老向苏误劝道。 此间的消息传出去,山头上陆续有年轻弟子赶到。他们躲在阴影处,捕捉着局势变化。 李长老又道:“赵家蛮横,地肺山是隐约知道的。但是,像掳掠孩童这种事,地肺人绝对做不出来。” “地肺山既知赵家恃强凌弱,尚且纵容。这种蛮地,还敢妄称福地?”苏误眼神忽而变得很凌厉。 不求人仗义搭救,却求人勿要落井下石。地肺福地,知道赵家作为,视而不见是为默许。 知情不报无罪,但既知情,还要包庇,这就是罪了。 苏误对福地愈发地不耻。 “我不信任你们。我要找的人,一定在山上。”苏误道。 他遥望远峰,目极万米,可见地肺山四季如春,神华光芒。峰头仙家飞舞,奏乐和弦,意兴风发。 景虽好,却养恶人! 李长老皱眉,他看了看周围弟子。已有八十许人聚在此地。如遇杀伐,他们难遭幸免。 地肺山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他道:“道友不相信我……就进山门自己找罢。” “长老!” “这使不得啊。” “主峰上不请外客,怎能让这荒蛮的村夫进山!” 山前,众弟子劝道。他们拦在苏误身前,休让他前进半步。 阴影中的人也出来了,在这一方天下,有数十件兵刃,如星辰一样繁多,遥对苏误。此间杀伐大阵,凡人难闯。 以苏误的境界,即便是死,也不可能前进分毫。 只是,他的天雷非常理,威力无穷,又是无差别攻击。这一群的乌合之众,根本奈何不了他。 “都退下。”李长老挥挥手,沉声道:“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会没命的。” 他正面抗过苏误一击,知道那般威力,才能如此判断。 “可是……”众弟子有言要说。 “没什么可是的,放他进山,由我跟随。若有事故发生,我肩负责任。”李长老力排众议道。 虽然有些冒险,但这是李长老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看样子,苏误不打算离去。如果交手,山门内总还有供奉长老,可联手镇压天雷。 李长老的邀请,就像是陷阱,等着苏误往里跳。 苏误孤身一人,进入地肺福地,恐怕就要面对整座山的力量。 但是不进去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必须找到糖糖。 “带路。”苏误道。 第五十二章 妙用无极 曲径通幽,地肺山上种植着长青竹,茂林深篁,风韵优雅。亭台楼阁建造在飞瀑山间,有修士在崖上论道。 苏误随李长老进入山门,他们在各处走动,寻找小糖糖的身影。在他的身边,围了一大群年轻弟子。 他像是被众人拥簇着,也像是被羁押的囚人。地肺里的修士,不放心外人进入福地。 数百年间,第一次有贼人,正大光明地进入主峰。 苏误对曲仙地感到惊叹,眼中泛起惊骇的光芒。这里的混沌灵,十分充沛,想来在此地修行是有极大的好处。 李长老在前面领路,两人来到了一片屋舍前。 数十间茅屋居所,井井有条,门扉不掩,窗纸无遮。 “这里是我地肺山弟子的住处,你可自行寻找。”李长老指着这些草屋道。 苏误眼光凝聚,以雷霆覆盖大地,电磁感应。在这一方的土地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 苏误道:“别带我兜圈子,像这样的地方怎可能关人。” “道友是咬定我地肺山藏人了。”李道长皱眉,略感不愉。他的眼神忽而变得很凌厉,道:“那依道友所见,在福地仙山上,哪里像牢槛了?” 苏误不理会他,仍然以电磁感应曲仙。 无极法用处绝妙,不拘一格,而今他渐渐体会。 苏误指着飞瀑旁的一座亭台道:“那是什么建筑?” “仙山的藏经阁。” “经阁?” 苏误心中大惊,眼眸泛光。自从来到武仙星,他就一直差缺经典。正印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 若是能偷些经卷,此行地肺山就绝对不亏。 兴许是一瞬间的眼神出卖了他,李长老猜到了他的一些心思。 李长老道:“藏经阁重地,不允许外人进入。” “那我偏要进呢?”苏误沉声道。 天色风云,竹林里丝丝清风,传来空灵的声音。 地肺山高深莫测,其中掩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李长老寸步不让,语言坚决道:“经卷是门派立教之本。道友执意进入,那我地肺山上上下下万余子弟都将赴死阻拦。” 像是要证明李长老的话,四周弟子气势如虹,隐有将苏误压死的趋势。 苏误眉头微微一皱,小小地肺山,竟能有万数的弟子? 也许是老头子在虚张声势,苏误将信将疑。他不会傻到孤身敌营,与一整个教派为敌。 他将天雷转变成电流,经过脚底传导,将藏经阁里里外外探了个究竟。 能感应到阁楼里的人,但是没有小糖糖。 “你可满意了?”李长老撇了苏误一眼。 他看得出来,苏误兴许是动用了什么秘法,将经阁调查了一番。 李长老没有阻拦,在一旁监察着苏误的举动。 “带我去见赵家天祖。” 苏误的脸色很难看,进入地肺山,已经有不短的时间。 就这样一座山峰,只需寥寥几步就能翻越。从山脚到山峰,一无所获。别说小糖糖,就连个道童他都没见到。 “贼人,你太无礼了!” “我地肺山的仙人,供奉长老,岂是你这等匪徒说见就见的。” 这是赵家的子弟,许是赵家十三子之一。苏误隐忍他一时,还没有告诉他,赵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 李长老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说话。 他皱眉道:“长老们都有自己的闭关地,且一向是不准人打扰的。” “少废话,带路。”苏误沉声道:“今天不见到赵家老祖,我是不会走的。” “太放肆了。” “贼人是你怎么和李长老说话的!” 年轻弟子血气方刚,身负荣誉,他们对苏误简直是忍无可忍。 若非李长老在此,他们早已经将苏误生撕活剥。 “无妨。”李长老摇了摇头。 “赵家天祖的闭关地不在此处,外人不知。赵家的弟子,就由你带路吧。”李长老看着众弟子中的一人道。 “长老不可!” 约莫有六个人站了出来,他们向李长老行礼。 “此贼人不懂礼节,伤我福地弟子,大逆不道。而今,他即入我山门,我们应当举全教之力,将此贼就地正法!” “长老,切莫宽待贼人!” “杀了他!” 一干人等跪地请命,势要屠杀苏误才肯罢休。 地肺山寒流忽起,阴风飒飒。天上隐约雷鸣,大地闪电。紫色的火焰,在青竹上攀爬,美丽而又致命。 苏误立于寒风中,眸光犀利。梦回赵家庄园,在他眼前的是堆成山的尸体,血流成河。 “全都给我住嘴!不听言令者,罚崖上面壁三年!”李长老怒道。 他飘身竹林外,一边警戒苏误,一边怒斥山门弟子。 李长老看了一眼苏误,对众弟子道:“杀此子一人,死我教众百余。这不划算。” “李长老,我们不怕死!” “我与福地荣辱与共。” “一切皆为福地,我等愿将性命抛!” 年轻弟子热血,将苏误视作大敌。 他们皆祭献出器与法,将苏误围困在竹林中。 间不容发之际,李长老祭出一个铁罐,将闹事的所有人,全部收了进去。 “你等二十人,皆罚面壁,三年为期。此间不准修行,不准下山!”李长老宣告道。 他赶至苏误身边,拿出红木尺,青藤鞭,以及金刚环,时刻盯紧苏误,怕他暴起发难。 苏误收势,略钦佩地看了李长老一眼,道:“你倒是个明白人。” 李长老道:“与你抵命,有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够了。这些年轻人,都是福地未来的栋梁。” 苏误不屑道:“可惜,你这些梁子,性格未免顽劣。” 李长老笑了笑,道:“毛铁,总是要经过锤锻才能成形。” 李长老态度明确,隐晦地告诉了苏误。地肺山不容外人胡来,即便抵命,他也将保护这些年轻人。 苏误忽而想到了自己的师长,如果老先生还活着。会不会也这样关护他? 这些顽徒子弟令苏误略微感到羡慕。 李长老将赵家的年轻人放出来,看着他道:“带路吧,我们去见赵家天祖。” 赵家人冷冷看了苏误一眼,道:“等到天祖面前,一定让老祖宗生撕了你!” “哪儿那么多废话,叫你走你就走。”苏误道。 第五十三章 神秘声音 赵家弟子在前方带路,他走得很慢。 苏误倍感焦急,但是又不能做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有无极法加持,能够盈身逾山。 李长老在后面紧紧跟随,时刻防备着苏误。 竹林飒飒,山涧溪水汩汩流淌。青鱼逐浪花,白鹿呦呦。偶尔能听到琴声,从地肺山侧峰传来。 琴声入耳,如高山流水洗人心脾。 “是何人在此抚琴?”苏误好奇问道。 他与李长老保持一定距离,彼此戒备。两人闲聊,相互试探口风。有一句没一句的。 “外来的客人,在福地逗留几天。” “嗯……?”苏误好奇道:“地肺山不是不接待外客嘛。” 苏误与李长老在竹海漫步,紧随着赵家弟子。要去寻赵家天祖,须转折九曲十八弯。 这样一条道路,迷宫结构,非常复杂,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迷失。 李长老略作思考,回答道:“福地有福地的待客之道,你从斜坡闯入,既无通报也无柬帖,不请自来,自然不被当做客……” 苏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他走对了门,说不定就不必这样大费周折。 不过结果都是一样。、 他今天的目的,是要见到赵家天祖,救回小糖糖。总之,已经在路上了。 赵家余孽领着苏误与李长老,约走了数十里地,抵达了与地肺山同脉的一座山前。 “老祖宗闭关的石室就在山头。”领路人向李长老揖礼。 然后,他转向苏误,冷声道:“小崽子,你有种,敢跟到这儿来,待会儿见了老祖宗,你就等死吧!” 赵姓余孽,冷冷地撇了苏误一眼,上前两步,在山脚下跪拜。 他的样子非常虔诚,高声道:“晚辈赵卢,叩见老祖宗。” 此峰无名,乔木林林,有嶙峋的石场,刀削的绝壁。赵天祖的闭关地,就建造在崖上,石室前有几方药田,栽种着青苗。 赵卢九叩首后,并无回声。 “晚辈赵卢,叩见老祖宗!”赵卢又拜,依然是许久都没有人回话。 他心中升起疑惑,宵小贼子都欺负道赵家头上了。这位老祖宗,为什么不闻不问。 “赵师兄,李某求见。”李长老唤道。 他的声音高远悠扬,传达到千尺以外。 危峰上波澜不惊,山下人吼碎了顽石,吼落了黄土,也不见石室里有动静。 苏误极致瞳力,目测千丈峰顶。他隐约感到不安,大喝道:“糖糖!” 此声雷霆,喝得山上百鸟逃遁,野兽颤栗。崖上山石崩裂,乔木倾塌。 身旁的赵卢被吓得心惊胆寒,双耳欲聋。 “贼人你大胆!敢在天祖面前大吼大叫!”赵卢道。 苏误眼光凝聚,死死盯着那一间石室。他的脸色愈发阴寒,凶残暴戾,血腥气味弥散开来,惊得李长老退飞三十丈,如临大敌一般。 因为,晃眼间,苏误在黢黑的石室里看见了小糖糖的花棉袄! “道友,你在我仙山福地之内,切莫冲动。”李长老警告道。他扯出自己的法器,以红木尺独对苏误。 苏误眼眸绛紫光芒,丹田隐约有雷霆轰响。即横眼冷对赵卢,就将他慑得双脚发软,跪倒在地。 “你赵家的天祖跑了!”苏误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一跃冲天,以盈风为力,不过一步就抵达了石洞前。 李长老瞪大了眼睛,觉得莫名骇然。以苏误这种缩地成尺的本事,地肺山想要留下他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糖糖——!糖糖——!” 苏误在石室里奔走,将道台蒲团翻了个遍。他险些将整个石洞翻覆。 石室不大,占地三分。以苏误强悍的瞳力,一眼就能望到边。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石室里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件精致小巧的花棉袄。 那是苏误亲自挑选,买给小糖糖的礼物。 他还记得小丫头刚收到新衣服时,眼睛笑成了月牙。她害怕把新衣服弄脏,只穿了一小会儿就换回了旧袄子。 如今,袄子就在这里,人却不见了。 苏误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他的眼眶红了,里面有血丝。该死的赵家人,不知道把糖糖弄到了哪里。 “狗日赵家……!” 他怒喝着,神使雷霆,扯出一条霹雳的鞭子。他用雷鞭,将整个石室抽成了飞灰。 山外的药田被他毁了,整座山峰都被他削砍了一截。 如此,他还不觉得解气。目光渐渐转移到地肺曲仙。若以天地为力,可以斩龙! 待到李长老架虹落地时,原本秀丽的山水,变得一片狼藉,甚至连落脚地都没有。 正值苏误发狂之际,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小女娃在西北方向九百里外的月形山上。” 闻言,苏误大惊,环顾四周,将瞳力运转到极致。他似乎在寻找谁。 他大声问道:“柔柔?” “是你吗,柔柔!” 那声音如若银铃,婉转娇翠。他必定是在哪里听到过,而且很熟悉。只是太仓促,不易识别。 “小女孩有危险,你要尽快过去!” 说话人的声音有些急切,也像是在嗔怪。 苏误皱眉,略微沉思。他知道柔柔躲在暗处,不与他相见,一定是有什么理由。 而且,他现在孤军深入地肺山,与整个福地为敌,也不方便与友人相认。 李长老来到苏误身边,看着山水被破坏,皱眉道:“你可找到什么女童?” 苏误撇了他一眼,随即将小棉袄拍到李长老的手中。 “她叫糖糖,被你地肺山赵姓长老抓走。若她发生意外,我让你十七峰全派弟子与她一人抵命!” 言罢,苏误拂袖而走。一步下山,两步出门,三步就叫人看不见行踪。 这样的本事,让人感到惊骇。 “长老,您就这样放那贼子走了?”赵卢姗姗来迟,眼见老祖闭关的石室损毁,药圃焚灭,心头大恨。 李长老叹道:“不放走难道能留……” “那样的速度,世之罕见。能使雷霆之人,放眼东荒也不曾有过。唯数千年前,中原的一位圣主,曾使用过无极的法门……” 李长老心头颤动,他觉得与苏误为敌,或许并不明智。像这种天纵奇才,胆敢在世上行走,背后一定有庞然大物在撑腰。 也许,这个人是古系世家的弟子也说不定。 第五十四章 再见故人 极东的荒诞地带,广袤而无穷,不能度量。在一隅之地上,不仅有雪山,还有大漠甚至江海。森罗万象者,方为东荒。 而今,苏误抵临武仙已有数月之久,却连大荒森郁都没能走出。 身边泛红的枫叶急速流走,就像流星,一刻也不停留。 “西北方向九百里,月形山上。”苏误喃喃自语。 他一路奔走,沿途观天确定方向。他不认为这个消息有假,但是谁传达与他?究竟是不是柔柔,还有待商榷。 大荒总是幽绿的,像极了原始丛林。青藤爬树,有水缸那般粗。参天古树深入云端,紫霞烟云飘渺。 银河从天上落下,震耳欲聋,水雾弥漫。九千尺的崖,犹如天险,横断了东荒。 时已入夜。 苏误逾两日没有歇息,先后使用无极法数次,开启天地。他身上多处裂痕,脊骨脆碎,皮肉坏死。 他的身体是疲惫的,但是精神却有些兴奋。也许,是杀人的快感刺激着他…… 两百余性命,生杀皆在一念。掌握生死的感觉,其实美妙,但又不可着迷。 “这种隐蔽的山。赵老狗为什么要带着糖糖?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月形山近在眼前,凹凸的山面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俯瞰如月,下弦有残。迎风面香樟楠木,绿荫遮蔽。 苏误伏在灌木中,目光如鹰,不放过山峰上风吹草动。他就像一条毒蛇,眸光凌厉,极耐心地蹲守。 赵家老祖活了三百年,修为理当强大。而小糖糖在他手上,苏误不敢冒险。 山上毫无动静,以苏误的瞳力,竟发觉不到任何异常。 他想起那个人的话,是说糖糖有危险。他开始变得焦急,险些暴露身形。 就此时,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那个好听的声音,忽而又在苏误的耳畔边响起。 “我去引他出来,你看准时机救人。” 苏误感到很惊讶,他往四周看去,但听人声,不见其人。 “你到底是谁?”苏误压低声音。 他感觉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但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没人回应他。 月形山风水秀丽,烟雨茫茫,一如既往地恬静。那声音就像是幻听,从未真实过。 然而,数息过后,月形山上平地惊雷。 一道朱砂斩芒从天落下,直击月形山。威力非常强大,整座山峰都为之一振。 那是佯攻的信号,苏误凝视山头,表情严肃。他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姓赵的受死。” 娇喝声从远方传来,横斩红芒,然后迅速远遁。 苏误目瞪口呆,倍感恼怒。这样也叫佯攻,也能引敌?他不禁心忧,怕糖糖受到波及。 然,出乎意料的是,赵家人一个德行。都是莽匹。 “无耻小贼。老夫扒了你的皮!” 赵家天祖声若洪钟,深厚而苍老。他的声音从崖上来,穿透云瑞,直达九霄。 突然,一道金光冲出绝壁,在极夜中,显得绚烂夺目。势如长虹,仿佛一颗流星,声势浩瀚地向远天追去。 以苏误的瞳力,能清楚地捕捉到赵家天祖的位置。 他急速攀山,同时留有余手。无极法准备,雷霆将出。 赵老狗能受这种调虎离山的戏码,未免荒唐。如果山中有埋伏,苏误并不意外。 不过,他确实多虑了。 月形山上古木参天,烟云邈邈,是一处天然隐地。赵家天祖恃才傲物,他没有发现苏误,所以才大胆追出。 苏误不知,赵家天祖与那人其实有仇怨。否则,赵天祖怎可能轻易上钩。 “糖糖,你在哪……”苏误进入崖上石洞,四处呼唤。 石洞有数百平米,空间宽阔。里面藏品众多,古籍书架几排,宝箱几许。 其中,最多的是药品。遑论枯草新苗,在洞室里不下数千,品类繁复。以至于几百平米内,角角落落都能闻到药香,恍然一座中药馆。 但是,苏误没有找到糖糖。 “一定在这里……” 苏误预感不详,此地间残留有糖糖的气息。那是一股微不可察的玄势,堪堪飘散。 他四处搜寻,额上渐渐有了热汗。 将赵老狗的隐居地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是一无所获。 “雷电!”苏误轻喝一声。神使雷电,其妙用无穷,可有磁场。 苏误闭上眼,任由磁场感官。 石室的某处石壁上,热量很高,且有异样。幽暗潮湿的石室,就只有那一点火热,叫人非常地在意。 他寻找过去,手掌抵墙,发现墙后真空,内里有很高的温度。 “糖糖!”苏误像敲门一样,拍了拍石壁。 他没有兴趣寻找机巧开关,关守出鞘,斜剑劈斩,将整个石壁给劈断。 紧接着一道光芒映入眼帘。 苏误看见,在封闭的密室里,有一个烧上火的丹炉还在运作。 他心中大惊,惶恐不安。蓦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片刻。 当啷—— 苏误一巴掌,将丹炉的顶盖拍飞。 炉中红水沸腾,煮有白莲参王、青黛半夏。种种珍品药材,以血为引,就像泥浆那样的粘稠。 而小糖糖,赫然就漂浮在沸水中央! 小丫头全身毫无血色,双眼紧闭,生机惨淡。釉白的肌肤,浸在药水里,寸丝不挂。 肉眼可见,小糖糖的手腕、脖颈,动脉处皆有刀痕。 她就像是一颗真正的“人参”,被残忍地放干了血,然后投入炼丹炉里煎熬。 “糖糖——!”苏误神魂出窍,大惊失色。 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不顾丹炉火烧,将手伏在上面。他心疼小糖糖,就像是一颗大白萝卜,被人当汤头熬炼! 苏误心如刀割,悲痛难忍,胸口郁结,像是连肺都要气炸了。 这个可怜的孩子,她与爷爷相依为命,她才只有五岁。赵家人何以忍心,将她如此烹煮! 苏误脸色愈发地惨白,他用手掌生生按熄了炉火。火焰烧得他皮肤糜烂,血水横流,他却浑然不觉。 “姓赵的一个不留,全都得死!” 苏误大怒,紫色的神华布满全身。雷霆若现。 石室中的温度急剧升高着,像是要将万物融化。 苏误身后,有九条虚无的影子,雷尾呼之欲出。月形山无法承受他的炉火,隐约有崩塌之势。 “冷静!” 忽然,熟悉的声音再次于苏误耳边响起。 “小女娃还没死,还有的救!” 银铃婉转,急切而又恚怒。她也看见了糖糖的惨样,悲从中来。 听见糖糖还有救,苏误硬生生地强压下自己的怒火。回过头,见到了熟悉的人。 “竟然是你!”苏误略微惊讶。 第五十五章 玄女至真不坏 “先离开这里。”韩芸道。 苏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这里遇见昔日的同学。 数月不见,韩芸整个人气质大变。少去柔弱,多了几分英气。淡黄长裙下,纤细腰肢隐约可现。青丝如瀑,恍然是不染凡情的仙子。 她没有妆黛,却很出尘。素净的像池塘里的白莲。就如古文中描写的那样,亭亭玉立,不蔓不枝。止步远观,让人难能靠近。 “还愣着干什么。赵家老祖随时可能回来。”韩芸白了苏误一眼。绝美容颜上,略有急切。但同时,她又对苏误的反应感到满意。于是红晕了脸颊。 男子的目不转睛,是对女子容貌的无上赞美。 “是你给我传音?”苏误感到不可思议。 他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仙子,竟是自己的同学。 她的变化太大了,苏误不敢相认。 韩芸像是从小生长在武仙星的土着,长裙飘飘的打扮与她很契合。她也许得道了某种慧灵,进而变得超脱出凡尘。 “有什么话离开再说。”韩芸眸如星光,在暗室里扫过。她在找什么东西。 “糖糖要怎么办……?” 苏误心中抱有一线希望,是韩芸说她还活着。如果小糖糖出了差池,他大概会疯狂。 张老伯的遗言还回荡在耳边。苏误是那么的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好小姑娘。 “连炉鼎一起带走!”韩芸道。 她身若仙蝶,冰清玉洁,巧手一挥,就将石室里所有的东西收纳。 “小姑娘还有救,你莫要打翻了炉子里的血药。”韩芸轻挥衣袖,隔空招回丹炉顶盖。 青铜盖子被苏误拍嵌进山崖,壁上延伸出的裂痕,有数丈长。韩芸眼中闪过一丝异光,对苏误的神力感到惊讶。 苏误以肩扛丹炉,小心而又谨慎。他一步跨出石壁,目极万里,见一道金光折返。 赵家天祖终于感觉不对劲,正驾虹归来。 “快走。老不死回来了。”苏误向石室内喊道。他不知韩芸在找什么。 “走!” 韩芸身若飘仙,风韵娉婷,她化作一缕香风,急速向大荒外飞去。 苏误扛起炼丹炉,紧随其后。他大为震撼,许久未见,韩芸竟然能像仙修那般自由飞行!即使白驹苍狗,也难发生这种剧变。 大荒苍茫,两人速度极快。山峰景象如同星陨倒坠,不及眨眼,即刻流逝。 在两人的身后,极静的月形山突然传出一声怒嚎。其声响遏行云,穿空裂石。即便千百里外都能耳闻。 赵家老祖归洞,眼中倒映出狼藉。耗费数百年心力,收集来无数仙草妙药、古籍灵器。而今,石室里空空如也。就连还没栽种的雪莲青苗子都被人薅走了。 “小贼你出来!老夫将你碎尸万段!” 赵家老祖的怒吼,传入苏误和韩芸的耳朵。 两人骤然提速,留下一道残影,与月形山拉开了相当的距离。 韩芸眼中流露出惊异,以她的境界,竟然完全看不透苏误。他像是没有境界,仅凭肉身的蛮横就举起了千斤重炉。 如此,他还能急速狂奔,且与飞行持平,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韩芸向苏误传音道。 她忌惮赵家天祖的实力,没有与他交战。即使远隔崇山峻岭,却依然能感受到赵天祖的怒火。 韩芸蛾眉微皱,淡黄长裙迎风飘飖,与身体完美贴合,展露出颀长妙曼的身姿曲线。 她问道:“你可有隐秘的去处?” 苏误略作思考,想到了一个地方。他点了点头,带着韩芸,若雷霆一样在密林中穿越。 赵家天祖开始发狂了,在月形山上使术,没有目标地狂轰乱炸。 苏误担忧小糖糖,心中既悲又怒。他将奔跑速度提至当前的实力极限。横跨百丈,缩地成尺,一跃翻过三重山。 贴地飞行的韩芸,要躲避参天树木,险些被苏误甩开距离。 日月星辰在急速变化,天色愈发的昏暗。大荒上阴云不散,竟又下起了连绵的雨。 茫茫水雾,浸入韩芸轻薄的衣衫,可见长裙下的冰肌玉骨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 山水重重,若无止尽。 翻过了青山,又徒步雪山。东荒的奇景,包罗四季。 不知飞行了多久,千里的景势皆被两人落在身后。 韩芸略显疲态,她很惊讶,俏脸上疑惑表情。她隐约感觉,苏误用灵的方式,与东荒人有很大的不同。 忽而,一座山峰映入韩芸的美眸中。 绝美的风水地,祥云缭绕,星宿银河。高耸云端,四方绝壁,是一处天然的险关。 “上山。”苏误道。 奔走千里,这样的一座山,就显得很渺小,两人毫不费力地登顶。 韩芸长呼一口气,早在数个时辰以前,就已不见赵家天祖影踪。而今,彻底远离了危险,韩芸终于有时间休息。 她平静地坐在山石上,擦拭起水浸的衣裳。她偶尔看星,偶尔看苏误。 苏误将丹炉放在一座坟前,跪在地上,面带悔恨,磕了数个响头。 韩芸惊异道:“坟里是你亲人?” 苏误跪得笔挺,他摇了摇头。皱起眉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他看着韩芸,声音急切地问道:“你告诉我,要怎么救活糖糖。” “糖糖?这是她的名字?”韩芸起身至丹炉旁。 借助太阴微光,能看清糖糖的伤势。她的手脚心脉全部被割断,漂浮在血水药材上。仿佛一个人偶,凄惨而无生机。 “你女儿?”韩芸问道。 苏误沉默着,眼眸神色复杂,他没有回答。 韩芸手如柔荑,青葱玉指。凌空飞舞,聚起一种独特的势,而后点在小糖糖的眉心上。 “她是玄女?!”韩芸惊呼道。 苏误面露出异色,他听到过这个词,但是不能理解,据说是仙家的某种体质。 “什么是玄女。” “那是上古的一种虚无体道,妙用难穷。甚至可以入药,助人长寿。”韩芸解释道。 “入药……” 这二字让苏误脸色大变,他的眸光,渗透出强烈的杀气。仿佛是实质的光芒。 韩芸隐约闻到了血的气味,不免娥眉微皱。 “你告诉我,要怎么救活她。”苏误压制怒火,他明白,这时候去找赵老狗算账是不明智的。 “不要着急,玄女仙体,至真不坏,没那么容易死。” 韩芸看着小糖糖,瞳眸中流露出疼惜。 她道:“要想救她,其实你比我更有办法。” 第五十六章 逆药 “我能有什么办法?”苏误疑惑道。 小糖糖躺在血水里,断绝生机。苏误心头悲痛。张老伯与糖糖相依为命,就因为他的介入,害得老人弃世,小孩吊命。 对此,他始终心怀愧疚,不能原谅自己。 “你学八卦五行,应该有逆药的办法。”韩芸道。 她青葱的指尖,点在小糖糖的额头,感到几许哀伤。她将混沌送进糖糖的身体,但是徒劳无功。小丫头的动脉是被道痕割断,难以愈合。 “逆药?”苏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怎么个逆法?” “就如字面上的意思。” 韩芸解释道:“她流了太多血,伤口又不能愈合。我们要想办法,让炉子里的血流回她的身体。” 糖糖才五岁,骨骼还在发育。玄女体质虽然至真不坏,但是身体的造血速率,不比伤口流失。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不行,药有三分毒,糖糖的血已经被药性浸透。就这样注回身体,不经处理,恐怕会害死她。”苏误皱眉道。 遑论仙灵白莲,血池还有大量中药。经过炼制,药性与血已经不分。并且,这种剂量,就是苏误也难以承受。 即便忽略药的毒性,就是纯粹的滋补,也要撑死个人。 一朵白莲,几颗血参,就会要了糖糖的命。 “所以我说逆药。”韩芸道。 她一直在为糖糖注灵,玉臂上的灵络隐约可见。 黑夜星空下,韩芸若乘风的仙女。她的眉目间有一种宁静,带着丝缕愁思,让人垂怜。 韩芸声如银铃,道:“将人炼丹,亦是炼体。我们把药性逆转,给小姑娘筑基洗髓,这反而是一场造化。” 苏误大概明白了韩芸的意思。 因势利导,改炼丹为炼体,趁丹水未成型,让糖糖全部吸收。 但是他从没有筑过基,不懂方法。 “就算方法可行,又该怎么逆?” “用你的八卦玄学来逆。”韩芸看着苏误道。。 苏误略微思忖,他眸光凝聚,看了看糖糖。小丫头眼睛紧闭,全身冰白,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他大概没有更好的选择。 “还有多少时间。”苏误问道。 “最多三日。” 从韩芸口中听到回答,他的心犹血在滴。 三日是最后的期限,也就意味着,小糖糖只有最后的三天可活。她才五岁,这种痛苦,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苏误眼神阴冷地看着赵家原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可懂药理?”苏误问道。 韩芸摇了摇头,道:“不懂,但是我把石室里的书都带来了。” 她拿出一个玉匣子,从里面抖出三排书架。经过筛选,其中与药理有关的古本,总计十四。其中还有一本赵家天祖的手记。 上面详细记述了炼丹方法,以及各种珍品药材的脾性。 “这是赵家老不死三百年来的炼药经验,堪比一本史册典籍……”韩芸叹道。 时间总是这般悄无声息地留下痕迹,当人们注意到它的时候,除了惊讶,就还是惊讶。 “你看手记,我读古本。”苏误道。 “反了。你看手记,古本给我。想逆药理,就要准确知道炼丹的方法。只有你学过八卦,我看手记是白白浪费时间。”韩芸道。 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苏误思考,他点了点头,立刻研读起赵老不死的笔记经验。 手记纸张已然泛黄,看得出年代久远。这一本,顶得上药籍五本。而且,纸上的某些页面,内容又极其繁复。 苏误没有精读的心思与精力。他回忆起丹炉里的药物,重点寻找着玄女、血引、青黛、白莲等字眼。 时间一分一秒流走,远天隐隐露白。也许今日,晴空万里。 苏误埋头进书中,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有许久没曾休歇。 在笔记中,他找到五页记述,均与炉中药材有关。 “混沌鸿蒙,牝牡相从。滋液润泽,施化流通……” “你找到方子了?”韩芸伸了个小懒腰,展露出朦胧妙曼的玉体。 她的眼睛微红,略显疲惫。于是,神采也有些暗淡。但这无法影响到她的娇媚。 “同样的药材,添不同剂量,用不同火候,竟然能练出五种东西……” “嗯?”韩芸惊疑一声,似在询问。 苏误道:“丹赋、紫玄、回还丹、邪心丹、须菩提。有五种丹,都需要玄女血引。” 与糖糖性命相关,苏误拿不定主意。 他与韩芸两人商议了很久,也探讨了很久,依然难有定论。 “也许该从药效角度去看。”韩芸道:“赵家老贼活了三百年,就算想提升修为,也不敢承受邪心反噬。” “我觉得,他大概想延年益寿,多活一世。”韩芸推测道。 “增强修为,亦能返老还童,回还丹是上乘之选。”苏误皱眉。 五种丹药,除了邪心对人体的负荷比较大。其余都能延年益寿,提升境界。对修士而言,这几种丹药一旦炼成,近乎仙品,让人趋之若鹜。 “无法判断……” 不知道赵家天祖想炼什么丹,就不能判别炉中成分,也就无法逆。 此间,朝霞渐渐消退,山水从梦寐中醒来。遥远可见,赵家府邸断壁残垣,千顷良田全成了荒土。 韩芸晃眼,不禁看到了这种衰败,她红唇微张,惊骇地撇了一眼苏误。 韩芸大概猜到了,这是他的杰作。 “只有尝试过原料,才敢定论。”苏误道。 他心疼地看着小糖糖,就在他争分夺秒的时候,小糖糖又何尝不是在忍受着痛苦。她还活着,伤口一直浸泡在药水里。 苏误从丹炉里取出几滴血引。 韩芸见他的动作,吓得花容失色。化作香风,飘到苏误身边。纤纤玉手握住苏误的腕,制止他,道:“你疯了啦。丹药未炼完毕,原水含有剧毒,是不能尝的。” 丹炉里的珍品,如果只是单一,皆有大补的功效。但是放在一起,以血引融合。这不仅会激发药性,也能释放毒性。 炼药的过程,是祛毒的过程。运用火候,调试炼制方法,让数十上百种药物完美且合理地融会。这就是制丹了。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不试毒,永远不知道成分。”苏误道。 他看着山崖上的一座坟,心中无比坚定。 虽是同乡旧友,韩芸没有拦他,更没有多劝。 “你可想好了,如果你抗不住毒,一尸两命。我最多能帮你埋土。” 韩芸衣袂飘飘,尤物移人。她的变化很大,不像以前那样患得患失。所以,她不会拦着苏误送死。 第五十七章 神秘的石块 苏误是一个坚执而狠厉的人,他的狠不仅对于别人,更对于自己。他重视承诺,这是好的品质。但是他又很执拗,有的时候,明知刀山火海,亦敢去闯。 眼前有三滴血,出自玄女,浸过十七种药材,大补也剧毒。 苏误毫不犹豫地试药,盘膝坐下,手结定印。药力很快就起了作用,他感觉在经脉中有一股横冲直撞的势,大约要将他的骨肉撕裂。 “我管这座山叫张糖山,那个坟包里埋着糖糖的爷爷。我答应过老人家,我必须要救活糖糖。” 在喝下玄女的药血之后,苏误脸色愈渐发白。他的上衣忽而碎裂,露出坚实的肌肉,以及密密麻麻的伤痕。 两日以来,苏误身上旧伤未去,新伤又来。他用精神力压抑雷霆反噬,始终不与根治。 “韩芸,护我一程。拜托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眼睛。一股黑气直冲印堂,让他喷出一口逆血。 粘稠的黑血滴落在野花上,腐蚀泥土,散发恶臭。那样的剧毒,让韩芸皱起了眉头。 “老同学,你可别这么简单就死了啊……”韩芸叹了口气。她没有拒绝苏误,走到山崖边坐下,静静地看着那座坟。 韩芸眸光迷蒙,痴痴望远,不知心中所思所想。她就像画里的仙女,娟好静秀。 她大概想不到,苏误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报答荒村小酒家的一顿便饭。 而今,酒家不在了,苏误让赵家也消失了。一位姓张的老伯死了,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姓赵的人活着。 韩芸很安静,为苏误小心护道。她坐在大石头上,看着远方。那间断壁残垣的赵府,而今有黑乌鸦在筑巢,正等着食腐。 她想到小糖糖的伤势,不免伤怀。 丹炉旁,苏误身体晃动,猛地抽搐了一阵。韩芸注意到他的伤口,顿感心惊肉跳。 她收敛起自己的目光,站直身子,双手结印。山风吹拂,扬起韩芸淡黄的长裙。她轻挥衣袖,风鬟雾鬓。一双巧手如蝴蝶飞舞,在天空中画出玄妙之势。 她将漫天灵丝编织,构筑成一张大网,笼罩了张糖山,偏护苏误的道心。 “你是何苦……” 韩芸看着苏误,叹息一声。她想到幽荧门的往昔,恍如隔世。仔细回忆,那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苏误眼帘微动,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表情很狰狞,看得出他的挣扎。 生饮人血,是禽兽行为。按照佛门度道,将受天谴。而作药引的血,更是大毒。普天之下,只有至邪至毒之人才会沾染。 不知者无畏。苏误敢饮玄女血,多是无知。 但假使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痛苦,大约也是要以身试药的。小哥是个驴脾气,荒村小酒馆里的老人许早就看出来了。 原本盘膝的苏误,渐渐无法保持身形。 他倒在地上,全身痉挛。他感觉到一种疼痛,就像万箭穿心。心脏上的窟窿,让他呼吸困难。紧接着又很痒,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的脊背上啃咬。 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破了每一根血管。 忽然,苏误开始哆嗦起来。他像掉进了玄冰的洞窟,身体结冰。包括鲜血在内,都变成了冰碴子。 不等他适应,亦或说,在他即将陷入昏迷的时候。又立刻被投入到岩浆里,受尽毒火的焚烧。 极冷极热,就这样不停地转换,折磨着苏误的神经。 “喝啊——!” 恍恍惚惚,他痛苦地唤出声。他睁开眼,眼球一直在翻白。 一旁,韩芸脸色焦急。她看见苏误胸腔起伏,一阵喘咳便吐出一滩血。他的皮肤顺着经络纹路,一片一片地剥落。肌肉下的骨骼,晶莹如玉,隐约透着紫色的光芒。 “苏误……坚持住,我可不想给你收尸。”韩芸哀伤道。 她凝聚着混沌的灵源,不停往苏误身体里灌输。为了缓解他的痛苦,又取出许多灵药,为他擦身。 韩芸明显感觉到苏误的气息渐渐衰弱。玄女之血,像未曾驯服的猛兽,在他的身体里大肆破坏。摧毁了心肝脾肺肾的一切机理,甚至连他的道心也要一并吞噬。 “玄女体质未免太霸道了……” 如此,让韩芸更惊讶的是苏误的身体,与玄女之血相互倾轧,虽千疮百孔,却硬抗了这么久。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苏误在水深火热中沉沦,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始终挂念着小糖糖,以强悍的毅力,硬扛着毒血带来的痛苦。 忽而,他感觉自己的神识渐渐游离。就像灵魂出窍一样,这是一种玄虚飘渺的感觉。 他蓦地看见一颗小石子儿,就栽种在自己的丹田里。 准确说来,那是一个石块。大约五寸长宽,表面上坑坑洼洼,毫不规整,就像是石料切碎后剩余的边角。 这是什么?苏误大惊,他无法发出声音。 石块散发着紫色的芒光,点亮丹田。突然,他有所领悟。不论是在幽荧,还是初至武仙,甚至在使用无极法的时候。隐隐约约,都会有一丝紫芒缭绕。 原来,那道光芒就是这个石块发出的! 它是什么时候种进我身体的?苏误感到疑惑。他从石头上感悟到一种至真大道。网罗宇宙,化生万物。 那是一种超越天地,超脱时空的大势。凌驾于苏误现所知的一切。 就像人类第一次理解到天外有天的真正含义,苏误被惊骇到哑口无言。 这颗石块,便是一颗宇宙!其蕴含的能量与势,妙用无穷。 苏误感觉到,石块透出的紫芒,在修补他的身体。玄女之血中蕴藏的剧毒被渐渐剥离,仿佛苦尽甘来。毒祛,就剩下药的灵性,大补。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韩芸眼睁睁看着苏误的变化,无法理解。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崩坏,破碎成三千万片。在一道紫芒过后,时间仿佛凝固了。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晶莹剔透,仿佛脱胎换骨,在尘埃中重生。 这种非常理现象,古籍中没有记载。韩芸是第一次见。 她看不透苏误的体质,更不知道,究竟有怎样的奇迹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第五十八章 逆药若逆天 苏误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他的骨肉碎了,忽而重铸。 紫金色的石块,妙用无穷。像磁铁一样,吸附着苏误身体三千万片碎片。 石块有自己的意识,它移动到丹田中央。如定海神针,镇压且保护着苏误的道之根本。 “太神奇了。”韩芸为苏误护道,观察他的变化。 他痛苦的表情,倏然变得宝相庄严。身体破碎,在涅盘中重生。他又恢复了盘坐姿势,身体晶莹通透,看不见任何杂质。 绚丽的紫芒,在苏误身上游走。韩芸非常惊讶,看不出那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苏误大约是无碍了。 “脱胎换骨,重塑鸿基……”韩芸喃喃自语。 玄女的血没有将他荼毒,反而送了他一场炼谷化精的造化。 风卷残云,天色在变迁。 时间随着涧水流走,和格桑花一起,悄然远逝。树荫下波光粼粼,没有回头的浪花,也没有倒退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红轮偏转,人影倾斜。在韩芸昏昏欲睡时,苏误睁开了眼。 他靠着神奇的玄势,抗过了剧毒玄血?韩芸美眸中闪过一抹奇妙的神采,不可思议,她怔怔地看着苏误,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片刻,她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苏误摇了摇头,没有立刻与她说话。他在腹中回味,也在思考。玄女之血,没有对他产生影响。他像个没事人一样,非常健康。 那个丹炉里,不止十七种药。经过炉火淬炼,有的珍稀品,已经和玄女之血融合。 他迅速坐起,翻看古籍。书上内容详细,珍品奇药,皆有记载。 苏误向韩芸道:“极辛剧毒,食用后神经腐蚀,奇痒难耐。大概能固本培元,助人境界突破。” 他在书海里仔细翻找,十行俱下,不放过丝毫的细节。 “是云柔仙。”韩芸找到了苏误描述的那种植株,她将书页摊开,递给苏误。 传说,云柔仙生在云端,不以凡土栽种。云柔仙浴火不焚,煮水不溶,遇血则化。是不折不扣的仙品。 “食有百毒穿心,以血激发,与穿心莲一致。”苏误也找到一种隐药。 两人都沉浸在古本中,忘记了时间。 崖上山花摇扬,对日点头。草木深绿,阴影晃动。在这样的瞬间,山峰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剩下纸张的翻阅声。 “极热极冷的毒,有淬炼体魄的作用,大概是一种奇效药。”苏误将试药的感受,很详细地告诉韩芸。 他和韩芸找了很久,古本翻来覆去,却并无相关的记述。 以常理来判断,单一的草药,不可能同时具备火相与水相。那么这种冷热,又是从哪来来的呢? 忽而,苏误想到了老不死的手记。有一类奇特的药,本来剧毒无解。但与其他药草伴食,以毒攻毒,以药治药。就能中和毒性,巧取奥妙。 “冷热共存……没有这种药。”韩芸愁眉,将古本翻阅数遍,皆无收获。她疑惑道:“难道是书本有缺?” 苏误道:“老不死的藏书,应该都在这了……” “冷与热是两种药,相辅相成,只能相伴而食。”苏误将手记内容告诉韩芸。 突然,韩芸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她翻开一本古籍,纸张老旧,上面有很多霉斑。封面上标有书名——《本草经》 见到此书,苏误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他大惊道:“这是神农氏着写的经文?!” “嘘……”韩芸纤纤玉手捂着苏误的嘴,道:“别声张。我就是为了这本书,才缠上赵家老不死的。” 张糖山风景俊美,山水秀丽。方圆百里内,荒无人烟,两人之间的对话,根本没人偷听。如此,韩芸的动作,稍显得有些多余。 苏误面色惊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神农氏,是上古神话中的炎帝!他留下的书本,若是真迹,那还了得?! 只是,苏误心系糖糖,没有余力追究神农氏的源渊。 韩芸翻到书中某页,上面记载着伴食的概念。 传说,神农尝百草,一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荼即是后来的茶,而茶亦是一种伴食之药。 “找到了!”韩芸惊喜道:“是枯寒草还有......血己芝。” 花了很多时间,才找齐丹药原水的配方。其中珍品仙品繁多,让人惊讶。有这么多的奇花异草,而赵家老不死又是从哪里收集来的? “玄紫、丹赋、须菩提,能确定此三种丹的配药……”苏误无奈地叹了声气,以身试药,仅排除了一种可能。这效率太低了,他感到很沮丧。 他看着丹炉里的血池。小糖糖漂浮在白莲旁边,她的伤口已经开始肿胀,身体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小糖糖五官扭曲,看得出来她很痛苦。 “时间过了多久。”苏误向韩芸问道。 “半日一夜。” 如果将时间拆分,已经有三分之一被浪费。如此,还是很难判断药性。 “你喝了原水。难道尝不出剂量?”韩芸问道。 苏误摇了摇头,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糖糖。“就算知道量,也不知道赵老狗的炼丹方式。想要逆药,难于逆天……” 时间不由人,总是在走着。苏误极力地想要抓住它,让它慢一些。只是徒劳无功。 “我有一个想法……”苏误道:“八卦颠倒,逆转阴阳,对人体有极大伤害。玄女属阴,往身体灌注阳气……是摧毁她的根基,这太危险了。” “危险只是相对的……” “若不逆药,小姑娘会失血而亡。你也看见了,她现在很痛苦。”韩芸表情哀伤。她知道,无论如何,小姑娘都会受到伤害。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苏误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我想完成炼丹。” “你疯了?”韩芸不理解他的决定,她怨声道:“她还活着,你要把她炼了?” “看上丹赋玄紫的功效了?”韩芸冷冷地撇了他一眼。 苏误没有解释,他看着张老伯的碑。眼神变得很凌厉。 他走向丹炉,将糖糖从血水中捞起。可见,动脉上的伤口逐渐溃烂,不断地向外渗血。 苏误将小糖糖交给韩芸,道:“帮我封住她的血脉。”小糖糖生命垂危,呼吸几乎快要停止。 “你要干什么?” 韩芸大为不解,她记着苏误刚才的话。他真的要将玄女活炼成丹? 韩芸道:“苏误,你可想好了。强行封锁血脉,等于了断她的性命。即使玄女,也只有三个时辰可活。”她没有质问苏误,更没有过激地愤怒。 因为,韩芸眼睁睁地看着苏误以身试毒。他肯为小女孩付出至此,怎么可能恋药? 苏误点了点头,“封了吧。” “好。” 很久不见,苏误觉得韩芸的变化非常大。她很理性,也许有过很多经历。再也不像学生时代那样的蛮缠。 他想与韩芸闲聊几句,问声近来可好,聊一聊帝江之后发生的事。但是很可惜,眼下时间紧迫,没有丝毫的余裕。 韩芸玉指青葱,在小糖糖的脉上连点,封印了百余大穴。她向糖糖体内注入混沌,以此缓解她的痛苦。 糖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只是面色依然惨白。 苏误眼神凝重,他向韩芸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韩芸所见,是苏误脸上复杂的表情。 突然,他双手扛炉举鼎,仰面朝天,渴饮玄女血。炉中十石血,剧毒仙品皆入其腹。他像是在抱坛豪饮,视毒作美酒,笑饮三千斤。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将炼丹原水喝了个精光。 第五十九章 以身净玄血 他大概是疯了,韩芸如是想到。 在这个时候,韩芸也明了苏误的想法。他打算以身为器,净化毒血。 “你不怕死的吗?”韩芸问道。她发现自己嘴唇微微颤动着,大概,被他的行为所震撼。 “无妨!” 苏误陷入魔障,在韩芸眼里,他是疯的。 从古至今,绝对没有人敢像他这样做。就算自杀,也有轻松的死法。他品尝疾苦,选择百毒而亡。 “把糖糖给我。”苏误道。他向韩芸招手。 崖山忽而刮起大风。极其地不应景。 苏误青丝飘扬,上身肌肉曝露,肌理白皙。他披头散发,双唇墨黑,七窍流血,就像是一只妖邪的鬼魅。 韩芸依言,纤纤玉手轻轻抬起,将昏迷的小糖糖送到苏误身边。 “你记住了,你喝了玄女的血,不论你要做什么,你和她只能活一个……”韩芸久违地感到哀伤。 苏误眼眸中紫芒闪烁,身后若雷霆,全身笼罩在神华之中。韩芸恍惚,以为神仙临尘,美眸里异彩连连。 那是东荒人从未见过的秘法,即便韩芸,也感到不可思议。 铮—— 青芒一闪,剑影交织。苏误抽出关守,斩断了赵家天祖留在糖糖身上的道痕。 这时候,糖糖的伤口开始急速衰败,血脉上的封印瓦解,玄女之血迅速流失。糖糖性命垂危,眉头紧锁,并且苦痛地唤出声来。 “啊……!”糖糖极其痛苦,她的五官变得非常扭曲。 苏误将她投入炼丹炉中,然后关守剑回转,他就像切腹一样,将自己的丹田割断。 突然,一道紫金光芒冲天而起,点亮整座张糖山,方圆百里,刹那变得紫霞璀璨。 苏误直接跳进了炼丹炉里,他将自己的血,还有丹田里的玄血,源源不断地注入丹炉。 “盖炉凝炼。”苏误咬牙说道。他看着韩芸,希望她能帮忙。 “你摧毁了华池,会被活生生炼死的。”韩芸心中百多滋味,她真的不愿意为老同学埋土。而且,被丹火凝炼,苏误大概会成为药渣子…… 情,何以至此。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将生命坦然付出。 韩芸相信,苏误与糖糖之间大概没有亲情,更不可能有爱情。所以,她不明白苏误这样做的意义。 逆药五行,本来是极佳的选择…… “糖糖血脉已经枯竭,别犹豫了。”苏误道。 “你真的会死。”韩芸强调道。槐南一梦,韩芸记得苏误救过她的命。 “她受得了……我也能受!” 苏误抱着糖糖,盘坐在圆形的丹炉里。他没有任何犹豫,目光灼灼地看着韩芸。 “那好。”韩芸答应了他。 她双手结印,混沌之灵在身体上游走,隐约浮现出金色的灵络。 韩芸一袭淡黄长裙,娴雅风情。裙角微微掀帘,露出一双长白笔直的美腿。她的眼中,留有几分遗憾。大概,她是为苏误惋惜。 “你还有什么交代?”在炉盖落下之前,韩芸向苏误问道。 韩芸感到哀伤,她想到,这是与老同学最后一眼相望。她向苏误问了遗言。但更希望他能活着。 她的眉目里有风情万种,含情脉脉。她将双手挽在小腹前,沉默地看着苏误。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苏误笑道。他的精神很衰弱,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 张糖山四季如春,山雾迷茫。有白鹿在山涧饮水,蝴蝶花上驻。草木的芬芳,是淡淡的清香,渐渐弥漫在山峰。那种懒散的气息,惹人眠意。 苏误沉默着,他忽而变得严肃,道:“如果我没扛住,你就告诉糖糖,大哥哥和爷爷去敦煌旅游了。” 这是在丹炉顶盖落下时,苏误说的最后一句话。 韩芸迷茫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却感到一种愁苦。她飘身至丹炉旁,修长如玉的指尖在青铜上划过,点燃一团火焰。 于是,炼丹开始了。 炉子里,苏误大汗淋漓,浑身无力。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要抛弃自己。迷茫且恍惚,像被浸在大海里,身不由己地晃浪。 四周的炉壁越来越烫,炉中血水也开始沸腾。 苏误明显感觉到自己生命在流失。饮过玄女剧毒的血,虽然过滤毒性,但同样的,药性也留下了不少。余裕的药效,吊了他一口命。 在他的身体里,剧毒与药理相互倾轧,争锋相对,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 “疼……!” 小糖糖痛苦地叫着,眼睛依然紧闭。她畏缩在苏误的臂弯,全身扭曲的。 沸腾的血水,顺着她的伤口,缓缓回流。苏误抱着糖糖,就像抱着一块火炭。她的体表温度,甚至比沸水还烫。 苏误连天雷反噬都能承受,这种水温,对他来说就像洗澡。 但是,对糖糖就不一样了。小丫头从没修炼过身体,很难硬扛这种痛苦。 “不会有事的,糖糖……”苏误非常疲惫,眼帘沉重,像是要昏睡过去。 他安慰着糖糖,但是不知道糖糖能不能听见。 炉火愈发旺盛,炉内忽而变得紫霞璀璨。被苏误过滤的血,都染上了一层紫芒。经过烹煮,一股强横的能量蓦地迸发。 “轰——” 那是一种浩瀚的雷霆声,贯穿天地。哪怕是精钢造的炉子,也要被震碎。 炉火旁,正护道的韩芸脸色惊变。曾听闻炼丹存异象,是仙品出世的预兆。炉中紫霞祥瑞,雷霆万钧。 难道两人都成了丹? “这该怎么办……”韩芸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很焦急。 她翻开赵家老祖的手记,想找寻找到文字方面的依据。在这种时候,她根本不敢开炉。再没常识的人都该知道,异象已出,提前开炉,此中必损。 现在就是最紧要的关头,丝毫不敢大意。 随着炉火升腾,炉中紫霞雷霆愈发强悍。光芒直冲霄汉,就如黑夜的一座灯塔。非常引人注目。 韩芸为苏误护道,她招来漫天遍野的乌云,掩盖这种光芒。紧接着,她又在崖上开辟出一个石室,将炉子小心翼翼地转移进去。 “我还了你的救命情。”韩芸叹息一声,对着丹炉道。 她的玉手凌空一招,化出一根竹笛。悠扬的笛声在张糖山响起,随后,有一只鹰鸟落在她的肩上。 韩芸在它的脚上,绑上了一根小纸条。 “去吧。”她目送着鹰鸟远去,便继续守在石室洞口。 第六十章 炼丹 石室之中,霞光绮丽。即便有千吨山石掩盖,还是有神华透出。 雷动三千里,浩浩荡荡,是一种难以揣度的玄势。 张糖山崖上,韩芸身姿妙曼,迎风而立。她以心法护道,灵络圈禁紫芒,将漫天神华镇压在自己的华池里。 韩芸身姿妙曼,似如谪仙,一双不落凡情的眼,此时略带迷茫。 她不明白紫芒究竟是何物,其中蕴含的大势,让人难以承受。她感到很惊异,以自己的修为,难道还不及一道芒光? 韩芸茫然地看着石室洞口,她突然发现,苏误身上有太多的谜团。 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细细想来,早在幽荧彼岸花丛中,他就很神秘。 只是,那些疑惑大概是没机会询问了…… 以身净化毒血,投炼炉火,即便上古的大能也不敢这样做。韩芸觉得苏误很憨傻,有什么事,能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呢…… …… …… 日月急速变化,斗转星移。 张糖山日出日落,飞鸟换了十批,山溪流走三万里。石室内,雷霆依旧,紫霞不散。天下沧桑,好像都与那炼丹炉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时间在走动,石室里的丹炉却亘古不变。 火焰甚至都停歇了,青铜炉子还不肯停歇。日日夜夜散发雷霆,就像天公的怒火。 韩芸感到很奇怪。 这是她为苏误护道的第二十二天。白驹苍狗,似水流年,时间过的就是这么快。 “炉子内里究竟有怎样的变化……” 雷鸣富有节奏,就像是一颗心脏。它强劲地跳动,连带着张糖山,似将其连根拔起。 韩芸以道挖凿的石室竟然不受力。四面八方的道痕被破坏,衍生出许多细小的裂纹。 她不敢大意,在山崖上演化繁天。遑论日月星辰,尽数遮掩。她赶走了山崖上的飞鸟,又吓跑了野兽。将护道这件事,做得一丝不苟。 “炉子里究竟能剩下谁……” 韩芸想到薛定谔养的猫。在丹炉未被揭开之前,无法知晓里面的情形。但是,苏误的华池已损,大概化成药渣了吧。她这样想的。 炼丹是一个长久,而且无聊的过程。韩芸修身养性,筑道天然,已经习惯了孤寂。无数的日日夜夜,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炉无异常时,她研读起《本草经》。 这是一本无上的经文,曾在宇宙另一端的文明中大放异彩。炎帝的着经,开辟出一个世代,造福万世。 如果苏误清醒,他大概会觉得好奇。炎帝之经文,究竟是如何来到了武仙星。 韩芸耐心品读《本草经》,每当有感悟时,她都会仰望星空,思索天地。任山风吹拂,青丝飘凌。她就像是一个入凡的仙女,一举一动,皆有风情。 她怀念那颗星球。一扇星门外,还有她的父母和家人。她想起了来到武仙时的初衷,不由地矜伤。 可惜,炎帝着书上并没有记载回家的路。她复又研读起赵家老祖的手记。 不论玄紫、丹赋,都需要炼够七七四十九天。即使炉火已断,内火也要闷足。 这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韩芸每天都观察着丹炉的变化,她偶尔会蹲在青铜炉的旁边,倾听内里动静。 “苏误,你还活着吗……” 没有人回应她,丹炉内只有无尽的雷鸣,从不间歇。 青铜丹炉日益光华,紫芒就像是火焰,缠绕着炉壁,点亮了青铜的纹路。看起来,丹炉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 …… 炼丹炉内,苏误大概睡着了。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他闭着眼。离奇的是,他明明睡着了,感官却很清晰。 他能触碰到丹炉的内壁,怀里还抱着小糖糖。 他不能说话,不能睁眼,不能移动。就像是一颗石头,沉浸在大海里。他扎根在了丹炉上,仿佛鬼压床。 苏误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游离在三界外,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变化。 炼丹炉里似乎成了一方小世界。在其中包含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那是一种,极其浩瀚的势,超越了现所知的一切。 而势的源头,竟然是苏误丹田里的石头。 那是怎样的一颗石头!苏误惊讶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一直在思索,究竟什么时候被它附身。似乎在幽荧梦回吹角连营时,他就与紫芒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想了很多,想到了秦始皇,想到了老子。 那些是上古时的大人物,他们都来到了武仙。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苏误愈想愈觉得迷茫。 就在这时候,他仿佛进入了一种阴阳不分、天地伊始的朦胧状态。 丹炉中一片初始混沌,如云雾茫茫。这是种玄妙的感觉,他身处在丹炉中,像断了手脚。但是他能很轻易地触碰到炉壁。 他能感觉到这个空间里的所有东西。即便闭着眼,依然知道丹炉中的紫霞光耀。他的视线是全方位的,前后左右、东西南北这样的方向概念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前即是后,后即是前。他的瞳力似乎又有了进步,不止能看穿黑暗,甚至能看破空间! 他知晓一切,却无法回应这一切。 隐隐约约,苏误能看到到青铜炉外的景象。他依稀看见了韩芸。 她独立山崖,宁心静坐。还是那身淡黄的裙摆,紧贴着妙曼的曲线。从上到下,分别是八十六、五十九、八十三…… 苏误大惊,老子竟然变成雾了! 他似乎有一种错觉,他成了混沌中的一部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却不在身体之中。 灵魂出窍? 苏误联想到这一个词。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这世界上不可能有灵魂。也没有来生。世间种种,只有当下活着是有意义的。他想要否定灵魂的概念,却又无法断言自己目前的状态。 苏误神回炼丹炉内,能感受到小糖糖的气息。 她还活着,呼吸愈发地稳定。 苏误馔饮过玄女的血,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隐约与糖糖之间构筑起了一丝联系。苏误心领万物,他揣测这种缥缈的恍惚感,就是玄女之体的本质。 玄元之气,化成万物,玄女真仙,至灵至感。大概就是这种神妙。 苏误越来越迷茫,像是被困在丹炉之中,与霞光为伴。他没办法摆脱这种困境。 于是渐渐地,他陷入到了一种深层次的昏迷当中。 第六十一章 天地异象 张糖山,风景秀丽,山水柔美。开阔的视野,可见到残破的赵府。曾经的辉煌,现在已然化作尘土。方圆三十里,回荡着死亡的气息,让人难以靠近。 赵家人在外修仙,很少回家。比如说赵家天祖,他已经逾越百年没有回过老房子了。 千顷良田上,还没被糟践的作物被大荒村落的乡民们收走。今年的冬天,有了些余裕。赵家覆灭,逃走很多的奴婢。她们将消息告诉了家人。 田垄旁,钉死了一具干尸。逢人路过,都会在他身上踩一脚。他的头骨塌了一块,看上去面目更加的狰狞。 今天,是韩芸为人守炉的第三十九天。 她不由地想到,哪怕赵家天祖回乡一次。他也该发现自己的位置。但是三十多天以来,张糖山无人打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韩芸喃喃。 她离开过张糖山,也去赵府原址走过。那般残忍的尸场,就像地狱。即便过了很久,血腥味依然残留。 天会下雨,但却冲不去赵府的恶臭。有一座骨架堆积的山包,里面住满了虫蛇。 韩芸感到非常恶心,所以,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去过赵府。即便坐在张糖山遥望,也不忍看向那一角。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石室,她知道赵府的惨案是苏误一手造就。那是多大的愁与怨,才会让赵家全家死绝。 月影微蒙,卷云如丝。武仙的夜晚,比地球明亮很多。漫天星辰,有一颗是家。韩芸喜欢看星,因为修仙的缘故,她可以看得很远。 她时常想念星空另一端的生活。 突然,张糖山一阵晃动,将要乘风而起。 嶙峋怪石从悬崖滚落,砸在谷地,变成碎片。今夜,石室中的动静比以往都要大。 雷声响彻九霄,像是真正的闪电。天空突然变得惨淡,乌云开始汇聚。石室中的雷,与天空中的雷,遥相呼应。 “雷劫?!”韩芸大惊,容颜失色。 她不禁地又开始怀疑起苏误的体质。与玄女共炼,竟然能招致雷霆。这是她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的事情。 雷火从天而降,亦从石室中迸发。两道雷极碰撞,爆发出一种磅礴之势。张糖山甚至承受不了这股能量。 山体将要崩坏,裂痕数十,整座山在顷刻间就要崩塌。 不妙! 韩芸暗道一声,她的华池内红芒大放。她召出一缕丝绸,铺天盖地,轻纱绵邈数千里。红芒落下,如丝如缕,将张糖山笼罩,致使雷光不侵。 桑红。 乃韩芸所持之器,是一缕水火不侵,妙用无尽的轻纱。与苏误的关守相似,亦是韩芸偶然得之的宝物。 桑红罩下,护住了山崖上张老伯的坟。 轰——雷火从九天劈落。 雷霆万钧,滔天的气势,震慑地天地间鬼哭神嚎。恶枭声不绝于耳,凄凄惨然。 张糖山半数尽毁,演变成一堵危墙。山体彻底崩坏,被雷劫轰成飞灰。仅有这崖,被韩芸保护着。 炼丹炉冲天而起,悬在半空中。 可见青铜上的纹路,细细密密,就像是有无数条细蛇,镶嵌在丹炉上。 “天地异象,是炼丹的正常反应吗?”韩芸没有炼过丹,所以不知详情。 紫霞璀璨,绚丽夺目。那道神秘的光芒,穿透苍穹。它将丹炉折磨地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丹炉上皆是微茫的裂痕,有上千万道。 轰—— 突然,整个丹炉都碎了。 韩芸大惊,双手画势。以桑红覆向丹炉。满天的碎片,就像流星陨石,蕴含着极其深渊的势。桑红险些被穿透。 有漏网的碎片划过天际,砸落在百里之外。平静的大荒上顿时火燎,一座千丈高山被夷为平地。 桑红中散发着神圣的光芒,就如同一颗耀阳,在黑暗星空下,甚至要驱走夜色。 “我炼了个孙猴子吗……” 韩芸美眸惊疑,难以置信。她换了一身青衣,襟袖飘飘,香肩展露,高耸雪峰,不食人间烟火。 她飘身千丈高,脚踩霓虹。修长的玉体上,有金光的灵络。她伸出玉手,招来桑红,小心翼翼地将之打开。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咦……!韩芸大为惊讶,炉火早已熄灭,这种温度是异常的。她不敢怠慢,谨慎地将桑红铺开。 千里的丝绸上,到处是青铜碎片。用于炼丹的灵炉,都是珍惜的宝器。能自行冲破丹炉束缚,那般的能量难以想象。 韩芸很快发现,在桑红上躺着两个人,一大一小,非常地熟悉。 “苏误?!”她不敢相信,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唇。 韩芸向桑红招手,丝绸将两人缓缓送到她的身边。可以看见,糖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丹炉中的玄血,重新灌进她的身体。 韩芸感知到糖糖的心跳,非常健康。玉瓷釉白的俏脸上,终于起了血色。小女孩很可爱,娇憨而灵俏,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韩芸向一旁的苏误看去,他的状况很不乐观。华池破损,三十九日丹炉淬炼,伤口依然触目惊心。 他就像是尸体一样,安静地躺着,毫无生机。他的肌肤非常晶莹,和钻石一样。黑夜里,他闭着双眼,永远也不会睁开。 韩芸眼雾蒙蒙,看得出她的伤心。她细指青葱,落在苏误的腕上,找不到脉搏。她更加大胆了一些,将耳朵伏在苏误胸口,却依然听不见心跳。 她垂下一滴眼泪,为同乡来的老同学感到悲哀。 “嗯哼……” 糖糖安睡在桑红上,呻唤了一声,也许是撑了个懒腰。 她睁开眼睛,忽而很迷茫地看着世界。天空有七彩的祥云,漫天繁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糖糖与韩芸对视一眼,她忽而看见了躺在桑红旁的苏误,以及韩芸脸颊上的泪痕。她的眼神愈渐茫然,有种难以置信,也有种荒诞的情绪。 “糖糖?”面对小女孩,韩芸不知所措。对糖糖而言,她应该是个陌生人。 那么,眼前的状况又该如何解释? 她蛾眉微皱,贝齿磕红唇,眸光犹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哭过了?”糖糖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啊……不……”韩芸玉指划过眼角,认真地看着糖糖,道:“糖糖,你爷爷……” “你等等。”糖糖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韩芸,她脸上的表情,绝不是一个五岁小女孩该有的。 “我苏误……” 第六十二章 荒唐 张糖山尽毁,在韩芸的保护下,成了一道绝壁危墙。 韩芸华池中芒光一闪,收起桑红。于是,糖糖与苏误一同降在悬崖上。此方平台,长宽数十丈,且有一座不起眼的坟。 这件事情非常离奇,世之未闻。 “糖糖”亦或说“苏误”,与韩芸并坐着。大眼瞪小眼,久久不语。 “你是苏误?”韩芸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是荒诞的见证者,三十几天来,一直守在丹炉外。这种灵魂互换的奇迹,就在她眼皮底下发生,而她却浑然不知。 苏误被困在糖糖的身体里,用稚嫩的声音道:“我真的是苏误……” 住进糖糖的身体里,苏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他并不慌张,甚至还有种新鲜感…… “真的?”韩芸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一遍又一遍地问道。 “你在大学暗恋过何知洋,还向杨洮打听过他的兴趣爱好!” “闭嘴——!”韩芸的脸就像是被火烧过,红霞两朵。伸出纤纤玉手,以风雷的速度,捂住“苏误”的小嘴。 “你真是苏误?”韩芸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平息。 “你是不是没词儿了?”苏误不耐道。 他感到很迷茫,目前状况,很难理解。他不相信灵魂,不相信来世。但是,这种“灵魂交换”,又没有合理的解释。 “你这是……灵魂互换?”韩芸看了看苏误,又看了看“苏误”。这种事显得很荒唐。 虽然小说电影里常出现,但是亲身经历,就很不可思议了。 苏误的身体,安静地躺在崖上。不知道“里面”睡着的,是不是糖糖。 “这世上没有灵魂,没有轮回转世。”苏误白了韩芸一眼。 “那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韩芸青衣飘飘,星空下绝美。她眼眸中的疑惑,始终都不消退。看着“糖糖”,怔怔出神。 “糖糖”面露茫然,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他说不清自己的变化,这种感觉很奇特。 “大概……双卡双待,你能明白吗。”苏误道。 韩芸眨了眨眼,风情万种。她有很久都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在脑海中思索了很久。 “不明白。”她摇了摇头。 苏误也很难解释,他道:“我感觉,在无形之中有一根奇妙的线,牵引着我和糖糖……就像是土电话,你应该见过吧?” 苏误忽而提起那个东西,用两个纸杯做的玩意儿。韩芸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她回想到初中的物理实验,觉得很怀念。 “我在糖糖的身体里处理信息,比方说和你聊天,还有吃饭睡觉什么的。而我的身体就像是电池,为聊天吃饭提供相应的能量……”苏误道。 他觉得自己的描述很形象,不知道韩芸能不能听懂。 “那糖糖呢?”韩芸问道。“她住进了你的身体?” “不……”变成了糖糖的苏误皱起眉头,他的小表情很滑稽,“糖糖和我共享她的身体,她好像睡着了?”苏误不确定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韩芸大感疑惑。 张糖山,而今只是一座崖,一道天险。积云从崖的两侧穿过,后又聚合,向着北方飘远。崖上发生的奇迹,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苏误沉默了一会儿,他闭着眼睛,像是在感应什么。他能够知晓这一切的玄妙。仿佛回到了丹炉中的混沌状态,是石头带给他的天赋。 “我很难向你说明,这种感觉很玄妙。我与糖糖,像是有种牵连。这个身体,有一半是属于她的。”苏误道。 他住在糖糖体内,身高一米出头。不论他看什么,都需要仰着头。这种变化,让他很不适应。 苏误看了一眼张老伯,那座坟完好无损。他的小脸上写满了亏欠。 韩芸看着苏误,又看向他的身体。觉得非常违和。就她看来,眼前只有一个小姑娘和一具尸体。她很难接受“灵魂互换”的把戏。 “你一个七尺男儿,返老还童,还是个女童……”韩芸眼神复杂,神情异样,她与苏误对视,难掩脸颊上的娇红。 苏误表情变得迷惘,他的眼中失去了神采。他的目光,渐渐往丹田下转移。光洁白净的肌体,一马平川,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小糖糖”刚从丹炉里出来,没有穿着小袄子,所以一览无余。 苏误大惊,以糖糖可爱的俏脸,做出极扭曲且痛苦的表情。他长大了嘴,突然跪在地上,仰天悲愤。 “我的弟啊!你走了啊!”苏误声嘶力竭,稚嫩的声音响彻云霄。 这种阴阳转换,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苏误很难形容。大概是以后出恭,都需要把裤子脱到底了。 这样的身份转换,以及心理上的变化,让他感到痛苦。 韩芸见他这副模样,忽而浅笑,吐气如兰。处子馨香在夜色朦胧中弥漫,月影如弦,云下回荡着韩芸痴痴的笑声。 “其实当女孩子没什么不好的。”韩芸调笑道:“你看你那么可爱。过来让姐姐亲一个。” “啧……”苏误怨念地瞪了她一眼。 他突然露出天真的表情,想到了坏主意。于是,借用小糖糖可爱的俏脸,向韩芸萌甜撒娇。 “姐姐,我要法式的香吻。情到浓时的那种”小糖糖声音软软糯糯,让人怜爱。虽然她的里面是苏误…… 韩芸先是一惊,然后红晕迅速攀上了她的脸颊。她看着小糖糖可人的笑容,道:“来呀,姐姐让你吻到解渴。” 苏误一愣,这是明目张胆的邀请!他想象出一组画面,丹田里突然郁结出一股燥热。曾经的宣发隅地,向下几寸,而今演化成深谷。 那种奇妙之感,也愈渐成一种湿洳般的刺痒。 韩芸美若仙姬,青衣浮动。她脸上忽然有了红晕,眸中情意绵绵,堪比毒药,蛊惑着苏误一定要去品尝。 “怎么不来呀,小妹妹。”韩芸美眸迷蒙,伸出青葱玉指,勾住苏误或是小糖糖的下巴。 “你……你别过来…..我在小糖糖的身体里,她还是个孩子……不能被你迫害。”苏误义正言辞道。他退后两步,跌坐在地上。 看他那滑稽的动作,韩芸一笑风情。她说了句可惜,摇了摇头。长袖挥舞,取出一件轻纱。她道:“穿上吧,这是我的衣服。对你来说可能大了些,但不至于光着。” 衣服上残留着兰花香气,苏误大惊:“原汁原味的?” “不穿你就还给我。”韩芸瞪了他一眼。 “别动。谁说我不穿的……”进入后半夜,苏误也感觉到凉意。 他从没穿过女生的衣服,更何况这样的长裙。最终,是让韩芸帮忙,他才换好装。 “感觉凉飕飕的。”苏误拎着裙摆左右摇晃。 这样宽松的仙女裙落在小糖糖身上,非常合身。但一想到内里是苏误,就让人觉得猥琐。 “能不能注意举止,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韩芸似笑非笑道。 第六十三章 守墓人 故事显得很荒谬,而现实却比故事更加的离奇。 苏误忽然变成了一个小女孩,住在糖糖的身体里。他很难适应这种转变,有苦难言。 “我姑且还是要回自己的身体,眼下,只是暂住在糖糖这里。”苏误唇红齿白,跟个瓷娃娃似的。他玩弄裙摆,坐姿大大咧咧,像个假小子。 只是,糖糖生得可爱。他的俗鄙动作,落入韩芸的眼里,怎一个娇憨了得。 至于这一段的交换经历,大约是玄女今生被苏误迫害地最惨的一次。 “你为什么会住进糖糖的身体里?有想过原因吗?”韩芸好奇的问道。 她还是不习惯苏误的样子,心中觉得异样。明明是小女孩,说话老气横秋,好不讨喜。要是嘬根烟卷在嘴里,就跟土匪似的。 “我大概有头绪……”苏误回忆起丹炉中淬炼的感受。 “在炉火炼体的时候,我隐约感觉自己和糖糖发生了某种纠缠。应该和玄女之血有关。”苏误道。 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很难解释清楚。他将自己的猜疑告诉了韩芸。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韩芸蛾眉轻轻皱了一下,看着已经变成“糖糖”的苏误,嫌隙道:“糖糖还那么小,你就和她纠缠……你这个禽兽。” 苏误瞪大桃花眼,眸中迷茫。他朝着韩芸翻了个白眼。其实,苏误隐约觉得,身体交换与石头有关。 莫非天底下真的有灵魂? 远天的尽头,一抹光线倏而进入人的视线。那像是一缕剑芒,横斩黑暗。东荒大地再从沉睡中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疲倦。 “你打算怎么办?”韩芸忽然问道。 “我不知道……”苏误落寞地低下头,他感受着身体的另一半,糖糖依然沉睡着。似乎,只要他不离开,糖糖就永远不会醒来。 “一定有办法能够交换回来……” “你有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苏误向韩芸反问。 韩芸沉思片刻,不出意外地摇了摇头。她声若银铃,道:“其实,当个女孩子也挺好,你就当是体验新的人生……” “我男人还没做够呢……” 忽有寒霜天降,苏误沉睡约四十日,这一隅荒土已然入冬。张糖山沧桑变化,现在应叫它张糖崖。 苏误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和韩芸同时沉默,冷静下来之后,突然想起,两人本应该是好久不见。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冬日暖人心脾,它还是从东方升起,绕上头顶,再向西落下。它与地球上的太阳不同,带着淡淡的蓝芒。 …… …… “你的变化很大。”苏误非常突然地说道。 他以糖糖的桃花眼纯真地看着韩芸,道:“就像仙子一样,那天突然就出现在我眼前。吓了我一大跳,差点都不敢认了……” 苏误一直在炼丹炉里躺着,对他来说,那日,并不遥远,仿如昨夜。 而韩芸天天守在石室外,她为苏误护道,早已经习惯。仔细想来,她和苏误应该有十年未见。韩芸嘴角挂着笑容,那是一段很漫长的时光。 “有了经历,人自然会变。”韩芸浅笑,看着苏误,捏了捏他的俏脸。她享受夸奖,显得很自信。 苏误住在糖糖的身体里,皱起眉头。他显然不喜欢韩芸将他当成小姑娘对待。 韩芸道:“你也变了呀。还记得在幽荧的时候,你毫不做作地说要抛弃我们。而今,为了一个小女孩,竟然拼上性命。” 旧事被人提起,苏误红了脸,尴尬地扰了扰小脑袋。他分明是个女童,不论何种表情,都很可爱。 “她是你什么人?”韩芸好奇地问道。 苏误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他想了想,道:“照目前情况来看,应该会成为我的养女……” 韩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浅笑似春风拂面,撩人心魄,她吐气如兰,道:“你是有了牵挂……所以才奋不顾身。” 牵挂……?苏误觉得这个词不对,却没有话可以驳。大概,他也同意这种说法。 远天,青鸟飞桓,鸣声阵阵。被破坏的张糖山,灵兽出逃,只剩鹰鸟敢在此地徘徊。 “话说回来……刚被帝江煽飞的时候,你还是个凡人,现在已经可以御虹。这样神速的进步,打了激素?”苏误刚见到韩芸时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帝江……” 对韩芸来说,那是略显得有些遥远的记忆。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不曾在意。 “我的体质比较少见,每天修行,斩获境界。至于神速……却是没有的事。”韩芸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十年如一日地修炼,一点一滴的累积,她并不觉得神速。 苏误大惊,他以为,短短数月,韩芸就取得这般实力。这样的体质,堪称无双。 “当日,我们横飞千万里,你是怎么获救的?”苏误问道。 张糖崖景物萧瑟,不如昨日的山清水秀。峰不纳云,白鹿仙鹤绕道而行。山泉深埋入土,显得很荒凉。 韩芸回忆片刻,道:“我偶遇路过的守墓人,而今也是其中一员。他们传我经文,我为他们工作。” “他们?守墓人?什么鬼?”苏误觉得莫名其妙。他总是以糖糖的身体,摆出各种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其实……我也不清楚……”韩芸道:“这是个神秘的组织,我只是个边缘人。在组织里负责暗杀和情报。” 苏误从韩芸口中听到了不得了的词。 “暗杀?!”苏误倍感惊讶,小嘴张得很大。 韩芸点头道:“这次任务就是盯梢赵家天祖,夺取《本草经》。我跟踪他三个月。当日在地肺山,我正在石室中寻经。谁知竟然遇见了你。” 韩芸所言,与苏误相见,完全是巧合。 至于苏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曾经的同学,那个稍显柔弱女孩子,而今以杀人谋生。 他回想起刚到武仙的画面。一行九人,六人想要回家。他看着韩芸,问道:“你现在境界超凡,可以驾虹,没想过要回地球?” 苏误是从文波口中得知,此地名为武仙,是茫茫宇宙中的一颗星。 韩芸看着他,面带疑惑,道:“星门飘渺,而且早已经关闭,何谈归路?” 苏误感到很惊讶,他才刚知道这个消息。他遥望苍穹,白昼出现后,已经看不见那颗相似的星星。 “那扇不可思议的门,连接了数亿光年的距离。究竟是谁创造了它……”苏误感叹。 “这是历史遗留的谜团……”韩芸叹气一声,道:“也许,只有上古大帝,才能窥探其中的玄机……” 第六十四章 时差 “上古大帝?”苏误是一个充满求知欲的人,他总是对陌生的事情持有好奇心。 “那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称号。三皇五帝,天道至尊。他们都曾跨入这种境界。”韩芸解释道。 女童版苏误,身着轻羽,娇俏可人。他惊讶道:“天地人皇,女娲青帝,这些古老神话中人物曾经都真实存在过?” “是……”韩芸道。她巧手招舞,取出一只玉匣,里面就装有《本草经》。 韩芸告诉苏误,这就是炎帝的真迹。她没有敝帚自珍,很大方地将《本草经》呈出。 苏误大惊:“神农本草!上面可有炎帝留下的修炼法门?” “没有……”韩芸摇了摇头,面露惋惜。她将经书随意地递给苏误,道:“本草经是一本药理奇书,不知何故,流落到赵家老祖的手中……” “确实是一本奇书。”苏误将《本草经》翻来覆去研读,对于药理,上面记载详细。但似乎,就仅此而已了…… 书经的结构非常简洁,一幅手绘一句注解。以紫苑为例:苦,温,消痰止咳,旁边绘有菊状的花朵。如此,就是一页。 遑论经文,神农大帝连废话都不想多说。 “这或许是炎帝早年写的稿文……要配合纲目才能阅读……”韩芸无奈道。 苏误叹气道:“虽然是炎帝的着作,但我总觉得可惜……” “确实……”韩芸无言反驳,一本帝经在手,却毫无作用。古之大帝的智慧,让人捉摸不透。 突然,苏误想到了什么。他用大大的眼睛,认真地看着韩芸。他也不说话,就死盯着人家的脸看。 韩芸感受到他火热的视线,略感娇羞,遂红了脸,然后耳根也渐渐发烫。 “啧……”韩芸咋舌一声,娇嗔道:“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别一直盯着我看。”她瞪了苏误一眼,柔情妩媚。 苏误嘻嘻一笑,厚着脸皮道:“你有守墓人的传承,与我分享如何?” 韩芸撇了撇嘴,伸出玉指,在他脑门上一弹。道:“除非你加入守墓人,否则门派经典是不能外传的。” “大家都是老同学,别这么见外嘛。”苏误死皮赖脸地让韩芸传他经文。 “我可以给你讲经……”韩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但是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进入守墓人的追杀名单。说不定我也会收到暗杀你的任务。” “怎么样,还想学吗?”韩芸似笑非笑地问道。 苏误觉得她不怀好意,看了看自己变小的身体,摇头道:“算了,学个经而已,还有生命危险……” “是啊。”韩芸道:“你想想赵家老祖,他也是偶然获得了本草经。不一样被守墓人视作眼中钉?你可倒好,毫不掩饰自己的觊觎之心。挂念的竟还是守墓人的本家传承。” 提起赵家老祖,苏误的脸色便难看起来。小糖糖而今陷入昏沉,与他脱不了干系。 同时,他又觉得守墓人非常神秘。他向韩芸疑问,得到的却是棱模两可的回答。 实际上,韩芸至今为止,依然没摸清楚这个组织。就像她的说,她只是个边缘人。每次任务,也是由飞鸟传达,她这边是单线对接。 “既然单线,那你又如何学习传承。靠意念吗?”苏误大惊。 韩芸道:“传承亦是有飞鸟传书,自行修炼。熟记文摘之后,便立刻烧毁。” “自行修炼?若遇瓶颈该怎么办?”苏误好奇道。 “自行突破。”韩芸轻描淡写道。她没有多说这段经历,就像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那是在经历过艰苦之后,才能斩获的从容。苏误从她的脸上看到自信,没有丝毫造作。她的人生变化,大概就源自于此吧。 韩芸惊奇地看着苏误,嘴角浅笑,道:“你一直在问我。就像是……你很缺经文?” “是……”苏误没有隐瞒,看着韩芸,道:“迄今为止,我无法判断自己的境界。我空有师傅传授的术,却没有经典修炼。” “哈……?!” 韩芸微微一怔,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觉得苏误说的不是人话,因为她根本无法理解。 他明明能招致雷电,手握神芒,血肉晶莹,大荒奔走犹如闲庭信步。种种逆天的本领,他却说……他没有境界?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韩芸如是想到。 “我没有骗你。”苏误道:“武仙星上的经文,我一本都没看过……” “不可能!”韩芸脱口而出。 她看着一旁,苏误的“尸体”。那具强悍的肉身,依然紫芒璀璨,犹如一颗曜星。割断的华池如朝那湫渊,这怎么可能是不出境界的凡体? “你告诉我,星门一别,你都做了什么?”韩芸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但是她相信苏误没有说假。是因为在抵临武仙以前,她就在苏误身上见证过奇迹。 “我从万里高空坠落,砸进山崖。之后一直在冥想疗伤,数月前刚醒。”苏误道。他的经历,并不像韩芸那样离奇,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中度过。 “数月前刚醒?”韩芸吊高嗓门,大惊失色。天仙的姝颜,终于落入凡俗。她被苏误这两句话,惊愕到合不拢嘴。 这小子睡了十年!一朝梦醒就有了通天实力?他这一觉,得让这天下多少的修士感到惭愧! “太不可思议了!你的所有本事,都是地球上的师傅传授的?”韩芸忽然回想起,苏误有一个神秘的师傅。 “是的。”他没有否认。 韩芸心中有很大的震撼,如滔天的洪水,哽咽在喉。她望着一旁,苏误的“尸体”。 “我可以看看吗……”韩芸指着那个残破的身体,向苏误征求同意。 苏误在小糖糖里面,桃花眼中金光闪闪。他的小脸通红,像一颗苹果。他很憨直地点了点头,以糖糖童稚的声音道:“姑娘请自便,你随意过瘾……不需要在意我。” 苏误想象到一组画面,他的身体无法动弹,然后韩芸和他……但是他“本人”又在旁边亲眼观看…… 怎么越想越觉得兴奋……苏误露出痴迷的笑容。 韩芸玉手凌空一招,灵络浮现,那副晶莹如玉的肌体缓缓而来,就落在韩芸与“糖糖”之间。 自己观察自己,苏误觉得很奇妙。这种感觉和照镜子又不一样。就像是等身的蜡像,而且还原度百分之百。 第六十五章 三丹境界 韩芸娇躯有晶莹的宝光,灵络如丝。她挽起衣袖,白洁的细臂就像是一块美玉,光滑温润,金丝镶嵌。 她像老中医那样,望闻问切。将灵络延伸进苏误的华池,寻找其中奥秘。她忽而皱起眉,似乎有所发现。 “给我详细说说你的师傅,好吗?”韩芸问道。 苏误面带犹疑,他将思绪荡回地球。遥远的天际,不见那一颗淡蓝色的星。他沉默着,回忆起老人家的模样。 师傅很普通,也很平常。他很像张老伯,笑容和蔼。但是他的话不多,总喜欢躺在竹椅上仰望星河。 “老人家平易近人,他是我的长辈。我自幼没见过父母,身边只有师父……” “在我小的时候,他就教授我冥想,还有术式。我曾以为那些是无用的诀。但在进入幽荧,进入武仙之后,诀就有了质变,甚至能引发天势。”苏误道。 “诀?”韩芸带着一丝疑问。 “嗯……”苏误解释道:“在幽荧时即有感,后来在山洞中冥想,隐约体会到那种玄妙。” 究竟是什么样的诀,能让人沉睡十年!韩芸极其地惊讶。 “你念两句让我听听……”韩芸皱眉道。 苏误迟疑片刻,依言照做。他修炼十余年,靠天势领悟才有今天的成就,也不怕别人偷学。 “我离远些,你看清楚了……” 他只有一米的身高,因为营养不良,骨骼疏松。所以,走起路来摇头晃脑。他联想到小糖糖娇憨的动作,心中有一股酸涩。 苏误倒退数十步,就觉得浑身无力。他用稚嫩的声音,道:“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雷电——来。” 随诀之后,有淡紫色的光点浮现。像萤火虫一样,从苏误的本体中飞出。紫芒汇聚在“糖糖”的手掌间,凝成一条细小的雷鞭。 苏误的无极法,发生质变。雷霆褪去蓝芒,增添有淡淡的紫韵。 “这是什么法术……?”韩芸手捂红唇,受到极大的震撼。泛东荒大陆,能够神使雷霆之人,闻所未闻。 “怎么样?”苏误问道。他举着小雷鞭,与韩芸挥手。 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雷霆源自本源,却为玄女所用。冥冥中的牵引,让这种荒唐变成了可能。 在“糖糖”与“苏误”之间,有隐形的回廊。说不清道不明,就像电池与灯泡。“苏误”供电,“糖糖”发光。 那真正的苏误呢……不是地上躺的那个,而是住在糖糖身体里的。他就像是……一个开关? “不可思议的诀……”韩芸道。 她将灵络探入雷霆,被震得粉碎。在苏误破碎的华池中,她找到了一些端倪。 韩芸惊疑道:“你的华池,似乎残存了一道禁制……” “什么是华池?什么是禁制?” 苏误收势雷霆,对新鲜的词汇感到很不解。他看着韩芸,希望得到解答。 韩芸道:“这就是个名词……” 她思忖了片刻,大约组织起语言。又想了想,该从哪里开始讲解…… “人有上中下三个丹田,武仙星的修士们习惯称之为天宫、方寸、华池。这就是三丹境。而华池,是一切境界的基础。”韩芸浅显的解释道。 “三丹境……”苏误喃喃道。 他能理解这个概念,师傅也指导过他沉炼丹田。只是地球上少了一味灵,他一直无法斩获境界。 “我应该怎样修炼华池?”苏误问道。 “需要经文辅佐,凿掘出身体的宝藏。当三丹点亮后,下一个境界会自然开启。” “点亮三丹?方法是什么?” “以我的经验,华池满溢,即进入方寸,方寸中正不乱,就能抵达天宫。”前人的经验,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那要如何突破天宫?”苏误是一个具有专研精神的人,他理解了一个又一个的境元后。愈发对这样的知识感到渴求。 韩芸青衣飘飘,浅笑怡人,她微微摇头,带来一阵馨香的风息。 张糖崖凌风呼啸,日渐衰落。远天的青鸟不见踪影,早已经飞走。 “境界之道,我不能和你说太多……”韩芸思忖道:“每个人的道,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在你的道路上留有我太多的影子,那我是害了你。” “那你告诉我,我修炼的诀,究竟是什么。”苏误皱眉,这是他心中最大的困惑。 韩芸面容思索,沉默片刻,道:“我有猜测,但是不敢妄断……” “你大可随意猜测。”苏误道。 韩芸看着他,小糖糖小脸蛋,始终带有红霞。粉嫩欲滴,让人不禁地想要揉捏。 “人体分内外。华池是内,混沌之根。而你的诀,却用于体外,是一种杀伐之术。”韩芸面带犹疑,沉声道:“只是这术不经华池,甚至游离体外,此事离奇……” “什么意思?”苏误不解。 韩芸摇了摇头,几许青丝垂落。虽然她已经成为了修士,但对比起赵家老祖那样资深的老道,她的道行还浅,所以知道的事情非常有限。 她点亮自己的灵络,在苏误眼前展示。 “这些金丝,也是一种术,经由华池释放,由内而外。但是你的雷,却是天雷,它不经过华池。” “从内而外,从外而外,这是根本上的不同……” 她棱模两可的解释,让苏误更加的迷茫。也许,只有触摸境界,才能体会其中奥妙。 韩芸又道:“你的师傅,有超凡的智慧。他将天势融入诀中,又封禁了你的华池,以此淬炼你的身体……” 韩芸不由得想到,苏误能够沉睡十年。他一朝感悟所斩获逆天实力,大约就是因为那道禁制。一言以蔽之:厚积薄发。 “我的华池被封了?”苏误大惊,韩芸说的许多话,他都不能理解。 “是……”韩芸观察着“尸体”,道:“你割断了华池,所以我才能看清内里。你的体质很特别,而且已经强行突破了封禁。” “我也是玄女体?”苏误道。 “不一样……”韩芸皱眉,她的玉指,点在苏误的身体上。灵络延伸,像蔷薇的花纹,在苏误晶莹的肌肤上螺旋。 “我隐约能够感觉,但又不敢确定。你拥有一种比玄女更高级的体魄,很可能是仙……”韩芸声音略微地颤抖,因为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第六十六章 东荒的荒 “仙……?”苏误无法理解,他疑惑地看着韩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吗?” “不知道……”韩芸目极远方。 “那些上古的大帝,娲皇帝俊……他们是仙吗?” “这个世界,有许多和三皇五帝有关的传说。但是,他们是帝皇,不是仙……” “我隐约感觉武仙与地球之间有一条桥梁,它们共享过一段历史。”苏误道。他面带思索,想到秦始皇,又想到老子。 这些人物,一定出生于地球。但是他们都向往域外,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最终抵临了武仙。 韩芸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那些历史,不是他们能够考量的。 “对了……” 韩芸忽而想到什么,她眼眸光华,风情万种,很严肃地看着苏误。 “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韩芸声若银铃,悠扬婉转。此时,略带着一丝的怯意,让人耳朵酥酥麻麻。 “我知道……什么事?”苏误皱眉,大为不解。 “就……何知洋那件事……”提及一段青涩的恋情,韩芸双颊粉红,羞意浓浓,不经意间撩动人心弦。 苏误略失神地看着她,眼前是一只仙女,误入了凡尘。 他笑道:“你让水果哥替你传情,那不等同于全班人都知道了吗?!” “全班都知道……?!”韩芸的脸,红的像域外的太阳。她的嗓门提高了八度,竟有些尖利。 “也不能这么说。大概……就只有何知洋,还有你不知道……”苏误大笑道。 一段酸涩的暗恋,除了两个当事人不知情,全班都明了……这种损事,就只有杨洮干得出来。 水果哥虽不在此地,却处处留有他的传说。 “该死的杨洮……”韩芸咬牙切齿道。 她突然瞪着苏误,眼眸如霜。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人,异常冰冷。苏误心中一凛,赶紧闭嘴收敛笑容。 “这件事,你敢再提……我撕烂你的嘴……” 苏误两只手捂着嘴,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 他道:“话说回来……这段时间,你有见过水果哥和柔柔吗?” “没有!” 提起杨洮,韩芸浑身来气。红唇微微颤动,臻首玉颈上隐约有青筋浮出。她瞪了苏误一眼,道:“你就知道柔柔,这天也是柔柔,崖也是柔柔,看什么都是柔柔。” “喂喂喂,姐姐……你这是在生杨洮的气,还是吃我的飞醋?”苏误不解,大大咧咧地坐在石块上。 “我吃你的醋?你做梦吧。我就是不爽你和杨洮,说起来就生气。地肺山的时候,明明是我给你传音,你张口就问柔柔……” “而今我替你护道,为你解惑,陪你聊天。你还想着柔柔……!” 韩芸目极远方,那些云聚了散,散了又聚,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 青衣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展露出的曲线让人想入非非。她真的有种独特的气质,这是苏误此时的感受。 “姐姐,我错了……你知道我只是担心她……”苏误解释道。 在韩芸看来,他的解释非常苍白。她斜了苏误一眼,道:“那你不曾担心过我呢?” “呃……” 苏误觉得哑口,而且也无狡辩。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没在意过其他人。 “小女子惭愧……姐姐海涵……”苏误在小糖糖的身体里,对韩芸作揖。 崖上只有这两人,他们说了很久的话,也聊了很多。苏误很感谢韩芸,在他心中积攒的疑惑,有许多都得到了解答。 同样的,再见故人,韩芸也是感慨良多。这些年,她只有暗杀,渐渐麻木。已经有很久都没有想起过那颗星,也有很久不曾流露过真情。 同乡之情,而今,她隐约能够理解了。 “我曾经寻找过你们……”韩芸道。 “嗯……?”苏误看了她一眼。 韩芸的脸上,有些许哀伤。她回想那些往事,有一些不堪的经历。 “三兽争霸,毁了东荒千里的土地。但是,这就是一场闹剧,人们甚至都不屑于提起。曾在战场中央的六人,根本没有人记得……” “这样啊……”苏误点了点头。 韩芸大约是将自己的愁,与那日重叠了。苏误不知道她的经历,但是他能够明白,孤身一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生活,一定很不容易。 否则,她不会想寻找故人。就像苏误一样,他们都害怕孤独。 “柔柔和水果哥也许在北方……”韩芸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的。”苏误略显吃惊。 韩芸看着他,眸光柔和了。她的心境又有了变化,大约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像水果哥那种挨千刀的人,她也会觉得怀念…… “守墓人有自己的情报网。我听说,北方有域外的来客。” “原来如此……对武仙人来说,我们是不折不扣的外星人……”苏误似笑非笑道。 “而且是极不受欢迎的那种……”韩芸神色黯然地补充道。 “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秦始皇,他在东荒被称为贼子……无名山上,留有他的封碑。”韩芸道。 “我有耳闻。”苏误想到紫气东来阿房宫前,青狮子说过的话。他不由地皱眉。 “可是,为什么……”苏误道。 “星门有两千年都不曾开启,而在我们之前来到武仙的,就是始皇……”韩芸眼神复杂地看着某个方向,在苍穹的后面,也许就藏着那扇门扉。 韩芸又道:“始皇携百万精兵从天而降,无名山前立碑。你知道,东荒为什么叫东荒吗……?” “东之大陆,荒莽无尽?”苏误回答。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东荒就是东荒,它没有实际的意义。 “不……”韩芸摇了摇头,娇躯轻微地颤抖。她压抑着情绪,缓缓说道:“东荒的荒,是被始皇屠荒的……” “什……?!”苏误大惊,顿时哑口。 他似乎很难理解韩芸的话,皱起了眉头。他看着这片土地,渐渐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 韩芸深吸一口气,道:“自星门向外千万里,始皇尽数屠戮,血雨绵延三百年……东荒人烟稀少,秦始皇是最根本的原因……” “朕欲杀之,其无后乎……”苏误喃喃,倍感惊骇。他想到封碑上的题字。 始皇嗜杀成性,将整个东隅屠成荒!这是何等的天煞,世之不容!现在,苏误才能够理解,东荒人为什么称始皇为秦贼…… 他不由地凝视这片赤土,深陷在地底里的红,耀眼瞩目。是两千年前的血,将之侵染,它记载的,就正是秦始皇的罪业! 第六十七章 一吻诀别 苏误哑口无言,他张望着这个世界。心中的某个位置,渐渐破碎了。 秦始皇千古一帝,他的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然而,在武仙星,他一定是一个魔鬼。苏误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也不敢去想。 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等字眼,在秦始皇的杀绩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是真的……?”苏误向韩芸问道。 “是……”韩芸愁容,道:“刚得知这个消息,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始皇真的杀了很多人……” “我听说他还活着……”苏误道。 “据说始皇找到了另一扇星门,去了另一个世界,继续着他的屠杀……”韩芸回忆典籍,她曾读到过某段历史。 秦始皇携百万兵马,从星门而来。手执玉玺,大杀四方,将东隅屠成东荒。当他杀穿极东大地,留下“荒”名时。百万兵马,就只剩下了十一人…… 她告诉苏误,切莫在东荒提及始皇之名。否则,他会被万人唾骂。 “始皇究竟想干什么……在地球的历史上,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苏误皱眉道。 这一段尘封的历史,极其隐秘。韩芸不做评论,也无法回答。她曾听闻,始皇与守墓人有很大的渊源。他会离开东荒前往域外,也是听从了守墓人的建议。 天幕落下,张糖崖上,“小糖糖”与韩芸聊了一天一夜。他们是很久不见的两个老朋友,从地球到武仙,有很多话可以说。 他们会想到地球上的日子,那个安逸的文明,温柔的故土,它非常遥远,远在数亿光年外。 这是一段非常绝望的距离,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拉近。 在武仙星上,韩芸完成了绝大多数女生的梦想,她美成了一个仙女。空谷幽兰,完美无瑕,不食人间烟火。而这,都是她十年苦修所换来的。 她远离至亲至爱,孤苦伶仃。在山荒中沉睡,石室里盘坐。醒了去杀人,归来时浑身带伤。她开始自己缝合伤口,疼了也不和人说。 韩芸抱起了“小糖糖”,她很隐晦地哭了两声。 她是一个守墓人,封闭了自己的感情。她孤独了太久,将苏误错认成亲人。 这是一个想家却不能回家的小姑娘,她的泪让人心疼。十年里,她一个人过得太艰难。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韩芸如一朵白莲,清雅幽然。她看着流云,重拾起自己的坚强。 “先杀赵老狗,然后想办法换回身体。”苏误瞳力又有了进步,他虽然在小糖糖的身体里,但是依然能视得很远。 “赵家天祖并不弱,需要我帮你吗……”韩芸道。 苏误摇了摇头,他的桃花眼中泛着奇异的光芒。 “那好吧……” 韩芸看着苏误,而今是小糖糖的脸,她沉默片刻,忽而道:“在西边有一座灵山,周回三千里,名为霍林洞天,一个小教派。有传言称,洞天里藏着移宫换羽的灵魂之法,你可以去那里试试。” “你知道的那么清楚?”苏误惊讶道。 “我说过,守墓人有自己的情报网。我在那里杀过人……”韩芸的脸上看不见什么表情,杀人这种事,她说的云淡风轻。 苏误皱起眉头,他唐突道:“我觉得你还是退出守墓人比较好……暗杀并不适合你。” “是他们救的我……”韩芸摇了摇头,她习惯了这种生活,不想过多改变。她道:“成为守墓人,就永远是守墓人,这是我的道。” 在这样的瞬间,苏误突然明白了。韩芸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修士,她的柔情,她的选择,包括她的道,已然成了定数。 也是在这一刻,苏误不经意地与韩芸对上视线。她含情脉脉,眸光迷人,娇艳的红羞浮现在绝色的容颜上,苏误毫不怀疑,她就是东荒最美的女子。 “哎……”苏误深深地叹息。 “芸儿,你我浓情至此,不如一吻诀别。他日相遇,再说声好久不见。”苏误凝望她倾世的妖颜,不染凡情的眸,如是说道。 “呵……” 韩芸笑若春风,弥漫来馨香的气味,撩人心弦。她伸出青葱细嫩的手指,在“糖糖”的小脸上一捏。 “姐姐后悔,不想让你亲了。” “那还真是可惜呢!”苏误装模作样感叹道。 张糖崖,萧条而又荒芜。至少在数年之内,会一直保持这个模样。苏误并没有将张老伯的坟迁走。因为风水在这里,灵源不动。用不了多久,山清水秀便会回来。 苏误看着韩芸,道:“你之后打算去哪里?” “想赶我走?”韩芸白了苏误一眼。 “你不是有工作……” “飞鸟还没有回来,我是自由的。”韩芸笑道。 她指尖微动,灵络一闪而没。于是,在她的手掌上出现了一个玉匣子。像真正的魔法,很神奇。她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以及一本古籍。 “趁我还在这里,送你一场大造化。”韩芸道。 “这是什么?”苏误略感到好奇。 “一页残经,还有悬泉华池的药液。”韩芸将瓷瓶塞子拔出,顿时有一股迷醉的香气弥漫。张糖崖焦灼的空气,忽而清澈了几分。 “你有经!”苏误大惊,以小糖糖那稚嫩的声音,一遍遍惊呼道:“你有经!” “你有经……!” “我当然有经,我没告诉你吗……?”韩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觊觎守墓人的本家传承当然不行。这页经文,是我的战利品。” 苏误顿时感到哑口,数月以来,渴求之物尽在眼前。他显得很激动,俏脸升上红晕。 “韩芸……”苏误怔怔道。 “嗯……?” “你既帮我护道,又送我造化……你暗恋我?” “滚!” 韩芸柳眉弯梢,脸颊绯红,嗔怒地瞪了苏误一眼。此间柔情,融化了冰山。 “小女子一身清风,无以为报,你是要我以身相许?”苏误大惊,面色惶恐,道:“你不是喜欢何知……” “我撕了你的嘴!”韩芸捏住苏误双颊,将他柔嫩的脸,扯成长条。 她折磨了苏误很久,才消去怒气。也是因为小糖糖的脸太可爱了,让她不忍掇弄。 苏误揉着自己的小脸蛋,双颊红的发烫。那都是被韩芸蹂躏的。 他嘟囔着嘴,很认真地看着韩芸,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六十八章 要求 张糖崖上,风起云涌。有白茫茫的雪花,凝成结晶。细密的鹅绒羽毛,从云霄上缓缓飘下。它将大地染成雪白,又带来了一只鹰鸟。 韩芸立身白雪,青衣轻纱,她了望远方,侧脸清冷。她明明就在崖上,又好像不在,苏误觉得她很梦幻。 “鹰鸟来了,我该走了。”韩芸道。 她的神情很潇洒,让人着迷。她真的不再像一个小女生,离去时也不需要人送别。 “何时再见面?”苏误问道。 韩芸看着他,迟疑了片刻。她从玉匣中取出一只竹笛,交到苏误手中。这根笛子,通体幽绿,如翡翠那样晶莹剔透。 “你拿着它,我就能找到你。摔碎它,我便不找你。” “我当然是……留着啦!”苏误嘻嘻笑道。 韩芸在三日后离去,此间,她又告诉了苏误许多事情。十年前,她也曾对武仙感到过迷茫,所以她知道苏误最需要什么。 “你的身体,急需两味药,降香和金锁。降香我有些头绪,下次见面时带给你。”韩芸道。 根据韩芸交代,苏误本体的华池毁坏,需要用到降香进行修补。至于金锁,则是为了稳定小糖糖的身体。 谁也不知道,苏误多久能够换回己身。十年?二十年? 莫等到小糖糖清醒,她的身体已经成熟,内里却还是个五岁的女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是苏误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 韩芸架起一朵云彩,凌空漫步,她遥望着苏误,露出小女生那样纯美的笑容。她突然不像仙子了,又开始享受人间。 苏误觉得,她这样就很好。守墓人百害无一利,打打杀杀实在不适合她。 “你是仙……”韩芸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她架着虹芒,去追逐她的鹰鸟。 韩芸道:“今日我为你护道,他日,我遇生死,也要你为我护道。” “我答应你……!”苏误追寻她的身影,大声说道。 韩芸将经文和悬泉留给苏误,然后就躲进了云里。苏误眼神痴迷,凝望那一片天空,看着云渐渐散去,看着芸渐行渐远。 仙子离去了,她像梦一样不真实。忽而有一股寒流,将苏误打得清醒。 他的小手里,握着一卷经,以及一个瓷瓶。韩芸走后,他突然有一丝落寞情绪。 也许,他真的变了,就像韩芸所说,他有了牵挂。 苏误牵挂柔柔,牵挂水果哥。他牵挂着小糖糖究竟能不能清醒。他也牵挂了韩芸,她是一个守墓人,暗杀总伴随着生命危险…… “这个世界太喧嚣,我的心很难平静。”苏误叹息着。 经文到手以后,他并没有立刻开始修行。师傅教导过,急于求成,是难成的成。 所以,苏误并不着急。他在张老伯的坟前磕头,替墓碑打扫。他指着赵家旧址,告诉老人家,赵家一个不留,他会将小糖糖抚养长大。 苏误住在小糖糖的身体里,无论做什么事,他都觉得别扭。这天也高了,地也广了,他总觉得自己突然矮了一截。 尤其是出恭……手里不抓住个东西,就感觉很难受。 所以,苏误决定,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换回身体。弟弟大于一切,高于一切,是无可代替的至宝。 …… …… 这一夜,非常漫长,且很冷。张糖崖上的星星,比往常要亮许多。 苏误的心终于安静下来,他爬上一块大石头,双手抱着膝盖,坐姿很乖巧。 “那颗星星,究竟是不是地球?”苏误仰望星空,又见到那一颗相似的星。它带有淡蓝色的光芒,非常耀眼。 苏误注目星河,却看不尽星河。他的眼里倒映出东荒,并非是完整的东荒。 这个世界,不能用“广袤”二字进行简单的统括。它光怪陆离,森罗万象,有无数的魑魅魍魉。它承载了悠远的历史,亘古通今。 突然,苏误想到了三皇五帝,他们都曾来过这个世界。他的心情有所激动,那些上古神人,竟然真实存在过。 提及上古,神话就不可避免。像是女娲补天、夸父逐日这一类记载在《山海经》以及《淮南子》中的故事。而今,结合武仙之修细品,有别样的意味。 “上古之人,难道皆是修士!”苏误感到一丝震惊,亦有一丝奇妙。今时今日,他也走上了修士的道路,有一种与三皇五帝拉近关系的错觉。 在周朝以前,这些仙修还是存在的。所以,在周朝一定有变故发生!苏误断言。 但是,那一段历史实在太遥远了。就像是一页完整的经文,被历史传递着,渐渐破损不堪。经过两千余年,再也没有人知道,它原本记录过什么…… 苏误看着韩芸留下的残经,数日匆匆,他终于开启第一次的阅读。 “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 他默默念读经文,时有感慨,便闭眼沉思。文中有大智慧,每当诵读,华池之中就会有阵阵浪涛声。 此感觉非常的玄妙,难用言表。就像是经与道,本就该天生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华池与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 在阅读经文的时候,苏误有一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他的“身体”,贪婪地吸收着知识。 “无极法与经文有一种互补状态……”苏误大惊。 冥冥之中,他陷入了一种奇妙的轮回。天连接了人,人连接了地,构成了一种生生不息的循环。 这种循环,落在苏误的身体上,便是天外混沌包围身体,而身体又包围了华池。混沌——肉身——华池,三者紧密结合,构成了一个圆满的周天。 苏误隐约明白了什么,师傅留下的术,是一种炼体的法门。其实,老人家早在二十年前,就为苏误铺好了道…… 苏误倍感惊讶,他突然领悟了师尊的用心。 这一切都很难以置信,因为在地球上,不可能修炼。只有在武仙这样的灵源之地,才能够汲取混沌。 而师傅老早就为他铺好道路,难道算准了他会离开地球? “这太不可思议了,师傅,难道您能够未卜先知……”越跨入修仙行列,苏误对师傅就愈发尊敬。 他总能在不经意间,在身体里找到师尊留下来的印记。师傅在他的记忆里,变得越来越神秘。 苏误大胆猜测,难道说老人家曾经也是个修士? 第六十九章 梵阿 苏误回忆起老房子里的生活,他始终觉得老人家有秘密。 在这样的夜晚,他也开始想家。虽然草棚里冷冷清清,但还有一座坟,能让他觉得怀念。 苏误将残经牢记在心底,他发现文字中的智慧,甚是不凡,细品回味无穷。他猜测,这卷经大有来头,韩芸送了他很厚的一份情。 而她的要求,却仅仅是让苏误偏护一程…… 残页卷首题字——《梵阿》,玄而又玄,妙不可言。 他将视线转向那瓶悬泉,拔起瓶塞,有馥郁的香气弥漫。他将瓶口放在鼻尖,轻轻嗅味,顿时感到迷醉。 小糖糖身体不胜药力,酡红双颊,眼神迷茫,脚下若踩着迷踪,偏偏倒倒。 “好强悍的药力。”苏误眨了眨眼,感到很吃惊。 韩芸离去前曾提醒过他,服用悬泉时,要找一个僻静的场所。而今,她走了,没人给他护道。韩芸劝他凿一间石室,躲进山中修行,规避外在危险。 现在的张糖崖,有些显眼。苏误在崖上磕头,与张老伯拜别。他承诺,当再回来时,一定让糖糖恢复。 离去时,苏误感觉到一股伤悲,自身体另一半而来。苏误大惊,他默默感受,以为小糖糖清醒。 然而,她依旧沉睡着…… 糖糖究竟什么时候醒来,苏误并不能知道。 他拄着关守剑,怀揣悬泉竹笛,背着自己残破的身体,渐渐向崖下走去。苏误感到很麻烦,而今他住在小糖糖的体内,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他原先的本领,全都无法使用,无极法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只有瞳术还能正常运转。 数十里外,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它隐藏在重峦叠嶂中,又有泉池作伴,极为隐秘。 “你爷爷的,十里地怎么那么遥远……”行走在大荒之中,苏误背负自己的身体,浑身冒汗。可知,东荒一隅已进入冬季,足以见得他有多么的疲累。 小糖糖的身体,对他而言就像是牢笼。他空有逆天的本领,却难以施展。曾经游走大荒如闲庭信步,现在,走了半日还不能抵达目的地。 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走十步就要休息。苏误把自己扔在地上,踹了两脚,然后一屁股坐在大腿上。 “好家伙,你怎么这么重……?!”苏误指着自己怒骂道,小脸上全是不忿。 他嘟着小嘴,双手撑着下巴。在他眼里,一切都很高远。那些千年的古树,就像是真的长进了云里,让他觉得高不可攀。 苏误怀念缩地成尺的日子,那时候的东荒,他随处可去。在仙家教派闹事,如入无人之境。取人命犹如斩草芥,君临天下。 这前后的反差,让他感到迷茫。 咕咕咕—— 小肚子一阵叫唤,苏误感到饥饿。韩芸留给他的食物已经吃完了,在这大荒之中,上哪儿去找吃的…… 苏误发现,失去身体之后,他有诸多的不便。他就是个普通人,没有境界,没有实力。 因此,他愈发感受到无极法的奥妙。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天雷——来!”苏误幼声一喝,旋即一道光落下,在小糖糖的身后,延伸出一条雷电的蝎尾。 雷光并不是从天落下,而是从“苏误”的身体里,缓缓注入“糖糖”的身体。 如此借势,实在很难发挥实力。 苏误叹息一声,收势雷霆。她抽出关守,在地上斩出一道剑坑,将自己扔了进去,又从附近抱来一堆枯草把仙体埋了。 掩藏好身体,他便打猎去了。林中无野兽,但有溪流,省了他不少功夫。而今,苏误身手倒退,他很难处理大型的猎物。 他执剑关守,青芒出斩,将溪水横断。如此,捕获了几只银鲳。 “身体变小真的不方便,关守剑的威力,根本无从发挥。”苏误叹息道。 他在溪边处理鱼肉,回到藏身地进行烧烤。柴火上,鱼肉香气扑鼻,远传千里。苏误腹中雷声阵阵,饥饿难耐。 他微微张开小嘴,口水滴答,全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良久,鱼肉还未熟透,便只剩下鱼骨。苏误拍着小肚子,很想睡去。变成小孩子之后,身体时常犯困。 每天吃不够,睡不够,便会觉得浑身难受。苏误已经有很多年没体验过这种感觉,竟有种新鲜感。 他强忍困顿,又背起自己的身体,朝着大山移动。 走走停停,十步一歇,总算在天黑之前抵达了荒山腹地。他选择了一处密林地,以关守强大的剑意,开辟出一个深十丈的斜坑。 通道极窄,刚好能容纳小糖糖的身体。至于“苏误”,被他拖在地上,极其暴力地往小石室里扔。 反正这身体烂不掉,坏不了,火炼不焚,刀砍不断。稍微粗鲁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苏误如是想到。 于是,这副晶莹剔透的宝体,就被他弄得衣衫褴褛,浑身泥垢。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将身体垫在屁股下面,当做蒲团使用。 以仙体为椅,这世上就只有他能这么奢侈…… 他从山外寻来大石头,将通道口堵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亮都无法透进。因有瞳力加持,他并不觉得黑暗。 苏误盘膝坐在“苏误”上,取出悬泉,揭盖后馨香弥漫,充斥了整个石洞。 “悬泉究竟有何奥妙,我能感受到瓷瓶内的浓厚药力……” 苏误没有急着饮药,他开始盘坐冥想。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的状态。他姑且没有将悬泉闭合,任由效力散发在石室中。 若是将人的身体看作容器,其容量是有限的。满溢而出的悬泉,只能白白浪费。所以,苏误沉浸在药香之中,淬炼玄女的体魄。 他想将悬泉完完整整,丝毫不浪费地吸收。且由体外开始,他褪去小糖糖身上的衣物。 这不是猥琐,绝对不是…… 苏误通体光洁,处子童身,盘坐在仙体之上,闭目冥想。 悬泉效力飘散在空气里,无法出逃,任由小糖糖于苏误吸收。 苏误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在扩张,如旱田被甘雨滋润。 玄女之体,经过药品筑基,仙血洗髓,已经脱胎换骨。而今又以悬泉滋补,身体里仅剩的浊物,也逐渐排空。若烂泥,滴落在仙体上…… 第七十章 回首又见它 小石室里,忽而变得金光璀璨。 苏误闭眼沉思,静静体会玄女的奥妙。如果说他的仙体,是高贵的紫金色,那么玄女,就是至真至纯的金珀。 然而,仙体比之玄女,孰高孰低。这样的问题很难判断。即便苏误在体会了两种玄妙之后,依然难作答。 仙体无双,其妙无穷。玄女至真不坏,虚无体道。两种异体,各自有各自的优缺。然而,仙与玄同时现世,却是东荒数万年来头一次遇见。 “不见可欲,无知无欲,为无为,则无不治……” 苏误默诵《梵阿经》,以经文佐道,淬炼外体。腹下华池,涛声阵阵,隐约有神华将要破裂而出。 而今,苏误只是炼体,并未开辟华池。悬泉药力浑厚,妙用无尽。 石室里紫霞与金芒交织,瑰丽绚烂,在神华之中,有九天玄女在凌霄殿前回风舞雪。云霞似锦,仙雾渺茫,浓情眷意。 异象既出,天地失色,石室根本无法掩盖。荒山顶上,一瞬间电闪雷鸣,雷霆千万里。一隅苍穹,险遭崩塌! 在千钧一发之际,苏误及时醒来。 石室外飞来无数修士,他们惊慌失措,各路奔走。九天玄女之象,传遍东荒,世人皆以为有仙下凡。 苏误在石室里静坐,不觉时日。他不知道山外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时间过了很久,苏误感觉到身体已经饱和,再也不能从外部吸收悬泉。于是,他拿起瓷瓶,终于准备饮动。 小瓷瓶白净如玉,握在手中有温润之感。此时,瓶中剩余的悬泉,不足三分之一。 “吸收了悬泉,我开始逐渐适应这个身体。而今开辟华池,不知道还有什么妙效……” 苏误盘膝正坐,沉淀心神,深吸一口气,取来瓷瓶,将其中的药液一饮而尽。 瓷瓶小巧精细,装盛药水而不挥发,是极佳的容器。苏误将它仔细地收捡,并没有随意丢弃。 饮下悬泉后,苏误感觉华池中一片温润。他立刻凝神内视,坚守道心。 在玄女身体里,华池是一片枯海。悬泉流入,形成一滩水洼。就像是一个泉眼,不断向外涌水。 然而,华池广袤无垠,堪比东荒。苏误隐约感觉,只有将枯海填满,才可进入方寸之境。 他默念梵阿经,金色的铭文逐字逐句地填入华池。泉眼与经文同时运作,不断充盈着枯海。 石室之中,女玄盘坐在仙体身上。二者之间,构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金芒与紫芒,两者相互缠绕,演化成一个混沌的紫金圆胎。 石室里神华璀璨,隐约有冲天之势。在混沌里,有两道身影,而在他们之间,有一颗不规整的石头,构架着平衡。 忽而,混沌开始分明,变成阴阳两极。紫色与金色,化作两条阴阳鱼。他们彼此融合,却又泾渭分明,神似太极的图腾。 苏误站在糖糖的华池里,体会着修仙的奥妙。 突然,几道芒光闪烁。他的关守,韩芸贻赠的竹笛,悬泉瓷瓶,还有他的本体,全部都进入了小糖糖的华池。 苏误大惊,险些从修炼中激醒。 “我的全部家当都在这了?” 苏误感受华池的奥妙,可承载万物,孕养万物。他看见华池泉眼和他的本体之间架起了一座神桥。 华池之灵反哺仙体,而仙体又滋养着华池。靠着神桥的牵引,二者之间形成一个回廊。而那座桥,竟然是由怪石头演化而来! 苏误哑口,目瞪口呆,他深知石块奥妙无穷,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宝贝。 他默默诵经,体会华池与仙体间的奇妙。冥冥之中,他隐约能联系上自己的身体。他的华池里,有玄景天象,大道弥天,但是这一眼的窥探很难触及全貌。 在他的华池上,有一道天窗。是他凝炼玄女之血时割断的。 “那个神奇的石块,将‘我’和糖糖连接……在玄女体内修炼,等同是淬炼仙体。只是,‘我’的华池有损,无法聚灵……” 苏误在冥想之余,体会修行奇妙。他认为,自己应该要尽早修补仙体,否则会一直浪费玄女的反哺…… 他在华池中遨游,探索天地,他想要一窥方寸境界,却发现上天无门。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误默念梵阿经数万道轮回。悬泉的全部药力都被他汲取,然而枯海上的积洼,还不到一亩…… “这种修炼速度,就是天荒地老,我也难能突破三丹……”苏误愁眉不展。 他从修炼中转醒,看着《梵阿经》怔怔出神。究竟是经文不全,还是玄女体有别?在他看来,韩芸修炼数月,就能驾虹飞天。而他,就算修炼一辈子,也填不满这华池! 而且,这还是小糖糖的身体…… “如果多有几瓶悬泉,能让我牛饮……”苏误默默计算,以瓷瓶为单位,要灌满小糖糖的华池,需十万瓶悬泉! 这是一个极荒唐的数字,换以斤论,大概是三万四千斤。而今苏误修炼三丹,是两个人的三丹。仙体所需,又是玄女的两倍。 所以,他突破境界总共需要十万两千斤悬泉。 且,这还只是一个华池境,其上还有方寸、天宫!再之上,还有更高等的境界。苏误感到头皮发麻,心中甚至有一种挫败感。 “十万斤……”苏误一直喃喃,念叨着这个荒唐的数字。他越想,越觉得痛苦。 “老子上哪儿去找这么多水!找到了也喝不下啊!” “小糖糖”童声幼稚,俏皮可爱,赤膊的身体洁净无暇,如白玉般剔透,晶莹夺目。 他举起小拳头,往石壁上捶打,借此发泄情绪。 轰—— 拳风带着破空的音效,直接将山体洞穿。 沙石裹着泥土,远飞出数千里。一拳威力,让人惊叹。 苏误初涉混沌之灵,便能够神使无极法。而今,开辟华池,他的实力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虽然,他还没有恢复巅峰。但是,有怪石头演化的神桥,将仙体与玄女连接。他虽被困在糖糖的身体里,但依然能借用本体的神力。 荒山外面,数日匆匆,不知不觉间,白雪已经将山峦覆盖。 苏误打了个喷嚏,他赶紧穿上裙子,很不适应。他突然觉得,其实光着也挺好。山洞里很暖和,该过完冬在出来。 就在这时,从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啸喝:“竟然是你,莽匹!” 苏误回首,神色一凝,他赫然见到一个熟人。心中暗道:我擦,龟儿子?! 第七十一章 三千 阿房宫守山的青兽,苏误在数月之前与他有过争斗。 天元青兽眼眸竖瞳,他看着苏误,脸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皱眉道:“这荒岭的异象,竟然是你引发的?!” 异象?难道是我梦游华池时见到的凌霄殿?苏误回忆着。他的心绪无法平静,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 阿房牧府距离此地遥遥万里,他们是如何感应这里的?苏误非常警惕。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苏误装傻,而今,他以小糖糖的模样示人,瞪大了眼睛,何其无辜地看着青兽。 苏误自认演技无双,能够以假乱真。他展露出一种纯情的笑容,嘟囔道:“我们见过吗?我都不认识你……” 青兽冷笑,驾虹凌空,俯瞰苏误,道:“呵,莽匹,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乃天元青兽,以气识人,你虽然换了皮囊,但却避不开我的眼睛。” 青兽独立风中,白袍飘飘,脚下虹芒约一丈长两尺宽。他外表是个男童,七八岁左右,比糖糖略高。 但是,青兽说话老气横秋,缺少教养,一口一个莽匹,让苏误极其不爽。 青兽凝视着苏误,道:“你习了道,开辟出华池,还换了肉身,竟然是……玄女!”数月不见,青兽发现苏误有很大的变化。 彼时阿房,他一介凡人。数月匆匆,而今,他驻进玄女体内,孕养境界,另类重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让青兽感到惊讶。 苏误道:“龟儿子,你既然知道老子的真面目,还不快滚!想让老子扯雷霆抽你吗?” 如今,苏误被困糖糖体内,无极法受限,他是在虚张声势。 回想当日伤痛,青兽对苏误恨之入骨。 他咬牙切齿道:“莽匹,当日有文师弟替你求情,我和哥哥才放你一马。今天,你没那么好命了!” 太不要脸了……苏误心中怒骂。这龟儿子极其地,相当地,令人发指地不要脸。 紫气东来时,分明是苏误手下留情。这龟儿子从头到尾,只有被单方面鞭挞的份,他甚至都没有机会与苏误正面交手。 “你爷爷的……脸皮比锅盔还厚……”苏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不对,是狗。 天元青兽唇红齿白,稚嫩无邪,若乳臭未干的毛孩儿。他看着苏误,道:“莽匹,遑论你那雷霆妖术,玄女之体更是不可多得……待我将你抓回牧府,刨开华池,仔细研究。” 青兽浑身神华,恢复了原本的兽身,将一双麒麟爪镇压下来,直取苏误天灵。 苏误心头一凛,怒气填胸。而今,他听不得这种话。谁敢动玄女,他就跟谁急。 可知,距离此地不远,就有一个赵家,因为糖糖的缘故,被他满门抄斩。 “龟儿老妖匹,还想抓我?老子今日就斩了你!”苏误怒喝。 他双脚跺地,突然暴起,身后带着炫金色的流光,如一颗闪耀的陨石,迎面接下麒麟爪。 糖糖的小拳头中,蕴含雄浑的力量,与青兽碰撞,丝毫不落下风。 轰—— 两人相撞,能量余波难以收势,如覆水倾倒在荒山,一时间,山峦崩裂,飞沙走石。 苏误后退一步,心中略惊,面露不解,究竟是这龟儿变强了,还是我变弱了? 而今,他开辟华池,住在玄女体内,又有仙体借势,再次面对青兽,为什么会感到吃力? “莽匹,无论你如何挣扎,都是没用的。”青兽面带不屑,飞向空中,以青光竖瞳看着苏误,道:“你初涉华池,三丹不全。而我早已经开启两大秘境,你说斩我?痴人说梦!” 苏误居于玄女之中,眸光凌厉,披散垂落的发丝,迎清风摇曳。 苏误指着青兽,道:“时我不入道,视你为蝼蚁。今我入道,照样抽你!” “狂妄!” 青兽脚踏祥云,神华万丈,它仰天咆哮,在半空中跳跃。就如同舞狮杂耍,它的体型演化成一座山峦。 青兽以泰山压顶之势,向苏误镇压而来。 “镇——”天元青兽大喝,将势凝练至顶峰。 苏误迎面接敌,华池中青芒一闪,旋即关守出鞘。凌厉的剑意震荡四方,浑厚庄严,若有天道降下,万物形秽。 关守的长度,与糖糖身高相仿。他握着这剑,看起来非常违和。 苏误浑身沐浴在金光之中,身后有九天玄女笙舞的异象,他斩出一千两百道罡风,直击青兽。 青兽大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莽匹境界不过华池,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势。而他手中的刀刃,更是让人忌惮。 两人交手千招,打得荒山崩坏,尘土飞扬。漫天阴云,久积而难散。大荒野兽四散奔逃,百鸟不敢归巢。 “莽匹,你的华池有问题!”越是交手,青兽就越感到震撼。苏误以华池境界,硬生抵难两大秘境,这种事是骇人听闻的。 “是玄女之体有问题!”青兽大惊,他蹿上云端,对着天外嘶啸。他知道苏误保留着雷霆手段,所以不敢大意。 “找救兵?”苏误看穿了青兽的意图,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要尽快解决掉它。 苏误一人一剑,身披金光,将玄女之体的实力发挥到极致。在他的身后,隐约有天仙在蝶舞。那样的异象,东荒大地,已经有数十万年不曾出现。 青兽眼见不妙,以境界之力向苏误施压。它躲入丛云之中,声声咆哮,震荡山河,削砍苏误之势。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朔风——起!” 一卷风暴犹如平地惊雷,从四面八方聚势而来。它承载着苏误,直飞上九霄的云端。 玄女飞天,一点寒芒突刺,沐浴在金芒中,流光灿烂。他脚踩风暴,对日长啸,抽空了华池之水,尽斩向青兽。 “杀——” 这一刻,苏误浑身的气势,都达到了顶点。此一剑气的威力,隐约超越了天雷! 刀光剑影交织,大道萦回,天际百里云烟飘散。蓝天之下,突然爆发出绚丽的血花。青兽无处遁形,被苏误爆砍成三千段,几近成渣。 “吼——” 这时,从青兽肉块上,传出一声嘶吼,响彻云霄。 从青兽的肉块中,忽然走出一个男子,那是由神识凝聚而成的青芒,他怒喝道:“是哪个杂种敢杀吾儿!” 第七十二章 斩 老青兽竖瞳扫过大荒,眼见了小青狮的惨状,悲从中来。 他被截成了三千段,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此时此刻,是靠着两大秘境在吊命。 老狮子身披青芒铠甲,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不过一瞬间,便锁定了苏误的位置。 “是你伤的吾儿!”老青兽的眸光极其骇人,其中的怒火,这方天地都难以承受,他瞪着苏误道:“你是玄女?!” “好好好……!”老青兽气结,咬牙切齿道:“老夫要将你炼成金丹,重塑青儿的肉身!” 苏误手执关守,流光沾衣,脚踏黄沙风暴,遥对老狮子。他听不得炼丹这两个字。 “嚯——!”苏误回瞪老狮子,势不落下风,他喝道:“就是你这只老杂匹,生了两只无教无养的杂种。凭你也想炼我?很好……!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把他斩了!” 苏误斜剑,睥睨小青狮。他的身后有玄女异象,望月舞雪,绝代风华。 “你敢!”青兽怒喝。 老青兽人形面貌,不过二十几许,英姿飒爽,清新俊逸,有一种出尘的气质。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尽是寒霜。 “我有什么不敢的?”苏误凌风喝道。 苏误在小糖糖的体内,以童稚的声音回应。他飘浮在大荒中,就像是一只飞蛾,面对着老青兽凶悍的怒火。 他的眼中毫无惧意,甚至跃跃欲试。刚触及华池,他很想试炼出自己的极限。 关守剑横斩青芒,蕴含天道,涟漪起金色的波纹,直接向青兽杀去。 那是一种无上的剑意,连苏误也感到心悸。关尹子千年的道行,全藏在剑中。如今,苏误以玄女的身体,所能调用的势,还不足十分之一。 老青兽身形调转,一指拘禁,轻而易举地打散了苏误的势。 “不自量力。”老青兽不屑地看着苏误,沉声道:“老夫给你机会,自尽于此,免遭活炼之苦。” 在活炼成丹之前自尽,确实是一种仁慈。然而苏误相当地不耻,他指着老青兽道:“老子刚从炼丹炉里出来,刀山火海去得了,还怕你不成?” “狂妄。” “一介凡修,刚触及华池,你凭什么在老夫面前猖狂?”老青兽冷眼看着苏误。 “我凭这天雷!” 轰—— 随着苏误动势,玄天降下雷霆,粗如天柱,绵延千里。其声势雄浑浩劫,震荡九霄。 苏误沐浴在雷光之中,身后有九天玄女曼舞异象。雷光将他完全包裹,演化成人形的闪电,隐隐约约,苏误像是恢复了本身。 三条大尾迎风飘扬,雷霆身姿傲立大荒。此时的苏误,完全看不出小糖糖的影子,犹如雷神降世,气吞山河。 “小子,这是你原本的模样?!”老青兽大惊,在他的眼里,苏误是一个神魂,两副身体的怪种。 在武仙星,灵魂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有人信它,有人不信它。然而越触及那种境界,就越能发觉它的玄妙。 “老杂毛,我今天要斩他。你只能亲眼看着,而且无能为力!”苏误道。 他手握关守,脚踩暴风,以仙体之姿,身负雷霆大尾。而今,他开辟华池,拥持境界,对无极法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即便无法施展本体的三分力,他还是有把握击杀青兽。 三条雷龙,就像是三道劫狱,携带着极其狂狼的势,从九天劈落。雷霆一往无前,万物皆焚,直杀上青狮子的华池。 “住手——!”老青兽怒吼。 雷即是劫,即便最普通的天雷,也一样是劫!小青狮虽然开启了两大秘境,但是他不可能抵挡得了这种轰杀。 雷龙咆哮,振聋发聩,将这片天地撕碎,毫不留情。老青兽甚至动用起根源,却依然无法化解雷火。 天雷极致的光芒,瞬间升腾到一万度。它穿破老青兽的思念,如不死不灭的业火,将小青兽烧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他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能传出。 “我杀了你——!” 青兽暴怒,他的声音响彻大荒,震碎了苍穹,崩裂了山石。他是一缕思念,此时却满眼血丝,意体焚烧,神华隐隐飘散。 苏误完成他的承诺,当着老青兽的面,斩杀他的子嗣。且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同时无能为力着。 “老妖匹,你不过只是一缕神华在此,连你儿都救不了,还想杀我?”苏误冷冷一笑,他扬起三条大尾,向老青兽爆杀而去。 半空中,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他们锋芒相对,神通尽显。九天玄女异象,遥对天元青兽的麒麟图腾。两极交战,三百回合不分高低。 此方天地,异动传千里,招来了不少修士。并且,牧府之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苏误预感不妙,不能再与老青兽纠缠。 “妖匹你受死。”苏误大喝。在他身后出现了千条金丝,从天而降,连接着他的脊椎,仿佛是巨大的蝶翼。 三条雷尾,凝聚成一杆巨大的枪,蕴含有凌冽杀历的势,一往无前,笔直地刺向老青兽。 青兽迎风咆哮,神华若流光,正一点一滴的消散,他很难抵挡苏误的暴杀。 “黄毛丫头——!” “不……使雷的小贼!老夫在此立誓,食你肉饮你血,今生杀你全家!”老青兽既仇与怒,他咬牙切齿,光是眼神,就能将苏误活剥。 “哈哈哈……”苏误大笑,在雷霆之中,他的身影是那样的高傲和狂妄。 他道:“你杀我全家?我先屠你儿!” 苏误手握雷霆,运用极致的瞳力,看见了数百里以外的另一只青兽。在隐约之间,苏误甚至看见了文波。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雷霆之枪投射而出,直杀向飞身赶来的青兽。 轰轰—— 两道长虹,仿佛能贯穿天地,浩浩荡荡席卷百里,将这一方大荒,轰塌成废墟。大地塌陷三丈,野火三月不熄。 如此强悍的势,很难想象是从一个五岁女童身上爆发而出的。再者,他才刚触及华池。能使雷霆,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啊——!”从远方传来一声痛苦的悲鸣,老青兽的大儿子堪受无妄之灾。他被迎面而来的雷霆劈得血肉模糊,浑身焦炭,死生不明。 “小贼,老夫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在雷霆的折磨之下,老青兽浑身破损,神华飘散。他虽是一缕思念,但承受的痛苦,却是真真实实,难以造假的。 他的声音残留大荒,身影却被苏误轰杀成灰。 “你本来就不是人。”苏误躲在小糖糖的身体里,以童稚的声音嘀咕。 他乘着飓风,迅速奔逃,趁人赶到之前,离开了这片是非地。 第七十三章 除根 苏误乘风而去,没有丝毫留恋。他躲进另一片荒山,以关守开道,凿出新的石室。 “我才刚从洞里出来,现在又要回去……”苏误稚声喃喃,嘟囔着嘴。 这一次,他非常地谨慎,开辟出的石室足有百丈深。他盘坐在山腹,头顶是千万吨的土石。 经过一场厮杀,苏误对华池有了全新的认识。他第一次感受到修仙的奇妙,并且深深地为之着迷。 能够斩杀老青兽的思念,无极法居功至伟。时不入道,苏误并不能体会无极的玄妙。而今,有了华池境界作为参考,他方知诀的强大。 若比境界,青兽能杀他千万次而无意外。但是论身体,比较杀术,无极法能将青兽千刀万剐,且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这样的诀,竟然是地球上的一个无名老人传授给他的。 此事离谱,非常不可思议…… 苏误闭眼沉思,回想童年。 每逢夜雨之时,老人家就会将他扔到荒山,遭受天打雷劈。而今细品,在他很小的时候,师傅就在锤炼他的体魄。 “难怪我能够承受雷霆,我今时今日的道,师傅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为我铺好……”苏误认定老人家不是普通人。 他仔细分析无极法,发现这其实是一把奇妙的钥匙。 在这天地之间,有无穷的宝藏,它化身雷灵,化身风灵,只要有正确的方法,谁都可以调用。 无极法的诀,就是师傅为他所找到的一种方法。 苏误盘膝冥想,内视华池,他看着自己的仙体,怔怔出神。 他忽而觉得,这副身体就像是被师傅精心打磨过的样胚,已经初具规模。以后要怎么成长,全凭他的意愿。 雷龙反噬着仙体,肌肤上有几道裂痕。玄女华池,经过神桥,与仙体连接。泉涌汩汩,不断反哺仙体,为其修补伤痕。 苏误住在糖糖的身体里,感受不到本体的疼痛。 与青兽一战,他还发现一件重要的事。玄女之体,至真不坏,妙用无穷。似乎每个人都能看透玄女的体质,这太危险了。 “玄女太过显眼,不能遮掩,在别人看来,我无非是一颗会走路的丹……” 苏误在石室里凝神修心,坐断缠山,筑道而炼体。而今,他终于救出小糖糖,并且斩悟了梦寐以求的境界。当心中的那块悬石落下,他终于冷静下来,并且仔细思考,今后要做些什么。 苏误将一些繁琐,陈列在脑海中。他突然发现,自己要做的事多如牛毛。 “我必须换回身体,当一个男人,好好活着……!听韩芸说西边是一个好去处,我应该去看看……” “想突破三丹境,大概要喝十万两千斤悬泉……一泳池缸子的水,我上哪儿找去啊!” “而且修补仙体,稳定玄女之身,需要降香和金锁,可是,我连这两味药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还要想办法隐藏玄女的体质!” “我杀了青兽崽子,老东西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远离这里。” “东荒此隅,我已经没有了留恋,但是赵老狗我还没杀……”苏误大恨,他回想起糖糖血池活炼的画面,华池上燃烧起熊熊的烈火。 活人炼丹天理不容!如今,苏误住进糖糖的身体,糖糖陷入沉睡,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赵老狗。 所以,这个老不死是一定不能活的。 苏误从冥想中清醒,考虑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肯定还有遗漏,但是这些事是刻不容缓的。 而寻找水果哥、探究修仙奥秘、追寻上古历史以及想办法回地球。这些事情虽重要,但可以暂缓。 苏误站在华池上,他痴迷地望着这一片枯海。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隐藏糖糖的秘密。而当他动念三丹,就会有九天玄女降下,此异象非同小可,不能轻易示人。 苏误搬动神桥,将紫金神石镇压在玄女的华池上。他感觉金光有所收敛,于是,又将仙体投进泉涌。仙玄互轧,大概能瞒天过海。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行……” 苏误在石室里小心地试探,他默诵梵阿经,引念动势,忽而将华池点亮。一曲笙歌响起,九天仙女将至。然而,华池上的石块,就像是一把牢锁。 它紧扣着玄女,将异象箍禁在华池。玄女细臂上扣着锁链,无法挣脱。 “似乎有效……!” 苏误很欣喜,他从冥想中醒来,迈着小步调,去了地肺山外围。 他身高不到三尺,俏脸红润,若白玉瓷娃。身上小裙褶皱,沾有土尘。平常看上去,他就是一个可爱的女娃,天真可人,纯洁笑脸。 苏误行走大荒,以盈风助力,大步迈出,仅有两三丈远。比起仙体之时,玄女身体素质太差,很难引动风灵。 他路过大荒村落,路过赵家,路过祠堂,但并没有停留。 而今,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他留恋的东西。 苏误最终停在了地肺山数十里外的地方,此处环山,有一条幽谷。两侧的高山,钟灵毓秀,仙雾朦胧。曾听闻地肺山有待客正道,想必就是这条路了。 谷道位处地肺山北麓,是一条直线,走尽深谷,四方八达。 苏误就躲在山水丛丛中,狩猎他的目标。 “赵卢……!”苏误眸光一凛,从峭壁跳下。 赵卢骑马出谷,速度极快,突遇女童天降。骏马惊乱,抬起前蹄,发出咈哧的撕鸣声。 “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敢拦你赵爷爷的路!”赵卢险些从马背摔落,他看着苏误,眼中渐渐有了奇异的神采。 “玄女?!我找你很久了……”赵卢下马,露出一抹微笑,他拿出乾坤袋,道:“快过来,到叔叔这里来,叔叔带你去见爷爷。” 赵卢一直在帮天祖寻找玄女,有些事他是知道的,譬如活人炼丹。天祖答应他,丹成之后,分其一碗水。 那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境界提升,蒙蔽了他的双眼。所以,此时的他根本看不见,苏误的眸光有多么寒冷。 “恶心。”苏误沉声道。 他的华池里,浪涛阵阵,金光闪烁。一柄白银亮剑,幻化成一缕神华祭出,它毫不留情地洞穿赵卢,将后者劈成三段。 苏误下手极其狠辣,三剑分别斩赵卢的华池、方寸、天宫。在这一瞬间,赵卢至死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四章 初现端倪 地肺山数十里外的幽谷,成了苏误的猎场。他在山中藏匿,试炼身手,同时猎杀着赵家余孽。 他在这里狩猎十五日,杀的人何止两位数。在他看来,地肺福地妄称福地,纵容教众活人炼丹。小糖糖家破人亡,明面上是赵家所为,但背地里,其实是地肺山在撑腰! 所以,苏误不仅猎杀赵家十三子,地肺山的年轻人,他一个没有放过。 这半个月,地肺山死伤惨重,全福地上下皆被惊动。于是,李长老亲自带队,出门剿匪。 “匪徒藏身在荒山中,很难捕获踪迹……” “李长老,贼人惨杀我福地年轻人,罪无可赦,我请命拔山!” “一定要将此人扒皮抽筋!” 福地的弟子被人当成牲兽猎杀,这是地肺山自建派以来,所遭受过的最大耻辱。 李长老愁眉不展,他看着连绵山峦,胸闷苦涩。他大概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那个雷电小子的报复。 “拔了一座山,还有一座山,何时是个头……” “总不能任由贼人撒野,连弟子都保护不了,我地肺山脸面何在!”二代三代教众义愤填膺,心头大恨。 “地肺山同门听我指挥,沿山道围剿,挖地三尺……凡有可疑者,可以先斩后奏!”李长老如此下令。 他白须飘飘,立身幽谷,脚下踩着虹芒,眸光尖利地望着峡谷直道。 此行,地肺山指派供奉长老三人,殿前长老九人,二代三代弟子数百,誓要捉拿贼子。 “好大的架势……!” “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们一场大造化!” 苏误眸光中奇异神采,小嘴嘟囔,他看着天空中的修士集团,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就躲在树冠中,严格落实游击战的精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而今,有怪石头镇压在玄女悬泉上,一般人很难发现他的气息。 “东山上搜仔细些。” “贼人心狠手辣,大家注意……”众修士很谨慎。 在半空中,地肺山的修士各显神通,以千奇百怪的术式搜山,连细蚊都不放过。 苏误身形小巧,躲在石缝里,以枯叶烂泥掩盖身体。他屏息凝神,绝断呼吸,甚至将心跳都给压制了。 地肺山的修士们在他的头顶上盘桓,谁都没有发现他。苏误瞄准时机,突然暴起,同时施展无极与天地。 轰—— 天空中一道雷龙降下,长虹贯日,咆哮千里,卷积着狂躁的能量以及雷霆的怒火,直接炸断龙脉。 此龙极其的不讲理,雷鸣九天,如一条银河匹练,直接将大地轰穿! 方圆百里,大荒焦灼,雷霆下的修士,顷刻间化作飞灰。雷龙来的太突然,猝不及防,甚至连地肺山长老都来不及反应。 那是一片残酷的景象,雷劫肆虐地肺山,轰杀众修士,直至尸骨无存…… 雷霆波及百里,范围极广,地肺山主脉横断,虽没有伤及曲仙,但亦无差别。 “转告姓赵的,我要亲自取他狗命!” 苏误幼稚的声音回荡天际,雷霆杀难,然后拂袖而去,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是造孽啊……!”看着地肺山的惨象,李长老痛心疾首。 十七座灵峰皆从主脉断绝,无一幸免。青山密林忽而变成了荒,没有一丝一毫的灵韵。那些仙山,在雷霆的摧残下,陨落了凡尘…… 杀人也才头点地,苏误不仅杀人,甚至还将地肺福地的根基给断了。 “我派昭告东隅!悬赏此贼,不论生死!” “全派系弟子,尽杀之!” 苏误走后,有关仙体的通缉迅速发出。他的雷霆令人印象深刻,所以,在地肺山里,还有很多人还记得他的样子。 李长老心哀悲伤,他责躬引咎,登苦崖面壁三万年,坐死而不下山。 “都是孽啊……”李长老闭关之后,再不问俗世。 东荒一隅,虽然地肺山只是一个小福地。然而,有未出世的仙修,凭一己之力,将地肺山全派覆灭。此消息迅速扩散,在东荒的极东地区,引起了不小的震荡。 随后,又有消息传出,赵家天祖闭关两百年后出世。这是真正的老不死,年逾三百,听说他开启了四道秘境。 赵家覆灭,让赵天祖发狂。有人看见他在大荒上来回奔走,眼眸血红,道入魔怔。可以想见,全家死绝这种事,让他难以接受。 赵家血脉一夜枯萎,而今,幸免于难者,不足十数。赵天祖既疯又癫,他回到赵府,把老宅子拆了,然后一巴掌将赵姓族人的白骨拍成灰,竟然吞进腹中! “杀……杀……杀……!” 赵家天祖半道疯魔,他紧捏着苏误的画像,不知疲惫地在大荒中奔走。他每天要捏碎两座山,狂奔千里地。逢人杀人,逢兽杀兽。 只是,在不久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隐约感觉,东荒正在变天……” 一年来,东荒的天象极端异常。雷霆频繁,甚至有九天仙女降下。 修士们嗅觉敏锐,他们议论纷纷,东荒极东,似乎有妖孽正在逆天。这里平静了太久,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久后,又有一则令人震撼的消息传入东荒,天元青兽横跨两仪,从南方来到极东杀人! 天元青兽大有来头,是文殊王末位听讲,亦是一方宗师。他与牧府主人有旧交情,两人在年轻时,曾经共同游过一段荒域。 “有人将天元青兽的儿子杀了!” “青兽将儿子托付给胡亥,将将出世,还没走出东荒就让人给杀了!” 这个消息非常震惊,有修士亲眼看到天元青兽出入牧府。 东荒暗潮涌动,人们隐约感觉,背地里有一个莽匹,正在搅动风云。 他很有可能是一位宗师大能,有通天的本事,正在渡劫雷霆。否则,难以解释东荒多雷的现象。 要知道,这里是东荒之极东,修士素质普遍一般。百年难遇的雷劫,今年未免频繁…… “东荒有妖孽现身!” “他先闯牧府,斩杀青兽,然后屠戮赵家,颠覆地肺山!”东荒的修士们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串联,演算出此人在大荒上的作为,以及他的行径。 “大荒里的玄仙异象也是他引发的!” “这是一个杀星,他在以杀证道!” 众人愈发惊讶,此子搅动风云不满一年。一隅之内,赵家灭绝,青兽陨落,地肺山断源。此人直接或间接杀害了千余人! 极东的修士越传越离谱,经过估算,有人震惊道:“这个灾星每日斩十人,否则,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第七十五章 凡城 极东之地,越来越不平静。 随着两仪开启,暗流渐渐开始涌动。甚至有传言称,圣地古家的后人,被隐秘地送到了东荒历练。 这又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当今天下,青年才俊层出不穷,有的人甚至还未出世,就已经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们天生就是王者,冠戴古地圣地的光环,极其耀眼。人们有一种预感,时代很快就要改写。或者说,时代正在改写! ...... ...... 然而,这一切与苏误无关。他在毁了地肺山之后,又凿了一个石洞,并且住了进去。 外边儿天太冷,施展了天地无极之后,他的华池枯萎,仙体又损。他没地方可去,所幸就把自己埋了,躲在荒郊野岭数百丈的地下过冬...... 他盘膝冥想,运转梵阿,抓紧分秒的时间提升境界。 华池枯海,一如既往地难填。而今,苏误的华池已经初具规模,似一汪清澈的水潭,但还是不及这片枯地的千万分之一。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也想驾虹飞天!” 据韩云所言,驾虹并不难。天宫境界,是最基本的条件。 但是,苏误经过推演,得出结果,他大约要不吃不喝,日夜诵经,苦修两百三十年,方可以突破......方寸!距离天宫,还不知道有多远。 苏误感到很苦涩,胸闷气结。他决定出去走走,散心的同时寻找金锁。 他一路西行,跨越大荒。渐渐走出了冬季,来到一片仙霞眷地。 本来是惊鸿一瞥,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眼前的景象很难描述,有山而不是山,流水而不是水。玉楼金阙高悬空中,烟雨朦胧,楹花随风,飘飘洒洒。七彩的神华从九天落下,神似飞泉瀑布,它连接了天与地,就像此岸与彼岸,仿佛一个念头就能抵达。 苏误的桃花眼中异彩流光,这是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恍然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仙界。 “怎么有个小娃娃......” “小丫头,你是不是走错地方,迷路了?”有驾虹路过的修士,偶尔瞥见苏误,都会露出异样的表情。 苏误并未理会,他的眼眸始终凝望着这片仙土。 他一直以为,东荒就是“荒”,是它的特色。然而,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 这里的灵源非常充沛,比之曲仙还要浓郁。林木丛丛,向天生长,承载着蟠龙一样的古藤,竟入云端。 漫天飘逝的花瓣,就像是粉红色雪。它落在苏误细嫩的脸蛋上,轻轻滑过,在留下了一抹清香之后,娴静地归回尘土。 这一方的土地,仿佛一个娇痴的少女,它与人眉目传情,诉说了一段羞涩的情话。 “大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苏误眨着大眼睛,故作姿态,他摆出一张可人的笑脸,向过路人寻问。 “这里是凡城......”女修士看着苏误,露出疑惑的表情,大概也是想不明白,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个女娃。 “凡城......”如此不凡,却说是凡,苏误感觉一丝奇妙。 “大姐姐,凡城又是什么呀。” 苏误楚楚可怜地看着女修士,抱着她的大腿,一边疑问,一边......享受。 女修士年逾二十,她并不像韩芸那样惊艳,却有种知性美。 “凡城就是凡城,是一个容纳修士的地方。小妹妹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是和父母走散了吗?”陌生的女修士摸了摸“糖糖”的脑袋,觉得小丫头很可人。 “不......” 苏误抱着她丰腴细腻的大腿,小脸蛋紧紧贴合,然后摇了摇头。他就像是一个小动物,抱着人家的大腿磨蹭...... “姐姐再见。” 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向女修士挥手,蹦蹦跳跳地跑进凡城。在不知名的某处,苏误看着自己的双手,露出了痴汉一样的笑容...... 大概,这是他与甜甜交换身体的唯一好处。应该多多利用这个优势......苏误如是想到。 他一个人在凡城里行走,渐渐发现了这里的奥秘。 这是一个仙与凡共居的城市,那些悬空的楼阁,是散修门的客所。 散修也是修,而且规模还很庞大。他们不拘泥在洞天福地里修行,但也不可能一辈子在大荒野地里打洞。于是,像凡城这样的城市就出现了。 凡城接纳散修,为他们提供方便。而今,苏误也是一介散修,他认为这个地方很适合自己。 “百年的人参,价高者得!” “仙人的长寿秘籍出售,只要三千金......” “我卖仙桃了,是瑶池金母亲手种的仙桃,吃了可以长生不死!” “我去——!猴哥当年吃的桃儿!”苏误大惊,他看见卖桃人摊前的红果有皮球那么大。他长着小嘴,愣愣地盯着桃子,发现那果子比他的脸还要大! “去去去,不买就滚蛋,看什么看。”小摊贩赶走苏误。 苏误觉得凡城很神奇,什么都有的卖。这个世界也很神奇,像瑶池西王母这样的传说,在武仙星上依然广为流传。 他在集市里散步,就像是在逛菜市场一样...... 恍然间,他仿佛回到了银河另一端的故乡。地球上也有这样的夜市,苏误感到很怀念。 “小女娃,你过来,我这里有筑基的妙药,给你试试......”有热心人,见到苏误后喜笑颜开。 苏误嘻嘻一笑道:“我一个人来的,试是可以,但是就算你敲诈我,我也没钱给。” 听完这个小丫头的话,热心人先是一怔,然后瞪着苏误,道“滚滚滚,没钱别在我眼前晃悠。”他直呼晦气,这年头,连小孩子都这么精明了。 “嘁......是你让老子免费试用。”苏误很“流氓”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然后撒腿就跑。 他发现这个市场上,鱼龙混杂,小商小贩形形色色。 流连在摊贩之间,苏误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在他眼里,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大概是因为他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接触过这种热闹。 人总是会寂寞的。 “这是悬泉的配方?!”在集市的小角落,苏误忽而发现这样一张方子。 它安静地躲在角落,残页甚至泛黄,卖这个方子的是一位大叔。 “叔叔,我可以看看这个吗?”苏误睁着大大的眼睛,眸光澄澈地看着摊主。 摊主躺在竹椅上瞌睡,他微微睁开眼帘,撇了苏误一眼,声音慵懒道:“你识字吗......就看?” 第七十六章 城主之子 苏误见中年大叔懒懒散散,似乎还没有睡醒。他拿起残页,站在小摊前阅读。 “淡竹三钱……败草五株……桑霍二两……瑰二两……” 他的眼神很认真,默记悬泉的方子。简单地识别,方子大约不假。上面记载的药材,都是些修身筑基的灵草。 苏误虽不认药,但是在他的脑海中,记忆着赵家老不死三百年的炼药经验。这些药的效果是什么,它的理性如何,苏误一清二楚。 “这个瑰是什么玩意儿……”苏误喃喃。 “瑰,美玉也。” 中年人已经清醒,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苏误。他嘴角挂着笑容,似乎觉得这个小丫头很意思。 “玉石也能入药?那煮得烂吗……”苏误唇红齿白,率真可爱。但是偶尔露出的气质,显得格外老气。 他时常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说起话来,也像个大叔…… “天地有灵,浓则成晶,而晶中之精,就是瑰了。”中年人道。 中年人胡子拉碴,眼眸灰暗,说话时中气不足,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苏误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非常警惕。他心中暗暗腹诽,这老鬼不会是有那啥的癖好吧…… 中年人的话,为苏误展现了一种可能。这个“瑰”是天地灵晶所生的宝玉,换而言之,就是混沌之根本? 苏误还想继续研究悬泉的方子,大叔却将残页收回。 “药方看一半就行了,剩下的要付费。”中年人撇了苏误一眼,将残页放在他够不着的位置。 “小气……” 苏误噘起红唇,做了一个鬼脸。住在糖糖身体里,似乎让他解放了天性。 “呵……小鬼,你都给我记全了,我还做什么生意?”中年人道。 “还想继续看,那就花钱。” “我没钱……”苏误眼波涟漪,楚楚可怜地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嘲笑他,道:“别给我来这套,装可怜是没用的,没钱就给我滚蛋。” 苏误朝中年人冷哼一声,他发现凡城里的贩子,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用东西和你换。”苏误并不死心,他很想得到悬泉配方。 “换?” “什么东西?拿我看看。”摊贩并没有拒绝他。 凡城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在集市里,有许多修士,他们之中有散修,也有在外游历的世家弟子。 头顶上,有悬空的楼阁。苏误向人问路,那竟然是一间酒阁。还有那些明月镜台,竟然是风月场所…… 凡城之凡,非是平凡。 “我有个小瓶子,能换你的残卷吗?”苏误背着手,华池中金光微动,一个空瓷瓶就落入他的手中。 在玄女的华池里,装有许多秘密。苏误的仙体,尹喜的关守,以及一颗奇妙的石头。此外,还有一只玉竹笛,和一个空瓷瓶。 以上,就是他的全部身家…… “嗯……?” 中年人看着瓷瓶,眸中忽而有一丝异色。他从苏误手中接过白瓶,仔细端详,手指触着瓶底的点纹。 “瓶子哪儿来的?”中年人问道。 苏误眼眸转动,略作思考,道:“我姐姐给我的。” “你姐姐……?”中年人看着他,眼神凌厉,射穿人心。他像是一面镜子,苏误在他的眼前无所遁形。 “换吧,不过是一页旧纸。”中年人道。 苏误窃喜,觉得很不可思议。韩芸送他的瓶子,也许不是普通的瓷瓶,它被交易所认可,就证明瓶子本身是有价值的。 没有寻到悬泉,却在无意间找到它的配方,苏误感觉世界很奇妙。 “四品的方子,我要了。” 就在这时,一个公子哥突然介入。他横身在苏误和中年人之间,夺走了悬泉的残页。 “喂,那是我的。”苏误细声娇气道。 公子哥十六七岁,器宇不凡,身着金羽长袍,腰佩香囊。走路有仆人跟随,婢女侍奉左右。在集市上昂首阔步,凡人不敢与之对视。 他看了苏误一眼,面无表情道:“在凡城,没有任何东西是你的。” “我付过钱,这个方子就是我的。”苏误玲珑乖巧,桃花眼迷蒙光彩。他身高不足一米,刚及公子哥大腿根,只得抬起头仰望他。 “在凡城买卖,价高者得。” 公子哥神情俊冷,拿走残页,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仆人扔下一个钱袋,从苏误身旁经过。 “他谁啊?这么臭屁?”苏误张大小嘴,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中年人收起钱袋子,道:“城主的小儿子,一个修仙的。” “散修的城郭里还有城主?”苏误面带疑惑。 “散修城怎么就不能有城主?” “这不是住散人的地方吗……” “散是散,又不是乱。无有规矩,不成方圆,城主就是凡城中立规矩,行规矩的人。”摊贩解释道。 商会会长……?苏误联想这个词。他抬头张望,有一座漆黑的建筑,大概就是城主府。 “喂,大叔,我东西被抢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苏误望向中年人,他的小脸红扑扑,像一颗苹果。 “那我有什么办法?是你被抢了,又不是我。”中年人无奈地摊开手,躺在竹椅上。他惬意地享受阳光,继续未完的瞌睡。 “是我被抢,那你把钱吐出来。他拿走我的东西,付的钱也应该是我的。” 苏误伸出小手,向中年人要钱。 “小本生意,一经入账,概不退还。”中年人没有理他。 “你大爷的,我从被抢到现在,前前后后还不到半刻钟,你就入账了?!”苏误咋舌一声,瞪着摊主,用童稚的声音骂他。 只是,这中年人就像睡着了,没有半点回应。 苏误道:“算了,反正是方子,你默一份给我。” “忘了。” “那你把瓶子还我。” “小本生意,概不退还……”中年人还是这一句话。 苏误气结,双手叉腰,脸颊鼓胀,怒骂中年人奸商不要脸。“一件商品,你赚两份钱,你亏心不亏心啊。” 中年人抬起手,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道:“人都走远了,你再不去追,就追不上了……” “呸,老泥鳅。” 苏误一张娃娃脸,可爱怜人,纯真活泼,只是说话老气横秋……他在中年人的摊前吐口水,又抓走一串肉干,然后扬长而去。 中年人还是躺在椅子上,惬意地睡着,毫不在意苏误的举动。 第七十七章 碧玉少女 凡城熙熙攘攘,修士繁多。虽是散修的客所,但也不乏门派弟子。他们在荒上中历练,也在凡城歇脚,这并不冲突。 楹花纷纷,扬扬洒洒,仙眷的土地上,灵源充盈,居住于此,就是一种修行。 苏误跟着凡城城主的儿子,心系悬泉秘方。他小心翼翼地跟随,与公子哥保持一定距离。像这种时候,他的瞳力,就非常地好用。 苏误向附近人打探消息,只不过,他一副女娃模样,很少有人理他。 “凡城的城主姓江,他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好像叫江册。”一个漂亮的女修士,被苏误抱着。她很亲和,耐心地回答苏误的疑问。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凡城,是迷路了吗?”女修士问道。 苏误面容娇俏,憨厚可人,他摇头道:“我和师傅一起来的。” “你才这么小,就有师傅了……”女子好奇地看着苏误,心中怜爱不止。她身上有很馨香的气味,让人留恋。女子轻轻抚摸着苏误的头,半搂着他。 “大姐姐,我该走了。”苏误对女子纤细的腰肢依依不舍。 他看着江册走出集市,于是谨慎地跟了上去。江册遣散了仆人女眷,不知道要去哪里。 苏误发现,这个江册非常蛮横,在凡城里肆意妄为。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被他看上,不问价格,只管拿走,总之有人替他结账。 “这个江册,的确纨绔了些,但并不像是什么恶匪……” 苏误沿路打听江城主一家,却收到了许多冷眼。糖糖的童女身体,非常不方便。他进入民宿,和普通人家的女儿说话。 “江城主是凡城人推选出来的,他是一个大善人。”民家小女十一二岁,非常懂事。苏误与她并排而坐,感受到一股青春的气息。 “善人?”苏误眨着大眼睛,略感疑惑。 “是的,江城主对我们很好,是他允许我们在凡城住下。”凡城的普通人对江家有极高的评价。 “姓江的待人还挺真诚……” 苏误望着凡城,景物祥和,灵韵怡人。凡与仙本无界限,两者能很好地共存。他忽而对这个地方有了深层次的感悟。 江城主是有贤德之人,他能将凡城整治得井井有条。 “但是这个江册就不是东西了,仗着他老子的名声,抢我老子的秘方。” 苏误离开民家,他一直跟着江册。 凡城很大,有多处落脚地。江册漫无目的,走走停停,到一站歇一刻,他尽情地享受着凡城。 “这位老伯,我想请问您,江家的小儿子是在哪个福地里修仙呢?”苏误再次向过路人请问。 “仙家的事,很多都是秘密,小丫头,你看我老头子像是知道的人吗……”老人家很和蔼,他愿意和苏误聊天,只是所知有限。 “那您知道霍林洞天离凡城还有多远吗?” “不知道……” “金锁您见过吗?” “大金矿嘛,有那金子为什么要做锁链?不是明摆着让人撬吗……”老人家很不解。 “降香呢?” “啥玩意儿?酱香?” “好叻,大爷,是我唐突了,您接着喝茶。”苏误和老人家挥手告别。 凡城之中,仙与凡虽然能够共存,但是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差别。普通人只能感叹楼阁在天空中悬飞,渐渐习惯它,却不能靠近它。 不多时,江册休息够了,又往别处去。苏误惦念着自己的悬泉,所以一直盯着他。 江册四处折转,走过巷道,途径民宿,从一个很隐秘的地方,驾虹飞天而去。 这小少爷不会发现我了吧?苏误微微一惊。他躲进树冠的阴影里,仔细藏匿身形。 然而,半刻钟之后,苏误发现自己多虑了。 “这龟儿掩人耳目,竟然是去飘香阁?!”苏误极致瞳力,可及百里,他亲眼目送着江册进入明月镜台。 苏误一阵无语,他现在是女童之身,当然进不去那种地方。 无奈,他只能在附近寻坐,等江册享受完毕,再找机会拿回秘方。 “小姐姐,请问你知道城主的儿子在哪家修仙吗?”苏误瞅准一个目标,不要脸地抱了上去。 少女十五六岁,正是碧玉年华。她身上稚气未退,仿若邻家小女。她的眸中,秋波微转,如水晶那般剔透,灵动而勾人心魄。 苏误见过许多的女子,但是,那些都只是俗粉。眼前的少女,是误入凡尘的仙妃。 她长发飘飘,肤如凝脂。娴静时,不染凡情,如上天精雕细琢过的美玉。微微一笑,却又有秋水荡漾,撩人神魂。 若是在平时,苏误绝不敢和这种绝姿少女搭讪。而今,他住在小糖糖的身体里,天不怕地不怕,敢正大光明地占人便宜。 “小姐姐……?”少女黛眉微曲,她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称呼,不过她很喜欢,所以露出了羞月的笑容。 “妹妹,你问城主儿子做什么呀?”少女捏着苏误脸蛋,气若幽兰,她有一双晖盈的凤眼,内里闪耀着星光。 “我很好奇……”苏误娇憨巧笑,如一只温顺的小动物。他爬上少女白玉无瑕的长腿,顺势坐了下去。 “姐姐,你可以告诉我吗。”苏误眼眸娇痴,楚楚可怜地望着少女。 少女声若莺歌,甜美动人,她笑道:“我喜欢你叫我小姐姐。” 她身上有一种绝尘的美妙,散发着处子特有的芳香。苏误搂着她颀长而白皙的项颈,睡倒在她的怀中。 江家小霸王在楼阁中快活,苏误……在八角亭子里快活。 “小姐姐,告诉我好吗。”苏误撒娇道。 “嗯……江家的儿子,并不怎么出名。我要想想……”少女落落大方,端坐兰亭,她轻抚苏误,两人显得很亲昵。 少女略微思忖了片刻,道:“北边的门派,好像是叫七月?”她的语气显得很不确定。 七月,一个寓意怪诞,且让人充满遐想的名字。苏误卧在少女的怀中,也如七月那样流火,小暑大暑过后,鼻血横流…… “呀,小妹妹你怎么了。”少女大惊,苏误的血带有一丝金莹,染红了少女的一角白裙。 “没……我没事!” 苏误供着小鼻子,用少女递过来的丝巾拂拭鼻血。那上面残留着淡淡兰香,于是他的鼻血更止不住了。 “姐……姐姐我走啦。”苏误歉意一笑,然后很狼狈地逃走。 少女尤物移人,软糯香酥,若将她比作花朵,那必定是一株罂粟,绝美倾城,且又让人贪恋着迷。 第七十八章 江册 苏误是一个有大定力的人,他偶尔色起,但是并不迷恋。根本原因在于,这是小糖糖的身体,缺少某项重要的机能…… 他不动声色地进入一间楼阁,坐在月窗边上,一边回味,一边凝望着明月飘香。 凡城车水马龙,华灯璀璨,修士们文礼往来,少有人注意到这样一个小女娃。 “凡城一年比一年热闹了……” 修士们谈话的声音落进苏误耳中,大山樱下,陈列着数百张桌案。时有人落坐于此,醉酒赋诗,抚琴弹唱。 苏误对他们很感兴趣,想来这就是武仙星上修士们的消遣方式。 他们聚在一起,偶尔说聊,偶尔论道。感叹东荒大事,也怅惘修道之路的艰险。 “东荒正在变天!”有修士谈及此事,那是已经过时了的消息,所以没有人理会他。 修士们的话题,总是不离开道与境界,以及那些万众瞩目的圣地世家。 “若水圣地终于选定了圣女。”有一个年轻的修士说道。 “这件事我亦有耳闻……” “八百年了,若水终于有圣女出世。”一位老修士感慨,这是很漫长的一段光阴。大荒上门派繁多,有的小家府邸,匆匆百年便断绝根基。 就像赵家一样,两三百年的辉煌,昙花一现,来不及壮大,就已经被人扼杀。 “八百年前……那是我太祖烈祖的年代……” “上一代的圣女,听说已经在青木山上坐化。她也曾站在东荒的顶端了望风景,千年弹指,不及一抔赤土......”有修士感叹。 时光葬送了多少才子佳人,每当人们论及死生,总会唏嘘不已。 修道千百载,只为超脱凡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越是老道之人,就越害怕死亡,百年苦修换来的境界,不过是为了比普通人多活几年...... “若水圣地八百年不出圣女,为什么突然定了人选?”有人问道。 “听说那女子的天赋千年一遇,才情惊艳。” “不……”一位老者摇头道:“大概是因势所需,大时代就要来了,面对这样的浪潮,即使是圣地世家也不能平静。” 苏误在旁倾听,他不明白什么是大时代。 修士们谈天说地,最后还是回到了大势。天下正在变化着,而且无法阻止。 “年轻人开始在大域上行走,许多人都选择来到东荒……” “也许这是一个信号,时代的风暴,将从东方起头。” “我们都老了,难以乘上这股飓风......” 苏误刚接触境界,第一次听闻大势。他撅着小嘴,很难听懂修士们的谈话内容。 什么时代,什么浪潮,他完全搞不明白。 楼阁间樱花朵朵,时起时落,经风一吹,便飞向了天空。苏误在人群中又看见那个少女,她躲在香案后面,偷偷地品酒。 “一个尝遍人间烟火,享乐其中的小仙女。”苏误对她有很高的评价。 忽然间,两人若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少女巧笑嫣然,朝着苏误轻轻挥手。那一抹柔情眷恋,惹得他心惊肉跳。 苏误羞红了脸,笑容憨痴,趁着少女不注意,他赶紧溜走。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这时候,江册也从春花秋月中出来了。他神色浪荡,回味无穷,眼中有迷离的倦意,走起路来,偏偏倒倒。 “这痴汉是尽兴了?” 苏误小脸红晕,如饱满晶莹的果肉。他抬头观天,估算时间,不屑道:“还不到半个时辰,嘁......”他还很嫌弃地撇了撇嘴,大概是瞧不起江册。 江册在楼阁间游走,他架着飞虹去了七彩神桥,然后又钻进一片梨花林中。 苏误眸光凌厉,他迟疑了一瞬,却还是跟了过去。 “滚出来,小鬼,我知道你在我后面。” 苏误原本躲在树荫下,却突然听到江册的声音。他心中略惊,但并未表现在脸上。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察觉的?”苏误不再隐藏,现身于江册对峙。 “小爷我喝茶,你跟着。听曲儿,你也跟着。甚至进了飘香阁,你还跟着......” 梨花似白雪,馨香淡淡,它不识季节地开放,大概是因为凡城山水有灵,四季如春。 江册面容冷俊,气质不凡,仪表堂堂,风度不羁。他认为,眼前的小女娃很不寻常。年纪虽浅,却不着痕迹地跟了他一路,这种本事,值得他谨慎对待。 “你倒是惬意,大白天地进红倌乐窑。”苏误身高不足三尺,童声稚气,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册。 “说,跟着我有什么目的。”江册冷声道。 “拿回悬泉方子。” 苏误坦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败露的行踪。既然已经被发现,刻意说假,也没多大的意义。 “那是我买的。”江册皱眉。 “滚蛋玩意儿,方子的钱我早付了,你是明抢。”苏误老气横秋,说话的声音却很娇细。 “我也付了钱。”江册面无表情,神色清冷。 “那是我的方子,你付钱付给了别人!” “可我还是付了。” “你没付给我!” “我付了。” 两人互相瞪眼,话不投机。苏误觉得这个人很没道理,但是又很难反驳...... 山梨花的香味沁人心脾,它落在泥土里,滋养着这片仙土。 “算了,我懒得和你计较,把方子拿出来,我抄录一份。”苏误道。 “凭什么?” “你付了钱,我也付了钱,方子有我一半。” “药方是我买的,我不想给你看。”江册冷眼看着苏误,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孤傲。 “我都说了......药方是大家的,你拿出来我抄一份就行了。” “我的药方,凭什么拿给你抄?” “我去......你大爷的......小崽子是不是没人打过你?” 苏误气急败坏,他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谁知这小子不识好歹。 “小鬼,你骂我?” “我不仅骂你,还要打你!”苏误咬牙切齿。 江册眉头一皱,衣衫猎猎,青丝飞扬,他后退半步,摆出架势,凝视着苏误道:“小鬼,你可知我是谁?就凭你,还想打我?” “我今天不仅打你,还要打得你爸都不认识你!” 苏误娇声怒喝,小脸气得通红。他的华池里,光芒一闪,取出了关守的剑鞘。 杀鸡焉用牛刀,打人只需关守鞘…… 第七十九章 半步入圣 江册凝神,眸中有奇异的神采。 “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华池境界?”在摆出架势后,江册整个人气场大变,少了蛮横,更加地出尘。 “你也不错,小小年纪就去逛乐窑。”苏误回道。 他一人立于白雪,青丝飘飘,衣袂猎猎,颇似羽翼未全的小仙。单手执鞘,斜眼睥睨,风范十足。 只是那鞘太长,他身高太矮,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小娃娃牵了一根棍儿。 “你倒是有些意思,看起来不到五岁,说话暮气沉沉,老态龙钟……”江册道。 “你更有意思,白日寻红倌,进门还不到三刻就出来了。”苏误身高不及三尺,女童模样,粉妆玉琢,伶牙俐齿,说得江家少爷既恼怒又羞愤。 江册斜了苏误一眼,冷声道:“我问你,你师从何人,他可教过你礼貌二字?” “那我问你,你寻花魁何人,她可嫌弃过你软弱无力?”苏误挑眉,眸中意味深长。 “你能不能别老提飘香。”江册原本清冷的脸,被苏误嘲得面红耳赤。 “那你把悬泉还我。” “我的。” 凡城中琼楼高悬,灵源浓郁,仙修坐虹上阔谈,华盖云集,琴瑟声声。 梨花若莹雪,经不住细风吹拂。在两人对峙间,花瓣纷纷,如云海翻涌。山泉汩汩,莺鸟啼鸣,这般景象,难有人去打扰。 “你怎样才肯把方子给我?”苏误问道。 “怎样都不给你。”江册拂袖,神态自若。 苏误仔细打量了他,风流样貌,倒也有非凡的品相。七尺男儿,翩翩俊朗。原本是孤高冷淡的一个人,但苏误感觉,他只是缺心眼。 “小子,我想你一定没挨过社会的毒打。”苏误冷眼看着他。 “色绘?是什么。”姜册不解。 “就是我。” 苏误运转无极,招来盈风。糖糖体重轻微,有风灵缠身,于是悬浮在空中。 江册眸光微变,惊讶道:“不及天宫,你是如何驾虹?不对,你的术很奇怪!” “我最后说一遍,悬泉拿来。” “不给你能怎么样?” “那我就抢!” 苏误凌空降下,持关守剑鞘向江册劈去。他的华池中金光充盈,涛声阵阵,隐约带有一缕雷霆。 “凭你……还没本事从我手上抢东西。” 江册身形轻盈,脚步矫健,他迅速地后退,躲闪苏误的斩击。 “轰——” 关守剑鞘虽斩空,连带起赤土与尘埃。 苏误虽收力,却仍然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坑。他本来天生神力,而今开辟华池,力量有所增长。只可惜,玄女的体质,让他束手束脚。 “好强悍的力……”江册感到惊讶,这般轰响,很难想象是一个女娃弄出来的。 苏误借反冲之势回转,横握刀鞘,双脚蹬地,弹射而出,他直朝着江册砍去。 江册眼神端凝,以梨花树为躲避,给苏误制造麻烦。他三丹皆亮,神华交织,华池水痕涟漪,取出一杆长枪于苏误争斗。 沥泉神蛇。 江册之器,虽不及关守,却是他境界的凝炼,能与自身心意相通。 此枪,一丈二尺长,枪头若黄金耀眼,好似玲珑宝塔。枪身漆黑,有蛇鳞覆盖,铭文雕刻,煞气十足。 “这是什么器……?!”苏误略惊,自从来到武仙星成为修士,他第一次看见本命灵器。 沥泉神蛇仿佛有灵智,苏误能感受到枪的心跳。他有一种错觉,所面对的不是一人一枪,而是两个江册。 “枪人合一?”苏误表情凝重了许多。 “吃我一击——” 江册大喝一声,转守为攻,一点金光袭来,若长虹贯日,断破万物。 苏误神使无极法,运转华池,借风灵为己用。他身形轻巧,横档剑鞘,以此来化解江册的攻击。 梨花丛丛中,柔瓣飞舞,一隅祥和,被两人搅地堪堪残败。有修士注意到了这里,遂从虹中落下,旁观一战。 “是谁人在凡城里大打出手?不顾城主立下的规矩吗。” “打架的是江家的小儿子。” “哦,那没事了。”修士们观战饮酒,以此为乐。 苏误以无极助力,与江册周旋。他不打算轻易使用天雷,这在凡城里,太过显眼。 此花林来了许多修士,他也是知道的。 江册双手持枪,沥泉神蛇金光闪烁,一击前刺,若一条网纹大蟒,长着血盆大口要将人吞噬。 “江城主的儿子,非同凡响啊!”有修士感叹。 苏误节节败退,以剑鞘抗枪芒,果然吃力。 枪出如龙,几击刺探,轰穿了沙石山地,刨起尘土灰飞。苏误俏脸微红,略喘粗气,灰尘粘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我倒是小瞧你了。”苏误来回躲闪枪芒,靠着剑鞘苦苦支撑。 “小鬼,你就只会说大话吗?”江册眸光冷冽。 在沥泉枪现身之后,他整个人气质大变。他不再目中无人,反而是紧紧盯着苏误,就像一条毒蛇,蹲守着他的猎物。 两人演化起各路手段,以势交锋。江册有神枪在手,气势磅礴,就如一尊战神,万物皆可破。而苏误,一直闪躲,始终落于下风。 “江家的小儿,怎么和一个娃娃打起来了?” “这个女娃倒是有意思,虽然在败走,但至少接住了江余三百枪。” “别开玩笑了,那是江家的小少爷收着手,一个女娃子,乳臭未干,怎么可能和七月的人鏖战?” 凡城,修士们的目光渐聚梨花,许多人都在这里看热闹。大家纷纷猜测,这个女娃有什么身份,看她的架势,很是不凡。 “认输吧小鬼,给我磕头认个错,不难为你。”江册道。 他手中的枪,不停地前刺,根本不给苏误喘息的机会。 “住嘴,你个红倌软男,谁要给你磕头。”苏误盈风加身,脚步后退,抬起剑鞘,遥指着江册的鼻子。 “软……软男?!”江册羞怒,眸色异常,手沥泉神蛇金光盛放,他吼道:“你给我收回这句话!” “软男!” 江册被苏误气的面红耳赤,这么多人围观,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童女说是软男…… 这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江册怒道:“小鬼!你……你……我、我我打死你!”江册气结,甚至连话都说不顺口。 “我说了,今天是我要打你……关守,来!” 玄女的华池上一道涟漪,一道金光闪过,于是剑归了鞘。 苏误抽出关守,亮银的剑身,释放出澎湃之势。那种自然天道,让人心起忌惮。剑身青芒流传,那强横的剑锋仿佛要将天地劈断。 “这是一件王道兵器?!” “不……这是半步入圣的剑!” 第八十章 打你 显圣的剑,虽然是半圣,但并不代表剑残次。 什么是半圣器?凡人入圣时,华池突变,能将三丹孕育的三件器染灵。陪同圣人一起入道的器,就是半圣器。 圣中虽有个“半”字,但炼器之人却是名副其实的圣人。 而这种半圣兵刃,如果常伴圣人左右,浸染其道,与日俱进,经时间的沉淀以及道义的加深,又将迁变成圣器。 这是仅次于帝兵的存在,叫人无比眼红。 东荒,自从秦贼来后,已有两千余年不曾有过圣器出世。 “这娃娃竟然随身携带半圣器!她师从何人,师出何方?!” “东荒茫茫,已经有五千年没出过圣人!”众修士感到很惊讶。 大家议论纷纷,猜测纷纷。他们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样的女娃师会出无名。 半圣之剑,是一个图腾,它蕴含了无数的遐想供人们猜测。 这不是一个女娃能够拥有的,它代表了一种离奇的可能,有圣人在东荒证道!他的女徒,而今出世! “只是,她才华池境界,急忙出世,未免太蹊跷……” “刚触及道,还无法发挥圣剑十分之一的力量……”在梨花摇影中,有的修士意味深长地看着苏误。 妈的……关守剑来历这么大?!苏误隐约听到了修士们谈论,心中掀起波澜。 财不外露,道理如此,苏误也能明白。一直以来,他看重关守,却从未放在心上。 而今细思,关尹子的佩剑,必定陪他度过了漫长岁月,同筑道义。 剑上的玄势,雄浑磅礴,大道自然,尹喜与老子所修同道,都是无为不言的天道。 江册势及顶峰,枪击长虹。沥泉神蛇的金芒,若细雨连绵,向苏误不停地穿刺。 进攻就是他最倚赖的防守。 他眼睁睁看着关守出鞘,半圣器的威势,让他心有忌惮。 “小鬼,你师傅何人?竟然把未炼成形的器拿给你用?”江册问道。 不论江册,还是众位观战的修士。他们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关守是苏误捡来的…… 众人猜想,她背后一定有一位圣人师傅,肯将此器交予她使用。因为东荒,有五千年没出过圣人!而半圣器,甚至比圣器还要罕见! 从古至今,半圣就意味着圣,等同于圣。 那是陪同圣人入道的器,从始至终,由凡进圣。只要圣人不丢弃它,它就一定能够迁变。 “家师的名号,你还不配知晓。”苏误道。 他想了很多,却想到一个词,人怕出名猪怕壮。他现在刚触及华池,知道三丹之上,还有三大秘境。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强者很多,他不想引人注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永恒不变。 “必定是圣……” “这一年来,极东大地,雷霆劫难,难道就是圣人引发的?!”众人里惊呼一声,将许多事情糅杂到一起,得出了非常荒唐的结论。 “东荒出了一位不显圣人!” “我管你圣不圣,剑不错,我要了!”江册有一往无前的神魄,一杆黑金蟒蛇在手,万物皆能断破。 “小子,你做梦呢。”苏误娇喝一声,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挥剑关守。 在此之前,见过苏误本身的人,基本上都被他杀了…… 半圣珍器,剑身亮银,有云纹雕刻,剑柄漆黑,青铜璇纹剑格。神华内敛,又有磅礴大势隐约外露。 青芒剑锋,浑厚无比,可开天地,化煞邪鬼。 苏误一斩祭出,梨花断痕,风云变幻。得知关守不凡,圣人持器,他对剑意又有了深层的领悟。 这一瞬,这一击,蕴含了苏误对圣器的理解,仙玄的境界,以及他残杀赵家时祭献剑中的血煞戾气。 这是数百亡魂与大道的结合,让人胆怯,而且不敢直面的一击。 江册前枪已出,后手却难回。面对苏误的剑,江册势落下乘,他运转华池,强行让直击回旋,转攻而守。 沥泉神蛇,所向披靡,只攻不守。攻即是守,而守却是不攻不守。 江册回转之势,就是他的输势。 锵—— 一声清响,关守剑芒划破天际,将云层割裂,苍穹也留下剑痕。 沥泉神蛇宝塔的枪头被苏误一剑横断。 枪杆还握在江册手中,而沥泉神蛇的蛇头,却如流星一样坠毁,幻化成金色的流光。 苏误身高不及三尺,明眸皓齿,天真烂漫。他迈着小步,一点点地靠近江册。 “你别过来啊……!” 江册背上全是冷汗,直面圣剑一斩,他差点被横劈。若非苏误收势,他大概是活不成的。 他的腿软了,无法挪动,大脑难以运转。他感受到苏误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那是来自灵魂的震撼,苏误在江册眼里,就跟厉鬼似的。 “打你!” 这是小孩子常挂嘴边的俏话,既是撒娇,又非常的可爱。但由苏误说出口,却让人有种心悸的感觉。 众修士哑口无言,他们都在回味由关守扩散而出的自然大道。这样酣畅的一场战斗,对他们悟道有所帮助。 只见,苏误收起关守,再一次取出刀鞘,对着江册的俊脸猛打。 “叫你抢老子悬泉,叫你跟老子扯皮,叫你逛飘香院……”苏误声若雏鸟,娇柔尖细。关守剑鞘在他手里,就像是一根长棍。 苏误口中念念有词,每念叨一句,就往江册身上抽一棍。苏误用出吃奶的力气,抽得江册一改孤傲,蜷缩在地上嗷嗷直叫。 “好狠的女娃……” “江家的小少爷她也敢打?”众修士纷纷猜测,苏误背后一定有圣人撑腰,不然他不敢这样肆意妄为。 江册的悲嚎,响彻梨花林,响彻凡城,至于江家人有没有听见,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过,凡城并不大,但凡风吹草动,江城主也是知道的,也许他只是在观望这位圣人的徒弟。 “江家被一个小女娃剥尽了脸面。” “抽得真狠……”散修们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姜册被女娃打成了猪头。 苏误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一颗饱满的苹果。他抽得很过瘾,面带娇憨的笑容。 “哎唷……哎唷……”江册抱着头,在地上哭嚎。他很没面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鬼,你给我等着!”江册放起了狠话。 “老子等着呢。” 苏误踢了江册两脚,他身体娇小,蹲在江册身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将手,伸进了江册的华池。 第八十一章 明抢 “小鬼,你干什么!”姜册捂着小腹,厉声喝道。 他断了三根肋骨,面若猪头,口齿含糊不清。他蜷缩着,倒在地上,皮肉火辣辣地疼。 “拿回悬泉。” 苏误脸蛋微红,明眸皓齿,白了江册一眼。 “我的!” 江册嘴肿成香肠,说话瓮声瓮气,但苏误还是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你大爷的。” “砰——” 苏误举起剑鞘,朝着江册后颈劈下,行事干净利落,直接让江册晕了过去。 “好彪悍的娃子。” “她在凡城里动手,打晕了江家的小少爷。” 散修们围观在梨花树下,呈一个圆形。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想看看这个女娃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苏误蹲在江册身前,以剑鞘开路,强行撑开江册的华池。然后,他伸出小手,在江家小少爷的华池中来回摸索。 他的动作,让不少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咦……你肚子里的宝贝倒是不少。”苏误看着江册的猪头感叹道。 他找到了悬泉的方子,并揣进自己的华池。 金光只是一闪,所以众人并不知道,他到底从江家少爷身上拿走了什么。 苏误发现,江册的华池与玄女有很大的差别。他的小池塘里,亭台弯月,莲蓬荷叶,幽幽蓝芒而无金光。 再比较糖糖的华池,龟裂的枯海上,只有最纯粹的灵。然而这片枯海,却比江册的池要大太多。 玄女至真至纯,苏误隐约明白了玄女体质的奥秘。 “每个人的华池都不一样……”苏误喃喃自语。 他想到自己的身体,很期待仙体的华池。在玄女身中,只能管中窥豹,看不全仙体的奥秘。他曾经在怪石头的帮助下,隐约见识过仙体一角。 那是一缕仙象,凌霄云殿是它的布局。 现如今,随着境界加深,苏误越来越期待能够换回身体。 “决明…..紫苏……南星……你藏那么多药干什么……?”苏误看着晕厥的江册,和他说了几句话。 “没收没收,全部没收……”苏误叹气道。 这个江册,竟然收藏了那么多好药,其中不乏炼制悬泉的原材料。 他将这些药材,一丝不苟地搬走,连药渣子都没给江册剩下。 “这是个土匪啊!” 众人目瞪口呆,总算看明白了苏误在做什么。 梨花树荫下,散修们怔怔出神。 眼前的女娃面容娇憨,可爱怜人,但干的事却不是人事。先将人毒打一顿,紧接着拍晕,在大庭广众下,竟然干起了偷盗之事。 而她偷的对象,还是凡城城主的儿子。 “咦……好多的钱银,充公充公。” “反正你不差钱,凡城都是你家开的,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苏误看着江册,笑嘻嘻地说道。 苏误掂量着钱袋子,小声地感叹了几句。他大意是说,富二代的命就是好,什么稀罕宝贝都弄得到。 他就是个悍匪,搜完华池搜方寸,搜完方寸还有天宫,总之将江册浑身上下翻了个遍。 “这是什么?” 苏误又找到一个牌子,上面刻着篆字,且闪烁金光。看得出这个小牌子价值不菲,应该很值钱。 他把牌子拿在手里攥弄,并且咬了一口。金牌子坚硬无比,险将他的牙崩碎。 “哧——”他仔细看着牌子,上面还留着口水。“不是金的吗……?” “不管了,例行公事……” 金光一闪,这个金牌就进了苏误的肚子里。 当下,他的华池得到补充,装进了许多草本以及金银。 江册的银边扇子,玉佩翡翠,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在他的华池里。他甚至连江册的裤腰带都没有放过。 “这杆枪也很不错……”苏误看着他手中的沥泉神蛇。 灵器断了蛇头,现在只剩下枪身,上面有蛇鳞祥云,小篆刻字。 应该……很扎手吧?苏误掰开江册的手指,把蛇棍儿拿在手里把玩。她试了一试,发现这三丈长的枪杆很不契合自己。 兵器这种东西,果然趁手的才是最好的,苏误心中感慨。 他放过了沥泉神蛇枪,很嫌弃地将它踢走。 “这女娃面若憨厚,行事太刁悍了,到底是谁家教养出来的……” 众修士一齐发呆,若失神一样看着苏误劫掠。这小家伙,根本就是个蛮人。她在凡城,不仅把城主的儿子抢得一干二净,居然还想将人家的本命灵器拿走…… “小小少女,竟然是个流氓。”有修士张大嘴,神色异样地看着苏误。 “嗯……差不多了。” 苏误拍了两下手,很满意自己的收获。他从地上站起,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周围的修士们涌了上来。他们与苏误保持着距离,同时面带殷切地看着他。 “小姑娘,你家师何人,传承何方啊?” “你为什么出现在凡城?是有人指使你来的吗。” “江家和你有什么过节?” “丫头,你的剑不错,叔叔用一把嵌金的刀和你换。”有修士面色贪婪道。 “小姑娘,我也和你换。我有十件金盏,你看漂亮不漂亮?” 众修士围着苏误,他们对苏误的关守很有想法。 苏误面露为难,皱起了眉头。他不可能交换关守,但是这些散修又很缠人,他难以脱身。 苏误思忖了一会儿,娇声道:“我可以和你们换,但是我要先问问师傅的意思……”既然众人先入为主地以为他有一个圣人师傅,那就让他们猜疑去吧。 “你师傅在这里?!” “他是谁。” 梨花林里的散修们一阵惊讶,他们四处环顾,怀疑起身边的人。 “师傅在那边。”苏误指着南方,有一座悬空的亭台。 “圣人?!”众人纷纷望去,心有忌惮。 刚才说要换取圣剑的人,身上冒出冷汗。他们小心地张望,却见亭台里空无一人。 “那小鬼不见了!” “她耍我们?”众人皆惊,回过神时,苏误早没了踪影。 这样的小把戏,却让所有人上当。是苏误的年纪迷惑了众人,谁也料想不到,一个五岁的女娃会这么狡猾。 并且,他们臆想出来的圣人,帮了苏误大忙。 “一群二笔,我要是有圣人拜师,犯得着干抢劫的勾当嘛……”苏误神使无极,依盈风助力,趁所有人不注意,大步迈出了凡城。 他一路向西,再次进入了荒莽之中。 第八十二章 不是圣人 不久后,江家人来到梨花林,将自家小少爷抬回了主府。 他们沉默着,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哪怕江册被人打成了猪头,江家人也无动于衷。 凡城上,那座宫殿庄重而威严,里面的人正在观望,也如一般的修士那样,猜测那个女娃的身世。 她背后一定有势力。 也可能是某个古系世家放出来的幌子。 “找到她,不要打草惊蛇。”江家人注视着凡城,他们知道城池里的一举一动。 “是。” “注意她的背景,以及身世……” 今日的凡城,注定不凡。它的宁静,它的与世无争,在一瞬间被打破。 梨花林中,半圣器出世的消息不胫而走。 众人纷纷猜测,在剑的背后,代表的是一个未出世的圣人。他在东荒得道,在极东之地渡劫,这一年中的风云变幻,皆是出自他手。 “是圣人斩杀了阿房的青兽,八难大宗师就是因他而来!” “不可能,圣人杀人,别说宗师,就是王者来了也没用。” “我总觉得这位圣人有些古怪……” 修士们隐约觉得荒诞,理应是哪里出了问题。若真是圣人出世,何故斩小兽扬名?欺负这等小辈,真是圣人所为之事? 然而,他们的猜测又非常合理。 “青兽是被雷劈死的,赵家也因雷毁,天雷的余威至今还在荒野上飘荡。” “地肺福地也是被雷霆炸穿!” 不论牧府还是赵家,以及断了曲仙的地肺山,三家皆是被雷霆所毁。 苏误杀伐狠厉,同时,也留下了难以抹灭的痕迹。雷霆之劫,在东荒并不常见。而雷霆手段,更是闻所未闻。 所以,大家将这一切都归结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数千年前,中原有圣主以雷霆做势,成就显赫之名。”一老派修士沉声道。 “难道中原的人来东荒了?” “不……”在散修之中,有一个男子。他身形魁梧,气宇不凡,面容刚毅却总是愁眉不展。 “她的师傅,并不是什么圣人。他只是一个小贼,躲在大荒的某处,也许身受重伤,正在疗养。” 男子的声音很低沉,突然开口,吸引走众人的目光。 “不是圣人,能携持半圣之剑?” “这位兄台,你为什么如此肯定,难道你见过女娃的师傅?”有修士好奇地问道。 “不……我没见过。” 男子捏着一杆长戟,面露凶狠,眸中闪烁一丝戾气。 他就像一座火山,正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炎炎之火,像是随时都会喷发。 “你是赵家的……” “赵家赵淳?!”有修士认出了这个男子。 赵家十三子皆在外修仙,其中,长子名为赵淳,正是此人。他在外历练,这才躲过了苏误的残杀。 “赵家被灭门,竟然还有人活着?”一修士惊呼。 这句话被赵淳听去,他眸光凛冽,面色阴毒。赵淳瞪着那个人,然后手呈鹰爪,将那人的脖子紧紧捏住,并且将他提了起来。 “你放开我……”修士双脚离地,感受到窒息与压抑。他脖子上青筋凸露,几乎像要炸裂。他涨红了脸,双脚不停空蹬。 “你究竟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赵家……!”赵淳脸色阴沉,眸光寒冷,他的脸上只有戾气,苍白而怨毒,是仇恨将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凡城境内,不准闹事。” 江家人再一次出现,他们从赵淳手上救下了那个修士。 小修士一句多嘴,险被赵淳捏死。他脖上裹了一圈红,跪在地上不停地哮喘。 “那小女娃的师傅是什么人?”江家人对赵淳感兴趣,也对他口中的消息感兴趣。 “他叫苏误,是域外来客,并不是圣。”赵淳的消息来源可靠,自从赵家被灭门,他偶然看见那副凄惨,就一直在追查苏误。 “域外来客?难道是从星门中出来的!”众修士倒吸着凉气,他们不由想到两千年前,那个肆虐了一个时代的暴君。 他自称皇帝。 他将东隅屠成东荒。 众修士没有亲身经历那段历史,却知道那个人的残暴。千年过后,大家依然痛恨着他。可想而知,秦始皇当年给东荒带来了多么大的伤痛。 “这个域外客也是一个杀人狂!”修士惊呼。 他们不由想起,这一年里,赵家灭族,地肺福地覆灭,皆出自一人之手。 历史滚滚前进,却又如此巧合。两千年以后,又从星门中走出了一个杀星…… “他不是圣,那如何使得了雷霆?”修士们问道。 在众人看来,雷霆是一切的关键。青兽死于雷,赵家灭于雷,地肺毁于雷。 种种的一切都与雷有关,事情绝不可能这么巧…… “那是域外的一种术。”赵淳解释道:“东荒上的异变不是圣人显圣,而是他的术式。”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江家人问道。 他们仔细打量着赵淳,赵家于东荒并不显达。它能在短时间内被人记住,实在是因为死得太惨了…… 两百余人,全部死绝,血脉根断。这赵家是造了什么孽,才得了这般报应。 赵淳面沉如水,仿佛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他道:“有飞鸟传书于我,毁我赵家之人,现在应是重伤,所以他的徒弟才会独自在外历练。” 赵淳的话让众修士一阵惊讶,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个消息来得很突兀,让人反应不及。同时也很蹊跷,因为赵淳的话,有许多的漏洞。 “情报属实?” “既然女娃的师傅并不是圣人,那她的半圣器物是从何而来?”众人惊疑。 “那把剑,是贼人从我赵家偷去的!那是我赵家的东西!”赵淳咬牙切齿道。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大家议论纷纷,皆面露贪婪。此时,听赵淳又道:“各位道友,你们谁能逼迫那女娃的师傅现身,赵某定将半圣器双手奉上!” “赵兄放心,赵家惨案我深表同情,一定帮你引出贼人。”这位修士说完话,便立刻向凡城外追去。 “我愿为赵家寻出真凶。” “赵兄,告辞了,若有贼子消息,我一定转告你。”修士们纷纷离去,朝向四面八方追寻半圣器的下落。 江家人将得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回禀给宫殿。 “苏误……很奇怪的名字。” “一个域外客……不必在意。”宫殿里的人判断。 而在凡城里面,亦有人知晓这个情报。众人看法不一,却并不放在心上。 东荒里的事,只有故事。过一段时间以后,便没有人会记得他。 只是,凡城有一个华池境界的女娃,她手里有半圣器,这一则消息,让大家红了眼。 第八十三章 瑰玉妙用无穷 苏误一路奔走,进入西山,在一处天然溶洞中,细数着自己的“战利品”。 那些是从江册华池里抢来的稀罕玩意儿,其中不乏珍贵的草药。 金银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但很稀缺。从江册身上搜刮的金器玉器,都可以换钱。这都是资源,能让他在下一个城镇生活得更好。 苏误身体娇小,不足三尺,他蹲在地上,模样非常地憨痴。 “淡竹……败草……瑰……” 他低声喃喃,研究悬泉的秘方。在江册的华池里,真可谓应有尽有。悬泉所需,基本上都能找齐。 苏误将本草铺陈,按照植株分门别类。药中不乏珍品,方海空青,珈蓝云华,甚至连七品的血参都有两株。 有钱的富二代就是好!苏误再次感叹道。 凡城地主家的财富,堪比二十个赵家。赵府不过庄园,而江家居所,乃是一座大殿,并且悬浮在空中! 而今,我也是个小小的有钱人,苏误面带微笑,对此般收获感到满意。 等他找到当铺,把江册的裤腰带抵押,又能换不少钱财。 “这些药材我基本上都认识,多以固本培根为主,并没有金锁和降香……” 苏误嘟着小嘴,双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药材。 他一直在研究悬泉秘方,打算试炼一瓶药液。但是,炼药繁琐,步骤冗杂,他感到很为难。更关键的一点,他没有炼丹炉…… “这就是‘瑰’了吧?”苏误眼中有奇异的光芒,他手里拿着一块不规整的玉。 瑰,美玉也。 通体透亮,隐约有红芒渗透。在幽暗的溶洞里,若一颗晶莹的星。 经苏误观察,这枚瑰玉,就像是水晶外壳包裹了冰种,它非常地漂亮,天然的外形,堪称工艺品,价值连城。 瑰握在手,触感细腻,肉质软糯,似水一样温润,朦胧而含蓄。它晶莹的肌身,仿佛一颗新鲜的荔枝,刚去掉外壳,果肉正是饱满,让人垂涎欲滴。 天地之灵,浓则成晶,而晶中之精才是瑰。 “这就是凝华后的混沌……”苏误感叹。 他将瑰与普通的宝石相比较,惊讶地发现,两者之间,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只是瑰中有灵,而石中无灵。 苏误沉思着,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有灵为瑰,无灵为石……那么地球上的钻石翡翠,就是一种无灵所生的凡物?” 他斩悟下一丝灵感,是瑰玉带给他的。 这一块玉,约有婴儿拳头大小。是悬泉炼造的主材料,非常珍贵。即便他把江册扒得干干净净,也只搜出一块。 “我现在没有炼丹炉,应该怎么提炼悬泉,难道买一个炉子……?”这是个大问题,苏误皱眉思考着。 他手里攥弄着败草的根芥,看着一堆药材,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要是老不死的手记还在,那就好了,苏误叹息一声。当日与韩芸挥别,赵老狗的东西都留给她了,自己一件也没要。 他想到神农大帝的《本草经》,炎帝尝百草滋味,试水泉甘苦,一日遇七十毒,如此着经。 “眼前的药材,都是大补,我也吃过……大不了我以身为炉,腹炼悬泉。”苏误眸光一凝,小脑子里冒出了很大胆的想法。 苏误的华池芒光一闪,旋即把所有东西收走。他向溶洞深处走去,开凿出一个暗穴,仔细地藏在里面。 他知道玄女体的奥秘,所以不敢暴露身形。凡事小心,在这样一个杀人不犯法的星球,总不会有错。 苏误按照悬泉方子的配比,将药材逐一吞入腹中。每食一味药,他都会冥思三刻,仔细品味本草对华池的影响。 然而,经过试验,影响并不大…… 这些药物,别说固本培元,扔进华池,甚至都看不见水花。 “难道必须要将散药合一,炼成悬泉才有效果……?”苏误惊疑。 他盘坐在地上,凝望自己的小药铺,陷入了思索当中。 他的仙体,饮过玄女的血引,那是剧毒原水。但同样的,也是仙品奇丹。赵家老不死炼药,奇妙无穷,仙体至今都还没有消化完全。 而玄女之体,又受仙血于玄血浸泡,早已经脱胎换骨。如此,培元固本的植株,对他亦或是小糖糖的身体,没有任何用处。 “就只有试试混沌精元了……”苏误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体问题。根据他估计,悬泉妙用,是开辟华池,而今,他喝再多都没有用。 “这玩意儿要怎么吃?”苏误拿捏着瑰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以瞳力看破,发现瑰中剔透光滑,不含一丝杂质。 他将瑰玉放在牙口上咬,犬齿险些崩碎,但瑰上毫无痕迹。 “这么硬?”苏误感到惊讶。 玉石在手,细腻温软,这种奇妙的触感,仿佛婴儿的脸蛋。但真正咬下去,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坚硬。 瑰若水晶,表面覆盖着神华。如水痕的波纹,细微涟漪。 苏误脑中闪过一丝灵感,他盘膝坐下,将瑰置于华池中淬炼,用体内的怪石头压榨它的精华,尽数吸收于枯海。 铮铮—— 怪石头所化神桥,就像是一个铁锤。它一下接一下地敲击,在瑰上砸出类似火花一样的流光。 那些都是最纯粹的灵源,华池吸收起来毫不费力。 华池吸收着瑰玉,苏误感觉,它似乎很欢愉,池中涛声阵阵,隐约雷鸣。 久旱逢甘露,这一片枯海,像是遇见了洪水一样,正欢快地舞蹈。 这是一种玄妙而且难言的感觉。 渐渐地,苏误掌握了这种炼瑰之法,不再需要怪石头的帮助。他引动华池,泉水似绳,将瑰石牢牢捆绑。 瑰中神华,如若丝缕一般被苏误抽出。 那些能量全部化为了华池的养分,扩充枯海的泉眼。 “这种修炼方法有效!”苏误默诵梵阿,感到很欣喜。 “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琅琅之声,在枯海上空回响。 那是一种至高的道义,一遍又一遍地诵读,加深了华池的奥义。 不多时,他的华池竟然扩展了一倍! 虽然相比于整个枯海,这种增幅,不过是沧海里的一滩积洼。但是苏误看见了希望,他相信,只要瑰石足够,自己迟早就能突破三丹。 瑰玉全身上下皆是精华,它不仅充盈玄女华池,同时,还修补着仙体的伤痕。 腹上的大洞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但是向内收紧了一圈。 苏误对瑰的效力感到十分的震惊。 他沉醉其中,全力运转华池,将瑰中灵源,混沌精粹抽取地一干二净。 忽然,那瑰毫无预兆地破碎了,化作千万碎片,飘荡在神桥上。 瑰石演化成细碎的玉瓣,落在神桥上,最终又融入了怪石头。 “这个瑰,还真的浑身都是宝……”苏误非常惊喜。 他从没想过,世上有这么奇妙的玉石。能够助他提升境界,同时还可以修复仙体。即便内里被榨干,破碎后还能滋养怪石头。 真可谓一物三用,其妙无穷。 第八十四章 暴露 瑰有妙用,多多益善。 它并不是草本,对人无害。同时,不含药效,身体吸收再多也不会达到饱和。 这种奇效,意味着瑰玉能够反复炼化,它对身体没有伤害。 苏误从修炼中清醒,他感觉自己神清气爽,通体滋润。从涌泉至百会,有一种融会贯通,天地长虹的玄妙。 他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华,若实质一样皎洁。 “瑰,宝物也……” 苏误默默演算,将十万瓶悬泉,换做瑰玉。以此奇石,填充枯海,大概要五万斤…… 这又是一个让他感到头疼的数字。 相比起十万两千斤的悬泉,而今毫无进步。不过,话不能说全,他毕竟从江家小少爷华池里掏出了二两…… 就这还是别人用剩,没来得及炼化的瑰。 苏误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又想到仙体,他不禁叹息:“我炼三丹,何时能出头啊……!” 溶洞修行,大约过了十日。苏误斩悟玄仙,收获不小。 苏误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就算让他在石室里呆一整年,他也愿意。 只不过,他能耗费大量的时间用于修行,糖糖却等不及。 她的身体一天天长大,若苏误迟迟寻不到办法唤醒糖糖。那么他只有寻找金锁,禁锢糖糖的发育。 不能等女娃醒来,身体成熟了,心智还只有五岁。 他长叹一声,决定先寻找金锁。至于霍林洞天那都是后话,他已经向西奔走了一个月,根本就见不到周回三千里的山。 “是时候出去了,也许下一个城池,就藏着金锁的消息……” 苏误认真思考自己的方向,还是决定往西。 他先出石室,再出溶洞,在山洞的崖口小心张望。此时正值月夜,他确定四下幽静,并无危险,这才离去。 而今,赵家老不死在追杀他,青兽老子也要杀他,这是极东地人尽皆知的消息。 苏误当然也知道。 他杀人全家,当着青兽面斩其子嗣。他并不认为赵老狗和老青兽会放过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等我抵达天宫,能够架虹,换回身体后就离开这个鬼地方。”苏误在大荒里奔跑,他短腿迈步,逾越五丈。 比起全盛时期,玄女身体有太多限制。 他打算向北避难,一方面寻找水果哥,一方面躲避青兽。当日能斩杀老青兽的思念,主要是因为他境界不全,而且硬生生吃了苏误一记天雷。 被雷霆全力轰杀,明明是一缕思念,却依然能够残活。如此,可以推算,老青兽本尊的实力该有多么强大。 如果正面面对老青狮子的本体,苏误相信,不出一招,自己就会陨落。 大荒林野,月影朦胧,山雾渐起,萌生出一种阴寒。树枝摇曳,落下几片枯叶。梢上的鸢鸟从巢中飞走,留下一声喑哑的啼鸣。 苏误骤然感觉到一股冷冽,他立即止步,身若游鱼一般,凌空转圜,倒退十丈。 “轰——” 一道斩击落下,劈断山石。充满杀意的攻术,就落在苏误的必经之路上。 “是谁偷袭,滚出来!”苏误娇声呵斥。 童稚的声音回荡在山林,传来十余回声。山间野鸟纷纷逃出,预感有大事发生。 忽然,林影窸窣,乱枝摇晃,几道黑色的身影从空中落下。 总共七人,他们手持刀剑枪戟,将苏误仔细包围。 “你们是谁?”苏误疑惑问道。 他眉头紧锁,童声细语,摆开了架势,警惕着来犯的七个人。 “小丫头,你不用管我们是谁。” “我们知道你有一件宝贝,你拿出来,我们就放过你。” 七个人,皆以黑纱蒙面,看来是不想暴露身份。苏误通过他们的身材判断,大概是五男两女的配置。 “宝贝?”苏误怀疑他们是江家人派来的。 “别装糊涂。” “你的那把剑,他不属于你,交出来,免你一死。”这是一个嗓音沧桑的男人,苏误觉得他说话很刺耳。 “不属于我难道属于你?”苏误反问。 “等剑落入我手,自然就属于我。”沧桑男人咄咄逼人,他逐渐向苏误靠近。 此间,山雾茫茫,山地险恶。老修士经验丰富,即便面对苏误这样的女娃,他们也非常谨慎。 苏误有一双神奇的眼睛,可以看破迷雾。他看清七人的动作,默默运转无极法,以不变应万变。 他厉声道:“我师从圣人,得此关守,你们不怕得罪他?” “哈哈哈……”修士们突然笑了起来。 在这片狼嚎的荒野上,他们的笑声格外渗人。 “你并没有什么圣人师傅。” “你师名叫苏误,是域外来的贼子。” “他杀了青兽,灭了赵家,而今还不知道躲在哪里……” 众人意味深长,他们一步步接近苏误,以刀刃相向。 苏误感到极其的震惊,他的身份,域外身世是如何暴露的? 韩芸? 苏误转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妩媚的女子,因为,知道他身份,同时又知道糖糖的,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一人。 “你们听谁说的?”苏误质问道。 这件事让他非常震惊,目瞪口呆且又难以置信,他甚至没有否认那七个人。 他的小心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韩芸?真的是她吗?可是她有什么目的…… 七人渐渐逼近,离苏误仅两丈远。危机临近,他来不及细思,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这七个人。 “你师傅伤天害理,杀人无数,他多半料想不到,赵家还有人活着吧。”沧桑男人似笑非笑,他很无所谓地告诉了苏误这个消息。 “赵家?”苏误皱眉。 赵家人有余孽在外他是知道的,可就算赵家人回府,也不可能查得到他的身份。 这件事太过蹊跷,一定有人在背后抽他的底! “你们再敢前进一步,我就杀了你们。”苏误冷声道。 他的心情,非常糟糕,思绪也很混乱。他想到那个不染凡情,美艳若冰的女子,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她出卖了自己。 如果消息流传出去,进入赵老狗和青兽的耳朵,那他的麻烦就大了。 “小丫头,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七人中的女子,有轻纱遮面,不见样貌,透着月影,只能看见她妙曼的身材。 她的声音略带慵懒,她看着苏误,嘲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女娃,要怎么杀我。” 第八十五章 雷厉杀伐 “别废话了,把她杀了,拿走圣剑,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七人之中,另一个声音尖细的女子说道。 “仔细些,现在很多人都在找她。” “在她背后有一个神秘的师傅,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他一人就可以灭杀赵家。” “嘁……区区赵家,还不入流。” “就算杀了她,她的师傅也不会知道。” 七个人毫无忌惮,他们以为苏误年纪尚小,不识人心,竟然当着他的面,议论他该死还是该活。 “都别争了,何不让我杀了你们,以此警告天下,我不是好惹的。”苏误面露出凶横的表情。那张娃娃脸,像是扭曲了,显得很诡异。 不知道是谁在出卖自己,苏误感到愤怒,浑身散发出血光与杀气。 小糖糖身体里隐约透着金芒,她的眸光,若猩红的下玄月,看起来非常妖邪。 “认贼为师,看来这娃也是个坏种,说起话来完全不讨喜。”那个身姿妙曼的女修士,在月影下皱眉。她有一双蛊惑人心的美眸,让人不敢直视。 “先把她腿砍了,免得逃走。” “嗯……差点忘了这是条泥鳅,不知道练了什么术,跑那么快。” 这是一个年轻的修士,即便不借月光,苏误也能看清他的模样。黑色面纱上,是一双瑞凤眼,眸中含光,流而不动。 他手握枪戟,照着苏误,或说小糖糖的短腿斩去。 “我不会逃,倒是你们,待会儿别跪在地上求饶。”苏误声线若玄冰,毫无波澜,毫无感情。 他右手虚空一握,抓住一道幻影。影子若有如无,虚无缥缈,似剑也似枪。 苏误手掌心里,隐约有一丝青芒,在黑夜下微不可见。那道光突然放大,愈渐明亮,长虹三千里,爆射而出。 噗—— 雄浑之势蕴含大道,其中又不乏凌厉的杀气。二者相结合,化作一柄亮银的关守。 剑好似凭空出现,直接将那修士刺穿。 滔天的剑意,携有苏误的怒火,威力堪比陨石。那个修士的华池,连同他的半边身体,在一瞬间被人削去。 “成岙……?” 剩下六人不明所以,他们脑内的反应,跟不上眼前的画面。 一秒前后,天翻地覆。 原本好端端的成岙,在半圣器的威能下,瞬间被竖劈成两段。而且他另一半身体,还随着虹芒,化作了烟尘。 噗噗—— 苏误持无极法,盈风助力,雷电激发,携关守无上剑意,杀了这六人一个措手不及。 关守剑斩人不沾血,剑锋青芒,剑身云纹,剑镡上有小篆刻字。 苏误以极致瞳力锁定目标,突然暴起发难,先劈后砍,再斩两人。 “这兔崽子有问题!杀了她!” 女修士嗓音尖细,声线惊恐。月光映照下,她的额上已有冷汗。不及片刻,瞬息之间就死了四个同伴,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一个女娃干的事。 她抽出一柄银蛇剑,剑身流水,锃明彻亮,若铜镜清泉,倒映着四方树影。 锵—— 苏误眼眸微红,是怒意所致。他在空中翻滚一圈,向此女顺劈。 两人交锋,且一招苏误就斩断她的银蛇。下一招,杀意滔天,林中古木,皆被青芒之威横断。 “阿青——!”沧桑嗓音的男子大喝,火速援救。他施展全力向阿青奔去,猛地抓住她的手,想将她从苏误的剑意下救走。 刷—— 关守剑剑锋一闪,片刻不留。苏误旋转身体,又向别处杀去。 他是雷霆,是闪电,他要在一瞬间,燃烧尽自己所有的能量,不给这七个人任何反应的时间。若落入阵地战,以一敌七,对他很不利。 “混蛋!我宰了你!”沧桑男勃然大怒,他手里抓着的,仅仅是阿青的一条左手。关守剑连带着她的酥胸,以及胸腔里的心脏、肋骨,齐根斩断。 云影消退,月光倾落。 阿青身上的血还是温的,她自太阳穴斜下,及左肋骨附近,被苏误一剑斜劈。 黑色面纱落下,露出一张残破,且清秀的脸。她瞪大了眼球,直至死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余下的两男一女,心中既恨又恐。 不过三息,原来的同伴,瞬间毙命。这四人死相凄惨,尸首不全。 “我问你们,‘苏误’这个名字,是从哪儿听说的?”苏误面容冷峻,小糖糖娇憨的容颜,被他彻底扭曲。 他的怒火,呼之欲出,杀人并不足以泄愤。 而今,他住在玄女之中,极力想要掩盖身份。却不知是谁,打乱了他的计划。并且,还将“苏误”的名字散播出去。 “小兔崽子,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男人嗓音沙哑,就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在喉咙里。 他取下面纱,脸上的表情只有愤怒。他咬碎牙齿,嘴角渗出血迹。眼白上的血管裂开,显得很狰狞。 余下三人,围成三角,将苏误困住。 “小兔崽子,你屠我兄弟,残杀我爱人,今天我要扒你的皮,喝你的血!”男子对着苏误咆哮。 苏误微微皱眉,沉声道:“你态度不端正,现在是我在审问你,你们三个最好如实回答。” “审问?”另一个男人,额上青筋凸显,死死地盯住苏误。 “小鬼,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沧桑男大喝,腹下华池闪烁,调出全身所有的器。 他将自己的势,在一瞬间提至顶峰,与另外两人合力,没有给苏误留下任何闪身的空隙。 “天雷——来!” 随诀一道霹雳,若水柱一般,从天而降。 苏误沐浴雷霆,身披紫芒铠甲。在这一瞬,他仿佛恢复了仙体。三条雷尾迎风飘荡,若影下的三条巨蟒。 轰轰—— 两条雷尾如龙一般,咆哮而出。两个男修无法反应,华池瞬间被贯穿。 苏误将两人带到自己面前,又用雷尾,圈住那个女修。 “我明明收了力,还是死了一个……”苏误略表惋惜。 他看着沧桑男,冷声道:“回答我,是谁告诉你们‘苏误’两个字的?” “呸……妖童,这才是的真身吧,老子死都不会告诉你……!”男子华池洞穿,雷霆灌入,使得他血脉逆流,浑身焦炭。 他面带痛苦,狠厉得瞪着苏误。他的眼球仿佛要脱落而出,却仍然不肯松口。 “那我就让你生不如死……”苏误道。 他将女修士拘谨,带到男子面前。然后又取出关守,当着女子面,把男人活活刮死。 惨叫声回荡在树林里。 不多时,三千片肉,掉落在地上。男人华池已损,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他至死都怒瞪着苏误,而苏误故意留下了他的眼睛。 苏误看着女修士,道:“你看见他的下场了?” “不……!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女人声泪俱下,她无比真切地哀嚎,撕心裂肺。她的面纱早已脱落,清冷的脸上满是惊恐。 她面色惨白,呕吐不止,在她眼里,眼前这个人,就是个恶魔! “还是那个问题。”苏误冷声道。 “赵家赵铭!” “赵家……”苏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他是从何知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苏误将关守剑尖指向她的肋骨。 “我知道……!我听说是一个神秘人,以飞鸟传书给赵淳!” “飞鸟联络……守墓人?” 苏误喃喃自语,他皱起眉头,觉得事情很蹊跷,他并不相信韩芸会出卖自己。 那女子一直在啼哭,她不停地哀嚎,悲切的求饶声传入苏误的耳畔。 苏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说了要杀你,也说过别求饶。”他像是捏死蚂蚁一样,毫无慈悲,手腕一抖,就将女人拦腰斩杀。 第八十六章 杀孽 苏误小心谨慎地向西逃走,沿途遇见了很多人,都想取走他的关守剑。 “小贼在西山荒岭!” “别把她放跑了。” “追!” 修士们分成好几个集团,互相之间并不认识,却有同一个目标——抢夺半圣器。 “你大爷的,还有完没完了。” 苏误大感头疼,自从昨夜离开溶洞,前前后后,已经有三拨人盯上他。 一定有人在出卖我,而且是很熟悉我的人,苏误这样想到。他不停地逃窜,靠风灵与人周旋。 他想要冷静下来思考,但是现状并不允许他停歇。 头顶上方,至少有十道虹芒。东荒以西,这一隅的天空,挤满了修士,甚至比凡城还热闹。他们都在寻找苏误,以及他手中的圣剑。 “仔细找找,她应该就在附近。” “这小鬼不知道用的什么术式,跑得比荒兽还快。”修士们在空中寻找苏误的影子,他们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苏误躲在枯叶堆里,三丈外就有两个修士,他们手执灵器,在各处查探翻找。 “这一片叶地被人动过。”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示意,最终将视线定焦在苏误的藏身地。 他们悄悄靠近,脚下无声,生怕惊扰目标。然而,苏误扩散的磁场,将他们的动作捕捉地一清二楚。 “去死——”苏误轻喝一声。 他躲在枯草堆里,拔剑关守,若疾风一样,暴力出手,迅猛而果决地斩了两人。 “噗噗——” 两剑连刺,留下两具尸体。修士们华池破碎,数十年道行付之东流。 半圣器不是一般人能对抗的,这些小修士,不过开启了两三个秘境,根本奈何不了苏误。 “她在这里!” “该死的,小兔崽子又杀了两个人。” 修士们驾虹飞行,紧随着苏误的脚步。他们像是草原上的猎人,一旦咬住猎物,就不再松口。 所以,苏误被他们追赶着,没有时间休息。 一路西行,他杀了很多人。那些修士,死状凄惨,血肉模糊。苏误并没有用雷霆毁尸灭迹,他保留着修士们惨死的模样。 苏误本以为,前人惨死的景象,可以吓退后来者。然而,谁知这些人真就是亡命徒,一件半圣器,不惜弃命也要得到。 “这些人一直在追杀我,他们知道我的位置……” 苏误躲进一滩烂泥中,朽木腐叶的气味臭不可闻。他眼泪鼻涕不停地往外流,看起来很痛苦。 沼泽地的上方,又有许多修士聚来。他们就像是安装上发条的人偶,不知疲惫的。 “小鬼你逃不掉的。” “半圣器归我了!” 从天而降五个修士,他们同时发现了苏误。五人携利器落下,照着沼泽劈杀。 对他们来说,小女娃的死活无所谓,只有那柄剑才是宝物。 一道金光横切,苏误从泥潭里突围。他以天道剑意,立斩两人首级,然后迅速远遁。 无极法盈风助力,身轻如燕,一步迈出就有五六丈。 此时,他非常想念自己的身体。倘若仙体全力运转无极,一步数百丈,雷霆啸天。不论杀人还是逃跑,皆可肆意为之。 “小贼人手段阴毒狠辣,很多人死在她的手里。” “直接杀了她,只有死人才不会反抗。” 众人不肯罢休,为夺圣剑,使尽浑身解数。 繁天之器,七彩而绚烂,神华的光芒,若霓虹般闪耀。大地上七彩氤氲,虹芒三千。东荒一隅之地,被修士们翻了个底朝天。 他们这般兴师动众,是为一个女娃,以及一柄半圣剑。 “人呢?怎么不见了?” “往北方去了。” 此时,苏误跳进了大河里,顺着河水漂流。他不敢冒头,潜藏泥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漂流了多远。当苏误离开河水,继续奔逃时,天空中依然有人在追杀他。 “小丫头,别白费功夫了。交出半圣器,饶你不死。”修士凌空喊话。 “我的东西,凭什么交给你们。” 苏误在古木间腾挪,如一只狡兔。他个头不高,动作却相当灵活。 云谷地形复杂,乱石嶙峋,又有错综复杂的林道。然而,苏误如履平地,不慌不乱,他始终与修士们保持着距离。 “无主之物,怎么能说是你的东西。” “所有人都知道,半圣器是你师傅苏误从赵家偷来的。”众人紧紧追赶着苏误。 “尔等太不要脸了,关守乃是我持有的器物,我就是剑的主人,怎么叫无主之物?还有那赵家,我会偷他们?他们也配?” 苏误娇弱的声音传向天空,有十余个修士跟着他。 “等你死了,剑自然是无主之物。”有修士冷笑道。 “动手!” “杀——!” 众人像是心有灵犀,看准时机,一齐杀向苏误。数道虹芒劈落,直指苏误的小身板。 眼前是一片开阔地,退不得进不得,并且难以藏身躲避。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诛神禁!” 诛神禁,杀伐之阵,玄法皆禁,神亦诛杀。一缕雷霆降下,如若细丝,忽而分生出万缕,若一双连接天人的羽翼。 六条大尾迎风而起,苏误身披紫芒铠甲,短暂地恢复了仙体姿态。 他独立风中,傲然人世间。 六尾雷龙如洪荒猛兽,雷霆咆哮,一跃冲向天空,将众人撕碎。 “此女乃妖童。” “她使了什么法术,竟然幻化雷劫!”众人眼见雷霆,不敢小觑,身形向后退去。 “还想逃?追杀我的时候不是很爽?” 苏误声若洪钟,响彻云霄。他执剑关守,化作一缕雷光,转瞬之间,便与修士拉近距离。 他站在天地之间,身后六尾,雷翼延展,足有数千丈之高远。他就像上古的雷神,身姿威风,孤傲冷艳。 “妖童有问题,境界绝不止三丹华池,快逃!”八方修士,数百人皆面露惶恐,不安出逃。 “来都来了,一起死吧。”苏误震怒。 他不惜使用天地,损毁仙体,也要让这些人毙命。 轰隆—— 雷狱降下,方圆十里,形同人间炼狱。雷龙肆虐,在大地上恣意呼啸。天地间无人能逃,皆被禁锢。 “啊——!” “妖童!你乱造杀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雷霆之声响彻天际,震撼东荒。修士们悲惨地哀嚎,绝望地诅咒,他们的声音,并没有传进苏误的耳蜗。 第八十七章 仙体破损 苏误不喜欢杀人,但是他并不介意杀人。 自从东荒出道,时不足一年,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很快就适应了武仙,融入其中,并且深刻认识到修士世界的残酷。 这里拥有最基本的法则——弱肉强食。 在东荒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死亡其实很简单。而活着,才是一件难事。因为,修士之间,有太多理由屠戮。 他们地位超然,无人约束,所以无法无天。也许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将招致他们的杀意。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即使他们是修道者。 修身养性千年万年,还是不能脱俗。有了本事,变得与众不同,就学会了欺压羸弱。 他们因贪婪而将殒命,证明了人性本恶这四个字。 大荒之上,数百数千的修士被雷劫轰杀成渣。苏误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毫无慈悲。 短短几个月,他背负了太多杀债,早已经数不过来。 赵家……地肺山……而今又是一片雷狱。 他朝着日落的方向奔逃,收势雷霆,跨越过崇山峻岭,抵达了一片神谷,仔细藏身,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 此地,云雾缭绕,烟雨茫茫,形成天然的屏嶂。四周古木参天,枯藤若蟠龙缠绕,遮天蔽日,很适合隐匿。 “到底是谁出卖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苏误躲在谷底,愁眉不展。被追杀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玄女身体柔弱,整日都在逃命,现已是疲惫不堪。 他盘膝凝神,平稳呼吸,使身心都宁静下来。 当他忘记修士们的死相,忘记雷霆,并且重获听觉,能感受到山风冷暖,自然美妙时,他开始整理信息,并陷入沉思。 从凡城传出的消息来看,“苏误”这个名字,应该摆在了东荒的明面上。 “世人大概知道,赵家和地肺山是我灭的。”苏误喃喃自语。 而今,赵家余孽,地肺山修士,以及老青兽都在追杀他。身份暴露,对他很不利。 他回想起月夜下,那个女修告诉他的名字——赵家赵淳。 他的信息,就是这个人泄露的。 然而,苏误对赵淳没有丝毫印象。他应该是赵家十三子之一,赵家被屠时,他多半在外历练,所以躲过了一劫。 “太奇怪了……他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契机,能够知道我的名字。” 女修死前告诉他,是有个神秘人在和赵淳互通消息。 “这个神秘人才是罪魁祸首……吗?”苏误眉头紧锁,糖糖的小俏脸上满是凝重的表情。 他们以飞鸟传书。 与“守墓人”有相似的习惯。 苏误立刻就想到了韩芸,那个包裹在长裙之下,高傲而妙丽的女子。 外界知道“苏误”,同时也知道“糖糖”,认定两人的师徒关系。 “告密者必然知道‘我’的身份,他还知道我来自域外。所以……这个人一定是我曾经的同学,我们一起穿越过星门。” 苏误回想起星门往事,有八个人和他一起抵临武仙。 八个同乡,如今七人下落不明。 “告密者对我的事情很了解,知道我屠了赵家,灭了地肺山,也知道我和糖糖的关系……” 这个人,当世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韩芸! 如果是韩芸在出卖他,那么这一切都能够解释。 苏误从华池里取出一支玉竹笛。 笛子通体碧绿,如翡翠一般剔透。此物,是韩芸亲手给他,如追踪器一样的东西。 ——“你拿着它,我就能找到你。摔碎它,我便不找你。” 韩芸婉转的声音,而今仍然在苏误的耳边萦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韩芸会出卖自己? 还有一点很奇怪,韩芸知晓一切。她没有说出玄女,没有说出仙体,更没有说出仙玄互换了身体。 世之传言,苏误受伤,不知道躲在哪里疗养。糖糖是他的弟子,携半圣器,在东荒独自历练。 “不对……东荒还有一人知道我!” 苏误骤然想起,他曾在老青兽面前使用无极,并且暂时显露过真身。 老青兽不难知道他的名字。 因为,牧府里有文波…… “还是很蹊跷,在老狮子眼里,我和糖糖本是同体,不应该是‘师徒’关系。” 苏误感到很茫然。 世上流传着“苏误”的名字,以及他的女徒。可是,糖糖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徒弟?这不是造谣吗? 他眸光凝重,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玉竹笛。 “如果你要害我,在张糖崖的时候,有无数机会……你甚至可以把我炼化成丹,服食以提升境界。但是你没有那么做,你为我护道,赠我经卷,为我流泪……” 苏误喃喃自语,他根本不相信韩芸有出卖他的理由。 虽然,眼下的嫌疑人就只有她一人。但苏误还是很珍重地将玉竹笛收回华池。 “如果……是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苏误又一次陷入沉思,他盘膝内视,将华池中所有东西祭出。 他将所有东西都筛了一遍,用怪石头镇压着。 有一些事情,他很难想明白。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可以确定,韩芸不是出卖他的那个人。 这是一种毫无理由的直觉,但是苏误愿意相信直觉。 想清楚了这一点,他便不再追究韩芸。他开始调理身体,平稳呼吸,内视华池。 诛神禁的反噬归结仙体。 在玄女的华池中,仙体破碎不堪,表皮龟裂,隐约可见肉下的肋骨。 仙体通体晶莹,血骨紫金。而今伤痕累累,就如一截枯死的树皮,随时可能脆碎。 “天雷大概不能用了……” 苏误看着自己的身体,虽感觉不到疼痛,但还是有股心悸。 好好的仙体,就像是用破铜烂铁拼凑出来的。华池上的天窗扩大两倍,非常骇人。 自从抵临武仙,他太依赖自己的身体。超负荷的运转,让仙体几近崩溃。 他姑且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外形,也换回去。 “我得要尽快提升境界……如果一直依赖天雷,总有一天身体会坏掉……” 苏误仔细调动华池,默诵梵阿,不断地洗涤仙体伤痕。 他决定尽快找到金锁,然后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等避过了风头,再设法换回身体。 第八十八章 姜国神农城 事,不尽如人意。 苏误藏身在谷底,仅十一日,仙体的伤势还没有好转,就又有人找到了他。 “黄毛丫头,我辈四处寻你,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种地方!” “藏起来是没用的,还不速速现身!”洪钟一样的声音传入谷底。 幽幽山谷上,有数个修士,他们境界超常,初入八难。而今苏误仙体损坏,不能使用天雷,只得头也不回地逃命。 “交出半圣器,饶你性命!”众人喝道。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撤去虹芒,以身涉险,缓缓深入这片烟雨地。 修士们很小心,警戒着女娃身后的那个神秘“师傅”。从凡城往西,沿途有许多尸首,他们被人腰斩,死相极其凄惨。 千里之外,更有一片雷霆杀场,不知道死伤了多少人。 众人并不相信,一个女娃能造出如此杀劫,笃定她的师傅就在附近。 “我劝你乖乖出来,不要有异动,否则难保你生死。”女修士对着峭壁裂缝喊话。 一干人等,慢条斯理地进入山谷。他们呼吸轻微,脚步无声,不慌不忙地向石壁靠近。 有修士抽出刀光,斜芒一斩,在谷底开出一扇天窗。 峭壁裂缝里残留着许多药渣子,以及吃剩的野果核。此外,不见人影。 “跑哪儿去了?” “追!” 修士们一跃齐天,脚下生出一线虹芒,朝着山外急速飞去。 此时,苏误已经钻出谷底。他以朔风为力,乘浪而走。他向西北方前进,渡过了一条滔滔江河,随后又逃进了荒阡之中。 “堪称内海的一条河,在东荒仅仅是一条支流……”苏误十分地感慨。 虽然他还在逃命,但是依旧被东荒所震撼。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辽阔,并深深地为之着迷。 “我就是那鱼,游遍东荒这片海,你们不能奈何我。我还会成为鲨鱼,当我再次回到这里,今时今日,追杀过我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苏误遥望天际,眼中诞生出一种执着。在这一刻,他有一个念头,他想要站在东荒的顶端,让所有人望尘莫及。 彼时,不敢有人杀他,凡人听见他的名字都会退避三舍。 苏误华池全力运转,一路狂奔。他的目的地还是西方,但有择路。他忽而向西北,忽而向西南,迷惑着追杀者。 这一日,他逃入一座城池。 此地不比凡城仙灵,但是极其辽阔,占地有百万倾。城墙若钢铁浇铸,似一条巨大的盘龙。站在城门口遥望,一眼竟难以望到边界。 苏误感觉很奇妙,在武仙星,仿佛一切都被放大了,连一座城也不例外。 他小心翼翼地进城,熙熙攘攘的人群,是他最好的掩护。 “秦始皇当年将东隅屠成东荒,经过凡城以后,人烟是越来越多……”苏误疑惑地看着这个城市。 “小鬼,你家大人没管教过你吗?在东荒休要提那贼子的名号。”身旁有修士路过,很瞪了苏误一眼。 始皇对东荒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东荒人对他的恨意,持续了千年,直到现在还没有消失。 苏误向路人询问,得知此地是姜国境内,一个叫神农城的地方。 “姜?!神农氏?!”苏误大惊。 他长大了嘴,久久不语,亦或说惊讶到了一种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 “姜国又如何?”路过的行人觉得这个小女娃好生的奇怪,若不是她取出一锭银,谁愿意搭理她。 苏误抬起小手,指着东的方向,问道:“千里外的那条河可是叫姜水?” “你看我像是知道的人吗?”行人摆了摆手,离去了。 原地上,就只留下一脸震惊,呆若木鸡,哑口无言的苏误。 武仙星有一座以炎帝的姜姓为号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还有一座以神农为名的城池。 如果说这是巧合,不,没有如果说,苏误绝不相信这样的巧合。 他想起自己渡过的那条大河。 传说,姜水是中华始祖炎帝的诞生地以及生活地。那是古华夏的真正源头,是所有炎黄子孙的根。 而今,武仙星上的姜国,神农城外就有一条大河!这样离奇的现实,让苏误幻想出一种可能…… 华夏的源头在武仙! “姐姐,我请问你,城外的那条河是不是叫姜水?”苏误不停地向人询问,他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这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甚至完全颠覆了苏误原有的世界观。 难道说,古华夏之民,原本就生活在武仙,是迁徙到地球上的外星人? “不知道……” 苏误问了很多人,他们只有这一句回答。 “那条河太古老了,知道它名字的人,早都埋进土了。现在的人们,都管它叫大河。”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妪帮苏误解惑。 “姜国可是炎帝建立的?” “听说是一个姓姜的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老人面相和蔼,和苏误说了许多话。 “天啊,武仙星究竟还要带给我多少惊讶……” 苏误与老人挥别,走在神农城的主道上。他的心情很莫名,既激动又惶恐,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神农城琼楼玉宇,古色古香,历史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它的痕迹。不需要刻意寻找,那屹立千年的高阁,边角风化的楼台,参天的古树,都是它存在过的证据。 “大哥哥,我想请问,现在是谁统治着姜国?”苏误一副童真笑脸,向过往修士请教。 “姜姓之国,自然是姜家人在治理。” “姜家人和炎帝有什么关系吗?” 修士面露鄙夷,很嫌弃地撇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痴傻的丫头片子。 “世人尽知姜国乃炎帝故土,姜家人自然也是炎帝的后人,这你都不知道?”修士似乎有急事,一甩手便驾虹离去。 苏误又一次愣在原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这座城市。 十四亿炎黄子孙的老祖宗在武仙星姜国起家,那么地球是怎么回事?华夏人真就是天外来客? 从武仙到地球,数亿光年的距离问题,又是如何解决的? 苏误不敢细想下去,他走进这座城市,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近乎快要从喉咙里跳出。 第八十九章 休息 炎帝之名,无须过多赘述。他是时代的图腾,华夏始祖,上古大帝。 他尝遍百草,着写经文;制耒耜,种五谷,福泽后人;削木为弓,以威天下…… 他被写进历史,半神半人,在星河的另一端,教科书的第一页就是他的故事。 神农大帝,卓绝千古,横跨两片星域,人世间至今留有他的传说。 苏误在城里浪荡,失魂且又落魄。他不停地往前走,看尽古城千姿百态,领略神农万古长存的风采。 对他而言,姜国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 “老伯,我想在这里住几晚。”苏误走进一家民宿歇脚。 “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娃啊,和父母走散了吗?” 经营民宿的老伯很和善,在他看来,这个小女娃,应该是迷路了。他和苏误聊天,询问他的家人,是从哪个地方来的。 苏误道:“老店主,你误会了。我其实是一个旅客,初到神农城,想在你这里住店。” “有你这么小的旅客吗?”老人笑道,他脸上的皱纹很多,所以笑起来比哭难看。 “我真的是旅客。” 苏误没有和老人解释太多,放下碎银,让老人给了他一间住处。 像这种民宿,布置很简洁。房间内一览无余,除一张床铺外,就还有几根凳子。 “如果你需要热水就告诉我一声。” 老人替苏误抱来被褥,他叮嘱女娃,神农夜晚降温,要盖好被子。老伯觉得很神奇,小女娃还没有他孙女大,竟然是一个旅人。 “不劳烦你了。” “洗去风尘再休息吧。”老人道。 小民宿的生意很一般,今日,苏误是唯一的客人。老人在后堂烧水,告诉小女娃,可以在亭子间洗澡。 自从来到武仙,苏误是第一次正经住店。似乎也是第一次洗热水澡。 玄女之体晶莹剔透,光华水嫩,不染污尘。即便露宿大荒数月,他的身体依然很干净。 糖糖娇小可人,甚至能泡进木盆里。热水有神奇的功效,让他铅华洗净,疲惫舒缓。 “武仙给了我太多震撼,由始至终,它一直很神秘……” 苏误背靠着木盆,肌肤红润。他闭着眼睛,很享受热水与身体交融的过程。他感觉自己灵魂得到了释放。 他的表情很享受,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 如果不是被人追杀,他其实很愿意当一个旅行家。在这样一颗美丽的星球,自由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秦始皇、老子、神农……无论地球还是武仙,都留有他们的脚印。” 苏误赤身从亭子间出来,浑身还冒着热气。他躺在床上,呈一个“大”字。 他嘴里念念有词,神情恍惚,大概是泡醉了热水,很快就要沉睡过去。 “而今,你苏大爷也从地球来武仙了!” 这假姑娘真小子,光着白腚,迷糊地睡了过去。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醒时却忘记了梦的内容。依稀记得有一句话在他的耳边萦绕,是一个女声。 苏误感觉她很孤独,想回应她,梦却醒了。 他醒时眼角垂泪,心情莫名地哀伤。怔怔发呆,看着窗户,久久不语。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太累了,所以出现幻觉。 他决定去城里走走,顺便打听些消息。 神农城的天才亮不久,赶早集的人已经起了。苏误刚一下楼,就看见了老店主。 “起那么早,不多睡一会儿?”老人家看着苏误道。 “最近一直被人追着,习惯了……”苏误伸着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是家里人在追你吧,你看你那么小,还没我孙女大,怎么敢一个人旅行呢。”老人擦着桌子,说后堂里蒸了馒头,让苏误吃了早饭再出门。 苏误摇了摇头,笑容甜美,他问道:“老伯,你知道姜国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已经没人记得了。”老人家道。 “具体是多久以前呢?”苏误追问。 “几万年啦。” 老人家并没有危言耸听,那的确是很久远的历史。时间埋葬过去的记忆,万载之后,人们只记得,国是姜国,炎帝建立。 “几万年……” 在地球上,从来没有哪一个国家的历史能以万数为单位。万载岁月,弹指一挥,姜国不死不灭。对此,苏误感到十分震惊。 “炎帝还活着吗?” “这是没人知道的事,不过小人书里面倒是写了一些,炎帝追寻着圣火的遗迹,最终葬在了西边。” “小人书?”苏误面带疑惑。 “是画给娃娃们的故事,你等着,我拿给你看。”老人道。 民宿的老店家很和蔼,他以为小丫头对连环画感兴趣。那些绘本,都是小女孙看剩下的东西,放在柜子里,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 “孙女长大了,这些书也没人看了,只好放在储物室里吃灰。”老人从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的小人书纸页已经开始泛黄。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小丫头,你识字吗?”老人家笑道。 “当然认识。”苏误道。 “这是姜国的故事,我想你应该没有看过,给你……”老人将绘本递给他。 苏误随手翻阅,表情却逐渐凝固。 “这不是夸父逐日的故事吗……” “夸父?”老人家疑惑地看着他。 苏误摇了摇头,并未解释。他继续看书,绘本上还画有女娃的故事。 是言,炎帝有小女名叫精卫,她在西海嬉戏时,不幸被海浪吞噬。她的灵魂化作飞鸟,日夜衔瑰石,以修补华池。 后来,炎帝得此讯,悲痛万分,他抱着女娃的尸体,逐日三万里,以求普照万物的阳光能让女娃复活。 绘本至此,故事就结束了。没头没脑,甚至没有结局。 作为一个炎黄子孙,精卫填海的典故苏误再熟悉不过。然而在武仙,精卫填海,却多了一层意味……飞鸟衔瑰,以填华池。 苏误联想到玄女体内的枯海,而今也需要瑰玉填满。难道精卫填海,根本是修士的经验记述? 而这个故事,又出自奇书《山海经》。苏误大胆猜测,《山海经》根本就不是给人看的神话故事,而是修士着作的经验美谈! 第九十章 曲 苏误仔细地看书绘本,想了解更多。 “老伯,你知道精卫衔石的发鸠山在哪吗?”苏误眼眸中流露出奇异的光彩。 而今,玄女突破华池,需要大量的瑰。发鸠山是精卫衔瑰的地方,也许在那里能找到瑰玉。 “小丫头,那是故事里的山,现实中怎么可能存在呢。”老人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 “也是呢……”苏误叹息一声。 就算那座山真的存在,几万年过去了,早该被人掏空了。 “娃娃,你对姜国很感兴趣吗?”老人问道。 “确实是有些好奇。” “你想了解炎帝,应该去姜国国都朱襄城。” 老人告诉苏误,朱襄城是最接近炎帝的地方。他的子孙后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 而“朱襄”两字,再次让苏误惊讶,因为这又是炎帝的别号。他十分确认,此炎帝与地球上的炎帝是同一个人。 “朱襄城在北边。”老人道。 “有多北?” “从神农城徒步过去,大概要两三年。” “年……!”苏误声音高亢,但转念一想,老人只是一个凡人,以他的脚力丈量,朱襄城确实很远。 苏误又问道:“姜国地域有多广呢?” 老人沉思了片刻,道:“地域是很宽泛的问题,不能丈量。我听人说起过,姜国东西九千里,南北四万里。” 这样的国土面积,非常夸张。苏误在脑中计算,粗略估计,姜国就相当于两个亚洲,并且还要多。 即使是他,以盈风为力,横穿姜国也需要数月之久。 “老伯,我出去转转。”苏误道。 神农城陆续清醒,街上开始有行人走动。主道两旁最热闹,煎茶飘香,深传小巷。神农城的人,真的很喜欢喝茶,茶铺开得比包子铺还早。 “你一个娃娃,在神农城人生地不熟的,不要跑远了。”老人还是很难相信这个女娃的旅人身份。 他塞给苏误两个大白馒头,叮嘱他别迷路了。 “您放心吧,我在外面走一圈就回来。” 而今,苏误也算是有钱人,身上有挺多的金银。他去了一趟集市,照着糖糖的尺寸,买了不少小衣服。 在神农的交易所,他找到一家当铺,顺便把江册那条镶金的裤腰带给当了。 当铺老板见他年纪尚小,不懂行情,克扣了很多。当然,苏误也是知道的。他没有和奸商计较,反正这裤腰带也不是他的…… 拿走几锭金,苏误头也不回的离去。他乔装打扮了一番,把自己弄成一个野丫头模样,走进了一家唱曲儿的茶铺。 唱曲人的声音吸引了他。 “清泉映太阴,月影就落下了天。奴家爱恋,那未归的小凡修咦。良人哎,一心却只为了仙呀。三十年,等枯了奴家好容颜……” 唱台上的女子,手捻琴弦,歌喉婉转,如泣如诉。 这一段仙凡的爱恋,苏误听了很久。他被女子的声音带入故事,犹如身临其境。 他坐在门槛,双手撑着下巴。听到那小凡修寻仙五十年,归家旧容颜。只是等他那人,已经年老色衰,两鬓斑白。 她的眼中浊泪涟涟,只问他一句,你的仙呢? 小凡修大概是没成仙的,因为他在红尘里,又爱上了另一个女子。 台上人唱着他们的故事,不知真假与否。也许情深至此,假亦是真了…… “这世上没有仙吗?”苏误被歌女的歌声扰得心乱如麻,他为歌中的女子惋惜。 “没有的……”有老修士为苏误解惑。 “上古大帝他们都不是仙吗?”苏误童声问道。 “谁知道呢……”老修士叹息着,躺在椅子上,又闭上了眼睛。他沉浸在歌女的唱声中,像是睡着了。 苏误给歌姬打赏,留下一锭金便出门而去。他在戏园子里,并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此时正午,是神农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候。有许多小贩在这时候出摊,卖面的、卖汤的、卖饼的、卖梨的,什么都有。 苏误又去了一家酒楼,坐在僻静的角落,听各处的散修们论道。 而今,东荒极东,最有趣的消息就是“苏误”这个域外来客。还有他的徒弟,一个华池境界,却手持半圣器的女娃。 所以,修士们间的谈话,离不开这件事。 “听说那女娃到了姜国,然后就消失了,她应该就藏在神农城里。”有修士道。 “估计已经被人抓去了吧,一个女娃,保不住半圣剑的。” “也不一定,听说追她的这一路,死了不少人,应该有宗师在女娃身后回护。”老道的修士猜测地很合理。 苏误窃笑,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而今,他仙体受损,不敢使用无极法。身上只有关守,若遇危机时刻,难以保全性命。 所以,他才这般小心,隐匿在神农,不敢轻易出世。 “听说幕府的青狮出世了。” “老狮子要来了?”苏误大惊,小表情凝固,显得很乖戾。 “哪家的娃娃,没事儿别偷听人说话,去去去……” 修士喝着酒,做出赶人的动作。苏误无动于衷,小屁股一扭,换个地方接着坐。 没过多久,苏误便听说,出世的是小狮子,不是老狮子。 苏误略惊,心想道:那兽狗真是命大,硬扛住雷霆一击,竟然没死。 有修士问道:“天元青兽的小儿子不是被杀了吗?他不亲自报仇?” “八难宗师自有矜持,据说他不久以后就要冲关大能,不敢分心。” “所以才让儿子出世吗……” 苏误沉思着,老青兽不来,对他而言,是个好消息。 如今他仙体损坏,不敢轻易用天雷。哪怕遇见大狮子,也需要很小心应对。 这时,听修士又道:“小狮子放出话,说要斩杀那谁的弟子。” “苏误。” “对,就是这个名字。小狮子在东荒喊话,要与苏误生死约战。” “时间地点呢?” “好像是半年后,约在了姜国外三千里的地方。”一女修道。 “那个叫苏误的人怎么说?” “怎么说?没得说。已经几天了,人家根本就没有回应。”修士道。 某个修士笑了起来,摇头道:“这个域祸还真是没种啊。” 苏误本人就在旁边听着,脸色一黑,从脚边捡起一块板砖,瞄着那修士的脑袋,砸了就跑。 “你奶奶的,这种架爷爷不约!” 苏误迈开小脚,若清风一般往别处走去。 第九十一章 今天还扁你 听说青狮子斩获了老兽的传承,进步神速,即将冲击八难。他在东荒喊话,要与苏误生死决战。 至于苏误,在听到这则消息后,他摇了两下头,叹了一声气:“叔叔我们不约。” 得知城外的人还在追寻自己,苏误感到很头疼,他不敢在神农城里住太久。 三日之后,苏误向民宿的老店主告别。 “娃儿,早些回家,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太久。”几日相处,老人家看得出,这个小姑娘很是不凡。她太独立了,根本不像个五岁的孩童。 苏误沉默着,他忽而看向天空,现在正是白天,所以看不见某颗星。 “有机会我会回去看看的,老伯再见。”苏误笑道。他和老人家挥别,离开了姜国,继续往西方去。 这一遭的奇遇,姜国神农对他来说是一个惊喜。虽然好奇姜家,好奇这个国度,但朱襄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苏误在神农停顿修整,他将身上的金银全都换成了物资。比方说春夏秋冬的衣服,还有一年份的干粮。 出境姜国,又看见那堵巍峨的城墙,若盘龙一样卧在东荒。墙内似锦繁华,灯火辉煌,墙外大荒无尽,青嶂连绵。 东荒是一片无主之地,城墙反而限制了它的格局。 苏误谨慎入山,急速奔走,趁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神农,他赶紧开溜。 此地间,大河滔滔,若内海宽广。浪涛的拍岸声,传入九天,堪比雷霆。它像是没有尽头,亦不知道源头。 苏误认为它就叫姜水,然而姜国的人却管它叫大河。 站在绝壁上,俯瞰河水流淌,奔逝不回,华光从河中喷发,烟雨朦胧。苏误体会到一种澎湃,他想到那句话,江山如此多娇。 一卷浪涛,带来一阵风。绝壁上树梢窸窣摇曳,落下了几片青叶。 “出来!”苏误娇喝一声,他回过头,同时全力运转起华池。 “你倒是警觉。” 从树丛中走出几人,他们装束整齐,白衣黑靴,袍褂上有统一的篆字。 “江软男?”苏误略惊。 “呸,你才是软男,你全家都软男。”江册见苏误,脸色阴沉,印堂发黑。 “我是女孩子。”苏误嘻嘻一笑,还给江册做了个鬼脸。 “你……” 江册哑口,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苏误。就是这黄毛丫头,把他打成猪头,亲爹都不认识。在床上躺了十日,用了几十种珍贵草药才恢复。 这所谓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江册瞪着苏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把我东西还我。”江册道。 “什么东西?”苏误眨了眨大眼睛,故作可爱的模样。 “牌子,你从我这儿抢的。” “牌子……?”苏误小手挠着下巴,沉思片刻,他微微点头,突然想起那个怪牌子,似金又不是金,差点把她的牙给硌掉。 当铺不收那玩意儿,说是不敢,所以他一直放在华池里。 “那牌子是什么?很重要吗?”苏误问道。 “你快给我。”江册伸出手,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不。”苏误把脸往旁边一甩,瘪嘴道:“你不告诉我牌子是什么,我就不给你。” 大河浪涛声声,拍岸雄浑,那像极了江册的心情,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苏误。 “那是我七月的信牌,你拿着没用,赶紧还给我。”江册一直伸着手,冷眼看着苏误,想把她捏死。 “信牌……有什么用?”苏误问道。 “不告诉你。”江册瞪着她,不言不语,他的眼中充满怒火。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七月的信牌在我手上,你回不了门派,被赶出来了是不是?”苏误脸上有幸灾乐祸的表情。 “把牌子给我。”江册冷声道。 “不给。” “给我。” “不,这是我的。”苏误回想起当日悬泉之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是争的东西变了,而且两个人的立场也变了。 “这是我的!你从我手里抢的!”江册的声音渐渐提高,近乎是吼着的。 “那也是我的。” 苏误对江册并没有杀意,因为抢过他东西,隐约还有些愧疚。何况,这小少爷也不是来杀他取剑的。 “小鬼,快把信牌给我!否则我叫人揍你。”江册眼神一凝,直视着苏误。 苏误想了想,道:“呵,你打不过我,还知道叫人,脸呢?” “废话,你有半圣器,我灵器还没恢复,拿什么和你打。”江册回想起那日被揍,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瞬。 浪涛阵阵,大河虽似海,却从未退过潮。河水养育一方人,将大荒浇灌地青葱翠绿。 山峦上,苏误沉默片刻,他看着江册道:“牌子不在我身上,我拿它换钱了。” “还有你的裤腰带也是。”苏误又补充了一句。 江册眸光凝聚,视线落在苏误的华池,看得他打了个寒颤。 苏误双手抱着小肚子,往后退两步,略带惶恐地看着江册,道:“我还小,才刚满五岁,你可别对我有想法啊。” “滚蛋。” 江册道:“牌子就在你身上,我能感应到它的位置。” “嗯……?” 苏误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腹下华池金光一闪,奇怪的牌子便出现在他的掌心上。 “你能通过这玩意儿获悉我的位置?” 苏误额间青筋,脸上一沉,道:“老子的位置是你给暴露的?” “快把牌子拿给我。”江册并不理会苏误。 但是,在苏误看来,这家伙分明是默认了。 他深呼吸,胸腔不平,眸中的光芒略显阴冷。他举起那块牌子,“嗖”的一声扔进了大河。 “我去你大爷的,自己捞去。”苏误非常生气,小脸都扭曲了。 一直以来困扰他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不管躲到哪里,总有人能寻到他。苏误就觉得有人在他身上做了记号,没想到竟然是江册这小子。 “把她给我围住!” 江册下令,从树荫中跳出十余个江家人。他们有的跳进河中捞信牌,有的将苏误包围。 “黄毛丫头,今日你别妄想逃走,你在凡城打我,还抢我东西,这笔账我要讨回来。” “呸,老子正好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今天还扁你!”苏误往地上吐口水,挽起袖口,一副混蛋模样。 第九十二章 例行公事 江家,有着千年的历史。 他们的子孙后代,传承血脉,得天独厚,在修道方面有极高的天赋。 比方说江册这个人,小小年纪便开启第四秘境。 他不过十六岁,又非圣地中人、世家弟子。在贫瘠的极东大地,他十六年的道,能让千千万万的修士感到惭愧。 然而,极高的境界,在不讲理的妖孽面前,是没用的。 大约半年多以前,苏误刚转醒,那时的他还没有触及境界,就敢在阿房门前暴虐。 而今,他虽不能使动无极,但凭关守,一件货真价实的半圣器,就足够教训江册。 他甚至都不需要拔剑出鞘。 姜国大河旁,祥云缠山,天险之绝壁两岸对望。碧波映照青天,啸风不止。绝壁上怪石嶙峋,红松高耸入云,青鸟盘桓。 此山水美景中,苏误与江册交战数百回合。 江家仆人,个个骁勇善战,境界得道。但是在半圣器面前,他们只有挨揍的份。 “黄毛丫头,有能耐你别用剑!”江册左半边连被打肿,指着苏误,口齿不清道。 “哈……?” “有剑不用,我又不傻。”苏误握着关守,剑未出鞘,仅凭圣器的威压,就打得江家人痛苦哀嚎。 “你这不公平!”江册怒道。 苏误斜了他一眼,一边抽他,一边道:“你打架带帮手,你又公平了——!” 混小子下手当真不知轻重,用圣器抽人,即使收力,也抽断了江家人好几根肋骨。 “哇呀呀”的呼痛声响彻天际。 其中江册最惨,完全成了苏误的出气筒。近日被天下人追杀的郁闷,他全发泄在了江册身上。 “小鬼,你敢打少爷,江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你与江家作对,你不会有好果子吃!”江册带来的打手,全部躺在地上。 苏误撇了他们一眼,然后挨个赏了一闷棍。 “都给我闭嘴,别吵吵。”苏误冷声道。 “臭丫头,有能耐你放下圣器,我们单挑。”江册左脸红肿,难以保持清冷形象。 “单挑?” 苏误举着关守,憋着劲儿,把江册当成陀螺抽打。“我——为什么——要——和你——单挑。这样单方面抽你——不是更爽。” 苏误一句话还没说完,抽了江册六下,打得他皮开肉绽。 “你这个无耻的卑鄙小人!”江册眼角有泪花,咒骂声远传云端。 兴许是抽人抽累了,苏误在一个怪石头上坐下。他像是拖麻布口袋一样,把江册拎到自己面前。 “你要干什么?!”江册眼眶被打肿,但眼神依旧犀利地看着苏误。 苏误道:“例行公事,稽查违禁药品。” 大河断崖上,苏误用关守撑开江册的华池,将小手伸了进去。 “你小子的存货还真是不少……”苏误喜出望外,他在江册身上又搜到一块瑰。 “还给我,这是我的!”江册嚷嚷道。 苏误并没有将他打晕,而是借崖上枯藤,使捆仙术,把他绑了起来。 苏误问道:“你告诉我,什么地方可以弄到瑰?” 江册咬牙切齿地看着苏误,扭动起身体,极力挣扎。然而,即便他触及七星,也很难挣脱捆仙锁的束缚。 “呸,无耻小贼,我才不告诉你。” 江册趁苏误不注意,突起发难,四大境界同时点亮,将关守剑硬生生地挤出华池。 他迅速斩断枯藤,与众家丁站在一起,再次将苏误包围。 苏误从地上坐起,拍了拍小裙子上的灰尘,淡然道:“怎么,你们还没挨够打?” “呵……小贼,你携圣器之威,行偷袭之事,你太卑鄙了!” “你妄想我们会放过你!” 江家人大感不忿,他们人数众多,境界超然。却被一个娃娃耍得团团转,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妖术,滑溜地就跟一条泥鳅似的。 包括江册在内,所有人都抓不住她,只得被动挨打。 “我时间不多,就陪你们玩一会儿。”苏误斜握关守,剑不出鞘。 他想从江册嘴里套出瑰的消息。 玄女华池犹如一片枯海,想将之填满,就需要大量的瑰。但是,这玩意儿又很稀有,苏误相信,江册有获取瑰的门道。 “这小兔崽子打人真的狠!” “别让她逃了。” “臭小鬼,今天不教训你,我就不姓江!”江册面相红润,皮开肉绽,左半边脸像是被蜜蜂扎过。 山峦峭壁上,苏误一人,遥对十三,他全力运转华池,调动风灵。 江册调出一杆亮银枪,斜指苏误。他身姿匀称,白袍长衫,随风猎猎。他除了脸比较搞笑,浑身是凌厉的枪势。 这时候,清风吹来,带着大河的气息,忽然,有一道银光落在崖上。 一股温和之势,出现在苏误身前。 神圣的银色光柱,光彩熠熠,绚丽夺目。苏误虚掩着眸,勉强看清其中的人影。 待银芒消散后,少女展露出真身。苏误看见她的背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长发随风,露出的玉颈,如雪一样娇嫩白皙。 “江家人太不要脸了,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妹妹。”少女声若风铃,婉转悠扬。清风掀起她的一角长裙,偶露风情,那妙曼的身姿背影,撩人心弦。 苏误忽而失神,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听见过这个声音的。 少女回眸,朝着苏误微笑,她有万般的柔情,但更像是邻家的小女。她秋波婉转,双瞳剪水,自然散发着一股灵秀之气。 苏误凝望着她,不禁变得呆痴。 “小姐姐……?”苏误惊讶道。 “你还记得我呀。”少女一笑倾城,贝齿红唇,若凌波仙子。 苏误回想起少女的馨香,身体的温度,突然变得面红耳赤。这般绝色绝姿的少女,他大概是不可能忘记的。 “你是臭丫头的姐姐?”江册斜枪向少女问道。 少女黛眉微皱,眸中光彩奇异。她看了一眼江册,道:“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伤我江家人,偷我钱财,我要教训她。”江册冷声道。 “哼……你们这些蛮匪,欺负一个小丫头,还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少女身影纤细,小蛮腰不盈一握。她回过头,向苏误问道:“是不是他们欺负你?” “就是,那个猪头坏死了,他打我!”苏误哭戚戚道。 “姐姐帮你教训他们。” “好。”苏误愉快地点头道。 第九十三章 宝莲灯 少女双瞳剪水,眸中风情。 她飘入空中,如仙蝶一般曼舞,纤纤玉手出袖,白玉无瑕。她凌空画势,召出一盏晶莹的神灯。 此灯若莲花盛放,神华宝光,银玉光泽。内蕴天地之混沌,神威盖世,道义无边。 灯芯点亮,银色的流光若飘尘洒下,竟将大河也镀上了一层银膜! “宝莲灯!”江家人大惊。 “她是风家的人……” 他们刚被苏误打一顿,元气大伤。此时,根本无力抵御宝灯。 不过是一缕灯芒,慑得江家人如若惊弓之鸟,瑟瑟发抖。他们臣服在地,神华灿银,光芒普照之下,江家人难以抬头。 宝莲灯,是不折不扣的圣器,也许……比圣还要高阶! “古系世家,就只会仗势欺人吗!”江册以枪为杖,挺直了脊背,没有俯倒。 “我?仗势欺人?那你江家主奴十三人联手欺负一个小姑娘又算什么?”少女声若莺鸟,宛转悠扬。 “谁欺负她了……” “被打的明明是我们……”江家人有苦难言。 “你风家后人携双圣器出世,还说不是欺负人。我身上的财物都被你妹妹洗劫两次了!”江册吼道。 少女蛾眉微皱,站在大河上,衣裙飘飘,美若天仙。 “她不是我妹妹。”她踩着银色的流光登上山崖。 “你刚才不是说……”江册瞪着少女,知道她是古系世家的人,不敢轻易动手。 少女明眸皓齿,身姿妙曼。她手握宝莲灯,银光仙羽,就像是仙境里的公主。 “咦……人呢?”少女环顾山崖,四周青松翠绿,祥云缭绕,大河浪涛声不绝于耳。 崖上除了她和江家人,根本不见小丫头的影子。 此时,苏误已经运转风灵,逃向了山外。 在这样敏感的时间,他实在不愿意和那少女有所瓜葛。 如此,对她也好,对自己也好。 苏误心中烦闷,略有些惊慌失措。假如,少女和其他人一样,也是看准了关守?那他又该如何应对? 正因为想不出答案,他索性逃走,钻入了西山深处的荒岭。 也许,只是我多虑了,她并不是那种贪劣之人,苏误如此想到。 他在大荒中奔走数日,此间,并没有遭遇袭击。 “你奶奶的,果然是江软男在暴露我的位置。”苏误气得直骂人。 他走进一片荒村,在百里外落脚。 此地僻静开阔,枫叶沃若,盘起根的老树有十丈高。山中常年烟雨,潮湿阴冷。虽不适合久居,但勉强藏身。 苏误挖地百丈,将自己彻底埋进土里。 他盘膝凝神,内视华池。默诵梵阿,渐渐入定。 可见,他的枯海上干干净净。除了自身家当,其余的东西都扔了。尤其是从江册身上搜来的器物。 那块牌子可害苦了他。 苏误将那些珍品药材囫囵吞了,沉积在华池中,正与瑰一起炼化。 至于抢来的玉佩香囊,银簪铜镜,全丢进了大河。保险起见,他还用关守,将玄女和仙体的气息彻底斩除。 “如果这样,都还有人找得到我……”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枯海上的玉竹笛,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人在出卖他,但绝不可能是韩芸。他是这样相信着的。 华池中金光盛放,有浪涛声不停响起。怪石头演化的神桥连接着仙体与玄女,同时,它还镇压着九天玄女的异象。 越接触修行,苏误越能感受这个世界的奇妙。而今,有太多人想杀他取剑,也许抛弃关守,他能活得很轻松。 然而,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便被苏误抛开。 遑论东荒散修,老青狮和赵老不死都不是他能对付的。眼下,无极法受困,关守是他唯一的保命手段。 扔掉关守,等若是弃去性命。 “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境界……” 苏误一边炼化瑰玉,一边思考。他需要炼化五万斤瑰玉,才突破华池。 待触及天宫,他亦能架虹飞行。到那时,在东荒岂不是横着走?看谁还抓得住他。 药力在瑰的滋养下,逐渐扩散。玄女的枯海上,生出一片氤氲,九天玄女异象隐约有出逃的趋势。 苏误凝神守心,运转梵阿,将药之养分,瑰之精华,尽数吸收于华池。 他的华池,比起刚开辟的时候,要强盛太多。只是和整片枯海相比,却还是不及一隅。 从泉眼变成潭水,即使变成湖泊,也不可能比得上海。 苏误不禁想到,如果他真的将三丹填满,以玄女单一秘境,是否能匹敌四大秘境的修士? 这大有可能。 苏误比较过江册的华池,他知道玄女虚无体道,一汪池水,甚至超越了江册三丹全境。 “呼……” 苏误吸收完瑰中精华,他长呼出一口浊气。睁眼时,眸中神华,紫霞璀璨,仿佛能看透人世间的种种。 “这样一小块瑰,又助我上一级阶梯,真希望江软男身上能多带一些,给我做见面礼也不错……”苏误童声稚气,娇憨乖巧。 他在糖糖身体里,借住数月之久,早已经习惯了。而今,小女娃的身体被他养得白白胖胖,脸如熟果,臂如藕节,早已经不是大荒村落里的瘦丫头。 苏误从泥地中爬出,此时黎明,他晃了晃眼睛,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日。 他伸了个懒腰,向荒村走去。看着农人在田里早忙,他觉得很惬意。 “大叔,你知道霍林洞天在哪吗?”苏误蹲在田垄上,向人问路。 “不知道……” “你是哪家的娃呀,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农人们好奇地看着苏误。 “我是隔壁村的,陪爹爹过来采苗。”苏误道。 “哦……”田上的农人目光怪异地看着苏误,但并没有多问什么。这季节采苗,确实很少见。 “阿姨,你们认识金锁这种药材吗?”苏误又问道。 “还有这种药吗?”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一位农人道。 苏误心中一喜,那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打听到金锁的消息。 “在北边有一座金色的山,我听王樵夫说,他砍柴的时候,听见山上有锁链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金锁。”农人回忆道。 “小娃娃,你对锁感兴趣哇?”众人笑道。 苏误摇了摇头,声音甜美道:“谢谢大叔。”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北方,决定过去看看。 第九十四章 葬地 金色的山,锁链的声音,简单组合,就是金锁? 苏误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农人们很憨直,对未知的事物,有独到的见解。 那么在自己心里,金锁又是什么样的呢?应该是金色的花瓣,类似向日葵一样的东西。 他翻山而出,离开荒村,向北而去。 在大荒里,有极高的山,他站在山巅的柏树上了望。 远天是烟云茫茫,青山绿水,神霞璀璨。仙鹤在云间游走,声声啼鸣。龙脉自西向东延生,连绵不绝,若真龙卧山,给人一种壮丽磅礴之感。 苏误瞳力奇异,远眺万米,他单手抓着柏木,向北而望。目测在数十里地外,就有一座“金山”。 此山,属龙脉一支,山峦奇石,有神华喷薄而起,化作一道金日,悬挂苍穹而不落。山巅始终照亮,终年璀璨。 “想必这就是金山了……”苏误面带惊讶。 那座山仿佛有魔力,金光万丈,引人入胜。苏误偏离正西,朝着它移动。 苏误看见,天空中时有修士架虹经过。 他心中非常警觉,在极东世界,他的处境很尴尬。境界羸弱,却握有圣器。以至于有实力的修士,都想抢夺关守。 苏误以荆棘遮覆,小心观望,难保这些人不想夺剑。他不敢冒险,调整呼吸,平稳心跳,不希望被人察觉。 他在此处藏匿了很久。 “这些人好像并不是为我而来……他们都往一个地方去,甚至没有停留……”苏误小心地走出荆棘地,躲在树荫下,缓缓前进。 他发现,这些修士们皆往北去,有同一的目标,似乎所有人都被金山吸引。 山上究竟有什么?苏误感到好奇。 他藏进一个岩穴里,简单变装。将小裙子换成袍子,身披大褂,头上还扎了两个极难看的小髻,就想是羊羔的犄角。 如此看来,他就像一个小道童。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去金山……?” 苏误谨慎向北,同时躲避修士们的视线。此间,东荒人络绎不绝,皆往金山。 他略提速,感到有些奇怪。不论走多久,金山始终没有变化。看似数十里的距离,分毫都不曾拉近。 苏误向北走了三天。 他不分昼夜地前进,可是,金山依然在数十里外。它像是一个路标,一个海市蜃楼,永远无法抵达。 “那是一座不可登临的仙山……”苏误眼光凝聚,看着山峦,渐渐陷入思索。 此时,圆月攀山,大荒上树影交错,山泉汩汩,草地间有蝉瑟鸣,它们只有这一季的热烈,燃尽后就将死去。 它们将葬在大荒深处,从来都无人问津。 远方那座山,头顶上始终悬挂这金色的艳阳。那种奇异的光,只亮金山,不照大地。在黑夜里,它并不刺眼,反而使人感受到一种无可琢磨的天道玄势。 苏误暂停脚步,对星长叹:“我离西太远,不应该再前进了……” 今夜,不见星云,苏误十分想念自己的友人。他觉得自己很孤独,他害怕孤独。 他打算回归本途,继续寻找霍林洞天。 而在这时,月光开始流动,一道银色的身影落下。 少女螓首黛眉,肤如凝脂,一笑有万种风情,月光披在她的身上,就像广寒宫里的嫦娥那样美丽。 “小妹妹,我们又见面啦。”少女声若风铃,婉转悦耳,她在月下漫步,银色的流光是她的足迹。 “小……小姐姐……”苏误怔怔地咽下一口口水,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失措。在这个女子面前,他失去了原有的自信。 “那日你为什么逃了。”少女半蹲在苏误面前,好奇地问道。她的眼睛,就像是一颗宝石,蕴含着耀眼的星光。 少女吐气如兰,撩人心弦。苏误感觉自己的鼻尖很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因为……我师傅来找我了。”苏误面红耳赤,心跳也快了几分。 “你师傅?”少女笑盈盈地看着他,道:“你师傅在哪儿呢?小骗子。” “我没有骗你,师傅就在那儿……”苏误纯真无邪,娇憨可爱,他小脸红扑,指着少女身后说道。 “哪儿呢?” 少女回眸,带来一阵香风。她好奇地张望,月下草木斜影,静水微澜,昙花一现即落,美的让人叹息。 四周树静风止,蝉鸣声声,根本就没有人。 “小骗……子……”少女回过头,却发现苏误已经不在。 她轻轻皱眉,小声地嘟囔着什么。始终不明白,那小孩儿为什么见到自己就要逃。 苏误运转无极,盈风助力,继续向北。他的脑海中,辉映着少女的影子。怎么都无法平静,于是落荒而逃。 “苏某人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苏误大感羞惭,红了双颊。 在无形之中,似乎有一种牵引。苏误预感,两人还会见面。 一想到少女柔软的身体,细腻的触感,苏误的华池里一阵火热,枯海甚至都要沸腾。 他赶忙坚守道心,剔除杂念。 “凡事等换回身体在说……”苏误喃喃自语。 他攀上龙脉,目测北方金山。三日已过,还是没有接近它。苏误十分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海市蜃楼。 一缕白芒从东方大地升起,逐渐点亮东荒。 苏误看见,北方的一道峡谷前,汇聚了许多修士。这一方土地,不过数顷,却是人头攒动,张袂成阴。 “他们在这儿干嘛?”苏误感到疑惑,此谷阴气化作风雨迷雾,阳气升腾,演化七彩祥云。浅深得乘,风水自成。 “一群人守在这里盗墓!” 苏误观察山谷地势,不免惊讶。这山谷之间,又是一处好葬地。 然而,如此险关,究竟是何人埋葬于此? 苏误仔细观察着谷外修士,他忽而见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江软男?”苏误心中暗道,这方脑壳真的是阴魂不散。 “还有地肺山的人?” 苏误对地肺福地的道袍有深刻的印象,银衫上画有仙鹤莲叶。 他不免觉得好奇,今时今日,地肺山已经覆灭。福地余党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恍然间,他甚至看见了牧府中人。 还有老青狮子…… 赵老不死也在这里! 第九十五章 姒家 苏误感觉到一丝危机,他伏在灌木丛里,不敢有大动作。 当今东荒,想杀他的人基本上都在这儿了。 亲眼见到老狮子,才能感受到他的强大。以其身为中心,十里之内,郁抑不申,凡人退避三舍。 老青兽本尊,可比一缕思念要强太多…… 还有赵家老不死,传言他一夜之间陷入魔障,强破境界,逆道八难。而今,他并没有道陨,就说明他成功了,并且成为了一方宗师! 凡修与宗师,此间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老不死不是失踪了吗,怎么突然现身……”苏误感到很棘手。 他仔细藏匿踪迹,戒备着赵家老不死。当日,月形山匆匆一眼,只记得这老头子枯骨死皮,就如行尸走肉一般。 此时,苏误认真观察,老不死已入八难,血肉滋生,回光返照。他虽是疯魔,披头散发,疯疯癫癫。但是精神极佳,已经超越生死大劫,向天续命。 不妙啊……苏误心中暗叹。这个老不死,道行领先他三百余年,要想在短期内追赶,实在很艰难。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苏误萌生退意,小心返回。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嘛……” 这时,有人声在苏误身侧响起。 苏误大惊,眸中惊骇不止,回转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中年大叔。他与苏误之间,不到半个身位。 “是你!”苏误惶恐,不知道中年人什么时候来的。 “嘘……”中年人捂住他的嘴,做禁声的手势,似笑非笑道:“小点儿声,要是被别人发现,你娃儿就惨了。”中年人指了指谷外修士,不言自明。 苏误早看出来这个中年人不一般,在凡城时还坑骗了他一个白玉瓷瓶。 “你究竟是什么人……”苏误扒开他的手,厉声问道。他觉得这个人很神秘,不可捉摸。然而越是神秘的东西,就越让人敬而远之。 “我?”中年人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就是一个卖药的。” “我信你个鬼。” 苏误后退两步,目光灼灼,上下打量这个大叔。此人一副市侩模样,胡子拉碴,布衣草鞋,和普通农人并没有区别。 “你本应该在凡城,为什么来北方?”苏误警惕心极高。他默默运转华池,目及大荒,脑中瞬间计算出逃跑路线。 中年人笑道:“药卖完了,总该进点货填库吧。” “你来大荒万里,就只为采药?” “不然呢?”中年人反问道。 他神态慵懒,眼袋灰黑,笑时眉角有褶痕。此人面**猾,不可捉摸,照苏误来看,他和地球上那些卖碟的一般品相,都是一样的猥琐。 “你是来抢我东西的。”苏误厉声道,他瞪着中年人,很难看出他的表情变化。 中年人意味深长地撇了他一眼,神情古怪,道:“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抢?” “我是正经生意人,不干土匪的勾当。”中年人补充道。 他双手抱在胸前,眉角轻轻一挑,眸光怪异地看着苏误,表情显得很轻浮。 苏误不做言语,亦不回答。 他在凡城,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有五岁女童手握半圣器在东荒游历。这个中年人从凡城而来,他却不知情?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苏误眸光凌厉地看着大叔,既然他装疯卖傻,苏误自不可能点明。 “你到底是谁,来山谷干嘛?”苏误眉头紧锁,与中年人保持三丈距离。 “我都说了,我是卖药的,来山里进货,你爱信不信。”中年人摆了摆手,一副懒散模样。 他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并且不露破绽,苏误绝不相信他是普通的药贩子。 苏误心思缜密,目光如炬,仔细观察中年人的动作。后者伏在灌木丛中,紧盯着幽谷,似乎对苏误没有兴趣。 你奶奶的……惹不起,躲得起!苏误思忖片刻,决定乘人不备,立刻远遁。 然而,他才刚迈半步,中年人的声音就传入耳里。 “喂……这就走啦?”中年人回过头,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苏误乔装打扮,就如一个道童,他看了一眼中年大叔,又看了一眼幽谷。 “废话,那些人都想取我性命,留在这里不是等死?”苏误道。 他运转无极,风灵借势,时时刻刻准备逃路。 山谷前,陆续有修士赶到。此间,仿佛一场盛宴。圣地古家之人也有出现。 山风回溯,莽兽的咆哮声响彻天际。只见远天苍穹下,有九头荒兽拉辇而来。此兽,狗头蛇身,鬃毛飘飘,戾气十足。它的大尾,蜷曲缠绕在虬辇上,若游龙驾临,四方祥云皆汇聚辇下。 苏误略感惊讶,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不知哪家哪派驾临,好大的排场! 中年人大概猜到了苏误心中所想,解释道:“这些是姒家的人。” “似?什么似?怎么写的。”苏误问道。 “女以姒。” 苏误感到惊讶,这个姓氏,非常的古老。若是仔细追究,需回溯到数千年前,由尧赐禹姓,才诞生了姒姓。 那是上古八大姓之一,而今仍拥有这个姓的人,不足两千…… “姒家可是帝禹的后人?”苏误地向中年人疑问,他蹲在草丛里,暂且观望。 “这就不知道了,但是姒家祖上确实诞生过一位轩辕帝。”中年人道。 “黄帝?!” 闻言,苏误大惊,险些引来幽谷里的目光。 “那姒家应该姓姬才对,为什么姓姒?”苏误大为不解。 上古的历史,太过久远,而今很难追究。譬如说三皇五帝,后世流传太多的版本,不知真假,细细数来,三皇五帝竟然多达二十余人。 中年人疑惑地看着苏误,不明白这娃儿到底在惊讶什么。他摇头道:“古系世家的根源,你得去问他们,我怎么可能知道。” “姒家有多少年历史?”苏误看着中年人。 “几万年?几十万年?反正从上古传承至今,没人细数过。”中年人道。 “几十万年!” 苏误再难掩饰自己的震惊,上古二字,很难定论,万年是上古,十万年也是上古。 姒家的存在,彻底颠覆了苏误的人生观。 曾有一句话这样说的,天下大势,合久必分。此姒家,存续万年而不灭,跨越了一段极其悠久的历史,它甚至成为了时间的一部分!而今,依然没有分裂…… 第九十六章 什么人的墓 轩辕黄帝,与神农齐名,亦是上古神人。 在星河的另一端,炎黄二人已经无可考证。世人相信他们存在,却无法证明他们活过。 属于炎黄二帝的时代,比夏朝更早,甚至比虞朝还要早。 当世,人们早已经将虞遗忘,甚至否认它的存在。然而,在星河彼岸,广袤而无垠的东荒大地,轩辕氏与神农氏,他们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古系姒家,姜国子民都能证明这一点。 苏误看着姒家的车马,他感觉很不可思议,“如果姒家真的繁衍了数万年,那它的族系势力,该有多么强大……” 谷地前五百里,姒家从天降下。在车辇之后,紧随着数以千计的修士。姒家人的阵仗,浩浩荡荡,若凭空出现的阴云,蒙蔽一方天地。 他们步调一致,列阵严谨,十三梯纵队,横跨大荒。 “姒家的人来了!”散修们惊呼,自觉退后,让出道路,不敢和古系姒家发生冲突。 九首兽撵降下,姒家就像是军队检兵,占据着一方校场,威严而霸气。 大荒莽兽九首齐昂,仰天长啸,凌厉的嘶吼声,慑得众人颤栗不止。他们渐渐退后,抱成一团,将地利完全让给姒家。 “啧啧啧……你瞅瞅,这就是古系世家,放眼东荒,甚至整个大域,谁都得给他们面子。”中年人咋舌道。 “谁都得给?”苏误仍旧和中年人保持距离。 “谁都得给。” “那大帝呢?” 中年人回过头,白了苏误一眼。他继续蹲在灌木里,没有说话,目视前方,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苏误看见,在姒家抵临幽谷后,赵家老不死亦退后了数千丈。“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是真疯,还是假疯……”苏误喃喃自语。 他又将视线转移别处,看着老青狮子。可奇怪的是,青兽好像并不怎么怕姒家。他盘膝坐崖,闭眼宁心,根本不顾姒家的排场。 苏误好奇道:“老青兽如此淡定,是不把古系世家放在眼里?” “他不是不退,是不能退。” “青兽乃文殊王末尾听讲,王者声名显赫,闻达四海。若青兽此时退让,就是弱了文殊王的名号。”中年人解释道。 闻言,苏误大惊,文殊王?那不是文殊菩萨吗…… 传说文殊座下兽骑就是一只老狮子,而今细思,似乎别有意蕴。 “名声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文殊王的麾下,踩着姒家脸面上位,就不怕被他们当场灭了?”苏误道。 他也是第一次听闻青兽的来头,不免感到惊讶,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头狮子的主人,竟然是一个王者。 “小屁孩儿你懂什么,对古系世家,王者尊圣来说,有时候脸面比命更重要。” “这不扯淡嘛,命都没了,还留着脸干嘛……”苏误不屑道。 “哎……你可知人们修行建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为了死得其所。”中年人意味深长道。 苏误看着他的侧脸,褶皮底下已经没有了笑容,他的表情忽而变得很严肃,但是在瞬间过后,又恢复了往昔的奸商模样。苏误注意着他的眼睛,体会到一股沧桑,他大概是有故事的,苏误如此想到。 “喂,卖药的,你有期待的死法吗?”苏误童声稚气地问道。 中年人撇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活够,舍不得去死。” “嘁……” 此时,天地再变,东边神华缭绕,烟云璀璨。半空之中,突然七道瑰丽光芒划过,铺陈出一条七彩神桥。 天际线远端,出现九匹神马,拉着八屏轿,以神桥为路,径直向幽谷奔来。 “采薇圣地……”中年人喃喃道。 圣地声势浩大,亦不弱姒家。 七彩虹桥先行开道,神驹牵轿,马蹄裂空,撕鸣长啸,千军万马紧随其后。采薇人家乘风而来,潇洒快意,放荡不羁。 “圣地也派人来了……”众修士再退,此间,已经完全偏离幽谷中心,落在极边缘的位置。 “圣地世家竟然一同降临……” 众人观望着,且看姒家与采薇之间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东荒沉寂多年,圣地不出,世家不显,很难看到两者争雄的场面。 圣地之人从神桥落下,径直进入了姒家。 “两家这就开始交锋了吗?” “圣地的使者进了姒家领域。” “快看,姒家有人架虹进入了采薇的八屏轿!”众人议论纷纷,与圣地世家隔得很远,所以并不知道两者间发生了什么。 众人期待了很久,可是姒家与采薇并未发生冲突。 时间渐渐流动,这片陆土上,散修越来越多,而且圣地世家也来了。若是风暴即将来临,那么此幽谷,定然是风眼所在。 苏误预感不妙,而今他处境尴尬,被许多人追杀。赵老不死、青兽狮子、地肺山,三家皆在此地,他一旦暴露,必定难逃血劫。 他转向谷外,趁还没有人发现自己,赶紧开溜。 “又准备走了?”中年人看着苏误道。 “废话,留在这里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别这么胆小嘛,你看看这个幽谷,它能同时吸引圣地与古系世家,你就不好奇里面有什么?”中年人露出狡黠的笑容。 苏误白了他一眼,道:“不就是一个墓嘛。” 听这娃儿的回答,中年人略微一惊,“那你不好奇,这是什么人的墓?” 苏误大眼睛转动两圈,略作思考,目前位置隐蔽,暂且安全,还没人发现他。 “你祖上的?”苏误问道。 “滚蛋玩意儿,什么我祖上的。听说这里面埋了个圣人。”中年人一巴掌拍在苏误的小脑袋上,打了他一个踉跄。 “圣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苏误捂着脑袋,满脸不屑道。 “我跟你废话半天,难道你不明白?那是圣人啊!”中年人看着他。 “圣人……” “和我又没关系。”苏误拍拍屁股,准备闪人。 中年人拉着他,道:“你个憨匹,圣人的坟,这是多大的造化?里面有奇珍异宝,仙品丹药,甚至还可能有圣器,你不心动?” “嘶……” 闻言,苏误略有些迟疑,如果说墓中真的有极品丹药,能助他突破境界。此一冒险,能让他少奋斗两百年,确实让人心动…… 只是有圣地世家拦路,他不认为自己能斩获什么。 第九十七章 采薇 姒家与采薇圣地,同属东荒派别,有着极其悠远的历史。 两家传承,从古至今,数万年而不灭。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今,墓道幽谷前方,两家同现。这一状况,于东荒极东已经有千年不曾发生。可想而知,墓的来头有多大。 它一定是吸引人的。 幽谷前的平原,姒家阵营声势浩大,数千余修士列队,透露出一股肃杀锐意。 而九天之上,采薇圣地携骏马踏长虹,傲立七彩神桥。八屏轿神秘莫测,凡人很难看清采薇的目的。 “采薇向姒家借道,他们并不想发生冲突。”众人遥望两家阵营。 “圣地和古系世家协定共同开墓!” 山谷外,修士们倒退数十里。他们拧在一起,亦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只是乌合之众,很难比及世家的规整。 “和圣地一起进墓,我们很难斩获机缘。墓中的仙品至宝,两家率先瓜分,我们连残羹都没有。” “与我结伴一程如何?单凭个人实力,很难从姒家口中夺食。” “我们应该集结更多的力量。” 采薇和姒家,给众人强烈的压迫感。他们临时结队,不肯放弃机缘。 对此,苏误感到非常不解。 “卖药的,天上这么多人,你不和他们组队,为什么非要和我?” 中年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神秘兮兮道:“他们差了些火候,你将将合适。” “我……?” “我一个小娃娃,刚满五岁,境界初涉华池,你到底看上我哪儿点?我改……”苏误皱眉,一副老练深沉模样。 “你娃儿觉悟还不够。”中年人叹道。 “屁的觉悟。”苏误小心蹲在草丛里,看了一眼老青兽,道:“外面的人都想杀我,我要是现身,不被他们活剐了?” “要不然……我帮你把他杀了?”中年人指着赵家老不死道。 苏误略作思考,摇了摇头,“我要亲手杀他。” 幽幽深谷,开始有烟雨出现。阴风巡回,阳气升腾。白炽的光线落落谷底,折射回一道氤氲的霞光。 这时候,圣地姒家的人又有了新的动作。 谷前,姒家里一个骑士出列,他手握长戟,夸下白驹,从容不迫地来到众人面前。 “诸位,姒家与圣地商议,决定合力开启谷墓。届时,如有混乱,还希望众位能听从我们的调度。”姒家骑士高傲不羁,睥睨众人。 七彩神桥上,亦有采薇的修士降下,当着众人面,和姒家说了一样的话。 不论圣地,还是世家,都没将这些散修放进眼里。 “我们凭什么听你们的。” “谷墓无主,姒家未免太霸道,想独吞圣人遗福。”众人感到不满。 姒家骑士瞪着他们,浑身释放出一种凌厉气势。他斜握长戟,眸光凝聚,只是运转华池,就骇得人不敢顶撞。 姒家与采薇的人马,规行矩步,驻守十方,隐约将谷墓包围。 “古系家族太霸蛮了……”散修们有许多怨气。 圣地世家,声势磅礴,携精兵强将抵临幽谷。如此阵仗,不是单纯为了彰显实力。 姒家人镇压谷外,散修们不敢造次。 “他们怎么还不开墓?”苏误伏在草地里,他很小心地看向谷地。 “圣人的墓,多有玄机,如果错误开启,会招来大杀劫。” 苏误轻轻点头,表示赞同。他习修风水,在这方面略有建树。 传说,圣是帝皇以下最高等的存在。他们有追星逐月的本领,通晓天意,大道至简,一念便能杀人。 这一方天下,渐渐聚集了近万人,显得很拥挤。他们都是为圣人而来,想获取造化。 苏误暗暗思量,以自己的境界,硬闯谷墓,那无疑是送死。他大概会在路上,被老狮子发现,被找老不死撕成碎片。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哆嗦,回望山野,准备开溜。 中年人抬起眼皮,道:“你信不信,只要离开我三十丈,青兽就会发现你的气息。” 闻言,苏误心中一惊,他狐疑地看着中年人,道:“你唬我?” 中年人摆了摆手,笑道:“你可以试试。” 苏误盘坐在泥地上,双手抱在胸前。他看了看中年大叔,又看了看青兽。 就目前而言,他的处境虽危险,但还没有暴露。如果中年人说假,他仅仅是维持原状,保持不动。但要是真的,他稍一离开,所将面对的,就是繁天修士们的贪欲,以及青兽和老不死的追杀。 这风险未免太大,苏误不敢承担后果。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中年人,道:“是你帮我掩盖了气息?” “不。”中年人笑容深意道:“我卖药的,身上药渣味浓,老青狮子嗅不到你。” “啧……” 苏误干脆坐下,也不考虑逃跑。 幽谷前,圣地世家开始拉拢散修。他们有一套说辞,诚意取出灵药仙丹与众人分享。 那些筑基精道的妙药,很让人眼馋。 “拿了姒家的东西,就要替他们效命,这药烫手啊!” “不经圣地开道,我们也无法进谷……” “姒家人是想我们当炮灰,替他们探路!”众人感到很不满,只有少数人肯接受世家的恩惠。 他们境界弱小,实力欠缺,即便进墓,也难能造化。不如顺乘姒家,既能免费获药,还能找机会捡漏。 采薇圣地的长老从八屏轿中现身,他脚踩神桥,落在幽谷前。 “圣地赤诚待人,广纳天下贤士,诸位若有愿,采薇之门随时为大家敞开。”老头子说话很实在,至少看起来有几分真诚。 众人不相信圣地,提出质疑。若圣地世家有真诚意,何故以军马封谷? 姒家人出面,向众人解释,此乃无奈之举,恳请见谅。他们的解释很苍白,根本没有打算撤除阵势。 在这之后,虽然有许多人暂且进入采薇姒家。但绝大多数人都在冷眼旁观。 此间,苏误看见赵家老不死与地肺山残党进入了圣地。而今,地肺山覆灭,原福地之人无依无靠,借机攀上了采薇这颗大树。 “没看出来,这个采薇圣地还挺真诚……”苏误皱眉道。 “真诚个屁……”中年人不屑道:“你没听糟老头说,圣地广纳天下‘贤士’吗?人家只要贤,低了那个境界,根本就瞧不上。” 第九十八章 暂入姒家 苏误感觉中年人很神秘,不单纯是卖药的。 只是,他既不暴露我,也不觊觎关守……苏误非常不解,他接近自己,究竟有何目的? 幽谷外二十里,圣地世家开始为众人编队。当谷墓开启,他们都将随圣地进墓,位于采薇姒家两侧。 此时,天色将暗,风声萧瑟,残云卷积。悲戚的猿啸声从谷内传出,带来阵阵的回音。姒家九首狗兽仰天长啸,释放出一股狂野之意。 北方天边,依旧能见到那座金山。岁月蹉跎,它像是亘古未变,依然那样美丽。山巅始终有神华喷薄,若艳阳一朵,照耀整个山头,不死不灭。 苏误向中年人问道:“那座金山到底是什么?” “据说是龙女妖帝留下的道影。” “龙女……妖帝?!”苏误感到惊讶。 在《山海经》这本奇书中,就有关于龙女的记载。 民间传说,龙女返祖,继承了一缕龙族的血脉。她额上长有鹿角,眸生妖瞳,四肢皆被蛇鳞覆盖。 在灵鹫山前,龙女演化天势,得道法华,以半龙半人之身,成就佛道。 “难道那座金山就是传说中的灵鹫山?”苏误的声音略显高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中年人道。 在东荒,山是没有名字的,人们习惯叫它金山。只因妖帝曾在山上悟道,并留下一缕道影,所以它才会金光万丈,不死不灭。 遥望金山,苏误感慨良多。龙女妖帝,无以常理能衡量,仅仅是一念悟道,便点亮天地数十万载,亘古至今,金山神华,永恒不灭。 中年人告诉苏误,金山神秘莫测,不曾有人登顶。就算是圣地世家,也不敢轻易探究金山的秘密。 “太玄幻了……龙女到底在山上留下了什么……凡人竟无可靠近。”苏误身体娇小,盘膝坐在地上,望着金山怔怔出神。 “帝王之心,不能揣摩。” 中年人指着姒家骑士,道:“走,免费的丹药,我们也去领两瓶。” “不去。”苏误看了一眼山谷,密密麻麻全是人。对他而言,原地不动是最佳选择。 “嘁……不去算了,我自己去。”中年人道。 他偷偷摸摸地绕出灌木,从幽谷外侧接近姒家。 谷地外,有许多散修,最终受不住诱惑,随了圣地世家的队伍。此时不站队,很难有机会进墓。他们都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依托于圣地。 谷墓前方,采薇与姒家占据着天时地利。 两家沉默而平静,并不着急开墓。其余的散修,虽然想过独得先机,可惜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采薇圣地与姒家的耳目。 “我们只能跟在圣地后面,捡漏残次。”众人看出来,圣地世家对谷墓志在必得。 幽谷旁,老青狮子没有站队。他身份特殊,本属妖族,文殊王座下听讲,又是即将升能的八难宗师,姒家人不打算招惹他。 江家从凡城而来,为散修所青睐。在不知不觉间,江家亦集结起众人。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单看人数,甚至超过了采薇和姒家。 此外,还有散人在观望。恍然之间,苏误似乎看见那个纯美的少女,她也来到了谷墓。 “你跟着我干嘛。”中年人往姒家的暂营地走去,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苏误。 苏误身高不及三尺,跟瓷娃娃一般。他跟在中年人身后,愤愤不平,道:“你大爷的,你一走我不就暴露了吗。” 中年人露出狡黠的笑容,在苏误看来,他就是个奸人。 在平地上,两人并肩而走,间距两三尺。苏误感觉,他并不会害自己,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你跟紧了。” “我告诉你,老青狮鼻子最灵,十里外的东西,他都能闻到。”中年人道。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苏误白了他一眼。 这两个人的组合,看起来非常怪异。一个药贩子,麻衣草鞋,面容奸相。一个道童,唇红齿白,娇憨无邪。 就像是仙童配农夫,十分不搭。 在幽谷前的平原上,时有修士看向他俩,并露出奇怪的表情。 “最近有传言称,极东有一个五岁女娃手握圣器,该不是她吧?” “不太像。” “那个老农也不像是修士……”众修士略有疑惑,但是并没有在意。 在姒家的营地前,中年人面带谄笑向姒家讨药水,他言称要暂入姒家,并为之献上绵薄之力。 “你两个真的是修士?”姒家骑士显然不相信他。 中年人笑道:“这位道友,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是我的道童,我俩都愿意为姒家出力。” 姒家骑士面带狐疑,仔细打量两人。这一大一小,就像是江湖骗子,面相举止都很怪异。 “去队尾候着。” 最终,白衣骑士还是放行两人,给了中年人两瓶药液。 在姒家人的带队下,他们进入营地,被编入散修的队伍。 在古系世家的管理下,众人盘膝凝神,安静无声,也没有谁在意这两人。 “我的那份呢?”苏误看着药贩子。 中年人道:“你不是不要嘛。”他把两个瓷瓶都收走,揣进自己兜里。 苏误嫌弃地看着他,冷哼了两声。 “现在你满意了?进入姒家,想走也走不掉了,只能随众进墓,被姒家当炮灰使。”苏误一身道袍白褂,头扎发髻,他平躺在地上,翘着小脚,也不怎么慌张。 中年人露出奸诈的笑容,道:“反正都要进去,跟着姒家也没差。让他们在前面探险,我们躲在队伍后面。” 中年人奸商本质暴露无遗,领走姒家药液,却不出力,落在队尾,只打算浑水摸鱼。 苏误不解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带上我。”苏误看着他。 中年人嘴角微笑,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自有你的用处。” 直觉告诉苏误,这个人在说鬼话。他一定是有目的,而且是不好的那种。 “你放心,墓中有好东西,我分你一半。”中年人宽慰道。 “那两瓶药先分我一半。”苏误把小手伸到他面前。 “哎呀……不着急。”中年人一边笑着,一边把苏误的手给推回去。 “谷墓里珍品多的是,你不差这一瓶。”中年人微言大义,语重心长。 第九十九章 等人 在幽谷外,姒家与采薇圣地架设起营帐,并且让散修们暂住。 三日转瞬即逝,两家依然守在墓外,没有贸然入谷。此间,江家人来了帮手,将散修凝成一股强大的势力。 牧府亦有人前来,为老青兽造势。据说牧府主人胡亥在阿房枯坐闭关,所以没有现身。 “喂,那不是若水圣地的人吗?” 在这一日,若水圣地的人来了。若水圣地向来与世无争,他们会来此地,让人感到意外。 相比于姒家和采薇,若水来的人不多,一架古老的青铜战车上,约莫坐有二十余人。他们都是若水的年轻人,只有一位长者领队。 “若水在东荒极北,连他们都得知了谷墓的消息......” “这座坟越来越热闹了。” “若水圣地的人进入姒家和采薇的营地了!” 修士们感到很不可思议,这样一个圣人墓,竟然吸引了三家庞然大物。在幽谷前,众人预感不平静,空气里弥漫着肃杀意味。 若水、采薇、姒家,都是独霸一方的存在。而今,三家聚首,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将受到万众瞩目。毫不夸张地讲,这三家要是联手,完全有实力能够毁灭东荒。 “我一直很好奇,幽谷里暗藏的圣墓,数万年不被人发现,这消息究竟是谁传出去的?”苏误唇红齿白,如白釉的瓷娃娃,他面露出不解的表情,观望着若水圣地的动静。 中年人冲着苏误一笑,意味深长。 “你不会说是你吧?”苏误道。 “滚蛋玩意儿。”中年人瞪了他一眼,道:“我要是找到一座圣墓,肯定独吞,谁愿意和人分享。” “说不定这墓就是一个幌子。” 闻言,苏误面带惊讶,道:“你是说......圣墓的消息是假的?” “墓多半是真,我猜测消息是有人刻意放出去的。” “废话。”苏误声音稚嫩,娇柔轻细,他道:“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件事。” “这不难猜。”中年人神秘兮兮地看着他,低声道:“总之,不是姒家就是采薇,甚至还有可能是若水。” “啊......?!”苏误觉得很难相信。 幽谷外,撑起数千顶营帐。姒家的骑士每隔三刻,会巡逻一次。此间有白马从营帐前经过,踏起黄土灰尘。 苏误看着姒家骑士,小嘴一撇,道:“圣地古家派数千人至此,不就是为了就是独吞谷墓?何故泄露消息,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等等吧......过不了多久,就知道是谁了。”中年人如凡城那样,悠哉地躺在木板上,他摆了摆手,眼皮耷拉,似乎就要睡着了。 “等什么?”苏误不明。 “等人。” “什么人......” “青帐里的人在等谁,我们就在等谁。” 青帐在营地的中央,里面住着姒家的大人物。三日以来,只有若水和采薇的人进去过,三家曾在帐中密谋。 “他们不是在里面商量开墓路线?” “商量个屁。”中年人惬意躺着,懒懒散散,道:“你用脑子想想,山谷就一条直道,有什么事,能够商量三天?” “那......” “等吧,总会有人来的。”中年人说完这句话,便在木板上睡着了。 山谷外,霞光升腾,烟雨朦胧。地脉生祥云,涧水汩汩。深谷之中,灵兽哀鸣,并且有巨大的飞鸟在幽谷上空盘旋。 此方山水景势,在风水中,又被称之为阴阳共济。阴气出逃,化作漫天紫霞,阳气上升,变幻七彩祥瑞。如此,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好生奇怪,姒家自从来到谷墓,除了扎营搭棚,就别无作为了。” “圣地古家未免也太安静了。” “他们不打算进墓吗?”谷外众人纷纷感到疑惑。 此间,有许多修士前来。谷墓外,人潮涌动,一方天地,竟招来了近万数的修士。 幽谷前的平原上,人是越来越多,可圣地世家依旧平静,这三家仿佛睡着了,任风吹雷打,就是无动于衷。 “太奇怪了......” 这时候,不止苏误,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异样。圣地世家根本就没有心思开墓。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圣地世家越是安静,众人越有预感,将有大事发生。就像是阵雨前突然的闷默,骤起的暴风,会是一切的开端。只是这一阵风,还没有开始刮。 忽而,所有人都静默了。他们在观望,也在等待,幽谷前究竟会迎来什么。 十日过后,姒家终于有所动作。 “姒家的冥王体!” 山外,修士们遥望远天,姒家继千人之后,又有百余人前来。浩浩荡荡,跨越长虹,姒家冥王体驾下瑞鸟,踏五彩祥云,犹如众星捧月。 苏误目极百里,眼见姒家冥王,丰神俊朗,面容冷俊,剑眉星目若天上神人,气度非凡。一袭长衫迎风猎猎,身材修长而笔挺。他站在瑞鸟脖颈上,单手握拳而挽于胸前,傲立苍穹,俯瞰山川大河。 中年人道:“我说的吧,迟早会来人。”他显得很阔闲,在帐外看了会儿热闹,又睡去。 “不看了……?”苏误看了他一眼。 “采薇帐子里没动静,还会来人的。”中年人一副懒散模样,十几日以来,除了睡就是吃。苏误以他为掩护,一直跟着。 姒家冥王体,有王者姿态,受万众瞩目。时未出世,东荒修士之间,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而今现身,又闹得满谷风雨。 此间,有数万余人,大家对冥王体议论纷纷。 “数千年前,王家曾出过一位冥王,在中原叱咤风云,让同时代人望尘莫及……” “姒家今日亦有小成冥王……” “冥王体若是大成,姒家又将千年鼎盛!”众人眼神复杂。 冥王体非凡,领先同一世代。即使是姒家,数十万年底蕴,也不过一个冥王。 瑞鸟降下,姒家冥王体径直走入青帐。他呆在里面,再没有出来过。此间,只是亮一个相,将冥王姿态,深刻在东荒人的脑中。 “东荒正在变天,现在是年轻人的舞台了……”中年人躺在木板上,一边瞌睡,一边说话。 苏误皱眉,道:“姒家是在为冥王体造势……” 第一百章 采薇圣子圣女 姒家冥王现身,此消息迅速在东荒蔓延。 而今,再追究谷墓消息是何人放出,已经没有了意义。不论如何,姒家达到了目的,冥王体一经出世,便有万众瞩目。 “姒家冥王,单名一个丞。”有修士打听到姒家冥王体的名字。 “姒丞……” “有姒家的袒护,在不久的将来,姒丞二字,必将名动一方。” 自冥王体现世,四方皆来贺。江家赶礼而至,携珍珠翡翠,碧玉玛瑙十箱,道喜姒家冥王惊现,是言择日登门造访姒家。 “礼收下了,登门便不必。”姒家长老,姒毕方高傲不羁,拒人千里之外。 江家在凡城有很高的威望,但与古系姒家相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若卵石与荒山,天壤之别。 此间,若水、采薇两大圣地进入姒家,奉瑰玉千斤,欲与冥王体交好。 “圣地世家随手赠礼,就有千斤瑰玉,此般底蕴,让人羡慕啊……” “妈吔,要是能洗劫圣地中人,何愁五万斤瑰……”苏误圆头圆脑,面带憨厚,一边嘟囔,一边畅想。 这也就是圣地姒家了,随身携带千斤瑰。再比较凡城贵公子,苏误抢了他两次,加起来还不足半斤。 幽谷消息急速传出,东荒之中,又有不少修士前往谷墓。 “霍林洞天的人来了!”有人惊呼道。 在东荒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洞天之名,甚至在凡城江家之上。洞天诸修,在山外观望。他们没有携礼,准备登门姒家,他日正式造访。 “子衿阁百年不出,也来求实冥王体!” “七月的长老进入了姒家营帐!” 冥王体姒丞,一经现身,席卷风云。他的出现,在东荒上引起剧烈震荡。就像是海潮一样,一浪接着一浪。 “姒家作秀给谁看呢,还不赶紧开墓……”苏误在阴影里乘凉,小嘴嘟囔,一副嫌弃表情。 中年人惬意地躺在他身边,扇着蒲扇,道:“古系世家,最重门面功夫,等谷墓风波过后,姒家本家还会摆宴迎客……” “我现在严重怀疑,姒家是指着宾宴,打算赚份子钱。”苏误唇红齿白,道童打扮。而今东荒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姒家,忽略了他这么一个奇怪的娃娃。 在幽谷前方,姒家风光无限。而冥王体,一直在帐中盘坐,显得很神秘。 三日后,圣墓的天空中,两仪开启。 一拟太极凭空出现,阴阳分明,如巨大的门扉。忽而,阴阳鱼向两侧浮游,如若青烟袅袅,堪堪飘散。随后,有两道影子,从两仪中款款走出。 “这是……”众人皆惊,无比赞叹。 跨越两仪之人,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材匀称修长,浑身绽放着神华,他就如黑夜里的一朵星云,璀璨夺目,让人无法直视。他的出现,万物失色,苍穹暗淡。 而他身旁的女子,身姿妙曼,细腰水蛇,一袭长裙,若天仙临凡。她面带轻纱,只露出一双妖媚众生的眼眸。她瞳中的柔情,仿若秋水涟漪,动人心弦。 “采薇的圣子和圣女!” 众人一阵惊叹,这二人亦是年轻一辈的才俊佳人。 现如今,那墓似乎不重要了。这样的一座幽谷,即将成为舞台。它的存在,是为了承托冥王体,以及圣地的圣子圣女。 “妈拉个巴子,原来我们都是圣地世家花钱请来的观众……”苏误忽然顿悟。 “圣地世家假借开墓为冥王、圣子造势,我们都是陪衬。” “不一定,等圣墓开启,你可以找机会,把他们的风头都抢了。”中年人不坏好意的看着苏误。 “滚蛋,我一个五岁女娃,既无身份,也无背景。怎么比得上圣地世家的掌上珍宝。”苏误白了他一眼,再次萌生退意。 中年人撇了他一眼,道:“就你?五岁?我觉着你至少五十。” 采薇的圣子圣女双双降临,让幽谷众人沸腾。他们的出现,恰到好处,声势甚至超越了姒家的冥王体。 采薇借势姒家,在谷墓鼎盛时,推出圣子圣女,同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姒家人脸色略有变化,但未表示出来。依然进入采薇,与圣地礼尚往来。 此间,凡城城主亲临谷墓,带着江册进入圣地营帐,与采薇长老相谈甚欢。 这几日,采薇风头正盛,一时盖过了姒家。而冥王体依然我行我素,盘坐青帐,对谷中事不闻不问。 随后,采薇圣子广结天下才俊,在谷外设宴,邀请千余散修共同论道。至于采薇圣女,不便露面,她身着长裙,轻纱遮容,为寥寥数人斟酒,随后便归了营帐。 众人感到很惊讶,究竟是哪几个人,能让采薇圣女亲自斟酒。 “桃夭派的大师兄!” “谷风少主。” “大东刀客朝之威胜!”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惊呼,众修士陆续认出这些人的身份。传言,世家派府隐秘地将后人送往东荒历练。而今看来,这个消息居然是真的。 “他们在谈些什么?”苏误感到好奇,他和中年人落在姒家营地,没有进入圣地。 “年轻人,还不是谈些风花雪月事,你没看见圣女回避了嘛……”中年药贩子连眼皮都没有抬起,很安逸地躺着。 苏误怀疑,这人是没有脊椎的,从来没见他挺直过腰杆。 “你不过去掺和一脚?”中年人问道。 “不去,我敢离开你三十丈?”苏误白了他一眼。 “没关系的,老青狮子早就发现你了。” “什么?!”苏误大惊,目极远方,在山谷外数十里发现了老青兽。恍然间,两人似乎对视了一眼。青兽那凌厉且阴寒的目光,让苏误打了个哆嗦。 “他怎么发现我的!”苏误大惊。 “人家八难大宗师,你刚现身时,就已经发现你了。” “你不是说,只要跟紧你,就不会被他发现?”苏误怒气冲冲地瞪着中年人。 中年人摆了摆手,似笑非笑道:“我是说过类似的话,但我只让你跟紧,没保证老狮子不会发现你啊。” “你特么玩我呢?!”苏误咬牙切齿。 “放宽心,只要你在姒家,老狮子就不敢动你,这点我可以担保。” “滚蛋玩意儿。” 苏误小脸发红,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地坐在地上。这个中年人,除了神秘之外,十分地可恶。 第一百零一章 开墓 苏误处境尴尬,在姒家的营地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旦离开姒家,青兽必不可能放过他。他感到很后悔,上了这个中年人的当。 “你上哪儿去?”中年人躺在树荫下,微微仰起头,看着苏误。 苏误愤愤道:“离你远些!” 他头也不回地往帐子里走,即使山谷外沸沸扬扬,他都视而不见,不去凑那热闹。 山外艳阳高照,采薇圣子摆宴三日,论道三日。所有人都见识了他的气度。 采薇圣子,超凡卓绝,浑身有璀璨的神华笼罩,若星光闪耀。他携带着圣地的加护,众人无法看透他的境界和体质。相比起青帐中不见人的冥王体,他虽见人,但却更加地神秘。 “采薇圣子是在和冥王体抢风头……” “两人同时出世,惊艳东荒。采薇营前宾客如云,隐约盖过了姒家。” “为了给圣子造势,采薇圣女甘愿退居帐中……” 这是姒家与采薇之间的明争暗斗,姒丞、采薇圣子,两人各有风骚。这一场出世较量,谁若能得取先机,谁就将名震东荒。 “一切都要看谷墓中的造化……” “此一役功名成就,东荒可以称雄!” 众修士有一种预感,东荒变天,谷墓圣坟就是起点。“看看这些人罢,桃夭派大师兄,谷风少谷主,朝之威胜……” “如此奇才,百世不出,而今齐聚一堂,在他们之间,必将分出个高下!” 又过三日,谷前像是有一场盛大的宴会。天下才俊皆聚于此。 这一场风浪,席卷极东。受万众瞩目,谁能在谷墓中脱颖而出,谁就将引领东荒。 “我将轻取东荒第一的美名!”山谷外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放出豪言壮语。 “哪儿来的娃娃,一边儿待着。” 众人表示不屑,将此神源秘境的修士踹出山外。 “哈哈哈……东荒争雄,怎么能少了我这个多情剑客。尔等看仔细了,我必将独霸东荒!” “什么多情剑,不自量力。”众人拎起这位剑客的脖子,将他扔出百里。 “东荒大地,我主沉浮!” 又是一娃娃,在西山上喊话。众人不服,将之打成了猪头。 这是一场属于年轻人的狂欢,千年一遇。所有人都开始迫不及待起来,他们躁动着,不安着,同时也期待着。 “开墓!” 这一日,姒家与圣地联手,打开了幽谷墓道。 时间过去了一整月,众人翘首企足,望眼欲穿,而今,幽谷圣墓终于被开启。 姒家、若水、采薇,三家派出长老,在幽谷前演化神通,各使秘术,打散毒瘴,打开墓道。他们铺陈出一条三色神桥,横跨数十里,深入谷中。 “咦……不愧是圣地的长老们,境界不同凡响……” 苏误随姒家队伍进墓,走在队尾。他仔细地观察山势,演算生路。此间阴风迷雾,紫霞璀璨,若是贸然深入,恐怕有风险。两岸山谷,怪石嶙峋,绝壁刀削,足有万丈高。想要攀爬上山,非常艰难。 “妈吔……圣人墓有去无回。”苏误喃喃。 “你嘀咕什么呢。”中年药贩子一身麻布衣服,吊儿郎当地走在苏误身边,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芥。 “离我远些。”苏误瞪了他一眼。 “哎哟喂,臭小鬼脾气还挺大。” “废话,你坑老子!”苏误指着他鼻子,一通乱骂。 “行了行了……” “进都进来了,就别抱怨了,咱们商量下,待会儿怎么夺宝。”中年人压低声音,神神叨叨地模样。 “幽谷就只有一条直道,逃都没地方逃,你还想从圣地世家的手中夺宝?”苏误白了他一眼,继续观山。此时,他非常想念自己的身体,若是仙体,盈风助力,一步三十丈高远,小小谷墓,根本困不住他。 随三家之后,许多散修也踏入谷墓。这时候,圣地世家缓缓褪去神桥。所以,他们只能摸索着前进。 “呸……姒家真没风范。”散修们忿忿不平道。 那些没实力,没名气的散人。全部被拦截在谷外,他们无法跨越阴风毒瘴。 不多时,由三家领头,数千人终于抵达圣墓。忽而,一座巨大的石门,仿佛凭空出现,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此门高百丈,宽百丈,由整座荒山雕镂而成。门上刻有上古铭文,画七龙七凤,七龟七虎,七千条锁链齐齐落下,并有一道金光浮图跃然石门之上。 “天呐……”众人感叹。 圣墓规模极其庞大,门扉前,众人屏息凝神,目瞪口呆,心中震撼而久久无法平息。 此墓天然,地是棺,谷是椁,天是盖,山是门。而圣人,就埋在谷之尽头,石门的后面。要演化出这样一个墓,实在是天方夜谭,但圣人就是做到了…… “我来将它开启!”有修士长啸一声,对光斩戟。 锵—— 一声脆响,戟断而毁,此修士口吐鲜血,倒飞三千丈,跌出幽谷。而石门上的金光浮图波澜不惊,居然毫无反应。 “咦……!”众人心惊,那修士的修为并不弱。至少开启了第四秘境,竟然无法撼动浮图! “一扇门扉而已,看我突破了它。” 在如此的舞台上,许多人都想表现自己。于是,有不少凡修祭器,砸向石门。 然而,所有人都是徒劳无功。遑论石门,连金光浮图他们都无法突破。 “我来一试。” 人群之中,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苏误一眼看过去,发现是江册那小子。 “江软男也想证明自己……?”苏误略感惊讶。 只见江册浑身神华绽放,手握一缕金芒,他整个人的气势攀升至顶峰,四大秘境同时发光发热。 一人一枪,一缕金芒,江册浮身天地间,若一条螭龙。他将沥泉神蛇投掷而出,直击金光浮图。 轰—— 枪与石门碰撞,传出一声巨响。沥泉神蛇在一瞬间穿越了浮图,并触及到石门。 “这小子竟然能破过浮图?” “小小的江家,而今也培养出了一个俊才。”众人惊叹。 噗—— 浮图产生轻微的波动,并且反噬江册,震得他口吐血沫,五脏错位。 这是圣人留下的势,即便尊贤也难以抵御,更别说一个小小的江册。他虽惊艳了刹那,但依然不能撼动浮图。 第一百零二章 谁能开山 有一句话,叫做虽败犹荣。 江册和众人一样,并没有开启石门。但是他触动了浮屠,这是众人不曾做到的。他被金芒反噬,五脏错位,华池内伤,被江家人抬回神桥。 “江家的后生,挺有意思的。”这是众人对江册的看法,他也许是一方的才俊,但是放眼整个东荒,他还不够看。 巨大的墓门,庄重而威严。上面刻画着七龙七凤,七龟七虎。七千条锁链若飞瀑落下,非常地壮观。 一拟神圣的浮图,就如一道天堑,横断前路,让人一步不得前进。 石门前方,修士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毫无疑问,能开启这道门的人,定将在当世领先同辈。 于是,众人使尽浑身解数,祭出各类法器,纷纷往门上砸。 一时间,天地若有流星雨降下,光满璀璨,五彩斑斓。各色各样的神华,若淅淅沥沥的雨丝,接连不断地往墓门上拍打。 若卵击石,劳而无功。 轰轰—— 浮屠金光荡出,若一道圣神的圈环,携带着道义与圣人遗势,将所有人掀飞。 “久闻威胜兄刀法已臻化境,一柄大夏龙雀可开天断谷,今有圣人在墓前设门,威胜兄难道就不想试一试刀?”谷风的少谷主面带笑容向朝之威胜问道。 少谷主年逾二十,面带风雅,洒脱不拘。他手玩画扇,腰配香囊,身着寒蚕真丝,长衫飘飘。一双鹤眼,黑白分明。 朝之威胜道:“少谷主言笑了,我不过一个刀痴,何以在人前卖弄。” 大东刀客,相貌堂堂,身形匀称。刀是他的道,练刀亦是练道。常年修行,使他有一股刚毅之势,若刀锋一般凌厉,让人无敢接近。 “墓门乃圣人道义所筑,不正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吗?”谷风少谷主笑道。 两人旁若无人地闲聊,笑谈圣墓石门,傲睨自若。他们各是一方的佼佼者,在同辈之中少有人能企及。 年轻人的角逐,时时刻刻都在进行。谷风少主与朝之威胜相互试探,暗中较劲。最终,大东刀客受了诱劝,欲以刀试圣人遗留的道痕。 当今天下,圣人不出。与世之巅峰战力交手的机会,实在是不可多得。 朝之威胜眸光坚定,右手虚空一握,招来一柄青铜巨刃。此刀,名大夏龙雀,刀锋回环,若缠龙状,其首鸟形,名冠神都,威震天下。 “大东刀客要挑战圣人遗痕!”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年轻一代中,朝之威胜准备率先动手。”众人惊讶道。 天空中,众人纷纷停手。 东荒这一代青年才俊,皆是心高气傲之徒。他们驻足虹桥,饶有兴趣地观望。大东第一刀客的实力,让人很感兴趣。 只见,朝之威胜单手握刀,气势磅礴。他脚踏神芒而起,一步登天。飘身在石门前,睥睨天下,傲立云端。 在他的手中,大夏龙雀幻化成一道真龙影,咆哮声回荡谷外三千里。 朝之威胜闭眼凝气,通体神华,若天神驾临,气场甚至顶峰。那雄浑的刀势,似乎要将大地一分为二。 “开——!” 大东刀客朝之威胜大喝一声,他将身体幻化成陨星,气贯长虹,如一轮灿金色的耀阳,狂豪气魄,雷霆万钧。他双手举龙刀,劈断苍穹,意断石山。 “轰——”一声轰响,如雷贯耳。 刀斩与浮图发生剧烈碰撞,两势倾轧,争锋相对。真龙影张开血盆之口,紧紧咬住浮图。刀斩渗透金光,就如火刀进入油锅,引起一系列震荡。 两侧山谷,似树苗乘风那样剧烈摇晃。连带着方圆三百里的土地,沙石飞走,赤土崩裂,仿佛池塘里激起的涟漪。 锵—— 刀光过后,大夏龙雀穿越浮图,在石门上留下一道斩痕,深刻而又醒目,令人无比惊叹。 朝之威胜刀意无双,境界超凡。他漫步青云,缓缓落下。面带笑容,似自嘲一样地摇了摇头,道:“圣人遗痕,旷世无匹,可惜我刀还不够快……” 众人心中一惊,闻之话中有话。这个大东刀痴,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石门上留下斩痕。对此,他还不满足,居然想斩断圣人的遗痕! “果然刀痴……” “大东第一刀客,此名非虚!” “朝之威胜少时成名,冠绝同辈。天下的刀客,无人能出其右。” 众人对朝之威胜这一刀有很高的评价。 越斩圣迹,非常人能及之事。这需要大魄力,和绝对的实力。 此间,就只有朝之威胜做到了这一点。他的刀痕,留在石门上,让同辈青年感到惭愧。 “少谷主,朝之也想瞧瞧你的手段。” 朝之威胜手握大夏龙雀,看着谷风少主道。 闻言,谷风少主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威胜兄刀法盖世,我自叹弗如,就不用当众献丑了罢。”少谷主风雅洒脱,神情高傲,嘴上服软,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不想展露境界。 对此,朝之威胜并没有说什么。 他面带思索,抱着刀并且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味刚才的一刀。与圣境交锋,虽是一道痕,但是也能让他有所领悟。 他清楚地意识到那个境界的强大,自己与圣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 “还有谁能开山?” “圣地世家还没有动作,他们在等待什么。” 众人将目光移至姒家和采薇,以及若水。圣地世家言称开墓,而今迟迟没有动作,这让人感到奇怪。 在姒家的队尾,苏误面带犹疑,看着修士们前赴后继地祭器砸门,感到很不解。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地都砍裂了。”苏误疑惑道。他唇红齿白,道童打扮,与中年人并肩,显得很不协调。 中年人懒懒散散,就像是还没睡醒,他道:“开门啊,你以为呢?” “啊……?” “就开个门而已,至于嘛……”苏误表情古怪,似笑非笑。他在队尾看戏,还以为这些人要劈断浮图。如此大费周折,竟然只是为了开门…… “丫头,瞧你说得那么轻松,是有办法开山?”中年药贩子神秘兮兮看着苏误道。 “我?没有。”苏误摇头,回答地很干脆。 第一百零三章 国之重器 三色神桥上,姒家与采薇圣地并列。 姒家长老姒毕方,面容古稀,两鬓斑白,鸡皮鹤发。他坐在车驾上,座下有九首蛇身的莽兽拉辇。此兽九首狗头,蛇身大尾,蜷曲在车辇上,浑身长有黑鳞,煞气十足。 “采薇圣地的长老,可有办法打开圣墓?” 采薇长老姓应,单名一个轼字。他坐在八屏轿中,看似一个普通的中年人。年不过半百,能成为圣地长老,想必是有大本事。 “这是年轻人的角逐场,我们这些老东西,就不去参与了罢。”采薇长老道。 “叶长老意下如何?”姒毕方看着若水圣地的战车问道。 “让孩子们展示身手吧。”若水长老叶知秋,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她面带轻纱,禅坐青铜车。 采薇圣子夸下神驹,身后有采薇的千军万马,气势磅礴。他向姒家冥王体喊话:“姒丞兄,和我一起去试试圣人浮图如何?” 采薇圣子温文儒雅,气度非凡,他面带微笑,态度十分地真诚。 姒家冥王体姒丞丰神俊朗,傲气凌人,他略沉默片刻,微微颔首道:“采薇圣子闲情逸致,那我就陪你一程。” 两人架虹登天,遥对石门。 幽谷神桥上,众人面露期待。姒家冥王体再度现身,与采薇圣子携手试圣。此场面十分震撼,受万众瞩目。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目不转睛地凝望姒丞和采薇圣子。 “这两人竟然要共同出手……”谷风少谷主惊叹。 朝之威胜若有所思,眼光凝重,他在天宫中演化大势,并且与采薇圣子、姒家冥王体于意中缠斗,已交战千百回合。 桃夭派的大师兄显得很低调,他看着远天,沉声道:“非正面的交锋,亦是一场对决,圣子与冥王体究竟谁更胜一筹……” 众人殷切期待,紧盯着天空。这是采薇圣子与冥王体间的较量,也是两人出世以来,第一次显露身手,谁都不想错过这样的大场面。 金光浮图前,姒家冥王体神色冷峻,气势凌厉,他拂袖一挥,山河崩坏,前踏一步,浮图震荡,此般能耐让人惊叹不已。 “冥王一步,浮图惊动!”众人目瞪口呆。 数十丈外,采薇圣子浑身沐浴神华,若天神降临,随着他引动华池,一念起势,山门七千条锁链齐齐颤抖。 姒家冥王体与采薇圣子,仅仅依势,便牵动了圣坟。两人暗中较劲,各有千秋。 苏误痴痴地望着天际,小嘴张得很大,他能体会到这两人的强势。他们的境界,一定不及青兽,但此时带给苏误的压力,却比青兽高出太多。 他的心中,涌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许是期待,或是激动。他也想到达那种境界,与天下人一争。 “一代天骄啊。” “姒家冥王体出世,对整个东荒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采薇圣子人中龙凤,竟然和冥王体平分秋色,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看着天空中的两人,东荒的年轻人各有看法。有人感到沮丧,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凌空的两道身影,是一道天堑壕沟,永远不可能迈过。 朝之威胜大东刀痴,他感到很激动,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期待能与冥王体交战。 “不愧是冥王体,风姿盖世,势动山河。”采薇圣子看着姒丞,面带微笑道。 姒丞面色平静,喜怒不显,“圣子过誉。” 冥王体华池闪耀,双手凌空演化大势,旋即召出一个巨大的青铜鼎。此鼎,足足有千丈高,若一颗陨石,遮天蔽日,大气磅礴,刚一现身,便惊煞住天下人。 “轩辕鼎!” “姒家传承之帝器!” 帝器,世之罕有,战力无双。那是只有大帝才能炼制的器,拥有无上的道义,相当于大帝的分身,而且帝器本身通灵,拥有智慧,一般人根本不能催动。 轩辕鼎由轩辕大帝所炼,传承姒家。放眼整个东荒,帝器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帝器……”采薇圣子一惊,心跳也快了几分。 “不对,这是姒家的仿鼎。”采薇圣子道。 “圣子好眼力。”姒丞笑容俊冷,并不否认。 幽谷神桥上,采薇圣地的长老应轼眸中露出一丝奇异的光芒。“姒家人好大的魄力,竟然将王道兵器请出。”应轼略惊道。 “哈哈哈……”姒毕方抚须大笑,道:“这是我姒家圣主的意思。” “看来姒家对冥王体寄予了极大的厚望。”若水圣地长老叶知秋笑道。 “冥王体万年一遇,值得姒家倾斜资源。” “姒家底蕴雄厚,我等也要羡慕了。” “呵呵……若水长老说笑了,圣地底蕴不弱我姒家。” 姒家仿鼎悬空在三色虹桥上,遮蔽天空,震慑幽谷。其中蕴含的大势,让人感到忌惮。这样的鼎,超乎人们的想象。 它有千丈高远,其体积足可与上古荒兽相媲美。 “姒家的仿鼎,蕴含大帝之威……” “仿鼎是以轩辕鼎的角料制成,其威不足帝器十分之一。” 众人议论纷纷,感叹姒家底蕴雄厚,如此大器,竟然也拿给冥王体造势。此势,一鸣惊人,石破天惊,让人震撼到极点。 “我去——!” 苏误身高三尺,道童打扮,他仰望天空,表情木讷,目瞪口呆。用亿万斤的重鼎开山,这是要把山给平了啊?! “不知道仿鼎和圣器相比,哪个更厉害。”苏误喃喃自语。 “你去找冥王体试试?”中年人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苏误白了药贩子一眼,没有说话。他心中掀起浪潮,澎湃激荡,面对帝威,甚至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鼎,国之重器。后世有世纪宝鼎、人面方鼎、王子午鼎,万般皆仿品,却无一能活现出轩辕黄帝的风采。 《史记·封禅书》中有言:“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 “根据史书记载,黄帝炼鼎之后,乘龙飞仙而去……” “难道黄帝当年正是乘龙,来到了武仙?”苏误自言自语。 上古史书,有半人半神的记载。当世人普遍认为那是神话,但在武仙星,苏误惊讶地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 第一百零四章 合力 轩辕仿鼎,蕴含一丝帝威,震慑天地,镇压万物。 此鼎三足而立,雕刻着上古的铭文,蔷薇花纹,瑰丽神物。鼎身刻有一条完整的巨龙,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那是轩辕黄帝的图腾,华夏神龙。 蟠龙有血有肉,宛在目前,青铜造的鳞片梦幻且真实,锃明彻亮,华光闪烁。仿佛整个鼎身,就是一条龙盘环而成。 一缕大帝的无上道义,让天下人为之惊叹。 “姒丞冥王体初成,又有仿鼎在手,放眼东荒,在年青一代里几近无敌。” “不久的将来,冥王成就道体,姒家尽管千年无忧。” 众人惊叹着,同时感到羡慕。尤其是小门派府中人,他们十分明白,一个大成冥王体意味着什么。 “采薇圣子,一同开墓吧!”姒丞手托仿鼎,沐浴神华,迎风而立。 闻言,采薇圣子脸色轻微变化,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好!”采薇圣子道。 他退飞百丈,手握星光,在苍穹下化势,从虚空中召出一颗夜明珠。 此珠三寸直径,内蕴神华,初现时璀璨金光,迷乱人眼。此乃采薇圣地至宝,乃是数万年前圣地中的一位圣人以身炼造。 这颗珠子,虽然比不上帝器,但却是不折不扣的真品。夜明珠九彩氤氲,神芒流转,内涵大道,让人不敢直视。 “采薇圣地的至宝圣器!” “这是一件真品,可与仿鼎齐名。” “夜明珠是由圣人的躯体以及南海的一颗明珠所炼而成,以圣人躯体硬撼圣人道痕,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众人眼中异彩连连,今日,姒家冥王体对上采薇圣子,两人虽未正面交锋,但无论是势,还是底蕴,两人都在较劲。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意气之争,是圣地与世家在角斗。 “没想到圣地出手,也是如此的阔绰。”姒家长老姒比方面相古稀,头发花白,身上的皮肉如鸡皮一样褶皱。 “哈哈哈……”采薇长老应轼笑道:“一颗小小的夜明珠,不比姒家的仿鼎大气。”他刻意强调“仿”字,有言外之意。 “江山代有才人出,看来我也是老了。”叶知秋坐在战车上,轻纱遮面,眼角笑意。 幽谷浮图前,轩辕仿鼎若绫罗伞盖,隐去了一方苍穹。仅是一缕帝器威严,就使得天地变色,狂风呼嚎。 而采薇圣子手中的夜明珠,又与仿鼎对比鲜明。金珠释放出的光芒,神圣而温暖,就像是一颗耀眼星辰,点亮整个幽谷。 “不是要一起开墓吗?”采薇圣子面带笑容,看着略微发怔的姒丞。 姒丞气宇非凡,孤傲人世,他单手托着仿鼎,彰显王者风采。 “来罢!” 姒丞收起自己的惊讶,将目光从夜明珠转向圣墓石门。他整个人气质大变,在其身后,出现一颗巨大的星陨,缭绕着七彩的神华,是一方新的世界,如梦幻倒映,灿若星河。 “万古骑辰星,光辉照天下!” “此乃冥王体特有异象,已有万年不显,没想到姒丞竟然修成了!”众人惊呼。 姒家冥王体傲立天地之间,身后星陨异象,他一手托鼎,追云逐月,看上去就如一尊临凡战神。他将轩辕仿鼎投出,无上的一缕帝威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鼎之所向,圣墓前的浮图。而三色神桥上的众人却有一种神魂飞散的感觉。他们坚守道心,运转全力抵御轩辕仿鼎的威势。 采薇圣子配合姒丞,运转华池,将全身境界都凝炼进夜明珠之中。小小的珠子,在一瞬间放大,如梦烟云,幻化出一道璀璨星河。 轩辕仿鼎如神龙降真,践踏星河,气冲霄汉,对天咆哮着向浮图攻去。 “轰——” 巨大的声响就如同恒星爆炸,方圆万里的天空,阴云全部蒸发,露出蓝天本貌。 两器与浮图碰撞,道义倾轧所带来的反噬,将幽谷震碎。 “锵——” 一声脆响过后,浮图破碎,圣痕瓦解的余波,极具狂躁,将此方天下人全部掀翻。 修为不足的小修,直接被抛出幽谷,化作流星,消失在天边。 苏误抓着中年人的裤腿,趴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圣器的威能,并从中斩获感悟。 相较于姒家冥王体以及采薇圣子的用器方法,他的关守,目前所能施展的威能,甚至不及百分之一。 “圣墓打开了吗?”众人伏倒在地,面露惊骇,且观望着圣墓石门。 “锵锵锵——” 七千条锁链稀稀哗哗地晃动,若飞瀑泉水逆流,眼看着将要挣断。 “这怎么……”姒家冥王体微微皱眉,依然控制着轩辕仿鼎。他使动全身境界,但依然无法扯断锁链。 姒丞看了一眼远天的采薇圣子,发现他也是一样的疑惑。两人合力,但是收效甚微,仅仅打穿浮图,碎裂山石,却无法扯断这些大锁。 “姒丞兄,一同收力吧。”数息过后,采薇圣子提议。 两人从空中落下,收势夜明珠与轩辕仿鼎。天空忽而恢复了宁静,只是大地上满目疮痍。 姒丞回到姒家的骑士之中,姒毕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姒丞与之对视,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圣墓前,整座幽谷几近崩坏,千丈高的崖被两人削去一半。浮图完全破碎,然而山门依旧完好无损,七千条锁链上面落下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就是顽固地没有断开。 “这……” “冥王体与采薇圣子合力,竟然都无法打开这扇石门?”众人异常震惊。 结合了轩辕仿鼎,与采薇夜明珠之力,依然无法破门。这个神奇的墓室,它的主人仅仅是圣吗? 这样的疑问,在众人心中蔓延。 “应该是姒家冥王体和采薇圣子未尽全力,不然,仅凭一缕帝威,就足以撼动石山。” “他两人并没有留手,是圣墓太强悍。”众人议论纷纷,各有猜测。 幽谷里,阴风回溯,紫霞氤氲,萧瑟的风声如鬼在哭嚎。众人惊讶地看着石门,那上面有七龙七凤七龟七虎,分别对应四灵。 “这不是圣墓……” “山谷里葬了一位帝王!” 第一百零五章 赏 轩辕仿鼎和圣地夜明珠联合攻坚,即便如此,石门还是岿然不动。 “这不是帝坟。”众人逐渐冷静下来,他们开始分析石门内里。 “浮图境界及圣,而且已经被打破。如果大帝葬在幽谷,我们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石门的材质有问题,即使冥王体与圣子联手,也难以开启山门。” 石门之上,浮图已碎,化作流光,并且消失在天际。七千条锁链若飞瀑垂落,门面刻着四灵图腾,暗藏玄机。 众人围观山门,琢磨不透。年青一代的人,心浮气躁,自认才情,他们各使秘术攻门,可惜白费力气。 “到底是年青人,经验尚浅......”姒家长老姒毕方摇头叹息。 “就让老夫去开门罢。” 姒毕方双手拍撵,乘风而起,他年逾古稀,须发皆白,飘浮在半空中,长襟随风飘动。 “姒家长老准备亲自出手?”众人惊讶地望着天空。 只见姒毕方神情凝重,双手托天,在苍穹下幻化出一只蟠离镜。此器不比轩辕仿鼎,但是陪伴了姒毕方百年光阴,两者之间能够心意相通,若为一体。 姒家长老将境界灌注蟠离镜,幻化玄势,从镜中射出一道神芒,带着雄浑的能量,射落在石门上。 “咦......”当蟠离射术与石门相接触,姒毕方皱眉,发出一声惊疑。 “世家的长老也无法开启山门!”众人惊讶道。 蟠离镜射出的神华,并不像仿鼎那样充满爆发力。它像是一根尖利的针,凌厉锐意,集中一点,无坚不摧。 不多时,姒家长老开始感到吃力,他无奈收回蟠离,从天空中降下。 “很奇怪的石门,它上面缠绕的势,就像是乱麻一样,剪不断理不清。” 姒毕方回到车辇,并询问冥王体的看法。他实在弄不懂,应该怎样撼动石门。 “哈哈哈......”采薇圣地长老应轼面带揶揄,道:“姒家长老不必找借口,开不了就是开不了,没有人会笑话你。”他的声音很大,传到外人耳中。 姒毕方鸡皮鹤发,白胡子吹动,很显然,他不太喜欢应轼的话。 “既然如此,采薇圣地的长老又有何见教?”姒毕方的声音略显得不悦。 应轼道:“见教谈不上,只是开门罢了。” 继姒家长老之后,采薇长老似乎也打算出手。并且,应轼胸有成竹,将姒毕方这个老头子冷嘲热讽了一番。 “圣子,借夜明珠一用!” “好。”采薇圣子温文尔雅,面带笑意。 “哼......原来应长老的底牌就是圣器......”姒毕方面无表情道。 “呵呵......姒家亦有轩辕仿鼎,奈何姒长老恃才傲物,不屑使用。我的境界比不上姒长老,不敢在人前丢脸。”应轼笑道。 “你说我丢脸?”姒长老眸光凌厉,欲要瞪传身旁的八屏轿。 “哈哈哈……姒长老过度解读我的话意了。” 应轼与老头打嘴仗,他飞身游空,凝炼境界,将势融入夜明珠。随后,夜明珠放大千倍,如一颗耀眼的金星,带着迷幻的流光,笔直地砸向石门。 “轰——”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应轼境界超然,夜明珠为他所用,所释放的威势甚至比采薇圣子还要强势。 幽谷剧烈晃动,隐约有崩坏的趋势。七千条锁链相互碰撞,若群魔乱舞的景象。 此间,天地变色,神圣的光华笼罩大地,驱散墓外阴气。夜明珠若坠落的耀阳,碾压着圣墓石门。 “山门开了吗......?”众人被夜明珠的神华眯眼,很难看清石门附近的动静。 “没有......” “采薇长老借夜明珠都无法开启石门吗?”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扇怪门,很难想象圣人是如何建造它的!” 众人惊叹不已,各有各的猜测。他们推断墓的主人,一定是一位旷世大圣。 “门上的确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势,就像老树的盘根,难以理出头绪。” 应轼攻击未果,他无奈收势,也回了八屏轿当中。应轼来去匆匆,从出轿到回轿,前后不过半刻的时间。 并且,他也没能开启山门。 “呵呵呵......采薇长老的嘴皮功夫盖世无双,老夫今日学到了。”姒毕方已经有十几年不曾露出过开心颜,此时他像是年轻了十岁。 应轼表情微微变化,眉头皱起,他沉声道:“石门借天势庇护,坚如磐石,我若要执意攻门,会将整座山拍进地底……” “采薇长老不必找借口,开不了就是开不了。”姒家老头子手抚长须,靠在车辇的宝座上,将此前应轼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两位长老就别斗嘴了,小辈们都看着的。”若水圣地叶知秋风韵犹存,轻纱遮面,她道:“我等三家联手,竟然还奈何不了一扇墓门,如此,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若水长老可有办法?” “你们啊,就不应该出手,当世属于年青人,石门是留给他们的角场。你们想抢风头,抢到了是不耻,没抢到是丢脸……”叶知秋声色平常,毫无波澜,她将事情看得很透彻,让两个老东西感到惭愧。 “让年青人去表现吧……”应轼叹道。 姒毕方微微颔首,他并未说话,表示默认。不久后,由姒家为首,联合了采薇与若水两家圣地发出悬赏。 “谁将开启石门,赏瑰玉十万斤!” 十万斤瑰,这是一个天文数字,许多修士穷极一生,都不曾见过这么多的瑰。 如果将之换算成财富,难以计算,那是一个天文数字,甚至可以买下整座凡城! 然而,十万斤瑰,圣地世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轻松随意地拿出,用以激励天下人。 “圣地世家出手就是十万斤瑰宝啊!” “姒家采薇的长老丢了颜面,所以想用财富堵住人嘴……” “到底是圣地世家,底蕴雄厚,出手阔绰。” 圣墓石碑前,浮图已碎,天下修士皆动。十万斤瑰,让人无比地眼馋。数千个年青人,同时架虹飞天,祭献灵器,不断地砸门。 此消息传入苏误耳中,他目瞪口呆,失声惊叫,“我去——十万斤!我可以!” 第一百零六章 十万斤瑰 天空中,虹芒五彩斑斓,数以千计修士凌空使术。他们都想破开石门,取下十万斤瑰。 苏误身着小道服,头上两条发髻,他唇红齿白,眼中流露着奇异的光彩。 十万斤瑰,对他有极大的诱惑力。 “仅仅开一扇门,就可以获得十万斤瑰……?!”苏误童声稚气,发出惊呼。 “仅仅?” “你这个黄毛丫头说话倒是轻巧,采薇圣地的长老借圣器之势,都无法撼动的墓门,在你嘴里只是‘仅仅’而已。”一旁的修士看了苏误一眼,露出不屑的表情。 “不就是一扇门嘛……”苏误表情娇憨,若白瓷娃娃。他怔怔地看着石门,若有所思。 中年人在他身旁不远,听见了他说的话。“小鬼,你有能耐开门?”他面露贪相,暴露奸商本质,道:“十万斤瑰,咱俩五五分账怎么样?” 苏误很认真地在思考事情,没有理他。他皱起眉头,表情深沉而凝重,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 而今,东荒青年尽在此地。他要是敢开门,必定受万人瞩目。他一个女娃,手握圣器,已是怀璧其罪,如果再夺十万斤瑰…… 天下人该如何看待他? 一个长了腿的宝箱,杀了会掉落圣器和瑰宝! “风险与收益,是成正比的……”苏误喃喃自语,“等我炼化十万斤瑰,一定可以修复仙体,无极法也能使用,那时候天下人皆可杀!” 毫无疑问,十万斤瑰,让苏误动心。他在脑中思量,考虑到种种利害关系,最终横下心,决定一博。 此间,数千修士付尽全力,无功而返,天空渐渐变得清净。他们落回三色神桥,无奈叹息,根本无法斩动石门。 “圣人遗福造化就在山门之后,但是七千条锁链却难以挣断。” “东荒茫茫,竟无一人可破开墓门……”众人感到难以置信。 这在这时,一个幼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我有办法开墓!”苏误身高不及三尺,娇憨模样,他像是星河彼岸的一个小学生,说话时还举起了手。 众人寻找那个声音,纷纷回头观望,终于看见了小女娃。 “我当是谁在说大话,原来是一个小丫头。” “哈哈哈……谁家的小童,快点领回去。” “我真有办法。” 苏误迈开小短腿,他没有施展盈风,而是小跑着,来到了圣地世家的队伍前方。 姒家骑士架着枪戟,不让任何人靠近。于是,苏误对着车辇、八屏轿喊道:“我要是打开墓,谁给我十万斤瑰?” 苏误童稚的声音回响在幽谷里,有许多修士注意到他。在圣地世家面前叫嚣,女娃的行为可算是非常大胆。 姒家骑士皱眉,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女娃扫了姒家脸面,应当赶走,但是对一个娃娃出手,又显得姒家没有气量。所以,这是一个很矛盾的问题。 “谁家的道童,如此无礼!”姒家骑士喝道。 “我的我的……”中年药贩子一脸奸相,嘿嘿笑着,跑到苏误身边。他一身麻布,脚上草鞋,与其说是修士,更像是务农人。 “滚蛋!”苏误瞪了他一眼。 中年人面带狡黠,小声道:“娃儿,你不厚道,做人要学会分享……” “我分享你个大西瓜!”苏误咋舌一声,表情嫌弃。这药贩子唯利是图,他之所以没有抛弃苏误,是看中了十万斤瑰。 “赶紧把人领走,否则我不客气了!”姒家骑士手举枪戟,对着中年人。 “这位小哥,你别着急嘛,我家娃儿真的能开墓,你看我多相信她。”中年人搓着自己的双手。 闻言,苏误大为疑惑,“你为什么相信我?” 他很不理解,两人相处,不过寥寥数日,他从未在药贩子面前展露过自己的本事。这种平白无故的信任,让他感到警惕。 中年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商人的直觉,信你,有十万斤瑰,不信你,大不了我自己跑路。此买卖稳赚不赔,为什么不做?” “你妈拉个巴子,龟儿奸商!”苏误骂道。 此间,许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两人身上。天空中,已经很少有修士攻门了。 “这个小娃娃真的有办法开墓?” “应该是说笑的吧。” “七千条锁链,连冥王体都无法挣断,谁还敢大言不惭?”众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姒家队伍,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个女娃说的话。 苏误感觉到两股极为热切的视线,他往队伍后面看去,发现采薇圣地的队伍中,赵家老不死紧盯着他,幽谷上方,老青兽的竖瞳充满了怒火。 两人与苏误有不世大仇,一人被他屠了全家,一人被他当面斩杀子嗣。 “龟儿老不死……” 苏误面带微笑,和赵家老不死挥了挥手。臭老头还不知玄女和仙体互换,在他眼里,苏误就是一颗金丹。 放眼整个东荒,知道苏误秘密的,就只有韩芸。老青兽隐约知道玄女身体里另有其人,但是他并没有见过“苏误”的本体。 苏误感到好奇,文波在牧府修行,难道不曾和老青兽通气?两人但凡有过交流,他的隐秘也必会暴露。 如此一来,他的猜测愈发真实…… “尔等还不退下?”姒家骑士将枪戟的锋刃伸到中年面前。 “小哥别着急嘛。”中年人赔笑道。 苏误看着姒家人的车辇,那只九首的蛇兽,让他回想起星门前的相柳荒蟒。 “我若开启墓门,谁给我十万斤瑰?”苏误又问。 姒家骑士渐怒,这两人太浑了,根本不给姒家面子,数次警告,竟然还是不退。他们手举枪戟,眼看将要出手。 “慢。” 姒家冥王体姒丞,胯下骏马,丰神俊朗,面带冷傲,气宇非凡。他看了一眼苏误,道:“我给。” 他说话很简介,像是懒得和人废话。 苏误道:“口说无凭,你先把十万斤瑰拿出来。” “你打开墓,自然会给你。” “那可不行,万一你们赖账,那我岂不是亏大了。”苏误双手抱胸,也是一副小奸商的模样。身旁的中年药贩子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姒家向来说一不二,你开墓就是。” “不行,我对你们不放心。”苏误沉声道,要是破门,他将承担极大的风险,不希望有半点的差池。 “混蛋,你太不把我姒家放在眼里了!”姒家骑士蕴怒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中年人嘿嘿笑着,向姒家骑士赔笑脸。 第一百零七章 暴风雨前的沉默 姒家长老坐在车辇中,眼神凌厉地看着小女娃。 “哈哈哈……现在的东荒,世风日下,连小娃娃都不把姒家放在眼里了。”八屏轿中,采薇长老应轼笑道。 轼毕方表情不屑,道:“一个小娃娃而已,我姒家宽怀大度,尚且容忍。采薇的长老,就不要以己度人了。” 八屏轿前方,采薇圣子看着小女孩,兴致盎然,眼含笑意。 姒家冥王体眸光凌厉,他淡淡地扫了苏误一眼,招来身旁的骑士。 “把东西拿出来。” “这不好吧……” “去。” 不多时,姒家的骑士从马车上抬下数十个大宝箱。他们将箱子揭开,露出金灿灿的瑰玉。十万斤瑰,极其壮观,箱子堆叠在一起,堪比一座小山包。 “姒家真的将瑰拿出来了!” “这就是十万斤瑰吗……”众人感到十分的惊讶,他们瞪大了眼睛,各怀心思。 三色神桥上,姒家让众人大开眼界。 此时,又有许多人耐不住诱惑,驾虹而起,祭出灵器开始砸门。并且许多老家伙,也开始攻门。 这已经不是年青人的意气之争了,利益摆在眼前,老一辈人都起了贪念。 赵家老不死位列其中,而今他境界小成,初入八难,已经是一方宗师。他疯疯癫癫,白发披散,道成疯魔。 老青兽成名多年,即将步入能人,面对十万斤瑰,他也失了体面。 大东刀客朝之威胜携大夏龙雀横斩锁链。 谷风少谷主罕见动势,从他的身体里飞出一柄贤器,带着强横的能量,向石门镇压而去。 “小鬼,你不是成竹在胸,怎么不出手?”姒家骑士瞪了一眼苏误。 “不急……”苏误声音天真幼稚,道:“我等他们累了。” 他悠闲地坐在地上,盘算着要如何带走这座瑰玉山。 由于姒家冥王体发话,众骑士不再管这个小女娃。中年人守在他旁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十万斤瑰。 天空中,千势演化,密密麻麻的术,若霏霏细雨落向石门。 “轰轰轰——” 破空声不绝于耳,七千条大锁极不安分地躁动。然而,数刻时间过去了,还是没人能开启圣墓。 众人渐渐疲乏,虽然有十万斤瑰的激励,但是力不从心。老一辈人早已经退下,他们保留了实力。 “刚才扬言要开墓的娃儿呢?” “还在地上坐着!” 幽谷的天空,又变得洁净了。有很多人,不顾后果地砸门,导致身体脱力,连虹芒也无法维持,只能坐在地上休息。 “小丫头,你还不出手吗?”采薇圣子风度翩翩,儒雅随和,他声音轻柔,冁然一笑,并看着苏误。 “好吧,轮到我了。”苏误轻轻点头,憨厚可爱。 他招了招手,让中年药贩子蹲下来,两人交头接耳,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这样能行吗?”中年人听完苏误的话,面露犹疑,抬头看了一眼圣墓石门。 此山门高百丈,宽百丈,上刻四灵,并且有七千条锁链落下。在数个时辰里,石门经受千人摧残,圣器砸压,帝威镇慑,现已是伤痕累累。 “没问题的,七龙七凤七龟七虎分别对应了二十八星宿,只要将星宿归位,石门自然会打开。”苏误向中年人小声地解释道。 “什么二十八星宿,从来没听说过……”中年人感到很疑惑。 “那是天机,不可泄露。”苏误没有详细解释,此星象只能在地球观测,武仙星的人肯定无法理解。 他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位置仔细告诉药贩子,并提醒他如何交换。 “你自己怎么不去?”中年人看着他。 苏误道:“我华池境,不能驾虹呀。”他的声音童稚而无邪,眼眸澄澈地看着中年人。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姒家骑士不耐烦道。 “快去吧,事成之后,咱俩五五分账。”苏误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为他加油打气。 中年人皱眉,惊异地撇了一眼苏误,虽有疑惑,但他还是依言架虹,冲向石扉,调动着图腾雕刻。 此时,中年人心中掀起惊骇,果然如那小鬼所言,圣墓石门上的四灵是可以移动的。 而苏误同样也很惊讶,心想这药贩子果然不简单,既然他可以架虹,说明他至少是天宫境界的修士。 “那个人在干什么?”众人很不理解。 “连轩辕仿鼎都无法扯断圣墓锁链,他的举动究竟有何意义?” 东荒人显然不理解,望着中年人怔怔发呆。 苏误摇头叹气,这些人没修过八卦,也不懂星宿,这么简单的谜题,竟然无一人能解。换做他的同学,或是随便一个天文爱好者,分分钟就能解开。 四灵各有七,共计二十八,而每一个雕刻又对应二百五十条锁链,总数七千。 中年人每归位一只四灵,就会有二百五十条锁链化作光雨,消散在空气中。 “原来石门是这样开启的!”众人看明白药贩的做法后大惊。 “真是有意思的小孩儿。”采薇圣子看着苏误,若有所思。 姒家冥王体一如往常那样沉着,他只撇了一眼女娃,并没有过多表示。 “墓门上那些乱麻之势,竟然能这样梳理,真是妙绝……”姒家长老坐在车辇之中,感到非常地惊讶。 七千条锁链,形成七千道势,麻线一样,乱成一团。单一条线很容易扯断,可是七千条线缠绕在一起就很难。 中年人此时的做法,便是移动四灵,梳理锁中的圣势,将之逐一斩断。 “一个墓门,难倒了东荒多少的才俊,这个小女孩很不凡啊。” 若水圣地的长老叶知秋轻纱遮面,眼波盈盈,似有笑意。她扫了一眼苏误,眸光柔媚,想将其带入若水。 “哈哈哈……小娃娃总是有独到的眼光。”应轼笑道。 此时,三色神桥上,数千人屏息凝神。场间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大家凝视着中年人的一举一动,眼看着七千条锁链一根根地减少。 暴风雨来临之前,空气总是闷默的。 姒家骑士紧紧握着枪戟,一动不动地注视石门。采薇圣地神驹不敢哧声,马首垂下,异常地安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个时候,三色神桥上的气氛变得非常压抑,所有人都意识到,即将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一百零八章 各显神通 苍龙归于东,二百五十条锁链化作星光斑点,堪堪消散。 玄武归于北,又是同样的景象。 中年药贩子依苏误所言,斗转星移,化解天势,将角木蛟、心月狐等等星象悉数归位。 渐渐地,圣墓山门上的锁链不足半数。 苏误调整自己的呼吸,默默运转华池,同时调动风灵。他紧张地看着中年人,时时刻刻注意着锁链的变化。 三千…… 两千…… 一千…… 就在这时,中年人突然起势,将仅剩的四道刻瞬间归位。 同一时间,苏误运转华池,迅速收走十万斤瑰,然后神使无极,风灵助力,以雷霆速度奔向石门。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瞬息之间完成。 圣墓开启,不及一条缝隙,女娃已经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三色神桥上,与他一同不见的,还有一座瑰山,以及一个中年人。 这时候,包括圣地世家在内,众人才刚反应过来。 “那娃儿揣走瑰跑路了!” “追上她!” 等不及百丈高宽的山门彻底打开,众人各显神通,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争相恐后地抢进圣墓。 这时候,管你是圣地还是世家,谁本事大,谁先进墓。山门背后的大造化,向来是先到先得。 姒家、采薇、若水,三家长老一马当先。 九头兽仰天咆哮,拉着车辇进入圣墓。采薇的神驹踏七彩神桥,背驮八屏轿紧随其后。若水战车平地而起,化作神芒穿梭进墓。 姒家冥王体英姿飒爽,剑眉星目,一身劲装,衣衫飘摇。他腾空而起,脚踩一只丹朱瑞鸟,若流星一般划入圣墓。 采薇圣子温文儒雅,气质非凡,他腾飞空中,演化神通,凌空三步便跨入石门。同时,一直不显山露水的采薇圣女也现身了。她面带轻纱,莲步款款,若天仙临驾圣墓。 “冥王体已经进去了!” “采薇圣女时隔数日再度现身!”众人高声道。 由于圣地世家长老们的离去,三色神桥化作光影,渐渐散去。此时,众人落在幽谷的地面上,仰望着那扇石门。 很多人的眼中充满了不甘,此前他们耗费了太多力气攻门,现在连架虹都办不到。 “哈哈哈……老夫来也!”赵家老不死疯疯癫癫,后起而越前,他道入疯魔,披头散发,若厉鬼一样冲进圣墓。 “吼——” 老青兽境界超然,即将入能,他对天咆哮,生生吼出一条路。 “谁敢试我大夏龙雀!” 大东刀客朝之威胜一声长啸,手中的刀,幻化成一条真龙影。他随龙吟破入石门,前方无一人敢阻。 天空中,一盏莲花仙灯开路,神华万丈,璀璨夺目。宝莲灯所过之处,万物皆镀上一层银粉。在神灯之后,一道妙曼的身影悄然入墓。 “宝莲灯!” “风家的人什么时候来了!”众人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缕银芒。 圣墓已开,东荒的年青一代们热血沸腾。此乃盛会,千年万年不见得一遇。 桃夭派大师兄柏柊有大神通,身形化作流光,钻入谷墓。谷风少谷主洒脱不羁,面带风雅,他将手中画扇甩出,化莹白一缕芒深入石门。 “朝之威胜以刀开路,他已经冲进去了!” “圣墓里的造化就要被圣地世家人分夺赶紧了。” 待东荒的青年才俊们进墓后,余下的散修,以及小门派府之人才有机会跨过石门。 此时,百丈高宽的山门已经完全开启,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只见山石背后,是一座巨大的宫殿。此殿完全以白玉铸造,基座四方,竟有数万丈。它漂浮在一条暗河上,摇摆不定,看似随时都会沉没。 “广寒宫!” “这是嫦娥仙子的寝宫!”众人惊呼,他们争先恐后地冲入石门,登山这座大殿。 传说,嫦娥仙子乃是帝俊之女,她的母亲是太阴仙女常羲,同父异母的哥哥是金乌,丈夫是盖世无双的羿帝。 这是一个奇女子,她的父亲是帝,丈夫也是帝,哥哥仅次于帝…… 苏误步入大殿,感受到了一种空前的震撼。 神秘的大殿,有千百根玉柱支撑,穹顶上映有一轮明月,银色的光辉洒下,照亮大殿上的玉桂,斜影枝丫晶莹剔透,如玉髓一般瑰丽。 中年人告诉他,这是传说中的广寒宫。 “是嫦娥仙子的居所!”苏误大惊。 “正是。” 这又是一个苏误耳熟能详的故事,住在月亮上的天仙,与羿纠缠不清的女子。 在民间传说中,嫦娥是偷吃了西王母的不死神药,最终奔月成仙,她与羿天各一方,生离死别。 “姒家人追来了,快躲起来。”中年人道。 苏误点了点头,收拾起自己的惊讶,不去想这座宫殿有多么地奇妙。而今,他怀揣着十万斤瑰,以及一柄圣器,十分地引人注目。 “小鬼,东西该不该分我一半!”中年人看着他。 两人并肩穿行广寒宫,往内里深入。外层大殿,只有玉枝丫的桂树,以及月影光芒,空空荡荡,显得很凄美。 “不要急,广寒宫里面珍品多的是,说不定还有圣器,你不差这几斤瑰。”苏误将中年人此先的话,略微修改,并且还给了他。 “你个臭丫头,那是几斤吗?那是整整五万斤!”中年药贩子一脸奸相,他瞪了一眼苏误,道:“娃儿,做人做事要讲诚信。” “小本生意,一经入账,概不退还……”苏误面容娇憨,声音幼稚,他冲着中年人微微一笑。 “唉,我说你……”中年药贩子气结,指着苏误说不出话来。 广寒宫里,随两人之后,东荒的青年才俊们渐渐涌入,他们面容惊骇,瞪大了眼睛,小心谨慎地前进。 众人在殿内摸索,想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可知,嫦娥仙子背后,牵扯着两代大帝!而且她本身也是一位大圣。 广寒宫三字,不可估量。宫中每一片白玉瓦片,都是岁月的遗留,它陪伴了嫦娥仙子一个时代,也许羿帝也曾在殿中赏月! “遭了,老狮子和赵老疯子也进墓了。”苏误背后惊出冷汗,他感觉到两股至冷的杀意,于是头也不回地往广寒宫深处走去。 第一百零九章 广寒宫 广寒宫,嫦娥仙子居所。在白玉大殿之后,有千数仙阙,鳞次栉比。 这一整个宫殿群,皆是白玉所造,非常地不可思议。不远处,仙雾绕殿,霞光万丈,神华晶莹,银芒氤氲而璀璨,怎一个人间仙境了得。 苏误行走天阙间,眼中异彩连连,叹为观止。来到武仙之后,他见过许多美景,但只有广寒宫让他有这种痴醉的感觉。 嫦娥,又是一位古神话中的人物…… 武仙星有太多奇事,并且与地球相似,甚至是相同。 “嫦娥仙子是仙吗?”苏误下意识地问道。 “不是。” “这世上难道没有仙吗?” “不知道……” 中年人摇了摇头,目光在仙阙间扫过。身为商人,他嗅觉敏锐,且明察秋毫,不放过任何图利的机会。 “宫阙里藏着珍品!我俩捷足先登,是夺天的造化!”中年人道。 他带着苏误在宫阁走廊间穿梭,脚下仙雾茫茫,若云起浪涌,缓缓流动。两人疾行奔走,不顾体面,直闯嫦娥仙子的香闺。 此宫阙,琉璃金盏,明灯亘古未灭。温软的白玉墙裙,如少女无垢的肌体,盈盈宝光,光华渗透。阁中有经卷书架三排,珍贵古药十箱,绫罗绸缎不计其数。 苏误翻阅典籍,尽是些野史杂谈,诗词绝句,“嫦娥仙子收藏了这么多孤本古籍,难道就没有道法经诀?” “你管他那么多,全部收走就是了。”中年人将十箱药材装入自己肚子里,他胃口极佳,毫不挑剔,有什么装什么。 苏误点了点头,觉得药贩子的话很有哲理。 他运转华池,腹下金光一闪,把三排书一本不剩地收走。他的华池,容量有枯海那么大,甚至能将整个广寒宫装进去。 两人干着土匪的勾当,把广寒宫当是自己的家一样。 “走,再去别处转悠。”苏误很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又顺走几件轻纱,这也许是嫦娥仙子穿过的羽衣,原汁原味的! 两人雷厉风行,搜刮完宫阙之后绝不停留,立刻遁走。他们像是专业的团伙,办事干净利落。 “发财了发财了……”中年人春风满面,喜笑盈腮。这十箱药材,皆是珍品,价值堪比那十万斤瑰。 “你的药箱子里可有一味金锁?”苏误问道。 “没有。”中年人与苏误并肩,他疑惑地撇了一眼后者,问道:“那可是仙品,你要它干什么?” “吃啊,还能做什么。”苏误白了他一眼。 此时,后至的众人穿过广寒宫的玉殿,亦来到了仙阙宫群之前。面对着琼楼玉宇,玉砌雕阑,一时间,众人惊讶地目瞪口呆。 “此乃仙境!” “帝俊,不……羿帝也曾在此居住过吗?” “广寒宫万年长存,时至今日,依然是美轮美奂。” “哈哈哈……老夫先行一步!”赵家的魔障老祖后来居上,对此情此景毫无眷恋,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玄女。那是一粒行走的金丹,也是他未炼成的须菩提。 “追上去!” “那老不死的初入八难,竟然跑得那么快,逆道疯魔竟然如此神奇。”众人各使神通,极速地冲进仙阙群。广寒宫来历非凡,他们都想获得其中的造化。 “这是座空阁,里面什么也没有!”有人从象牙楼阁中走出,面容失落,不停叹息。 “空的……” “楼阁中空洞无物,连床帐都被搬走了!”众人感到惊讶,同时也明白了些什么。 “是那个中年人还有女童干得好事!” 众人幡然醒悟,他们在前殿浪费了太久时间,而今,整个广寒宫都快被那两人掏空。他们极力向前,追寻着那两人的身影。 “广寒宫的宝贝都被人抢走了!” 众人搜查了多座宫阙,皆是空空如也。他们心头大恨,槌胸蹋地,十分地恼怒。 “嫦娥仙子的居所非同凡响,今日收获颇丰,我两三年都不用再进货了!”中鸟药贩子笑得合不拢嘴。 他与苏误两人,就像是万恶的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遑论奇珍异宝,连镜台前的胭脂粉末都收走了。那些是上古的东西,残存千年,依然没有变质,实在很神奇。 “卖药的,你收了那么多稀罕物件,不分我一半?”苏误道。 “滚蛋玩意儿。” 中年人斜了苏误一眼,道:“你搜来的东西不比我少,还有十万斤瑰!”他还惦记着自己的一半,不停地向苏误讨要。 “你要是有金锁,我就用瑰和你换。”苏误道。 “滚蛋,你以为仙品是那么好找的吗。” 两人并肩奔走,往广寒宫更深处去。 此地渐渐涌来修士,他们收获很少,大多的珍品宝物都在苏误和中年人的肚子里。 “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跟上圣地世家的人……”众人在琼楼中搜索,只能捡些残漏。 与此同时,天下人才俊皆注意到一点。那个小女娃,怀揣十万斤瑰,并且第一个进墓,她在广寒宫里究竟搜刮了多少宝贝? 众人感到好奇,渐渐地追寻起她的影子。 “你知道金锁长什么样子吗?”苏误与中年药贩始终领先,进入仙宫内部。 中年人略作思考,道:“那是一种仙品,生长在不知处,五瓣七蕊,紫红若莲……” 两人行走的速度极快,渐渐走出了宫阙群。广寒宫别有洞天,风景奇幻,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出现了一座祭坛。 “这是……”苏误眸中充满惊讶,眼波流转,小嘴张得很大,望着眼前奇景怔怔出神。 “羿帝悟道时的玉台座!”中年人惊呼。 就在这时,苏误听见一道沧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哈哈哈……小娃儿看你还往哪儿去!”赵家老不死疯疯癫癫,披头散发,脚踏仙雾,如仙鹤游云一般。 赵家老不死,道入魔怔,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 说他真,却能明辨是非,当着天下人的面,硬是没有说出“玄女”二字。说他假,却又无比癫狂,连赵氏子孙的白骨都给吞了。 “不妙!” 苏误大惊,他感受到赵老头势,疯癫且狂恶,背上顿时起了冷汗。 “快上祭坛,这个疯子是来取我性命的。”苏误神使盈风,迈入广寒宫深处的仙庭。 第一百一十章 玉座禁空 羿帝的玉台座就建在广寒宫的后庭中,映照月影下。 此地,千顷辽阔,栽有仙果林,奇花丛,活水汩汩流淌,倒映一轮清秀的太阴,瑞霭祥烟,清风雅静。 大帝玉台,正六棱锥结构,宛若一座巨大的金字塔,上中下三重天,共九十九级阶梯。梯级之间,皆是等距,有十丈长高,最底层阶梯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三千丈。 “这真是羿帝的悟道台吗?!” 此时,苏误正和中年人在祭坛的下三十三重天里攀爬。赵家老不死就在两人身后,正穿越过广寒宫琼楼玉宇,向着玄女追杀而来。 “很有可能,上古史书记载,羿帝于月殿射杀金乌,最终证道成帝。此玉台居于广寒宫后庭,十分异常,很像是传说中的月殿。”中年人道。 “金乌不是嫦娥仙子的哥哥吗,羿帝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大舅子?” “上古的秘史,我怎么可能知道。”中年人瞪了苏误一眼。 苏误身高三尺,而玉台座的一级阶梯,正好是他的十倍高。他神使无极,调用风灵,小短腿在玉石面上轻轻一蹬便蹿上一阶。 “卖药的,你不是能驾驭神虹?快带着我飞走!”苏误余光瞄过药贩子,他像普通人一样爬梯坎,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吃力。 “你爷爷的,我也想飞啊,这玉台座禁空!”中年人道。 闻言,苏误感到惊疑,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发现赵家老不死也同样是脚踏实地,正越过第五道梯级。 “臭丫头,你不累吗?”中年人略微有些喘息。 “不觉得啊……” 此时,两人已经接近玉台的中三十三重天,甩开的赵家老不死一大段距离。 苏误俏脸红扑,像一颗饱满粉嫩的苹果。他连续跳跃,显得游刃有余。 “这么大的压力你感受不到?”中年人大惊。 “压力?”苏误微微皱眉,仔细感觉身体,空气中确实有一道无形的势,仿佛一道墙,不容许任何人进入。 然而,那势却无法影响到他,追究根本原因,是身体里的那座神桥,将迎面而来的压力悉数化作虚无。 “臭丫头,你真的是华池境界?”中年人很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废话!”苏误声若雏莺,纤细而稚嫩。体内的怪石头,是他最大的秘密,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这是月殿!”大东刀客朝之威胜惊呼道,他和中年药贩有相同的猜测。 “广寒宫的后庭竟然如此辽阔……” “快看,那女娃正在登跃白玉祭坛。” 白玉台座附近,奇花异草争妍斗艳,果木飘香,月影流光若银粉洒下,照耀仙雾迷蒙,神华艳艳。 众人随后赶至,完全被此情此景所震撼。 “月殿……?”应轼眸光凌厉,眉头紧锁,看着这栋恢弘雄伟的玉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论如何,先登顶玉座。广寒宫里的造化,都要被那两个人掠干净了。”姒家长老携蟠离镜,脚踏神芒直冲祭坛。 “砰——”姒毕方刚冲出去,而无意外地降,天空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不等他接近玉台座,便被狠厉地拍落。 “此处禁空!”若水圣地长老叶知秋轻纱掩面,眸中异彩,略显得惊讶。 “有趣!” 姒家冥王体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浑身绽放神华,若冥王降临,身后浮现出万古骑辰星的异象。他随姒家长老之后,寥寥数步登临玉座。 “咦……又是这个小妹妹,我和她还真是有缘。”风家的少女一笑倾城,风情万种,她躲在人群里,头戴帷帽,檐下垂落薄绢,遮挡住绝美的容颜。 风家少女美若谪仙,身姿妙曼,天生尤物。她手握一只宝莲,化作银色的流光,翩翩而去。在月影的掩饰下,她并不耀眼,甚至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此时,苏误已经越过中层三十三,刚迈入上阶,便承受到一股强悍的压力。他不由地慢下脚步,险些被玉座推回地面。 “买药的,我感觉上不去了!”苏误坚持着,他咬紧牙关,双脚紧贴在祭坛上。 “玉座上一定有至宝镇压,那种威势,凭你我很难突破。” “那怎么办。”苏误看了一眼后面人。 老青兽神通广大,后来居上,此时已经跨入下级二十阶。而赵家老不死紧随其后,仅落后两阶身位。 东荒的年青一代们魄力十足,姒家冥王体直接举着轩辕仿鼎开道,护着姒家千骑登梯。此外,大东刀客朝之威胜也有横绝手段,他幻化真龙影,以刀锋开路,硬生生跨入十七层天。 “还能怎么办?”中年人看着玉座顶端,目前,他身处在玉梯七十二层天,离玉座之巅还有一段长远的距离。中年人声音坚决,道:“只有硬突上去!” “臭丫头,这种时候就别保留力气了,把你半圣器拿出来。要是被那些人追上,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滚蛋玩意儿,你怎么不祭自己的器!”苏误小脸涨红,承受着极强烈的压迫。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渐渐开始脱力。 “我没有啊!”中年人道。 “我信了你的邪!待我圣剑出鞘,天下人都将时我为目标,到时候你就轻松了,老子才不会上你的当!” 苏误唇红齿白,娇小而精致。他冲着药贩子吐口水,若地痞流氓一样。 “啧......”中年人咋舌一声,回眸观望,他指着老青兽,以及圣地世家的长老们道:“那些人已经登上中层了,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在登顶之前就会被他们追上。” “你不动圣器,我们都会被抓住!” “呸......我要是取剑,你弃我于不顾怎么办?”苏误眼瞳翻白,刮了药贩子一眼。 “天地良心!我要是抛弃你,我就是孙子!”中年人信誓旦旦,两指并拢,对天发誓。 青兽气势凌厉,眨眼之间,已经登临四十二层天。在他身后,是圣地的长老,还有赵家老不死。 苏误迟疑了一瞬间,中年人说的不错,此时不良剑,必被青兽撵上。届时,即便他想用关守一搏,也没有机会了。 “我信你一回。”苏误与中年人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合地点了点头。 “你需以剑势开路,破开玉座的禁锢,我们借力腾空,随后我驾虹带你逃离。”中年人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危机 中年人的策略很简单,打算借势出逃。 以圣剑化势,竖斩出一条路。而两人则借助玉座的压迫力,在回推的瞬间,驾驭神虹远遁。 “你还在等什么?他们就要追来了。”中年人道。 苏误朝玉座之巅看了一眼,从背后感受到一股锋锐的杀意。老青兽紧跟在后面,他即将入能,声势甚至比圣地世家的长老们还要强横。 此间不容发之时,不能优柔寡断。 “老子拼了——”苏误怒喝一声,额上青筋显现。 他手握一缕青芒,若隐若无,飘渺虚幻。随芒出现之后,一股苍茫而浑厚的势,于玉座上徐徐展开,渐渐弥漫。那是一种无上的道义,大道化简,大道自然。 “嘭——” 圣器之威,在此刻尽显无遗,苏误手中青芒也化作实质的剑。关守剑身亮银,有云纹其上,剑格青铜璇纹,上古篆字刻于剑镡。 这是一柄不折不扣的半圣器,神华内敛,剑意无双,威势至真,隐约超越了采薇圣地的夜明珠,与轩辕仿鼎可较高低。 “锵——” 关守青芒出斩,道法自然,在无形之中,辟出一条百丈长的路。玉座上的压力,骤然削弱,苏误与中年人被剑芒覆盖,顿时感到轻快。 “这股浑厚的气势,是圣器在显圣!” “是传言中的那个女娃!” 近处,圣地世家面露惊骇,他们也听说过东荒近来的轶事。极远处,众修士们认出了苏误的身份。 一个华池境界,手执圣器的小道童。 此外,她身上还有十万斤瑰,以及广寒宫的宝物。三样东西,样样使人心动。 中年人借势腾身而起,顶住禁空的压迫,他被玉座拒绝,若流星一般退出这片天空。 他抛下了女娃。 “孙子!那我呢!”苏误大叫。 “好钢用刃上,现在正是你发光发热的时候……”中年人回退出逃,在玉座外驾虹远去。 “你妈的……”苏误对着药贩子的背影,竖起中指。 他感到非常愤怒。中年人果真言而无信,把他留下当作诱饵。 苏误腹诽,暗骂药贩子奸商,不讲武德,在心底问候完他祖宗十八代的女性。 “孙子!以后不要让老子遇到你!”苏误大喝一声,旋即转身,径直往玉座顶攀登。有圣器在手,以势开道,他再次提速,一跃两阶。 “小贼休要再逃,待老夫取你性命!”老青兽声若洪钟,气势滔天。他面相弱冠,英姿飒爽,清新飘逸。玉座的压力,无法限制他,此时,他已经进入中层天的后半段。 “青兽你即将入能,却对一个小辈出手,你不觉得无耻吗?”苏误道。 “呵呵……小贼你不必激我,没用的。你杀我小儿,斩我思念,今时今日我不可能放过你!”老青兽一马当先,紧随小女娃。 “嘁……”苏误咋舌。 两人之间毫无遮拦的对话让很多人都听到了。众修士大感惊疑,不可思议。 “是她杀的青兽子嗣?” “这个小女娃竟然能斩青兽思念?她才华池境界啊,这也太没天理了。” 众人心中掀起骇浪,难以消化这个信息。那是一个华池境界的娃娃,怎么能斩杀大宗师的思念?大家注视着她手上的圣器,露出了恍然大悟且贪婪的表情。 “哈哈哈……仙丹莫要跑。”赵家老疯子披头散发,如若神鬼,他眸白变得腥红,似残月,充满着血煞气息。 苏误听到他的声音,浑身打了个哆嗦。自灵魂深处传来一种恐惧的情绪。苏误大惊,一度以为糖糖要醒过来。 赵老不死以活人炼丹,给糖糖留下了极大的创伤,苏误与她感同身受。 “小孩儿,我想请你来采薇圣地做客。”采薇圣子的声音传入苏误耳朵,他面带笑容,风雅不羁,也许得到了圣地长老的指示,所以向苏误传音。 圣地世家抛来橄榄枝,并且由采薇圣子亲自出面邀请。此乃殊荣,放眼东荒,从未有人获得过这等待遇。 苏误暗暗腹诽,这个采薇圣地不是东西,若诚心邀请,何以传音?当天下人面保下他难道不行? 如此虚伪,无非是看上了他的宝贝,而不是他这个人。 “小姑娘,我想和你谈谈。”采薇圣女的声音在苏误耳畔响起。 采薇圣女轻纱遮面,眼眸流光,冰肌玉骨,玉体无暇。她白裙飘飘,仙姿妙曼,若广寒宫中的一位仙,亦追寻苏误而来。 采薇圣子圣女同时邀约,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会让无数人产生嫉妒。 可苏误还是很不耻,有能耐你们别传音,当众说不行?老狮子可还在后面杀他。 “妈拉个巴子,采薇圣地真不够意思,一点诚意也没有。” 苏误不是没想过暂入圣地避险,采薇能护他性命,但是他却需要付出关守、十万斤瑰以及广寒宫的宝贝,甚至还有自由。 代价太大,难以承受! 这时候,姒家冥王体的声音也传入苏误耳中:“来我姒家,可保你性命。” 姒丞丰神俊朗,手托轩辕仿鼎,神华覆盖,身后有万古骑辰星的冥王异象,如同星陨坠落,浩瀚宇宙,绚烂夺目的光影,让人难以直视。 “小娃儿,与我来战一场如何!试试我的刀锋,还是你的剑利!”大东刀客朝之威胜目光灼灼地看着关守,流露出狂热的神采。 苏误怎么也想不到,做人能痴愚至此。朝之威胜倒是磊落,有话明说,但苏误真的很希望他能看清场合。 “刀客叔叔,我正在被人追杀!我们不约!”苏误声音稚嫩,纤细若雏鸟,他一跃登临九十二层天,领老青兽十五级梯。 “没关系!我等他们把你杀完。”朝之威胜道。 “杀完老子就死了!”苏误怒声道。 朝之威胜皱眉,略思索,道“我们也可以现在比试。” “滚……!” “小贼受死。”青兽大喝一声,他生出一张打手,演化一阵风,迅猛地向苏误镇压而去。 苏误大感危机,念动无极法,调动风灵轻身,拿出吃奶的劲儿,飞速攀升了三道阶梯。 “轰——”老青兽的远攻,落在九十四层天,发出一声轰鸣。 仙雾飘散,玉座熠熠生辉,坚不可摧,即便大宗师一击,也无法留下刮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攀顶九十九层天 苏误背后的小袍衣,顿时被冷汗浸湿了。老青兽攻击凌厉,带着毒怨与杀意,险些将他活劈成两段。 “仙丹莫逃!”赵家老不死喋喋怪笑着,伸出一双大手向苏误抓去。 这个赵老疯子,披头散发,道入魔障,逆修玄法进入八难。他与众人不同,境界与实力不能从表面来估量。 苏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势,若龙卷一样,铺天盖地而来。那是一只无形的手,眼看着就要把他制服。 “破——” 他大喝一声,登临九十七重天,手执关守于空中旋转回环,斩出一道螺旋青芒,硬生生破开赵家老不死的掌握。 青芒遒劲而浑厚,斜斩风痕,关守无上的剑意与道法自然的势,反噬赵家老不死。他的手心被斩出一道血痕,掌骨断裂,仅有几条青筋还连接着。 “哈哈哈……我的丹!”赵家老不死笑声癫狂,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他的血落在玉座上,漆黑如炭,与白玉无瑕的阶梯对比鲜明。 “女娃境界华池,根本不足以发挥圣剑的实力。如此,她竟然能劈断八难宗师的身体……” “圣器之威,非同凡响。” 有实力的修士,都在玉座上争先。而那些没实力的人,只能在广寒宫的金阙里遥望。他们境界不足,修为甚少,连登临阶梯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九十七层天,玉座带给苏误极大的压力,他感觉自己扛了一块陨石在行走。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朔风——起!”苏误口诵无极诀,将此方天下的风灵尽数调动。一卷风暴,自玉座上空降下,承载着苏误的小身体,将他送上九十八层天。 与此同时,圣地世家的声音又传入苏误的耳朵。不论姒家,还是采薇圣地都想招揽他。 采薇圣子风度翩翩,气质非凡,浑身有神华笼罩,若超凡人世的神人。他道:“小姑娘,来我采薇做客,我可以帮你化解危难。” 圣子的话让苏误十分动心,但考虑到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还是打消了念头。 “采薇圣子,你帮我把他们都杀了,我就跟你走!”苏误高声道。 采薇圣子微微一怔,目光有所变化。若要杀赵家人,倒也无所谓,但考虑到青兽身后有文殊王撑腰,事情就不好办了。 当今天下,圣人不显,圣地的老祖宗们千年不出。如此,触怒一个王者,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采薇圣子道:“小姑娘,你肯来采薇做客,圣地自然会庇佑你。” “呸……”苏误面带不屑,这个采薇圣地,话说的好听,翻脸就不认人。他现在正被青兽追杀,如何能够去采薇做客? 姒家冥王体姒丞丰神俊朗,高傲冷俊,他向苏误传音道:“来我姒家,替你杀人解围。” 去你姒家……虽不死也差不多了,苏误暗暗腹诽。关守是保不住的,说不定华池也会被人撬开。 他的肚子里,藏有仙体、奇石以及广寒宫的宝物。这些东西来头甚大,都见不得光。 这时候,青兽运势而起,再次发动攻术。他与赵家老不死轮流出手,根本不给苏误喘息的时间。 “妈拉个巴子!” 苏误侧身躲避,玉座的压力让他难以存进,而青兽距他已不足十重天。他一不做二不休,对着玉座众人道:“谁杀了老青兽,我就跟谁走!” 言毕,青兽脸色一沉,浑身散发出一股滔天的气势,自玉座往下渗透,震慑地众人心悸惶惶。 八难大宗师的威风,普通人难以招架。即便玉座上攀梯的众人,也有轻微的动摇。 姒家冥王体手中的鼎下沉三寸,大夏龙雀真龙影微微一顿,夜明珠神华波澜,谷风少谷主折扇裂纹。 “这个女娃真敢提要求!”远方众人面露异色。 姒家长老姒毕方忽而笑道:“小女娃,你没有资格提条件。你要知道,杀你一个可比杀八难大宗师简单。” “我去你大爷的!” “臭老头,你妄为世家长老。老子境界华池,和你无冤无仇,你竟然要联手妖精杀我。”苏误声音稚嫩,说话却流里流气。 “哼,老夫不会杀你,但要教训你什么叫尊师重道。”姒毕方为世家长老,身份超然,他从未被一个小辈如此骂过。 “滚蛋玩意儿,你个憨匹,又非我家师尊,凭什么让你教训。”苏误很嫌恶地往玉台下吐口水。 姒毕方脸色极其难看,而他身旁的应轼则笑得合不拢嘴。 玉座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力,已有数人,登临中层天,因无法承受压力,而被玉座镇压。他们若石雕一样,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广寒宫飞阁流丹,金碧辉煌,白玉宫殿星罗棋布,美不胜收。后庭之中,玉座千丈高远,大气而又磅礴,此地间,仙雾缭绕,奇花异香,月色流光,若银粉洒下,宁静安详。 众人在玉座下,遥望顶峰,只见老青兽与赵家老疯子合力,向九十八层天的小女娃发动攻击。 “哧——” 两代宗师,境界超然,两人术式虽有抵消,但依然强横。青红的两道芒,夹带着霸道而狂狼的势,隐约将天地吞噬。 苏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此时由不得他留手了。 “天雷——!” “轰——” 随诀一道蓝芒落下,大道至真,响雷霹雳。苏误沐浴神华,身着紫金铠,背后生出三条雷尾,若三只高傲的雷龙,迎风飘摇,仰天咆哮。 这是苏误第一次在天下人面前,施展无极天雷,在这一瞬间,他恢复了几分仙体风采。 “那是异象?还是幻象?难道是女娃的真身?” “他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使动雷霆!” “蓝芒中的身影,难道就是那女娃儿的师傅?” “太荒唐了!这究竟是什么术,东荒之大,简直闻所未闻!” 天下修士议论纷纷,皆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恍然间,他们似看见了九天仙女下凡蝶舞的景象。 “去死!”苏误大喝。 他将三条大尾凝成一柄雷电神枪,寒芒先行,雷霆后至,其势滔天,若能贯穿长虹。苏误将神枪射出,直指赵家老疯子的天灵。 他以仙体姿态,硬生生接下老青兽与老不死的攻术,并借助推力,终于攀顶九十九层天。 便此时,一只青葱玉指,忽而刺入他的身体,并且刨开了玄女华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华池开天窗 玉座第九十九层天,是一方宽阔的平台。 明月于其上,朦胧虚幻,若银粉挥洒而下,点亮了整座祭坛。一棵巨大的玉桂,生长在月下,树荫三千丈,遮天蔽日,树枝招展,若无暇美玉,剔透晶莹,随风摇曳。 玉桂传香,阵阵扑面,它的叶与花皆是美玉。此乃真正的月下桂树,也许是嫦娥仙子亲手栽种,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清心的道义。 在玉桂旁,建有一座冰玉亭台,古色古香,娴静风雅。一汪泉水映月,孕育白莲,与亭台相伴,好似人间仙境。 “噗——” 苏误刚登临九十九层天,才见到眼前的风景,他的身体便被人一指洞穿,华池也不能幸免。 他怔怔失神,眼神恍惚而又迷离。一股生铁锈味,从喉管逆流,顺着嘴角滴落。 在苏误身前,落落穆穆站着一个女子,美若仙妃,白玉无瑕,肌肤上盈盈光泽,不沾一丝凡垢。她有一双绝情的眸,完完全全是白色的,在里面看不见丝毫的感情。 女子仿佛是彼岸的人,一袭长裙无风自动,身姿修长而妙曼,纵然走遍东荒,也找不出像她这样的女子,精致的五官,若雕塑一样完美。 她与玉座合二为一,是这里的主人。可是苏误在她身上感觉不到温度,她像是一块万载的玄冰,就和那月下玉桂一样,是死物而不是活物。 “噗嗤——” 女子的纤纤玉手深入苏误的华池,在其中搅拌,险些将他的泉眼撕裂。 “啊……” 苏误痛苦地吼叫一声,他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水,止不住地颤栗,感觉身体就要被这个女子撕碎。 玉座之下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九十九层天,上下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玉座之下是凡,而绝巅之上是仙。 “嫦、嫦娥仙子……?”苏误怔怔地看着女子,希望能够对话。广寒宫里,玉座之主人,除了嫦娥仙子,苏误想不到其他人。 然而,女子根本没有理他,那一根青葱玉指,仍然在玄女的华池里搅动。 苏误内视华池,嫦娥仙子手指点着广寒宫里的宝贝。她手指所向,物品皆碎,在枯海上留下一滩灰烬。 “你给我留点……”苏误感到痛惜,那是他刚搜刮来的,还没揣热乎,就被正主毁了。“暴殄天物啊……!”苏误欲哭无泪。 而在这时,华池上闪烁起一道紫金的光芒,怪石演化的神桥凌厉地斩向那一根玉指。石头像是此地的霸主,不容人胡乱撒野。 “锵——” 一声脆响,怪石头渗出的一缕光芒将嫦娥仙子推出华池。 苏误大惊,这石头真的很霸道,它究竟有何来历,至今仍是个迷…… 嫦娥仙子的身体坚如磐石,牢不可破。怪石头在她的手指上留下一道深刻的斩痕,然而,那手指里却是连一滴血都没有。 在嫦娥手指抽离的瞬间,玄女身体忽而血崩,腹下大开天窗,血流汩汩,带着一缕金芒,将玉座之巅染红。 “我去……你要收手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此时,苏误根本顾不上嫦娥,他的小肚子里血流不止,脸色苍白,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他迅速坐下,默诵梵阿,同时运转无极。为了止血,他以十万斤瑰玉缝补伤口,又用怪石和仙体镇压在华池的天窗上。 如此,勉强吊住了性命。 而这时候,老青兽等人还没有登临玉座。 苏误起身,往月桂下逃去。他发现嫦娥仙子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依旧是面无表情,同时又保持着一段距离,似乎很忌惮他身体里的石头。 苏误微微皱眉,他运转华池,透出一缕紫金神芒,朝嫦娥射去。 嫦娥面若寒霜,孤傲清冷,她退后三步,躲开神华,旋即又跟上了苏误的脚步。 “仙子……你好?今年贵庚?”苏误眼神复杂地看着嫦娥,仍在尝试与之对话。 嫦娥白裙飘飘,圣洁如雪,空谷幽兰,她的眸子里一片冰白,整个世界都不在她的眼中。她只是机械似地跟着苏误,却又忌惮他体内的石头,所以保持了距离。 由始至终,嫦娥都像是雕塑一样,没有一句话,也没有丝毫的情绪。 “难道是傀儡……” “可嫦娥是月上的仙子,帝俊之女,羿帝之妻,谁敢将她做成傀儡?!”苏误表情惶恐,他走到月桂的亭台下,捂着小腹,不停地炼化瑰玉以修补伤痕。 嫦娥仙子,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与周围的月泉,玉桂完美地融为一体,如若天成。 苏误注视着她,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迹象。 这是一位千古前的人物,她的存在方式让人很难理解。她活着?她死了?此时此地的她究竟算什么? 苏误很疑惑,他盘坐在白亭中,身旁是玉桂月泉,白莲倒影。他仔细地观察,嫦娥仙子似乎有所忌惮,一直保持着十丈距离。 “你不会趁我冥想时偷袭吧……”苏误喃喃。 他将仙体从华池里取出,放置身前作盾,又将关守剑立在亭台,以圣势为栏栅。 此时,仙体上再生裂痕。旧伤未去,新伤又来。今日使过无极之后,“苏误”身上已如沟壑那样一寸寸地龟裂。 这么久以来,苏误第一次仔细审视自己的身体,他发现仙体的骨骼竟然变成了紫金色,和怪石头一样。 “如果再使用无极,大概……肉身真的要崩裂了……”苏误皱眉。 仙体迟迟未补,虽有玄女华池滋养,但只能保其不朽,却无法修复归元。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苏误认为自己应该尽快找到降香。 嫦娥仙子若月一样静美,空灵而又出尘,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冰肌玉骨,完美无瑕,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就是为了点缀她而存在。 忽而,一阵清风拂过,嫦娥仙子若飘絮一般灵动。 她缓缓走向玉座边缘,待到青兽登临的一瞬间,推出玉掌,将其打回原地。 苏误大惊,嫦娥仙子似乎拒绝人登顶玉座。 “仙子,你可要替我仔细地保驾护航……”苏误有气无力地为嫦娥加油,随后便躲在仙体后面,盘膝冥想,在炼化瑰的同时修补华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现身 “轰——” 玉座之上,银月的神华若一道匹练,照亮广寒宫,划过穹顶,直至消失不见。 老青兽竖瞳焦聚,眼光凌厉,他使尽浑身解数才得以登临玉座,却连九十九层天的全貌都没有看清,就被人一掌拍下。 银月的光芒险些穿透老青兽的身体,他脚下踉跄,逆喷出一口心血。 “玉座之巅有变数!”阶梯上,众人缓慢脚步观望,他们都看见了青兽的狼狈,心中升起了警惕。 青兽面若冠玉,有一种出尘的气质。他嘴角残留着血丝,手指轻微的颤抖,盘坐在九十八层天,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就在原地闭眼调息。 “我的丹……”赵家老疯子紧随在老青兽身后,他蓬头垢面,白发鬓乱,嘴里念叨着仙丹,一跃冲上玉座极天。 依旧是一道银月神华落下,打得赵家老不死倒飞三重天,左肩膀被洞穿一个大洞,就像是一只泉眼,血流汩汩而不止。 逆道八难的宗师,竟然在登顶的一瞬间被人抽飞,众人感到不可思议。 广寒宫金玉宫阙前,众修士议论纷纷。 “赵家天祖,道入魔怔,不可以常理判断境界。他本是一方宗师,登顶不过瞬息,却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难道是那女娃的杰作?” “不可能,玉座之巅上一定有别的大人物!” 众人驾驭神虹而起,在金阙上空遥望玉座。可惜,他们什么也看不见。玉座峰顶仿佛有迷雾缠绕,让人无法窥探。 而在玉座上的众人,又被禁空所困扰,无法架虹,想要知道玉座上有什么,真的是难比登天。 “冥王体,你我合力,攻下那道神华。”朝之威胜手握大夏龙雀,幻化真龙影子,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缕银月,对玉座的真面目感到好奇。 姒丞单手托鼎,衣衫飘飘,他神情冷俊,身后有星陨异象,护着姒家千骑,神似一方的王者。 “如何攻。”姒家冥王体道。 “你以仿鼎开路,破开玉座禁空,然后就交给我吧。”大东刀痴手抚大夏龙雀,眼眸狂热地看着玉座顶峰。 “二位攻坚,算我一个。”采薇圣子来到姒丞身边,表示他也想参与。 姒丞剑眉星目,身姿修长,他略思忖片刻,道:“破空仅有一瞬,能否把握住机会,就看你们自己。” 朝之威胜哈哈一笑,示意姒家冥王体不必担心。同样的,采薇圣子脸上也有自信的笑容。他们是一代天骄,暂且合作,也相当于同场竞技。 姒丞单手托举轩辕仿鼎,沐浴在神华之中,他一跃翻上九十五层天,无视玉座上强大的压力,一拳将仿鼎轰出。 青铜巨鼎幻化真龙,张开血盆大口,咆哮声若雷霆,震耳欲聋,硬生生吼出一条空道。 朝之威胜与采薇圣子腾身而起,仅用了瞬息的时间,便登临玉座。拨开乌云,九十九层天现出真面目。 一颗巨大的玉桂,蒙蔽天机,它粗壮的树干媲美上古蟠龙的身体,方圆竟达百丈。树下清泉月影,白莲朵朵,银芒璀璨,泉旁有一座玉泽亭台,精致优雅,令人神往。 恍然间,能看见亭台上盘坐了一个人,他浑身浴血,被紫芒缠绕,手握圣器,并且有仙神姿态。在这电光朝露的时间里,难探其境界。 “他是何人……”采薇圣子心中一凛,略带疑惑地看着“苏误”。 “哧——” 银雨的光芒破空斩来,美若婵娟,静如止水。然而,其势猛如浪涛,狷狂且又凶横。 朝之威胜与采薇圣子两人皆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并未留心玉座之巅的异常,险些被阴雨射落。 “破——” 朝之威胜大喝一声,横刀大夏龙雀,立身玉座,劈断阴雨之势。他像是一尊战神,浑身充满了爆发力,在眨眼之间,斩出三千道金芒,与阴雨相抵,绽放出灿烂的烟火。 一柄轻吕从采薇圣子的身体中飞出,他通体笼罩着圣光,以指尖挥舞轻吕,姿态风雅高贵,气质非凡。 朝之威胜余光瞄向采薇圣子,哈哈一笑,道:“没想到圣子也使短兵器,找时间我们切磋切磋!” 采薇圣子面带笑容,摇头拒绝,道:“威胜兄以刀筑道,我自叹不如,比试也就算了罢。”他以指尖御剑,斩断银芒,看起来轻松而写意。 这时,嫦娥仙子双掌推出,纤细如美玉的手指,蕴涵了神奇的力量。看起来,她只是轻轻推掌,但却给采薇圣子和朝之威胜带去了巨大的压力。 朝之威胜横刀抵挡,被推出玉座,再次落入阶梯,原本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像是要将他吞没。 采薇圣子御剑轻吕,金光回斩,他想要破开嫦娥的攻势。然而,轻吕在与其玉掌接触的一瞬间,便生出裂痕,顷刻崩碎。 采薇圣子预感不妙,化作一缕圣光,最终落回九十八层天。他并不像朝之威胜那样狼狈,喘了两口粗气,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采薇圣子与朝之威胜联手都不能站稳玉座!” “他们只登临了瞬间,便落回阶梯。” “在玉座顶端,有大人物坐镇。他能使动银月,还可以演化天势!” 远处的众人,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们纷纷猜测,玉座之上有大能逸杰,否则,以老青兽的本事,不应该嘴衔血丝。 广寒宫仙雾朦朦胧胧,奇卉飘香,碧梧彩凤,月影流光,银色的粉末倾落而下,让整个玉座看起来神秘无比。 “情况如何?” “玉座之巅藏着什么秘密?”玉座上,东荒的青年才俊们神色火热地看着朝之威胜与采薇圣子。 “玉座之巅极其宽广,上面有一颗巨大的玉桂,瑞霭祥烟……”大东刀客将自己所见所闻告诉众人,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隐藏的必要。 他告诉众人,在玉座亭台下盘坐着一个人,浑身鲜血,血肉模糊,紧闭着双眼,看上去伤势极其严重。 “是那个女娃?” “不是……”朝之威胜摇头道。 “难道是女娃的师傅,那个叫苏误的人?”此牧府的小修士,拿出一张悬赏令,上面画有苏误的相貌。悬赏足有万斤瑰,让人眼红。 “是他!”朝之威胜道。 “听说他在灭杀赵家之后,受伤隐退,没想到他竟然躲在这里疗伤!”牧府来的年轻人早已将苏误视为大敌,悬赏更是公布了大半年之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嫦娥仙子 苏误从未在东荒真正露面,但是由于种种巧合,有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苏误?” “那个域外的杀星,出世仅才半年,先在牧府闹事,然后屠戮赵家,覆灭地肺山。” “这种人竟然藏在玉座的顶峰?” “他和秦贼来自同一扇星门!” 众人感到惶恐,提及秦始皇,回想到两千年前,那一场浩瀚杀劫,让东隅变成东荒。 他自称皇帝,从星门而来,头戴紫金冕,手执传国玺,大袖一挥,就有千军万马从天而降,声势浩荡,险些将东荒屠穿。 那是一段极其深刻且残忍的历史,让东荒对那个人,以及那扇门恨之入骨。 “老青兽的子嗣也是他杀的。” “不,青兽亲口承认,是小女娃斩了他的思念。” “荒谬!她才华池境界,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斩断大宗师的一念魂!” “你不要忘了,那丫头手里握着一柄圣剑。” 众人议论纷纷,觉得这师徒二人很不寻常。在这时候,就连圣地世家之人,也开始注意到这个名叫“苏误”的人。 “难怪那小姑娘不肯来圣地,原来已经有了师傅传承。”采薇圣子若有所思,他在玉台上亲眼见到这个人,但是很难看透他的境界。 藏身在玉座亭台里的域外来客,此噱头十分地引人注目。 姒家冥王体凝视着玉座之巅,目光凝重,他隐约地感觉到一股势,与其相互对立。 众人之中,一个头戴帷帽,身材妙曼的女子,亦是微微颔首,望着九十九层天的边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贼人残杀我赵家上下两百余,今日,我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赵淳在玉座下三十三层,他眸中怒火,咬牙切齿,刚毅的脸庞写满了愤怒。 在苏误投入丹炉时,他曾回过赵家。大宅院里尸骨成山,蛇鼠一窝,成千上万的老鸦盘桓在赵府,场面凄惨无比。 “不论如何,一定要杀了这个贼人,为我福地师兄弟们报仇!”地肺山的年轻人也是对苏误憎恨至极。 此时,赵淳与地肺山余党,还有牧府的年轻人组成一道战线。他们都是与苏误有仇怨的人,而且很难化解。 “那个女娃呢?”众人又向朝之威胜问道。 “躲在玉座某处,我没有见到。” “细细想来,幽谷山门是因为她才打开,玉座之巅也只有她能登临,这就很奇怪。” “女娃一开始就知道玉座上有人,她和那个苏误早就来过这里!” 众人想象力犹如天马行空,又是往奇怪的方向拐去。苏误能够登临玉座,单纯是因为怪石头强悍,嫦娥仙子不敢靠近。 这时,众人又向朝之威胜询问,“你们为什么没能登上玉座?” “我与采薇圣子刚见识玉顶真面目,便遭人袭击,根本无力着陆。”朝之威胜仪表堂堂,身材匀称,浑身散发着刀锋的意势。 “难道是那个叫‘苏误’的人出手?” “那个人气势长虹,我无法看清……”朝之威胜摇了摇头,回想到那一掌的气势,至今心有余悸。 “如果真的是苏误出手,他的实力该有多么强悍。” 众人大惊,不由地开始回想,这一刻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那个叫苏误的人,先击退青兽,后贯穿赵家天祖,并且以一己之力,射落了东荒的两位天骄。 此人太逆天了! “不是他出手。”采薇圣子风度翩翩,气宇轩昂,体内圣光透澈,神似临落凡尘的谪仙。 他面带笑容,娴静淡雅,微微摇头,打断了众人的臆想。 “袭击者另有其人,不是那个叫苏误的。” “玉座上还有人?” “大概……是嫦娥仙子。”采薇圣子声音略带犹疑,他轻微地皱眉,自己也不太确定这一判断。 他的话骇人听闻,众人哑口,作止语默,过了许久才领会“嫦娥仙子”四字的含意。 “什么?!竟然说嫦娥仙子?” “帝俊之女,羿帝之妻,那可是上古时代的人物!” 众人感到一丝莫名,心中掀起惊骇。若真是嫦娥仙子驻守玉座,那她究竟活过了多少岁月?几万年还是几十万年? 难道嫦娥真的是仙?!长生而不老。不死而不灭? 但是,那个叫苏误的域外人,他又是如何登临玉座?听说他在月亭下盘膝,修补伤痕,也就是说,嫦娥仙子在为他护道吗? 当下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很难做出合理的判断。 “采薇圣子此话当真?”姒家冥王体目光灼灼,脸上鲜有表情。他仰望着玉座顶峰,略微有一些失神。 长生,是大域修士共同的梦想,姒丞也不例外。从上古至今,嫦娥仍然活着,也许她已经斩获了仙道的门路。 “荒唐。” “就算在月下,也不可能有嫦娥。” 东荒的青年才俊,有很多人不相信采薇圣子的判断。他们逐步登天,合力攻坚,想要亲眼见识玉座顶点的人。 这是一队气势磅礴的生力军,足足有百数人组成。桃夭派的大师兄,谷风少谷主亦在其中。众人齐心协力,方有二十余人登顶玉座。 “砰砰砰——” 玉座之巅的主人以清风回击,调用银月之势,将二十余人全部打落。其中,有不少人境界卑微,抵挡不住银月斩击。他们口中喷血,像流星一样陨落。 “是一个女子。” “玉座巅峰上有银月,还有一颗玉桂。广寒宫里的光芒,都来自于那一轮银月。” 恍然间,有人看清了攻击者的样貌。 那是一个如仙一般纯美的女子,脚步款款,翩翩如蝶,身姿妙曼,高贵如月。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一双眸,尘世间最为绝情,纯白无暇,晶莹剔透,秋波剪水,内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 “那真的是嫦娥仙子!”有人惊呼道。 “她的确是上古的大圣人,这一点不假。”此时,青兽已经从冥想中清醒,一位大宗师说的话,极具分量。 “上古的人竟然还活着!难道她真的成仙了吗?” “伟大的嫦娥仙子啊,请教我成仙的道法!”忽然有人跪倒在阶梯上,面向玉座而叩首,发出真情真意地呼唤。 此地间的消息,广为流传,金阙上的人极其地惊骇。嫦娥仙子四个字,代表了一种长生的可能。她从上古而来,就镇守在玉座之巅。 “这位上古大圣,她为什么要为苏误护道?”众人感到不解。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攻顶玉座 “嫦娥仙子,曾站在东荒的顶端,是大域上瞩目的女子,她的父亲是举世无双的帝俊,母亲是太阴仙女,丈夫是羿帝。” “她一生传奇,见证了两代大帝的更迭。” “姮娥的哥哥也是一位帝下。” 玉座月下的仙女,传遍了整个广寒宫。此消息不胫而走,像暴风一样席卷极东,让整个东荒陷入沸腾。 这一段尘封的历史,再次被人记忆,关于往昔种种,嫦娥仙子之名,又一次在东荒大地上浮现。 她的氏族非常离谱,一家人皆是圣,纵横驰骋大域,当时天下,竟无一人能及。 嫦娥仙子曾是无数凡修的梦中情人,天下男人,皆幻想与她双修筑道。然而她最终选择了羿帝,如此还引发了一场血斗,数万名修士卷入其中。 然而事实证明,嫦娥仙子的眼光是毒辣的。她选择的男人,最终也成为了一位帝王! “传说羿帝斩杀了嫦娥仙子的哥哥金乌,借此证道成帝。” “嫦娥拥有一件羿帝铸炼的绝世帝兵!”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魔怔。他们四散奔走,在广寒宫的金阙里寻觅探微,即便是一粒尘也没有放过。 帝兵,世间极顶之器,整个东荒也不足十数,得其一可纵横天下,举世无敌。 所有人都疯狂了,恨不得将广寒宫翻个底朝天。 “这里什么都没有!” “整个大殿空无一物,也许那些先入广寒宫的人,已经夺走了圣物。”有人回到广寒宫正殿,这里除了玉桂枝条,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桃夭派的大师兄,气质出尘,霞姿月韵,他在一瞬间,窥探到玉座之巅的全貌,于是,他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玉座之巅上的那轮明月,就是帝兵!” 众人纷纷抬头,无法看穿玉座。那里仙雾朦胧,玉叶晶莹,片片叠加在一起,隐蔽了玉座的本来面目。 如果广寒宫上的银月就是帝兵,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候,又有人猜测道:“真正的帝兵其实是那棵月桂!” “不……你们都忽略了,嫦娥仙子也是帝俊的女儿,谁能证明广寒宫里只有一件帝器?说不定银月和玉桂都是!” 此猜测没有根据,但是有许多人愿意相信。因为嫦娥二字,意义非凡,她身世离奇,一生围绕在两位大帝身旁。 与此同时,众人隐隐约约想到,嫦娥仙子,似乎正在为一人护道。 今生今世,她又做出了选择?远在上古时期,她选择的羿,最终证道成帝。换言之,亭台中盘坐的那人也可能…… 众人不敢多想,那个域外的人,或许有一天会在东荒搅动风云,但并不是现在。听说他伤势极为严重,生命都难有保证。 “玉座之巅上真的藏有帝器?”姒家长老姒毕方表情狐疑,目光凝聚,直视着苍穹,希望能透达天机。 “圣子怎么看?” 采薇圣子也曾窥全玉座,亲眼见到过那个女子。并且,是他提出“嫦娥仙子”四个字。应轼不相信他人,于是转面向自家圣子。 “玉座顶上,绝世无双。”采薇圣子昂藏七尺,面若冠玉,他微笑着,只说了八个字。 听罢,圣地世家的长老们若有所思,面容渐渐露出喜色。就连与世无争的若水长老叶知秋,此时都无法保持平静了。 绝世无双是什么?普天之下,无可比拟。除帝兵之外,还有什么物件能配得上这四个字? “圣子,借夜明珠一用。”应轼道。 一旁,姒家长老姒毕方也向冥王体讨来了轩辕仿鼎。老头子须发皆白,年逾古稀,一双眸子,犀利如鹰眼。他看着叶知秋,道:“叶长老,你我三人合力一齐打开玉座,让孩子们去拿帝器。” “好。” “依姒长老所言。” 姒毕方的提议,两人都接受了。以帝兵为争物,让年轻人一较高低。这样的事情,确实太奢侈了。 三个老东西各怀心思,并不会轻易地放过帝兵。他们答应联手,并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 姒家骑士与采薇军马驻守玉座,那些没实力的小门派众被一一拦截。他们心有怨气,但是无处发泄,只能灰头土脸地骂上两句,“圣地世家霸道蛮横,唯利是图。” “玉座暗藏杀劫,诸位尽快退走,免遭牵连。”圣地世家的人用这样的话语搪塞,将众人赶往广寒宫金阙。 “嘁……” “冠冕堂皇。” “无非是想独占机缘,圣地世家太不要脸了。”众人满肚子牢骚,奈何没有本事,不能登临玉座。他们在金阙里翻找,运气好的人能寻到一些药箱以及诗文经卷。 “我三人破空,大概有三息的时间。我会将仿鼎还给你,不要有余念,只管取走银月。”姒家长老向姒丞传音,两人暗中通气,制定好计策。 若水圣地叶知秋风韵犹存,体态丰腴,她以轻纱遮面,露出一双秋水涟漪的眼瞳。她看着应轼与姒毕方,道:“二位,出手吧。” 三人齐齐登临九十八层天,共演天势。姒毕方双手托举仿鼎,以全身境界注入,唤醒鼎上蟠龙。应轼手持夜明珠,照亮玉座,幻化出一条极美的星河,将天地点缀得金光灿烂。 叶知秋白裙猎猎,体肤无垢,婷婷袅袅,立身玉座阶梯。 她细指舞动,从天宫中调出一卷太极图,黑白阴阳鱼相辅相成,霞光万丈,瑞彩千条,图外有三千团圣火缠绕,图内刻上古篆字,蕴含天道。 此图,奥妙无尽,造化无穷,徐徐图展,四方动摇,万物失色,一缕无上天威,险些将广寒宫打入暗流之中。 “太极图!” “是若水之初,老君锤炼之器!” 金阙上,众修士认出叶知秋所赐之器。太极图是不世至宝,其威势不亚于姒家仿鼎,以及采薇夜明珠。 “大圣器!”姒毕方瞳孔收缩,面露惊骇,难以置信道:“这是真品啊!” 应轼也不淡定,若水圣地看似低调,出手极其阔绰。一行二十余人,只是来极东历练,竟然把太极图真品拿出来了。 叶知秋微微一笑,眼中秋水荡漾,她声音宛转悠扬,道:“二位,一齐出手吧,长驭太极图,我实在吃不消。” 在场众人,谁都知道叶知秋在说客气话。她能调用太极图,就证明其实力非凡。在这广寒宫里,也许境界最强的并非姒毕方。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叶知秋,才是此间第一的强者。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是苏误 姒毕方深吸一口气,平稳自己的内心,他与应轼对视一眼,决定配合叶知秋的太极图。 三人在九十八层天上联手,展太极图,托夜明珠,举轩辕仿鼎,三大神兵利器联合,化作一道雄浑并且狂狼的势,直冲向玉座之巅。 霎时间,地动山摇,暗潮涌动,广寒宫晃荡不止,整个玉座压力陡增,有好几个境界羸弱的小辈,被此势的余波震飞天际。 “轰——” 璀璨星河、青铜盘龙、阴阳圣火,三者一同破空,在玉座上,打开了一条通天大道。与此同时,苍穹下的银月绽放神华,若银色的粉末缓缓洒下,眼看要填补那道缝隙。 “快去!”姒毕方大喝一声。 姒家冥王体心领神会,身后延展出万古骑辰星的异象,借助轩辕仿鼎开道,幻化做一缕流光,仅眨眼时间便登顶玉座。 采薇的圣子圣女紧随其后,两人沐浴圣光,脚踏星河,一前一后登临玉座之巅。 若水圣地的年青人,做事低调,很少显露。他们驾驭战车,刚一破空,便蛮横地穿行银月之中。 一道银芒闪过,宝莲灯先行,随神灯之后,有一位身子妙曼,头戴帷帽的女子手握着宝莲,如一阵香风,亦来到玉桂树下。 “风家的人!” 三家长老面露出惊讶,瞪大眼睛。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风家的人竟然来了广寒宫。到底是消息传得太快了吗,他们竟然没有发觉。 在这瞬间,三家长老竟然同时起势,趁着破空的尾巴,各自收敛法宝,齐齐跨入九十九层天。 此地,清风拂面,银月悬挂在穹顶,朦朦胧胧,瑰丽而且皎洁。一颗巨大的玉桂生长在月下,遮天蔽日,上参苍穹,它的树干若上古蟠龙的身体,足有百丈粗,叶片堪比芭蕉,却像玉髓一样晶莹剔透。 所有人都看见,在玉桂旁边,有一座象牙亭台,依莲花池水而建。小亭中盘坐着一人,血肉模糊,浑身伤痕,毫无生命可言。 亭台十丈外,一女子端端站立。她的背影妙曼高挑,裙尾托地,银月的光芒披在她身上,显得格外静美。她与整个玉座融为了一体,浑然天成,就像是绝境中的绛仙。 女子徐徐转身,露出倾城的容颜,她的肌肤无尘无垢,白玉无瑕,就像是天公精雕的艺术品,美的不可方物。 她有一双绝情的眸,如荔枝果肉一般纯白洁净。她只一回眸,不知望向何处,却让登临玉座的所有人,心头一颤。 “嫦娥仙子!”谷风少谷主瞪大了眼睛,他的声音有些高亢,甚至有变调。 嫦娥拂袖一挥,银月落下,毫光向外四射,她似乎想要将这些人赶走。 姒丞一跃而起,手托仿鼎为盾,穿过玉桂丛丛树冠,以冥王姿态直取银月。 “姒丞兄难道想独占帝兵,这可不太好吧。”采薇圣子随后赶至,以夜明珠阻止姒丞。 姒家冥王体丰神俊朗,剑眉星目,一袭长袍随清风猎猎作响。他手托轩辕,立身玉桂,脚踏山河,神姿盖世。 “圣子是来妨碍我?”姒丞淡淡地扫了采薇圣子一眼。 “正是。”采薇圣子面带笑容,神情风雅,他浑身笼罩在圣光中,就如一颗耀阳。 他们相互阻扰,谁也无法摘取银月。 于是,在玉桂上,两人之间,发生起冲突。由姒家轩辕仿鼎,与采薇圣地夜明珠相互抗衡。两色光芒交织,甚至在金阙上都能看见。 “锵锵锵——” 极道之器相互碰撞,此间所引发的余波,一般人很难抵抗。两人调动境界,展示神通,即是相互试探,又在寻找机会夺取银月。 玉座顶上,俨然成了两个人的战场。他们打得星河破碎,辰星崩裂,夜明珠神华暗淡,轩辕仿鼎也渐渐失色。 玉桂下,三家长老想尽办法攻破嫦娥的防线。 “她真的是嫦娥仙子?”有人难以置信问道。 “是也不是,像是残存千古的一缕思念!”应轼沉声道。 要是万古前的人物存活至今,那她该有多么强悍!人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也无一人能够长存,古之大帝如此,凡人皆如此。 无法想象嫦娥的存在方式,她似思念,但是不能沟通。她现处在一种蒙昧的混沌状态,毫无生命可言。 “一缕思念,为何如此强大!”大东刀客以大夏龙雀真龙影劈断银芒,这是他第二次登上玉座。 “她的样子很奇怪,根本不可能是思念。” “我在她身上感受不到灵智,就像是邪魔的产物。” “但她确确实实是嫦娥仙子,东荒流传着她的画像,数万年以来,岁月竟然没有在她身上落下痕迹!” 众人抵御着嫦娥的攻术,但是无法判断她的真身。圣地世家的三位长老,空活了一段岁月,而今与小辈们一样的迷惑。 嫦娥仙子,霞裙月帔,莲步款款,她像是在月下轻舞,一举手一迈足,带给人们巨大的压力。没人敢欣赏她的舞步,稍不留心,就会被月影的光芒透穿。 众人难以招架,心中有异常的感觉。嫦娥仙子实在太强悍,简直离谱,根本不可能是一缕思念。 “无法看穿她的境界。” “她像是这天地间的主人,与银月和玉桂极其相似,无法断言她是否活着。” “嫦娥仙子为什么不攻击那小子!” 此言一出,有许多人看向清泉池畔的亭台。苏误端坐其中,身体龟裂,血凝成块,他的身前放着一把半圣剑,十分吸引人。 “他是苏误,杀我赵家两百余人的孽障!”赵淳面露凶狠,他在赵家老疯子的带头下,硬闯入玉座之巅。 “这小子……”青兽皱起眉头,看着苏误若有所思。他心中有一种异样,总觉得自己错漏了什么。 “金丹……金丹……!”赵家老疯子道入魔障,披头散发,瞳孔猩红,他肩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现在还在流血。他一边抵御嫦娥的银芒,一边念叨着“金丹”。 此地间,有很多人注意到苏误身前的关守。他们面露贪婪,心生歹意。天空中的银月,有圣子冥王体在争夺。地上的玉桂,又有嫦娥守护。只有那一柄剑,没有任何防备,等着人来取走。 赵淳面容刚毅,肌肉健壮,他绕走玉座边缘,躲过银月的神华,与一众人一齐杀向“苏误”。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玄女惊现 玉座九十九层天是一道分水岭,没有实力的人,无论如何都迈不过这道天堑。 赵淳与地肺山余党,共成一条战线。他们绕过嫦娥,悄悄接近亭台。这一小簇队伍,约莫三十余人,其中不乏觊觎半圣器的修士。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赵淳咬牙切齿,瞳孔猩红,眼前这个男子,残杀他全家,赵府里无一活口。 同样的,地肺福地的人,也对苏误恨之入骨。此人硬闯仙山,极其无礼,后来又以雷霆捣毁福地,轰杀了千余同门。 那些师兄弟死的相当凄惨,被雷霆轰杀成渣滓,连尸首都没能留下。 “拿下此贼人,将他挫骨扬灰,以祭奠地肺山师兄弟的在天之灵!”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苏误,虽然他身体龟裂,血肉模糊,但是大家很忌惮。这小子能使雷霆,极端霸道,谁也无法预料他什么时候会突起发难。 他们在清泉亭台外数十丈的位置,可奇怪的是,嫦娥仙子并没有对他们出手。 玉桂树荫下,圣地世家的长老,以及老一辈的修者,正抵御着月影神华。 嫦娥仙子肤如凝脂,玉手纤纤,她抬起衣袖,蝶舞画势,召来三万片玉桂叶,向众人飞旋而去。 她的眼眸纯白晶莹,若羊脂玉,纯白无暇。她像是遗忘了尘世间的情感,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抬手的动作。 三万片叶,像是三万只飞刃,密密麻麻,锋利且无坚不摧。 “这棵玉桂树果然也是一件器!” “待老夫将它取走!”姒毕方道。 “姒家长老可不能吃独食啊。”应轼哈哈一笑,从体内飞出一柄紫铜扇,将玉桂飞叶尽数挡下。 天空中,姒家冥王体与采薇圣子夺月。此间有不少人加入战斗,桃夭大师兄、谷风少谷主、大东刀客皆在位列。 东荒一隅的青年才俊都来了,他们一较高低,同时争抢银月。 “小女听闻桃夭派的大师兄修有夺天造化。”采薇圣女面带轻纱,眸中柔情,笑意盈盈,她若仙鹤一般单脚落在玉桂的一片叶上。清风掀起衣裙,露出她修长而笔挺的腿,如玉之莹,撩人心弦。 她冠顶圣女之名,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在冷艳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争强好胜的心。若非为圣子造势,她怎可能心甘于人下。 采薇圣女向桃夭派大师兄讨教,想要借此杨名。可知,桃夭派的天才,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成名,并且显赫一方。而今很少有人看见他出手,若是比较硬实力,他甚至不输姒家的冥王体。 “圣女邀约,我哪儿有不遵赴的道理。”桃夭大师兄面带春风,蓝衣白剑,他立身在玉桂上,等待采薇圣女先攻。 “你看起来很从容,是认为我胜不过你吗。”采薇圣女声若天籁,洋洋盈耳。 “圣女言笑了,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不过……采薇圣女到底是女儿家,我总不能失了体面。”桃夭大师兄微笑,端凝着采薇圣女的眼睛。 “还说不是轻视我。”采薇圣女眼神幽幽怨怨,妩媚一撇,万种柔情,只是这一眼,就让人心里酥酥麻麻,不敢有任何对抗之意。 然而,与弱女的形象相反,采薇圣女飘身而起,从华池中取出一只星冠。此冠水晶质地,玲珑剔透,有十七只峰冠,在上面镶嵌着红蓝紫三色宝石,流光溢彩,瑰玮华丽。 采薇圣女调用星冠,强悍地向桃夭大师兄镇压而去。大师兄不敢怠慢,眼神凝重,调出一只玉笛于之对抗。 两人之间的战势如梦幻一般,飘渺而又写意,星冠闪烁,笛声悠扬,一曲抵消一颗星,与一旁的仿鼎、夜明珠大相径庭。 玉桂树上,是一处混战场。年青人在此争胜。姒家冥王体姒丞单手托鼎,傲视群雄。采薇圣子沐浴圣光,以夜明珠点亮天地。大东刀痴朝之威胜手握真龙影,将银月试刀,横斩三千击...... 此外,更多人登临玉座,血气方刚的年青人,欲与圣地世家中人一较高低。他们腾身而起,加入混战。 除玉桂上下,清泉映月旁,也是一处不显的战场。以赵淳为首的三十人,将象牙亭团团包围,一步步靠近苏误,靠近半圣器。 “贼子纳命来!”赵淳大喝一声,举起金背大砍刀,直指苏误的天灵而去。 亭台附近,三十余人同时动手。有人想取苏误性命,有人想取走关守,他们带着明确的目的,施展术势,齐齐向亭下轰杀。 “哧——” 忽然,一道紫金色的光芒,悄悄从玄女之体中透出,并钻入仙体之中。 苏误本体突然睁开眼,身上的伤口在一瞬间闭合。他抽出关守,横剑一挥,轻描淡写,旋即将三十余人全部腰斩。 这一剑,气贯长虹,杀伐暴戾。 在这一刻,苏误就像是神回仙体。他风雅气质,肌体晶莹,神华璀璨,不可一世。一步踏出亭台,全身气势如洪水暴发,四面八方皆被他一人击溃。 “这......” 赵淳死死瞪着苏误,至今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他的上半身拦腰滑落,内里肝肠断面如镜。周遭血泊堆尸,染红了亭台,亦污浊了月泉里的清水。 苏误面无表情,斜剑关守,他的眼睛就像是一颗紫金珍珠,和嫦娥仙子一样,不存在任何的感情。即使瞬杀三十人,他依然无动于衷,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那个域祸醒了!”有人惊呼道。 此间,许多人停手,怔怔地看着那个域祸,以及他身边三十多具尸体。那些都是东荒的年青才俊,但是在他面前,显得那般脆弱,简直不堪一击。 “金丹......金丹!”赵家老疯子白发竖立,瞳孔腥红,他最后的血脉,也被苏误斩了。 仙体走下亭台,露出了身后的小糖糖,她紧闭着双眼,额间不停地往外渗汗,显得很痛苦。在玄女的小腹上,华池破损,开了一个大洞,隐约有金光透出。 而她的身后,出现了九天玄女临尘蝶舞之异象,仙景迷人,庄严妙相,无极神华散射,将整个玉座点缀地金光璀璨。 “那个女娃娃是玄女!” 有很多人看见了那种异象,露出惊讶的表情。圣地世家人反应很激烈,尤其姒家,玄女曾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藏身,可姒毕方就是没有发觉。 第一百一十九章 醒来 玄女至真不坏,虚无体道,奥秘无穷。 这是一种无上的体质,千世不出,放眼整个大域,媲美者寥寥可数。在场之中,就只有姒家冥王体能与之相提并论。 银月玉桂下,清泉亭台前,苏误身披紫芒金铠,斜剑睥睨天下,瞳孔中像是镶嵌了紫色的珍珠,玲珑精致,此外并无任何表情。 关守之威,与仙体之势齐齐迸发,就如同滔天海浪,一时间席卷了整个玉座之巅。 “好霸道的力量。”朝之威胜落于玉桂枝头,遥望着仙体与玄女,在天宫中演算,竟发现在圣剑仙体面前,他根本没有反抗之心。 “她身上的伤势好严重。”风家的少女看着“小糖糖”,心中怜惜不止。 少女皱眉,小妹妹刚登上玉座时,身体还完好无损。可是现在,她的小肚子上血肉模糊,华池破损,生命受及了威胁。 关守剑中蕴含天道,至真至理,雄浑而且壮阔,荡气回肠,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甚至连清心寡欲的嫦娥仙子都顾望着苏误。 “这是我若水至宝,关尹圣主早年佩剑,为什么会在域外人的手中?”若水长老叶知秋眉头紧锁,仔细端详着关守剑。 关守来历巨大,尹喜曾以剑威纵横东荒,数百年未尝一败。他携剑入圣,死志冲关,但是在一个晴朗的夜晚,尹喜突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经过万载的时间,他的剑再次出现,这件事情显得很离奇。 “叶长老,你这话就不对了吧。剑明明在域祸手中,你怎么能说它是你若水圣地的至宝呢?”应轼淡淡地撇了叶知秋一眼。 “这并不是关尹圣主当年的佩剑,老夫可以保证。”姒毕方抚着胡须道。 叶知秋面带轻纱,双瞳剪水,她不屑与两人争辩,道:“剑身蕴藏天道,放眼整个武仙,除了我若水圣地,还有哪家有这种威势?” “这……”两人无法反驳。 “金丹!金丹!”赵家老疯子道入疯魔,披头散发,异常地狂躁。他就像是一条疯狗,完全不计后果,自杀似地直直冲向亭台。 老头子左肩空洞,血流不止,看上去极为凄惨。他的子孙后代两百余,都被人杀了,而今,就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 眼见老不死冲向玄女,众人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念叨着“金丹”了。 在传说之中,玄女是一味药引,能助人活出第二世。其威效堪比绝世仙品,仅次于不死神药。 “赵家的老疯子打算抓玄女做药?”有人惊讶道。 “难怪这个域祸要杀他全家……”联想到三人之间的敌对关系,以及东荒的传闻,众人隐约猜到了赵家灭族的原因。 苏误横移一步,阻断赵老疯子前进。他斜剑一挥,画出一道圈禁,将老不死禁锢在自己面前。 “砰——” 赵老不死十指如利爪,才刚和苏误打一个照面,二话不说,抬起双手就向他轰杀。 八难宗师境界超然,可是在苏误面前,赵家老疯子的爪子,就像婴儿的小手,软弱而又无力。 苏误以关守剑锋作抵挡,横架在两人之间,用力一挥,圣器无上之威,便向四面八方扩散,轻而易举地斩断了赵老不死三根手指。 不远处,观战的众人大为惊讶。 “到底是圣器太强,还是这个域祸境界超凡,仅一剑就斩断了八难宗师的肉身!” “老夫竟然看不透他的境界。”姒毕方鸡皮鹤发,长须垂及胸口。 若水圣地长老叶知秋,眉头紧锁,时刻注意着“苏误”的举动,她实在想不明白,圣剑为何落在域外人的手中。 赵家老不死,逆道入魔,强突八难,实力难以估量。他已经真真正正地魔障,浑身浴血,犬齿变作獠牙,和厉鬼一样。 苏误执剑关守,以势将老不死圈禁。在这半亩地里,他像是杀狗一样,先将赵老不死的手脚挑断,然后极恶毒地挑穿老不死四大秘境。 “太残忍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虐杀一个疯子难道很有成就感吗……”众人捂着嘴,有一些人承受不起这种恶心场面,直接吐出了胃液。 “这域祸的华池被人捣毁了,他没有境界!”应轼难以置信道。 “他为什么能杀八难宗师?仅凭一把圣剑吗?” “不对……此域祸境界虚无,但是肉体远超八难,他早已经度过了雷劫!”姒毕方惊讶到。 透过“苏误”破碎的华池,可见其骨肉晶莹,无垢无尘,血如涛涛大河奔流,强劲而又霸道。这脱胎换骨一般的体质,无疑是突破八难,经历雷劫之人才能拥有。 “肉身成圣?” “没达到圣人的程度,但是有尊者的境界。” 此言一出,四方惊动。不及圣人,肉体为尊,这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玉座之巅上,如果谈论境界,眼前此人,还比不上亭下重伤的玄女。 但要是论肉身强硬,广寒宫里的所有人都要自惭形秽。 “他究竟有什么特殊的体质?无以境界加持,在雷霆的冲击下,根本不可能存活。” 众人大为惊奇,想要仔细追究。他们慢慢地向域祸靠拢,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以肉体成尊,这一事实摆在眼前,为众人的道义带来了无数种可能。 就在这时候,嫦娥仙子便再次行动。她很不喜欢外人踏足玉桂树下,打算把众人赶走。 嫦娥身姿修长,体态轻盈,她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就如月下的冰雕一样,绝情而又纯美。她调用银月,以玉桂落叶迎击众人。 不远处,“苏误”将赵家老疯子切成八千片,就像是人形拼盘,又将之肝脑捣碎,涂在骨肉上。他的行为残忍地令人发指,可说是伤天害理。 “域祸杀了赵府全家还不满足,还把他们的天祖活剐了……”有人一边呕吐,一边说道。 “为什么嫦娥仙子不攻击他?” 众人不理解,殊不知苏误体内的神石让嫦娥很忌惮。这两个人,目前的状态及其相似,他们虽长存,但并没有活着。不过,不同的是,嫦娥仙子并没有真正的道身。 这时候,一缕银芒落下,风家少女手执宝莲灯,跨入亭台,她来到玄女身边,眼中充满了怜悯。 “喂,你不是她师傅吗,怎么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少女声如天籁,婉转悠扬,她眼神幽怨地撇了苏误一眼。 苏误回过头,目光落在宝莲灯上,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此外,再无多余的动作。 第一百二十章 羿帝 以虚无的境界,尊者的身体,横斩八难大宗师。 苏误还未在东荒出道,就已经臭名昭着。有牧府在悬赏他,并且,赵家与地肺福地也在帮他做宣传。 而今,当着天下人面,他残忍地将一位八难宗师剁成肉泥,彻底坐实了域祸杀星的名号。 天空中的青年才俊们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在我的证道路上,此人必将是大敌。”谷风少谷主眸光凝聚,仔细端详着苏误的外貌,将之牢记在心里。 “以肉身先天成尊,上古帝王也不曾办到这种事。”采薇圣子眉头紧锁,他对苏误有很高的评价。 姒家冥王体道:“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迫力。”他手举轩辕仿鼎,傲立天下,有无上的风采。 “大东刀客敢与他试刀吗?”有人向朝之威胜调笑道。 “怎么不敢!”朝之威胜应话,心里却在犯怵。 此时此刻,苏误背身亭台,单手握剑,他抬起右臂,以关守剑尖遥指天元青兽。 这样的动作充满了挑衅意味。 老青兽竖瞳凝聚,勃然大怒,他幻化作麒麟,仰天咆哮,嘶吼一声,硬生生破开嫦娥仙子的攻势,直向苏误冲去。 “吼——” 老青兽麒麟身姿,獠牙三丈长,张开血盆巨口,一声嘶吼,引起地动山摇,整个广寒宫都在晃浪。他四爪着地,迅疾如闪电,一蹬地便突到苏误面前。 “锵——” 苏误斜剑劈在青兽的獠牙上,关守大势磅礴,剑身银亮,刻有云纹。圣器之威洋洋洒洒,如海浪波涛,瞬间笼罩了青兽。 青兽大惊,猛然向后退去,天道圣势划过他的鳞片,险将他的两肢斩断。 “好小子。”老青兽竖瞳凌厉,麒麟身微微一颤,脚步踉跄而且不稳。 苏误乘胜追击,以关守锐利的剑锋突刺,照着青兽眉心而去。青芒一闪,如一道长虹,向着天际迸射而出,将苍穹捅出了个大窟窿。 “噗——” 青兽躲闪不及,在圣剑的余威下,被洞穿大半的身体。他重新幻化人形,下肢尽毁,骨肉被关守青芒磨灭成灰烬,根本无法再生。 青兽被玉座拒绝,倒飞出了广寒宫,生死不明。 “这个域祸太逆天了!他一出手就斩了两个宗师!” “青兽即将入能,但还是无法抗下他这一剑!” 众人大惊,两人先后交锋,就在域祸抬手一瞬间,青兽近乎陨落。那可是即将入能的八难大宗师,万里挑一的强者,还不够此人试剑! 在场之中,唯独嫦娥仙子感受不到惊讶,她裙摆托长玉座,身姿妙曼,纤纤玉手招来清风,将圣地世家的人抵挡在玉桂外。 天空中的混战,因苏误的出手而停止,几乎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他。 “刚才飞过去的是什么?” “天元青兽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金阙上,有人看见老青兽的惨状。 文殊王末位听讲,即将突破八难的准能,两腿断裂,生机惨淡,若天边的一颗流星,急速向远方坠落。 众人大惊,牧府之人更是惶恐,不知道玉座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何方妖孽,能把大宗师伤成这样! 应轼与姒毕方对视一眼,两人暗中传音。 “此子绝不能留,他将是我东荒的祸患,天下的才俊都无法迈过他这一道坎。” “你我二人合力将他击杀于此!” 两个老东西怀着相同的目的,应轼为采薇圣子保驾,而姒毕方则是为了冥王体铺路。 他们各自祭器,不计代价地从嫦娥仙子身旁穿过,径直杀向苏误。 “这两个老东西……”叶知秋皱眉,眼下形式混乱,域外者手执圣剑,也许是老圣主的传人。此事波及太广,她难以做出相对应的判断。 “杀——” 两人大喝一声,苏误微微抬头,眼眶中紫芒缭绕,流光溢彩,冰洁玉润。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将剑芒祭出,若蜻蜓点水,动作优雅而又随意。 “锵锵——” 两声脆响,应轼与姒毕方所祭之器,根本承受不住关守威压,崩碎成金粉,飘散在玉座之巅。 “老夫的如意杵!”姒毕方大惊,衣裳顿时被冷汗浸透。与苏误对抗的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死亡。 两人急速退走,心中惶恐至极,他们贵为圣地世家的长老,数百年未尝一败。而今,一个小辈,仅以念势,就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两个老东西运气很好,苏误并没有追击他们。这尊杀星,在斩杀了赵家老不死,横劈了青兽之后,徐徐转身,回到了亭台之中。 “你姓风,叫什么。”苏误声若天仙弦乐,空灵而且飘忽,让人无法捉摸。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风家少女非常警惕,她守在小糖糖的身边,皱着小鼻子,瞪了苏误一眼。 然而,苏误并没有理会她,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径直走上亭台,端坐在玄女身前,将手指伸进她的华池,紫金光芒一闪而没,重新钻回了小糖糖的身体。 “喂……?你怎么了?”风家少女露出疑惑的表情,眼睁睁地看着“苏误”盘坐闭眼,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没有了生命迹象,就像是一具干尸。 少女眸中流转着迷茫,蛾眉轻轻褶皱,她悄悄地蹲在苏误身前,伸出青葱般的玉指,戳了戳他的脸。 然而,这个人毫无反应。 “你是死了吗?”少女大惊,捂着自己的嘴唇,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域祸竟然和风家的人走到了一起!”众人认出了风家的宝莲灯。 今日,玉座之巅上实在是热闹。姒家轩辕仿鼎、采薇圣地夜明珠、若水圣地太极图、域祸半圣之剑、风家宝莲灯,还有苍穹下的银月玉桂,七大圣器齐聚一堂,着实骇人听闻。 “你们感觉到了吗,广寒宫似乎在下沉?”金阙上,有人如此说道。 广寒宫基座四方,足足有数万丈,通体纯白,如瑾瑜般无暇。此时,这座雕栏玉砌的建筑,正缓缓沉入暗河。 众人感到心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玉座之巅,忽而有一道伟岸的身影,从那个不起眼的莲花清泉里走出。 那是一个男人,轮廓完美,肌理圆润,背着光芒,没人能看清他的模样。他沐浴清泉,露珠从身体上滚落,每前进一步,就有一朵白莲绽放。 男人与天地融合成一体,他来到嫦娥仙子身边。 “羿帝!”众人大惊失色。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道影 羿帝,上古大帝,盖世无双,以弓箭射落天下。 他的一生是一部传奇历史,在荒兽鼎盛时期,杀九婴猰貐,斩修蛇大风,将万兽镇压在大荒地底,数万年不敢出头。 后来,羿帝成就帝名,斩杀大舅子金乌以证道。他从万人中杀出,在血泊里娶嫦娥仙子为妻。两人共寻仙路,远走域外,至此以后,天下无帝。 他是上古时最后一任帝,距今已经过去了十万年。 “羿帝……” “盖世无双的羿帝都未能成仙吗?他竟留在了广寒宫,他还活着?”众人跪倒在地,向羿帝磕头参拜,许多人将自己从广寒宫搜刮的宝物祭出,恳请羿帝的原谅。 羿帝身姿修长,玉树临风,威震天下,身披五色神光,气质超凡脱俗,存在感非常强悍,仅仅是站在玉座之巅,就让人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东荒的青年才俊们从玉桂上落下,不可思议地望着羿帝。他与嫦娥穿越上古,在十万年后现身东荒,悠悠岁月一朝过,难道羿帝已经成仙? “他真的是羿帝吗……”采薇圣女身姿妙曼,双瞳剪水,她款款落在玉座,轻纱遮面,却遮不住眸中的惊讶。 “羿帝之后,十万年无人继位。有人说羿帝证道,罄尽了天下的气运,所以后荒时代,再也没有人能证道。”桃夭派大师兄眉头紧锁,道出这一则传闻。 众人感到惊惶,他们俯首称臣。是想,以天下气运证道,这一尊帝王该有多么强大。 羿帝拥有着无上的威严,他与嫦娥并肩,睥睨天下,不可一世。因有圣光笼罩,没人能看得清他的样貌。 “羿帝,您是上古大帝,才情绝世,气度雄远,我们无意闯广寒宫,还请您宽恕我们的罪过。”众人说话时斟酌,生怕惹怒了这位帝王。 帝,是天下最崇高的存在,这一字就意味着无敌。在大帝面前,天下皆蝼蚁,境界毫无意义。 上古典籍中有言:羿射矢远方,天塌地陷无以能止。帝弓一出,无一人能与争锋。 羿帝傲立在玉座之巅,任清风吹拂,撩动发丝,微微抬起头,望着玉桂银月,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像是世上的一场造化,早已经融入自然。 “羿帝……?”众人尝试着,想和羿帝对话。 然而,羿帝并不理睬,他孤僻高傲,跅幪不羁,若上苍的一尊大神临尘,矗立在天地之间,与嫦娥仙子同在玉桂下,才子佳人,无限静好。 众人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在震惊的同时,感受到一股异常。 “羿帝和嫦娥仙子,并不像这个时空的人,也不像是活物。”釉白的月影亭台里,风家少女喃喃自语。她守护在仙体与玄女的身边,以宝莲灯的神华为盾,不让任何人接近。 采薇圣子道:“羿帝于嫦娥的状态很相似,也许是一道萦念。” “萦念?” 时间是一幅画卷,从遥远的亘古,蔓向无尽的未来。萦念则是记载在画卷上的影像,它是道果,也是道痕,是天地之间最玄妙的图腾。 相比较思念,萦念更加地高级。只有超凡入圣,才能够触碰到这种境界。 深入八难即可演化思念,但是要入圣,才能营造出萦念。至于大帝的念,在这天下还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上古大帝,盖世无双,一道念想竟然跨越了十万年的时间!”众人大惊。 他们小心翼翼地站起,注视着羿帝,想一窥大帝风采。可惜,羿帝的身体有神光照耀,无论人们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获悉他的容貌。 “羿帝纵横一世,却在后荒时代突然消失。有人说他带着嫦娥仙子进入了太阴之境,可是他的萦念为什么留在了东荒?” “古代的帝王,都不是常理所能估量的。” 羿帝现身,让天下人惊讶惶恐。上古时期的末位帝王,从东荒出世,手握神弓,射穿日月星辰,独断一个世代。 他曾屹立在道的顶点,俯瞰整个大域,但是他的结局十分地诡异,没留下只言片语,便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许多帝王都是如此,他们惊艳了一个时代,到了晚年却突然神隐。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连后世的古学者,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忽然之间,羿帝又有动作。他离开嫦娥仙子的身边,缓缓走回清泉。在他的身后,一步留下一朵白莲,在玉座上娇艳地绽放。 “大帝,后荒时代您究竟去了哪里……?”有人鼓起勇气,向羿帝问道。 “您真的在太阴之境寻找到仙缘了吗?” “您是否成仙!” 羿帝沐浴在清泉里,身旁有白莲朵朵,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这些人。他只是在赏月,手上有推杯换盏的动作,似乎,在他的对面还有一个虚无缥缈的人。 “他不像是一道念,更像是上古时期的倒影。”姒家冥王体皱起眉头,做出了很大胆的假设。 姒丞气宇轩昂,冷俊不凡,在当世的年青一代里,能比肩他的人寥寥无几。即使面对苏误,他亦有信心能与之一战。 姒丞猜测道:“我们现在看见的,应该是羿帝在十万年前出浴时的画面。” “什么,大帝在洗澡!”大东刀客朝之威胜惊呼。 众人也觉得不可思议,羿帝盖世无双,映射天地,他只一出浴,居然在天地之间留下道影。 大帝之道,无上至真,他的境界,超越了天下人的认知。然而毫无疑问的是,玉座上的虚影,在今日过后,必将震荡东荒。 “是羿帝,却又不是羿帝本尊,他只是十万年前的一道影子。” “圣子取月。”应轼大喝一声,旋即立刻登天而去。 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玉座之巅上,还有两大神器未有主人。众人一跃而起,目标各不同。采薇圣地抓取银月,姒家直指玉桂,而若水圣地的人,则是来到了清泉亭台的前面。 “你们不要过来!”风家少女声若银铃,悠扬婉转,她紧握着宝莲灯,演化出银色的神华,将若水圣地的年轻人拒止玉阶外。 “风家小丫头,你不必紧张,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他们谈谈。”若水长老叶知秋轻纱遮面,风韵犹存,身姿丰腴而且饱满。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与若水交战 若水圣地,秉承天道,素来与世无争。 叶知秋向风家少女保证,并不会伤害师徒二人。 然而,风家少女却不肯退走。她向“苏误”传音:“若水的人想和你谈谈,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好人,你觉得呢?” ”喂……喂……!” “你倒是说句话啊?!” 仙体华池破损,毫无生机,背对着众人,如磐石一样稳坐不动。风家少女向他传音,他也没有回答,一直闭着眼睛,跟“尸体”没多大的区别。 少女咋舌一声,双瞳似秋水般柔情,她刮了苏误一眼,又轻轻皱起了眉。 “风家的后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叶知秋一袭淡蓝色轻纱长锦衣,双袖盈风,白丝玉带,她抬手指着苏误,向风家少女问道。 少女很谨慎地捡起半圣剑,心想能有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自己肯落入亭台,是心疼小妹妹的伤势。 “那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风家少女声如银铃,婉转悠扬,她头戴帷帽,轻纱垂落胸前,无人能看清样貌。 在她手中,宝莲灯神华绽放,如银色的细粉,倾落在白玉亭台前,茫茫飘渺,如梦似幻,与天空中的银月婵娟交相辉映。 “我代表若水圣地,想邀请二位来夏州做客。”叶知秋向苏误和小糖糖道。 “喂,死木头,老太婆想邀你去若水观光。” “你倒是给她回个话呀!” “喂喂——!” 风家少女的声音传入苏误耳畔,若投石进大海,杳无音讯。仙体神态幽若,显得非常镇定。这家伙一定是死了,少女皱眉,如是想道。 “你说什么?嗯!好的我知道了……”少女装模作样地将耳朵贴到苏误的嘴边,她一边点头,一边自言自语。 然而,仙体安于盘石,纹丝不动,根本就不搭理她。不远处,叶知秋也是眼神怪异地看着少女。 “他说他不去。”风家的小女孩,年逾十六,小家碧玉而又古灵精怪。她面向叶知秋,落落大方地回话道。 “是吗?可是我并没有听见他说话。” “他不想理你,像夏州那种绝域殊方,穷山恶水的地界,谁稀罕去呀。” “小丫头,你说话太无礼了,竟然敢说我圣地是‘穷山恶水’?!”若水的年青一代跟在叶知秋身后,听见风家少女的话,他们很不愉快。 “夏州远在东荒之极,都快到北境了,若水又建在雷池之中,那不是穷山恶水是什么。”在帷帽轻纱遮掩下,风家的小女孩小嘴微微一撇,显得很不屑。 “你放肆……” “呵呵呵……风家人久居溪河仙境,自然看不上俗景。”叶知秋眼波盈盈,轻笑道:“小姑娘,你还是让开吧,此人与我若水圣地有渊源,我要将他带走。” “你要大的还是要小的?”风家少女问道。 “这小妹妹和我也有渊源,我也要把她带走。” 她一手执剑,一手紧捏着宝莲。清风拂过月影亭台,掀起她的一角裙摆,隐约露出其中的一双玉腿。 亭台外,玉座之巅的战事热闹而且混乱。几家僵持着,谁也取不下银月与桂树。倒是象牙亭子里,安安静静,除了若水圣地无人靠近。 尤其在众人认出了风家之后,更是少有人去打圣剑的主意。 风家世代隐居在溪河,非常地神秘。但是,风姓人在东荒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谁都不愿轻易招惹。 究其原因,风家一门双帝,甚至比嫦娥仙子的氏族还要离谱。毕竟,羿帝与帝俊并不是同一时代的人。而风家的两位帝,却是同时逆天证道。 叶知秋深深皱眉,眼神里潜藏着犹疑。那个小娃娃是玄女之体,亦是圣剑的持有者,没有道理放过她。 “小姑娘受了很严重的伤,应该随我回若水,我向你保证,会竭尽全力治愈她。”叶知秋对风家后人的态度很客气。 她不时会看一眼圣剑,剑身蕴含着雄浑的天势。那是一种纯正的道义,甚至比老圣主留下的道痕还要深刻。 风家少女黛眉微蹙,红唇轻轻一抿,道:“不行,小丫头不能给你。” “为什么,难道她是你风家人?”叶知秋觉得事情很棘手,但事关老圣主,以及圣剑,她必须要谨慎对待。 少女与苏误非亲非故,仅有几面眼缘。然而,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回廊,将两人缠绕,所以她放心不下玄女。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难以言表。 宝莲灯神华氤氲,与玄女的华池交相辉映。 风家的女孩儿感受到一股神妙的玄势,它虚无缥缈,却令人无比牵挂,像是几十万年前的一道想念,划破空间来到此地,与羿帝的倒影极为相似。 “反正我不能把她给你们,说不定她到了雷池,就被你们炼成药了。”少女道。 “不要用你的小人之心,来揣度我君子之腹。”若水的年青人道。 “若水圣地言出如山,你大可以相信我们。” “不相信。”少女摇头,帷帽上的轻纱,也随她的动作而晃浪,她道:“我自己就可以治好她。再者说了,我风家的条件不比你圣地好?” 叶知秋皱眉道:“既然谈不拢,那我只好得罪了。” 她往前走出,身影娉婷袅娜,娇柔而妩媚,纤纤细手在银月下描画,召出圣器太极图。 一股极为浑厚的势,自太极阴阳向外弥漫,与关守青芒如出一辙。红光的圣火飞射而出,顷刻间包覆了清泉亭台。 “虚伪。” 风家少女轻哼一声,祭出宝莲灯,以神华抵御圣火。灯芯里的精芒倾落而下,为亭台四周被镀上一层银粉。 太极圣火极其强悍,所过之处,万物焚毁。然而玉座之巅,并非凡器,宝莲灯亦不是残次。太极图与宝莲相互倾轧,很难说哪一方占据了上风。 这时,叶知秋出手了,她衣袖一挥,拂动百丈外的青莲。一阵香风吹来,她的大袖仿佛伸进了亭台里,就要将仙体玄女给卷走。 风家少女,双手握着关守,横剑劈砍,硬生割断叶知秋的禁锢。关守剑身银亮,云纹篆字刻其上,青芒一闪,遥遥百丈外,叶知秋的锦衣袖襟上多出一道剑痕。 叶知秋虽是玉座之巅上的第一强者,但是她的个人之力有限,很难撼动双圣器在手的风家少女。 第一百二十三章 嫦娥奔月 玉座之巅上,演化出三处战场。 银月前,采薇圣子一手握金珠,一手持长剑,如天神降临,顶天立地,霞姿月韵。他浑身缠绕着圣光,凌立在半空中,睥睨天下众人。 采薇圣子一人独对朝之威胜、谷风少谷主以及桃夭派大师兄,他手握圣器夜明珠,以一敌三,却显得游刃有余。 采薇圣女与应轼想要取下银月,遭到了许多阻拦。天下修士陆续登上玉座,并且加入到战势当中。无奈,若水圣地的人,只好与众人僵持着。 在玉桂的树荫下,姒家冥王体以个人之力遥对七月以及霍林洞天等派府。他只手托鼎,冥王神采,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真是没完没了。”姒丞目光凝重,将数百余人组成的集团格挡在十丈外。 姒毕方艰难抵御着嫦娥仙子的攻术,少了若水与采薇的帮忙,老头子分身乏力,很难掠取玉桂。 圣地世家虽然地位超然,但是在帝兵这种巨大的诱惑面前,没人再卖他们面子。此乃机缘,能者得之。 “将姒家人斩落在此地,拿走仿鼎和帝兵,没人知道是谁做的。”不知何处的小修士说出这句话。 众人心头一凛,杀冥王体?这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必将招致姒家的怒火。 但是,在混战之中,让姒家的未来之星陨落。在冥王体未大成之前,解决掉这个祸患,这对年青一代来说无疑是一件幸事。 “杀——” 此间众人大喝一声,各自祭献杀术。他们显得很默契,召出数百只锋刃向姒丞砍去。 闪烁着光芒的刀枪棍棒,凝聚成一张云罗天网,铺天盖地向姒丞席卷而去。众人的意图很明显,要将冥王体彻底抹杀。 “不自量力。”姒丞冷哼一声,将仿鼎轰出,巨大的蟠龙身砸在玉座上,硬生生破开百人的围攻。 仿鼎之威,不可撼动,姒丞一鼎砸下,将一方范围内的数十余修士碾成了肉糜。 姒家冥王体神姿孤傲,不可一世,在他的背后,延生出万古骑辰星的异象。无数颗星辰陨落,蔚为壮观。玉桂之下,演化出一个独立的世界,冥王体是这里的主宰,他将天下人圈禁其中,无一人能够逃离。 不远处,清泉映月,银芒缭绕亭台。仙雾邈邈,朦朦胧胧,从池子里弥漫开来,还带着莲花的清香。 太极图圣火豪光,照耀天地,过境之处,万物皆被焚毁。 宝莲灯神华万丈,亭台外被点缀地银装素裹,如数九寒冬的霰雪,美的不可方物,尤让人无法靠近。 “死木头,我快要挡不住了,你再不出手我就不管你了!”风家少女手持关守剑,向苏误传音。 催动双圣器,对身体有极大的负担。少女的额间渐渐渗出细汗,沾湿了发鬓。 “风家的小丫头,你把两人交出来,我不为难你。”叶知秋轻纱掩面,眸中柔情,长锦衣下的曲线轮廓妩媚动人。 她与风家少女交手,数百招过后,未能占据上风。她感觉很奇怪,因为亭台下的男子,始终保持沉默,身影毫无动摇。 可知,叶知秋是为了他和玄女,才和风家人对峙。可是作为当事人的男子,在斩杀了两位宗师之后,就一直背身盘坐着,兴许是有什么隐情。 叶知秋让若水的年轻人将亭台团团包围,不给三人出逃的空隙。 就在这时,她看见“苏误”的肩膀,微微向左倾斜了一下。叶知秋大惊,立刻调转太极图,预先抵挡在身前。 可见,这个肉体成尊的男子,带给她多么巨大的压力。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叶知秋小心谨慎地顾望,亭台下的男子依然盘膝坐着,纹丝不动。这时,她才注意到,人没有起势,是玉座在晃浪。 叶知秋眸光一凝,回首张望,却见嫦娥仙子矜立于玉座,托身于月,飘袅的仙雾缭绕着她颀长婀娜的身体,长裙随清风拂动,宛如古画中的金仙。 月下嫦娥,美如天仙,有一种绝尘的倩逸,冷艳孤妍,不食人间烟火。她单足玉立,只手抚天,像是在翩跹曼舞,也像是要奔月而去。 在这一瞬间,嫦娥仙子无情的眸中,突然有了神华,仿佛是壁上画龙,点睛一笔。这位千古第一美人,再次绽放生命,在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她美得如梦似幻,不可方物,乘仙雾而奔月,天地万物竟相失色。 “轰——” 一股无上的气势,随嫦娥奔月而迸发。 玉座之巅上,忽然地动山摇起来,玉桂叶簌簌作响,月影晃浪不停。许多人连站都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好了,嫦娥仙子打算奔月而去,这座广寒宫要沉河了。”不知是谁说出这句话。 “应长老,我们还摘月吗?”采薇圣女黛眉弯弯,靡颜腻理,双眸盈盈秋水。在圣地之中,圣子圣女有着超凡地位,必要时甚至能号令长老。此时,事发突然,采薇圣女难以判断形势,她向应轼请教。 应轼眸光凝聚,他看了一眼银月,又看了看玉座,道:“撤!” 采薇圣子收到传音,他微微一笑,向着各位青年才俊道:“诸位,玉座就要沉没了,我先行一步。”采薇圣子气概风雅,神情俊朗,沐浴在圣光之中,逸俗而又非凡。 “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也走。”桃夭派的大师兄回头望月,有些恋恋不舍。 姒家冥王体丰神盖世,衣衫猎猎,他傲立在一方世界中,手握蟠龙,脚踏辰星,如天地主宰,玉座巅峰唯我独尊。 “长老,能否摘下玉桂?”姒丞声音弘朗,威不可犯,浑似九天上的洪钟弥音,让人的心神为之一震。 姒毕方取出一支长槊,斜插在玉桂与玉座之间,他使劲浑身解数,根本无法撼动这棵百丈粗的巨树。 “老夫没有办法……”姒毕方大感无奈。 “好,你带姒家的骑士们退下,我来殿后。”姒丞单手抓着轩辕仿鼎,遥对天下人。 远处,叶知秋蛾眉紧蹙,她望了一眼亭台,里边空空如也,风家少女趁乱逃了,然而老圣主的剑还在她的手里。 “叶长老,我们怎么办?”若水的年青人向叶知秋问道。 “回雷池。”叶知秋衣袖一挥,领着若水的人进入战车,青铜古车化作一缕流光,急速往玉座外撤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传言四起 初入广寒宫时,天下人各显神通。 现如今,广寒宫即将沉入暗河,大家飞也似地奔逃。就如同林中的百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场面混乱而又狼狈。 若水的战车首当其冲,后面紧随着姒家车辇,以及采薇神驹。 滔滔大水,急流涌进,穿过了广寒宫的大殿,一瞬间就淹没了金阙楼阁。 有不少散人停留在这里,他们无力挣扎,连求救声都没能发出,就被骇浪卷走了。 而在这时,几道神芒从玉座上闪过,圣地世家众人,一头钻进水中游歘,顶着巨大的水压,向广寒宫外突围。 “哗哗哗——” 暗河上传出几道破空声,姒家冥王体化作一颗金星,浑身闪烁着神光,他从河水里冲出,如若海上生起的明月,手里扯着一根辇绳,随后拉出姒家的百余骑士。 姒家人损失惨重,千人之众,死伤大半,姒丞能救的人很有限。一旁,采薇圣地的情况也差不多。 有许多人未能及时撤离广寒宫,他们留在玉座上,最后看见的风景就是“嫦娥奔月”。 门外幽谷,山风逆拂,霞光氤氲,祥云从谷间升起,缥缈迷蒙,与入墓时相比,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此地间,又来了不少修士,他们稍晚了一步,没能进入广寒宫。 “圣地世家的人都出来了,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我记得他们进去的时候,足有千余人,那么庞大的队伍,现在就只有这几个还活着?” “看那边,是大东刀客朝之威胜,还有谷风的少谷主。” 众人议论纷纷,透过巨大的山门往里看去,一条暗河宽大数万丈,堪比汪洋大海。在河水中间,旋转着巨大的漩涡,河上浪涛汹涌,显得很不平静。 “姒丞兄,广寒宫沉进了河底,你现在有何打算。”采薇圣子面带微笑。 “回姒家。” “不如来我们采薇圣地做客?”采薇圣女仪态万方,齿若瓠犀,轻纱遮去了她的容颜,只露出一双盈盈秋水的眼瞳。 姒丞眸光一凝,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道:“采薇圣女相邀,姒丞自当遵赴,若有机会,一定登门造访。”他婉拒了圣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随后,叶知秋在幽谷上打开两仪,坐在青铜战车里,破空而去。 采薇众人向西方离去,然而,采薇的圣子却没有和圣地同行,他驾虹向东南,似乎去了姜国。 圣地世家,来时为冥王体圣子造势,场面极其浩大,离去时却显得很仓促,所有人都觉得诧异。 不久之后,有消息传出,谷墓里并没有圣坟,大河里埋没的是广寒宫! 此消息一出,天下震惊。 “那可是嫦娥仙子的寝宫!” “嫦娥仙子,千古第一美人,她是尘世间最奇逸的女子,她的老子是帝,老公是帝,老哥是准帝......” 广寒宫三字,牵连出一段古老的历史。关于嫦娥仙子的轶事,被人们重新提及。 然而,此间热度还没有散去,便又有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传出。 “嫦娥仙子在广寒宫里现身!” 此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东荒都沸腾了。乃至于大域之内,其他四片土地也有人听闻。 这个上古时期,才情惊世的女子竟然还活着。 “难道她早已超脱了生死,达到了世人所不及的高度,成为了真正的不死金仙?”在姜国境内,有许多修士议论纷纷,对嫦娥还活着一事秉持怀疑的态度。 “此嫦娥非彼嫦娥,她虽然活着,却是一道想念,她没有真正的肉身。”桃夭派的大师兄亲眼见过嫦娥,他这一说法,可信程度相当高。 当日,有不少人曾进入广寒宫,登临过玉座,包括朝之威胜以及谷风少谷主在内,东荒有许多青年才俊都可以作证,嫦娥仙子并不是仙。 然而,广寒宫一事才刚传开不久,姒家就有大动作了。 “姒家整备了五千骑士,并且请出了太上长老即将要返攻幽谷!” “姒家人在谷中折戟了近千人,他们不肯放弃,反而重整旗鼓,这件事太蹊跷了。”天下人议论纷纷。 姒家人对外宣称,此举是为了回收姒家子孙沉在河中的尸体。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姒家搞出这样的大动作,其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不日,采薇圣地传出消息,圣地六千匹神驹正在待命,他们也准备返程。 “难道圣地世家的人都疯了吗,集结这么多的人马,像是要展开一场大战!”天下人大感疑惑。 在姒家与圣地的山门外,不时有散人驻足观望,他们都很好奇,这两家究竟打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广寒宫里藏着绝世帝兵,圣地世家都想抢占先机。”在凡城里,有一个卖药的商贩抖出了这个消息。他面前摆着琳琅满目的珍品仙药,并且定价高得离谱。 起初,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直到后来,江家人在凡城出面,把这个小摊贩恭敬地请上了空悬宫殿,才有人认出此人的身份。 “当日在谷墓外,是这个药贩子打开了石门!” “他攀上过玉座!” 众人感到很惊讶,觉得这个药贩子很不平凡。他虽然没有登顶玉座,但是说的话有理有据,很多人都相信他。 此消息再度席卷东荒。 帝兵,战力无双,世之绝巅,放眼整个东荒,甚至不超过十数。但凡得其一,可纵横天下,一生无敌。 天下人沸腾了,不断有人开启两仪,从北境、中原、南海、西山等域赶到东荒。甚至连一些隐士都不能淡定了,破死关而出,只为了虚无缥缈的帝兵。 近几日,幽谷前热闹非凡,似乎又恢复了山门初开时的景象。许多大人物亲临此地,他们都希望得到帝兵。 “千玄一!” 某日,有许多修士都看见这位大尊人在暗河上踱步。这位是八百年前的大人物,曾以一己之力,毁灭一个洞天,整个东荒都为之震惊。 与他同一时代的人,几乎都已经埋进了土里。而他竟然还活着,一如少年时的模样,岁月根本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妖族青狐!” 帝兵现世,不仅惊动了人族大能,就连妖族也来到了幽谷。青狐竖瞳妖媚,身姿妙曼,细腰如水蛇,极端地诱人。 她一经现身,就引发了争端。据说,她与千玄一在北边的危峰上打了一架,至于结果如何,却没有人知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论道天下 青狐与千玄一,都是上一个时代的天骄。 他们百年不出世,枯坐禅山,为了心中的道义,闭死关以明志。 而今,两人重回东荒,这无疑是一个信号,许多人对此进行了解读,他们惊奇地发现,预言中的大时代就要来临了! “姒家冥王体、采薇圣子、朝之威胜等人,他们是天之骄子,不论放到哪一个时代,都可以绽放出耀眼的神华,屹立在大域之巅,然而他们偏偏生在了同一个时代......” “放眼整个大域,十万年不曾有人证道,说不定今世是一个机会。” “你们不要忘了,在广寒宫里,还出现了一个玄女,以及一个肉身成尊的年青人!” 从幽谷里传出了太多消息,让人应接不暇,茶余酒后,总会有人提起。 当下,年青一代里显得很“拥挤”,像什么冥王体,玄女,姜国的霸王,南海的妖孽,全部都挤在了一起。 这些逆天体质,以往百世不出,千世难遇,然而在这一世,异体出世就像是泄洪一样,于东荒来了场大爆发。 “姒家的冥王体未经出世,就已经万众瞩目,听说他在广寒宫的玉座上,以一人之力锤烂五大门派,实乃东荒年青一代中的第一猛人。” “非也,采薇圣子才是东荒真猛人。他一个人就能够拦下朝之威胜、谷风少谷主等十余众的围杀。” “此言差矣,如果朝之威胜真的想动手,采薇圣子根本挡不了大夏龙雀。” “要我说,东荒年青人里最彪悍的还是那个肉体成尊的妖孽,只出两剑,便砍了两位八难宗师,这太逆天了。” “你们可不要忘了,在牧府里还有一只妖孽正在渡劫,单以境界为论,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八难,年青一代人里无出其右。” 东荒的年青人们第一次被摆在台面上,全天下的人都注视着他们。 尤其是圣地世家的圣子世子,备受关注。只要他们成长起来,继承圣主之名,就又将延续圣地世家数千年的辉煌。 就当人们如火如荼地讨论着谁才是东荒第一新人时,又有惊世的消息从幽谷中传出。 “在广寒宫的玉座上留有羿帝十万年前的道影!” “羿帝耗尽了后荒时代的所有气运最终得以证道,如果能参透羿帝的道影,也许就能够找到证道的契机。” 天下人纷纷猜测,在广寒宫的玉座上,也许留下了羿帝的传承。 在这几日,又有不少人跨越两仪,来到幽谷外一观暗河,所有人都想见识大帝的风采。 那位纵横后荒时代的羿帝,拉弓射箭,演化出后荒时代,斩帝下以证道。他的英姿,被天地镌刻,留在历史的画卷中,十万年不曾磨灭。 世上有一则传言,称羿帝与嫦娥仙子一同去往了太阴之境,然而,真实情况如何,却没有人知道。 这天地间的帝,纵横一世,天下无敌,然而到了暮年,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消失,这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 “羿帝究竟在广寒宫里留下了什么,那里绝不单纯是嫦娥仙子的居所。”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幽谷,他们潜进暗河,打算再登玉座。然而,广寒宫落在万丈深的河底,水压重达数千万亿吨,根本不能靠近。 数日以来,就只有千玄一和青狐进过大殿。这两位大人物,活了数百年,似乎有旧交情。 “千玄大尊人,广寒宫里究竟藏着什么!它为何沉没?”众人向千玄一询问。 千玄一面容白瓷如玉,神采飞扬,诞生于八百余年前,但是容貌非常地年轻,目若朗星,玉体风骨,常以素衣缠身,显得非常出尘。 他淡然地从大河中走出,衣袍没有沾上一丝泥水。他的眸光淡淡地扫过众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驾虹离去。 “这……”众人显得很尴尬。 千玄一境界超然,目空一世,傲睨天下,没有人敢当面议论他。 青狐如出水的芙蓉,肌体无垢,她故意让水珠留在肌肤上,极其地妖艳,她以容貌祸乱天下,无愧狐妖之名。 “暗河下面空空如也,嫦娥奔月,将一切都带走了。”青狐笑意盈盈,仙艳妖娆,让人意乱情迷。除了一双竖瞳,她与人类并无区别。 她追随千玄一的脚步离去,留在原地的众人,脸上写满了迷惘。 不久,南方又有消息传来,文殊王座下弟子猞猁逸人开启两仪来到了东荒。般若寺对外放话,将不惜一切代价驱杀苏误。 与此同时,天元青兽之子出世,他继承了父亲的衣钵,逆天进入八难,在紫气东来的仙山上,雷劫足足轰响了十日而不止。 “那个肉体成尊的妖孽,一剑将老青狮子劈成了两截!现在般若寺的人要替他出头。”有知晓隐情的修士,向人们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日在玉座,苏误单手持剑,睥睨天下,仅仅用剑芒就横斩了东荒三十余名年青骄子。他把赵家老疯子削成肉片,后手一指,又将老青狮活劈。 此子只亮相了片刻的时间,却给世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然而,般若寺可不是好惹的。 它由一位王者主持,座下八大弟子,皆以文字为法号,猞猁八文字,不过是文殊王座下最孱弱的弟子,可是他的境界却达到了逸杰。 天下人感到很好奇,以肉身为尊的零境界修士,能否抵挡得了逸杰? “毕竟是逸杰,境界摆在那里,就算那妖孽肉体为尊,也只是金玉其外,虚而不实,不可能赢得了猞猁。”东荒人非常看衰苏误。 在大域上,修士们都是先筑道后炼体,然而此子逆天而行,先炼体后筑道,非以常理,就是邪魔外道。 不日,若水圣地从雷池发话,要以百万斤瑰,悬赏苏误以及半圣剑,并且标注了“仅活”等字样。 “半圣剑乃是我若水圣地圣物,是关尹老圣主万年前的佩剑。”若水直接向天下人昭告了圣剑的归属权,叫东荒人别打它的主意。 此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毕竟那剑还在一个娃娃手里握着。同时,天下人又从若水的悬赏里,看出了一些端倪。 般若寺的人要苏误死,而若水却悬赏他活,在无形之中,圣地似乎与般若寺之间杠上了。 广寒宫一事,还在东荒持续发酵着。 每日有成千上万的修士来到幽谷,其中不乏一些隐世的大人物。 然而,此间的形式变化,苏误毫不知情。他在被嫦娥仙子一指洞穿后,就陷入了深层次地昏迷状态。 他一直在沉睡,默默地炼化着十万斤瑰。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朝清醒 在极东以西,有一座仙山,周回三千里,名作霍林。 此山位处龙脉,主峰有九千丈高,直入云端,终年有氤氲升腾,祥雾环绕,瑰丽而又奇异。在主峰外,还有十五座从峰,皆是钟灵毓秀,物宝天华,汲取天地之精粹,霞光溢满山林,幻化作漫天的瑞霭。 峰回路转三千里,曲径通幽,一山青棵吹斜阳,一汪清泉落洞天。有通灵之仙鹤,绕着青山从峰飞旋,玉鹿在清泉边啜饮,就像是在嬉戏一样,怡然且又自在。 苏误盘坐在云溪旁,口中呻唤一声,伸着懒腰,渐渐从冥思中醒来。 十万斤瑰被全部炼化,他如愿以偿地抵达了方寸。 苏误缓缓睁开双眼,金色的流光在眸底一闪而没。浑身有一种脱胎换骨的奇妙感觉,难以言表,仿佛天地变得更加纯粹了。潺潺溪水,呦呦鹿鸣,都不会吵扰到他的心境。 “这里是哪里……来着?”苏误表情迷茫,一双大眼睛,扑扑地眨了两下。 四周风景秀丽,山水迷蒙,灵气浓郁,但是他却毫无印象。 苏误皱起眉头,娇俏可爱的娃娃脸看上去老气横秋。他突然回忆起玉座,浑身一惊,像触电一样弹起。他紧张地看向华池,腹上的血洞已经愈合了,并且有白纱包扎着。 如此,苏误长舒一口气,然后又审视起周遭环境。 “我应该在玉座的亭台里才对,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苏误喃喃自语,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忆了。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吹进他的鼻尖,耳畔又响起了天籁般的人声。 “这里是霍林洞天。” 苏误大惊,就跟见鬼了似的,被吓了一大跳。在自己盘膝冥想时,身边竟然一直站着个陌生人?这是何其可怖的事情。 他悻悻颤颤地回过头,看见了风家少女纯情且倾城的笑容。 “小……小姐姐?”苏误小嘴张成了个圆,显得很惊讶。 “是我呀,你好像很不乐意见到我?”风家少女莞尔一笑,闭月羞花,今次,她穿着了一件水蓝色罗裙蝶衣,香肩展露,青丝盘髻,半蹲在苏误身边,与他保持一样的身高。 风家少女气若幽兰,不染凡情,肌肤细腻且点缀着光泽,洁白胜雪,眼中秋波流转,笑意盈盈。 “没,没有!”在少女面前,苏误显得很拘谨,也有些紧张。 他将目光从少女的脸上挪开,只有眼前的湖光山色能让他感到平静。 霍林洞天青山绿水,景物怡人,山花落英缤纷,清泉石上流,是一片纯懿的净土。 “这里真的是霍林洞天?你为什么在我身边?是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苏误语无伦次,他的大脑很混乱,心里有无数个问号。 他本应该在玉座,华池损毁,生命垂危,奄奄一息,而且,玉座外还有很多人想杀他。 可是,一觉醒来,身体伤势完全康复,周遭的境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竟然莫名其妙地来到了霍林洞天,这太诡异了,而且很没有实感。 苏误非常谨慎地看着少女,觉得她很神秘。 “东荒广袤无垠,奇山异景无数,为什么偏偏来到了霍林仙山?”苏误觉得很蹊跷。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问你想去哪里,你喃喃说霍林,我就带你来了。”少女嘻嘻笑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是你不用害怕。” 风家少女双眸似水,浅浅一笑,脸颊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她面带亲昵,贴近苏误的身边,将玉座上发生的事,简单地告诉了他。 听完,苏误大惊:“你没唬我吧?他竟然动了,还斩了赵老疯子和青兽?!” “我唬你干嘛。”少女声若银铃,幽幽地撇了小丫头一眼。 “原来那不是梦吗……?”苏误喃喃自语,在冥想时,他曾梦回仙体,彼时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只有淡薄的画面还残留在脑海中。 “你的师傅太坏了,做事心狠手辣,惨无人道,把赵家的天祖活生生切成了肉片。后来,我好心好意地帮你们,可他倒好,坐如磐石,就跟化道了似的,怎么叫他都不理我。” 少女噘着嘴,双手撑着下巴,回想起亭台映月的事,就觉得生气。 “额……”苏误表情尴尬,无言以对,毕竟仙体有恙,是无意识催动,总不可能指望他“复活”。 要知道,苏误本人还暂居在糖糖的身体里,仙体要是真的醒了,那才叫惊悚。 他内视华池,紫金石块上的神华暗淡了不少。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华池里,少了两样很重要的东西。 “我身体呢!关守也不见了?!”苏误大惊失色,童稚幼声变得很高亢。 “你要找剑的话,在我这里。”少女伸出无暇如玉的小手,掌心青芒一闪,凝出关守剑的影子。 “这不重要,我的身体不见了!”苏误在华池中神游,硬是找不到仙体的踪影,他转向方寸,愈发变得焦躁。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出门忘了带钥匙。 “你的身体……?不是就在这儿嘛。”风家少女偏着脑袋,非常疑惑地看着苏误。 小女娃像是火烧屁股的猴子,在溪涧前上蹿下跳,眼中惶惶不安,光洁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汗。 “不,是我师傅,你把我师傅弄哪儿去了?”苏误眸光一凝,从少女手中夺过圣剑,紧接着退后十步,与后者拉开距离,又将关守出鞘,以剑锋遥对。 风家少女对女娃娃的动作感到不悦,黛眉微微弯曲,她冷哼一声,道:“我善意将你救下,与若水为敌,还替你疗伤护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白眼狼。” 风家少女挽袖立于泉上,仙姿玉质,柳腰娉婷,若一朵纯净的青莲,亭亭玉立。她双瞳秋水,眼中蕴藏着淡淡的冷意,朱砂红唇轻轻一抿,显得很不开心。 “白眼狼就白眼狼,你把我‘师傅’藏哪儿去了。” 苏误愿意相信少女说的是真心话,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看上去是个女娃娃,但是心智非常成熟,两世为人,深明人心险恶。 尤其在玉座之上,药贩子的背叛,让他得到了深刻的教训。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这个道理。 苏误是个很理性的人,并不会被美色诱惑,他与少女只有几面眼缘,如此,她根本就没有理由来救自己。细细想来,这人接近自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少女紧紧抿唇,深吸一口气,玉指指着苏误,小脚往地上一跺,她看起来非常地生气。 少女气结道:“哼,我就不告诉你,气死你,急死你。”她双手抱在胸前,俏脸通红,恶狠狠地瞪了苏误一眼。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白眼狼 苏误眼光一凝,上下打量着少女。 风家女孩儿碧玉年华,将熟未熟时,俊俏的脸蛋上既有青涩,又有柔情。她两腮殷红,眉目如画,轻抿着小嘴,正气恼地瞪着小女娃。 “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苏误与少女相隔很远,高声问道。 风家少女娇哼一声,斜了女娃一眼,磨着亮晶晶的牙齿,气声道:“你是玄女之体,天下人皆知,我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拿你炼丹。” 而今,苏误听不得“炼丹”二字。他眸光凌厉,怒气冲脑,举起剑就向少女攻去。 失去了一直倚仗着的仙体,就像失去了一座靠山,此时的苏误,很没有安全感。 “你这只小白眼狼!”少女冷哼一声,莲步轻移,化作一阵香风,向后退去。 “锵——” 关守青芒斩落,将溪涧横断。石上汩汩清泉,化作雨珠四散飞溅。 少女抬手轻挥,划出一道璀璨的神芒,卷起千层氤氲,拂动水花。漫天的珠露,并不能沾湿她的裙摆。 “哗哗哗——” 云溪清水,飞珠溅玉,仿佛六月细雨,淅淅沥沥地降下。骤雨初歇,万物滋润而盎然,玉叶琼枝上一片新绿。 苏误感到惊讶,在突破华池,抵达方寸之后,他的形与意发生了质变。仅一念的剑威,就能横斩溪河,此境界玄而又玄,十分地不可思议。 “好你个小狼崽子,竟然和我动手,你真的是太忘恩负义了。” 少女悬于空中,青丝垂柳,脚踩银雾,罗裙襟袖顺着清风幽扬。她噘起红唇,眼波盈盈,眸光寒朔,板着脸怄气。 “快告诉我‘师傅’在哪里,否则对你不客气了。”苏误皱眉道。 “我偏就不告诉你,急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白眼狼。”风家少女哼的一声,吐出小舌头,向苏误做了一个鬼脸。 苏误眉间紧锁,心中十分焦躁,他凌厉地看着少女,道:“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那我只能撬开你的识海,自行寻找线索。” “你敢!” 少女黛眉一拧,脸颊绯红,怒目瞪向苏误。她并没有想到,自己救的小丫头,竟然如此的剽悍,就跟匪徒似的,毫无礼数教养。 对于苏误而言,天下一般大,没有什么敢或不敢的。为了找回身体,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根本不介意和少女动手。 关守剑芒盛放,化作一缕青色的神华。其中蕴藏天道,雄浑而又磅礴,在关守的剑意下,万物形秽,无法与之抗衡。 天空中,风云变幻,霞雾迷蒙,山峦上,草木晃浪,山石震动,恍然间,整个天地都围绕着玄女在转动。 风家的少女心头一惊,玄女之体果然非同凡响,刚触及方寸,就能够搅动风云。她不敢怠慢,华池中银芒一闪,召出一张天弦琴与苏误对抗。 关守剑意滔天,如长虹贯日,龙腾而出。天弦琴乐律阵阵,如鸣佩环,余音袅袅。 此剑与乐的碰撞,有高山流水之韵味,震荡山河,古松弯折,百鸟纷飞而出逃,通灵智兽不敢接近。 两人意道交合,如太极阴阳之两端,相互倾轧却又无比和谐,在冥冥之中,浑然若天成。 就在这时,几声长啸从远方而来,并且强势介入二人之间。 “哪里来的奸细,竟敢在我霍林洞天内闹事,你们是怎么潜进来的!” 几道神芒在苏误的眼前落下,待虹光散去,从中走出几个老头子,他们须发皆白,道骨仙风,身着青灰色的长袍,显得超凡脱俗。 苏误暗道不妙,在人声响起的瞬间,就立刻将关守收进华池。他看了一眼风家的少女,觉得这丫头胆子太大了,竟然真的带着自己,偷潜进了洞天的领地范围。 “快说,你们是哪家派来的奸细!” 几个老头子将二人团团包围,他们境界不俗,看来是洞天中的长老人物。 苏误保持沉默,看起来非常老实,一张娃娃脸娇憨可人,无辜地看着洞天长老。另一边,风家少女磨着亮晶晶的小牙齿,正幽怨地瞪着小女娃。 两人闭口不言,霍林洞天的长老久问无果。 “你们不说话就以为万事大吉了吗?” “哼,把她们圈禁起来,剖开华池,严刑拷打,扒光衣物倒挂山门外,我就不信你们真的嘴硬!” 听完这句话,为首的一个老头子眉头一皱,摇头道:“我霍林洞天毕竟是仙家之地,以腌臜手段对付两个女娃儿,未免让天下人不耻。” “那能怎么办?掌教外出议事,年青弟子在幽谷尽损,而今,洞天承担不起任何的风险。”老头子之间相互传音。 苏误以强大的神识,竟然偷听到几人的对话。他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霍林洞天的人也进入了玉座,而且全军覆没,下场非常地惨烈。 苏误心头一惊,在他昏迷的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变故,然而他毫不知情。 这时,几个老头子又开始传音。 “你们看这个女娃,她年纪轻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洞天,她像不像传言中的那个手握圣剑的娃子?” “这种可能性很大,如果她身上真的有半圣剑,那我霍林洞天无疑是捡到宝了,在幽谷里遭受的损失,都可以弥补回来!” 闻言,苏误眸光一凛,心中顿时生出警惕。与此同时,几个老头子扣住她的四肢,并且牢牢盯着她的华池。 “你们几个老不死的,究竟想干嘛!”苏误童声高喝,小脸憋得通红。 “小丫头,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检查一下你的体资。” 老头子们的话其实没什么问题,但是在苏误听来,就觉得非常猥琐。他浑身像是触电一样,打了个寒颤,看着老头儿们褶皱的脸皮,觉得很恶心。 不远处,风家少女被人拘禁,她冷眼旁观,既不逃走,也没有过多表示。 “你们别过来啊,我可是会喊救命的。”苏误瞪大眼睛,显得很惶恐,他不停地扭动,想要挣脱束缚。 同时,他竭尽全力,将怪石头搬起,镇压在华池上。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全方位地看清腹下枯海。 玄女的华池上,涛声阵阵,金海流动,整个世界变得璀璨神华,仿佛真正的海岸,无边无际。 苏误看见了方寸,它在金海的正中央,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旋涡。 此方华池,金海溢满,无量浩劫,庄严妙相,可化作万物,苏误只需要一念制动,金海立刻就能掀起惊涛骇浪。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世风日下 老头子们可不温柔,将苏误定在原地,扣住四肢关节,以强悍的境界将他禁锢。 苏误不停挣扎,他发现自己在失去了仙体以后,就像是砧板上的鲜鱼,无法施展无极,只能任人宰割。 然而,苏误是一个习惯将一切掌控于自己手上的人,他不喜欢被动接受。 几个老头子让他感到不安,但是,眼下又没有合适的脱困之法,他浑身的境界受到压制,无法调度金海,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也不灵。 “救命啊,山里的老头子欺负人啦。”苏误突然开始大吼大叫。 “想我苏某人,貌似潘安,浪蝶狂蜂,才情绝艳,还没能谈一场甜甜腻腻的恋爱,今次今日就要折损在你们几个糟老头子手中啦!” 苏误的声音凄凄惨惨,紧闭双眼,忍泪而又含悲,他像是认命一样,扯着小裙子,紧咬嘴唇,仰面朝天掩泣,摆出一副娇滴滴的表情。 几位长老被他这样伤风败俗的动作搞得面红耳赤,一个个吹胡子瞪脸的。旁边的风家少女更是失笑,以衣袖掩面,眸光奇异地撇了苏误一眼。 这鬼丫头实在是太早熟了,到底是哪个憨匹调教出来的。众人不由自主地这样想到。 “世风日下啊,你这个女娃娃真的是不知廉耻,有伤风化,有辱清修,有损道德!” 几个老头子将苏误一顿数落,他们的年岁,够得上小丫头的列祖列宗一辈,怎可能贪图她这朵小奇葩。 “小丫头疯言疯语,满嘴都是污秽,赶紧封住她的舌头,别让她说话了。” 霍林洞天的领队长老亲自出手,以浑厚的境界将苏误的口舌封死。如此,他就算还有话想说,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喔喔——”苏误的嘴虽然堵住了,但是根本不消停,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风家少女,然而,少女只是冷哼一声,高傲地将头甩向一边,根本不理他。 “她的身体资质很不寻常,体内气血奔涌,如同滔滔大河,异常的强劲。” 众老头子一阵惊讶,他们以神识窥察苏误的外在,但是并没有找到圣物。 他们发现,小丫头资质上乘,虚无体道,内蕴玄元之灵气,是一棵修仙的好苗子。 长老们对视一眼,相互传音,看上去很惊讶。 “仔细检查她的三丹,这两个女娃子来历诡秘,必须要谨慎对待。” 老头子们议论完毕,他们来到苏误面前,以境界压制,强行打开他的华池。 苏误小脸狰狞而扭曲,额头上渐渐渗出细汗。他十分地想骂人,已经在心底,将几个老头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而今,他炼化完十万斤的瑰,枯海充盈,华池里藏了太多的秘密。 比方说紫金色的怪石,半圣的关守剑,以及广寒宫里搜刮来的经卷宝物。这些都是仙家的至宝,大有来历,根本见不得光。 就在这时,他发现在自己的金海上绽放着一朵银莲,这是什么?他虽然很好奇,但是并没有在意。 眼下,危难当道,火烧眉毛,几个老头子就要打开他的华池,手指已经触及三丹。 苏误心头一凛,立刻将怪石搬出,死死遮抵在华池上空。 “咦——?” “这娃儿的三丹好生奇怪,灵台早已经开启,但是内里却只有一颗磐石?” 按照常理分类,华池以湖河江海为流。小女娃体资至纯至真,清净法身,非湖既河,甚至还有可能达到江水之量。 然而,几人探究下去,却只看见一颗顽石,这真的很奇怪。 “怪哉,怪哉。”老头子们愁眉不展,一直在摇头。 另一边,风家少女的情况和苏误差不多,她以秘术遮掩,隐匿境界,霍林洞天的人根本无法看破她的体资。 “这两个小丫头,难道真的只是凡人?”诸位长老交头接耳,以念为音,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异光。 “这绝不可能,若是凡人怎么可能轻易闯进我霍林洞天,她们一定是外派来的奸细,我坚信这一点。” 老头儿们讨论了好一会儿,将两个少女晒在一旁。苏误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小嘴嘟哝地望着风家少女。 风家的少女,双瞳剪水,秋波涟漪,一袭淡蓝色长裙,展露在外的香肩,若羊脂玉一样晶莹无暇,闪烁着细腻且诱人的光泽。 少女将双手抱在胸前,拱着鼻子瞪了苏误一眼,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此时,苏误渐渐取回冷静,觉得有些后悔,那个小丫头要是真的想害他,又何必将关守归还?他看了一眼身上的绷带,应该是她帮自己包扎的。 尘世间的事,纷纭滥恶,难辨真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苏误猜想,少女接近自己,一定有其目的,但不见得是要阴害他。 “你们俩个女娃子,究竟是怎么闯入我霍林洞天的?”老头子们向风家少女问道。 他们实在不想和小女娃对话,既伤神又费劲,不知道还有多少的污言秽语会从她的小嘴里蹦出。 就在数刻钟以前,从峰上风起云蒸,天地变色,一股雄浑磅礴的气势弥漫在霍林山,并且惊动了洞天长老。 他们胆颤心惊,惶恐赶来,如临大敌一般,却只抓住两个小女娃,这件事真的很蹊跷,众长老不得不谨慎对待。 风家少女声若银铃,空灵而婉转,非常悦耳。她嘟囔道:“谁稀罕往里闯了,我是正大光明走门进来的。” “走门?!”众人大惊,胡子都吹到脸上了。 “你从我山门进入从峰?!这怎么可能,快去将守山弟子唤来,老夫要仔细盘问他们的过失!” 不多时,霍林洞天的守山弟子挨个来到从峰,数百余人,浩浩荡荡,列成了一个小方阵。 一个长眉老头儿,站在他们面前训话。 “七长老,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两人啊……”守山的弟子面面相觑,露出疑惑的表情。 七长老眉头一皱,他以境界探入众弟子的识海,发现他们并没有说谎。 为首的领队长老眸光凌厉地看着风家少女,道:“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进入我山门的?” “都告诉你们了,我是在两个月前走门进来的。”风家少女眉目如画,浅浅笑意,双手挽在腰间,若一只灵动的仙女。 第一百二十九章 软禁 霍林洞天,周回三千里,奇险的山峰若回廊一般,曲折而又环绕。 青山绵延不绝,主峰上四季常青,霞光氤氲,祥云霭霭,十五座从峰瑰玮而且壮阔,钟灵毓秀,风景独绝。 山涧溪水汩汩流淌,从天山而来,汇聚在此地,游过了十五座从峰之后,最终交汇合一,源远流长。 在某一座从峰上,几个老头子正审问着风家少女。 霍林洞天的长老,须发皆白,肌肤之下隐约透着红润的光泽,他们风骨不凡,神采奕奕,根本不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 “老夫再问你一遍,你和那个小女娃,究竟是怎样偷渡我霍林洞天的。”领队长老手拄青木杖,眸光凌厉地看着风家少女。 老头子们很不待见苏误,不想和他说话,更不想听他说话,于是封了他的口舌,将其晾在一旁。 风家少女声若天籁,沁人心扉,她道:“那我也再回答你们一遍,我是正正堂堂走门进来的。” 霍林的长老们很不满意她的回答,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了。他们嘴唇嗡动,在暗中传音交流。 风家的少女,绝姿容颜,有倾国倾城之美,宛如九天谪仙降世,不染凡情,轻颦浅笑时,天地万物都要失色。她有一双醉痴的凤眼,灵动而又清亮,仿佛尘世间最纯净无暇的宝石,流光溢彩,灿若星辰。 至于一旁的小丫头,娇憨体态,俏脸白净,若紧闭了小嘴,不让她说话,就显得天真而且无邪。 这两个女娃儿,无论从面相还是衣着打扮来看,都不可能是凡人家的孩子。然而,她俩的境界又不可捉摸,竟像是尚未开辟华池。 长老们对视一眼,都觉得荒唐,他们空活了两百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怪人怪事。 “你既不愿意说真话,那我们只好得罪了。”领队长老沉声道。 他与众位商议之后,决定强行窥进风家少女的识海,从而读取她的记忆。 这样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时,很少会使用,因为风险性很高,无论是对己还是对人,都有反噬的危险。 “我说的本来就是真话,是你们自己不愿意相信。”少女幽幽地叹道。 “我霍林险关,出入洞天只有一条通路,老夫已经向全部的守山弟子问过了,没有一个人见过你俩,如此,你又是走的哪扇门?” “哎......一群老顽固,明明是你们的一孔之见,还只认死理。”风家少女双眸如秋水,闪烁一丝奇异的神华,她小声嘟囔,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压制住她的识海,不要有反噬发生。”老头子们显得很谨慎。 “算了,瞧你们一个个紧张的那样,就让你们看看吧。” 少女一撇嘴,灵动眼神从老头子们的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苏误脸上。这小女娃被封口舌,有话说不出,小脸憋得涨红。 风家少女很配合霍林洞天的长老们,她开放自己的部分神识,并且用境界进行修撰,造出了一段虚假的记忆给老头子们看。 “这不是我山门,这是两仪之门啊!”老头子们一阵惊呼。 在少女的记忆中,她与小女娃两人,正在横跨一扇太极门,那是一道奇异的门户,由黑白两条阴阳鱼组成,并且闪烁着晶莹的神华。 老头子们一阵惊讶,两仪很不常见,只有一些大宗派府,以及圣地世家才有安设。 “你们从两仪而来,为何渡入我山门之中,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霍林长老深入少女的神识,却无法窥到更多。 少女身怀风家的至宝,可以蒙蔽天机,十分地隐秘,普通人难以察觉。老头子们的所见所闻,都是少女刻意展露出的记忆画面,若非如此,他们根本无法打开她的天宫。 “我并没有什么目呀。”少女面带狡黠,嘻嘻笑道:“两个月前,我随极北的队伍进入门扉,然后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极北的队伍?难道你是若水圣地的人?”霍林长老们大感惊讶。 风家少女轻轻摇头,眼眸灵动,道:“我不认识什么若水,只是借他们的道。” 老头子们不相信少女的话,于是又开始观探她的记忆。 风家少女古灵精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放出一段虚假的记忆,用来迷惑霍林洞天的长老们。 在记忆中,两个小丫头偷偷藏在货箱里,跟随着极北的队伍,一起横跨两仪。 然而,在域门启动时,空间却出现了波动,两个小丫头偏离坐标,机缘巧合之下,被传送到霍林洞天。 “诸位长老对此事有何看法?”领队的长老传音众人。 他们本应该撬开苏误的神识,以求证少女记忆的真实性。但是这几个老头子真的不想和小女娃打交道,生怕在他的小脑子里看见什么污秽。 “不像有假,但是事情非常地蹊跷。两个女娃儿如此不凡,为什么要偷偷潜入两仪?” “两个月以前,正是幽谷大开的日子,极北应该也听到了风声,因此,有不少人横跨两仪并赶至极东。” “我估计这两个女娃,就是那个时期来的幽谷,不巧时空发生波动,所以才迷失在霍林仙山。” 老头子们议论纷纷,心中有诸多猜测。两个小娃娃来历不明,十分地神秘,即便窥看过少女的记忆,长老们依旧无法放心。 “先把她们监禁起来,彻底调查来路。如果这二人不是奸细,背后也无主使,以她们至真至纯的修仙资质,也许能为我山门所用。” 几个老头子各抒己见,在权衡了利弊之后,最终得出一个相对中庸的结论,先将两人关押起来,等掌教回归之后再做定夺。 如此,苏误也算是如愿以偿地进入了霍林洞天,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好在结果差强人意。 他与风家少女被安排在一座名为骆迦的从峰上,此地环境幽僻,风声萧瑟,天地间缺少灵韵,老树枯藤,生机惨然。 刀削的石壁如一条天险,怪石嶙峋而生,杂草丛丛,峯岚朦胧障目,仿佛是一处天然的囚地。 苏误大惊,他总感觉骆迦山很不寻常,在风水之中,此地临近曲仙,即便不受天地之灵的涵养,也不该如此地破败。 他和风家少女被软禁在同一间茅草屋里。 两人四目相对,少女眸光冷艳,斜眼撇着小女娃。苏误嘴角抽搐,显得很尴尬。 第一百三十章 起名怪才 霍林长老将两人软禁在骆迦,他们在离去时,解禁了苏误的口舌。 这小丫头,刚能说话,就将老头们的祖宗三代骂了个仔仔细细。老头儿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从这丫头嘴里听到什么阴阳人,烂*眼儿,生儿子没*眼……等等的污言秽语。 最终,长老们被他活生生地气走了。临行时,老头子们个个面红耳赤,银发冲冠,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显得十分憋屈。 …… 风家少女才情绝艳,肤若冰白美玉,晶莹剔透,闪烁着惑人的光泽。她端端坐在兰草席上,双眸止水,静姝不语,轻冷地凝望着小女娃。 苏误坐在她对面,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在茅草屋外,有霍林洞天的小童看守着,两人的活动范围有限,无法离开骆迦山。 四目相对,少女显得很沉默,屋子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小姐姐……你贵姓啊,别这样瞪着我好不好,我害怕……”苏误讪讪道。 风家少女空谷幽兰,声音冰清水冷,“别叫我小姐姐,没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妹妹。” 苏误大感窘迫,俏脸上一阵娇红,他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姐姐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苏误的态度显得很诚恳,乖巧正坐,桃花眼中光彩迷蒙,楚楚可怜。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这个人鬼头鬼脑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妮儿。”风家少女幽幽地撇了小丫头一眼,轻哼一声,把脸甩到了一旁。 苏误感到很头疼,当下,他被困在骆迦山,而且还弄丢了仙体。 如此,他来到霍林洞天还有什么意义?继续寻找移宫换羽之法吗?可是山外有人把守,一旦他做出可疑的举动,极有可能被当做奸细处理。 而且,就算他真的习得了移宫换羽,那又如何?本体不知去向,灵魂不能交换,难道他只能一辈子困在糖糖体内,永远都无法唤醒小女孩了吗? 苏误眸光凝重地看着风家少女,这世上只有她知道仙体在哪里。 “我身上缠的白纱,是你替我包扎的?小裙子也是你替我换的?”苏误恢复了一贯的说话口吻,向少女问道。 风家少女小家碧玉,眉黛青颦,身着一袭水蓝色罗裙蝶衣,三千青丝盘成云松,身姿袅娜纤妍,若一尊绝美的冰雕。她看也不看苏误,侧坐在凉草席上,微微合上眼帘,不知是小憩还是在冥思。 苏误厚着脸皮,爬上草席,并坐在少女的身边。他态度真挚,诚意十足,像哄小媳妇一样给少女道歉。 然而,回应苏误的,只有少女清冷的娇哼声。 “我的姑奶奶呀,咱俩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一直这么冷战下去吧。”苏误大感恼火,这个小丫头脾气乖张,小性儿难哄,根本听不进他的道歉。 风家少女淡淡地斜了苏误一眼,伸出纤细柔嫩的玉手,道:“我才不稀罕和你一起住在这个破草屋里呢,你把宝莲还我,我现在就离开。” “什么玩意儿?”苏误皱起眉头,突然想到自己华池里的那朵银莲,少女口中之物,应该就是那个东西。 他内视三丹,找到金海上的一株银莲,那是一朵白璧无瑕,玲珑剔透的水芝芙蕖,莲蓬若一盏灯芯,绽放着神圣的光芒。 宝莲上飘荡着银色的雨粉,与金海相互辉映,华池里涛声阵阵,金银璀璨,如若一派仙景奇观,蕴藏了无穷的奥妙。 “这朵银色的荷莲,是你置入我华池的?”苏误感到不可思议,心头微微一动。 此莲生长着七片花瓣,银白胜雪,毫光万丈,内蕴混沌之灵,可以沟通天地,并能调度日月神华反馈己身。 它镇压在苏误的金海,同时修复着华池的创伤。 苏误十分惊讶,这可是一件圣器,其中蕴藏的玄势,甚至比关守剑还要雄浑。 她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将圣器送进我的肚子里,用以缝补华池?苏误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而今,他已经有了深刻的反省,并且十分地后悔,的确是自己钻牛角尖了。不该以小人之心,揣度美少女之腹。 “你既然将宝莲送给我了,那我可不能轻易地还给你。”苏误看着风家少女,俏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像一个小奸商。 听完他的话,少女就不乐意了,黛眉一皱,斜瞪了他一眼,道:“谁将宝莲送给你了,你这个小白眼狼,不仅恩将仇报,还想强占我的东西。你不将宝莲还我,那我就剖开你的华池自己取。” 风家少女眼中秋波氤氲,灵动而柔情,她幽怨地看着苏误,让人心里又酸又麻。 苏误赶紧捂着自己的小肚子,坐在少女身旁,道:“不是我不还你,它已经在华池上生根了。不等天窗愈合,强行挖取莲灯,我的小命恐怕不保。” “小姐姐,你历尽千辛万苦才救下我,难道就忍心看着我香消玉损吗?”苏误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伶俐乖巧地望着少女。 风家少女轻哼一声,甩给他一个白眼,声若银铃,冷冷清清,道:“早知道你是一头小白眼狼,我才不乐意救你呢。” 苏误嘻嘻一笑,娇憨卖乖,坐在少女身旁不停地扭动坐姿,渐渐地将肩膀靠在了她的身上。刚与少女接触,便立即有一种水嫩的触感传回,少女肌体晶莹,柔若无骨,温润如玉,带着幽兰的馨香,让人沉醉。 风家少女露出嫌弃的表情,往草席另一端挪动,但苏误就像牛皮糖一样,一直粘着她。如此反复,在数回合之后,少女已经退到了草席的边角。 “你不要得寸进尺,别再靠近我了。”风家少女皱起娥眉,瞪了苏误一眼。 “哦……” 苏误是一个懂得分寸的人,知道见好就收。小丫头虽然还在气头上,但至少肯和他说话了,这是件好事。 他真的很怀念凡城亭下,可以在少女香怀中静坐的日子。旧时光一去不复返,那种美好或许已经变成奢侈了。 “小姐姐,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苏误看着风家的少女。 少女明眸微动,尤似一潭清泉,水波涟漪,朱砂红唇轻启,带着淡淡的兰香,声若天籁一般,空灵而婉转地道出两个字:“风妍。” 风姓是华夏上古最古老的姓氏之一,甚至连轩辕之姬、神农之姜都起源于风。 风妍娴静淡雅,气质绝尘,才情惊艳,联想到华池中的一株宝莲,苏误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风妍问道。 苏误大眼睛转动两圈,略作思考,道:“苏起。” 他想了许多,当下,自己暂居在糖糖体内,总不能以“苏误”自称,而糖糖又是张家小丫头的乳名,要是取名张糖未免太随意。 张老伯去世时,曾遗嘱苏误要给糖糖一个名,苏误决定收养糖糖,改张姓为苏。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他下意识想到苏仙的词,便就叫糖糖为苏起。 “苏起……” “怎么样,这个名字很好听吧。”苏误笑嘻嘻道。 风妍的眸中流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她道:“好奇怪的名字,还有你那个师傅,我听说他叫苏误,误人子弟吗?” “额……”苏误眨了眨眼睛,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百万斤瑰 苏误与风妍住的茅草屋位于骆迦的半山腰上,此地山势延缓,土石俨然,略显得有些荒凉。 草屋里格局简陋,除了一张临时用木板拼接成的床,还有一张旧木桌。两个女孩同住一屋,显得有些拥挤。 在骆迦山附近,时刻有人注视着茅草屋,霍林长老们很谨慎,在山上布满了道纹并用以监视,一旦两人出现诡秘的行径,长老们就能够立刻知晓。 “这座山上,至少布置了三十几处道纹,霍林老头儿未免小题大做……”苏误平躺在山坡上,安静地观察着曲线与龙脉。 近几日,他的生活很规律,有饭就吃,没吃就睡,闲暇之余便登上骆迦峰顶,一观霍林洞天的全景,并默默温习风水判明之法。 风妍与苏误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是不怎么和他说话。 今日,两人一起上了骆迦。风妍一袭长裙,香肩曝露,若温玉那般白皙细腻,闪烁着盈盈的光泽。她双手挽在身前,风仪玉立,不染凡情,美眸凝视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林洞天只是一个小门派,在东荒上藉藉无名,你为什么想来这里?”风妍声若天籁,空灵而悠扬。 苏误躺在枯草垛上,感到很欣喜。数日以来,这还是风妍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看起来这小丫头就快要绷不住了。 苏误脸上挂着憨痴的笑容,他让风妍坐到自己的身边。可谁知,风妍一声娇哼,把脸偏向一旁,遥望起锦绣青山,又不理他了。 他在心中暗叹一声,要哄好这小姑奶奶,并问出仙体的消息,此行道阻且长啊…… 不过苏误并不着急,毕竟风妍的宝莲还在自己体内。她没有独自离开霍林洞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骆迦山环境幽僻,风声萧萧,山峦上生长着枯旧的老树,叶片已经完全脱落。整座山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此间万物仿佛都在凋零。 苏误观察山峰,感到一丝异样。骆迦山靠近曲仙,受惠日月精华,本该是一处净土,而今却是一片死地,这真的很不寻常。 就在这时,霍林洞天的小童来到山顶,将两人“捉”回了山下。 小童约五六岁,看起来和苏误一样大,身高也差不多,他负责两人的起居,每日都会送餐到茅草屋。 “你怎么阴魂不散啊,我才刚吹了一会儿风,你就来了。”苏误声音稚嫩,皱着眉头,大眼睛看向小童。 “长老们有过交代,不让你们随处行走,登顶骆迦是不允许的事情……”小童从师兄那里听说,山上的女人是老虎妖精变的,一言不合就要吃人,而且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娃娃,因此小童显得有些害怕。 “上山也不行,下山也不行,我迟早要被你们憋死……”苏误无奈地叹气一声。 骆迦山风景荒败,土地秃颓,四周布满了道纹,仿佛一座无形的监狱,将两个女娃囚禁在此,并且哪儿都去不了。 风妍率先进入草屋,落座在兰草凉席上,一如苏误在凡城时初见的那样,小家碧玉,甜美而又灵动。 不多时,小童又来了,他手里领了个食盒,隔板三层,里面装了一盆米饭,两盘蔬菜,以及两碗汤。 “这是给人吃的玩意儿吗?你搁这儿喂兔子呢?天天都是青菜素汤,连点儿油水都没有,你霍林洞天的老梆子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连吃了好几天的粗茶淡饭,苏误不乐意了,挽起衣袖,一副要和人干架的模样。一旁,风妍也皱起了眉头。 小童儿被他这架势吓了一大跳,连忙解释道:“霍林山忌口荤腥,山门弟子吃的都是一样的食物,长老们也不例外。” 言罢,童子唯唯诺诺地从衣袖里掏出两颗水果,他像上供一样,双手捧献给苏误,希望小妖女吃饱了水果,就不要吃他了。 苏误叹息一声,很失望地挥了挥手,“记得下次带点肉来,不然就把你吃了。” 小童儿听闻苏误的话,“哇”的一声就被吓哭了,顿时往山下逃去,根本不敢停留。 “妍姐姐,开饭了。”苏误大声道。 风妍看了看桌上的青菜,提不起一丝胃口,冷哼一声,便侧过身子小憩。 苏误轻轻摇头,叹气一声,旋即想到彼岸的一句俗语,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它就饿得慌。 苏误的小肚子“咕咕”地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如风卷残云将青菜白米扫荡地干干净净。 “呸,真难吃……这是野菜吗,用清水炒的?米粒上的糠都没筛干净,还往里面掺沙?!”苏误一边吃一边嘀咕,就跟土匪似的。 当他解决完饭菜时,风妍已经睡下,并且响起了轻轻的鼻声。苏误不敢吵醒她,于是躺在石地上。 在茅草屋附近,刻有许多道纹,但凡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霍林长老的监视。 这种情况下,苏误没有办法盘膝冥想。他只能假借睡眠,闭眼凝神,内视三丹,小心翼翼地默诵《梵阿》,以免唤醒玄女异象。 近几日,他表现地很嗜睡,其实就是在偷偷凝炼境界。 如今,苏误华池饱满,金海已经充盈了整个枯海,涛声阵阵,雄浑而且磅礴。 在金海上,一朵银莲正绽放着璀璨的神华,银色的粉末在金海上飘荡,若蒙蒙的细雨,不停地落入海面,并不断缝合着华池的伤口。 苏误默诵梵阿,金海随之荡漾,华池变得金光璀璨,神圣无比。此方天地间,一颗紫金色的神石,正汲取着金海里的养分。 它暗淡了不少,并且陷入了沉寂状态。苏误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他并不在意,这块石头的来历太神秘了,有许多事情是无法追究的。 炼化十万斤瑰,他如愿进入方寸。就像韩芸说的一样,突破当前境界,下一个阶段就会自然显现。 金海中央,有一卷巨大的漩涡,仿佛深渊之眼,整个华池都围绕着它在旋转。 方寸境界,无穷无尽,深不见底,苏误试着将一些仙草投入其中,就像是泥牛入海,甚至连一丝浪花都无法翻起。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如果填满此漩涡,并且冲顶天宫,那至少需要…… “百万斤瑰!”苏误顿时从睡梦中惊醒。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止百万 风妍简直恨死这个小丫头了。 两人在凡城初见,八角亭结缘,东荒本来是广袤无垠的,但是无论风妍去到哪里,都可以和她遇见。 这是一种奇妙的缘分,然而每当小女娃见到她,都会狼狈地逃走。 对此,风妍感到十分的好奇,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可怕吗? 在广寒宫的玉座上,风妍又一次见到小丫头,她受了很严重的伤,血溅清泉,华池破损,几乎就要道陨,看上去非常地可怜。 风妍莫名心疼,她感觉到一股奇妙的缘分,在两人之间架起了鹊桥。她与若水为敌,费尽心力逃出广寒宫,又用宝莲灯填补小丫头的华池,并为其护道七七四十九天。 可谁曾想自己救下的竟然是一匹白眼狼,恩将仇报,毫无教养,刚一清醒就对自己刀剑相向。而今,还霸占着宝莲灯不与归还,十分地可恶。 风妍从梦中清醒,睡眼迷蒙,青丝微乱,抬起纤纤玉手,揉了揉自己的眉角。此时,月光银辉洒下,透过窗轩,端端落在风妍绝美的娇颜上。 此时的她,眼波迷离,有一种憔悴的美感,嘴角还挂着一丝香津,在月影之下闪耀着盈盈的光泽。 风妍肌肤胜雪,洁白而又细腻,吹弹可破,三千青丝如瀑布一般,自然垂落在香肩。她微微侧过目光,看见身旁放置着两颗红果。 “哼,两颗果子就想讨好我,才没那么容易。”她冷哼一声,将两个红果丢出了窗外。 风妍悄悄探出头,看向草席边缘,小女娃正睡在石地上。银月照亮她的脸,娇俏而又可爱,憨头憨脑,若一个陶瓷娃娃,十分地惹人垂怜。 然而,这小妮儿是不能说话的,只要一开口,满嘴都是污秽之气,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词句,简直是不堪入耳。有好一些话语,连风妍听了都要面红耳赤。 她轻轻一招手,将小女娃的身体浮空,轻放在草席的边沿。 就在这时,苏误忽而醒来,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呼。 “百万斤瑰!” “什么百万斤瑰?”风妍黛眉微皱,淡淡地撇了一眼苏误。银月清透进她的双眸,仿佛一对氤氲朦胧的宝石,瑰玮而又纯情。 苏误桃花眼盈盈闪烁,凝望着风妍万种柔情的清颜,不禁被勾走了神魂。他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只觉得此时说谎敷衍,以后就永远没有机会和她说上话了。 苏误如实相告,他压低声音,道:“我自省三丹,神游华池,感受到方寸的奇妙。但是想抵达天宫,还需要百万斤的瑰。” 苏误在心中默默演算,玄女之体,虚无体道,清净法身,玄妙无穷。他还是低估了玄女对瑰的依赖,本以为十万斤瑰,可够仙体与玄女同时突破华池。然而,十万尽数炼化,也只够小糖糖登临方寸。 闻言,风妍显得很惊讶,伸出一只青葱白玉的手指,点在苏误的小肚子上。 “你的三丹难道是个无底洞吗,竟然要那么多的瑰?” “还真是个无底洞……我以十万斤瑰填满枯海,晋升方寸,现如今还需要额外的百万斤才能抵达天宫。我都不敢想象,触及天宫以后,还需要多少斤,才能开启一下个秘境……” 苏误一阵失落,玄女修道,消耗实在太大,并且,这还不是他真正的身体。 而今筑道,究竟有什么意义? 苏误抚心自问,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还是会换回身体的,此身修炼的境界,难道能反还给仙体?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苏误陷入沉思,也许他应该放弃修行,专心寻找移宫换羽之法,争取早日寻回仙体,并且唤醒糖糖。 虽然苏误为她取名“苏起”,但还是习惯唤她的小名。 “玄女妙用难穷,藏有许多隐秘,是上古最强大的体质之一,可以让我看看吗?”风妍神色动容,眸中神华流传,她这样的要求,在修士之间实属大忌。 修士的华池里,往往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譬如苏误的怪石头,圣剑关守,以及金海异象。此地极为隐私,没人愿意和外人分享。 苏误表情显得很犹疑,他看了看风妍,此时,风妍也看着他。 四目相望,有一种淡淡的柔情,从时空的彼端而来,弥漫在草屋之中,它绝不该出现在少女与小娃娃之间。 风妍眼雾迷眩,恍然间,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神秘的道影。 忽然,苏误抓起风妍的手腕,他将华池大开,并牵着风妍细腻温润的小手,遨游在金海之上。 “我可将命都交给你了,如果你现在取走银莲,那我只能当场死给你看。”苏误很认真地看着风妍。 风妍一如凡城初见时的那样,展颜一笑,万物失色,即便这片金海也不能比她美。她的小手,稍微紧了些,大概是原谅这个小家伙儿了。 苏误带着风妍穿越金海,最终站在银莲的花瓣上。 “那一道漩涡,就是我的方寸地,你仔细看看,真的是一个无底洞……”苏误指着金海上的漩涡说道。 大概,风妍是亘古以来,遨游玄女华池的第一人。她的美眸中流光溢彩,对这一片金海赞叹不已。 尘世间普遍将华池划分为湖河江海,然而,究竟何种程度为海?一隅是海,一州是海,一垓也是海。 然而,玄女之海,不以境界,是无量的金海。 风妍松开苏误的手,飘身飞向空中,她以强大的神识横扫整个金海。苏误华池藏物,完全显现在她的眼中。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华池……你的方寸也很不正常,这片境界的根基不稳,按照我的估计,百万斤瑰只能帮你巩固金海,想要突破方寸,还需额外百万……”风妍衣衫飘摇,身姿轻盈,从空中缓缓落下,玉足点在银莲花瓣上,若九天仙女降世。 苏误惊呼道:“什么,一百万不够,还需要两百万?”他的小嘴张成一个圆,怔怔地失神,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向风妍问了一遍。 风妍很负责任地告诉他,两百万突破方寸。 “我的天呐。”苏误感叹一声,他真的有想放弃修行的冲动,“我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瑰啊,家里又不是开矿的……” 风妍嘻嘻一笑,捏了捏苏误的小脸,道:“我知道谁家开矿……” 第一百三十三章 桃花潭水 苏误和风妍在霍林洞天内住了十几日,两女同卧在一张凉席上。 茅草屋条件简陋,整日粗茶淡饭,对此,苏误经常发牢骚。 风妍渐渐地原谅了这个小家伙,她觉得这个苏起十分奇怪,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明明生得那么可爱,是个小美人胚子,但偏偏不懂得妆扮自己,还经常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骆迦山环境幽僻,老树枯木,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在山下有一汪桃花潭,落英缤纷,若粉红色的桃花雨,卷带着细腻的花香,飘荡在澄澈的潭水上。 风妍带着小女娃一起在清泉潭水中沐浴,根本没人在此偷看。风妍在附近布下天势,一旦有人靠近,她便能立刻发觉。 “妍姐姐,我、我洗好了……!”苏误暗暗吞咽口水,呆若木鸡,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粉色的桃花清香扑鼻,徐徐落在水面,若千千万万只扁舟,将清泉点缀成仙池。 风妍潜游水中,肌肤晶莹剔透,似水娇嫩,如冰白美玉一样无瑕无垢。 光辉洒下,清潭上水纹潋滟,花香阵阵,澄净的水花四散飞溅,端端落在苏误的鼻尖。 风妍笑靥如花,玉臂欣长,柔肌胜雪,青丝如瀑,锁骨上还挂着细小个水珠,无比惑人,妙曼的身姿展露无疑,使得这颓丧的骆迦山骤然变得春意盎然。 苏误的鼻血已经流了三盏之多,他实在不敢久留,这澡要是再洗下去,他真的要血尽而亡了。 “你着什么急呀,你看看你,挺好看的一个小妮儿,干嘛老像个假小子似的,你要懂得矜持,还要学会打扮自己。” 风妍声若天籁,轻声轻语,温柔而且妩媚,她轻轻浮游到苏误身旁,将小女娃抱在怀中,替他梳洗长发。 这下苏误是真的受不了了,鼻血的阀门瞬间被打开,“噗”的一声发生血崩,鼻血珠子喷了三丈远,险将这一汪清泉染红。 “你怎么老是流鼻血呀,难道是生病了?”风妍关心地问道。 苏误心跳地很快,浑身气血滔滔奔涌,有一种柔软且富有弹性的触感,正紧贴着他的后背,似是浓情倦意,让人难以自拔。 风妍将手放在苏误的额头上,略微感受了一会儿,她皱眉道:“你的身体很热,难不成是在发烧?可这不应该呀,此处的潭水清凉透澈,为什么降不下你的体温......” “不......不是的。” 苏误解释道:“也许是霍林洞天的伙食不好,我现在只能吃素,若是能开荤了,气血能去到它该去的地方,我也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风妍大概不能理解小妹妹的言外之意,她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青菜素食确实没有什么营养,等你的伤养好之后,姐姐就带你离开这里。” 苏误醉卧香怀中,眸光迷离,笑眼憨痴,品味着细腻的温存,华池金海愈渐沸腾。 “我暂时还不想离开这里。”苏误摇头道。 “为什么呢?霍林洞天的条件又不是很好,骆迦山也是虚寂幽僻,不适合修行,久留于此并没有意义。” 风妍帮小妹妹清洗秀发,她的玉指仿佛有魔力,轻轻按在苏误的小脑袋上,弄得他酥酥麻麻,浑身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苏误微微闭着眼睛,十分享受的样子。他道:“我听说霍林洞天里藏有一则惊世妙法乃名移宫换羽,我想要习得这个术式。” “原来你的目的是移宫换羽,难怪想来霍林洞天……”风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苏误嘻嘻一笑,他的事情并不瞒着风妍。但是,仙体以及紫金怪石,他却没有和风妍提起。 有关仙体的一切,他根本不敢说,两人现在坦诚相见,亲昵无间,倘若让风妍知道小女娃的真身其实是个男人,估计她会将自己千刀万剐。 至于那颗怪石头嘛…… 苏误自己都没有头绪,想解释都解释不清。 风妍沉思片刻,道:“移宫换羽曾在东荒上大放异彩,乃霍林洞天的立教之本。数千年前,曾有一位王者将此术修炼至极境,并且在东荒纵横一时,当世极少有人能与他一战。” “这个术势竟然这么强大,还出了一位王者?!既然如此,霍林洞天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籍籍无名啊......”苏误感到很诧异。 风妍道:“本来霍林洞天是可以指靠移宫换羽之法来壮大山门的,可惜那位王者在坐化之前,并没有将传承留下......” “移宫换羽从那时起就已经了失传,由于这个原因,霍林洞天也是日渐衰落,即使你留在骆迦山也没有意义,消失的经卷并不会重现。”风妍声音细腻,若金珠落玉盘,婉转悠扬,娓娓动听。 山间的微风又将花瓣吹落,冉冉飘入水中,纷纷扬扬,清潭碧潋,闪烁着莹莹的波光,如若人间仙境。 苏误的鼻血渐渐停止,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骆迦山,似乎想到了什么。 “妍姐姐,我俩与霍林洞天有缘,说不定我有办法,能找到移宫换羽的残影。”苏误嘻嘻笑道。 “就你?” “别说大话了,霍林洞天的人努力了千年,都不能恢复昔日荣光,你一个小妮儿能有什么办法。”风妍将苏误轻搂在怀中,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嘿嘿,姑奶奶我驾临骆迦山是霍林人的荣幸,此地藏有大造化,老头子们还不知情,竟然特意敬献给我。” “什么姑奶奶,你要注意自己的谈吐,别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风妍伸出手指,敲在苏误光洁的额头上。 两人在水中嬉戏,搅动湖光山色,一片旖旎风光。虽然有些对不起小糖糖,但是苏误真的很感谢这次身体互换的经历...... 不多时,风妍从清泉起身,莹莹的水珠缭绕在她的娇躯上,并且闪烁着氤氲的光泽。 苏误独享此地风景,鼻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两人一同回了茅草屋,最近几日,霍林洞天像是有大事发生,山内气氛空前紧张,甚至有几分压抑。 霍林长老并没有撤去骆迦山的道纹,但是监管力度已经松弛了很多。 对此,苏误感到十分的满意,他再上山顶吹风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会打扰他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山无陵,天地合 大约又过了三个月,从山下传来消息,采薇姒家即将联手,准备一同攻进广寒宫。 霍林山与幽谷相距不远,得知圣地世家即将联手,全派上下风声鹤唳,如临大敌。现如今,整个东荒的人都注视着采薇与姒家,这两尊庞然大物,若要在东荒搅动风云,简直无可阻拦。 此时,自从广寒宫沉水,已经过去了接近半年的时间。 “圣地世家对玉座有很深的执念,都想要独占帝兵,但是为什么今次会选择联手呢……”苏误感到很不解。 说到底,当日玉座他一直在沉睡,对于银月和玉桂并没有多大感触。虽然风妍告诉他,帝兵是真实存在的,但是苏误仍旧没有实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风妍道:“我听说采薇与姒家私下达成了协议,各请一位太上长老带队攻坚,他们打算共享广寒宫里的造化。” 风妍的境界连苏误也看不透,她时常在山门里走动,霍林洞天的长老们根本不能察觉。 苏误暗暗窃喜,广寒宫里哪儿还有造化,金阙里的东西都被他和药贩子扫空了,虽说玉座上还有帝兵,但那并不是他可以觊觎的东西。 他把华池中的宝贝在凉席上铺开来,琳琅满目,有数十余件,皆是金玉之器,价值连城。当日在广寒宫,他搜刮的何止这些,可惜都被嫦娥仙子毁了。 “你这些轻纱羽衣倒很好看,可惜尺寸不合适,你穿不了。”风妍在茅草屋里画下瞒天之势,将此地隔绝成一方独立的小空间,如此,根本没人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这可是广寒宫里的绸缎,也许是嫦娥仙子曾经穿过的古物,还是原汁原味的。”苏误娇俏的脸上露出憨痴的笑容。 “什么叫原汁原味,明明是一股尘霉气息……”风妍面露嫌鄙,黛眉微皱,两指拈着轻纱襟袂,并扔到了一旁。 “广寒宫里有那么多宝物,你拿什么不好,偏拿些没用的羽衣,在金阙里吃了数万年的灰,谁肯穿这些玩意儿呀……” 苏误叹气一声,显得很无奈,“我也想拿走珍宝,可惜嫦娥仙子不准许,她不仅破了我的华池,还将里面的通灵法器给毁了。” 现在,摆在苏误眼前的,就只有些金皿玉器。虽然价值连城,是十万年前的古董,但是器物本身并不通灵。换言之,不能以境界御用。 苏误向风妍献宝,然而风妍对这些俗物根本不感兴趣。她眸光微动,余光一扫,在众多物品中发现一只玲珑剔透,通体幽绿的小竹笛。 “这是你凝炼的灵器?”风妍把玩着玉竹笛,红唇吻在横笛身,吹出一曲悠扬的笛乐,烟波宁绕,仙音绕梁,持久而不消散。 “这是灵器?” 苏误略惊,回想到凡城之时,江软男以自身境界凝炼沥泉神蛇,枪即是他的半身。如此,韩芸赠笛,岂不是将她的半身交给了自己? 苏误道:“这不是我的灵器,是姐姐交给我,让我暂且保管的。” “你姐姐?”风妍狐疑地看了小丫头一眼,并没有追究到底。 最终,风妍从苏误手中取走了两只精致的玉樽,她说以此玉来温酒,可增润口感,妙不可言。 苏误又从华池里,翻出一叠古经卷,其中的文字,多是情意诗词,极少有一些野史杂谈的记载。 至于羿帝所留的经文,更是没有的。 苏误感到很失望,看着这些经文,叹道:“这些卷籍竟然是羿帝与嫦娥仙子热恋时互通的床情书话……羿帝还真的是一世风流,放荡不羁,也难怪嫦娥仙子想毁去……” 苏误仔细阅读着经卷,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文中虽然隐晦,但确确实实是那档子事。 “什么是床情?”风妍眼波似水,氤氲迷蒙,她年方十六,不谙世事,一遇新鲜之事,就会感到好奇。 苏误大眼睛微微转动,伏在风妍耳边,嗅着她如兰般的体香,低语地解释了几句。 风妍涉世未深,刚入凡城,就被苏误这个“小妹妹”窃香,而今还向他讨教情话,这实在是小白兔自己往大灰狼的嘴里跳…… 此岸的女子大多矜持,然而彼岸人却十分地放浪,苏误三言两语,吹得风妍耳边酥酥麻麻,俏脸上的红晕一下子就蔓延到了耳根。 “啧……” 风妍面带羞怯,红霞迷人,幽幽怨怨地撇了小女娃一眼,娇嗔道:“你这个小娃娃,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污秽,实在是太羞人了。” 苏误憨笑着,与风妍并肩而坐,嗅到她淡泞幽兰的体香,金海上不禁泛起浪涛。 “你……你也会说情话吗?”风妍眼中秋波荡漾,欲遮还羞,明明都红了脸颊,却忍不住地胡思乱想,小女情窦初开,还是懵懵懂懂,却叫苏误这等的域外人祸害。 苏误回想到星河彼岸的一首诗词,顺势牵起了风妍柔若无骨的小手。 “你这是干什么呀。”风妍微微一怔,虽然不排斥与小家伙的亲昵,但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里扎了根。 风妍不明,这样的心情究竟该如何表述,仿佛有一根毛茸的芦苇长在了华池上,不停地在心房里骚乱。 只听,苏误声音稚嫩,清脆若莺,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言毕,风妍秋波朦胧,怦然心动,她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双手捧面,耳根若晚霞一样殷红,羞怯不已。 “什么山无陵,天地合,你这小丫头,整天没个正经样。”风妍伸出青葱细嫩的手指,点了点苏误光洁的额头。 苏误嘿嘿一笑,觉得风妍十分地清纯可爱,仅听两句乐府诗歌,就能羞红了脸。 他回忆到星河彼端的《诗经》,想起《风》《雅》《颂》的内容,于是又向风妍说了很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风妍听得苏误的词话,美眸中异彩连连。 她抱膝坐在凉席上,就像是老班主的小闺女,正乖巧地躲在戏班子旁,仔细聆听着苏误说书。 苏误手握方巾与折扇,以金玉为醒木,活生生的说书先生,他将《诗经》当做故事讲给风妍听,且说了一段《卫风》中的故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转变态度 这一日,霍林洞天的长老来到了茅草屋。 在将两人静置长达三月之后,霍林人似乎终于想起,在骆迦的半山腰上,还软禁着两个女娃娃。 “臭老头子,给老娘滚远了,别来骆迦山打扰我过二人世界。”刚一见霍林长老,苏误便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当日初醒,在霍林洞天的某处从峰上,几个老头子将他拘禁,不仅封了口舌,还强行打开华池,对此,苏误十分地记恨。 “小娃娃,你再要胡言乱语,信不信老夫又封了你的舌头。” 霍林洞天的领队长老姓牧名青禾,他活了很长的岁月,须发皆是银白色,脸上的皱纹若沟壑一样深沉。 “你个老梆子,竟敢在老娘面前撒野,老娘穿开裆裤的时候,你龟儿牙口还没落完呢!” 苏误根本不怕这老东西的威胁,指着他的鼻子,骂其祖谱,言语之犀利,只教牧长老的脸色一阵发黑。 牧长老眉头一阵猛地抽搐,额间青筋跳动,立刻又封了苏误的口舌。 “老夫此行前来,是想问问你们的意愿。你们在跨越两仪时巧遇时空波动,误入我山门,此乃缘分一场,你二人可否想加入我霍林洞天?” 牧长老声音浑厚,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他目光清澈地看着风妍,希望能得到回答。 风妍眉目如画,才情不凡,一双凤眼若明月潭水,晶莹而又氤氲。她故作思考,指着苏误道:“你还是问苏起妹妹吧,她若要留下我就留下。” “这……”牧长老略微犯难,撇了一眼苏误,实在不想和这娃儿说话。 苏误口舌被封死,幽怨地坐在小凳子上,对老家伙竖起着中指,一副市侩流氓的模样。 “你二人考虑考虑吧,我看得出你们有些底子,霍林洞天山水宜人,钟灵毓秀,并传承有不世的经文,拜入霍林对你们没有坏处。”牧长老再三游说道。 风妍眸中流转过一丝奇妙的光彩,她看着牧青禾,道:“那我若是不想进入霍林山,长老又将如何处置?” 牧青禾眉头一皱,眼神忽而变得很有深意,他道:“霍林山乃是洞天私地,二位既不入山门,那我就只能逐客了。” 牧青禾拂袖而去,与此同时,苏误终于又能开口说话。 “这个霍林洞天将我们软禁了数月,怎么突然转变态度,老头子为什么想拉拢我们?”苏误感到非常地疑惑。 风妍沉思片刻,道:“或许与圣地世家有关,大敌当前,霍林洞天需要人手补足。” “哪儿来的敌?采薇和姒家联手,不是为了豪取广寒宫里的帝兵吗。” “也不尽然,采薇圣地与古系姒家自上古时代传承至今,数十万年来第一次联手,此事波及甚广,以至于整个东荒都感受到了压力。” 风妍又道:“霍林洞天距幽谷不足万里,如果采薇与姒家真的有大动作,那么此地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首要目标。” 苏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难怪这山上风声鹤唳,老头儿们个个如临大敌……” 采薇与姒家,自上古以来,初次合作,此事必定会载入史册,并且震荡东荒。 当世,整个东荒都处于静止状态,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不知道姒家与采薇的联军,什么时候才会跨过大河,进入幽谷。 苏误回想到牧青禾的话,老头儿似乎提到了一卷不世经文,他对此非常的好奇,于是向风妍问道:“霍林洞天能够久居此地,想来是有一定的根基,教派里究竟传承的何种经典?” “这我就不知道了……”风妍微微摇头。 不多时,山脚下的小童又来茅草屋送餐了。这小娃娃天天被苏误恐吓,甚至对异性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只可惜,饭盒子里还是只有素食,一点儿荤腥都没有。 “童儿,你身上的肉好吃吗?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很想割来烧烤。”苏误看着小童,幽幽地嘟囔了一句。 谁知,小童儿“哇”的一声就哭了,他脚底抹油,幻化成风一样的男子,将食盒往天上一扔,头也不回地往山下逃去。 “妖……女妖吃人啦!”小童儿一边跑一边嚎啕。 “你又在欺负小童子啦。”风妍娴静婀娜,端坐在凉席上,淡淡地撇了一眼苏误。 苏误嘻嘻一笑,将食盒的三层隔板逐一打开,里面的内容倒是很养生:枸杞汤、黄芪、红景天。霍林洞天换了伙食,不吃青菜改吃药材了。 苏误一阵皱眉,“这玩意儿能吃吗……” 他尝了尝素炒大花红景天,口感甘涩,苦味浓重,根本无法下咽。 一旁,风妍黛眉弯曲,连尝都不愿意尝。她非常想离开霍林山,外面的世界有很多美食,而且还有酒可以喝。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总不能一直呆在这个地方吧。”风妍向小女娃问道。 苏误品了一口枸杞汤,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就像是山泉里丢了两颗枣,却偏说这是汤。 “我在等圣地世家的消息,他们什么时候行动,我就什么时候离开。”苏误声音稚嫩,若雏生的莺鸟,清脆之中略带有一丝高亢。 “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也想要帝兵?”风妍面露疑惑。 苏误摇了摇头,笑道:“霍林山里藏着一场大造化,我们来都来了,当然不能错漏。待圣地世家进入幽谷,全天下的目光都会被他们吸引,霍林洞天也不例外,届时就是我们夺取机缘的时候。” 听小丫头说,她也许可以重现移宫换羽之法,风妍美眸中异彩连连,能得到一卷失传秘术,这确实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你未免太自信了,若骆迦山上真的藏有秘术,霍林洞天的人早该寻到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呀。”风妍双瞳剪水,秋波灵动,幽幽地撇了小丫头一眼,并不怎么相信她。 苏误神秘兮兮道:“他们还差得远,没有寻龙分金的眼力,空守着宝藏数千年,愣是没一个人看出来,这里是一座坟。” 苏误向风妍解释着风水卦象,并教授了她一些《周易》的内容。 风妍兴趣不佳,半信半疑,她尝试用卦画寻山,却怎么也看不懂乾坤坎离之间的关系。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仙体的踪迹 又过了数日,霍林山的长老偶尔前来。 “你二人考虑地如何了?入我山门,可以在从峰上开辟洞府,并且领学不世之经法,此乃不可多得的良机。”牧青禾亲自游说,态度也十分诚恳。 “滚蛋玩意儿,你搞推销的啊,真是烦人。”苏误用木棍抵着茅草屋的门扉,一言不合就开骂。 他向老头子询问,霍林山究竟传功什么样的经文,可是老头子总敷衍他,说什么拜入门府自然知晓,有供奉长老主持讲经…… 大约半年前,幽谷圣墓一事在东荒闹得沸沸扬扬,霍林洞天也有参与,洞天的年轻人在谷内折戟,全军覆没,因此教派上下陷入青黄不接的窘境。 而今,霍林山急需补足新人,他们已经到了一种“饥不择食”的地步了。 “你二人若肯加入霍林,我保你们成为仙苗,并且是未来的掌教后补。”牧青禾以利相诱,这样的条件很难让人拒绝。 “掌教可有什么特权?”苏误隔着门扉问道。 “霍林掌教,可以在主峰上居住,它代表整个霍林洞天,能够定夺山内的一切俗务。” “老头子你唬我啊,这明显是一件苦差事,说好听了是掌教,通俗点讲,就是个弼马温,管你马的。” 牧青禾脸色一阵发青,他虽然听不懂“弼马温”是何意,但也知道,这小女娃又在骂人。 霍林洞天的人很看重两个女娃娃的资质,而且她们又有修炼的底子,无须从头修炼,只要进入山门,就可堪当重任。 新入门的弟子,基本上都是凡胎,需要从筑基开始,经过漫长的岁月,开辟华池,加精道义,如此才算一名修士。 然而,霍林洞天没有充裕的时间培养新人,而且新生代的年青人,总归需要一位“大师兄”领衔,全派上下,物色了很久的人选,就只有骆迦山的两个女娃合适。 “娃儿,你不懂掌教二字的含义,那是整个霍林山的图腾人物,身份地位极其崇高。”牧青禾道。 霍林洞天将两个女娃软禁了几个月,此间,这二人并无异常,所以才放下心来。 设身处地的试想,不过是两个小女娃,能翻起什么波浪吗?霍林洞天,乃是方圆千万里的大教,他们有信心能驯服这俩丫头。 风妍肌肤莹白胜雪,身姿妙曼,她打开门扉,看着牧青禾道:“加入教派,是一件大事,牧长老请容许我们再考虑几日。” “那么秋姑娘,你二人需要考虑多久,老夫可以等。”牧青禾道。 风妍隐藏了风姓,自称为秋妍,至于苏误,对外他还是称自己为苏起。 苏误面带嫌恶的表情,拿着一根木棍,抵着霍林长老,将他赶走。 “让你等着你就等着,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赶紧走啊,不然我开骂了。” “你这蛮丫头,哼……”牧青禾大感无奈,最终还是拂袖而去。 苏误撇着嘴,往牧青禾离去的方向吐口水,他仔细地关上门,憨头憨脑地坐回凉席上。 与此同时,风妍在草屋内布下瞒天之势,两人之间隐秘地对话,就算霍林长老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偷听到什么。 “霍林山的老头儿们越来越殷勤了,看样子是真的想留下我们。”苏误皱眉道。 “估计霍林山的人也快察觉到异常了,我想我们应该尽早离开。” 风妍声若银铃,婉转动听。她向苏误道出自己心中的顾虑,当日在玉座之巅,不少人都见过玄女的长相,若是让霍林洞天一直追查下去,两人迟早会暴露。 苏误皱起眉头,权衡着利弊,他道:“只要霍林洞天还想收编我们,我们就是安全的。此时抽身,祸福难料,霍林洞天长老众多,我们又是客场作战,地利人和都不站在我们这边,只能等待天时……” 风妍含带笑容,道:“几个老头子,不足为惧,我有宝莲,一个人就可以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可惜你的宝莲还在我的华池里镇着,虽然有关守代替,但是你又不使剑……”苏误叹一声,数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他的华池已经修复,但还有许多损伤,嫦娥仙子留下的道痕,非常难祛除。 此时此刻,苏误十分想念自己的仙体,刚在东荒出世时,他手握无极法,以雷霆震撼天下,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而此时,没有了仙体依靠,他像是一颗剥了壳的生鸡蛋,非常脆弱。 “妍姐姐,你究竟把我‘师傅’藏哪儿去了?”苏误尝试着向风妍问道,自从两人和好以来,他都没有问过。 风妍眸光氤氲,淡淡地扫了苏误一眼,撇嘴道:“你那师傅不是什么好人,心狠手辣,误人子弟,我看你年龄还小,不如改换门庭,拜入我门下吧。” 在风妍看来,苏起之所以这般“污秽”,完全是她师傅带坏的,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却像个小流氓似的。 苏误尴尬一笑,小手挠着脑袋,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能背叛师门的……” “也算你有孝心,也罢,我就告诉你吧……”风妍撇了他一眼,道:“当日在玉座之巅,你师傅的状态很奇怪,就跟化道了一样……适逢广寒宫沉水,你二人我只能带走一个,所以我就将他踢进了白莲清泉中。” “什么?!我身体在玉座泉池里!” 苏误大惊,显得目瞪口呆,一时没忍住,竟又说漏了嘴。然而,在风妍听来,这小丫头完全是胡言乱语,什么叫我的身体,真的很莫名其妙。 “也就是说,我师傅现在被压在暗河底下?”苏误表情扭曲了,跟哭似的,他的心情就像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 “你师傅的身体很强悍,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很容易就能脱险。”风妍道。 能脱险才怪,苏误欲哭无泪,身体主人还在骆迦山坐着,他拿什么脱险…… 忽而,苏误想到,采薇与姒家就要攻打广寒宫,如此看来,仙体的处境真的很不妙。 “看来我们要硬闯骆迦山了。” 此间刻不容缓,苏误看向风妍,情绪略微急切,得知仙体所在,并不能让他安心,反而扰乱了他的计划。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自山外的消息 风妍实在受不了骆迦山清汤寡水的生活,趁着最近几日,霍林洞天对俩人放松了警惕,她偷偷出山,改善伙食去了。 实际上,风妍习有风家的秘术,她完全有能力带着苏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骆迦山。 然而,苏误想要夺取霍林洞天的造化,就只能留在茅草屋,静静等待时机。 谁也不知道骆迦山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就像是幽谷的广寒宫,一但深入其中,不可避免地会造弄出动静。 是日,风妍从山外回来,正值黎明前夕,骆迦山雾霭蒙蒙,天气微凉,她给苏误捎回一个鸡腿儿的同时也带来了几则消息。 “近段时间,在杨泉山外,方圆三千里,到处都在议论你的师傅。”风妍眼波灵动,面带狡黠,她回想起月影亭台下的那根死木头,心起一丝幸灾乐祸。 “杨泉山?我对这个地名完全没印象呀。”苏误啃着鸡骨头,小嘴上沾满了油光。在骆迦山的日子,真的很清苦,无法沾食荤腥,小肚里的蛔虫抗议了很久。 “青鳞子半年前在东荒喊话,不是说要和你的师傅生死决战吗?地点就在杨泉山。” “哦,原来如此……” 苏误微微点头,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当初在姜国听说这个消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曾想半年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 风妍笑意盈盈,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奇异的神采,她看着苏误,道:“半年前,幽谷声势浩荡,包括姒家冥王体,采薇圣子圣女在内,无数青年才俊云聚于此。然而,青鳞子作为妖族百世不出的天才,他老子都去了幽谷,他却躲在牧府冲击八难,所有人都期待着他走出牧府的那一天。” “青鳞子很厉害吗?刚到牧府的时候,我屠他跟屠狗似的。” 苏误疑惑地看着风妍,记得在紫气东来山门前,两只青兽险些被无极法轰成渣滓,彼时青鳞子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你屠他?”风妍疑惑地撇了一眼苏误。 “啊不……是我师傅,刚来东荒时,就险些将大小狮子一同斩了。”苏误改口,称“自己”为师傅,他心里始终觉得别扭。 “今时不同往日,青鳞子逆天进入八难,整合四大秘境,已经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宗师。在明面上,青鳞子才是东荒年青一辈中的第一人。” “他是第一人?那姒家冥王体和采薇圣子呢?” “圣地世家的人有至宝加身,看不透境界,即便不是八难亦不远矣。” “那你呢?” 苏误目光灼灼地看着风妍,她继承了“风”这个古老的姓氏,并且随身带着一朵宝莲,苏误认定她很不平凡。 “我呀?我不告诉你。”风妍巧笑嫣然,用手捏了捏苏误的小脸蛋。 “嘁……不说就不说。”苏误撇了撇嘴。 “不过,我倒是不觉得八难有多强……”苏误嘟囔道:“我师出手,一剑便斩了两个宗师,一个青鳞子而已,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竟然这般嚣张。” 实际上,苏误陷入了一个误区,两位八难宗师,其实都不是他斩的。他梦回仙体,完全是紫金石块在起作用。 “你师傅也算是个妖孽,只不过他能横斩两位宗师,主要还是因为手中的圣剑……” 风妍告诉苏误,文殊王座下弟子,猞猁八文字开启两仪,携般若寺的圣兵而来,为青鳞子造势助威。 风妍又道:“青鳞子手握圣器,入道八难,而你师傅的剑,又装在你的小肚子里,我想这一役他恐怕是凶多吉少。” 八难前后,是一条分水岭,天渊之别,入道八难必将面对劫变。苏误的雷霆虽然能轰杀八难以下的凡修,但如果对方超越了八难,无极法的效果就有限了。 尤其是一些逆天的妖孽,根本不将雷劫放在眼里,只是苏误还未遇到那种人罢了。 “我师傅是不会理他们的,这种无意义的战斗,他根本不打算参与。” “这样也好,猞猁八文字境界超然,如果他不顾身份对你师傅出手,纵然你师傅神通广大,也难逃一死。” 苏误撇了她一眼,噘嘴嘟囔道:“有那么夸张吗,你也太看不起我师傅了。” “这不是看不看得起的问题,你师能在东荒纵横,靠的是雷霆与圣剑,但是超越八难的强者根本就不怕雷霆,而且猞猁八文字也有圣剑,如此你师傅还有什么优势呢?” 风妍分析地很有道理,苏误出世至今,在东荒搅动风云,无非是因为极东之地整体偏弱。 秦始皇两千年前踏入此地,将极东向外数千万里屠杀成荒,至今没有恢复生机。 此地间,能开启四道秘境之人,都堪称强者,而苏误手持圣剑与雷霆,极东大地,能阻挡他的人屈指可数。 “话说回来,青鳞子也是倒霉,他的兄弟被你斩了,他的老子被你师傅杀了,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苏误眨了眨大眼睛,这青鳞子确实造孽,老爹老弟都被自己杀了。不过,这也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青鳞子自己作死,非要在紫气东来前招惹苏误这个煞星。 “这件事儿,最先是他们挑起来的......” 苏误以“苏起”的视角,简单地将紫气东来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风妍。他不禁感叹时间匆匆,来到东荒已经快一年的时间,而今他已经习惯了修士的生活。 “牧府平时并不显山露水,但是它的势力极广,在东荒的影响力不亚于圣地世家,你师傅惹上了大麻烦啊......”风妍道。 “牧府竟然能比圣地世家?!”苏误觉得很不可思议,声音都高亢了一些。 风妍点了点头,她看着小女娃,道:“两千余年前,有一个域外人从星门出现,他自称皇帝,并且指挥着百万精兵,将东隅屠成东荒......” “这件事我知道......”苏误道。 风妍看了小女娃一眼,即想到这家伙儿的师傅也是从那一扇星门来的。自秦皇帝来到东荒,那扇星门便关闭了,不想两千年后突然再启,又从域外送来了一批人。 风妍道:“秦皇帝把东荒屠得血流成河,唯独牧府逃过了一劫,并传承至今,可见其底蕴是多么地深厚。” 苏误顿时哑口,怔怔地看着风妍。 他初到东荒时并没有考虑地太深刻,而今细想,这一路确实有些离奇。 他曾在牧府外奔走数月,竟不见一处人家,想来那些人都被始皇屠光了。后来渐渐有大荒村落出现,再到凡城、姜国。 从东往西,人口确实在逐渐增长。 然而在紫气东来处,却只有一家牧府,别称阿房,人丁兴旺,灵韵充沛,而且它的主人还是胡亥。 这个地方看似与秦始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显得非常神秘。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文化差异 往后几日,牧青禾还是经常上山游说。在某一天,他甚至看见风妍从山下回来,小姑娘手里还拎着一只烧鸡。 对此,牧青禾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个色老头,怎么老是来我们的香闺里坐,你要是再这般无耻,我就要喊非礼了。”苏误很不待见牧长老,每次都要将他臭骂一顿。 牧青禾依旧是那套说辞,毫无新意,似乎铁了心想留下二人。而今,霍林洞天已经不追究两人的身份,似乎卯上了一股劲儿,非要让二人作掌教。 “秋姑娘,老夫等你的考虑,我霍林山礼遇不薄,有不世之经相传,还有掌教储位……” 牧青禾在骆迦山逗留了很久,然而风妍并不开口,最终,他还是叹气着离开了。 “霍林的老头子越来越殷勤了,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 苏误感到非常不理解,他与风妍本该是“奸细”身份,被软禁此地。 然而,从最近霍林山的态度来看,似乎并非如此,洞天对二人极其宽容,这显得很蹊跷,也很反常,苏误料想背后藏有猫腻。 风妍道:“我从山下路过时,偶然听见小童说漏了嘴,洞天人似乎得到了消息,并且知道我姓风。” “那就难怪了,他们是看上了你的家族力量,想借由你这条线,搭上风家这条脉……” “这是不可能的,我从溪河偷跑出来,家里人根本就不知道。”风妍面含微笑,红唇贝齿,脸上有两朵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很可爱。 苏误撇了她一眼,事情大概并不像她期待的那样,实际上,风家人一直跟着风妍,就在前几日,苏误曾在骆迦山顶看见万丈外的“黑衣人”,那估计就是暗中在保护风妍的风家人。 他想了想,决定暂且不告诉风妍,让小姑娘多蒙昧几天,毕竟她正乐在其中。 又过了两三日,风妍还是经常往外跑,叫苏误一人独守空山,她从山外带回消息。 “青鳞子已经到了杨泉山,猞猁八文字一直跟着他,两人执圣器落坐山头,就等着你师傅现身。” 风妍似乎很在意约架的事,然而,苏误本人还在凉席上坐着,根本不可能过去…… “让他们慢慢等吧,我师傅云游四海,纵横天下,不会计较这些。” “吹牛吧你,什么叫纵横天下,此前在玉座上,我看得出他身体不对劲,像是真的化道了……”风妍道出自己的疑虑。 苏误本人并没有和风妍解释什么,只是小伤而已,他表现地很乐观,言称要不了多久就能够治愈。 “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我姑且还是提醒你一句,牧府一直在追杀你,而且般若寺的人也在暗中提供帮助。” 苏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杀了青兽,同时得罪两家,被追杀也是很正常的事。 “还有啊,若水圣地正式悬赏你了,并且对外公开百万斤瑰的奖励,要求是只能‘活捉’。”风妍告诉了苏误这个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我被若水的人盯上了!” 苏误大惊,露出了惶然的表情,当日在玉座之巅,他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也是后来才听风妍说起,她为了救自己,与若水动手的事情。 “若水要抓人,也应该抓你才对啊,怎么会轮到我头上,我又没和他们的长老厮杀。”苏误很不理解,得知被一家圣地盯上,他的心里很不安。 “我?我只是和他们打了一架而已,甚至都没伤到他们。但你不一样,听说你的关守,是若水老圣主的佩剑。” “关尹子?”苏误问道。 “是他,数万年前的大人物,一代天骄,曾在东荒驰骋,修天道无为,时人无以能敌。”风妍简单地说起关尹子的旧事。 若水的老圣主在五万年前出道,一生无敌。据说,在某个月圆夜,关尹子遇见一位天人,一朝顿悟天道,他死志冲关,但是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此事乃一桩悬案,若水圣地至今不知道老圣主去了哪里。然而在五万年后,你竟然携带着半圣剑出世,所以他们非常在意你的去向。”风妍道。 “原来如此,若水是铁了心要把我活捉啊……” 苏误皱起眉头,若水给他带来的巨大的压力,好在人家是要活的,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你的故事和我听闻的版本有很大的出入……”苏误道。 在星空的另一端,也有老子西出函谷关,与关尹子坐而论道的事,然而,那是发生在两千六百年前,与五万年这个时间有很大的出入。 而且,虽是同一个故事,侧重却非常不同。 在武仙的版本里,关尹子是主角,然而在星河彼岸,老子西出函谷才是重点。 与此同时,苏误脑中灵光一闪,总算是想明白了,若水若水,不就是上善若水吗……难道说这个若水圣地是老子创建的? 此时有诸多离奇的地方,他感到非常地不解。 “两千六百年前?老子西出函谷关?从来没听说过的故事,你是在哪里看到的?”风妍眸中闪过一丝异光,面色狐疑地看着苏误。 苏误略顿了一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辞,“我在一本小人书上看见的。” 他总不能告诉风妍,这是星空彼岸,记载在《史记》中的故事吧…… 对此,风妍并没有追究太深,毕竟若水历史悠远,他们的老圣主又极为神秘,二人很难讨论出个究竟。 “说起来,你的半圣剑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风妍感到非常好奇,大眼睛盯着苏误。 “这个嘛,是个巧合……”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苏误将大墓封土的事情告诉了风妍。 “那个大墓在什么位置?一位圣人的墓,里面的机缘应该不止一把剑。”风妍表示自己也想去封土里走一遭。 然而,回想到大荒村落的往事,苏误感到十分惭愧,他并不想回到那个伤心地。 “封土里早已经被掏空了,什么都没有,就别惦记着了。” 闻言,风妍很失望地撇起了嘴,这两个丫头,有时候看起来,倒是苏误更像姐姐,风妍才是妹妹。 苏误白了她一眼,道:“在我们眼前就有一场夺天造化,你就别哀怨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杨泉山一战 青鳞子独坐在杨泉山之巅,手持一朵梵箧青莲,神华氤氲,盖世不凡。 他化作一只青狮,头顶苍穹,脚踏龙脉,浑身覆盖着鳞片,一声啸天,犹如鬼哭神嚎。 青鳞子竖瞳凌厉,远望青山绿水,引颈长吼,对着东荒人喊话:“人族域祸,你苟且活着,在东荒之境内,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必将屠你!” 青鳞子的声音向天下传去,他十分的愤怒,此域祸屠他兄弟,斩他父亲,此仇已经是不共戴天。 昔日,未入八难之时,青鳞子很难抵抗苏误的雷霆。然而今是昨非,在杨泉山上,青鳞子手握青莲佛花,傲立天下,经历过雷劫,他整个人已经脱胎换骨。 “青鳞子乃是妖族百世不出的天才,十余年前被密送到牧府,而今已然突破八难,成为了一方宗师。” “若以境界论成败,青鳞子才是目前东荒的第一人。” “那个域祸倒是很有意思,青鳞子喊话了半年,他一点回应都没有,在斩了天元青兽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杨泉山周回三千里,此一役闹得沸沸扬扬。大家口耳相传,十分好奇事态的发展以及结果。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青鳞子喉咙都喊哑了,却连苏误的影子都没能看见。 “域祸贼子,尔乃匹夫!难道人族都是这般无耻,不敢应战吗!” 又过了几日,青鳞子依然在喊话,时间早已经逾期,然而域祸根本没有现身。 “难道那域祸真的怕了青鳞子,所以才不敢现身?”东荒人聚守在杨泉山外,议论纷纷。 “哼,我人族的脸面,都被这个域外贼子给败光了!”一位老修士道。 这时,一个五大三粗,面带憨厚的男人看着这个说话的修士,笑道:“你既然觉得域外人丢脸,何不自己去应战?难不成,只敢在这里说风凉话?” “老大爷,我给你加油,你不能这么丢脸的啊,你要为人族争光,区区青鳞子,不足为惧。”这个小哥儿将老修士一顿嘲讽,最后,老头子被气得印堂发黑,恼怒地甩袖离去。 此间,青鳞子又开始震吼山河,他的声音远传八百里,震耳欲聋。 “苏误!你有胆屠我至亲,却没胆现身吗!你当真这般没种,就跪在地上向我磕头,我可留你全尸!” 青鳞子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此人自域外而来,在东荒又没有牵挂,根本不受威胁,也不惧骂名。 这真的是…… 不要脸哇。 “呔,你爷爷的,老苏的名号,岂是你这匹人妖能黜辱的!” 就在这时候,一声怒喝冲天而起,只见一长发男子傲立风中,他身着素白长袍,衣袂猎猎,手握短柄大斧,单刃阔八尺,如一轮巨大的弯月,煞气凌人,闪烁着猩红的血芒。 “难道这人就是苏误?” “不对啊,我听闻苏姓域祸无有境界,以肉身成尊,一剑一人劈斩乾坤,此人与传闻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众人看着空中握斧的男子,纷纷猜测他的身份。 “青兽听真!今有你杨洮杨大爷在此,尔敢辱骂我兄弟,信不信老子生劈了你!” 杨洮素袍随风飘摇,长发垂落,右手执血斧,左手竖中指,遥对青鳞子。 “杨洮?” 杨泉山的修士们皆露出的惊讶的眼神,凝望着此人的背影。在场之人,有认识他的,也有不认识他的,山外喧嚣热闹,街谈巷议,有人声鼎沸的态势。 “这家伙怎么来了?” “在十年前,关闭近两千年的星门重新开启,同时送来了一批域祸,此同样来自域外,他与苏误认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洮突然现身,让许多人产生了好奇,而今东荒的青年才俊层出不穷,此域外来的祸端,实力同样难以估算。 “你们看见没,他手中的血斧乃是一件王道兵器!”众人很惊讶,目光灼灼地看着杨洮手中之器。 十年前,域外来了一小批人,而今渐渐在东荒展露,其中最为耀眼的,莫过于苏误。 此人,在一年之内搅动风云,先在牧府闹事,然后屠杀赵家,覆灭地肺山,旋即躲在广寒宫中疗养,又于玉座之巅屠杀天元青兽和赵家天祖。 适逢青鳞子出世,生死邀战杨泉山,在东荒之内,苏误的风头一时无两,哪怕圣地世家的圣子世子都不能比拟。 “你是哪里来的莽匹,难道是想替域祸出头?”青鳞子竖瞳凝聚,上下打量着杨洮。 杨洮笑道:“龟儿人妖,老苏的事还不需要我出头,我来是让你闭嘴的。” “我若是不闭呢。” “那就让杨爷爷来劈了你。” 杨洮单手举起血斧,霎时间血光盛放,若一道耀眼的红霞冲天而起,直击苍穹,将万里阴云从中劈断。 他腾身而起,化身成一道猩红的光芒,仿佛一轮圆月,夹杂着极为狂暴的势,向青鳞子劈砍而去。 “嗷——” 青鳞子向天嘶吼一声,于杨泉山上种下一朵青莲佛花,顷刻之间,花开朵朵,神华绽放,在天地之间,响起一阵弥音,若佛法降临。 金色的浮图缠绕着青鳞子,七彩圣光降下,并植入他的天灵盖,这一刻,青鳞子忽而变得庄严法相,极其地神圣。 青莲不蔓不枝,迎风摇曳,它看似脆弱,却能一次又一次地顽强抵御血斧的攻击。 众人感到很惊讶,青鳞子似乎并没有发力,就将杨洮之势悉数化解。 “青莲佛花里封入了文殊王的境界,此一役,那个域外人相当于同时面对文殊王以及青鳞子!” “这个妖孽族人,未免太卑夷……” 杨洮的攻势虽然很强悍,还有王道兵器加持,但相比于青鳞子,他无论境界还是持器品阶,都稍逊一筹。如此,两人在交战数百回合以后,杨洮已经开始退败。 再过百招,杨洮变得无力挥斧,而青鳞子依然是神采奕奕。 “你刚才不是大言不惭,说要劈了我吗?怎么就没劲了?”青鳞子看着杨洮,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你个人妖,不讲武德,倚仗王者之威算什么本事。”杨洮喘了一口粗气,仍旧不服输。 “哼,莽匹你就只会嘴硬吗?”青鳞子冷哼一声,一双竖瞳紧紧凝视着杨洮,他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杀你,我还要留着你的性命来引出那个域祸。” 言毕,青鳞子手握佛花,携文殊王的威势,即向杨洮镇压而去。 第一百四十章 处处留下传说 近日,幽谷内外,有许多人都在讨论“苏误”,此子的出现,显得十分不可思议。 在幽谷开启前,他本来藉藉无名,只有一小簇人曾谈论过他。然而,在广寒宫上,苏误一剑斩宗师,肉身成尊,并且有嫦娥仙子为其护道。 再加上青鳞子的“造势”,一时间,整个极东都知道了苏误这个名字。 然而,苏误本人就躲在骆迦山上,他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到自己的名字已经在极东之地上渐渐传开。 “起儿妹妹,你可知道,你师傅现在声名远扬,杨泉山周回三千里都在议论他。”风妍从山外回来,适逢青鳞子约战的日子,她没事儿就跑去看热闹。 “声名远扬?” 苏误幽幽地撇了她一眼,心想自己本尊还在此地坐着,仙体且在广寒宫里藏着,难道杨泉山还能发生什么变故不成? 风妍眼波动人,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她道:“在明处,至少有数万余修士注视着杨泉山,山脉附近人山人海,甚至比幽谷时还要热闹。”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他们闲的吗?”苏误微微皱眉,感到不理解。 “你师傅在玉座之巅首次现身,一剑便杀了天元青兽,而今猞猁八文字打开两仪来到东荒,所有人都在等你师傅现身的那一天。” 一个肉体成尊的域祸,此事在东荒简直闻所未闻,整个极东的修士,都期待着苏误与青鳞子的战事爆发。 紧接着风妍又神秘兮兮地道:“说完明面了,你可知在暗地里,还有谁去了杨泉山?” “不知道……”苏误看了风妍一眼,觉得这小丫头未免也太八卦了。 风妍也不卖关子,她道:“采薇圣子,姒家冥王体,桃夭派的大师兄都在山外候着,听说若水圣地今世的圣女也偷偷浅进了杨泉山。” 在半年之前,广寒宫初沉暗河,采薇圣子就去了姜国,他没有回圣地,似乎也是为了再见到苏误。 姒家冥王体对这个肉体成尊的年青人也很感兴趣,悄无声息地来到杨泉山。 至于若水的圣女,她显得很神秘,是否亲临杨泉山,这件事还有待辩证。 “只可惜他们要失望了,我师尊不喜欢打打杀杀,他是不会现身的。”苏误叹气一声,半躺在凉席上,显得很惬意。 骆迦山外,哪怕洪水滔天,山河崩裂,都与他无关。而今,他已经想明白了,仙体藏在广寒宫,有嫦娥仙子护道,还与羿帝的道影同池洗澡,此乃一场造化,求之不得,也急之不得。 况且,苏误还很期待圣地世家能将他的身体打捞出河,他有一种感觉,从采薇姒家手中偷回仙体,比在万丈河水下打捞要轻松。 “我再出去探探消息,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给你带鸡腿儿。”风妍捏了捏苏误的小脸,才刚回了草屋,就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这丫头,实在是太活泼了……”苏误看着风妍离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过数月,当霍林山通过某种方法,得知风妍乃是风家人之后,就不再束缚二人。 至于小女娃,他们兴许也看破了身份,只是她一直与风家小女厮混在一起,以霍林山的底蕴,根本不敢招惹风家,索性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近来几日,山上的伙食略有改善,霍林洞天的老头子们像是终于开窍了,肯在清汤上飘一些油膘,这真的是一种划时代的进步。 翌日,风妍在午后时分回到骆迦山,她这个人倒是心大,一直将宝莲留在苏误的华池里,自己却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青鳞子和人动手了!”风妍眼波灵动,手里拎着半块羊排,若一阵香风,轻盈地飘进茅草屋。 此时,苏误才在午睡,木桌上还留着刚食用的餐具,他懒洋洋地看着风妍,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这小姑娘的境界。 从此地前往杨泉山,隔很远的一段距离,她倒是乐此不疲地在两地间往返,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笑容。 “是吗,他和谁打起来了。” 苏误打了一个大呵欠,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本人一直在骆迦山静坐,时而观山解忧,时而落座在凉席,给风妍讲述《诗经》中的故事。 他偶尔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娴静怡人,与世无争,因此,他也曾认真地考虑过牧青禾的提议,在这山中当大王,不比在外面历经风霜要强? 只不过,还是要想办法夺回仙体的,苏误如是想到。 风妍面若红晕,巧笑嫣然,将杨泉山发生的事滔滔不绝地讲给苏误听。那座山头上发生的事情,非常吸引极东之地的年青人。 而今,青鳞子初登八难,作为极东台面上的第一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关注。 苏误皱起了眉头,面露疑惑,他向风妍问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肯为我师傅出头,去招惹牧府的妖星?” 青鳞子身世非同凡响,背后有般若寺撑腰,谁会这么缺心眼,与一个王者为敌?对此,苏误感到非常不理解。 风妍轻声细语,宛若一只银铃,清脆而且悦耳,她道:“他自称是你师傅的兄弟,也是域外的人,好像叫杨洮。” 杨——洮?! 苏误目瞪口呆,高呼道:“我去,水果哥?!” 水果哥虽不在此地,但是却处处留下他的传说。 在杨泉山前,水果哥手持血斧,与青鳞子正面厮杀,并且在神圣佛莲的王威之下,硬顶了一千个回合,此一役杨洮之名,震惊了极东。 “后来怎么样了?难道水果哥被青鳞子镇杀了?”苏误显得有些焦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杨洮竟然会去杨泉山,并替他接战。 细细想来,他在找水果哥的同时,水果哥又何尝不是在找他呢。而今,苏误在极东小有威名,杨洮自然有机会获悉他的消息。 “杨洮……杨桃?难怪叫水果哥,你认识他吗?”风妍眸中闪过一丝光彩,似乎对域外人感到好奇。 “你先别管这些,告诉我水果哥到底怎么样了?!”苏误急切地向风妍问道。 “青鳞子以佛花镇压,那个水果哥拼死杀出围剿,他受了很严重的伤,生死不明。”风妍示意让小娃娃不要着急,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苏误。 “围剿?不是一对一的决斗吗?” 苏误不淡定了,腾身而起,遥望着山外某处,希望水果哥不要有事。 “两人战至最后,杨洮使用秘法,强提境界,险些颠覆青鳞子的杀术,然而就在这时,埋藏在暗处的牧府弟子以及猞猁八文字就出现了。” “妈拉个巴子,这些龟儿子敢伤我兄弟……”苏误咬牙切齿喃喃一句,目光骤然变得很阴冷,即便在身旁的风妍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一刻,苏误仿佛又变成了屠灭赵家的那个杀星,浑身释放着血腥气味,煞气凛然。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此生杀绝苏与杨 骆迦山,灵韵稀薄,老树枯藤,在其山巅上,草木败死,渐渐成了一片颓土。 距离此地两千丈外,可见霍林山的主峰,钟灵毓秀,神霞漫天,祥云终年缭绕而不散,百鸟仙鹤更是长居在山中,早已经通了灵性。 那一处曲仙,汲取天地之灵粹,并馈赠给大地。方圆三千里,一片青山绿水,旖旎风光,泉从石上流,清澈而潋滟,十五座从峰,九曲回环,如若仙境。 在骆迦山外,四面八方生机勃勃,如若春夏,风景秀丽而迷人,唯独此峰,生气惨淡,山河破败。就像是绿洲中的一片黄沙地,显得非常突兀。 苏误站在骆迦山的山顶,遥望云端,那一处方向,极力延伸,就能够抵达杨泉山。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苏误长叹一声,此女娃面露出的哀怨,十分不符合她的年纪。 数日以来,他向风妍恳求,帮忙寻找杨洮的消息,然而,水果哥像是隐匿起来了,并没有生死传回。 苏误也只能安慰自己,水果哥福大命大,他既然已经脱险,肯定不会有事。 “龟儿青兽,你骂我也就算了,敢伤我兄弟……”苏误咬牙切齿,大大的桃花眼里,隐约埋藏着一丝血光。 他独立在山巅,小裙子任风吹拂,腹中华池涛声阵阵,依稀有响雷声向外传出。 苏误此生,忠肝义胆,最痛恨有人伤害自己的朋友亲人。此仇埋在心里,他一定会找青鳞子算账。 骆迦山上,云淡风轻,山景颓败,长着黑羽的乌鸦从苏误的眼前飞过,它的鸣叫声给人一种很凄婉的感觉。 此时,风妍从山外归来,她在茅草屋里并没有看到苏误,料想小丫头上山来了。 “你果然在这里。”风妍桃花含笑,一袭浅紫宫衣,裙摆拖于地面,鬓旁一缕青丝自然垂落,随着轻风微微向后扬动。 她看着苏误老气横秋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着急也是没用的,那个叫杨洮的人,既然能够逃脱牧府的围杀,想必一定有办法能活下去。” 风妍在外游走,但是并不能打探到杨洮的消息。 据说,青鳞子一事波及甚广,牧府、般若寺的人都牵扯其中。然而,东荒的大人物都不希望看到这两家联手。最终还是有若水圣地在暗中施压,才让青鳞子消停。 “他临走时留下一句话,此生杀绝苏与杨,天下谁能与我狂。”风妍将青鳞子的原话说给苏误听。 “天下谁能与他狂?好大的口气!”苏误眸光一凝,小拳头握得很紧,目光灼灼地望向远方,额头上渐渐鼓起青筋。 风妍看出小妹妹的状态不对,赶紧敲打着她的小脑袋,道:“你这小丫头,别打坏主意,我可告诉你,不准去招惹青鳞子,那是你师傅的事儿,以你的境界,青鳞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镇死你。” 苏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并不是冲动的人。 彼岸有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杀了青鳞子的兄弟老子,挨两句骂根本无关痛痒,只是水果哥受的气,他早晚是会出的。 他渐渐平复自己的心情,眸光变得无比澄澈,眼下,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只要水果哥没有突然传出暴毙的消息,总有一天两人会再度相逢的。 苏误目及远方,指着霍林山,向风妍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风妍顺着小丫头的手指看去,露出疑惑的表情,“霍林山呀?”风妍皱着眉头,显然不理解小女娃此问是何用意。 “不,那叫龙脉。” 苏误解释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此地有山也有水,暗藏在山势中的一条龙,在风水学中,就叫曲仙。” “什么龙啊,曲仙的,你究竟在说什么……”风妍很不理解。 苏误此时讲解的,是《周易》中的山水风相,这一门极为高深的学问,玄而又玄,即便是苏误,也仅仅懂一些皮毛。 他道:“山中有龙,连绵不绝是为龙脉,你能看清那片山势走向吗?” 风妍向霍林山外远望,旋即点了点头。只见霍林山,地势连绵而不绝断,山连着山,一直向外延展,周回三千里,若一条巨大的盘龙,有首亦有尾。 “那就是龙脉吗?”风妍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 “不错。”苏误肯定道:“龙脉汇聚着天地灵气,复又返还给大地,此乃一个周天循环。而曲仙是整个循环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曲仙就好比一棵树的主干,它从根部汲灵,分发给每一片叶,每一颗果。而树上结的果,又能养育一方人。” 听闻苏误的解释,风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一丝明悟在心中升起,她紧握住这种奇妙的感觉,渐渐陷入沉思之中。 苏误又道:“霍林山的主峰,其实就是一处曲仙,它从天地汲灵,并且回赠给天地。” “这不对啊,你说霍林山是树干,骆迦山距离它最近,为什么不受滋养?”风妍提出疑问。 “你也看出来了,这个骆迦山十分地怪异,它明明享受着天地灵源的回馈,山上生灵却是一片惨淡。”苏误声若雏莺,语调细腻,若玉珠落盘,清脆而又纯净。 他半蹲下身子,在秃山上抓了一把黄沙,毫无水分,就如沙漠里的颗粒,经风一吹,便扬在了空气中。 “骆迦山是精美山水中的一个墨点,是千古名画中的一字败笔,是仙阙琼楼中的一处废墟,它的存在极其地不合理。” “这是为什么……”风妍眸中掠过一丝惊讶,她非常不明白,这个小女娃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奇妙的知识。 苏误看着风妍,沉声道:“按照我的推断,在骆迦山的黄土下,一定埋着什么东西,不偏不倚,正好隔断了骆迦山与曲仙之间的连接。” “难道是那位千年前的王者?!”风妍不禁联想到这件事。 苏误点了点头,道:“前几日,我从小童嘴里套出话,那位王者确实在骆迦山上坐化。从那时起,这座山就变得一天比一天荒凉。然而,霍林人却误以为,王者坐化,带走了整个洞天的气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骆迦山都被他们当做禁地,并且一直封印着,直到两百年前,此地才重新开山……” “你认为,那位王者将移宫换羽之术,以及毕生的灵宝都留在山上了?”风妍大惊,眸中神采氤氲。 可知,一位王者毕生的遗物,那将是一份极其丰厚的造化,即便风妍,在这时候也难以保持平静。 第一百四十二章 跨过大河 霍林洞天的人,并不能看出山里的造化。 数千年来,他们空守着一座宝山,自己却不知情,甚至将此地封存,完完整整地保存至今,这简直就是在成人之美。 为此,苏误只能勉为其难地笑纳。 在骆迦山上,他思考了许多,山中造化可遇而不可求,若此时离开,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能深入霍林。 至于仙体和水果哥,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太缥缈了,仙体在数千万吨的河水之下镇着,苏误有心打捞而无力潜渊。 还有水果哥,完全销声匿迹,连风妍都无法探出他的下落,自己更是没辙。 而今想来,最实在的,还是先入骆迦,将山里的造化给挖出来。 这一日,苏误再次上山,与风妍并肩坐在一根枯木上。两人了望远山,苏误指着龙脉,又教了风妍许多风水知识。 “你究竟是从哪些地方学来的这些奇术?”风妍感到很疑惑,心想这个苏起,年不及六岁,境界突破方寸,这种资质,实乃奇才。 然而,她肚子里所装的知识,未免太多太杂,即便她打娘胎里开始认字,也不可能背诵下这么多的经文。 苏误尴尬地挠了挠头,道:“都是我师傅教导地好......” “你师傅也算是一个奇人,明明自己都没有境界,却教出你这个徒弟,放眼整个东荒,年青一代中还没谁收徒呢。” 风妍对“苏误”感到十分好奇,她想,兴许在域外,风土人情不同,而今,东荒的年青人还在为境界而历练,哪儿来的闲情逸致收徒。 苏误吐了吐自己的小舌头,这收徒不收徒,又不是自己说了算,东荒的谣言就是这么传的,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我知道骆迦山是一座坟了,可是我们该怎么进去呢?难道在山腹中间挖一个洞?”风妍又问道。 苏误看着她,道:“这是一个办法......不过,我们并不知道坟的具体位置,而且,挖山的动静太大,会将洞天里的长老引来,到时候无论有什么造化,我们都抢不到了。” “那可怎么办呢......”风妍黛眉微微一皱,噘起了小嘴。她的眸中,亮起一丝莹光,狡黠地看着苏误,浅笑道:“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苏误小脸上两朵红霞,看上去若一颗红苹果,娇憨而又可爱,他轻轻点头,看上去很乖巧。 “其实入口很好找的,近几日你听我说了那么多,应该很轻易就能发现。”苏误刻意卖了个关子,并没有和风妍细说。 骆迦山上,风景萧条,一阵风吹过,扬起黄沙,恍然间,苏误仿佛回到了龙晶殿外,他看着灰黄的风尘,略微有些失神。 霍林洞天,周回三千里,有十五座从峰,蜿蜒曲折,可见,在不远处,无数道虹芒同时升天,洞天里的长老以及弟子们竞相往东方去。 他们看上去很紧张,山外似乎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风妍身穿一袭淡紫色的宫衣,长发如瀑布般自然垂落,她化作一缕银芒,带着幽兰的香气,若谪仙一般乘风而去。 长裙包裹着她妙曼的身姿,迎着风露出完美的曲线,苏误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许多感叹,不知道何年何月,自己才能驾虹...... 想要突破方寸,抵达天宫,需两百万斤的瑰,这么庞大的数量,究竟上哪里去找...... 实在不行,就只有去风妍说的那个矿场碰碰运气...... 骆迦山上刮回一阵疾风,又吹起黄沙,山峰上只有枯木,不时响起“咔咔”的声音。 苏误明显感觉到霍林洞天压抑的气氛,全教上下,风声鹤唳,如临大敌,他若有所思地望着东方,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多时,风妍从山外归来,一道银芒端端落在苏误眼前,她从中走出,步步莲花,淡紫色的裙摆拖在地面,显得优雅而雍容。 “采薇和姒家的联军已经跨过大河了。” “果然如此。” 苏误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许多时候,他的神态表情,根本就不像一个快满六岁的女娃娃,反而像一个油腻大叔。 时机终于到了,不算太早,但也没有太迟,苏误这样想着。但倘若圣地世家早几日入幽谷,兴许他能和杨洮在杨泉山相见。 苏误不禁地苦笑了一下,现在他以小女娃形象示人,不知水果哥作何感想,他大概是认不出自己的吧。 “你两个丫头,赶紧下山去,别在山顶山呆着。”牧青禾从主峰驾虹而来,刚巧经过骆迦山,他看到两个女娃娃在山巅远望,于是这般说道。 “知道啦。” 苏误声音稚嫩,俏脸娇憨,向牧青禾挥了挥手,便牵着风妍往山下走去。 对此,牧长老感到非常意外,今天究竟是刮了什么风,这个小女娃竟然如此安分,既不骂人,也不打闹,难道她病了? 距霍林山数万里外,圣地世家的联军已经跨过大河,那是一头雄狮,即便它只是从草原上经过,也能霍林山上的人紧张到了极点。 在这种情况下,牧青禾也没有考虑太多,见到两个小娃娃懂事地下山之后,他便驾驭着神虹飞向了山门外。 “现在天时地利都站在我们这边啦。”苏误的桃花眼笑成月牙,小脸红扑扑的,仿佛熟透的蜜桃。 “不知道千年前的王者,能留下什么样的灵宝。”风妍瞳中秋水,迷迷蒙蒙,若一颗晶莹的宝石,蕴含着极为璀璨的神华。 她长裙拖在地面,脚步轻盈地下山,看上去十分从容,颀长的鹅颈白皙细腻,展露在外的肌肤,洁白胜雪,闪烁着莹莹地光泽。 两个小女娃先回了半山腰的茅草屋,虽然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在这里住了将近半年,终于准备离开了。 苏误带着风妍在骆迦山上绕路,两个人灵巧地躲过霍林长老布置的道纹,最终来到了桃花潭水的岸边。 “这里竟然是骆迦山的入口?”风妍十分地惊讶,她常常来此沐浴,却从没想过,有一位王者葬在此地。 苏误解释道:“整个骆迦山毫无灵韵,泥土干枯,但唯独这一处的潭水,桃花飘香,风景怡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经小女娃这样一点拨,风妍微微点头,当她再看向此地时,眼神与心境皆有所不同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行家 骆迦山脚下的潭水,至清而无鱼,水面上波光粼粼,若一颗澄澈无暇的钻石,神华氤氲,瑰丽无比。 潭水自高处留下,夹杂着粉嫩的花瓣,并且带着一丝馨香,沁人心脾。四周桃树盛开,桃花朵朵,若四月的细雨,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风妍常在此地沐浴,偶尔也会带着小丫头苏起,然而,她一直没有注意过潭水的异样。 此地灵韵非凡,聚集天地之精,在荒败的骆迦山上,显得别具一格。就仿佛是沙漠中的一片小绿洲,它的存在,让人感到惊疑。 潭水两旁的桃树,生机盎然,若一团锦簇花环构成的走廊,笔直地通向山顶某处。 风妍美眸中流光闪烁,瑞霞迷蒙,她道:“我们沿着潭水溪流逆行上山,就可以找到骆迦山的入口?” “我曾顺着桃花树上山,路的尽头是一个溶洞,不过我并没有深入里面。”苏误小女童声,显得非常稚嫩,略微有一些尖细。 骆迦山外,无数的修士乘虹芒而起,纷纷往山外去,头顶上,无数道光芒掠过,若流星雨一般美丽。 圣地世家的联军早已跨过大河,途径姜国,即将抵达幽谷。这是一只数万修士组成的军队,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两家联手之事,在极东地闹得沸沸扬扬,即使姜国也有所行动,闭门锁道,并派了十万军马戍守在边关城墙上。 霍林洞天距离幽谷不足万里,采薇姒家的联合军带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霍林人个个如临大敌,全都堵在山外,因此,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骆迦山上的两个小丫头,正在往山峦的禁地走去。 “这里真的是一处绝妙的地势,仿佛天地间的灵韵都化作了一条古道。”风妍感叹着,美眸之中神华流转,情愫盎然。 “再绝妙的景都没有你好看,我妍姐姐是大域上最美的女子。”苏误嘻嘻一笑,夸得风妍小脸泛红。 “你这小丫头,油嘴滑舌的,从来没个正经。”风妍眉语目笑,轻轻地捏了捏苏误的小脸蛋。 沿途,桃花四散飘零,化作一条花瓣铺成的道路,这些桃树,盛开地非常艳丽,就像是在欢迎风妍与苏误的到来。 风妍长裙飘飘,一袭淡紫色的宫衣,与粉红的花瓣相映照,有一种别样的柔情与绝美。 风家的小女才情惊艳,若九天仙宫里的妃子,美的不可方物。一双凤眼,含情脉脉,颦笑之间万物都要失色。她莲步款款地上山,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气质。 苏误暗暗称奇,这小姑娘生得个出水芙蓉,婀娜多姿,这天地不及她的美,这花也不及她,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她在转动。 “王者的化道之地,我们万事都需要小心,里面也许有变数。” 苏误作为一个考古学的行家,入过秦始皇阴坟,去过大墓封土,更进过广寒宫,在这一领域,他算得上是一个权威。 他告诉风妍一些注意事项,总之,就是不要乱碰东西。 “小妹妹,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风妍白了他一眼,美眸中秋波涟漪。 两人不慌不忙地上山,躲避开长老们布置的道痕。这些痕迹非常古老,有千年的历史,是霍林山数代前的长老布置下的封山大阵。 约在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溶洞的位置。 此地,位处骆迦山背风面,常年不见阳光,所以略显得有些阴寒。到了这里,桃花树丛就是尽头,一个隐秘的洞口赫然出现,想来那位王者就是在里面坐化的。 “洞口外刻有繁复的道纹,也许是不希望人进入。”风妍声若银铃,婉转而悠扬。 她端端站在溶洞的前方,感受到一股复杂而且玄妙的势,仿佛是一张大网,将整个溶洞封死,外人很难进入。 “还好你没有贸然进去,此处被布下了杀势,稍有不慎就可能暴血而亡。” 风妍皱起眉头,在她的眼里,洞口处的道纹,就像是一团乱麻,足足有上万条线,将溶洞封地严丝合缝。 苏误运转华池,调出关守,道:“管他什么杀阵,我们不是有圣器冲阵吗。” 风妍看了他一眼,当下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她道:“你可有把握?圣器出鞘,剑威太大,也许会引起霍林山长老们的警惕。” 苏误撇了撇嘴,将关守的剑柄递给风妍,道:“你境界比我高,你来。” “可我不会用剑呀……” “那又何妨,照着洞口劈就是了。” 而今,玄女的华池基本上已经愈合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风妍一直将宝莲镇在小女娃的肚子里,暂且没有取出。 风妍接过剑,在溶洞前化势,她浑身透出银芒,并延伸出一条银色的匹练。手握着关守,一点青芒突刺,若一条游龙,长虹贯日,直冲进溶洞。 霎时间,风云变幻,大风呼呼吹来,青银两色交织缠绕,若一杆犀利的枪戟,险些将溶洞捣毁。 在圣威的冲刺下,那张道纹构成的罗网被硬生生破开一个豁口。 “快走!”苏误像是催促一样,拉着风妍便钻进了骆迦山。 远山上,几个老头子正全力往骆迦山飞回。他们本来恪守山门外,忽而感到一丝圣威,于是立刻回峰。 眼下,霍林洞天如临大敌,望风披靡,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将引起长老们的注意。 霍林洞天里乱成了一锅粥,山外有姒家采薇的联军,他们刚跨过大河,即将抵达幽谷。山内又突然生出一缕圣威,而且不知是敌是友。 然而,这样的情况,是苏误乐意见到的,他与风妍趁乱入山,寻找着霍林洞天里隐藏的造化。 溶洞里是一条细长的走廊,向着骆迦山深处延伸,四周幽暗无比,没有一丝光线。 像这种地方,总带给苏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仿佛回到了幽荧路,还有大墓封土的地下走廊。 “苏起妹妹……你可要牵紧我的手,不要走丢了……”风妍的声音有一些颤抖,她似乎很怕黑,两只手紧张地牵着苏误。 苏误有一双神奇的眼睛,带着淡紫色的光芒,能够看破黑暗,行走在溶洞里,和白昼没什么区别。 他凝眸浅笑,看着风妍怯怯生生的样子,觉得非常可爱。于是,紧握着风妍柔若无骨的手,缓缓向骆迦山深处探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困 幽暗的走廊单一向下,沿途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线。 在风妍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脚下的路,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不论到达何处,她的眼中只有黑暗。 苏误渐渐习惯了玄女的身体,细细想来,与糖糖交换,已经快有一年的时间了。 移宫换羽之法,也许就在前方,只要获得它,回归仙体便指日可待,一想到这些,苏误便感到兴奋与期待。他拉着风妍的玉手,领头在前,若一个小个子的导游,蹦蹦跳跳,显得很欢愉。 “我感觉走了很久,但是前路一直在延伸,我们究竟会到达什么地方......?” 风妍攥着苏误的小手,美眸迷蒙,阴晴不定。她看起来很不安,像一只受惊的月兔,怯生生地躲在小女娃的身后。 溶洞里暗无天日,与世隔绝,在这种地方,难以观测时间。 在东荒大陆,并没有像“表”或者“手机”这样的计时工具,大多时候,苏误是真心觉得挺麻烦的。 “也许是骆迦山的最深处,我想那里一定有一条暗河。” “你怎么知道?”风妍面露疑惑,看着小家伙儿的背影问道。 “这......溶洞嘛,它的偏旁都有水不是?” 苏误说话支支吾吾,有所隐瞒,他很难向风妍解释什么,这些都是星河另一端的知识。 溶洞的形成,是石灰岩地下流水长期溶蚀的结果,所以,只要有溶洞,必将有水流,桃花林中的潭水就说明了一切。 两人手牵着手,一直向下走着。 渐渐地,苏误也发觉了异常。脚下的走廊,是笔直的,倾斜向下,但是它的坡度并不大,照理说,两人一直前进,必将横穿骆迦山。 然而,他们走了很远,却依旧遥遥不见出口,此种异常现象,让苏误心生出警惕。 “确实有些玄虚,我隐约感觉到一股势弥留在走廊里,似乎是它在作祟。”苏误身材娇小,刚及风妍柳腰,他皱着眉头,一副老练而深沉的模样。 风妍身姿妙曼,明眸皓齿,无垢的肌肤在幽邃黑暗的溶洞中闪烁着点点光泽。她微微合上眼,体会着这一处空间的奥妙,也感受到了小女娃所说的势。 “在空气里,沉积着一股岁月的味道,也许是那位王者千年前的遗物。”风妍眸中异光流转,含带着几许惊讶。 “王者境界超然,纵横一生,冠绝一个世代,名留青史,至今被霍林洞天的后人们所敬仰。他本应该仰不愧天,笑傲风月,然而,我却在风中感受到了一股凄凉与不甘……” 千年前的势,若幽冷的寒风,回荡在溶洞的走廊上,它饱含了一种孤戚的情绪,让人莫名地感同身受。 “那位王者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为何而不甘?” “人生总是有遗憾的,即便他是王者,也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 “王纬玄死前,将毕生的道义融入天地,他像是饮恨而终。” 两个女娃娃缓慢了脚步,细细品味着空间里的残留之势。 稀薄而阴寒的空气,隐约混杂了一丝王者气息,即便千年过去了,人们依旧能够察觉到那种悲哀。 在骆迦山外,霍林洞天完全陷入了混乱当中,姒家与采薇在幽谷外扎起了营帐,距里霍林山不足万里。 那是一头正酣睡着的猛兽,它只一抬头,视线随意落在什么地方,那里的人就会变得心惊胆寒。 然而,更让霍林人心悸的,是山中的一缕圣威。仿佛有一柄匕首,顶在霍林洞天的脊梁骨,那种阴寒,以及刺痛,让众长老惶惶不安。 牧青禾隐约想到了什么,他来到骆迦山上,却发现茅草屋中的两个女娃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圣威来自骆迦山,是那两个女娃在捣鬼。” “她们是风家派来的奸细,携带圣器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那个小女娃手中还握有一柄半圣剑。” “可是,风家远在溪河仙境,何故要对我东荒的教派不利?” “不论她们有什么目的,我们先要把人找出来。” 霍林洞天的老头子们在骆迦山上寻找女娃们的踪迹,此间,山门早已经封锁,众人并没有看见她们离开,料想还在骆迦山中。 同一时间,苏误拉着风妍细嫩的手,正缓缓地深入溶洞。 他的速度很慢,每一步都脚踏实地,就像是回到了彼岸花田的瘴雾中。 一万三千七。 苏误在脑中默念这个数字,他逐步细数,共计一万余步,这是极长的一段距离,无论如何,也该横穿了骆迦。 渐渐地,苏误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风妍紧随着小丫头,险些与她相撞。 苏误道:“这条路有问题,我们一直在原地转圈。”他眸光凝重,表情肃穆,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洞顶,想要看破什么。 “是王纬玄布下的道势,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风妍蛾眉紧蹙,眸光闪烁不定,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王者的葬地,并不是那么容易深入的,那般境界的人,都不可以道里计。 即便王纬玄已经死了千年,但是他的道,他的势,依旧没有散尽。 “既然是阵,就一定有破解的办法,更何况我们手中有圣器,实在不行,就把这个溶洞给冲断。”苏误莞尔一笑,显得很乐观。一力降十会,天地间至真之理。 “妍姐姐,你在这里等我。”苏误道。 “你打算……干什么?” 风妍不安地问道,当苏误的小手,从她的指缝中抽离,她忽而感觉到一丝落寞与惶恐,在这漆黑深渊的溶洞中,她像是孤身一人,而那个小女娃,仿佛凭空消失了。 “你等着我,不要乱动,我往前面探一段路,很快就会回来。”苏误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悠长而空灵。 他计算着步伐,每跑十数,就用关守剑在地上刻一道标记。 苏误有瞳力加持,能够看穿黑暗,虽然溶洞里漆黑一片,但是对他而言,千丈内如同白昼。 他加快速度,大步流星,在某个眨眼的瞬间,眸中的画面黑白一闪,在溶洞前方,即出现了一道婀娜的倩影。 风妍独自依靠在岩壁上,单薄娇躯微弱地颤抖着,显得很孤独。她的眸中,渗透出一丝水雾,朦朦胧胧,让人垂怜。 “妍姐姐,我回来啦。” 苏误面带微笑,本想吓唬一下风妍,可谁知,小姑娘“哇”的一声,几乎要哭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怕黑 风妍泫然欲泣,大眼睛里水雾朦胧,若一阵连绵的秋雨,惹人心怜。 幽闭昏暗的空间,充满了压抑,寂静诡异的气氛,非常人能够忍受。 苏误这一趟远走,虽不足一刻的时间,但在这密闭狭小的溶洞里,风妍已经是恐慌到了极点。 她不过十六岁,按照星河彼岸的观念,还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有所惧怕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风妍倾倒在地上,紧紧抱着玄女,隐约抽泣着,娇躯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妍姐姐,别害怕了,我不是故意留下你的。”苏误与风妍相拥,分担她的情绪,并且不停地安慰她。 风妍娇躯酥软,细腻而富有弹性,浅藏着淡淡的处子芳香,堪比月下木犀,意蕴醺人。 “没事儿了,我已经回来了,这里没什么可怕的。”苏误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听着耳边的低泣声,心中仅有怜惜,没有一丝半点儿的余欲。 过了许久,风妍才平复下心情,她缓缓起身,眼眶微红,若有万般柔情糅杂在其中。 “我才没有害怕……我只是……很担心你,你可不能再像这样,自顾自地就跑了……”风妍幽怨地撇了一眼苏误,噘嘴的表情很可爱。 小丫头痴痴地看着小姑娘,将她逞强时的模样拓印在的脑海里。 “你放心,我不会再丢下你了。”玄女的笑容娇憨莞尔,若一朵仙客灿烂。 风妍捏了捏苏误的小鼻子,不知为何,只要看着小丫头的笑脸,她的心里便觉得安稳。 两人在此处休息了一会儿,简单地吃了些东西。 风妍紧紧攥着苏误的小手,就像是一只惊魂未定的小动物,依偎在玄女身旁,一步都不肯离开。 苏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依恋,在这样的瞬间,有一种不知名的深刻,住进他的心里,渐渐生根发芽了。 “你刚才去探路,究竟探到了什么。”不多时,两人又上路了,风妍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她的嘴唇也有些发白。 苏误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患得了一种心病,在彼岸叫做幽闭恐惧症,他问道:“要不要再休息会儿?实在不行,我们退回骆迦山吧。” 风妍摇了摇头,带动着三千青丝如瀑布晃浪,她道:“我们进入骆迦少说也有半日之久,霍林的长老不可能没有发现,现在说退出,等同是将溶洞里的造化拱手相让。” 风妍显得很倔强,不肯休息,也不肯回退,苏误心疼她颤抖的样子,于是加紧了脚步,他一边回味着某种感觉,一边计算脚下标记。 “我们在空间的回廊里笔直前行,不论走了有多远,在某个异样的瞬间,就会被传送回原点。” “这是一个循环?”风妍问道。 “相似但却不同,这个循环闭合地还不够彻底,它像是一道镜花水月,进不去,但却留有一条退路。” “可我的心里总觉得很奇怪,王纬玄只是一个王者,他为什么能够造弄空间?”风妍皱着眉头,美眸惊异地打量着石壁,这个空间似乎很不合理。 放眼整个大域,只有圣人,才能领略空间的大道。即便再惊世的王者,也只能窥探那一缕深渊,而无法调度,除非修有不世的秘法,但是那种咒术,都是境界维持的产物,根本不可能残存千年之久。 骆迦山外,一切都如风妍所言,霍林山的长老早就发现两个女娃不见了。 他们搜寻骆迦,在霍林内布下惊天道纹,可还是无法寻找到两人的踪迹。 几位长老更是动用秘术,悬飞九天,以目力横扫整个霍林洞天,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这山中什么都没有。 两个女娃好像是凭空消失了,没有留下半分的形迹。 “她两人在我霍林洞天内居住了半年之久,此间,可有什么异常的行径?”牧青禾招来山下的送餐童子,并向他问话。 “她们是吃人的妖女,有好几次,险些将我吞入腹中……”小童儿悲声戚戚,心想两个恶女终于消失了,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妖女?” “你又让师兄们给哄懵了?山上住的是风家丫头,哪儿是什么妖女。”霍林山的七长老吹着胡子,嚷嚷着要找那几个小子算账。 “童儿,我问你,你可留意过她二人经常去什么地方?”牧青禾问道。 “我经常在骆迦山顶看见她们。” 小童儿回想到苏误那个女娃在躺在山巅吹风的样子,两个人明明一般大,可是童儿每次见了她,就跟看见鬼似的,那女娃儿妖孽得很,脑袋里整天想着吃人肉。 “除了顶峰呢?” “还有……山下的桃花潭。”童儿思考了一会儿,如实地回答了牧长老。 当霍林山的人,搜寻到后山禁地时,苏误已经无限接近空间回廊上的某点。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以心看世界,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红色的丝带,从溶洞的深处而来。 那是一股极为玄妙的势,风妍亦有体会。 “我在千余道标记处,曾有过一种很生硬的感觉。”苏误将自己的先前探路所发生的事,详细地告诉了风妍。 “那一定是空间回廊的转折点。” 两女脚步同调,轻轻抬起,在空处稍作试探,然后落于两寸外。 苏误屏住了呼吸,显得很谨慎,这一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可不想回到原点再走一遍。 骆迦的溶洞里,隐约有冷风向外吹拂,四周环境幽暗而深邃,若一条抑郁的甬道。 苏误缓缓地探路,在某一瞬间,眼前的画面突然出现了断裂,就仿佛是现实的剪影,出现了一微秒的丢帧。 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里,他的眸中透出一道氤氲的紫芒,极为精准地捕捉到了一缕红丝。 丝线飘渺玄虚,若一条细微的裂缝,它从溶洞的深处而来,仿佛连接着过去与未来。 苏误抽剑关守,势承天道,携无上的圣威,顺着红丝的轨迹横斩,将整座骆迦山从空间中剥离。 “铮——”隐约有瓷玉碰撞的声音响起。 在苏误与风妍面前,溶洞的回廊如镜面一样破碎,化作无数的金粉,堪堪飘散在空气中。 两人眼前,豁然开朗,隐约有光线透亮,令人一阵惊疑。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者财富 霍林山,风水宜人,钟灵毓秀,地处龙脉曲仙,享受天地之灵的滋养,复而反馈给大地,周回三千里,十五座从峰,皆是绿意盎然,草木春深。 在这片绿洲中,有一滩“黄沙”看上去格外突兀。那是一座名为骆迦的山峰,千年来,霍林人都视其为禁地,直到几百年前才解除封印。 骆迦山风景破败,树木皆枯,唯一条清泉,自背风坡缓缓流淌,积留在山脚下,渐渐形成了一汪潭水。 “潭中残留着两人的气息。” “牧长老,我们在附近发现了几处瞒天,应该是风家丫头布置的,她们一定就在山上。” “山上是玄王的化道地,她们该不会进入了溶洞?”霍林洞天的七长老须发皆白,眸光若苍鹰一样犀利,直勾勾地盯着山峦。 “她们何故能发现山中禁地,又是怎样掩人耳目地偷潜进去?” 牧青禾沉思片刻,便下令登山。此间,桃花纷纷而落,若粉红的细雨,连绵而又温柔。霍林山百余修士,齐齐爬坡,脚踏残红花瓣,折煞了风景。 出于对王者的尊重,包括长老在内,数百余人皆是徒步上山,自觉地没有驾驭神虹。 就在这时,一缕圣威携带着天道之势,从山顶出喷发。霍林山长老们发现,在溶洞口布下的道纹已经被冲断,而那两个丫头,毫无疑问地闯入了禁地。 “她们来到霍林洞天是有预谋的,否则不会在这种时候进入禁地。” “风家人到底在谋划什么,我霍林山于东荒,不过是一家小门类别的派府,她们因何而度我山门?” “牧长老,我们究竟该怎么办?”众人向牧青禾询问。 牧青禾眼神凝重,他隔着很远的距离,遥望了一眼溶洞入口,叹息道:“禁地就是禁地,不允许人入内,我们在山外等待,她们总是要出来的。” 骆迦山溶洞,内里是一条斜向下延伸的窄道,笔直而且规整,毫无曲折,仿佛是谁人刻意为之。 苏误与风妍入山最深,抵达了骆迦的山腹。此处,深埋在山下,头顶上的厚土足有五千丈,甚至更深。 也许,霍林洞天的人做梦也想不到,在骆迦山的最深处,竟然藏着另一方天地。 王纬玄作为一代王者,在骆迦深处开辟出了一间旷世道场,占地竟达数百丈,四方石壁皆以长明灯点亮,如若星火一般灿烂。 在这般异常广阔的地下空间,地砖完全是由大理石铺成,穹顶上悬挂着明黄黄的玉器,显得金碧辉煌。 “看起来,王纬玄毕生的藏品都堆在这里了。”风妍鹅颈白皙,晶莹无垢,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此地,竟觉得很不可思议。 道场呈正四边形,在其边沿与角落堆满了书画财宝,以及瑰玉灵器,在灯火的照耀下,整间道场显得熠熠生辉,神华璀璨,渐迷人眼。 “王纬玄倾尽一生的收藏,竟然能堆起一座小山,他究竟活过了多少岁月。” “在霍林洞天的历史中,王纬玄称王千年,在这个圣人不显的时代,他只差一步就能触碰到那个境界。” “王者以境界硬抵岁月的侵蚀,竟然能活千年之久,这是何等的强悍……”苏误心中感慨良多,他从域外而来,在星河的另一端,百岁就是极限。 然而在武仙星,天赋卓绝的修士,甚至能活上千载的岁月,这十分地让人羡慕。 “可惜长命非不死……”风妍眸中秋波荡漾,异彩氤氲,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道场,似乎心有感触,“玄王纵横一世,冠绝一时,怎料得一朝道陨,皆成了空。” “他昔日的道,成全了我今日的造化。”苏误嘻嘻一笑,若仙阙里的小仙,大眼睛里光芒流转,弯弯成了两片月牙。 他兴冲冲地跑向道场角落,刨开一众金银财宝,在木箱子里,搜刮出许多的瑰玉。 上古的美石,涵盖神华,晶莹的宝石身,流光溢彩,灵韵非凡,即捧在手心里,就能感受到灵的纯粹。 “王者的藏品果真不同凡响,光是瑰玉就足有五十万斤,妍姐姐,咱俩平分。”苏误小脸笑开了花,粉粉嫩嫩,若瓷娃娃一样可爱。 风妍冲着小丫头莞尔一笑,淡然地摇了摇头:“我的三丹早已经圆满,普通的瑰玉对我没用,你自己留着吧。” 瑰是天下至宝,灵源精粹,堪比生命之源泉,若说对人体无用,那自是不可能的。 “妍姐姐,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冲击天宫,这道场里的藏品,我们都一人一半。” “谁跟你客气啦。”风妍幽幽地撇了小女娃一眼,她嘴角轻笑道:“这些瑰对我而言,就如同无味的泉水,用处真的不大。你仔细想想那位王者,他在坐化之前,不也一样没有炼化这些瑰吗?” “似乎是么一回事......”苏误若有所思地点头,而今他提升境界全仰仗瑰玉,很难想象,这样的珍品,在某些人眼里,完全就是鸡肋。 风妍向苏误解释道:“当突破三丹之后,凡品的瑰玉作用就极其有限了,往后的一切境界,都需要领悟。” 风妍给苏误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圣地世家底蕴无穷,若是以瑰玉就能强提修为,那他们早养出十几位大帝了。 实际上,真正的修行,还在于一个“悟”字。 听完风妍的话,苏误也不做作,敞开了华池,将王者遗物全部卷走,道场里的瑰玉,是一颗也没有剩下。 “你的小肚子可真是能装,我真好奇,当你突破方寸,将要迈向天宫时,还需要多少的瑰。”风妍笑眼盈盈地看着苏误。 “那你在突破三丹时,又耗去了多少数量呢?”苏误童声稚嫩,婉转清脆,若幼莺一只。 风妍笑嘻嘻道:“你猜猜看,猜到了我就告诉你。” 苏误感到很好奇,连猜了好几个数字,但风妍一直在摇头说不对,可是她偏偏又卖起了关子,无论苏误怎么问,就是不肯开口,吊足了他的胃口。 无奈之下,苏误只好放弃。 两人在道场里漫步,寻到了许多奇妙的宝贝,此间金银虽多,但是通灵物却很少,苏误寻找了很久,也没看见王道兵器,收拾了一些精致的财宝,也渐渐失去了兴趣。 而今,已成为修士的苏误,对钱财愈发地感到清心,或许只有王道兵刃,仙丹妙药,才能撩动他的贪欲。 “这是什么......”风妍偶然踢开脚下的大理石砖,在道场中央,突然出现另一道空间。 一扇门扉徐徐打开,露出内里空间,两女小心翼翼地靠近,竟发现在小空间里,竟盘坐着一具发光的古尸!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问经 道场内独立的小空间,暗藏在大理石堆下。 相比起长宽达到千丈的宝物库,那一盒狭小的方块,就如同一个棺材,在其中承装着一位王者的尸首。 苏误与风妍一同跨入空间,面朝着通体晶莹,神华氤氲的古尸。然而,很奇怪的是,两个女孩子看上去出奇地镇定,似乎谁都不害怕这个死人。 “在这一方空间里,似乎有一道隐秘的势,将天地隔绝开来,即便这个人死了近千年,肉身依然不腐。” 风妍身着一袭淡紫色的宫衣,高贵而娴雅,柔肌展露,洁白胜雪,她玉立在古尸身前,眸中有奇异的光彩。 “他真的是王纬玄吗......”苏误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古尸。 尸体的表情,于千年以前就已经凝固,他的面目已经坍塌,空洞的瞳孔里,回映着遗憾,眉目间的褶皱,像是一种痛苦。 “空间里的势,竟然是他一人的杰作,王者的境界,超乎世人的想象.......” “在这样的空间里,我能感受到一股凄凉,玄王在布势时,一定心有不甘。” “可是他究竟在遗憾什么?” 苏误与风妍感到很疑惑,他们沉浸在小空间里,细细品味着遗留在古尸上的道义。 王纬玄在陨落时,将毕生修为悉数融天,他化身为道,弥留在小空间里,自成一方天地,将自己一生的遗憾,都留在了此地。 一位王者遗留的道义,妙用难穷,只是简单地沉浸其中,苏误就斩获了一丝明悟。 “王纬玄真的只是王者吗?他成名已有千年,难道千年以来,他一直都是不思进取?”面对这位王者的尸首,风妍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我听说,只有超凡才能入圣,王纬玄肉身不朽,他并不像是一个单纯的王者。”苏误唇红齿白,头上扎着两个小发髻,看上去憨态而又可爱。 风妍双手挽在腰间,身姿袅娜,碧玉倾城,自然地流露出一种灵动之美,她微微点头,对小女娃的话表示赞同。 这位王者,浑身上下充满了谜团。他明明不及圣,却能够造弄空间,身体未能超凡,但还是化道融天。 然而,化道必不可能留下道身,如此看来,这具干尸究竟为何存在? “既化道,又留尸,实在是很奇怪......”风妍低声喃喃,美眸中流转着惊异的光芒。 “在霍林山的史书中,也没有记载王纬玄的死因,直到骆迦山枯萎,众人才意识到他陨落在了山内。” “他曾惊艳整个东荒,但却死得悄无声息,世人一度怀疑他陨落的消息是假,而今终于证实了......” “他坐化的样子很诡异,死前似乎极力挣扎过。” “古尸的状态,并不像是自然坐化,他像是毫无征兆地突然暴死。” 小空间四四方方,长宽不及三丈,那具古尸盘坐在一个蒲团上,在其座下有一条灵脉横穿而过。 那样的一条脉络,本该是隐约不可见的,然而,它在无形之中与古尸相连接,两者之间构成了一个巧妙的循环,并闪烁着同系色的神华。 “妍姐姐,你看这里。”苏误眸中闪过一缕紫金色的流光,瑰丽而又神秘,他以八卦识天,看破了此方空间的奥秘。 “这是从曲仙流落而来的一缕灵脉,正是因为王纬玄坐断其中,所以骆迦山才会枯萎。”苏误将自己的判断告诉风妍。 “以王者之躯,坐断整座山脉的气运,这是何等的魄力……” 风妍紫衣轻柔如纱,无风自动,一双大眼睛凝望着那条灵脉,她轻轻闭上眼,静静体会着小空间里的玄妙。 在这一刻,风妍似乎有所领悟,她回忆起骆迦山的颓败,溶洞里不完整的空间,以及小空间里的遗憾,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这些,都是王纬玄留下的线索,若将其串联,一场悲剧,便登上了舞台。 “王纬玄功参造化,他的身体未能超凡,境界却已经脱俗,我猜测,他大概是死在了冲圣的途中。”风妍眸光奇异地看着古尸,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玄王纵横一生,惊艳一世,他明明触及到了那个境界,却在一瞬间落入凡城,堪堪殒命,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苏误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叹道:“生时为王,死亦半圣,以他的境界,本应该往更高处去,却无奈坠入了深渊。” “圣人境界,不可以道里计,王纬玄在死前的一瞬间,窥探到那个境界,并且构筑了这个空间。” “那是极短的瞬间,他能完成这一切,真的很不可思议。” 古尸身体晶莹,枯朽的皮骨上有淡淡的光泽,若玉上的瑕缺,他早已经化道,枯坐骆迦千年,横断了一整座灵山的源脉。 苏误在某个角落,盘膝坐下,而风妍就在他身旁,两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 二女屏息凝神,双手定印,缓缓闭上眼睛,细品着空间里的残留。 王纬玄将千年道行融天,以此来强行续命,他的身体亡了,境界散了,但是道义,却永久眷刻在小空间里。 苏误感到很惊异,他在此地悟道,华池上隐约响起弥音,那是数千年前,王纬玄所持有的无上经文。 “向天而问,阴阳两合,遂古之初,道何以生......” 这是一卷残缺的经文,名作《问经》,乃世界秘境所需,而今苏误才刚触到三丹,两百万瑰还未凑齐,在短时间内,他还用不上此经。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苏误继续在空间里神游,以求斩悟移宫换羽的法门。 在他的华池上,涛声阵阵,金海泛滥,他一边领悟王道,一边炼化瑰玉,以求凝实自身的境界。 同一时间,悬在华池上的那颗紫金神石突然绽放出神华,仿佛是一道银河匹练,“哧”地一声冲进金海里,并卷起滔天巨浪。 忽而,苏误的华池变得紫金灿烂,高贵而又神秘,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淡紫色,极其地瑰丽。 在神石的演化下,苏误仿佛与古尸对坐,两人隔空数千年,却像是在对话一样。 他体会着空间里的悲凉,仿佛身临其境,王纬玄就在他的眼前坐化。苏误惊讶地发现,此一方的空间,其本身竟是移宫换羽! 第一百四十八章 移宫换羽 王纬玄一生纵横东荒,少有人匹敌,他年少成名,傲立天下,整整千年,不尝一败。 毫无疑问,他是天子骄子,是同一世代里,让人望尘莫及的一颗星。但是,他并不满足境界,于是在鼎盛时,冠戴骆迦山,手握曲仙灵脉,破釜沉舟以冲圣。 然而,他败了,死在冲圣的路上。 即便如此,王纬玄依然坐断骆迦,在死前的瞬间,以移宫换羽开辟出这样一个小世界,将自己的一切封存在历史之中。 他不甘心,空有遗憾,一念成圣,一念天渊。 从圣境复而落凡,王纬玄像是从极致的九天坠堕深渊,最终摔了个粉身碎骨。 “贼天,你阻我为圣,我不服!” 在小空间里,苏误隐隐约约听到了王纬玄在千年前的喊话,他临死前的声音,显得狂狼而暴躁,充满了遗憾与怨怼。 一句不服,涵盖了千言万语。 苏误心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不禁地想到,修道究竟有何用?一朝道陨,还是将埋入凡土。这一点,修与凡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想那王纬玄,纵横天下,盖世无双,生当做人杰,死后一抔土,这实在是一种悲哀。 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苏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而今,体会着王纬玄一生的遗恨,他内心的感受愈发深刻了。 霍林山外万里,采薇与姒家协力入谷,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水下,这让方圆五万里的修士们松了一口气。 霍林洞天的长老们,静守在骆迦山的禁地外,渐渐有千余众修士来到这里,他们将背风坡堵得严严实实,连一只飞鸟都无法掠过。 “两个丫头为什么还没有出来,她们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我霍林洞天的王者葬在山洞之中,怎能让外人亵渎了王者的尸骸,牧长老,我等一同入墓,将女娃儿给擒出来。” 两女已经在溶洞里呆了很久,牧青禾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他遥望着骆迦顶峰,稍显得有些沉默。 “再等等看吧……”牧青禾道。 在道场的独立空间内,苏误与风妍并肩落座,盘膝凝神,默默体悟王道。 这一方空间,仿佛一个小宇宙。古尸是万物之根本,支撑着空间里的一切。 苏误在小天地里捕获到一股极为玄妙的势。 他十分确信,那必定是移宫换羽之术。 此空间里,大道潆洄,若一场漩涡风暴,雄浑而且壮阔,以古尸为源头,释放出隐约不可见的三万道神华。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蕴含无上大道的秘法,王纬玄在溶洞里构造回廊,在道场下开辟空间,依靠的都是“移宫换羽”。 这一则秘法,并非“灵魂”上的术式,即便修行了它,也无法换回仙体与玄女的主导。感悟至此,苏误略微有些失望。 移宫换羽是空间移位的法则,它依据于圣人之道,重点在一个“换”字上面。 施术者并不能真正地穿越空间,仅仅是与某人某物换位,并且使用的次数还有上限,以苏误当前境界,能使动移宫换羽三次,就已经是极限了。 过了许久,他缓缓睁开眼,并且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风妍与他一同醒来,看见小丫头这副哀怨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你悟道还愁眉苦脸的?” “是啊……”苏误感到失望,苦丧着小脸,他道:“此方空间,非常地玄妙,我虽然领悟到了移宫换羽以及问经,但是就我目前的情况而言,它们对我的好处微乎其微。” 风妍瞪大了美眸,惊异地看着小娃娃,失声道:“你说你领悟到了移宫换羽?” 苏误点了点头,并没有隐瞒。 于是,风妍看向女娃的眼神更加地不可思议了,她沉浸王道,领悟天势,即便如此,也才收获到一丝精髓。 可知,以风妍的境界,想要彻底参透此空间,至少需要数月之久。而这个苏起小妹妹,仿佛得到了天助,竟毫不费力地悟出了移宫换羽。 “我将诀窍交给你,你且听好了。”苏误盘膝而坐,小小的身体,却像老先生一样,暮气沉沉,老气横秋。 小丫头在讲《诗经》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所以风妍已经习惯了。 苏误闭上双眼,默默记忆移宫换羽的窍门。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一则秘术的法门,竟然铭刻在紫金怪石上。 “移宫换羽,吟无绝口,神武中兴,扶持气脉,太乙临梁,自不能久……” 苏误将术式的要诀默诵给风妍,并将其中的奥秘告诉了她。 “这可是一个保命的神技啊。”风妍面露喜色,笑眼盈盈,她突然抱起苏误,在小女娃的脸蛋上咬了一大口。 此亲昵的动作,让苏误面红耳赤,浑身躁动,险些又流出鼻血。 “不知道你在失落什么,你不是一直期待着移宫换羽吗?这么大的造化,竟然真的让你夺走了。”风妍眼中秋水荡漾,吐气如兰,随小女娃获得这个秘术,她显得很兴奋。 “期待是期待……” 只是这份期待落在了空处,苏误默默叹气,移宫换羽虽好,却依然无法解决仙玄身体互换的问题。 “移宫换羽,简直是玄妙无穷。” 风妍长裙摇摆,身姿妙曼,展露出纤纤玉手,晶莹无垢,刚获得移宫换羽的窍门,她就迫不及待地在小空间里演化。 此地间,灵韵开始变动,若清泉潭水上的波纹,温柔而且细腻,意念所及之处,能捕捉到万物的所在,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且难以言表的感觉,苏误与风妍明明隔着两丈,却像是近在咫尺,就如阴阳的两端,彼此交融,却又泾渭分明。 在这时,那具半圣古尸,突然化作了光雨,在天地间缓缓消散。 “他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为什么还能二次化道?” 风妍显得很惊讶,眸中异光闪烁,她看着金色的雨点,堪堪向外飘散,一时间,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误沉思片刻,很快得出结论,他道:“这个小空间是由秘法维持着的,我们斩获了移宫换羽的传承,在无意间触动了法则,导致空间坍塌了。” 小空间陷入崩坏,王纬玄的道身必然不可能保存,他这是在继续数千年前,那场未完成的化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化道 古尸一片片地破碎,化作一场光雨,灿若漫天的萤火,星光斑点,美不胜收。 同时,这个小空间再也不能维持,从四个角落开始收缩,向内缓缓坍塌着。 苏误与风妍两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位王者化道,这种震撼的心情,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 玄王一生成与败,造化千年,最终的结局,却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金雨。 这是一件十分令人叹惋的事情。 “人活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修到尽头,也不过一簇烟雨。” 风妍眸中柔情,她幽幽地撇了小丫头一眼,伸出纤纤玉指,在苏误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点,道:“你这个小娃娃,整天故作深沉,你才多大呀,就开始想人生的事儿了。” “王纬玄虽然没有超越境界,但也快意潇洒了千年,你不能活在当下而去想死后的事情。”风妍看着小女娃说道。 话虽如此,但苏误总觉得很可惜,那毕竟是千年苦修换来的道行,却在转瞬之间,尽数化成了虚无。 “这世上可有长生的法门?” “也许是有的,只是我从不曾听闻。” “那仙呢?” “仙离我们太遥远了,那是一种虚无的东西,它究竟是道,还是境界,亦或是某处不知名的界域,没人能说得清楚。” “在这个世道上,难道就没有人成仙了吗?”苏误感到十分地好奇,大域上广为流传着仙神不死的传说,然而那究竟是真是假,至今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 “这我就不知道了……” 当王纬玄的道身完全消散,小空间也化作了虚无。 苏误与风妍被送回道场,此前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深梦,醒来时只觉得恍惚,道场里风云不惊,那些金银宝器还在原位,一如初始时那样。 “经历了数千年的等待,玄王终于陨落了,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苏误怔怔地望着大理石地面,某一处已然恢复原状,再也无法开启。 风妍仙裙飘飘,身姿婀娜,她与苏误并立,望着这一方道台,也是久久不语。 人,真的能在死后千年,继续未完成的化道吗?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两个人都没有触碰到那个境界。 风妍不由地想到,如果王纬玄才将将死去,那岂不是说,他在虚无飘渺的空间里,若孤魂野鬼一样浑浑噩噩地摆渡了千年? 骆迦山里弥留的遗憾,竟是他数千年来一直悲唱着的叹歌。 “也许他一直在等待什么人,能够打开骆迦山,传承他的道义,只是没想到,这一等竟是千年。”风妍声若天籁,萦绕在广阔的道场上,悠扬而又空灵。 苏误回想着移宫换羽,此术玄虚奥妙,上限极高,拥有着无数种可能。 王纬玄功参造化,倚仗此秘术,无敌一世,并且纵横于天下。他在初探圣人深渊之时,竟然在陨落的一瞬间,封印空间,自成一方小世界。 可见,这则术式的强大。 “我虽然获得了他的经与法,但并不打算传承他的道。”苏误淡然地看着这个道场,他的道早在二十余年前就已经决定好了。 风妍瞳若秋水,温柔而娇媚,她含带着微笑,看了一眼小女娃。 就在这时,整个骆迦山都出现了震荡。地下道场,就如风浪里的一只莲舟,左右倾斜,晃浪不止。 那些堆积成山的宝物堆轰然倒塌,并且在四周的石壁上也出现了裂痕。 “玄王化道而去,这个道场没有了支撑,该不会要塌了吧?” 风妍惊叫一声,眼中出现了惶恐的神色,可知这里是在五千丈的地下,即使她手握圣器,也无法冲出一条路。 “古尸化道,郁结了千年的灵脉终于得到释放,它就像是洪水潮汛,要冲入整个骆迦山中。”苏误声音高亢,显得很焦急。 两人所处的境地,突然变得生死攸关,风妍不敢怠慢,抱着小女娃便驾虹而起。 头顶上的金玉明器摇摆不定,“簌簌”地往下坠落,大理石铺陈的地面若湖水涟漪,石砖之间相互刮擦着,并发出“隆隆”的声音,十分地刺耳。 “嘭——” 一声巨响传来,整个道场忽而变得一片漆黑,光线在一瞬间抽走,仿佛是有人故意按下了开关。 然而,这个世界,是没有电路的,苏误很明白这一点。唯一合理的解释,即曲仙灵源归位,难以维持这个空间了。 “刚才的震荡,已经将归路堵死了!”风妍怀抱着小女娃,脚踏神华,悬飘在空中,同时还要躲避从头顶上砸落的巨型土石。 “给我破!” 苏误取剑关守,以圣器之威冲断山体,然而,这一瞬的空隙,时间实在是太短,风妍很难带着他穿梭回廊。 二女明显感觉到,骆迦山的重土在缓缓下压,道场的穹顶,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妈的,为了一个移宫换羽,连老子的命都搭上了。”苏误不禁骂起了脏话,恢复了几分仙体风采。 风妍面色苍白,嘴唇颤动,悲声道:“我都没证道成帝,还不想死啊……” “怎么办,我们真的出不去了吗。”风妍的美眸中渐渐有了水雾,在这紧要的关头,她终于承认自己怕黑了。 大理石地面,已经破碎不堪了,然而整个道场,还在不断地晃浪。四方石壁龟裂,若有数千万条水蛇在墙上攀爬。 苏误瞳力加持,将空间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异样,自己似乎错漏了什么,并且是很重要的东西。 “砰——” 道场的穹顶看起来摇摇欲坠,犹如铜鼎大小的巨石不停地往下砸落,风妍驾虹悬空,面带惶恐地躲闪着。 “小丫头,你快想想办法啊,不然我们都活不成了……” 风妍都快要哭出来了,大眼睛里水雾盈盈,被困在封闭的空间里,对她而言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你别着急,我不会让你死的……”苏误心中的焦虑,一点儿也不亚于风妍,他连数万亿光年的距离都跨越了,刀山火海也去过,难道真要陨落在此? 他凝聚着目光,眸中有一丝紫芒闪过,恍然间,他仿佛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 苏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此道场金碧辉煌,灯火长明,但是无论它如何装潢,都掩盖不了溶洞的本质。 既是溶洞,那为何没有水流? “我知道路了!”看着大理石地板下的某处,苏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章 失散 霍林洞天,九曲回环,灵山绿水环绕着仙曲,周回三千里皆是好景势。 在某一时刻,大地突然开始晃动起来。 包括霍林山在内,十五座从峰就像是风雪里的嫩苗,窸窸窣窣,止不住地颤抖着。山峦上,巨石滚落,古木倾斜,凡人皆无法直立。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采薇姒家的联军攻过来了?山门弟子为何无报传回?” 霍林山的长老们心怀不安,皆是张皇失措的表情,有人驾虹往山外去,但是并没有发现异常。 姒家人还停留在大河幽谷,此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三千里之内,大地在莫名地颤动着,仿佛是心跳一样,强劲而富有节奏。霍林洞天的长老们感到很诧异,一时间,竟不知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神华从土地最深处喷涌而出,若天地间的一根光柱,自骆迦山的顶峰,直冲向遥远的天际。 “这是......”霍林人惊讶地望着骆迦绝顶。 这一道氤氲的光柱,神圣无比,蕴含着极其浓郁的灵源,让人有一种想要跪拜的欲望。 在这样的瞬间,骆迦山忽而变得生机勃勃,灵韵天华,恍然间,似乎有仙乐降下,萦绕着整座山峰,久久而不散去。 虽然,此时的骆迦山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凉,但似乎是某种奇遇的降临,它开始变得与众不同了。 “骆迦活过来了吗......” “玄王在化道时,带走了整座山峰的气运,难道那两个女娃,从已故的王者手中,夺回了霍林的造化?” 大地还在颤动,许久都没有停歇,霍林山的长老们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 同一时间,在五千丈的深土下,此处的道场已经挤压成一线。 “小丫头,你还在等什么,再不动手,我们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风妍脸色苍白,眸中流露着恐惧,她按照小女娃的指示,驾虹至道场某处,并在此抵御着落石。 在两女四周,回响着大地的轰鸣声,仿佛天崩地裂一样,在空间里充满了喧嚣。 苏误手握关守,神色紧张地凝视着道场某处。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届时圣威落下,既不会斩断灵脉根基,还能让两人脱险。 他从王纬玄手中获得了移宫换羽,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惠,所以并不想彻底毁了骆迦。 “我们不会有事的。”苏误向风妍安慰道,他的心情,同样也很焦虑。 灵源脉络,乃是曲仙与大地之间的桥梁,盲目地横斩,极有可能引发山崩。 苏误不敢大意,调运华池,凝聚全身的境界,并灌注进圣剑之中。他被风妍抓着腰杆,悬浮在空中,就像是一个灵秀的小仙。 “整座山就要塌下来了!” 此刻,穹顶开始急速下坠,与二女间的距离,甚至不足两丈。 风妍露出了绝望的表情,绝美的容颜染上一抹煞白,“我还没活够,不想被镇死啊……”她的声音显得很悲凉。 就在这时,龟裂的道场上,忽而出现一道流光,就像是一条璀璨的河流,闪烁着神圣的金光,瑰丽而又梦幻。 那是什么?风妍的美眸中泛起一抹惊骇,一时间不明所以。 “就是现在!我们走!” 苏误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紫金色的光芒,而那道金光的本质,实际上就是灵脉。 小丫头看准时机,以半圣器无上的威势,向道场地下冲刺。关守剑无坚不摧,削铁如泥,将一隙的土地给一分为二。 这时,道场的穹顶开始急速坠落,头顶上五千的丈深土,就像是催命鬼一样,紧追着二女,不肯放过。 风妍“嘤呀呀”地叫着,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她幻化作一缕银芒,带着小丫头直冲进那道斩痕当中。 斩痕之下,豁然开朗,溶洞像是圆锥形的结构,愈是往内里深入,空间就越大。 同一时间,整个骆迦山落下,原本的道场,在顷刻间化作虚无。 一股雄浑而狂躁的势,随着山峦的崩塌而被挤入斩痕。那是空间压缩时,所产生的余波,其威力堪比一颗陨石的爆炸。 苏误与风妍像是落入了深渊,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耳边传来狂风的呼啸,隐约还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而在这时,苏误鼻尖微微一动,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粉尘与焦火的混合气味。 “不妙,妍……” “轰——” 苏误的话还未说完,一声惊天的轰响便从身后传来。 空间坍塌时所产生的能量,致使粉尘发生爆炸,高温热量夹带着余火,就如一条苍龙,像是要将二女给吞噬了。 大地又开始晃动起来,整个骆迦山向下塌陷了八百丈。整个主峰都矮了一截,风妍常去的桃花潭水更是深埋进了地底。 “这方圆三千里的震荡,难道都是那两个女娃捣弄出来的?” “她们到底在溶洞中干了什么,竟然能造出如此大的动静。” 牧青禾目光如炬,显得很深沉,他思考了半晌,道:“待土地静止,我等一同破封禁地,一定要将两个女娃留下!” “轰——” 一声又一声的爆炸传来,像是要将整个骆迦变作齑粉。山体之中,若藏着一只洪荒猛兽,动辄地动山摇。 苏误与风妍直面着爆炸的余火,她们被一股狂狼冲散,化作两颗流星,向东西两端急速地下坠。 随着流水声渐近,苏误感到头晕目眩,他用尽全力运转境界,华池中金海泛浪,涛声阵阵,紧接着有一道金色的神华,覆盖在他的皮肤表面。 “砰——” 苏误落入水中,像是从几万丈的高空跌落,体内五脏六腑都在翻涌,在河水里咯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还保留着意识,想要在大河中寻找到风妍,然而地下水流太过湍急,苏误很难出头,只能被迫随着浪潮浮游。 忽而,一片巨浪卷起,将苏误打落水下,在他的华池里,紫金怪石一阵颤动,冥冥之中,他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一晃眼,竟然看见了一座熟悉的宫殿。 “那是……” 苏误眸光微微一顿,像是短暂地失忆了。他随波逐流,与白玉宫殿进入了同一条暗流。 此殿看上去极其的眼熟,一时间,苏误竟然有种飘渺玄虚的感觉。 “广寒宫!”苏误大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再遇广寒宫 苏误感到一阵恍惚,广寒宫为什么出现在了霍林山的地下? 他随着急流沉浮,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显得很被动。每当他想要探出水面,观察地势,都会被浪花打落,所以,他很难断定自己现在正处于什么位置。 “广寒宫在半年前就已经沉水,难道骆迦山的暗流,连通着幽谷的暗河?”苏误感到很惊讶,张大了小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沉在河中,于是“吨吨吨”地呛了好几口水。 暗河浪涛翻涌,水流湍急,两岸有万丈辽阔,堪比一条洋流。苏误十分地惊讶,他从姜国而来,路过姜水,隐约联想到什么。 大概,幽谷暗河里的水,就是引自于姜水,否则很难想象那么庞大的水流,是从何而来的。 也许我被冲回了幽谷?苏误如此想到,不过他很快就摇起了头,广寒宫也在随波逐流,这足可说明,幽谷是在骆迦山的上游。 苏误不禁地想到,圣地与姒家的联军似乎还在大河里打捞银月…… 他面露出怪异的笑容,觉得现实很离奇,而且非常地讽刺,采薇姒家可是真真实实地上演了一出刻舟求剑、水中捞月的好戏。 同一时间,数万里外的幽谷,采薇圣地与古系姒家的联军终于发现大河的异样。 他们有太上长老领队,口含避水珠,潜游暗河之中,以打捞广寒宫。然而,幽幽深水下,竟是空无一物。 “那座宫殿怎么不见了?!”姒毕方冲出水面,脚踏神华,浮空在暗河上,怔怔地看着水流,很难相信这一切。 他失声道:“那个玉座明明就在水下,我曾登顶,还看见了羿帝的道影!” 姒家的太上长老,须发银白,肌肤若鸡皮,脸上布满了褶子。他淡然地扫了一眼姒毕方,面无表情道:“暗河非死水,月宫亦非俗殿,应该已经随着水势,被冲到了别处。” 采薇应轼,目光灼灼地望着河面,道:“地下暗河,若一张繁复的蛛网,流域十分的危险,很难寻觅到宫殿的影子。” “广寒宫十万年才得以现身,难道命中注定我们不能获得造化?” 在幽幽谷外,有许多人回想起数月以前,青狐说过的话,于是幡然醒悟。 暗河之下空空如也,嫦娥奔月,带走了广寒宫。而千玄一和青狐早就知道这一切,所以才会毫不留恋地离开。 “暗河的流域系统极为复杂,不可能窥探,广寒宫此一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度现世了。” 天下修士来到此地,都是为了一窥羿帝风采。 这位上古时期,最后的一任帝王,逆天证道之后,耗尽天下气运,此后十万年,再无人能触及那个境界。 世人皆想从羿帝的道影中。斩获一些境界上的领悟。然而,广寒宫已沉,不知流向何处,天下人在幽谷外观望着,久久不愿离去。 有一些疯狂的修士,冲进河底,随暗流飘摇,誓死要夺取玉桂与银月。 圣地世家的联军在入谷的第三日散去,他们仿佛成了一个笑话,只不过,这天下间的人,无一敢取笑。 山外修士,在一个月后散去,曾有人前入河底万丈,仅仅捞起一捧泥沙。 很难让人相信的结果,但这就是事实,天下人皆被劝退,幽谷上空空荡荡,终于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苏误在暗河里飘荡了足足一个月,此间,既不能摆脱流域,也无法接近广寒宫。 这一日,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牵扯力,紧接着有一种失重感传来。 “我去你——”他大叫一声,话还没说完,便被水流冲进一条瀑布当中,上下三千丈的落差,险些让他粉身碎骨。 苏误从水面上探出头,四周静谧安然,河流仿佛静止了。他发现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湖泊,方圆有数万丈。同一时间,广寒宫也浮出了水面,并且不再移动。 苏误心头一喜,赶紧蹬上殿堂,在水里浪了一个月,他整个人都不会走路了,偏偏倒倒,就跟喝醉酒似的。 “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在水里泡这么久。”苏误骂骂咧咧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泡软了。 他在广寒宫的大殿里盘膝而坐,内视华池,调用境界,同时缓解着自身的疲惫。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并非什么事都没干,反正泡在水里,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将那五十万斤瑰给炼了。 此时,他的金海明显又变得充盈了,海浪朵朵,金光璀璨,无比地神圣。 在他的华池里,端端生长着一株银莲,它有七片瑰丽的花瓣,流光似水,晶莹剔透,花蓬若一盏灯芯,绽放着极为耀眼的神华。 苏误落在宝莲灯上,抚摸着它的花瓣,喃喃道:“神灯啊神灯,你可以告诉我,你的主人现在在哪里吗?” 此前离别匆匆,苏误甚至都来不及将银莲还给风妍,两人就失散了。 小女娃眉头紧锁,一副老练而深沉的表情,他知道宝莲灯乃是圣物至宝,心中也存有一丝觊觎,然而,比起独占大圣器,他更盼望有一天能和风妍再见。 “小姐姐,你到底去了哪里……” 苏误自言自语着,眸光稍显暗淡。可知,东荒广袤无垠,又没有通讯手段。如此,想找到风妍,那无异于是大海捞针,痴人说梦。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华池上的玉竹笛,翠绿幽碧的笛身上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纹。 苏误大惊,连忙将竹笛调到眼前,他眸光凝聚,发现竹笛上的裂痕还在蔓延,就如同藤蔓一般,像是在不断生长。 “韩芸出事了……?”苏误瞪大了眼睛,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他从风妍口中得知,此笛乃是韩芸凝炼的灵器,就相当于她的半身,此时,笛身破损,就代表着韩芸正身处险境。 事情突然变得严峻了起来,苏误眉头紧锁,他觉得自己必须去救韩芸,并且也要找到风妍,将宝莲灯还给她。 然而,那两人现在究竟在什么位置,他根本就不知道。 我要冷静,不能着急……苏误额头上渐渐起了热汗,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越是刻不容缓之时,就越需要保持冷静。 “不论我要去救韩芸,还是寻找风妍,仙体都是必不可少的。广寒宫近在眼前,我不能视它而不见。”苏误凌厉地睁开眼,并决定先取回仙体。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重登玉座 苏误在广寒宫的大殿里行走,这已经是他的第二次登殿。 半年前后,恍如隔世。 相比于半年前,白玉的殿堂内,多了上千具尸体,在广寒宫沉水之时,他们距离大殿的出口,仅有一步之遥。如此,还是丧命了,这实在叫人惋惜。 千余具尸体,仿佛被涂上了蜡油,他们在水里浸泡了半年之久,却依然没有腐烂,这让苏误感到很诧异。 “当日,若不是风妍,或许我也将死在这里。”看着这些尸体,苏误心有感触,由衷地思念起他的小姐姐。 他再次踏足大殿,与往昔相比,心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首先一点,身后没有人仇人追杀,他显得很平静,有余裕丈量这个大殿。 在幽谷时,广寒宫神华万丈,璀璨而且神圣,然而,半年过去了,经过暗河的沉淀,大殿内暗淡了不少,再加上分布在殿内的千具尸体,使得此地看上去,略微显得有些阴寒,并且在空气里,隐约还透露着一丝诡异的光线。 他不由地感叹时过境迁,譬如那赵家的老疯子,般若寺的老狮子,曾几何时都想杀他,而今,两人都被他反杀了。 “那一日姒家与采薇的损失极大,数千人的军队,最终从广寒宫里活下来的只有寥寥数百,许多小门派府的年青人更是全军覆没。” 苏误知道,在金阙楼群以及玉座之巅上,还有更多的尸体陈列着,此地尸群,不过是冰山一角。 他穿越大殿,同时想了许多的心事。首要一点,便是关于韩芸的。 那个同乡来的女子,对他有情有义,对糖糖也有恩,这是自己欠她的,并且很难还清。 苏误知道,韩芸一定遇到危险了,在冥冥之中,他能感受玉竹笛的召唤,仿佛有一条不可见的线,从他的华池里扯出,遥遥牵连着远方。 “韩芸,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知我在担心你。”苏误回想起那个自信洒脱的女子,而今她是一个守墓人,负责暗杀的工作。 韩芸的境界远超苏误,至少开启了四道秘境。即便如此,她都能遇上危险,苏误不认为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能够帮助到她。 所以,在仔细思考之后,苏误断定,若要帮韩芸脱险,而不是成为她的累赘,当务之急,就是寻回仙体。 “等我拾回无极法,手握银莲与圣剑,这天下何处不敢去?又有何人救不得?” 苏误又想到水果哥的事情,青鳞子将他重伤,至今仍然在追杀他,这个仇也是要报的。听说猞猁八文字代表了般若寺的意志,在青鳞子的背后撑腰,誓要斩杀“苏误”本人。 “王者又如何,敢伤了我兄弟,我早晚把你般若寺给砸了!” 很快,苏误就穿越过大殿,来到了金阙楼阁里。果不其然,此处尸体堆积成山,每过三步,脚下便是一具尸首。 这些人,似乎还在广寒宫里寻找着宝藏,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误望着一间白牙玉砌的闺阁,忽而想到一个猥琐的药贩子,他狠狠地摇了两下头,将中年人奸商的笑容从脑海里甩开。 想来这些宫阙里还留有造化,但是苏误没有时间去寻找。他加快脚步,不多时便来到了玉座脚下。 此地间,千顷辽阔,栽种着仙果异草,仙雾蒙蒙,只是曾经的果木飘香,早已经散去,苏误在隐约之间,只闻到一股尸臭味。 当然,死在广寒宫里的修士身上都镀有一层玉蜡,他们的尸体并没有腐烂,那种压抑的味道,完全是心理作用。 玉座正六棱锥结构,九十九层天毫无变化,最底层一级阶梯足足有三千丈长,这十分的惊人。 “半年前我来得太匆忙,还没有仔细看过这座玉台。”虽然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但是苏误依然感到惊讶。 传说,羿帝在月殿射杀金乌以证道,而这样宏伟的玉座,究竟是不是月殿,苏误无法断言。 他缓缓爬梯,没有仙体支撑,难以使动无极,虽有盈风助力,但这里是一处地下湖泊,风灵无多,需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迈上一级阶梯。 “我虽然失去了仙体,但至少也是玄女的资质啊,相比起以前,而今我境界及方寸,手握两件圣器,天灵为我所用,但为什么今次登顶,比前次还要吃力……?” 苏误十分地不理解,经霍林洞天一游,他斩获移宫换羽,甚至还炼化了五十万斤瑰,当下的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脚下的路并没有变化,但是玉座带给他的压力,却是曾经的数倍之多。苏误皱着眉头,无法理解这一点。 他内视己身,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那颗紫金色的石头,自半年前开始暗淡,至今仍然没有恢复神韵。 “石头哥,你坚持住,待会儿我们还要见嫦娥,没有你,我心里真的没底气……”苏误苦丧着脸,说着毫无意义的话。 他回想起半年前的旧事,腹下隐隐作痛。嫦娥一指,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仅仅是记忆起那个画面,浑身就打了个寒颤。 玉座给他带来了极大压力,还没走几步路,就开始喘起了粗气,此时,抬头一望,距离巅峰还有九十层天。 这一段距离,险些让苏误绝望。他看见,沿途有许多人镇定不动,仿佛石化一般。 那些人都是东荒的青年才俊,昔日在幽谷出道,还没有活过大好的年华,就被镇死在此地,令人唏嘘不已。 “他们都是开启了三四个秘境的修士,想我一个方寸境界的女娃,三丹都不全,凭什么登台……”苏误咬着牙,额间渐渐有了细汗。 他回忆过往,忽而发现自己是十分幸运的。自从来到武仙,他其实一直在遇险,但每逢杀劫,都有外力相助,帮他度过难关。 华池中的怪石,关守,银莲,都是自己立身极东的至宝,当然,银莲是会还给风妍的。 苏误不禁苦笑了一瞬,若某一日,当自己的运势消耗殆尽,再遇险关又将如何度过? 他抬头看着玉座,九十九层天上,仙雾环绕,玉桂生长,银月神华洒下,照亮着一汪白莲清泉。 在池子里,有羿帝的道影,并且,还有他的仙体。 “我无论如何也要将身体夺回,老子还要做男人啊……” 苏误骂骂咧咧地,其实怪石关守都是身外之物,他真正能倚仗的,还是在地球上打磨了二十余年的身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再次冲顶玉座 玉座的阶梯上,到处是尸体,苏误很好奇,他们弥留至此,为何不腐。 他抬起头,看着玉座之巅,那个地方银月朦胧,仙雾缭绕,即便是他极致的瞳力,也难以望穿玉桂的叶片。 月下有嫦娥,是十万年前的人物,有着千古第一美人之称,然而她的存在方式却很奇怪,就像是一个傀儡。 听说,白莲清泉里还有羿帝的道影,当日在亭台下,苏误一直在昏迷,错过了与大帝照面的机会。 “古之大帝,高深莫测,一朝悟道,连天地都要铭记……”苏误心有感慨,时间岁月,就是一幅画卷,只有大帝,能够在这卷书画上眷刻自己的图腾。 这是一种通天的本事,不达那种境界,便无法体会它的强大。 道影……这一词二字,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苏误一边登天,一边回想,此时,他已经跨入中三十三层,背上已经是大汗淋漓,小裙子上面沾满了汗水。 在出入姜国,抵临幽谷之前,曾闻在北方有一座金山,那是龙女妖帝遗留的道影。若艳阳一朵,神圣光芒,照耀天地,不死不灭。 那般的境界,是凡人无法想象的,苏误越是触碰道义,就越明白这一点。 “我的感觉果然没错,玉座的压力在增长……” 苏误感到很吃力,此中层天,还不及巅峰,玉座仿佛变成了一滩泥沼,他在其中挣扎,很难前进。 在路过一具尸体时,苏误惊讶地发现,那个人的身体已经完全被玉化,与玉座融为一体,玲珑剔透,盈盈光泽。 苏误回想到大殿金阙的尸体,他们身上,也镀有一层蜡膜,难道…… “广寒宫要吃人?!”苏误面露惊骇,桃花眼瞪得非常大,显得难以置信。 他环顾这个仙宫,金阙大殿,若金玉打造,十分地瑰玮,在玉座四周,奇花异草环绕,仙雾飘渺,仿佛婵娟中的仙景,人间难有几回闻。 然而,这样一个梦幻的宫殿,竟是会吃人的?广寒宫是活物! 苏误惊讶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越看广寒,就越觉得诡异,于是开始有冷汗从额头上冒出。 他望向顶端,暗暗咽下一口口水,不禁地露出苦笑,自己的身体还在白莲清泉里,无论如何都得上去。 “广寒宫是羿帝为嫦娥寝宫,本来就不是寻常地方……”苏误叹气一声,不敢细想,今次登梯,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取回仙体。 过了很久,他穿越阶梯,终于来到了后三十三。此时,玉座压力陡增,若说中层天,苏误感觉自己在泥沼里挣扎,那么现在,他就是扛着一座山峦在行走。 在这个时候,他的脚步极其缓慢,连抬腿都很困难,更不要说,登跃十丈高度的阶梯。 此上层天,寸步难行,无法前进,退亦不能。 苏误的身体无法移动,肌肉关节仿佛被扣上了枷锁,静止了,保持着一个前进的动作,很久都没有反应。 我被镇压了……?他觉得难以置信,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一股阴寒自脊梁骨蔓延,逐渐向四肢渗透,他被镇地死死地,一步也无法前行,连打个寒颤都不可能,心生出绝望的情绪。 现在,苏误能够体会到,那些被镇死在阶梯上的修士,他们在临死前究竟是何种心情。 难道只能到这儿了,真的要死在这里?苏误觉得不甘心,于是,调动起全身的境界,与玉座相对抗。 他的华池里,圣光璀璨,涛声阵阵,隐约有雷霆声响起。金海上,一朵银莲绽放,一柄长剑飘摇。 苏误眸光一凛,浑身气势攀升,右手青芒一缕,幻化成半圣关守剑,左手携银华一枝,凝结成七花宝莲。 “给我开——!” 苏误大喝一声,将浑身境界注入关守,并点亮宝莲灯,双器同时显圣,天道磅礴,庄重神圣,此间万物,都要暗淡失色。 青银两色神华相互缠绕,威势无上,圣剑气荡天下,横断禁空。宝莲灯银芒璀璨,为大地镀上一层银粉。 苏误借圣势冲顶,将关守横在身体前方,以斩迎面而来的压力,脚踩宝莲银芒,追逐风月一般,朝着玉座之巅跳跃。 在九十九层天前,苏误眸光凝聚,调动宝莲灯先行,自己则握着关守,紧随其后。可知在玉座上,有一位千古佳人守护,苏误险些死在她手里。 “铮——” 双圣器之威,势如破竹,迸射出一条长虹,直贯穿了玉座之巅,与此同时,苏误借势起身,并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他单手执剑,托握宝莲,斜身立定,小心谨慎地环顾着四周。 “嫦娥仙子……?”苏误小声地呼唤道。 此是他第二次登临玉座,但却是首次保持了清醒。他的目光游移在玉座与银月之间,戒备着任何的风吹草动。 玉座之巅,清风拂面,银月高挂在穹顶,皎洁而又朦胧。玉桂叶如芭蕉,遮天蔽日,在它的旁边有一汪白莲清泉,而苏误的身体,就藏在里面。 “锵——” 一缕银月光芒斩下,苏误赶忙举剑抵挡。 这时,他才看见,嫦娥仙子自银月而来,衣衫轻纱随风飘扬,与妙曼的身姿相贴合。她在空中蝶舞,肌肤一尘不染,晶莹无垢,仿佛是仙妃下凡。 “仙子,你不记得我啦?”苏误看着嫦娥,她那一双眼睛,若水晶一样清澈,纯白无瑕,苍穹之下最为绝情。 嫦娥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调动着银月,化下攻势,将小女娃赶走。 苏误迈着小短腿儿,四处躲闪,在抵达方寸境界后,他还是第一次,全力运转境界。 这个嫦娥仙子,真的很奇怪,苏误如此想到。她只有机械的动作,仿佛不存在这个世界,她的美貌,就像是一种追忆,十分地异常。 苏误释放出宝莲灯的神华,绽开一道屏障,用以抵御银月,又以关守之势,回敬嫦娥仙子。 在他的眸里,一道紫金光芒闪过,眼中的嫦娥仙子,似乎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那到底是什么?”苏误感到十分的惊讶,并且无法理解,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看到了某种晶莹的东西。 那是一种无上的道义,奥妙无尽,蕴含着天地至理,仿佛是嫦娥仙子的真身?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口白玉棺材 嫦娥奔月,后羿射日,这是苏误耳熟能详的故事。 在星空彼端的一个国家,每到中秋,都有吃月饼的习俗,相传,那个小小的圆月饼,还是由羿帝发明的。 因而,在武仙星的玉座上,能亲眼见到像嫦娥这样的神话中人,苏误内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情绪。 嫦娥仙子,千古第一美人,风情高贵,身姿妙曼,柳腰细如水蛇,修长的美腿圆润细腻,脚下步步莲花,她从银月落下,端端立定在距离苏误十丈外的地方,一如半年前那样。 “仙子,你可曾记得我?”苏误朝嫦娥挥了挥手,但是对方毫无反应。 “嫦娥是忌惮那颗怪石头,有紫金神华在,她就不敢靠近?” 苏误将石块调出华池,托在掌中,细细试探着嫦娥的反应。果不其然,只要有紫金光晕流转,十丈之内,嫦娥就不敢靠近半步。 这真的是一块神石,而今苏误境界方寸,依然无法调度其中的神力。可知,圣器关守、银莲他都能够使动,只有这块石头,不是以心意所能控制。 透过紫金色的神华,仿佛能看见嫦娥的真身,那是一滴晶莹剔透,蕴含着浓情眷恋的眼泪,是羿帝的眼泪。 苏误大惊,忽而有一丝奇妙的领悟,他望向银月,俯瞰整个广寒宫,突然想明白了它存在的意义。 羿帝修筑此殿,大约就只是为了留下这一滴泪。嫦娥完美无瑕,绝世倾城,那都是羿帝记忆中的模样。 “嫦娥竟是羿帝的一滴泪,那真正的嫦娥仙子……”苏误不免想到,那个千古第一的美人,也许早已经陨落,她大概是没能成仙的。 羿帝,何以痴情至此,为留一滴泪,不惜造一间广寒宫,也要将嫦娥的影子留下。 然而在此娥的眼里,是没有羿帝的,她的眸,世间最绝情。 苏误来到白莲清泉旁,他坐在象牙亭台里,痴愚地看着白莲与荷,月下静好,银月倒影被拉长,清风拂过,又吹动水波涟漪,白莲不落花瓣,微微摇动着,让人不忍去摘它。 羿帝也曾坐在这里,当他回想到那个女子时,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他肯回头去看那一滴泪吗? 苏误侧脸回首,只见嫦娥依然在十丈之外,她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不染一丝尘垢,就如羊脂玉一样白皙无暇,美的不可方物。 “仙子,你与羿帝可是从地球而来?”苏误向她喊话,不出所料地没有回应。 嫦娥立于清风,身姿窈窕妩媚,气若幽兰,有一种空灵的美感,她挽握着纤纤玉手,不食人间烟火,像是随时会乘风而去。 苏误望着苍穹下的那一轮月,静坐了很久,不知为何,他心里忽而有一种怅然,也许是为羿帝的痴情而悲哀。 他在水面上寻找,不曾见到羿帝的影子。 白莲清泉,仙雾缭绕,倒映着银月的神华,宁静而安恬,忽而,一阵水波荡漾,卷起了浪花,并打湿在荷叶上。 “哗啦——” 苏误跳水入池,他就像一条小鲤鱼,在莲叶下游摆,向着泉水某处靠近。 当玄女与水面接触,某一瞬间,苏误隐约能感觉到仙体所在,一条隐形的回廊,将玄仙连接。 他往池水下方潜去,到达一定深度后,突然遇到了一股助力,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弹墙,阻止人的进入。 “这是什么?” 苏误一阵惊疑,他触及池底,仿佛有一滩淤泥,褐红颜色,隐约还有些偏黑。正是这一滩泥水,阻挡了他的去路。 苏误觉得很诧异,整座广寒宫都是由玉石铸造,不沾凡尘,白玉无暇,然而,这一滩烂泥,就像是晶莹宝石里的一丝杂质,显得非常突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藏在这滩褐红的泥浆下。 “如何突破是个问题……” 苏误潜游清泉,一手调出关守,一手托握宝莲,双圣齐出,青银两色交织,直轰穿褐红色的泥水。 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了仙体的位置。 然而,由双圣破开的通道,还不及瞬息的时间,便重新愈合了。苏误心中起疑,接连用关守发起冲击,但是结果并无变化。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浮上水面,换气呼吸,眉头微微一皱,陷入了思考。 那些淤泥无论如何都横斩不断,就像是某种胶状物,十分地粘稠,刚破开一隙空间,还不等进入,就已经愈合了,即便是宝莲灯作用也不明显。 连圣器都无法破开,那摊褐红究竟是…… 帝?! “传言羿帝斩杀金乌以证道,池子里的褐红,该不是金乌的血吧?”苏误大惊,惶恐不定地看着清泉下的“淤泥”。 羿帝与他的大舅子究竟有什么仇怨,他不仅将金乌射杀,还用其尸身孕养白莲,这般做法,无异于挫骨扬灰啊。 “我的身体竟然在准帝的血里浸泡了半年……?!”苏误倒吸入一口凉气,惊呼一声,池旁的嫦娥仙子一直看着他。 可知,与“帝”字沾边,万事都不能以常理考量,那是金乌之血,若与仙体相互倾轧,那究竟会发生什么? 苏误不敢想象,浑身都惊出了冷汗。他翻身入水,再次面对那一滩褐红。 身体千万不要有损啊……他默默祈祷着,以紫金神石开辟道路,神华若一缕光柱,直接越过褐红,在光辉的照耀下,金乌之血竟然不敢靠近。 苏误沐浴紫金光芒,下潜泉水数百丈,渐渐深入玉座。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翻涌起滔天的骇浪,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万年,但那毕竟是金乌之血,依然蕴含着帝威,即使双圣器都不能奈何它。 然而,紫金石块却能很轻易地将之驱散,不仅如此,似乎连羿帝的一滴泪,也很忌惮这颗石头。 苏误早就知道石块非凡,却从没曾想过,它的阶序,竟然能达到帝的层次,甚至比那还要高? 他眼神痴态地望着手中神石,心中有复杂的滋味。他隐约猜测到什么,但是根本不敢相信。 很快,苏误就抵达了清泉池底,此处别有洞天,若玉石堆砌出的一个密室,空间内灯火长明,云蒸霞蔚,神华流转,溢彩氤氲。 此方空间,长宽皆有数百丈,空旷无比,苏误一眼望穿,在其中央的位置,竟然端端摆放着一口白玉棺材! 第一百五十五章 开棺 “这是什么人的棺材,竟葬在清泉下面……?” 苏误十分的惊讶,他感觉到,在这处空间里,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即便金乌的血,也无法渗透进来。 四周墙体干燥,由白玉制成,给人一种温润的质感,穹顶上悬挂着明器,使得空间内长明而不衰。 羿帝在射杀了金乌之后,不可能还有闲情雅致为他立坟,那么,在白玉棺材里,就只可能葬着嫦娥仙子。 苏误看见,仙体就盘坐在棺材旁边,仿佛在冥想一样,忽然之间,他竟有种荒唐感,这明明是自己的身体,但是看上去却十分地陌生。 “真是活见鬼了……”苏误隐约觉得不安,甚至可怖,他心惊胆颤地朝着仙体靠近。 曾听风妍说过,在玉座之巅时,仙体横斩了赵老疯子以及天元青兽,他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即使到了现在,也依旧没有实感。 你不会真的动了吧……?苏误紧张地看着仙体,一步步地靠近,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 再见身体,他的心里,既兴奋又惶恐,两种情绪参半。他生怕在自己靠近仙体的途中,这家伙突然睁开了眼,眸中空荡若渊,还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 你可千万别开眼,也别动…… 苏误满心祈祷,以神石开路,手握关守,同时还托举着宝莲,脚下速度奇缓,一步比一步小心,他虽然离仙体不远,就这数十丈的距离,竟然走了小刻钟的时间。 玉砌密室里,神华氤氲,质感润泽,此地非常地宁静,甚至静地有些骇人。在空间外,褐红的金乌血,若一道天然的屏障,一般人很难发现这里。 苏误虽然害怕,但还是稳步接近了仙体,他伸出手,在触碰到其肩膀的一瞬间,浑身若触电一样,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被准帝的鲜血浸泡了半年,他的身体一定出现了某种奇妙的变化,这一点,苏误很明显就能感觉到。 他浑身惊吓出了冷汗,赶紧将仙体平铺,以关守斩明己身,又将宝莲灯点亮,把仙体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照耀了一遍。 “呼……”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苏误长舒了一口气,拍着小胸脯,面露庆幸,自言自语道:“还好小弟弟没有丢,否则我要你有何用……” 身体还是那个身体,风妍没有骗他,那丫头果然将其踢进了白莲清泉。 逾半年不见,仙玄之间很快构建起一条回廊,苏误虽然觉得仙体异样,但还是由衷地感到亲切。 他将身体收进华池里,放在宝莲灯旁孕养,又将神石镇压在上面。 这时候,他才发现,仙体华池上的创伤已经愈合,龟裂的肉骨也完全复原,无须神石演化作神桥,玄女的金海就能自主地滋养起仙体。 “金乌之血,竟然有疗伤的奇效?” 半年前,仙体有损,几近崩坏,而今完好如初,华池上的窗口也修复了。 苏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这样的奇迹,归结于金乌之血的疗效。 他向空间外望去,这一个地方,十万年不曾被人发现,也许再进广寒宫,真的是一场大造化。 回收完仙体,他又将目光转向了那口白玉棺材。 此棺长有五丈,四角起承,通体皆是由玉石打造,碧玉无瑕,棺椁上神华流转,氤氲不凡,就像是一只富丽堂皇的斛舟,其价值是难以估量的。 然而,比起这堆玉能卖多少钱,苏误更在意它里面躺着的究竟是不是嫦娥仙子。 “传说,白玉之石乃是岁月的结晶,亘古而不变,以玉为棺,想必里面的尸身也不会腐坏。若真的是嫦娥仙子长眠于此,我倒真想看看,这位千古第一美人,究竟美在何处。” 古人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且后世又有俗语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苏误作为一个正常的热血男儿,他十分期待能一观嫦娥的真身,如此,来到广寒宫也算没有遗憾了。 清泉外,嫦娥仙子虽美,但那只是羿帝的一滴泪,棺材里躺着的,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站在棺材前面,棺盖有三丈高,若屋檐的四个角,曲凹而向上弯翘。 “开——” 苏误腾身而起,手握银莲,以圣势冲顶,他并不想将棺材劈断,于是没有用关守。 银色的神华若长虹贯出,直轰在玉棺的顶盖上,宝莲灯在他的体内镇了半年,现在使用起来,竟然有一种得心应手的感觉。 “锵——”银芒与白玉碰撞,发出一声脆响,然而棺盖却纹丝不动,宝莲灯并不能将其打开。 苏误面露惊骇,瞪大了眼睛,这究竟是何种材质的玉,宝莲灯都无法撼动? “这果然是大帝留下的玉棺……” 苏误露出自嘲的笑容,他确实太高看自己了,还以为关守会将玉棺劈断,如今一想,不禁觉得可笑。 “我今天还就想看看棺材里的人是谁。” 他提剑关守,又以宝莲灯照亮,凝聚全身境界,同时调用无极法,以诛神禁加持,提升十倍境界。 有半年不曾使用无极,在抵达方寸以后,他感觉自己的道义又精进了不少。 七条雷尾从背后生出,无风而飘扬,在这一瞬间,苏误梦回仙体,恢复了几分往昔的风采。在不调用紫金神石的情况下,这就是他目前所能爆发出的全部实力。 “轰——” 关守青芒奔涌而出,势如大道,磅礴而雄浑。宝莲灯的银芒紧随其后,那是一种极为神圣的光华,将整个空间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粉末。 此外,还有一杆由七条雷尾交织所组成的长枪,在其中蕴含着狂躁无比的势,若雷龙长虹,万物皆可摧毁。 蓝青银三色光芒缠绕,仿佛一线之混沌,直冲向白玉顶盖,在与其接触的一瞬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整个空间都出现了波动,隐约有崩塌的趋势,两圣之威,再加上一道雷劫,放眼整个东荒,能使出这等威势的,也仅有寥寥数人。 然而,苏误才只是一个不到六岁,境界方寸的女童,此事显得十分地不可思议。 “我去你……” 苏误瞠目结舌地看着白玉棺材,他已经用尽了全力,然而,在那口棺材的顶盖,仅仅挪动了一丝,在白玉棺面上,甚至连刮痕都没有留下。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在棺中 那口棺材,究竟是以何种材质的玉打造而成? 苏误将自己的小手,放在棺材的侧面,他能感受到一种温润,白玉若水豆腐一般,柔嫩而细腻,仿佛经手一握,就能将之捣碎。 然而,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全力一击,也才将棺盖移动丝毫。经双圣洗礼,雷火灼烧,白玉棺材依然无损,空间里那股浪莽之势竟被瓦解,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苏误满心惊骇,望着白玉棺材,怔怔出神。一时间,竟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 “超越了双圣之威,难道这棺材也是帝级?” 羿帝葬嫦娥,所用的材料怎可能是普通的白玉,苏误转念想到,若是能使动这个棺材,它的品阶以及威势,一定不亚于帝兵。 白玉棺在泉池里沉睡了十万年都不曾被人发现,然而在冥冥之中,苏误重游故地,竟然与它结缘,这是在是一场旷世不遇的造化。 “我有圣器,已经可斩宗师,若是再有一件堪比帝兵的至宝,岂不是连圣人都不用怕了?”苏误看着白玉棺,露出了深意的笑容。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觊觎之心,企图收走玉棺。 在玄女的体内,华池氤氲,金海浪涛,隐约有雷声响起,从中射出三道匹练,若三条雷蟒,紧紧盘绕着白玉棺。 苏误以境界为绳,用作牵引,与玉棺进行着拔河。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这口棺材根本不受力,不论他以何种手段,硬是不能将其制服。 白玉棺若一艘深水巨轮,而他的华池入口,仅是一条浅显的溪流,想将玉棺引入金海,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而今,他境界方寸,华池内广袤无垠,万物皆可放置,唯独对这玉棺无可奈何。 “与帝沾边的东西,果然不是我能够染指的。”苏误叹气一声,又尝试了很久,白玉棺依然无动于衷。 这种不亚于帝兵的至宝明明就在眼前,只可惜苏误用尽千种手段,宝物就是不肯跟他,若说心中不失落,那自然是假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然后看着玉棺,无奈地叹息。 在这棺材里,到底装着什么人,真的仅仅是嫦娥仙子吗,苏误越发感到好奇。他腾身而起,站在顶盖上,透过一丝缝隙,向棺内看去。 恍然间,他似乎看见了一团混沌,玉棺里玄黄模糊,宇宙迷蒙,仿佛一片初始的天地,过去现在未来,三线缠绕不分,无尽的时空交错,如梦似幻,难辨真假。 “这是混沌之初的模样?” 苏误大惊,久久处于失神状态,眸中光彩氤氲,难掩惊讶诧异的神色。 在无尽岁月之前,整个宇宙都处于混沌之中,那是一切的起点,仿佛一场幻景,绚烂迷离,若梦一般玄虚飘渺,不可捉摸。 苏误张目结舌,眸光痴醉,他再次看入玉棺,透过那一丝缝隙,其中的景象,忽而又发生了转变。 只见,白玉棺中端端躺着一位少女,她安详的闭着双眼,睫毛弯弯,黛眉螓首,肌肤白皙胜雪,若晶莹剔透的美玉,细腻而温润。 少女倾城容颜,才情惊艳,眉宇间有一种柔情眷意,惹人无比地垂怜。她安静地闭着眼睛,给人一种空灵的感觉,娴静时,若天宫中不染凡情的仙妃,这天地间的万物,仿佛都是为了承托她而存在。 “风妍?!” 苏误惶恐地发出惊叫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跌坐在棺材顶盖上,心中怅然若失,从脊梁骨上透出一股阴寒,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给吞噬。 苏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里面葬着风妍,可知,两人才刚分别不久,他深吸一口气,再向棺中看去。 少女不见了踪影,棺中之人,忽而变成了一个眉目如画,凤眼薄唇的男子。 此人,气质风雅,稍显薄情,肌体晶莹剔透,隐约绽放着紫金的神华,看上去非常神秘。苏误觉得他很眼熟,一时失神,竟不知在何处见过。 “这……不是我吗?!” 当苏误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仿佛被置换进棺中,四周漆黑一片,白玉棺内空间封闭,压抑而且窒息,身体无力动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 他想大声惊叫,但是无从发声,喉咙管被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很困难,耳边异常宁静,一隙风声都没有,眼前更是一片纯黑,宛如深渊,空空荡荡,什么都看不见。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就像是沉入了十万里的深海之中。 痛苦,抑郁,孤寂……一系列的负面情绪,若浪潮上涌,逐渐将他吞没。 忽而,一道紫金神华从他的眼前闪过,整个黑暗空间都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苏误蹲坐在白玉棺十丈外,眼神呆滞,眸光暗淡,一时间,竟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缕帝威演化出的幻境……” 苏误喃喃自语,浑身都惊出了冷汗,若不是他有一双神奇的眼睛,能够看穿黑暗,看破幻境,或许,他就将永远被围困在其中。 帝威实在是太恐怖了,苏误由衷地感慨。 他盘膝坐定,调整呼吸,即便逃脱幻境,心中仍然留有余悸,一股阴冷,顺着血液在身体里游走。 到了这时候,他再也不敢打白玉棺的主意。 “看来广寒宫里的至宝和我是真的无缘……”苏误长叹一口气,久久不能平静。 他从华池里调出一个巴掌大的青花瓷瓶,那是从骆迦山道场里搜刮来的容器。 就在这时,他看见韩芸赠予的那根玉竹笛上有多出几道细密的裂痕,想来那个洒脱的女子已经深入险境。 “我已经取回了仙体,不能在此浪费时间了。” 苏误回首看了一眼白玉棺,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他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大骂一声:“呸,老子不要你了。” 他一跃跳入泉池,同时调出紫金石块开道,在离开泉池以前,又用青花瓷瓶,装了满满一瓶的金乌之血。 瓶内空间极大,可盛龙湖而不穷,然而在装进了三石褐红之后,瓷瓶便到达了饱和。 金乌乃是准帝,他的鲜血,蕴含了无穷的道义,即便十万年过后,依然保持着活性。 帝血妙用无尽,世之罕见,仅一滴既可炼造出仙药,若是在炼器时加入,甚至能打造出无上的兵刃。 这是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造化,苏误断然不想错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后畔险山 苏误将金乌之血装在瓷瓶里,又以神石进行镇压。 关乎准帝,一切都需要小心应付,那般境界的人,都不是常理能够判断的,所以,即便金乌当场复活,苏误也不会感到惊讶。 他从白莲清泉游到岸边,以境界烘干发丝中的水分,而后用天雷淬炼金乌之血,他感到很庆幸,因为自己所惧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准帝之血显得平静,金乌应该是真的死透了。 褐红的泥水,经过提纯,变得赤金璀璨,若艳阳一样绚烂夺目,原本三石的液体,化作九滴纯粹的精华。 这九滴赤血,量虽然少,但还是撑满了整个瓷瓶,血液里神华闪耀,雷光盈盈,蕴含着极为磅礴的威势。 “仙子请留步,我说不定还会再来。”苏误走向玉座边缘,回首向嫦娥告别,那是羿帝的相思泪,世间最无情。 嫦娥风仪玉立,婀娜多姿,眸光迷蒙而淡然,她虽然看着苏误,但是瞳中不倒映任何的影子,她像是真正的天仙,已经了却了尘世间的一切情欲。 苏误调出双圣,以关守破势,银莲铺道,一跃翻下了玉座。他沾地即走,脚下生风,若脱兔一般,几经跳跃便离开了广寒宫。 取回仙体,心中的悬石也就放下。而今,就还有两件急事等着他去做。 其一就是要找到韩芸,那个对他有情有义的女子,不知何处遇险,想来生命都受到了威胁。 其二,苏误还想与风妍再见。 至于换回身体,这件事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在骆迦山静修的半年里,他想了很多办法,只一种绝对可行,并且对身体没有损坏,那就是修炼成帝,以天地造化,重塑己身,并且唤醒糖糖。 “成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否则这天下为何十万年无人证道……” 苏误叹息一声,他尝试着呼唤糖糖,然而身体的另一半,至今还在沉睡,无论苏误如何地想与她沟通,小女娃就是不肯清醒。 他走出广寒宫,来到地下湖泊,以强大的神识,横扫水域,以求寻找到出路。 就在这时,他的心头微微一动,华池中玉竹笛指引了一个方向,在东偏北的某处,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跨越了空间,紧紧牵连着玉笛。 “是在那个地方吗……”苏误眸光凝聚,对于韩芸的位置,他毫无头绪,只能凭借着这种感觉去寻找。 他跳入水中,抓住一条自西向东的暗流,以宝莲灯为引,乘坐着浪花而去。 暗河流域复杂,若一张大网,它连接了整个东荒的地下系统,是十分危险的地域,一旦落入其中,很可能数月数年都无法出头。 “韩芸,你可千万别死了,我不想寻到你的时候,只能替你收尸。” 苏误将玉笛紧紧攥在手里,曾几何时,在张糖山上韩芸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而今,苏误也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 …… 在霍林洞天以北两万里外的地方,有一条河名作屋棠,此河中的水源起于暗河,自西向东蜿蜒,最终在一个叫过溪的地方干涸而终。 谷风位处于屋棠河的中段,在距其一千五百里外的北方,有一座名叫后畔的险山,此山,占地足有万倾,山峦之间烟雨朦胧,霞光氤氲,青葱的古树参入云端,苍苔密密麻麻,若星辰一般布满了山崖石壁。 在后畔山上,大约聚集了一百多个修士。他们驾驭神虹,悬浮在空中,手持灵器,面色庄重,将整座山封锁,连一只飞鸟都无法出逃。 谷风的少谷主亲临此地,他名作承贤,是谷风谷主的四子,少时既展现出惊人修道的天赋,刚满三岁,便开辟出华池。放眼整个东荒,即便姒家的冥王体,也比不上他这般逆天的资质。 承贤立于风中,脚下踏着神虹,眸光凌厉地扫过后畔山,他向着峰顶喊话道:“你硬接下我一击,而今根基损毁,华池也伤及根本,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我劝你不要有别的心思,交出金锁,我可留你一命。”承贤面带风雅,声色冷俊,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同时凝望着后畔山某处。 韩芸藏身在山间的一缕缝隙中,她被谷风的人追杀了十日,而今遍体鳞伤,血染裙衣,神色萎靡,看上去非常地狼狈。 整个后畔山都被谷风的人所包围,韩芸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让人发现,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她款款现身,纤纤玉手捂在小腹前,可见,在她的华池上,有一条刀斩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触目惊心。 “你肯现身了?”承贤面带深意的微笑,眸光从韩芸的娇躯上扫过。 “后畔山已无处可躲,我不现身又如何?谷风布下天罗地网,难道我还能逃脱?更何况,你已经知道我的位置了,继续藏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韩芸声若银铃,在山间回响,空灵而悠远,她的娇颜上略显憔悴,有别样的美感,一双美眸,凝望着天空,很可惜,现在是白昼,难见一颗水蓝色的星。 “哈哈哈……”听完韩芸的话,承贤不禁失笑道:“像你这样识时务的女子,我倒也不讨厌,只要你肯交出金锁,做我的妾奴,我可饶你性命。” “你不要误会,我虽然现身,却不是要做你的奴。”韩芸娇躯微微颤动,衣裙上有几处破损,可见其中白皙如玉的肌肤,闪烁着惑人的光泽。 “女人,能服侍少谷主是你的荣幸,你不要不识抬举。” “你偷我谷风仙药,杀我门派弟子,其罪当诛,少谷主金口玉言饶你性命,你还不跪下谢恩!”谷风的修士将后畔山包围,遥对着韩芸喊话。 承贤微微抬手,止住众人说话,他以眸光上下打量着韩芸,始终面含微笑。 他笑道:“我虽然毁了你的华池,但也留下了你的性命。这十日,我不杀你,只是消磨你的意志和体力。让你为奴,这件事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唯一能选的,便是为我一人之奴,或者,此方天下的百人之奴。” “无耻......”韩芸心中一凛,娇躯微微颤抖着,她冷声道:“卑鄙小人,我纵然一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韩芸的美眸中有一丝水雾弥漫,她不甘心地抬起玉臂,将浑身境界凝在掌心,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而这时,承贤一指弹出,很轻易就打消了韩芸所凝之势,并接下她一掌。 “你需要明白一点,你的命现在在我手上,我不想杀你,你就死不掉。” 说到这里,承贤微微一顿,他看着韩芸,微笑道:“不过,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此间有我谷风弟子一百三十余,待你服侍完众人,我看你还有没有命活着,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玄女再现 韩芸的美眸中流露出一丝灰芒,她看着满天修士,面带痴笑地朝自己欺压而来。 谷风少谷主承贤首当其冲,他驾虹于空中,手指轻轻一点,便褪去韩芸一层轻纱仙裙,曝露出她白皙无暇的肌肤。 “你若跪在地上求我,我还是可以留你一命。”承贤面带风雅,放浪不羁,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眸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后畔山上的女子。 韩芸眼眸朦胧,水雾弥漫,娇躯止不住地颤抖着,她身上衣衫褴褛,难掩玉体,妙曼的身姿展露无遗,尤其一双长腿,圆润笔直,洁白胜雪,妩媚纤弱,让人浮想联翩。 “无耻之人,你妄想玷污我的清白!” 韩芸轻轻地闭上眼帘,从眼角垂落一滴泪,她凝炼华池里最后的境界,竟然将四大秘境同时点燃。 此时,她整个人看上去妖艳无比,身体沐浴着血光,仿佛有一层无名火在皮肤上燃烧。 “啧……竟然强毁秘境。”承贤眼神微变,阴寒地瞪了韩芸一眼。 “少谷主,她点燃境界,自毁华池,恐怕其中的仙品将和她一起燃烧成灰烬。” “将她封印起来,带回谷风,请太上长老出手,熄灭她身上的火焰。” “女人,我说过你的命在我手里,我不要你死,你不可能死得掉。”承贤一声令下,百余修士立刻向韩芸镇压而去。 沸水,抽薪可止,境界之火也同样如此,一旦封印了秘境,即可止住燃烧。 韩芸身上的火焰渐渐消退,直至凝固,她感到很绝望,求死不能,怔怔地望着天空,双瞳之中毫无神采。 承贤驾驭神虹,从空中降下,面含着深意的笑容,若痴醉一般凝望着韩芸那苍白且稍显病态的娇颜。 “我不讨厌烈女,因为征服起来别有趣味。”承贤的声音略显得有些轻浮。 他哈哈一笑,伸出的一只手,仿佛有玄妙的势,虽与韩芸隔了数百丈距离,却还是扼住了她白嫩纤细的玉颈。 韩芸双脚离地而起,呼吸困难,苍白的俏脸上,因窒息而多出一抹不健康的殷红,她若死鱼一般被承贤拎起,柔嫩的娇躯呈现在阳光下,仿佛是一块晶莹无暇的美玉,闪烁着极为惑人的光泽。 “你爷爷的,给老子放开她——” 就在这时,从远方传来一声娇喝,将韩芸从绝望的边缘拉回,她瞪大了双眼,渐渐回神,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苏误……”她的嘴唇微微嗡动,痴痴地呢喃着那两个字。 当娇喝声落下,紧接着就是一道青芒隔空斩来,势如长虹,贯穿天地,一缕圣威骤然弥漫在山间,其中蕴含了无上的天道,让人闻而生畏。 “这是圣器在显圣,那股浑厚的天道气势,难道是若水的人?” “少谷主,不好了,那女人的救兵来了。”有人向承贤道。 “剑痕……圣威……”承贤喃喃自语,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将眸光凝聚在后畔山的顶峰。 待青色的剑芒消退后,从中显身出一个三尺高的女童,她身着一袭小仙裙,长发扎成发髻,唇红齿白,面相娇憨,若白瓷娃娃一样漂亮。 此人,正是苏误。 他斜剑遥望长空,裙衣随风而动,挺直了腰背,睥睨天下,浑身气势鼎盛,眸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将关守横在身前,天地间的万物竟不敢靠近。 韩芸怔怔地望着苏误那细小瘦弱的肩膀,虽然在别人看来,他只是个小女娃,但是韩芸明白,在童真的面具下究竟藏着何人。 “竟然是玄女……”承贤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女子与玄女竟然有所瓜葛。 “谷风少谷主。”苏误眸光凛冽地瞪着承贤,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竟然认识我?”承贤面带微笑,眸中有一丝异光。 “尔乃衣冠禽兽,天下谁人不识。”苏误冷笑一声,将承贤冷嘲热讽了一番。 他单手握剑,背对着韩芸,华池中金光一闪,调出一件留仙裙,并罩在韩芸的玉体上,他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这天下没人能玷污你。那些见过你身体的人,我将他们都杀了。” 韩芸轻轻地点头,没有说话,心中有百多的滋味,低下了头,一股酸楚的情绪涌上鼻尖,眼睫毛微微一颤,忽而潸然泪下。 “我今运旺时盛,双喜临门,既得金锁,又有玄女携半圣器自投而来。”承贤面露喜色,若春风得意,笑容灿烂,他取出一只折扇,在胸前摇晃。 “金锁……?” 闻言,苏误眉头一皱,忽而回首看了一眼韩芸。那个同乡的女子,已经换好了裙衣,她的娇颜显得很苍白,腹下有一道触目惊心伤口,还在不断渗血。 承贤驾驭神虹,缓缓向玄女逼近,他道:“当日在广寒宫,你应该得了不少造化,都交出来吧,省得我破开你的华池。” “狗杂,你算哪根葱?我不理你也就罢了,还狺吠起来了是吧?”苏误表情严寒,声音更是冰冷成霜。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一点教养都没有,敢辱骂少谷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不想活的……是你们!” 苏误冷哼一声,紧接着腾身而起,他化作一缕流光,若闪电一般迅猛,全身境界注入关守,一剑斩出,天地变色。 “轰——” 一缕雷霆降下,在玄女身后,仿佛生长出了三条雷尾,粗若水缸,劈啪作响,其中蕴含着极为狂狼的势,仿佛要将整个后畔山撕裂。 “这是雷劫?”众人大惊,若海潮一般,纷纷向后退去。 此方天地间,雷霆作响,大地轰鸣,雷火之柱从天而降,若牢狱一般将众人封禁,但凡与之相接触,只有灰飞烟灭这一个结果。 “哧——” 苏误的一尾霹雳雷鞭,若雷龙一般,狂风呼啸,携卷着极为凶暴的势,直劈向谷风少谷主。 承贤轻蔑一笑,高抬起右手,五指一握,竟抓住了那一条雷尾。 “什么?!”苏误大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听承贤笑道:“不过是雷劫,杀杀那些四秘境的修士还行。对我来说,你的雷鞭,连挠痒都欠了些火候。”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玄女发威 无惧雷电的修士,那就只有超越四大秘境,登临八难的宗师。 苏误心中一凛,谨慎地看着承贤,这个谷风的少谷主,境界超然,深藏不露。 在东荒的明面上,年青一代里只有青兽位列宗师,没想到这个承贤,竟然也达到了那种高度。 “宗师又如何,我照杀不误。”苏误嘟囔了两句。 可知,天元青兽是一位即将入能的大宗师,这都让他给劈了,一个小小的承贤,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凝炼自身境界,调用金海之力,却在无意中看见,华池上的那支玉笛突然崩裂,碎成了三千片残渣。 “韩芸?!” 苏误的心脏骤然停跳一拍,他回头张望,只见韩芸小腹上,伤口崩裂,血如泉水,汩汩外涌而不止。 那女子紧闭着双眼,娇颜上毫无血色,额间因痛苦而渗出冷汗,气息十分地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苏误眸光中寒意盛放,他举着关守剑,以剑锋遥指承贤。 “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她身体里埋了一枚种子。”承贤面带微笑,以浑厚的境界,强行将雷霆退散,他道:“你若能交出圣剑,并献出广寒宫的造化,我就饶了她的性命。” “我交你妈!” 苏误怀抱韩芸,咬牙切齿地瞪着承贤,他怒道:“狗杂,我早晚取你性命,普天之下没人能护你!” 面对玄女,承贤不恼不怒,始终保持着上位者的态度,他笑道:“你今日就将殒命,被我炼制成丹,助我境界提升,我问你,你拿什么取我性命?” “少谷主,休要与她二人废话了,这个妖童能使动雷劫,我们活捉了她,一定要得悉雷霆秘术。” “曾听闻在数千年前,中原有一个教派,以雷霆为根基建立,说不定此术与那个教派有所渊源。” “能得雷霆相助,我谷风一脉定然能走向鼎盛,创立辉煌,超越圣地世家,指日可待。” 当承贤冲散雷狱后,谷风的人又重新聚集,将整个后畔山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雷霆秘术嘛……”承贤面带微笑,他看玄女,道:“对我谷风来说,确实是一场不错的机遇。” 苏误眼中神华流转,紫意弥漫,他能够感觉到,在怀中的韩芸,体温愈渐变得冰冷,生命垂危,她娥眉不展,眼帘紧闭,娇躯颤抖,看上去非常地痛苦。 纵然苏误有逆天的本事,能够将这些人全部斩杀,可是韩芸却不能再等,她急需得到救治,刻不容缓。 “妈拉个巴子……” 苏误动了真火,华池中金海浪涛,雷鸣阵阵,他调出一朵银莲,同时又动用起诛神禁,借这漫天的灵源,强行提升十倍境界。 而今,玄女境界抵达方寸,仙体也已经复原,使用诛神禁时,对身体的负担小了许多。 “承贤!你给我受死!” 苏误仰天怒喝,身披紫金铠甲,背后生出七条雷尾,迎着山风飘扬,他一手执剑,一手握莲,凭借双圣之威,以雷火贯穿天地,强行抹平与宗师之间的差距。 虽然玄女自身羸弱,但是所能倚仗的器物却十分强悍。 他的华池里,藏着一具仙体,两件圣物,九滴准帝血,还有一颗临界帝级的神石,苏误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它的真身是什么。 这般底蕴,可让天下人眼红,即便是某些古系家族,也无法媲美他的个人藏品。 “那是……风家的大圣物宝莲灯!而且还是真品!” “难道她是风家的人?!”众人心生胆怯,见宝莲灯出现,皆往后退。 承贤眸光一凝,眉头紧锁,释放出强大的神识,将方圆三百里横扫了一遍。在这个范围里,除了玄女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 他道:“不要后退,玄女孤身一人,不要把她放跑了!”宝莲灯事关重大,牵扯的范围极广,承贤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玄女。 就在这时,苏误浑身气势攀升至顶峰,他以宝莲灯开道,执剑关守破空,七条雷尾迎风飘扬,恢复了几分仙体神采。 “轰——” 他将七条雷尾凝聚成枪,遥指承贤射出。 此一击蕴含了双圣的无上之威,以及无极法的十倍雷霆,可以说是苏误巅峰的一击,其威力也是不容小觑。 在广寒宫的秘密空间里,苏误就是凭借这股力量,将大帝布置的白玉棺震开一缕缝隙。以方寸之力,撼动大帝之物,放眼整个大域,亘古至今,无人能做到。 如果单论天赋,玄女在未满六岁时,甚至已经超越了二十六岁的承贤。 “不好,大家快退!” “她才方寸的境界,何以释放出这么强大的威势!”众人面露惶恐,向后畔山外逃走。然而,诛神禁乃是杀伐大阵,玄法皆禁,神亦可诛。 在雷火的圈禁之下,百里之内,皆是雷火,根本无处躲藏。 承贤瞳孔放大,心中暗道不妙,他急速后退,但是难以摆脱雷枪,面对这一道攻势,即便他有宗师的境界,也依然难以保持平静。 雷火席卷风云,天地惊变,在两色圣威之下,隐约藏着一股微不可闻,但又不容忽视的力量。 那难道是……帝威! 承贤感到极为惊讶,瞪大了双眼,露出惶恐的表情,他真的不明白,这个玄女,只有方寸境界,她凭什么能施展帝威! “承贤,你给我等着,我要让谷风之名,彻底在东荒消失!” 苏误抱着韩芸,她整个人若飘絮一般轻柔,怕有一阵风,都能够将她吹散。 小女娃脸色阴沉,回望了一眼谷风少谷主,而后头也不回地远走。 此时,承贤还在调动境界,抵御着雷火大劫,那种无上的圣威,让他感到非常棘手。 “轰——” 雷火极为绚丽地绽放,若天地间的一朵蓝花,它与青银两芒交织,像是要将整个后畔山吞没。 霎时间,天地风云如潮水般急速褪去,大地震动不止,山峦崩裂,飞沙走石,在雷火的肆虐下,方圆百里如若人间炼狱。 承贤被雷火锁定,根本无法逃脱,他直接下玄女全力的一击,化作一颗流星,向着极远的天边坠去,可见,他浑身血花喷溅,肌体崩坏,骨肉破损,生死不明。 与此同时,谷风的百余修士,几乎全部惨死,寥寥剩下几人,也是奄奄一息,浑身充斥着雷电,眼看着就要殒命。 第一百六十章 金锁降香 苏误带着韩芸,沿着屋棠河向下游漂流,最终来到了过溪以北两千八百里的地方。 此地间,山水迷蒙,霞光潋滟,龙脉西出而回环,连绵不绝,在崇山峻岭之中,镶嵌着一颗如蓝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湖泊。 苏误选定一座灵源充沛的高山,以关守无上的剑意,开辟出一间石室,并将韩芸安置在里面。 他以宝莲灯的神华覆盖整个石室,以此蒙蔽天机,石室之内,凡银芒照耀之处,皆铺上了一层瑰丽的银粉,其中所蕴含威势,柔和而且神圣,并具有一定的疗伤止痛效果。 “韩芸,在你的身体里,被人种下了道纹,我现在将它斩断,你一定要忍住疼痛。”苏误抽出关守,眸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韩芸。 这个同乡来的女子,娇颜憔悴,嘴唇惨白,病恹恹地卧在地上,整个人没有一丝的生气。她就像是风中的残烛,随时将灭。 韩芸缓缓撑开眼帘,美眸中有一种倔强的神情,她不能说话,只是微微眨动眼睫毛。 苏误心头悲恸,在他的记忆里,韩芸是一个自信洒脱,英气灵秀的女子,而今呈现这副柔弱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 “铮——” 苏误抽剑关守,并撕开韩芸的留仙裙。只见,韩芸腹下的伤口足有半尺长,其中肝肠蠕动,血水泉涌,触目惊心。 “嘶……” 苏误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韩芸的伤势,他的内心难以平静。 他用牙齿咬破自己的舌尖,强行让自己凝神收心,然后将宝莲灯镇在韩芸的伤口上,以此来缓解她的疼痛。 此间,韩芸的生命一直在流失,她仿佛是镜花水月,需要人极小心的呵护,凡有一点错漏,所造成的结果,都将是万劫不复的。 苏误紧握关守,掌间渗出一丝汗水,他看起来非常地紧张,一直在深呼吸。 宝莲灯银芒洒下,将石室点亮,可见,韩芸面容苍白,嘴唇龟裂,骨肉干枯,她的呼吸十分地微弱,几乎不可闻。 “噗——” 石室中出现一声闷响,苏误将关守剑斩进韩芸的伤口中,以天道圣威,横断道纹。 承贤留下的种子,若麻线一样,凌乱纠缠,罗网繁复,想要彻底根除,只能以势冲断。所谓一力降十会,在没有医师的情况下,就只有这一种方法可以救命。 “呜……”韩芸嘴中发出痛苦的声音,因为她身体非常虚弱,所以声音也很飘渺。 圣威若一头洪荒猛兽,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与此同时,她腹下伤口发生血崩,在石室的地面上,形成一片湿洼。 “老同学,坚持住啊……”苏误心中百感交集,只是喃喃着这句话,此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承贤留下的道纹,就像是病毒的本源,必须先将其斩断,才能缝合伤口。 苏误虽有准帝的九滴血,也想给韩芸使用,可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不可能扛得住帝血的侵蚀。 突然,韩芸的娇躯突然颤抖了起来,圣威与道纹在她的体内相互倾轧,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负荷。 其腹下的伤口处,突然延伸出密密麻麻的裂纹,若水蛇一般,在她的玉体上攀爬。 “呲——” 在圣势冲断道纹的同时,韩芸的身体也开始崩坏,她的血骨,就如碎片一般剥落,整个人看上去凄惨不已。 “啊——!” 韩芸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骤然僵直了身体,不停抽搐着。她感觉有成千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肉身,奇痒难耐,痛不欲生。 “杀了我吧……”她睁开双眼,暗淡的瞳孔中,充斥着猩红的血芒,她向苏误哀求,想要从痛苦中解脱。 “我答应过你,还要替你护道……”苏误悲绪上涌,有一种凄楚的情感,弥漫在他的心间。 在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地调出仙体,以关守剑,同时斩断仙玄的动脉,用自身鲜血,去孕养韩芸的身体。 他将韩芸放在宝莲灯的灯芯里,并不停地往莲蓬上浇溉鲜血。 仙玄两种血液,均是世间至宝,妙用难穷,更何况,这两副身体还曾在炼丹炉中与珍品药王共炼了三十九日,可以说,苏误本人就是世界上最有奇效的灵丹妙药。 玄女与仙体相结合,堪比真正的仙药。 在仙玄两色血脉的滋养下,韩芸逐渐恢复了生机,同时,宝莲灯神华绽放,不停地修补着她的身体。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苏误一直受着宝莲的滋养,所以,他十分清楚圣器的奥妙。 “放开你的神识,不要对我有所排斥。”苏误道。他侵入韩芸的华池,将关守剑镇压其中,同时,将古籍中的疗伤秘法传授给韩芸。 若以湖河江海为划分,韩芸的华池,乃是一条滔滔奔涌的大江,从此地向上看去,有一座高不见顶的方寸山,山上是一间天宫金阁。 “真是一片奇妙无穷的世界。”苏误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 倘若他仔细地窥探,还能看见一片世界境元,以及完美的神源秘境,甚至于七星也点亮了几颗。 不过,他并没有在此过多探秘,他始终记得韩芸在张糖山上对他说的话。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盲目地跟从他人脚步,只会迷失其中,并失了自己的道。 苏误本想将自己的神石取出,以紫金神华修复此地,但是那紫金石块根本不听他的调度。无奈之下,他只能取出一滴帝血,滴入大江的水中。 霎时间,江河之源开始汩汩涌水,呈沸腾态势,在此方天地间,江水若狂狼奔流,竟在一瞬间演化成了一片海洋。 苏误以双圣之威,强行给韩芸吊命,又用仙玄之血,助她脱胎换骨,最后,以帝血逆天改命,强行将韩芸从鬼门关里拉回。 “这两株药,难道就是金锁和降香吗……”匆匆一瞥间,他在韩芸的华池里,看见两株灵草。 在骆迦山时,他曾向风妍询问过金锁与降香的情况。风家的后人,见多识广,她告诉苏误,降香是化煞阴虚的奇药。 至于金锁,按照那丫头的原话来说,小女娃才五岁根本用不上,那个药只有培元固本的功效,却有很严重的副作用。 当时,苏误被风妍吓了一大跳,后来在仔细追问下,风妍才告诉他,金锁的副作用,就是不变,让人容颜永驻,至死而不老。 第一百六十一章 逆天救命 金锁与降香,是两味不世奇药,曾几何时,苏误很需要它们。 只是,半年时间过后,仙体在紫金神石的滋养下,已经完全修复,而糖糖的身体,也并不需要金锁来抑制成长。 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苏误还是希望糖糖能够健康地长大,而不是当一辈子的女童。 他将两味药从韩芸的华池里取出,眼神异动地看着宝莲灯中的女子。 她的性命保住了,但是身上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想来也是为了这两味药,才招致了谷风众人的围剿。 “你这又是何苦呢……”苏误叹息一声。 大概,韩芸听见了他的声音,躺在银莲中,露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苏误将金锁炼化,注入韩芸体内,又以仙玄之血为引,煎熬降香。整个石室内,忽而变得药香扑鼻。 当他将药液喂进韩芸的小嘴里后,这位同乡来的女子,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看起来已经没事了,俏脸上也渐渐有了红润的光泽。 山外,谷风少谷主在后畔山铩羽一事被闹得沸沸扬扬。 在后畔山境内,雷龙咆哮,万物皆焚,雷火三日余绕,持久而不消散。大地疮痍,谷风弟子尸骸遍地,谷风少谷主承贤更是身受重伤,四大秘境险些被毁。 “不用想了,这一定是那个苏姓域祸所为,放眼整个极东,能使动雷霆的独此一家。” “听说在后畔山外,有人撞见了他的玄女弟子。” “此人在广寒宫时,横剑斩杀了两位宗师,而后便销声匿迹长达半年之久,看来他是不甘沉寂,又将谷风视作了目标。” 就当众人议论之际,青鳞子从姜国,来到了后畔山。同时,猞猁八文字受邀,进入谷风,救治承贤的伤势。 般若寺传承《法华经》七卷,具有至高的疗伤奥义,妙用难穷,猞猁一般很少出手救人,据说谷风谷主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请动这位逸杰。 “听说,谷风承贤身上的伤,是玄女弄出来的。”此言论自后畔山而出,顺着屋棠河流淌,很快便传向了四面八方。 “玄女才多大?她能够将谷风百世不遇的天才打伤?” “据说承贤已经进入八难,然而玄女才方寸境界,两者之间,天渊差距,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玄女手握圣器,并且获得了广寒宫里的造化。” 天下人如火如荼地讨论着承贤的伤势,以及青鳞子的动向,他们在后畔山的战场上观摩,眼见了炼狱的惨状,皆是啧啧称奇。 以凡修之躯,改变天象,引动雷霆浩劫,这样的逆天本领,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不日,又有消息传出,谷风正式悬赏玄女,赏金高达两百万斤瑰。许多人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都感受到了谷风的怒意。 可知,若水圣地以百万斤“瑰”明请域祸与玄女去夏州做客,而谷风,则是倾家荡产,花两倍于若水的价钱,誓要见到玄女的尸体。 “谷风这是动了真火啊……” “承贤是谷风未来的希望,是谷中逆鳞,玄女既然敢对他出手,必定要付出代价……” 此消息一出,让极东陷入沸腾,那个境界不满三丹的娃娃,她的人头,竟然值两百万瑰,这是多么荒唐,且令人趋之若鹜的事。 更何况,那小娃娃手里还有半圣器,谷风人只要她死,又没有提到圣器的处置。 于是,有许多人都心动了,他们乘着屋棠河的水流而下,在过溪寻找着玄女的踪迹。 如此,十日过后,韩芸终于清醒,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宝莲灯里,肌肤晶莹如玉,在银莲的神华下,闪烁着氤氲的光芒。 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在苏误细心的照料下,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苏误趴在莲蓬上,娇痴地看着韩芸,盈盈一笑道:“小妞儿,你终于舍得醒了,来,让大爷香一个。” 小女娃说话老气横秋,他并没有问韩芸身体状况,也没有刻意寒暄,反倒是像个流氓一样,调笑着同乡来的老同学。 韩芸轻轻咋舌一声,俊冷的娇颜上涂抹一层殷红,她秋波如水,朝苏误淡淡一撇,顿生出万种的柔情。 她从宝莲上坐起,这时才发现,自己原是与人赤诚相见着,顿时羞红了耳根。 “我的衣服呢。”韩芸在三丹里神游,却发现华池上的衣物,全都已经不见了。她面带娇媚,双颊绯红,似嗔似羞瞪着苏误。 “这天底下的裙衣,无论有多美,皆是俗物,它们只会遮掩住仙子完美动人的玉体,十分地可恶,所以我就帮你毁了它们。”苏误嘿嘿笑着,并且目不转睛地盯着韩芸。 那女子拥有魔鬼般的身材,碧玉无瑕,光滑圆润,与风妍相比,她更加的成熟,知性,丰满的曲线,惹得人心跳澎湃。 “你说什么胡话呢,快拿件衣服给我。”韩芸面带羞怒,双手遮挡在娇躯上,掩藏住了玉体上最亮丽的三道风景线。 苏误从华池里,取出一件精美的长裙,他叹道:“可惜啊,仙子美如娇玉,却不让人欣赏,这里就我们俩,你让我再多看会儿嘛。” 韩芸美眸中秋水荡漾,她幽幽地白了苏误一眼,伸出青葱玉指,在小女娃光洁的额头上一点,道:“你都看了我十日,还没看够吗。” 苏误讪讪一笑,道:“那不一样,十日以来,我看的是你的伤口,现在才有余裕欣赏别的地方。” 韩芸根本不理这家伙儿,换上裙衣,端端盘坐在宝莲上,十日之间,她一直处于模糊的昏睡状态,隐约知道苏误在自己的华池里神游。 她发现自己的江水,扩张成了一片海洋,四大境界都有所增长,并且,后续效力还没有穷尽。 这种夺天的造化,让人很难理解,韩芸看着苏误,疑惑道:“你究竟干了什么,竟然将我的华池扩充了数倍?” 苏误迟疑着,究竟要不要告诉她实情,他可不想让韩芸心有愧疚,觉得自己欠下了多大的人情。 “也没什么,我曾进入广寒宫,在里面得了些造化。”苏误没有过多说明,九滴帝血确实来自广寒宫,他没有说谎。 韩芸眸光氤氲,璀璨夺目,她微微颔首,不打算过多追问。她从华池里调出关守,并还交到苏误手上。 “不需要了?”苏误问道。 韩芸沉默着,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美眸里,有淡淡的水雾弥漫,显得楚楚动人。 “谢谢你。”她的鼻尖微微一酸,大概是回忆起后畔山上的那种绝望,不由地落下一滴清泪。 第一百六十二章 喜欢 韩芸的身体虽然康复了,但是在四大秘境上,留下了创伤,在短时间之内,无法修行。 她曾点燃境界之火,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局面,但苏误以逆天帝血,强行与之续命,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这点儿后遗症根本不算什么。 在经历了后畔山的围杀之后,韩芸对道义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她的一只脚,已经跨入八难,随时都将面临雷劫。 “你离开张糖山之后,究竟去了哪里?”苏误看着韩芸问道。 这个同乡来的女子,原本自信而洒脱,只是在这时,她脆弱地像一只小羊羔,暂失了十余年的修为,让她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就如同苏误刚失去仙体时一样。 “我从凡城借道,去了七月,在幽谷外,曾遇见过胡远和馨儿。”韩芸的声音略显虚弱,她像是大病初愈的患者,精气还有些颓唐。 苏误方才得知,韩芸也曾去过幽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同乡来的女子,其实一直关注着他。 苏误覆灭赵家,捣毁地肺山,在广寒宫里屠杀两位宗师,后来被圣地通缉,猞猁八文字跨越两仪,前来助阵青鳞子等等……这些事情,韩芸都是知道的。 她很清楚苏误的境遇,在失去仙体的情况下,他的处境是十分危险的,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所以韩芸才会冒险闯入谷风,就是为了金锁和降香。 “胡远?!”苏误面露惊异,一时间,竟没有想起这个人是谁,只觉得名字很熟悉。 “当日无名山一别,两人大难不死,都拜入了七月门下,而今结成了道侣。”韩芸声音柔弱,娓娓动听,她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这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哈?!他俩结婚了?!”苏误瞠目结舌,在他的记忆里,这俩人在学生时代根本没交集,何来的感情基础,才一年多的时间就结婚了? 殊不知,那两人生死与共,一同经历了十年,最终才决定相依。 “当时我也很惊讶,不过,那两个人看上去很幸福,作为老同学,我由衷地替他们感到高兴。”韩芸浅浅一笑,充满了柔情。 对于她和苏误来说,幸福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每个人的道都有所不同,在冥冥之中,选择也不尽相同。 他们的路,是一条永不安稳的泥泞,脚下布满了荆棘,稍不留意,也许就将落入万丈深渊,摔得个粉身碎骨。 “广寒宫之后,你又去了哪里?”韩芸好奇地问道,在玉座上发生了太多故事,她也有一些耳闻。 “听说你的师傅斩杀了两位宗师,难道你恢复身体了?” “不……”苏误还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女童,她摇了摇头,道:“玉座上发生的事,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场梦,非常地离奇……” 苏误告诉韩芸,玉座上发生的事情,其实他都不知情,当日,他被嫦娥仙子贯穿身体,一直都处于昏迷的状态。 “我在霍林山遇见了一个小丫头,这盏银莲就是她法器。”苏误想到风妍,嘴角衔着一缕笑容。 韩芸很细心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淡然地问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苏误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回想起与风妍一同生活的半年,道:“那丫头古灵精怪的,让人捉摸不透,就像是一只家猫,有时冰冷,有时温顺,有时又很粘人。” “是吗。”韩芸并没有过多追问风妍的事,只是淡淡地看着宝莲灯。 两人聊了很久,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在凡城过后,“苏误”这个名字,被人彻底公开。 “你去过凡城,应该听说过赵淳这一号人物。”苏误看着韩芸,解释道:“我的身世行踪,都是这厮暴露的。而今,我被天下人追杀,就是拜他所赐。” “我知道这件事……”韩芸美眸闪过一丝异光,蛾眉轻轻一皱。 她被守墓人召回后,也去往了凡城,在时间上,恰巧与苏误错过。而“玄女持圣”这个消息,最早也是经由赵家余孽之口,传向了整个极东。 后来,苏误抵达广寒宫,韩芸也收到守墓人的密令,并前往幽谷外。如此看来,两人在离开了张糖山之后,其实并没有分开太远。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像是我出卖了你。”韩芸轻轻皱起了眉头,觉得事情非常地蹊跷。当世,知道仙玄关系的,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我本来也是这样觉得的。”苏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更何况,在我身体里,还留有你的玉笛,如果是你在暴露我的位置,那一切都很合理。” “那你为什么不怀疑我?还特意来救我?”韩芸露出了很怪异的表情。 这件事实在是太巧了,按照时间梳理,苏误前脚刚离开凡城,韩芸后脚便赶至。并且,“苏误”的名字,也是在那时传向极东的。 苏误去姜国时,韩芸在神农城不远外的七月,而他去了幽谷,韩芸也抵达了那个地方。 “我有无数个理由怀疑你,但是相信你的理由只有一个就够了。”苏误眼含深意地看着韩芸。 “是什么?” “你喜欢我。” “去死!”韩芸一声咋舌,幽幽地白了苏误一眼,两侧的脸颊上升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红晕。 苏误女童模样,唇红齿白,俏脸娇憨,他展颜一笑,道:“若不如此,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自张糖山一见,韩芸以悬泉梵阿相赠,并且还将半身灵器托付给他,此般的情谊,苏误实在不能忘怀。 “你冒险闯入谷风,即使身受重伤,也没有想过要服下金锁和降香……”苏误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韩芸,你做的这一切……却只让我为你护道,这值得吗?” 韩芸安坐在宝莲灯上,银色的神华,照亮她的侧颜,美的不可方物。她淡然地一笑,云淡风轻,蕴含了一种似水的柔情。 “还记得在张糖山时,你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芸儿?” “我喜欢你的称呼,以后都这样叫我。”韩芸眼波微动,俏脸粉嫩,她始终望着银莲的花瓣,并没有看苏误。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九天玄女下凡尘 苏误与韩芸躲在荒山的石室中,二十日后,被人寻找到了踪迹。 “是谷风的人。”韩芸忧心忡忡地看着石室外,而今她的境界还没有复原,空有一身本领,但却无法使动。 “来了正好,今天一并收拾了。”苏误眸光凌厉,挽起袖口,直勾勾地望着天边。 蓝天白云下,约有百余人至此,都是谷风的年青人。 他们驾驭神虹,手持法器,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带领这支队伍的,大概是谷风里的一位长老,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胡须长及胸前,略显老迈龙钟。 “下封阵。” 老头子声音沧桑而浑厚,一声令下,众人皆动,将整个荒山包围。三十三只幡幢从天而降,落在四面八方,方圆十五里的土地,尽被封锁,连蚊蝇都无法出逃。 “玄女,你已经无处可躲,还不快快现身。”谷风的长老手抚长须,脚踏神华,一双苍老的眸子,紧紧凝望着石室洞口。 “我们的位置,似乎又被人暴露了。”苏误眉头一皱,感到十分地头疼。 “很狡诈的一个人,他藏在暗处,一直以手段跟踪着我们……”韩芸美眸中异光流转,她透过石室缝隙,看向远方。 在石室内,宝莲灯神华氤氲,兰麝香气,它本应该蒙蔽住了天机,没人能察觉他们的位置。如此,谷风人发现,实属异常。 “自凡城过后,他就一直跟着你?” “不,也许比那还要早。” 在石室外,瑞霭纷纭,详光天降,水雾自湖畔向外弥漫,波光潋滟,朦朦胧胧。远天的青鸟无处逃脱,在山峦上盘桓,大地上,野兽四处逃窜,但与幡幢横撞,皆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谷风长老见山上迟迟无动静,于是下令攻山。 “活捉玄女,带回谷风,少谷主伤势未愈,正缺一味药引。” “长老,那另一个贼女呢?” “另一个……”老头子目光若鹰鸟一般锐利,凛冽刺人,他略一顿,又道:“死活不论,随你们处置罢。” 百余修士,齐齐地从天上降下,缓缓向石室洞口靠近,他们深知,玄女手握双圣,于是不敢小觑,先封了山脉后路,再锁住石室入口,料想一个方寸境界的女娃,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武仙修界的固有观念,让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个女娃,他可是一个肉体成尊的妖孽,手握两大圣器的同时,甚至还持有八滴帝血。 “臭老头儿,少在我面前狂吠,看你活了一大把年纪,真不知羞耻二字作何解。”一声叫骂从石室内传出,是苏误稚嫩而高亢的声音。 他将宝莲灯留给韩芸,而今,后者境界缺失,难以自保,有此圣器伴身,银芒照亮之处,便无人敢接近。 当苏误现身后,谷风的修士便立刻蛰伏进阴影里,众人的行动高度统一,没有长老的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谷风长老眸光凝聚,只见石室里出现的一个女娃,身高约有三尺出头,唇红齿白,面容娇俏,浑身气血若江河一般强盛。 玄女乃是虚无体道,至真不坏,元灵之祖,苍生之宠,运玄元之道气,化生天下万物,妙用难穷。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玄女,如此纯粹的根骨,真是玄妙无尽。”谷风长老瞪大了眼睛,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 “我活了小半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龌龊的老头儿,鹰钩鼻,雷公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苏误身着一袭淡粉衣裳,单丝罗步织成的花裙轻软而细薄,上有雪松叶纹,极为锦绣华丽。 “混账!你可知礼义廉耻四字,难道无人教你吗?老夫活了四百余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娃娃这样指骂。” “龟儿老瓜匹,你修道四百年是不是把脑壳修短路了,你既然要擒我炼药,我讲你妈的礼啊?!” 小女娃口齿犀利,嘴上毫不留情,可知,谷风的长老年逾四百岁,他已故的双亲,都被苏误从坟中掘出,并且狠厉地臭骂了一遍。 “给我拔了这个小崽子的舌头!” 谷风长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大手一挥,下达指令后,百余修士分成两股,分别向苏误,以及石室内的韩芸杀去。 “我舌头就在这儿,只怕你没那个本事来拔。” 苏误冷哼一声,对着谷风的长老竖起中指,而后,还很挑衅地将小舌头伸出,朝着天上吐口水。 “杀——” 谷风的修士们一拥而上,喊杀声响彻天际,数百件通灵武器同时闪耀神华,霎时间,整座荒山变得缤纷璀璨,九彩氤氲。 “活捉玄女者,赏瑰两百万!” “咝……” 苏误闻言心惊,这谷风好大的阵仗,此悬赏额度,甚至超越了若水圣地所开之价。他面色一沉,小手在空中虚握,隐约有一道青芒,从指缝间向外绽放。 磅礴的天道,雄浑的圣威,尽在其一手掌握之中。 石室洞外,狂风呼啸而起,沙石从峰顶滚落,参入云端的古树摇摇欲坠,迷蒙的山雾,在顷刻之间便化作虚无,烟消云散。 “若水的圣器,果然非同凡响,只是被这女娃拥有,未免暴殄天物。” “谁擒获了女娃,圣器就归谁!” 众人携各种灵器,使动秘术向玄女镇压而去,那种铺天盖地的威势,即便是逸杰面对了,都要仔细掂量自身的实力。 然而,苏误最不惧的,就是这种多人的群斗,他有雷霆做战甲,一人可敌千众,非八难宗师难以与之抗衡。 放眼整个大域,能以宗师为门槛,编织出一个百余人的队伍,哪怕圣地世家之底蕴,也做不到这样的事。 “轰——” 一道雷火从天而降,黛蓝色泽,粗如蟠龙之躯,直劈在苏误的天灵,只见,小女娃身后扬起四条大尾,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十分地瑰丽。 “老头儿,我还真要谢谢你,既将天地封锁,又隔断了此方空间,我就是全力以赴,也无须担心动静闹得太大。” 苏误沐浴在雷霆之中,浑身穿戴了紫金神芒,他的影子拔高了几分,仿佛梦回仙体。其身后,九天玄女曼舞如蝶,仙乐阵阵,无尽神华逾越苍穹,将整座荒山渲染地金光灿烂。 “九天玄女下凡尘!”谷风长老闻此异象,顿时大惊失色。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宝葫芦 异象,是天地间最玄妙的奇景,无上非凡,世所罕见,可有夺天的造化。 玄女刚及方寸,却能有此夺天的属相,叫人十分惊讶。谷风的长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回想起古史中的文献,九天玄女之异,已有数十万年年不曾现世了! “生擒宝体,我要撬开玄女的奥秘!”谷风长老传令下去,谷风百余众皆向小女娃镇压而去。 荒山上,阴云卷积,风过数阵,百余柄法器从天而降,仿佛是密密麻麻的雹珠,相互摩擦碰撞,若金珠落玉盘,音色琅琅。 与此同时,韩芸柔弱的声音,缓缓飘入苏误的耳中:“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荒山外候着,我们没有时间在此浪费。” 闻言,苏误微微点头,旋即将四条雷尾高高扬起,狠厉地抽击在山峦上。雷火电光,如若游龙,顺着雷尾冲出,不足瞬息的时间,便覆盖整座了荒山。 “哧哧——” 雷电势如狂狼,所过之处,草木不生,万物皆焚。漆黑而坚硬的磐石,才刚与雷霆接触,瞬间化作了齑粉,可见无极法之威。 “轰——” 以玄女为中心,旛幢阵内,若一片火海的景象,原本悬在空中的那些灵器,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了一撮飞灰。 “啊——”众人极为凄惨的嚎叫着,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这数百余的修士,已经很小心了,在雷电出来的一瞬间,便急速往后闪退,然而,雷霆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紧紧跟着他们,根本就甩不开。 “啪啪——” 苏误以雷尾为鞭,不停地向人抽击,但凡被雷尾扫荡,修士们皆是皮开肉绽,血流如注,根本不能活命。 小女娃杀伐狠厉,下手毫不留情,凭借着九天玄女异象以及雷尾,若轻歌曼舞,极写意地就将数十人斩杀。 “妖童,你究竟使的什么妖法!”谷风长老难以保持从容,即使他逾越八难境界,在面对雷霆时,依然感到吃力。 “老杂毛,反正你都要死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且听好了,此术乃名——你妈雷劈!” 苏误以稚嫩的童声高喝,听得石室内某个女子轻笑出声。他单手持剑,遥对苍穹,此地间,竟无一人能靠近他三十丈内。 谷风长老虽然不知道小女娃在放什么厥词,但知道一定是在骂他,老头子脸色一沉,心头意动,不料被雷霆所伤,顿时喷出一口老血。 “黄毛丫头,老夫杀了你!”谷风长老动了真火,嘴角的鲜血侵染上胡须,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狰狞。 “啧啧啧……老杂碎,你说我不过,还想动手?你既然想死,小爷今日就成全你。”苏误斜剑关守,脚踏荒山,膝盖微微弯曲,一蹬地,竟窜出百丈高远。 他以关守的剑锋,遥对谷风长老,若一颗升腾的流星,急速向老头子劈砍而去。 顷刻之间,天地变色,圣器蕴含了至高无上的天道,雄浑而又磅礴,在山间弥漫开来,剑意所及之处,无一人敢有反抗之心。 谷风长老调动境界,华池里芒光一闪,紧接着有一个瓷葫芦从他的身体里飞出。葫芦口射出一道白光,其粗若龙柱,高十余丈,光分五彩,祥瑞千条,此器一出,竟然破天荒地将苏误手中圣威冲散。 “这是……”小女娃面露异色,身形后退,他还没有触及天宫,无法架虹,于是重新落到荒山上。 韩芸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要小心,那是王道兵器,仅比你的剑弱了半分品阶。” 王道兵器,仅次于圣,在武仙星上,修士们普遍将器划分为凡、名、贤、王、圣、帝。可见,在贤器以下,器的划分十分地大统。 只有跨越了尊者境界,成为一方大贤,才能将自身的道义融入器中。若是要让贤器化作王道,除道义加深,还需以王者境界,重塑器身,条件十分地苛刻。 至于王道化圣,那是需漫长岁月的磨历,在器上留下亘古不灭的圣威,如此才算作半圣。 “不过王道,凭什么能冲断圣势?”苏误感到疑惑,他握剑的小手,微微有些颤抖,直面着白瓷葫芦释放的王道,竟让他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你的境界,不足以完全释放圣威,谷风长老至少达到了八难,能将王道兵器发挥地淋漓尽致,此消彼长下,你自然是吃亏的。”韩芸声若银铃,婉转悠扬,她三言两语,便为苏误做了解释。 “玄女,不要再做挣扎了,老夫既已请出至宝,就一定会将你带回谷风。” 老头子将大亚腰葫芦托天,以境界御使,三千毫光骤然盛放,若将天地间的雷火都收入了葫芦里面。 苏误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直面一位宗师,那种上位者的压迫力,让人心惊胆寒。 “收——” 瓷葫芦悬浮在空中,通体晶莹,散发着极为刺眼的白光,就在这时,它的体积猛然增长,不过片刻,竟化作一座雄峰,将蓝天都给隐了去。苏误凝神定视,那葫芦的瓠口竟然就有数百丈直径,十分地骇人。 “这是七娃的宝葫芦!”他惊叫一声,意义不明,此间,除了韩芸以外,谁都不知道七娃是什么。 一股强悍的吸引力从葫芦里透出,苏误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难以站定,恍恍惚惚间,就像是要乘风而去。 整座荒山都在动摇,沙石升空,古树根断,方圆千顷的山地,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我去你大爷——”苏误大叫,悬空挣扎着。 王道之威,难以抵御,他根本来不及使动宝莲灯,就被收进了亚腰葫芦里,不仅如此,整个荒山都被谷风长老收走了。 老头子面色发白,咳嗽两声,他原本不打算使用宝葫芦的,但是玄女手握圣器,雷霆之威又超乎想象,不得已,只能请出至宝。 谷风长老先与雷霆对抗,后又直面圣威,调动王道兵器,此时,华池已经枯竭,脸上看上去苍白了不少。 “收拾旛幢,我们回谷风。”老头子向众人下令,经过苏误的残杀,此时,谷风百余年青人,就只剩下寥寥二十余。 玄女非常规的战力,实在是不可思议,她才刚触及方寸,所能爆发的能量,堪称是耸人听闻。放眼整个大域,在同辈之中,根本无人能与之一战。 第一百六十五章 在葫芦里 在大亚腰葫芦里,空间非常地广阔,因有王道的加持,自成一方天地。 苏误与韩芸被同时收入其中,难以逃脱,二女隐约觉得不安,如果随了老头子的意愿,等到了谷风之后,绝不可能有机会逃走。 届时,玄女是一定会被炼成丹的,并且,韩芸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葫芦里有王道加持,破不得,也出不得,要是我能够调用境界就好了,凭借双圣器的威势,很轻易就能够冲出。”韩芸眸光异动,忧心二字写在脸上。而今,她四大秘境有损,不能使动境界,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瓷葫芦里,白光敞亮,内壁宛如一道坚实的高墙,呈一个巨大的圆弧形状,在上面刻有许多道痕,若蔷薇花的纹络,繁复而且瑰丽。 “这个空间并不完整,其实很容易破的。”苏误漫不经心道。 他看着葫芦内部,此地有山有水,仙雾迷蒙,霞光潋滟,仿佛一片净土,洁净而不染尘,隐约之中,王道萦回,给人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你有办法出逃?”韩芸惊异地看着小女娃。 “我在霍林山传承了移宫换羽,足够解此空间。”苏误自信满满,他深知空间之法,只有圣人才可专精,王者布道,有很多的疏漏。 “那个秘术失传千年,竟然真的被你得到了?!”韩芸大感震惊,彼时在张糖崖上,她不过随口一说,好让老同学心里有个盼望。竟没想到,这个家伙以夺天的运势,竟然在空间里强行演化出了移宫换羽的精髓。 “你想学啊,我教你啊。”苏误刻意说出这句词,其中不无显摆的意味。 “嘁……” 韩芸白了他一眼,略有心动,沉默了一瞬,淡然地摇头道:“移宫换羽千年不曾现世,你既然将它唤醒,那是你的造化,不必要传授给我。” 这个女子,活得洒脱,性如烈火,她有自己的道,时常有一些小小的偏执。苏误并不多劝,只是含带笑容地看着她。 韩芸道:“你既然得到了移宫换羽,却没有换回身体,难道那个秘法不具效力?” “那个术旨在空间,没办法交换仙玄。”提到身体方面的事,苏误也感到无奈,他长叹一口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振雄风。 就在这时,瓷葫芦里一阵浪荡,空间上下颠簸,如遇浪涛,苏误与韩芸站立不稳,于是扭作一团。 两人同时感受到一股王道,竟在一瞬间有所领悟。 “这个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苏误面露惊异。 “铸炼此器的王者,在重塑器身时,一定将自身的道义融入了其中,瓷壁上的道纹就能够佐证。” “我们进入器中,倒是一场造化。” “话虽如此,但是葫芦身里十分地危险,若非有银莲的神华照耀,我们很难像现在这样从容。”韩芸显得很沉着,在这种情况下,焦虑是最没有用的一种情绪,那只会徒增烦恼。 宝莲灯栽种葫芦底,若一朵耀眼的银灯,神华徐徐展开,绽放出璀璨的银芒,仿佛是漫天的星辰在飘荡,一时间,竟将万物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薄膜。 苏误与韩芸在空间内,共同感受到一股玄妙的王者之势,他们盘膝凝神,坐定在宝莲灯里,心中皆有明悟。 以王者境界为参考,可自省己身,对今后筑道,有诸多益处。 两人都安静了,闭上眼睛,细品其妙,这种机缘十分难得,她们都不想错过。 “王者境界,只需前进一步即可超凡入圣,然而这一步,却好似一道天堑。” 良久,苏误从冥想中醒来,幽幽地发出一声感叹,他不由地想起霍林洞天王纬玄,数千年前的天骄,为搏成圣,却无奈失了性命。 境界之道,就是顺着天梯一步一步往上爬,直至圣级的阶梯前,跨过去就是另一个世界,但若是跨不过去,便就顺着曾经的脚步,在一瞬间坠落,摔得个粉身碎骨。 “但凡王者,皆是天纵奇才,万里挑一之人。” “当世,圣人不显,可称王者,只有寥寥数人,你招惹的文殊,便是一位。” “那帮死秃驴,修筑佛道,以善人自居,行的却是腌臜之事,我早晚掀了他们的寺庙。” “你杀了般若寺的人,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你。”韩芸叹息一声,对苏误感到担心,文殊王势力极大,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惹的。 “他们对付我倒是无所谓,可是猞猁携圣而来,不顾及身份,竟然与牧府联手,一起围剿水果哥,这件事我不会作罢。”玄女脸色阴郁,看上去十分地违和。 当日在杨泉山发生的事,韩芸也有耳闻,当她赶过去时,水果哥已经消失了。同时,青鳞子在天下喊话,言称“此生杀绝苏与杨”,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促使韩芸前往谷风,一定寻出降香和金锁。 苏误向韩芸询问后续,不过,她也不知道水果哥到底去了哪里,即使动用了守墓人的情报网,依然不能寻到他的踪迹。 “你可千万不要冲动,以你现在的境界,连青鳞子都无法对付,更别说一位成名已久的王者了。”韩芸苦口相劝,搬出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金句,她生怕苏误热血上涌,不顾性命地向般若寺挑战。 在张糖崖上,韩芸曾亲眼见识过苏误的倔脾气,这家伙,脑子里缺根筋,一旦认准的事情,不惜性命也要做到。 “你放心,我不是一个莽撞的人。”苏误道。 韩芸白了他一眼,在心底暗暗腹诽,这个家伙,身体都交换成女童了,还不知莽撞?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两人并没有在葫芦里待太久,毕竟等到了谷风,凡事都有变数。 “芸儿,你境界缺损,与凡人无异,我若以圣威冲破空间,恐怕你的身体受不住。我将你镇在宝莲里,千万要小心,别被灯芯同化了。”苏误面容凝重地看着韩芸。 “你安心吧,不用担心我的问题。”韩芸浅浅一笑,显得十分从容,她虽暂失境界,但本身并不脆弱。 得到回答,苏误也不含糊,他将韩芸镇在宝莲灯中,并收进华池,而后,右手凌空虚握,隐约有一道青芒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给我破——” 苏误抽剑关守,将浑身境界注入其中,将圣势悉数凝聚在一点,若长虹贯日一般,凌厉一剑断斩虚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在腹中 谷风长老乘风离去,忽遇一道狂流,身形不稳,摇晃了一瞬。 他自过溪以北的荒山,往西南方去,那里是谷风的方向。在其身后,跟随有寥寥二十余众,与来时的浩荡相比,此时略显得萧条寂冷。 过溪处,云烟消散,风景流逝,河流到了尽头,古浪不再翻涌,泥沙渐渐曝露,鱼尾挣扎着跳跃,四下皆是风化的兽骨,充满了死寂。 “长老,宝葫芦内蕴王道真气,凡人收入其中,活不过三刻便会被化成血水,玄女在里面,只怕……”有人来到谷风长老身边,出言提醒道。 “你在担心什么?”谷风长老须发银白,眼角有深刻的皱纹,显得很沧桑。他淡然回头,扫了一眼说话的小修士。 那人道:“少谷主境界有恙,稀缺一味药引,那玄女可堪造化之仙,我怕她被宝葫芦熬得尸骨无存。” “不妨事,过了屋棠河,就是谷风地,那毛丫头命硬得很,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谷风长老显得很自信,驾驭着神虹,长须迎风,衣衫飘飘,道骨仙姿。他并不将苏误放在眼里,甚至根本没有收走两件圣器。 众人往西南方飞驰,越过了崇山峻岭,抵达屋棠河南岸,就在离谷风三千里外的地方,不料发生了意外。 只听一声雷鸣,响彻天际,紧接着有一股极为雄浑的势从天而降,只见,三千条雷霆,化作三千缕柔丝,若杨柳垂落而下。 “这天雷是何意?” “难道是那个妖童在捣鬼?可是她在宝葫芦里,被蒙住了天机,不应该能够引动雷劫才对。”众人感到十分的惊讶,他们刚经历过雷霆劫难,心有余悸,面带惶恐。 与此同时,三千雷丝随风飘摇,如娇娥之发,轻柔细腻,它们缓缓聚拢,竟朝着谷风长老而来。 “是那个鬼丫头干的好事!”谷风长老大惊,眸光凌厉,他立即调出大亚腰葫芦,将其放大数倍以抵御雷霆之灾。 可见,宝葫芦上破了个大洞,本应该在里面的玄女,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两个妖女哪儿去了?”众人面露惊骇,躲在王道兵器的阴影里,不敢在外面冒头。 雷丝如瀑,交织缠绕,将一方天地捆绑禁锢,此间的众人,纵然有滔天的本领,但境界不及八难,根本不敢与雷霆相撞。 至于谷风长老,他境界枯萎,而今是一缕残火,他忙着御使葫芦,根本抽不出力气,去帮助年青人突围。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娇笑从老头子的腹中响起。 “哈哈哈,龟儿老瓜匹,我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苏误盘坐谷风长老的华池内,乾坤借法,调度天地之灵,神使诛神禁。 三千雷火,为寻苏误而来,可这家伙却盘坐在老头子的华池里,其结果,不言而喻。 谷风长老闻言心惊,面露骇色,失声道:“葫芦是我谷风前王炼制,内蕴王道真气,你不可能逃脱!” “理应如此,可我已将葫芦里的王道参透,你能奈我何?”苏误嘻嘻一笑,若揶揄一样,故意刺激着谷风的老头子。 “什么?!你将王道参透?”老头子大惊,脸上的皱纹开始颤抖,显得极其不平静。 苏误根本不理他,这小丫头片子在谷风长老的华池里游走,乘浪嬉戏,摘采花束,到处搞破坏。 “老东西,你三丹里的宝贝倒是不少嘛。” 谷风长老的华池,乃一条细水,超越了湖泊,却又不满长河,渠水上槐叶朵朵,菖蒲摇晃,水葱婷婷而立,一片盎然绿意。 小女娃显得毫不客气,瞧上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全都收进自己的小肚子,像个小土匪一样,什么通灵武器,金玉药品,一律充公。 “你给老夫住手!”感受到华池里的异动,谷风长老顿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华池乃是修士的根基,比心脏还要重要,岂容外人在里面胡作非为。 谷风长老凝神内视,以神识进入华池,幻化出一道虚影,遥遥与小女娃对峙。 苏误取出关守,迎面送了老头子一剑圣威。 “小杂种,你对老夫的华池做了什么手脚!”即便老头子身为长老,此时也不能保持沉稳。眼下,华池里住进了一只害虫,就好比是后屋起火,家里进贼,让人无法冷静。 “也没什么,就是毁了些花花草草。” 苏误横剑在细水上划过,猛地一挥,便将一排花叶芦竹齐齐斩断,草叶落水,化作金光,随后缓缓消散。 “黄毛丫头,你是要毁了老夫的华池!” “真聪明,赏你一朵小红花。”苏误面带嘲弄的笑色,再一举剑,将细水横断,同时用剑尖挑起一朵睡莲,向老头子的脸上扔去。 “混账!”谷风长老勃然大怒,颈项上青筋凸起,他朝小女娃吼道:“快从老夫的华池里滚出去!” “来都来了,岂有走的道理,我发觉你这儿挺舒服的,今天就暂且住下了。”苏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看上去十分地从容。 他这样一说,老头子彻底怒了。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这里是华池,道之根本,别说迎客,就是让人窥探都是大忌。 “老夫今日定要杀了你这个混账!”谷风长老冷哼一声,全力运转华池,将仅剩的境界,悉数凝聚于天宫。 可见,此方渠中的细水,在一瞬间化作虚无,同时,老头子以神识幻化的身体渐渐变得凝实,如若真身降临。 苏误将圣威释放,无上的天道,顷刻间弥漫开来。他执剑游走,在老头子的华池里肆意破坏,见物斩物,见器断器,可谓毫不留情。 “小杂种,你胆敢毁我道心!”老头子横眉竖眼,眸光凌厉如鹰,其中的怒火,似要将苏误给活活烧死。 “我有什么不敢的。” 苏误面容娇俏,天真无邪,扬起圣剑,若牵线放风筝一样,在老头子的华池里奔跑,照着空间壁就是一顿猛砍。 谷风长老一阵痉挛,腹中若肝肠寸断,痛苦难言,紧接着口喷一口鲜血,看上去十分地萎靡。 “杀——” 老头子怒喝一声,聚来华池里所有的器,抬指御动,调出三百道毫光,若箭羽一般,向苏误射杀而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斩杀大能 在谷风长老的华池内,已然演化出一方战场。 苏误手握关守,以无尽圣威,横档住老头子的所有杀术,纵然这天底下有万千的名器,却无一能靠近他的身体。 在华池外,谷风的年青人皆露出惶惶不安的表情,他们无法逃走,也不能帮助长老。 只见,那白眉白胡的老者,脸上皱纹横生,眉角抽搐,眼中翻着白珠,嘴里吐着沫子,看上去十分地凄惨。 “长老……?” 谷风里的小修尝试着呼唤一声,然而,老头子根本没有回应,在他苍老的肌肤上,不时有裂纹出现,渗出血珠,渐红了道袍。 “毛丫头,你休要割老夫的华池!” 在华池里,谷风长老神识演化真身,悬浮在空中,他浑身解数都已施展,而今,华池空余一条干涸的河床,其中竟无一滴清水。 相较之下,就可知玄女体质的强大之处,苏误华池如若深渊,乃一片赤金海洋,与老头子酣战了数千回合,他竟无半分乏力,海上依然是涛声阵阵,金光璀璨。 “死老头,你抓我炼药,看我不掏你的心,剔你的骨,斩你的筋,取你的命!” “你狂妄!” 老头子大喝一声,喑哑而刺耳,他若发狂一样,以境界强压小女娃。但见,一缕神华,自天宫降下,缓缓缠绕上谷风长老的身体。 与此同时,老头子浑身气势,顿时攀升至顶峰,他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神似一团丹红的火焰, “这是……” “他动用了根源之力,应该是点燃了某个秘境,以此强行焕发华池生机。”韩芸端坐在银莲上,借由苏误的神识,能够知道外界所发生的一切。 苏误略惊,桃花眼中异光闪烁,他道:“这老东西焚毁秘境,难道不是在自杀吗?”苏误想起韩芸,这女子也曾点燃神火,为此,还险些陨落。 韩芸知他心想,于是解惑道:“他只点燃了一两个境界,事后顶多元气大伤,不会轻易死去。” 在华池幻化的空间里,涓涓细流忽而上涨,龟裂的河床开始收拢,水源汇聚成溪流,滋养天地,万物复苏。 只见,一道猛浪从天上而来,滔滔汩汩,源源不绝,不过眨眼,就将长河灌满。 “这家伙境界玄妙,不止是宗师,他是大能!”苏误感到十分惊讶,难怪与他交手会感到吃力。 老家伙的华池变得充盈,这天下间的万物,尽可随心所欲地被他调度。对苏误来说,此地忽然变成了龙潭虎穴,他在这里,讨不到任何好处。 河流化作奇异的流光,一点一滴地融入谷风长老的身体,他的虚影再次变得凝实,跟真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小心!” 韩芸出言提醒,她藏在苏误的华池里,百感交集,但又怕让玄女分神,权衡之下,还是静默了。 谷风长老在汲灵之后,身形增长,化作天地间的一尊神人,脚踏山河,头顶祥云,手握一杆钢枪,直向苏误点杀而来。 “锵——” 苏误架剑横档,与枪尖相迎,一声脆响,只见得玄女娇躯飞退千丈,又撞进一座高山之中,这才散了枪势。 “呸,这老东西竟然如此强横,我还真是小瞧他了。”苏误小嘴一吐,竟掉出一颗牙来。玄女身体正好到了换牙的年纪,见是乳牙脱落,苏误露出怪异的表情。 “他燃烧秘境强提境界,所以实力才会增长。”韩芸的柔弱婉转的声音,直接在苏误的神识中响起。 “那我可以点燃境界吗?” “你想自杀?” “自杀个屁。”苏误从山缝里走出,灰头土脸,若染了尘土。不过,在华池里,是没有污尘的,此间的一切都是灵源幻化的景象。 “玄女,老夫给你个机会,自尽与此,不然老夫将你千刀万剐。”谷风长老声音沧桑,他伫立天地间,宛若上神大佛,拥有着无尽的威严。 老头子乃此地的主宰,神圣庄重,不可侵犯,他手持钢枪点地,只需一念,便引动明河汹涌,淅凛寒风扑面,杀意侵人。 “呵……龟儿老瓜匹,你怕我就直说,搁这儿吓唬谁呢,老娘也给你个机会,自毁神识,免遭剖腹之痛。”苏误面无惧色,拍去小裙子上的泥尘,根本不将这个老头放在眼里。 “哈哈哈……”谷风长老不禁大笑,他眸光凌厉地看着小女娃,道:“你一个鬼娃儿,毛还未齐,若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老夫何须怕你?” “呵呵呵……”苏误也是冷笑,他斜握关守,遥对老头子,高声道:“老匹夫,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赌?”谷风长老微微皱眉,不解其意,他看着小女娃,道:“老夫生平还从未沾染过此字,你既然有说法,我就当是听你的遗言,说罢,你要赌什么。” “哎……”苏误叹气一声,摆出一副老气横秋地模样,“老匹夫,你品性不正,容易心浮气躁,我话都没说完,你就开始着急了。这种心境,实在不适合修道。听我一句劝,苦海无涯,回家养猪吧。” “哼,毛丫头,休要再说废话,老夫送你上路。”谷风长老面色阴沉,印堂一阵发黑,实在受教玄女的口齿,无以反驳。 “啧啧啧,你看看你,又开始着急了,真不知到你究竟在急什么,我赌还没说呢。”苏误一边说话,一边化势,提防着老头子的一举一动。 “老夫知你心思,无须用言语拖延时间,在境界之火熄灭以前,一定会取走你的性命。”老头子提枪而起,势如闪电,长虹贯日,只取苏误项上人头。 苏误脚踏疾风,步伐轻盈后退,在钢枪近身的一瞬间,以移宫换羽调来一座石山,竟代替了他的位置。 枪芒如龙,破穿天地,此石山才受一击,便化作齑粉,纷纷扬扬消失在天际。 “这是空间之术!”老头子瞪大眼眸,顿时心惊,这女娃娃才多大,境界刚及方寸,如何能够调度空间? 这时,只听苏误稚嫩的声音幽幽传入谷风长老的耳中,他道:“老瓜匹,我们就命一赌,看是你先将我斩死,还是我先捅穿你的华池!” 言罢,小女娃骤然将整个金海注入关守之中,借此释放出强大的圣威,天地间,青芒绽放,如若极光,飘渺玄妙,引人入胜。 感受到这股雄浑的天道气魄,谷风长老竟有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他难以提起任何境界,去反抗这股圣威。 “轰——” 剑气萦回,仿佛能斩断天地,重塑乾坤,那一股势,席卷滔天,湮灭万物,无有例外。 第一百六十八章 飞鸟来了 在谷风三千里外的异变,终究没有远传,诛神禁虽是雷,却是飘飘如轻纱,不发出一丝的响动。 “长老神游华池多时,怕不是内里有异变发生?”众人感到十分地担心,但碍于长幼有序,境界有差,又不敢以神识窥探长老三丹。 “没问题的,长老修道四百余年,那般境界岂是你我能企及的,谅那玄女也不能造次。” 众人接连点头,很赞同这样的说法,此位谷风的长老,成名已有百年,境界超脱,道义深刻,在年青人中有很高的声望。 “你们是在说我吗?”苏误的声音响起,稚嫩而空灵,来自于谷风老头子的华池。 闻言,众人心头皆是一惊,长老的华池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女娃儿还有余裕偷听人说话?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雷火忽而化作双翼,徐徐飘来,竟缠绕在谷风长老的脊梁骨上。 只见,老头子浑身颤栗不止,口喷鲜血,筋骨若鱼鳞,被人片片剥落。在他的后背处,突然撕开一条裂缝,但见玄女从中起身,小女娃浑身浴血,嘴角含笑,三千雷火构成的双翼不偏不倚就长在她身上。 “噗——” 谷风长老的身体,就如同碎裂的雕像,肉连着骨,一块一块地从身体上剥落,极恶心地落在地上,引得人一阵反胃。 然而,那玄女却毫不在意,竟从这一滩肉泥里从容走出,横跨一步,踩碎肠胃,再前一步,麋烂肝胆。 玄女唇红齿白,粉妆玉砌,若一株娇嫩的水华,以腐泥孕养,濯清水而不染尘,抿嘴痴笑,竟在人眼里落下一个美人胚子的影子。 “你将长老怎么了!”众人大惊,看着玄女,皆露出惶恐的眼色,觉着她那笑容十分地鬼邪,不禁浑身冒出了冷汗。 苏误伸展着腰肢,懒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看着众人,道:“他都这样了,你们还看不出来?当然是杀了呀。” “咝……” 众人心里一阵惊凉,倒抽凉气一口,再看着娇俏的女娃,不禁觉得骇人,她竟是以一种俏皮的口吻,随意说出这般恶歹的话语。 “杀了这个妖童,替长老报仇!”谷风的年青人怒喝一声,引起群情激愤,他们运转杀术,调用通灵武器,纷纷向苏误镇杀而去。 苏误桃花眼中异光流转,若蝴蝶轻巧的翅膀,扑哧眨了两下,眼球骨碌转动,像是毫不在意这些人的举动。 他收势雷霆,遣散三千雷火构成的双翼,只取一剑关守,横架在身前,大开大合地一斩,竟将千丈外的高山削断了一截。 在这样强悍的剑芒下,那些小修士断然是活不了的。他们被拦腰折断,头颅砸在地上,顷刻之间就毙了性命。 “想我苏某人,大能都杀得,你们这些奶娃,根本不够看。”玄女声音稚嫩,明明自己才是个娃,却十分看不起别人。 一道银芒从苏误身体里飞出,幻化作一盏莲灯,韩芸从莲蓬灯芯里缓缓走出,脚下瑞彩翩跹,百千娇媚,怎一个动人心魄了得。 “你能够搏杀大能,全凭的是运气,若老头子事先就收走圣器,我们根本无法抵抗。”韩芸给苏误一个警醒,很认真地告诉他,越境界厮杀,此事十分危险,不可以常态为之。 苏误长叹一声,道:“虽然危险,却不是我能够回避的,外面有青鳞子,猞猁八文字,牧府谷风等人,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来杀我。” 此地间距离谷风极近,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两人经商议,在南方有霍林山,西南有谷风地,遂决定往北远遁。 “眼下,你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提升境界,登临八难以后,你才有能力自保。”韩芸面色凝重,她建议苏误,最好找个荒山野岭隐蔽修炼,等到了八难再出世。 而今,东荒的青年一代,哪个不是八难,即使韩芸,也隐约触及了那一线,束缚境界的枷锁,已经发生了动摇,她随时可能面临雷劫。 “我也想早日突然三丹,但是,我光登顶天宫,就需两百万斤瑰……”苏误无奈地摇起头,道:“此外,我还要寻找换回身体的方法,宝莲也要尽早归还,种种事情堆在一起,根本没心思隐匿。” “若是瑰的话,我手里倒也有一些……” 韩芸没有半分犹疑,从华池里取出五万斤瑰,交给了苏误,后者脸色顿时变得怪异了。要知道,这可是五万斤,即便是某些圣子世子,一次出手,也拿不出这么多。 韩芸道:“这都是以前的战利品。” “你这是打劫了土豪啊!”苏误感叹。 韩芸幽幽地撇了小女娃一眼,并告诉她,修士在突破了三丹以后,大部分的境界,都是需要靠悟性斩获的,届时,普通的瑰玉就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又会觉得可惜。 “若是对你有用,也就不觉得可惜了。”韩芸一笑倾城,口吐兰麝香气,十分地醉人。 苏误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很坦然地接过了韩芸的好意,他不由地想起骆迦山的道场,风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芸儿,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苏误盈盈一笑,娇憨而又可爱。 韩芸乌云迭鬓,杏脸桃腮,俏脸上映有两朵醉日海棠,粉嫩红霞,她道:“境界方面的事情,你须要上心,少有杂念。我可以帮你寻找换回身体的方法,不过,寻人还灯就不能帮你了。” 闻言,苏误面露欣喜,微笑看向韩芸,不过很快又叹起气来,“想要换回身体,何其地艰难,我以金乌帝血演化都无力回天,不知要何种的造化,才能够解脱……” “同情你……”韩芸望着玄女侧脸,很难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在张糖山上,她是这场荒诞的唯一见证者,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她甚至都已经习惯了老同学这幅模样。 两人翻山越岭,一路上饥餐渴饮,将绿杨古道,红杏林园悉数落在了身后。在登临一处高山的时候,忽然有一只鹰鸟落在韩芸的肩膀上。 “飞鸟来了,我似乎该走了……” 韩芸面色凝重,从鹰鸟的脚踝上取下一卷纸捻,上面记载了守墓人的命令。 第一百六十九章 传令至鹿台 对守墓人而言,飞鸟既是命令,无敢不从。 韩芸水葱玉指,白皙如雪,轻轻揉开纸捻,眼波迷蒙,左右横扫讯言,得知了组织里派下的指示。 纸上三言两语,暗藏深意,非守墓人本家,不能够看得懂。 “飞鸟传来,唤我去远方,眼下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韩芸启红唇似一点樱桃,眼角里尽是柔情,幽幽叹息一声,略显有一丝无奈。 “我不同意你走。”苏误出声制止。 他深知韩芸道义阻塞,境界有损,此时连架虹都做不到,与凡人无异。这种状态下,还要去遵照守墓人的指令,等同是往火坑里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密令是绝对的,没有人能够违背。”感受到苏误的关心,韩芸娇颜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告诉我,纸上写了什么内容。”苏误道。 闻言,韩芸面露出异色,眼帘微微波动,轻抿着嘴唇,忽而变得沉默了,像是在思忖,久久不语。 见她一幅难以启齿的模样,苏误又追问道:“难道是有什么隐言,不能讲给外人听?” “也不是……”韩芸看着小女娃,气若幽兰,声如银铃,道:“在姜国的西北方,有一处平原,名作鹿台……” 根据韩芸所说,昔日,采薇与姒家的联军在跨过了大河之后,就是从此地借道,穿越杨泉山,并一路进入了幽谷。 彼一时,平原上忽而喷涌一道霞光,若一堵天墙,璀璨氤氲,迷迷蒙蒙,待紫芒消散后,鹿台上忽而演化出一条虚谷,长及万丈,深不见底。 “我收到的指令,就是去鹿台调查虚实。”韩芸道。 “你现在四大秘境全失,根本无力下虚谷,你领导是蠢货吗?竟然把这么危险的任务派给你。”苏误皱起眉头,小表情显得非常不忿。 他又道:“我看这守墓人就是黑心宗社,你还是早晚脱离得好。” “……” 韩芸沉默地看着他,不做言语,只轻轻地摇了两下头。 “你传飞鸟回去,告诉线人你的情况,必须拒了这件事,在境界愈合之前,你最好和我待在一起。” “不行的……”韩芸无奈地看着苏误,心头一暖,只不过守墓人的命令是绝对的,不容任何的怠慢。 “我还是将玉笛留给你,以便联络。”言罢,韩芸挽袖而动,面向东山,玉足莲步,眼看就要离去。 苏误抓着她的衣襟,道:“如果你执意离去,那我就跟着你。” “你不是要赶去神庭吗?此行姜国,恐怕会耽误你的行程。”韩芸秀眉微微一皱。 神庭乃极东四大家的中心地,是一片矿场,苏误曾听风妍说起,那个地方盛产瑰玉,区区两百万,不足以挂齿。 “神庭距此亿万万里远,我即便盈步如飞,也需要数月的时间才能够抵达,不如先去一趟姜国,也许能通过两仪破空。” “要开启两仪,需巨大的消耗,恐怕你很难如愿。” “那不妨事,万一我运气好,能乘个顺风车呢。”苏误朝着韩芸娇憨一笑,面露出自信的表情。 “你真的没必要跟着我……” “这件事没得商量,在你境界恢复以前,我不会让你单独行动。” 韩芸扭不过小丫头,十分无奈,只好同行。然而,她心中却觉得怪异,抵临武仙十余年,行动无数,还是第一次与人作伴。 两人一路远走,遇荒山,凿石壁以休憩,经村落,借草棚而避雨,朝登紫陌,暮践红麈,如在大荒博览,指点江山,着实地洒脱不羁。 二十一日,路至虚谷,鹿台平原上,修士繁多,若比幽谷盛势,万人空巷,人山人海。 “这是什么个情况……”苏误面露惊异,看着韩芸道:“你们守墓人保密工作不到位啊,天下人尽在此地,还调查个什么?” “虚谷本就不是秘密。”韩芸白了小女娃一眼,秋波柔情,迷蒙画意,她道:“调查虚谷事小,收集情报是真,这才是密令的真意。” “此话何解?”苏误大感疑惑,桃花眼中雾霭霞光,痴痴地凝望着韩芸。 那女声若天籁,宛转悠扬,侧颜娇柔,暗涵英气,十分地撩人心弦,她道:“虚谷莫名出现,也许和采薇姒家有关。此外,姜国距此地仅千里,这三家庞然大物,竟然同时牵连在一起,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你意思是,这是圣地世家联手给姜国下的绊子?”苏误闻言一惊,张大了嘴,作难以置信的表情。来前,他还没想这么多,听韩芸一解,确实觉得蹊跷。 苏误目极远方,在鹿台平原上,停落了许多修士,谷风、七月、霍林山……等等,皆在此列。 忽而,虚谷上喷薄出一道紫霞,如若长虹贯日一般,瑰玮而靓丽,神华飘渺氤氲,若天地间的一帐轻纱,飘飘摇摇,炫彩夺目。 苏误极致瞳力,终于看清了虚谷模样,那一条深渊端端生长在平原上,若一张撕裂的巨口,凄惨凛冽,笑容诡异,长有几万丈,若大地之伤,十分地骇人。 祥雾阴风,皆从地底喷涌而出,白云飞雨,紫霭蒙蒙,虚谷内漆黑一片,紫霞还未散去,凡人皆不敢进入。 “朝之威胜?柏柊也在这里?”苏误在人群里,发现这两人。 经广寒宫一别,两人似乎无恙,听闻,大东刀客与桃夭派的大师兄曾同行过一段时日,两人似真刀真枪地切磋过,然而结果如何,世人却是不知道的。 “那两人皆是东荒年青一代里的领军人物,一同来到此地,想必是与圣地世家有关。”韩芸眸光凝重,痴痴向外勘望。苏误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工作”时的模样,不免觉得新奇。 这时,听到四下有修士议论纷纷。 “此幽谷闹出来的动静,姜家人不可能安坐城中,听闻他们的老国主都惊动了,开启死关而出世。”一修士说道。 “姜老国主竟然还没有死?他可是三千年前的人物啊!”有人惊呼道。 “三千年?!” 苏误与韩芸躲在一处树荫下,听得众人议论,也是大惊,这冗长的年岁,若是比较起星河另一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商朝。 “这个老东西难道是吃了瑶池蟠桃吗?竟然能活这么久。”苏误感慨。 第一百七十章 虚谷 苏误与韩芸在平原上度过五日,当今天下,有许多“熟面孔”来到了此地,譬如那谷风以及地肺山的众人。 苏误一个小女娃,在平原上行走,实在是太惹眼了,于是,韩芸与他仔细地打扮了一番,捡一坨泥巴糊弄在脸上,若一只小花猫,让人看不清模样。 “苏起小朋友,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韩芸嬉笑道,“苏起”二字,是苏误告诉她的,为此,那女子还嘲弄了一番,言说老同学取名字的品味实在不怎么样。 “想我苏某人,天仙容颜,绝姿倾城,不亚九天仙女下瑶池,要是等我长大了,必定能迷倒万千男人。”苏误小脸蛋上糊着黄泥,却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自恋……”韩芸幽幽地撇了他一眼。 在鹿台的平原上,渐渐聚集满了修士,多如繁星,人山人海。一如幽谷那日,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吧?没事儿就喜欢凑热闹。”苏误撇嘴,表示不屑。 韩芸白了他一眼,道:“你不也一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就在这时,一道神华匹练划破长空,七彩虹芒自南向北而出,化作一条璀璨的天河。 但见光影里,有一男子出现,腰佩轻纱,随风飘摇,身后有双环日月,毫光万丈,白袍翡翠化阴阳,脚踏云雨霞雾,一步前踏,天地都要颤栗。 苏误定睛一看,心中惊骇,那股霸道的真势,竟然让他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那男子志学束发,舞象之年,却涵盖着一种威严霸气,叫人不敢侵犯。 “他是姜家的霸王体,终于出世了吗……”韩芸美眸中异光流转,凝望着空中的男子,若有一阵的失神。 苏误童声若莺,故意调笑道:“芸儿,你该不是看上他了吧?” “去你的。”韩芸幽幽一撇,万种风情,微启丹唇,一团和气蕴带兰香,她道:“那姜家的霸王才十六七岁,不过小屁孩儿一个,姐姐怎可能看上他。” “哈……?按我们那地儿算,他才上高二,未免太显老了吧。”苏误小嘴噘成一个圆,以深意的眼神看着霸王。 姜家的八皇子,生而有帝王之气,龙行虎步,神圣庄严,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双眉如剑,不怒自威。 霸王身材修长,完美比例,长在神农帝王家,侵染着一股高贵的气质,孤身一人立于天,能敌万人之雄势。 “是姜家的霸王!”众人面色恍惚,心觉震撼,神魂皆失,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霸王现身,不带一兵一卒,只一人驾雾,傲慢凌空,大步流星而来,径直落在虚谷前,他这般的霸气,让众人好一阵地惊异。 “虚谷距姜国北境不足千里,他们本该有所行动,却没想是霸王出来了。” “他只孤身一人,未免太高傲了……” “距此不远就是姜国本国,谁敢在这里对姜家皇族不利?” 天下修士皆在虚谷,望着姜国霸王,议论纷纷,只见那小子深吸一口气,竟对着幽幽虚谷喊话。 他道:“我替老爷子传话:‘龙儿,是你吗?’。” 霸王一声长啸嘶吼,喝得两岸断崖裂纹滋生,沙石滚滚坠落,长音啸天,远传千里,震荡四方,凡人皆有一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他在说什么?” “霸王称说替人传话,可是传话给谁?”众人一头雾水,四下张望,这霸王究竟是演的哪一出?没一个人看得明白。 “那家伙是来干什么的?”苏误感到十分的疑惑。 韩芸微微摇头,美眸中神华流转,氤氲光泽,她身着一袭素白的布衣,上面打了补丁,以此掩盖身份。 正值众人疑惑之际,那霸王独立风中,脚踏云雾,扯开了嗓子,又往虚谷里喊了几声。 谷上回音琅琅,长久不衰,霸王侧耳聆听,在那迷蒙的虚谷下,好似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难道不是吗……”姜家小皇子自言自语,略显犹疑,他皱着眉头,轻叹一声,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 就在这时,姜国北境城门打开,三千余修士编织成军,胯下骏马,手持长枪,浩浩荡荡地驶入虚谷。 为首一将领,头带凤翅盔,骑驾青骢马,领军至虚谷扎营,于十丈外下马,徒步走到霸王面前,单膝跪地,道:“八皇子,末将领命而来,听候您的调度。” 姜家霸王嘴角微微一抽,皱眉道:“那老头子真是爱折腾……罢了罢了,待紫霞散去,尔等随我进谷。” 众人观察着霸王的一举一动,隐约从他的话里嗅到些什么,于是纷纷议论。 “霸王受指示来到此地,姜国人是想进谷中寻找什么?” “有什么东西,会值得姜国本国的骑士出兵?此事定有蹊跷,我觉得这虚谷下,一定掩藏了什么秘密。” 苏误与韩芸停留在鹿台的边缘,从众人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他们说谷底有宝贝,校尉你怎么看?”韩芸眼波流转,若柔丝灵动,蕴含笑意地看着苏误。 “什么校尉。”苏误白了她一眼。 “那自是摸金校尉了。”韩芸盈盈一笑,她虽着了素装,却掩饰不住眸中的柔情,吐气有淡淡的兰香,沁醉了人的心脾。 玄女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何时担了这个名头,他道:“谷上霞光纷纷,暗藏阴风飒飒,谷底漆黑如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块邪煞地,下面封着东西,不可轻易进去。” “有个风水大师在身边,果然可靠。”韩芸笑道。 “你这是在挖苦我呢。” 两人不再计较虚谷,只是不明白,这姜国到底在执着什么,为何携千余军队入虚谷? 然而,霞光还未散尽,虚谷中氤氲飘渺,不可窥见,即使苏误有超凡的瞳力,也望不穿谷底的奥秘。 姜家三千骑在鹿台上架设校场,整日驻守,时刻张望,寸步不离虚谷。 见姜国骑士如此,这天下人就更不肯走了。他们笃定谷下有机缘,否则姜家八皇子不会亲临此地。 三日后,虚谷上,突然有两仪之门开启,众人皆惊,只见采薇圣女从中走出,圣女莲步曼舞,身姿袅娜,衣衫随风飘飘,若天宫里的仙子,款款降下人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朱襄城 采薇圣女独自来到姜国,这件事引起了多方注意。 且不说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单凭其天仙的姿色,不世的容颜,就能够倾倒众生。此方天下,无数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采薇圣女久居华州,难得露面,她既然来了鹿台,应该代表了采薇的意志。” “既然圣女都到了此地,为何不见采薇的圣子?” “虚谷最早是由采薇姒家的联军发现的,若他们没有动作,这事才叫奇怪。”众人议论纷纷,并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仪前的那个女子。 采薇圣女摘取遮面轻纱,展露出完美的娇颜,众人定睛观看,见那女子乌云叠鬓,杏脸桃腮,艳色天姿,朱唇似一点樱桃,眸若清泉映月。霓裳摆动,绣带飘扬,轻轻裙裷不沾尘,袅袅腰肢风折柳。 她自两仪徐徐落空,悬浮于虚谷上,采薇的众弟子,才肯陆续现身。二三十人,追随着圣女脚步,亦来到鹿台平原。 “霸王,小女子有礼了。”采薇圣女嘴角浅笑,眸若弯月,双手握于左侧腰,微行万福礼。 姜家霸王名作姜战,气宇非凡而霸气显露,他含带微笑,云淡风轻,一抬头,望着圣女回礼,道:“采薇的圣女,来鹿台所谓何事?” “小女子久仰姜国霸王神姿盖世,一直想要求见,奈何朱襄城内深宫繁锁,闯是不得。今闻霸王出世,在鹿台显能。小女心心念念,辗转反侧,夜思不得入寐,特此携礼,望与霸王一叙。” 采薇圣女柔情温婉,幽闲淑性,她肯摘了面纱与霸王说话,看起来诚意十足。 姜战屹立在一颗巨大的磐石上,身姿傲立,快意洒脱,他哈哈一笑,道:“圣女言重了,君乃一代佳人,仰慕者有亿万万之多,切莫说心念姜某,我怕被这天下的人唾弃。” 采薇圣女拂袖轻笑,款款落于鹿台,她步步莲花,裙带香风,身姿轮廓妙曼而惑人,肤如凝脂,完美无垢,白皙颈项上光泽盈盈,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 “采薇圣女独身来到鹿台,这件事很蹊跷。”苏误道。 韩芸感到惊疑,很同意小女娃的观点,她道:“霸王三天前才刚出世,消息未免传得太快,采薇远在华州,距此亿万万里,他们的行动让人难以琢磨。” “既见了圣女,为何不见圣子?”苏误皱眉,下意识问道。 “自广寒宫之后,他们的圣子就在外历练,并没有随圣地回华州,我听说他和姒家的冥王体秘密切磋了一场,但谁胜谁负就不得而知了。” 不多时,虚谷前传来消息,此暂营地,不适做客,于是,姜战将圣女请入朱襄城,以国礼待之。 姜家霸王为了避嫌,广邀天下修士论道,朱襄城内一时鼎沸,诸如朝之威胜,桃夭柏柊等人皆在此列。 “没想到,我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朱襄……”苏误在入城后,莫名嘟囔了一声。 “怎么,你原本打算来这里吗?” “也不能这样说,我在神农城的时候,有耳闻过这个地方。”苏误简单地将在神农城的事情告诉了韩芸。 姜国,历史悠久,朱襄乃是其国都,兴建于上古时代,距今已有数万,甚至数十万年。 在朱襄城里,弥漫着历史的尘埃,此地灵韵充沛,堪比仙山福地,宫阁亭台建造在遮天蔽日的古树旁,皆含有古风韵味,别具一格。 城中幽雅而宁静,清泉绕城而走,玉楼高悬空中,祥光缭绕,雾霭纷纭,兰麝氤氲弥漫在古道上,令人心脾沉醉。 “这个姜国,究竟是神农氏创立的吗?亦或说,此神农非彼神农?我刚和你见面时,记得你在追查炎帝《本草经》的下落,难道守墓人知道些什么?”苏误大感疑惑。 他与韩芸并肩而走,在古城里漫步,两人打扮地像野丫头一样,毫不起眼。 韩芸道:“据说守墓人知道上古的历史,我们称地球为‘故乡’,但是那一时期的事情,只有圣主才知道。” “难道说,守墓人都是从地球来的?”苏误面露疑惑,他想起了背阴山黄沙地上的那个老人,他就是自称为“守墓人”。 两人闲聊几句,偷偷溜进了皇家别院,此地间,山水皆有,造景别致,人工种植了古树花卉,若一片世外桃源。 清泉汩汩,假山秀丽,一点涟漪,波光潋滟,红白鲤鱼池中游,青花绡蝶水上停,真似天阙绝景,让人叹为观止。 姜战在此设宴,邀天下人坐而论道,采薇圣女落座下首,所受礼遇极高。 苏误和韩芸两个野丫头是不会有座的,她们在院子里偷拿了一大堆鲜果糕点,在一个僻静的树荫下乘凉,竖着耳朵,且听这些人到底在谈论些什么。 采薇圣女声音甜美动人,婉转而悠扬,她问道:“姜兄,小女有一件心事,思而不得解,渐成了心结,不知姜兄能否为小女解惑。”采薇圣女二八佳人,称姜战为兄,也不为过。 “圣女有何事困扰?”姜战手握金樽,气度不凡,他端坐主位,就如一尊镇海的天柱,存在感极强。 采薇圣女眼波微动,神华流转,她道:“虚谷之下,究竟藏了什么?” 在圣女问出这句话后,整个道场都安静了,所有人都注视着姜战,想听他的回答。 “这……” 姜家霸王露出尴尬的表情,眸光闪烁,飘忽不定,嘴角微微牵动了一瞬,似有什么事难以启齿的样子。 “其实虚谷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圣地世家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霸王显得很犹疑,说话也是避重就轻。 众人方知,圣地世家的联军,是受了姜国的劝说,最终才肯离去。 如此就更让人心疑了,既然霸王言称虚谷下空无一物,那姜国的三千骑为何降临?即使现在,他们仍然驻守鹿台,寸步不离。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韩芸向身旁的小女娃问道。 “信啊,怎么不信。”苏误脸上沾着泥巴,手里握着鲜果,嘴里嚼着糕点,就跟饿急的猴子似的。 “这桂花糕还带馅儿的,特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不要,看你狼吞虎咽的劲儿,当心噎死你。”韩芸幽幽地白了小女娃一眼,喃喃道:“如果说谷下无物,那么姜家人的反应,未免太怪异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位老朋友 虽然,姜家人言称虚谷之下并无宝藏,但天下人显然是不相信的。 姜家霸王出世,三千骑驻守鹿台,种种迹象皆有所表明,谷下藏着不世造化。 在皇家别院里,霸王推盏三杯,与众修士谈论天下大势,不免谈论到了广寒宫。 “那座宫殿已经沉水,达半年之久,随暗流不知道漂流何处,下一次现身,也许要等到万年之后了。” “可惜,其中的造化,都让一个农夫以及玄女夺去了。” 听得众人议论,韩芸深意地看着苏误,问道:“广寒宫里,究竟藏了什么造化,真让你得到了?” 苏误眸光流动,大眼睛骨碌地转动,沉思了片刻,小声道:“倒也是场大造化,我后来再次进入宫阙,机缘巧合下,发现了清泉池子的奥秘。” “你又进去了一次?”韩芸声音变调,显得很惊讶,险些让外人听去。 广寒宫沉水,没人能找到它的踪影,可这家伙气运实在是逆天,真就在大海里,将一根细若发丝的针给捞到了。 苏误点了点头,小声道:“其实,在金阙里什么都没有,玉座之下,才藏着奥秘……” 他将自己在白莲清泉下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韩芸,包括帝血的事情,可知,那几滴血,足以引起天下人的觊觎,招致杀祸,他能够坦然说出,可见对韩芸的信任。 “白玉棺材?那里面究竟葬着什么人……”韩芸秀眉微微一皱,显得很不平静,同时,她隐约想明白了自己华池变作海的原因。 “那我就不知道了。” “玉座上的银月以及玉桂真的是帝器吗?” “说是帝,倒也不太像,我有推测,也许一整个玉座才是帝器。” 苏误与韩芸的对话很小声,他以宝莲灯的一缕神华,演化瞒天之势,若非有心人,很难察觉到他们。 庭院里的人,品鲜果,饮琼浆,谈天下,论道义,他们或盘膝而坐,或侧身伏案,好不惬意。 只听,人群中又道:“我闻屋棠河有异变,玄女再现,毁了后畔山,还伤了谷风四公子承贤,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此人说话,虽是疑问,却述事实,谷风亦有修士在姜国,他还真不怕得罪人。 苏误寻声望去,却见这人,单袖挂肩,只手握盏,眉面刀削,若有几分狂傲之气,端端落于坐,苗刀陈于桌,纵天下冷眼相对,亦是淡薄如风云。 “这人看着好面熟……”苏误喃喃,眼看其名呼之欲出,却偏偏忘了在哪里见过,于是,露出疑惑的表情,怔怔地看着那人。 韩芸美眸氤氲,异光迷蒙,朱砂唇微微张启,若有一团兰麝和气,淡淡弥漫开来。 “陈辉……?!”韩芸叫出他的名字,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那小子还活着!”苏误终于想起他是谁,曾经的老同学,在异国他乡再见,这样的奇遇,总叫人难以置信。 只见,谷风人对陈辉的话十分不满,以一种不屑的语气,回道:“玄女持妖法,以腌臜手段偷袭我家公子,凭圣器逞威风,此事不足为道。” “境界八难的宗师,却被一个五六岁的娃娃打了,还险些陨落,此天大的笑话,确实不足以为外人道也。”陈辉手握一杯,面带笑容,言语中不无揶揄之意。 霸王姜战于上座,圣女下首,两人皆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陈辉,也不调停,就像瞧瞧这家伙能翻起什么风浪。 听罢独臂男人的话,谷风人不干了,这种当众挑衅,对于门派来说,是绝不能容忍的。 谷风一老者,从桌案而起,眸光凌厉地看着陈辉,道:“你是玄女的什么人,何故以诳语损我谷风名声!” “也没什么。”陈辉淡然一笑,品酒一口,道:“故人之徒,也算是她的长辈,尔等悬赏她的项上人头,我实在看不惯。” 韩芸侧耳聆听,嘴角衔笑,看着苏误道:“那家伙是来找你的。” 小丫头微微点头,道:“而今,‘苏误’二字渐渐在东荒传开,广寒宫时,横斩了两位宗师后达到鼎盛,水果哥也是因此,曾经来杨泉山寻过我。” 苏误皱起眉头,回想到一个人,若是他在出卖自己,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故人之徒?”谷风人面带惊疑,众散修议论纷纷。 “他是那个域祸的朋友?难道也是域外来客!” 谷风人眸光惊异地凝视着陈辉,见其血气方刚,生命力滔滔不绝,难窥其境界。 谷风的老者大怒,指着陈辉,道:“我谷风大能长老携至宝出征,至今未归,却见三千里外陈列着众弟子的尸骸,想是你这孽障联合玄女恶意加害,谷风弟子听令,将这贼人拿下,带回谷风,听候谷主发落!” 谷风的老者,十分威严,一声令下,有数十余人,一齐动起了手。 陈辉浑然不惧,单手握苗刀,拍案而起,浑身气势盛放,若血光一般惨惨,骇人惊心,仿佛尸海里走出的厉鬼,那细弱的刀光下,不知砍过多少人,才能有这种杀势。 “诸位,这是我皇家别院,还请自重。”霸王推一杯金樽,横档在两方之间,他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只淡淡地阻止了冲突。 闻言,陈辉耸了耸肩,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落座,捏了一串葡萄,与身旁修士有说有笑的。 然而,谷风的老头子显然不买霸王的账,他活了数百年,境界大能,难不成能被一个娃娃给吓退?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毫无礼节,道:“八皇子,此人联合玄女,杀我门派长老,夺我谷中至宝,此恨不共戴天,老夫请皇子不要干涉我等的私怨!” 采薇圣女坐在姜战下首,蛾眉微微一皱,她以酒杯掩面,轻轻一抿,别无多言。 “谷风的长老,私怨我是不管,可这里是皇家的别院,你难道想血染朱襄不成?”姜家霸王,声如洪钟,气势滔滔,只一个凌厉的眼神,三百御林军皆是上前一步。 姜战话有言外意,让得谷风老头子一阵颤栗,他胡子一吹,双手付于胸前,以俗礼告辞姜国皇子。 “姜家人仗势欺人,联合域祸排挤谷风,老夫实在不耻,告辞了!” 谷风众人离去,引得修士们一阵议论。 苏误作为一个童真的小女娃更是直言不讳道:“这老东西,实在是个脑残……” 第一百七十三章 英雄不问出处 在姜国与陈辉相遇,这让苏误十分意外,在小女娃身旁,韩芸也同样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不过,三人并没有相认,毕竟身在异国他乡,四下耳目众多,犯不着为一时相遇,而招惹来杀身的祸端。要知道,极东境内,有太多人觊觎着玄女身上的宝物。 姜战坐在主位,对“苏误”二字很感兴趣,他道:“我在姜国,也曾听闻‘苏误’这个名字,他在玉座上一剑横斩两位宗师,可惜当日我并不在场,不能见识……” 姜家霸王嘴角含笑,同有风骨与傲骨,蕴含帝王气质,雍容华贵。他身着长衫皇袍,端坐桌案前,霸气天成,洒脱骄纵。 “采薇圣女也曾登临玉座,亲眼目睹过那场战斗,能否请圣女轻启金口,为大家描述一番?”有人向采薇圣女问道。 那女子浅浅一笑,温柔婉约,高贵典雅,她道:“那场战斗毫无悬念,那人只是左右挥了两剑,便杀了两位宗师。” 两剑横斩宗师,这一消息被圣女亲口证实,真的很难以置信。 众人皆惊,但联想域祸修有秘术,并且手握圣剑,便也就释怀了。众人猜测,他的境界一定远超宗师大能,是一方尊贤也不为过。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强啊……”苏误本人小声地嘟囔着,与韩芸躲在皇家别院的假山后面,闲情逸致地嚼着鲜果。 韩芸眼含深意,眸光淡淡地从小女娃身上扫过,她曾在张糖崖探寻仙体,当然知道其中的奥秘。 那副身躯,虽未开辟灵台,但本身极为强悍,堪比玄铁之坚。曾听苏误提起过,他从小挨雷劈长大。换言之,他在地球上就已经度过八难之劫!这是何其骇人的一件事,然而,这家伙毫无自知之明。 “那个域祸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出世还不到一年,极东都因为他而变天,我真的很好奇此人的过往。” 采薇圣女莞尔浅笑,若有春风吹拂,沁人心脾,仿佛整个皇家别院,都是为了承托她而存在。 她道:“他的故人不是就在这儿吗,这位道友,可否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呢?” 经圣女一句话,四方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陈辉身上,即便苏误本人也不例外。 陈辉一只独臂,一只空袖,淡然举杯,与同坐人推盏,笑道:“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我也是很久没见过他了。” 众人再三追问,然而陈辉却是闭了嘴,不再谈起苏误。上位两人,霸王姜战,微微颔首,稍显神往,采薇圣女,眸光蒙蒙,异彩连连。 假山后面,韩芸笑颜迷人,嘴角弯月,“起儿妹妹,没想到老同学竟然称你为‘英雄’,这个评价可不低啊。” “去你的。”苏误老脸一红,桃花眼里氤氲迷蒙,斜斜地撇了韩芸一眼。 他身在玄女体内,难以真身示人,虽见了旧友,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又想到水果哥,若是让那家伙见了自己,会闹出怎样的笑话呢? 霸王姜战与采薇圣女推杯,两人相谈甚欢,但见一将领,面如紫枣,束发金冠,身着大红袍,从石道上跨步而来,至皇家别院月窗前,经侍女通报入门。 他端端来到姜战面前,口称八皇子,以单膝跪地行礼,双手推于胸前,道:“启禀八皇子,虚谷尘埃落定,霞光消散,三千骑皆在鹿台候命。” 姜战大挥衣袖,放置金樽,一尽地主之谊,向众人道:“诸位,我想你们已经听到了,虚谷已经开启,我须去鹿台一遭,大家请自便吧。” 说完姜战便从皇家别院离去,这正主都走了,大家哪里肯留,况且虚谷里还藏着不世的秘密,众人没有停留的意思,离了皇家庭院,便立刻驾虹北上。 “我们也去吗?”苏误向嘴里塞着糕点,向身旁的韩芸问道。 韩芸略作思忖,眸光向别院中飘去,此时,陈辉已不见了踪迹,想来是跟着人群走了,她道:“我总感觉姜国在刻意掩饰什么。” “姜战那小子说话遮掩,闪烁其词,对虚谷一事避而不谈,一定有隐情。” “在你看来,谷下并没有宝藏,如此,他们驻军的意义何在?” “八卦风水并非纲领,或有疏漏,也许谷中有另一片空间,凡事说不一定。” “既然如此,我们也跟去看看。” 两女简单商议,便从月门离去,她们打扮地很朴素,若农家的女子,躲避开众人的视线,谨慎地前往虚谷。 姜战再出了朱襄城之后,一脚踏入空中,乘烟云霞雾,径直往鹿台方向去。 采薇一行人紧随其后,由他们的圣女牵头,七只瑞鸟拉着一架银亭仙轿,化作五彩流光,追星赶月,前至虚谷。 十方修士各施其能,乘莽兽坐骑,踏神华光芒,争相赶往北方平原。 待苏误与韩芸抵达崖上时,姜国三千骑,采薇七瑞鸟,霍林山教众,七月门生,大东刀客,桃夭柏柊,皆已进入了虚谷。 “我们也走。”苏误小手拉着韩芸,那女境界缺失,没有办法驾虹,只能让苏误牵着带进深渊。 就在这时,却听一声长啸从空中传来。一缕斩击落下,割断了玄女的去路。 “既然都来了,就别想走了——” 苏误抬眼向虚谷上方看去,一个年逾三四十的中年男人正悬浮空中,以一种凌厉的眼神,紧盯着苏误。此人,气宇轩昂,神姿非凡,尤其那一双妖异的竖瞳,格外地引人注目。 “青鳞子!”苏误眸光一凛,顿时感觉到一股危机。 “玄女,几日不见,我可是想你得很。” 这时,苏误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只见一男子从青鳞子的身后走出,那人面带风雅,放浪不羁,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 “龟儿承贤!” 苏误瞪大眼眸,破口大骂,浑身汗毛竖立,四下皆是谷风和牧府的人,他与韩芸被围困其中,看不见一丝缝隙能够逃脱。 “小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承贤嘴角轻挑一笑,冷冷地看着韩芸。 听到承贤的声音,韩芸顿时心惊肉跳,自灵魂深处传来一股恶寒的凉意,让她不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苏误牵着韩芸的手,紧紧一握,道:“有我在这里,别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再战 既然青鳞子在此地,想来猞猁八文字也不会远。苏误眸光凝重,他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 苏误紧牵着韩芸的手,那女子失去境界之后,就如同一个凡人,当她再次面对承贤,回想到后畔山的遭遇,浑身都在颤抖。 “那个人,难道是青鳞子!” “还有谷风的少谷主,他们两人为什么走在一起?”虚谷外,一行修士围观,他们对此地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 只见,谷风牧府众人无端围成一个圆,其中站着两个弱女,穿着朴素,花脸妆容,其中一女虽是村姑打扮,却掩饰不住姣好的身材,以及英柔的气质。 “那女娃是玄女!”人群里一直惊呼,于是又引来了许多人的瞩目。 “快抓住她,那小娃娃身怀至宝,有广寒宫不世机缘!” 普天修士齐动,皆向玄女杀来,鹿台虚谷,骤然变得杀意弥漫,硝烟四起,遑论玄女身上的宝藏,其本身就是一味丹药,所有人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眼睛便赤红了。 “吼——” 青鳞子啸天一吼,震荡山河,大地上飞沙走石,山土迸裂,这一声嘶吼,内蕴境界,煞气凛然,竟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将三个小修士吼得七窍流血,爆体身亡。 谷风少谷主承贤上前半步,双手承礼,向众修士推揖,他道:“诸位,玄女杀我谷风长老,盗取我派至宝,残害我同门手足数百余,此乃不世大仇,还望诸位不要插手。” “少谷主,世人皆知玄女持圣,你想要独占机缘,何必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承贤,你妄想独占玄女。” 青鳞子上前,虚空摘来一朵梵箧青莲,氤氲神华缭绕,佛法弥漫,毫光万丈,将一方鹿台封锁,并无一人能够闯进。 青鳞子竖瞳精光,声若洪钟,对着苍天一吼,喝道:“我今欲杀玄女,尔等谁敢插手!” “呸,狗杂种,就凭你也想杀我?”苏误两指一并,指着青鳞子的鼻子就是一顿痛骂。 “黄口小儿,没几分本事,口气倒是伶俐,昔日你将我兄弟屠成肉末,今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天元青兽虽以气识人,但是苏误华池里镇着宝莲灯,可蒙蔽天机,凭青鳞子的境界,还无法看穿苏误的本质,在他眼里,玄女就只是仇人之徒,是杀害自己兄弟的凶手。 “狗杂碎,在杨泉山上,你伤我旧友,我不去找你,你倒好意思来找我,既然今日相遇,正好将新仇旧恨一并了了!” 苏误指尖绽放出一缕神华,将韩芸收入华池,镇压进宝莲灯中,后者四大秘境缺失,如若凡人,陪在身边反而是一个累赘。 “不要冲动,凭你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切莫与他们缠斗。”韩芸的声音通过苏误的神识,直接在他的的耳中响起。 韩芸显得很焦急,极想要帮助小女娃,但是浑身凝不起半分境界,她感到失落与无力,内心充满了煎熬。 苏误传音华池,道:“我身前是青鳞子和承贤,身后是谷风牧府众人,明处有青莲佛花震慑,暗处有猞猁八文字埋伏,若不冲动,难道要束手就擒?” 苏误有许多的个性,但优柔寡断向来不能形容他,在青鳞子与承贤共同现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玄女小手虚空一握,一道青芒从指缝中透出,那是一股极为磅礴的圣势,内蕴天道,关守出鞘,势如长虹,竟与佛花分庭抗礼。 一方是纯粹的佛道,一方是无尽的天道,两者之间,相互倾轧,若阴阳两极,形成对立之势。 青鳞子与承贤联手,两人同时启动,演化出两道神华,如龙咆哮,穿心而来。 苏误口中诵诀,召下一道水柱雷霆,笼罩其身,又使动天地,幻化出一对雷火羽翼。七条雷尾随风扬起,尽全力一击将两人的攻术抽散。 “昔日你师,九条雷尾都不能杀我,凭你这七只鞭,更奈我何?”青鳞子驾虹空中,冷冷一笑,手中演化杀术,向小女娃使来。 苏误冷哼一声,遥想紫气东来门前,若不是有人捣乱,那青鳞子能活到现在? “青鳞子与承贤皆已经跨入八难,到达另一个层次,普通的雷劫对他们而言毫无作用。” “玄女也算了得,手持雷霆术式,需两位宗师合力对付她。” 鹿台上渐渐有更多的修士围观,他们各抒己见,对场间的战斗很有看法,尤其是一些还未触及八难的人,观此一战,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启发。 虚谷上方的天空,风起云涌,杀气腾空,愁云荡荡,旭日辉辉,玄女以一己之力鏖战两位东荒天骄,这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女童华池未有满溢,三丹不全,刚抵临方寸,究竟是何等的逆天,能独对两位宗师! 承贤道:“青鳞兄,再不结束这场战斗,我们的脸就要丢光了。” 青鳞子略有皱眉,竖瞳在鹿台上横扫而过,他沉默片刻,道:“先斩玄女两臂,我就不信引不出那个域祸。” 承贤与青鳞子一同演化法术,两人大手一伸,竟将玄女七条雷尾捏住,使之动弹不得。 苏误感到十分棘手,无极法助他驰骋东荒,同阶无敌,但是越阶面对宗师,就感到十分的吃力。 “锵——” 青鳞子与承贤各出一招,苏误以关守剑横档,却只能挡下一方,他的左肩被青鳞子用利爪割断,露出了其中的骨肉。 苏误大骂一声,右手按着肩膀并急速后退,然而谷风牧府众人很快就围了上来,鹿台又是一处平原,方圆千里无处遁形。 “感觉到痛了吗?”青鳞子竖瞳凌厉,面色阴冷,他瞪着玄女,道:“你斩我兄弟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的报应。他在死之前,蒙受你千般折磨,今日我要替他讨回来!” “哈哈哈……”苏误的鲜血顺着肩膀滴落,玄女之血十足珍贵,弥漫着淡淡仙草味道,奇异香气,沁人心脾。 他大笑道:“那龟儿子死时凄惨无比,我将他截成了三千段,砍得尸骨无存,至于老青兽的思念,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且无能为力,我连大能都不惧,难道还怕你这个初登宗师的喽啰不成?” 言毕,苏误浑身气势攀至顶峰,华池里金光璀璨,波涛汹涌,方寸的漩涡急速奔流,隐约有冲天而起之势。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半圣双王道 青鳞子当然记得在大荒里发生的事,他的兄弟被人横斩成肉渣,自己也曾遭雷霆轰杀,险些陨落。 若不是天元青兽跨入两仪,以《法华经》为其疗养,恐怕青鳞子早已毙命。 玄女一席话,将青鳞子完全激怒,他一家老小,尽被苏氏一脉斩杀,此乃不世之仇,已如同水火,两方争斗,必将一死。 “我今日要将你挫骨扬灰,以祭我父亲兄弟在天之灵!”青鳞子勃然大怒,手拈青莲,以纯粹的佛法向玄女镇杀而去。 苏误以关守解围,将浑身境界灌注剑中,释放出一股浓厚的圣势,此天道与佛道相交,搅动天地之风云。 鹿台平原处,电闪雷鸣,阴云惨淡。佛花金光闪烁,关守青芒交织。腾腾的杀气锁住一方平台,虚谷两岸被隐隐红云遮去,千丈之内飞沙走石,如若海浪奔流,引发地动山摇。 “发生什么事了?”姜家霸王在虚谷之内,感受到天地间的变化,眉头一皱,他向身旁的侍从询问,却无一人能够回答。 “在虚谷外似乎有战事发生。”采薇圣女声若银铃,娉婷袅娜,她收到圣地同门的传音,略微了解到一些情况。 “这股威势……是宗师在交战!” “上去看看。” 因察觉了风云变幻,前踏虚谷的人逐渐返回,驾虹空中,皆被眼前的战场惊呆。 姜战脚踏紫霞迷雾,悬浮苍穹,眸光凝重,向鹿台望去,只见青鳞子幻化兽身,御使青莲,已将玄女逼杀至一处角落。 谷风少谷主承贤在后,手握一只长刀,把玄女退路完全割断,他不停演化杀术,只在小女娃落地不稳时,向其杀去。 “当心身后!”韩芸的声音在苏误耳中响起,透过玄女神识,她能看清楚外界的一切。 苏误将关守插入石地,若跳杆一样躲避承贤的攻击,他现在是腹背受敌,左右分别是牧府谷风众人,头顶上还有一朵梵箧青莲。 “呸,无耻谷风,雠贱牧府,只会仗势欺人,有胆就与我单挑。”苏误怒喝一声,肩上的伤口虽然止血,但是并没有愈合,他的脸上略显苍白,额头有冷汗渗出。 “我纵然与你独战,你也活不过十招。”青鳞子四肢落地,竖瞳凌厉,一对獠牙犹如弯月,看上去极为骇人。 “呵呵呵……你若真的敢与我独对,我只一招就能让你毙命!”玄女冷笑一声,老气横秋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小娃娃。 “承贤兄,我去与玄女应战,希望你不要插手。”青鳞子复而以人类形象示人。 “我知你和玄女之间的仇怨,但且留她几片骨肉,那些是百世难遇的仙草,千万不要损坏了。”承贤看着青鳞子,向他提醒道。 “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青鳞子上前几步,左手握佛花,右手执掌一紫铜锏,遥遥指对玄女,道:“我就与你独战,看你如何一招毙我命!” “独你妈个头!”苏误大骂,眸光凌厉,道:“你凭依牧府,持王道兵器,借般若圣花,又联合谷风众人与我车轮战,在打伤我一臂之后说独战?我战你妈拉个巴子!” 闻言,青鳞子眉角牵动了一瞬,他道:“我能借持王道兵器,调度圣花青莲,那是我的本事,你今休要多言,纳命来吧!” 青鳞子以宗师境界演化天势,将玄女圈禁,鹿台上飞沙流走,风云浪涌,方圆千丈内,无人能够靠近。 “那个玄女倒是有些本事,小小年纪竟然能接青鳞子千招。” “她以一己之力,独占两位宗师,这样的逆天本领,不亚于她的师傅啊!”四方众人议论纷纷,大家都感到很惊讶。 姜战的眸光,从虚谷上扫过,却见刚才一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微微一笑,招来姜家的骑士,在将官的耳边吩咐了几句话,便继续观战下去。 只见杀场内,青鳞子将佛莲种下,禁锢天地,手持紫铜锏,浑身沐浴神华,若一尊妖神,凌厉地向玄女劈杀而去。 苏误冷哼一声,关守出鞘,绽放出一道青芒,磅礴的天道瞬间弥漫开来,他以无上的剑意,强悍地硬接下紫锏一击。 “砰——” 霎时间,刀光剑影回荡,凛冽的大风骤然卷起,四周凄凄惨惨一片。 只见佛花圣势弥漫,竟然掩盖过关守的青芒,青鳞子趁机用王道紫锏横扫玄女,打得她口吐鲜血,横飞数百丈。 韩芸在苏误的华池里,见小女娃受伤,心中百感交集,眼雾朦胧,看着金海上的水一点点枯竭,她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干着急。 “面对青鳞子,即便玄女有半圣加持,也不能敌啊……” “小姑娘,投奔采薇圣地吧,我可以保你一命。”采薇圣女向玄女传音。 苏误透过佛花的神华向外张望,正好与圣女对视一眼,他婉拒道:“圣女的好意,我心领了,待我杀了这只牲口,有机会一定去采薇做客。” 闻言,采薇圣女微微一惊,眸光略有变化,在明眼人看来,这小丫头分明已经穷途末路,她何来的自信能够反杀青鳞子? “杀——!” 青鳞子大喝一声,沐浴在佛花的圣光下,有一种无上的威严,就如诸佛降临,浑身穿戴金装,叫人不敢直视。 他踏风而起,声势鼎盛,趁玄女站地未稳,以紫铜锏盖击其顶,这一棱鞭子要是打下去,定要人脑瓜开瓢儿,血浆四溅。 “轰——” 苏误闪身躲避,借势突起,以圣剑斩佛花,又调出一卷桑红,一只葫芦,一圣双王之威,顷刻尽显。除却八滴帝血,以及一只宝莲,这就是苏误目前所能爆发出的最强战力。 然而,在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会动用宝莲灯,那毕竟是风妍的东西,若让人觊觎偷去,他可真的没脸再见那小丫头了。 “大亚腰葫芦!”承贤心头一惊,此乃谷风的宝物,果真让玄女收了去,这让他感到十分地羞愤。 “半圣双王道,小小女童竟然有这等底蕴,真让人惊讶。”青鳞子竖瞳凝聚,躲避开桑红与大亚腰葫芦的攻击,整个人往后退去。 苏误一手持剑,身披紫金甲,穿戴桑红丝,头悬白瓷净葫芦,召出七根大尾,两卷雷翼,华池点亮,倾尽实力,直立于天地间,若九天真仙临凡,神圣不可侵犯!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旧友重逢 玄女全力的爆发,让天下人为之一惊。尤其是那半圣双王道,需要何等逆天的运气,才能同时拥有。 放眼东荒世界,许多修士究其一生,也得不到其中一件,这玄女倒好,一个人坐拥三样绝世至宝,实在让人眼红。 但倘若是让他们得知,在苏误华池里还有一朵大圣莲花,以及八滴准帝血,恐怕整个大域的修士都会陷入疯狂。 “玄女真的三丹未满吗?她浑身的气势,竟然在一瞬间超越了宗师境界!” “御动雷霆,已经是不世之举,又有半圣双王道傍身,此女的实力恐怕不容小觑。” 众人虽然对玄女有极高的评价,但多是敬畏她手中的器,单论境界的话,没几个人会将她放在心上。 苏误手握圣剑,披戴紫金铠,身负雷尾双翼,绻桑红,悬玉葫,隐约恢复了几分仙体风采,若不可一世的真神人。 “这是什么秘法!”青鳞子大惊,恍然间,似看见了牧府山门前的那人,然而,当他定睛细看时,眼前依旧是玄女,唇红齿白,高过三尺,毫无变化。 “受死吧,老妖精。”苏误高喝一声,横握关守,斩出一道匹练,直向青鳞子杀去。 青鳞子大惊,他发现手中的佛花竟然被半圣之势欺压,难以凝聚,殊不知玄女的华池里镇着一朵宝莲灯。 正如双拳难敌四手,独圣又怎可欺压双圣,更何况,苏误明面上还摆出了两个王道兵器。 纵然青鳞子境界超然,手段逆天,可要他独对双圣双王道,还是异常艰难。苦心修炼的光阴,真不敌逆天夺来的造化。 “噗——” 玄女横剑一斩,将天元青兽的鳞片都割断三千,再一剑,杀得青鳞子浑身鲜血淋漓,血溅成渠。 紫铜锏哪里是关守剑的对手,几番砍杀下来,那四棱尖角已经被圣势削去了一截,眼看青鳞子渐渐不敌,苏误趁势追击,以桑红隔断其退路,又用大亚腰葫芦镇压苍穹,竟不给青鳞子一丝逃走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道神华匹练从虚谷外横飞而来。势如长虹,直杀向苏误的后脖颈。 “锵——” 陈辉强悍地介入其中,他手持一只细刃苗刀,横断来路,单手接下承贤的偷袭。 “你二人敌她不过,竟然偷袭,还真是不要脸啊。”陈辉左手握细刀,直指承贤,右袖空洞飘飘,长扬于风中。他背身玄女,对其传音道:“这里我替你顶着,你暂且逃走。” “辉子!”苏误惊叫一声,桃花眼中异彩光芒,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借承贤一击,青鳞子顺势出逃,从桑红中撕开一条缝隙,回退三百丈,与二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听到玄女的称呼,陈辉眉头一皱,道:“你认识我?” “老子苏误!”小女娃暗中传音。 闻言,陈辉整个人一阵失神,一时间竟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他也是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显然,陈辉无法消化这个消息,他瞪大了眼睛,表情十分怪异地看着小女娃。 眼下的状况,实在不容苏误解释,他道:“你丫的和隔壁女生分手,一晚上哭得撕心裂肺,眼睛肿了一周,还让我们不要对外声张!” “真的是你小子?”陈辉与苏误传音,心中无比地惊异。前身的秘密,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人提起,他在惊讶之余,更有一股怀念。 而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旧友重逢。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想办法脱身。” “我帮你挡着,你先走。”陈辉手握苗刀,眸光凝重地看着承贤,而他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昔日的老同学,为何变成了童女身。 苏误暗暗传音道:“你不应该现身的,暗中有猞猁八文字在埋伏,如果他出手,我们都逃不了。” “来都来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指一条路,我带你走。”陈辉显得很从容,将自己的惊讶埋在心底,在这种情况下与老同学会面,也是他不曾想到的。 玄女拿捏着桑红,持关守遥对青鳞子,头顶上还悬挂着白瓷葫芦,他道:“天下人目光皆在你我,眼下想要顺利出逃,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将他们全部杀净,二是进入虚谷,在秘境里寻机缘。” “哈哈哈……”陈辉一笑,道:“你拿主意,屠天或入谷,我都陪你!” 而这时,一道念同时传入苏误和陈辉的耳畔中,“你俩到底想什么!给我入谷!” 陈辉大惊,眸中露出一抹惊骇,恍然间,竟不知何人在说话,苏误向他解释道:“是韩芸,她在我的华池里。” “哈哈,今天竟然和两位老友重逢,实在叫我高兴。” “你们别聊了,先进虚谷,别在此逗留。”韩芸盘坐宝莲灯中,对这两人感到恼火,叙旧也不分看场合,真不知该说他们什么……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青鳞子已经绕过他们,来到承贤身边,与其并肩站立。 “这厮是谁?”青鳞子竖瞳一凛,直勾勾地看着陈辉,此前他并没有进入皇家别院,所以不知陈辉与域祸有旧交情。 “倒是一条好汉,竟然当着天下人的面救下玄女。”姜家霸王傲立空中,对陈辉表示一声赞叹。 承贤道:“你是何人?敢为谷风之敌解围,赶紧给我滚蛋,否则让你命丧当场!” “说话的这位,就是谷风少谷主了吧?” “独臂残废,你既认识我,还不快滚,难道你还想与谷风作对不成?” “哈哈……像你这般厚颜无耻,卑贱下作之徒,我想,这天底下没几个人不认识吧?”陈辉面带揶揄,嘲讽意味十足。 承贤受起挑拨,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竟然敢辱骂本少爷,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他与青鳞子合力而起,借佛花圣威之力,演化出两道匹练,其势如若长虹,气冲霄汉,各指向陈辉于玄女。 这一击,涵盖佛法之道,两位宗师的境界齐出,隐约有拨开苍穹,劈斩宇宙之意。 “给我开——” 苏误浑然不惧,凝雷霆雷翼、紫金铠、华池金海、双王道之力,皆灌注进圣剑之中,霎时间,天地开合,风云裂变,幽幽虚谷上,阴风飒飒,白雾霏霏。 九天玄女降下,在苏误身后曼舞,一曲仙乐响起,如若天籁,无尽的天道,尽凝在这一斩之中。 “轰——” 大道弥漫开来,使天崩地裂,山河动荡,霎时间,天际回溯,浮空观战的众人皆被震退。 “杀——!” 承贤大喝一声,此时,他被关守锁定,无力再逃,只得以浑身境界相抗衡。一百单八件通灵武器从他的身体里冲出,直轰向玄女的半圣双王道。 “哧——!” 关守之青芒若一道极光,从天而降,照着承贤的天灵斩落,将其生生劈死,又将青鳞子的左手齐肩削断,如此,强悍地破开一线缝隙。 陈辉看准时机,拎起玄女就往虚谷内冲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光斩从虚空而来,径直追向玄女二人,是猞猁八文字出手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猞猁出手 在玄女全身境界的大爆发下,承贤虽全力抵抗,但还是化作一滩血水。 半圣双王岂是一宗师能敌,玄女只一人却抵千骑。今日,谷风少谷主承贤,血溅鹿台,道消身陨,成为东荒年青一代中,率先落队之人。 谷风众人心怀悲戚,眼看着四公子被人活劈,却无力回天,承贤三丹破碎,四大秘境化作虚无,八难堪废。 玄女此一击,就是冲着承贤而去,如此,韩芸的仇恨,算是报了,想那后畔山上,曾窥看过她身体的人,都让苏误给杀了。 “此女若能平安长大,必定名震东荒!” “以三丹不全的境界,横斩宗师,这般逆天的手段,可媲美上古的大帝!”鹿台上,众修士对玄女的手段有极高的评价。 人人都忌惮着她手里的半圣双王道,但同时,也贪婪地想要夺取。 “我们也进谷。”姜战脚踏烟云紫霞,袖袍一挥,领三千精兵落入谷中,追随着玄女脚步而去。 采薇圣女落坐在七只瑞鸟牵的银轿上,紧随着姜家军队,她眸光异彩,秋波微动,愈发对玄女感兴趣了。 “杀了玄女,替少谷主复仇!”谷风众人怒喝一声,齐齐跳下悬崖。 在虚谷最前方,陈辉携着玄女奔逃,身后紧跟着猞猁八文字。 此前,陈辉硬接下猞猁一击,浑身境界遭受反噬,他的脸色看上去格外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猞猁,你本是逸杰,不顾身份对小辈出手,难道不以为耻吗?!”苏误大怒,回首叫骂,只见猞猁八文字脸色阴寒,妖瞳若一点猩芒,看上去十分地妖异。 “你苏姓一派残杀般若寺弟子,绝灭天元青兽一脉,毁福地屠宗族,种种恶行,丧尽天良,有违佛法,我本慈悲为怀,为民除害,何以有耻?”猞猁速度奇快,纵然苏误以盈风加持陈辉的脚步,两人也渐渐被其追上。 “你般若寺播恶遗臭,打着慈悲的口号施暴行,未免太不要脸了!”苏误咬牙切齿,浑身气得发抖,奈何金海枯萎,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玄女,自从你与你师出世以来,搅得极东境内腥风血雨,我今日替天行道,必将你这祸根扼杀!” 猞猁八文字紧随着陈辉的脚步,他将青莲佛花召唤而来,以圣光笼罩前路,纵然玄女身怀至宝,也难能逃脱。 相比起承贤和青鳞子,猞猁境界超然,位居逸杰,梵箧青莲在他的手中,所绽放的神华,带给二人极大的压力。 “再快些!”苏误向陈辉催促道,猞猁就在百丈外,眼看着愈渐接近,可是二人都没有办法能够摆脱。 “纵然我三丹枯萎,也不能拉远距离,要不然和他拼了!” “不行,即使你我三人合力,也没办法胜过逸杰。”韩芸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畔。 猞猁八文字道:“尔等就此止步,留下玄女,我可放你二人自由离去。”猞猁境界超然,他虽无法看穿宝莲灯,却能通过神识波动,察觉到玄女华池中掩藏的人。 “猞猁,你说话可能作数?”苏误问道。 “以般若寺之名为证。” 听闻保证,苏误眉头一皱,略沉思之后,道:“就依他所言,你们先走,我来断后。”既然三人敌不过,能逃走两人,已经是绝处逢生,玄女思忖之下,觉得可行。 “滚蛋。”陈辉不容商量地拒绝了他,道:“要断后也轮不到你这个小娃娃。” “你现在三丹枯萎,金海干涸,留下来只有一死,别去逞英雄了。” 韩芸被镇在宝莲灯里,对玄女的华池再了解不过,原本的充盈的金海,现在只剩下一汪单薄的泉眼,还在往外汩汩淌水,视线范围内,均是一片龟裂。 陈辉疾行奔走,长啸一声,道:“猞猁,你不自重身份,持境界折杀后辈,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弃!” “尔等与杀星同盟,助长暴虐风气,此一时不除,东荒恐遭血劫,纵然天下人皆弃我,我亦问心无愧,今日必将诛杀尔等!” 猞猁伸出一只手,幻化成尖利的兽爪,旋即有一股凌厉的势拂背而来,原本数十丈的距离,竟然在一瞬间被其拉近。 陈辉在前方奔逃,只觉得身后一凉,猞猁的大手,仿佛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 “轰——” 突然,一团狐火从天而降,隔断了猞猁的攻势,火芒散去,只见一个无比妖艳的女子从中走出。 那女人身姿妙曼,妖冶妩媚,腰软骨酥,仿佛一握就将折断,一双细腻长腿,大方展露出来,白皙胜雪,闪烁着惑人的莹光。 “猞猁,多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竟然对几个娃娃出手。”青狐声韵轻柔,千娇百媚,艳色天姿,她莫名横档在陈辉与猞猁之间,竟然将后者给拦了下来。 “她是你熟人?”陈辉大感疑惑。 玄女被他单手拎着,回眸望见那女子,记忆了片刻,摇头道:“从来没有见过……” “管它呢,既然有人相助,我们趁机快走。”韩芸的声音传入两人耳畔。 陈辉脚下生风,沾地即走,就如脱缰之马,不过转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虚谷之中。 “青狐,你要替人族出头?”猞猁眸光凛冽,直瞪着青狐,他的脸上毫无表情。 “你误会了,奴家只是路过而已。”青狐天仙容颜,祸乱苍生,说话时酥酥糯糯,给人一种迷醉的幻觉。 “那三人皆是祸患,放走他们,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呵呵呵……”青狐莞尔一笑,若有香风吹拂,撩人心弦,她声若风铃,清脆婉转,道:“奴家这么做,只是想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现在目的达到了,奴家真的很开心。” 猞猁冷哼一声,御使梵箧青莲,演化出一道神圣法华,向青狐镇压而去,他道:“臭狐狸,让开道路,否则将你镇压在此地,永世不得翻身。” “佛花无尽圣威,奴家惶恐,心有戚戚,不敢移开脚步。”青狐妩媚而娇柔,宛如一个弱女,十分地惹人垂怜。 “你既不肯听劝,执意拦我去路,那我只能从你身上跨过去了!”猞猁凝境界而出,战意凌厉,携佛法之威,驰骋虚谷。 “哼,臭男人,奴家的身体,可不是你能够随意跨越的。” 青狐盈盈一笑,眸中秋波微动,妖娆无比,她轻轻抬玉手,五指之间捏出一团瑰丽的狐火,直向猞猁抛射而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虚谷 在虚谷里,悬崖峭壁,上下落差足有十万余丈,一条直道崎岖陡峭,怪石嶙峋,谷中霞雾迷蒙,两岸间盘根错节,实在很难驭虹。 苏误回头张望,极致瞳力,只见蓝色的狐火与金色的法华在相互碰撞,佛光照耀下,万朵青莲绽放,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山谷,一时间,金光璀璨,直耀天际,让人不能直视。 “逸杰的境界,能够逆改天数,以佛法孕养生命,实在是不可思议。”韩芸盘坐宝莲灯里,透过苏误的神识,能清楚地看见那一切,她显得很惊讶,美眸中流光溢彩。 青狐不知使用的何种法器,巧手在空中飞舞,召唤来一团团的狐火,在其身后,浮现出九只青蓝色的勾玉,飘渺虚无,若隐若现。 “她是青狐,是八百年前的大人物!”陈辉认出了青狐的身份,发出惊讶的声音。 “八百年前的人物,怎么肯对我们出手相助?” “听闻青狐与猞猁是死对头,遑论他们的个人仇怨,两个氏族之间已经争斗了千万年。” “既然如此,趁着他们缠斗,我们快从这里逃出去。” 陈辉拎着玄女,大步流星,若飞驰的闪电,在虚谷里贴地奔走,他受了猞猁一击,遭到反噬,已无力驾虹。 玄女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斩杀承贤,耗去了苏误所有的境界,半圣双王道皆暗淡,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过来。 “看见那个独臂残废了!” “玄女和他在一起,杀了他们,替少谷主复仇!” 谷风的年青人,以及门派的长老很快就追了上来,因有仇恨在驱使,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且说那青狐,她虽然横档下猞猁的去路,却没有义务救玄女于危难,凡有人从她身边绕道,都不加阻拦。 “该死,我若能驾驭虹芒,岂能让这些匹夫追上!”陈辉独袖飘飘,随风长扬,他感觉到身后浓烈的杀意,那般雄浑的意志,少说有数百人。 “砰砰砰——” 身后不停有杀术攻来,陈辉在前面奔逃,宛如一个活靶子,由谷风与牧府组成的集团,死死咬着两人,一步都不肯相让。 陈辉辗转腾挪,那些攻术落在空出,扬起土尘,略有些碍眼。 “妈的,还真当我不敢还手啊!”苏误勃然大怒,眸中燃烧着真火,他调度仙体,借势凝出一杆雷霆枪,照着人群投掷而出。 “轰——” 一声爆炸在陈辉的身后响起,随即传出一股焦臭味,同时,喊杀叫骂声响彻天际,玄女雷霆一击只延误了片刻,谷风人又立刻追了上来。 “多赏他们几发。”陈辉道。 “没用的,那家伙刚凝的境界,全付诸一击了,华池里灵泉也已枯竭。”韩芸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她显得很无奈。 虚谷两岸环山,高不可见其顶,一条深邃的走廊,长及万丈,陈辉已经奔逃了数刻钟的时间,却仍然没有抵达尽头。 谷中阴风飒飒,凉意透体,淡淡的紫霞在脚边弥漫,如若丝缕一般,迷迷蒙蒙,仿佛千万条细线在缠绕,十分地诡异。 “前方有一股杀势!”陈辉大惊。 “不知何人在此布下道纹,以杀阵排列,我们不能前进了。”韩芸道。 空气逐渐变得凛冽,四周氛围愈发地阴森,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藏在虚谷某处,以一双血红的眸子,正凝望着三人。 突然,四周变得安静了,只剩下三人的心跳,还在运转着,咚咚、咚咚,就像是鼓点一样,节奏愈渐加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 只听,几句杀声传来。 “残废,你莫要再逃,留下玄女,吾辈可饶你一命!” “你二人还不速速受死!” 三人心里同时诞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陈辉渐渐放缓了脚步,他回头张望,却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谷风与牧府众人分明是在前进,但声音却渐行渐远,不知从何时起,两方的距离似乎变得恒定了,既无法靠近,也不能远离。 “此处有古怪!” “是道纹在作祟,此地被设下的瞒天,稍错一步,只怕会万劫不复。” 见谷风之人没有再追上来,苏误将韩芸从宝莲灯中释放而出,陈辉刚见了她,眼睛都直了,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样,咱家的小妞漂亮吧,比起上学那会儿,怎么说?”苏误面带狡黠,痴痴一笑,向陈辉问道。 陈辉稍显木讷,眼中流露异光,道:“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确实没得比,上学时那么清纯的一个女生,现在都变成女侠了。” “啧……”韩芸咋舌一声,眼眸斜瞟,秋波迷蒙,她虽身着布衣,却无法彻底掩盖自己的气质,她白了两人一眼,道:“都别拿我开涮了,先离开这里要紧。” 两人一同将目光转向小女娃,虽多年不见,但陈辉还是记得这家伙的本事,倒腾风水,算卦破邪,向天问路,此类的玄虚就只有他才弄得明白。 苏误环顾四周,将视线定格在了迷雾上,他手指侧方,道:“进去看看。” 三人各回头看了一眼,谷风众人安静了,他们也发现了异常,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此地,四周有道纹禁锢,难以逃脱。 迷雾外,猞猁与青狐已经打到了天上去,化作两团流光,向着西边飞逝,此战的结果如何,众人无从知晓。 姜战领三千骑,小心翼翼地守候在迷雾外,没有贸然深入,采薇圣女与其并列,眸光异彩地向谷中了望。 “前路危机四伏,恐怕有诈,前人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兄,虚谷尽头,究竟藏了什么,你为何如此忌惮?”采薇圣女眼波秋水,含情脉脉,她看着姜战,细声问道。 “这……”姜战略显犹疑。 “霸王,你竟领兵三千到此,想必是知道些什么的吧?就不要吊着大家的胃口了。”朝之威胜亦在此地,他与柏柊并肩,向姜家霸王喊话。 “诸位,虚谷里真的没什么,此乃我姜家的家事,老头子仔细吩咐过,我不能说。”姜战拱手向众人解释,至于大家信不信,那他就不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龙女妖帝 在虚谷的深处,愁云惨淡,迷雾蒙蒙,地面崎岖不整,怪石林立,此处被化下道纹,自成一方天地,难以逃脱。 苏误三人缓缓前进着,深入了一片迷雾之中,脚下是淡淡的云烟,略带有一丝阴寒,仿佛像是九泉下的雾霭,充满了死寂感。 “我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幽荧里。”陈辉打趣道,韩芸也附和了一声。 玄女将关守握在手中,在前方小心探路,韩芸随后,紧捏着桑红,同时戒备两翼,陈辉手握苗刀以断后。 三人分工明确,不敢有丝毫懈怠,四周布满了道纹,充满杀意,但凡走错一路,必定万劫不复。 “到底是什么人在此留下的痕迹,这些道纹千奇百怪,并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这里很像是一处上古的战场。” 三人各有猜测,空气里弥留着浓郁的杀势,岩壁上回荡着刀光剑影,仿佛经历过一场世纪之战。 很快,虚谷便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玄女三人前进了数千步,脚下突然出现了几具骸骨,他们的血肉早已风化,道身陨落,骨中神华暗淡,在经历过无尽岁月的侵蚀以后,已经破败不堪。 在白骨附近,散落着许多法器,陈辉眸光微动,捡起两杆长矛把玩,不过一会儿,他便摇头叹气起来:“这些法器被掩埋在此,无人问津,其中的灵韵已经流逝,与凡器无异,毫无价值……” “回收利用嘛,破铜烂铁也有发光发热的一天。”苏误道。 “别了,将凡物回炉重铸,造出来的还是凡,一点用也没有,还浪费材料。” 三人复前行,百步之外,又发现了一堆凄惨的尸体,那些白骨显得十分阴森,眼眶空空荡荡,宛如深渊。 “那个人是谷风的太上长老,被记录在极东的历史之中,没想到竟然陨落在了这里!”韩芸惊叫一声,她望着一具干尸,从他的腰牌上发现了一些端倪。 “老头子是千年前的人物,那时虚谷还未开启,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想来谷里还有别的出入口。” “这是伐檀教的长老,传说他在晚年得道,西出寻仙而去,竟然也死在了虚谷?”陈辉眸光惊异,这又是一位千年前的人物。 “柏舟的尊者,姜国的战将,此地到底埋葬了多少人!” “寻仙寻仙,难道此地是仙境的入口?” “这样的风景山色,绝不可能有仙,他们都陨落于此,实在很蹊跷。” 三人继续往前走,突然从脚下传来一声脆响,苏误低头一看,他正踩着一根似曾相识白骨。 与此同时,陈辉的表情也变得怪异了,他望着两杆长矛,嘴角不停地抽搐着。 “我们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咝……” 苏误瞪大了眼眸,环顾整个虚谷,走完这一趟,复而回到原点,可是他根本没感觉到空间在波动,难道是道纹在作祟? 此地间,白骨连成山,一具紧接着一具,寒风扑面,恶气侵袭,惨雾里猩红交织成线,剪不断理还乱。 一阵阴风吹过,吓得韩芸惊叫一声,三人停下了脚步,陈辉大感荒谬,眼中异光流转,显得难以置信。 那两根长矛端端斜插在地上,竟再三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 “我们该怎么出去?” 苏误眸光一凛,他以极致的瞳力,向迷雾深处眺望,只见一道氤氲,蒙蔽了天机,恍恍惚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一束光点,十分地瑰丽。 他复又回头,只见千丈外,谷风牧府众人乱作一团,仓皇失措,他们也被困住了,无论前进或后退,亦是回到了原点。 “这个地方很玄妙,与八卦风水毫无关系,是道纹在作祟……”苏误判断道。 “可是这些道纹毫无规律,并非一人演化,想要破解,难比登天。”韩芸蛾眉微皱,看上去愁眉不展。 “我有圣器,可以圣威冲断道纹。”苏误道。 “你我三人境界皆有恙,无法御器,根本不能施展圣威。” “我还有一器。”苏误在华池中神游,金海上枯寂而干涸,仿佛回到了刚开辟灵泉时的状态。 在枯海上,镇着关守剑、大亚腰葫芦、宝莲灯、仙体、八滴帝血以及一颗紫金神石。这五件东西,皆是不世至宝,但凡得其一,都是百世修来的福缘。 然而,苏误却能同时拥有,实乃逆天造化。他调度华池,取出宝莲灯,以神华照耀前路,将整个虚谷铺上了一层银粉。 “这是风家的至宝,宝莲灯!”陈辉大惊,瞠目结舌,怔怔地看着苏误,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可是真品,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啊……我在凡城的时候,遇到了风家的小丫头,这件事儿说来话长,有空再告诉你。” 陈辉狐疑地看了一眼小女娃,眸中意味深长,此风家的至宝,怎可能落入外人手中,想来这家伙奇遇非凡,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前路在宝莲灯的照耀下,变得璀璨明亮,一些隐秘的道纹无所遁形,渐渐地显现出来。 三人重新上路,脚步十分地谨慎,有宝莲灯做指引,他们忽而前行,忽而后退,此虚谷地形十分复杂,往左走既是前进,往右却是往左。 在这个地方,方向与距离是毫无意义的,一切只以道纹为准,且错一步,就将前功尽弃,若是误入杀阵之中,那更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误偶尔回头,只见谷风与牧府众人死伤无数,然而,他们也渐渐摸清了虚谷的规律,正欲往三人杀来。 “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韩芸皱起了眉头。 “我们也设道纹,埋伏他们一手?” “没用的,那些老头子既然有秘法破解虚谷,自然不会着我们的道。” 三人加快脚步,苏误眸光微动,但见十丈外,正站着谷风的几个长老。 双方刚打上照面,老头子就立刻使出凌厉的杀术。 “玄女纳命来,以祭慰少谷主的天灵!” “我呸,臭老头子,你们才去死吧!”苏误破口大骂,三人侧身而逃,深入一片氤氲的空间。 四下星光斑点,仙雾茫茫,仿佛极光披下的一层轻纱,只见前方的石壁上,一只木箭端端钉死个人。 那是一个女子,容貌惊艳,倾国倾城,肌肤展露,若白玉一般温润细嫩,她仿佛是一块由天宫精心雕琢的美玉,可谓完美无瑕。 “龙女妖帝!”陈辉大惊道。 第一百八十章 围困险境 虚谷内,空间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有时候前进既是后退,后退却又向左。 苏误三人为躲避谷风的老头子,无奈跨入一片迷雾当中。 此地间,霞光氤氲,仙雾蒙蒙,几颗星光闪烁着极为耀眼的光芒,只见石壁上,一只木箭端端钉死一女子。 在武仙星上,她的画像广为流传,苏误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韩芸与陈辉都曾有幸得观。 “你说什么!龙女妖帝?” 苏误目瞪口呆,失声惊呼,他听说过龙女二字,那是上古大帝,以半龙之身成就佛道,于金山上留下一缕道影,在无尽的岁月过后,依然绽放着璀璨的神华。 “她有妖帝的容颜,却并非是大帝……”陈辉感到心潮澎湃,瞪大了瞳孔,显得难以置信。 “此女与画中的妖帝一般无二,连额上的犄角都一模一样!” “她并非妖帝本尊,难道是妖帝的后人?” “龙女一族非常地神秘,纵观整个大域,自亘古以来,一共就只出现过九位龙女。” “难道她是第十人?”苏误倍感惊惶,桃花眼中异彩连连,说话的声音也颤栗了。 “不……” “她是三千年前的那位!”韩芸双瞳剪水,秋波涟漪,启开红唇,形成一个圆形。她难掩自己的惊讶,娇躯微微一颤。 传说,龙女一族乃是亚仙,她们从长生界而来,一出生便超越八难。 无尽岁月以来,曾有九只龙女在大域上留影,她们无不是惊世绝俗之辈,其中,一位证道,七位皆是圣。 唯三千前的那位,在成就了王者之后,便从东荒人的视野里消失了,没成想,她居然被镇压在虚谷当中。 “她还没有死!”韩芸无法保持从容,惊呼一声。 闻言,苏误像是触电一样,浑身剧震,长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她都这样了,竟然还没有死?!” “断箭穿心三千年,这是何等的痛苦,她竟然一直承受着!” 苏误以强大的神识覆盖龙女,她的体征十分紊乱,就如一团蒙昧的混沌,很难说清楚她的状态。 “我们要不要将她放下来?”韩芸声色发颤,显得很犹豫。 其实,救不救龙女,对他们而言,并无所谓。只是韩芸心有怜悯,不忍看着龙女被箭矢穿心,已承受了千年的痛苦,还不得一丝解脱。 “若是平常也就救了,但是我们现在面临追杀,自身都难保,如何救?”陈辉显得很犹疑,他们前途迷茫,身后又有追兵,三人境界缺失,连驾虹都不行,再担负一个龙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我们来到这里,也不失为一场结缘,帮她取下箭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苏误叹息一声,以宝莲灯的神华覆盖龙女,就当他的小手与箭身接触的一瞬间,竟然收到了龙女微弱的回应。 小女娃满脸惊讶,同时被箭上的杀势震退。 “箭矢上留有王者道痕,即使我们三人合力,也无法取下。”陈辉眸光一凝,只见断矢上道纹交织,若数十道复杂的封印图腾,根本无从破解。 “凿心千年,永世镇压,此种极刑,她如何能受……” “也许,只有死亡,对她而言才是解脱……”韩芸皱起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龙女。 “我想我有办法能够救她。”苏误从地上坐起,他回头看了一眼后路,发现谷风众人已将附近包围。 同一时间,韩芸与陈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迷雾外,几个身影飘荡,若隐若现,时远时近。 “即使我们能够救下她,也难逃这一劫了。”韩芸无奈地叹息一声,身后人影重叠,若牢笼一般,没有一丝缝隙能够逃脱。 若三人鼎盛时还好,单凭玄女双圣,尽可冲出一条路,只需一场雷霆,这些杂兵,皆化作飞灰,又何足以挂齿。 “龙女乃是王者境界,也许她可以帮我们渡过这一劫。”苏误道。 “你能够救她性命?” “我刚与她的神识相连,但是不能交流,她看上去十分痛苦,思绪也很混乱,若是醒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假使一位王者发疯,所产生的破坏力,是凡人无法想象,天地不敢承受的。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在心中权衡利弊,四周已经被包围,能听见迷雾中的脚步声。若龙女清醒,无非两个结局,救下三人,或道入疯魔,杀绝天下人。 不过,这两个结果,必先建立在苏误能够救活龙女的前提下。 “你真的有把握将她救下?”陈辉问道。 “把握不在于我,而在于她,她若是想生,就无人能杀,她若是想死,逆天也难救。”苏误指着龙女道。 “她被镇压在虚谷里,承受着极端的痛苦,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苟延残喘了三千年,即便如此她也想活着,我觉得我们应该救她……”韩芸久思之后说出自己的提议。 苏误与陈辉没有反对,眼下无处可逃,前路已断,后路追兵,不如豪赌一场,唤醒龙女,即便是死,也能够拉一些垫背的。 “你们守住迷雾,我需要时间凝聚境界。” 苏误将关守交给韩芸,又取出大亚腰葫芦递给陈辉,随后一个人盘坐在地上,闭目凝神,内视华池,默诵着梵阿,干涸的枯海上但凡有一丝灵泉,他便立刻调入紫金神石。 这块石头,是他真正的王牌,堪比仙体的保命手段,即便金乌的准帝鲜血都惧它三分。 随着梵阿运转,有仙乐在迷雾中响起,九天玄女徐徐落下,脚踏紫霞,身披羽衣,若玉蝶一般翩翩起舞。 “九天玄女下凡尘?”陈辉眸光略显惊讶,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此异象,一时间迷茫了双眼。 就在这时,谷风与牧府的年青人,已经冲进了迷雾,此外还有许多觊觎玄女至宝的人,也参入其中。 “尔等胆敢上前一步,横尸虚谷!”陈辉手持苗刀,身后悬葫,浑身绽放着凌厉的杀意,仿佛能将人冻结。 韩芸右手斜握关守,身披桑红,左手隐于身后,紧紧攥着一柄匕首,正如她暗杀时那样,眸光寒朔地凝视着众人。 “这两人与玄女是一伙的,杀了他们就能够得到圣剑以及王道兵器!”众人大呼一声,各逞其能,尽相施展法术,向着韩芸二人逼杀而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渡劫 谷风众人杀红了眼,一跃涌入迷雾,尤其是几个长老,从小看着承贤长大,何以忍心见他被人活活劈死。 “杀——” 众人一阵怒喝,各使法器,只见那赤焰刀,双月环,雕花长戟,青狞绳钩,九尺长刃剑,金背大砍刀,密密匝匝,不计其数的器向三人飞来。 陈辉不使境界,以刀技迎敌,一人独对三千,任尔东西南北,千奇杀术,他只一打细刃的苗刀,横眉冷对千夫指。 “交出我派至宝葫芦,可留你一副全尸。”谷风长老将陈辉包围,化下阵势,将方圆千丈圈禁。 “将玉葫芦托付给我的乃是玄女,怎可能交给你们。”陈辉冷笑一声,斜撇着几个老头子,眼中毫无畏惧。 “此乃我派至宝,是玄女偷盗所得!” “多说无益,杀了他,自将夺回王道兵器。” 谷风长老们联手演化杀术,以势强压向陈辉。然而,后者实在了得,境界虽有堵,但凭一手精湛的刀法,居然以一敌十,硬接杀术。 “取玄女首级,可取不世造化!”一群人偷偷摸摸地靠近玄女,趁其不备,猛地发动攻势,势必要拿下玄女。 这些人,非来自于谷风,是一些觊觎宝物,擅长偷鸡摸狗之人,他们绕过陈辉,从暗处发起偷袭。 “哧——” 韩芸身如弯月,凌空一旋,隐秘地抽出一只匕首,在人脖子上轻轻划过,便割下他的头颅。看其截面,平整如镜,血花喷得有三丈高,那人头“咚咚”砸在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 “要是论暗杀手段,我可不会输给你们。” 韩芸左右各握关守与银刃,身披桑红,即便四大秘境没有恢复,也不妨碍她施展体术,对守墓人来说,手里的匕首,永远比境界好用。 “这个臭婆娘握着圣剑!”有人惊呼一声。 “杀了她圣剑就是我们的了。” 在圣剑的诱惑下,十余人向韩芸扑来,他们根本无惧圣威,就像是疯了一样。在经过了十几轮攻杀之后,众人渐渐发觉了异常。 “这个女的是个凡人!” 感受不到韩芸的境界,众人的攻势愈发猛烈,他们露出贪婪的表情,对圣剑以及桑红势在必得。 韩芸冷哼一声,挑剑化解危机,阵地战对她而言十分不利,遑论境界有恙,她本来是一个暗杀者,如此堂堂正正地与人交战,实在不是她的强项。 “还顶得住吗?”陈辉向韩芸传音。 “这还用问,顶不住就是一死。”韩芸回音道。 “哈哈哈……” 陈辉大笑三声,脸上是快意的表情,他独臂握刀,长袖飘飘,凌乱的青丝在迷雾中摇曳,逍遥自在,宛如一位隐世侠客。 “独臂残废,你笑什么!” “你今日大难,必遭死劫,何故装作无谓,交出宝葫芦,老夫给你个痛快!”一众老头子纷纷前压,认为陈辉是穷途末路。 陈辉以强悍的身体,硬是将谷风众人以及他们的长老抵挡在外,他高声道:“我笑此一时让我想起的陈年往事,昔日在龙晶殿内,也是面临着杀劫,今旧友重逢,却依然难逃,哈哈哈……” “此子已经道入癫狂,大难临头,竟然还笑得出来。” “残废,你既已知是死,就不要挣扎了,纳命来吧!” 谷风长老长啸一声,调度境界,射出一千七百道毫光,若金针一般璀璨尖利,密密麻麻,如雨滴袭人,毫无躲闪的空间。 陈辉取出宝葫芦,横档在身前,又以细刀做抵抗,老头子们见状不妙,怕毁坏了谷风的王道兵器,这才有所收敛。 “昔日在宝殿里,我没得选择,落下一生污点。今日我来虚谷,生死不由他人掌控!我在九泉下发过誓,绝不让人叫我残废!尔等一口一个‘独臂残废’,今日,我势必要割了你们的舌头!” 陈辉一只空袖,随风飘扬,他吞下一颗金丹,紧接着全身境界骤然迸发,若滔滔江河,奔涌而不绝,此丹乃是拼命的手段,助他强行破开伤势,恢复半数的境界。 这般的金丹,堪比救命药,副作用也是极大的,此时,陈辉正历经着百倍苦痛,四大秘境上皆出现了裂纹。 “好小子,年纪轻轻竟然达到了宗师境界。”谷风长老瞳孔顿时一凝,后退了半步,显得很谨慎。 “纵然是个奇才,也逃不过陨落,我等乃是大能,与你有着天渊之别,莫要再负隅顽抗,否则剑下无眼,难保你全尸!” “臭老头,休要废话,杀的就是你们这些大能!”陈辉咬着牙关,忍耐着浑身剧痛,硬生生提炼出境界,与谷风的十位长老相抗。 谷风长老与其缠斗千余回合,使尽浑身解数,硬是没占得便宜,心头皆生出惊异。 “强弩之末,竟然能爆发出这等蛮力,倒是一方人杰。” “只可惜今日就将落寞而终!” 谷风长老十人合力演化天势,竟召来一座浩瀚山岳,遮天蔽日,隐蔽苍穹,宛如泰山降临,四海震荡。 “镇——” 老头子们大喝一声,结十道手印,封锁天地,震慑万物,十缕精光攒射而出,化作一道虹芒,直将山岳笼罩下来。 “轰——” 只听一声轰响,震耳欲聋,虚谷欲碎,天地都在颤动,两岸石壁窸窸窣窣落下碎石,龙女胸前的断矢甚至都晃了三晃。 “陈辉!” 韩芸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故人被山岳镇压,自己却被数十人围攻,毫无办法脱困。而她身后就是玄女,此地不能让,更不能退。 “喝——” 韩芸娇声怒喝,强提四大秘境,就在这时,自天空中降下一道雷龙,端端落入她的天灵之中。 “轰——” 霎时间,虚谷内电闪雷鸣,雷火交加,声势极其浩大,仿佛是风暴降临,两岸之间,无任何地方可以躲避。 “那女人疯了,她竟然在谷内渡劫!” “大家快逃,莫被雷霆卷入!” 十余人仓皇逃窜,就连几位大能都后退了几步,眼中不无惊骇。此雷霆乃是一位宗师劫变引发,岂是玄女秘术能比,天空中百道雷光,最细的有如水缸,最粗的堪比应龙,雷火如紫金,神华耀眼,泯灭万物。 “紫色的雷火!此天劫可将人劈得灰飞烟灭,我们快退出谷!” 是劫也分等级大小,紫雷的破坏力极强,亘古至今,能引发此天象之人,莫不是旷世之天才。 然而,韩芸若要渡劫,是难比登天,她本人的势力,并不足以引发此雷,是苏误用帝血,逆天改变了她的体质,如此,才带来了这种变化。 而她本人,境界有失,等若凡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迎接八难,无异于是飞蛾扑火。 第一百八十二章 替抗 紫色的神雷从天而降,带着猩红色的火焰,将整个虚谷笼罩。 “前方是有异变发生?”姜家姜战与三千骑守在迷雾外,没有前进一步,他只闻雷霆轰鸣,不见前方有人归还,心生诧异。 “谷风和牧府的人已经追了过去,想必是玄女在引发天变。” “不对,这股声势,像是有人在渡劫!” “这种异动,难道是八难登顶,将要跨入大能了?”采薇圣女眼眸如水,微微荡漾,虽然远隔了数千丈,但是感受着那股气息,让她有一种心悸感。 “若是跨入大能,这样的声势又小了些……”姜战眸光凝重,看破迷雾,往虚谷更深处望去,他道:“威力足够,但规模有所欠,应该是前三难的劫数。”霸王也显犹疑,不敢妄下定论。 在迷雾深处,一片氤氲空间内,几位大能已经退到了雷霆边缘,他们脚下是繁缛的道纹,化有杀阵,难以再退。 “大家小心,莫被雷霆误伤,此雷与玄女用雷不同,一旦接触,恐将引火烧身。”老头子们活了数百年,对雷劫有深刻的感悟。东荒之大,事有千奇,观看他人渡劫,却反被雷劈而引动自身劫变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 天下人若潮水般退去,他们宁愿再次踏入迷雾,在道纹中挣扎,也不想被雷火牵连。 “轰——” 只听一声闷响,一道紫雷落下,劈得韩芸皮开肉绽,浑身焦炭,光洁的肌肤上生出密密麻麻的裂纹,鲜血顺着伤势止不住地往外流。 “给我起开——” 在雷火降下的同一时间,陈辉自山底脱逃,以一把苗刀,斩断一条通路,“轰”的一声从山体中冲出。 他眸光一凛,回首张望,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韩芸的异样,此女被雷火环绕,才吃了第一条雷鞭,她就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可知苍天上,还悬着九十九道紫火,若是全部落下,那还得了?!那同乡来的女子,非得被劈成渣滓不可。 “轰——” 又一道紫韵雷火降临,劈开韩芸的背脊,却见她白皙胜雪的肌肤一片一片地龟裂,一股焦臭味顷刻弥漫开来。 “初临八难,为何能降下此等的大劫,这是天要亡人吗!”陈辉大惊,一个闪身便来到韩芸身边,他冒着被雷火波及的危险,向韩芸的身体里渡了一丝灵气。 突然,第三道雷光,毫无预兆地落下,如一条苍龙,咆哮声振聋发聩,声势极其浩大,仿佛要将这天地都给泯灭了。 “喝!” 陈辉长啸一声,一脚蹬空,左手斜握苗刀,身体回转三千,以逆天的实力,竟将此雷火横斩成两段! “轰轰——” 雷火落在两岸的石壁上,摇的山体动荡,巨石滚落,尘土飞扬,雷火蔓延千丈高远,竟然将一片迷雾点燃,霎时间,大地上烟火璀璨,岩浆流动,宛如一片末世景象。 正此时,苏误从冥想中醒来,他捡起韩芸身边的关守,照着三道紫雷就是一剑劈砍,再一缕圣威的抵挡下,那三条雷芒化作光雨消散。 “这是什么情况?!”苏误向陈辉问话。 陈辉独立空中,发丝凌乱,衣衫猎猎,独对着数十条雷龙,宛如一尊战神,浑然无所畏惧,半步不肯相让。 他道:“韩芸临界八难,引念动势,没想到招来了雷劫,但是她境界被锁,无有保障,恐怕被活生生地劈死。” 闻言,苏误心中百感惶恐,眸光垂怜看着那多灾多难的女子,她浑身都被雷火灼烧,皮肤已如焦炭,整个人看上去凄惨无比。 “她这个样子,要怎么样才能渡过这场劫难?” “没有办法,你看到天上的紫雷了吗?不等落完,雷云是不会散的。” 苏误扬起头,却见苍穹上,万里阴云,惨淡浓郁,紫色的雷龙若在渊中游水,不时还要咆哮几声,一缕电光闪烁,又是一条雷鞭落下,由不得人躲避。 “我将她镇在宝莲灯里,以手段瞒天,能不能将雷电消散?”苏误问道。 “还是不行,这是劫变,只有人硬抗过去,或者死过去,没有第三种选择。” “妈拉个巴子!”苏误怒骂一声,万般怜悯地看着韩芸,那女子对他有情有义,以经卷相赠,灵器相送,在他窘迫之际,又慷慨给来五万斤瑰。 他实在不忍心看韩芸再受磨难。 “不过是一卷雷,我替她扛了!”苏误大喝一声,调出宝莲,以圣洁的银芒疗养韩芸的身体,又将她收入华池,用紫金神石蒙蔽天机。 “你三丹没有圆满,四境没有开辟,扛不住的!”陈辉大喝,想要阻止小女娃已经来不及了,那家伙几步冲出,竟然与雷劫对峙。 疯了疯了! 陈辉望着小女娃的身板,只能无奈地摇头。 “老子从小被雷劈,没有扛不住的!”苏误娇声高喝,一跃凌空,他虽无法架虹,却有雷翼助威,但见其身后,七条大尾迎风摇曳,三千缕雷火构成双翼。 苏误以逆天的手段,竟然将雷霆禁锢,苍穹之上,九十九条紫火雷龙,皆拘泥于一处,仿佛在挣扎一般,让人无比地惊骇。 苏误对陈辉道:“你离我远些,免遭余火波及,我已经将箭矢上的道痕破开,你想办法救下龙女!” “行!” 除了应他的话,陈辉别无选择,他忍受着四大秘境上的剧痛,回身走向龙女,喷出一滩黑血,里面竟有电光火花在霹雳作响。 “你们看,玄女竟然用雷霆秘术,硬接雷劫?” “仗着方寸境界,就敢去渡劫紫雷,实在是有勇无谋,纵然玄女有妖孽资质,四秘境都未齐全,不可能度过此劫。” 几个老头子面带惊容,见紫雷不再弥漫,于是向前几步,又打起了玄女至宝的主意。 “就让这雷火治她!我们坐观成败,待她灰飞前出手,取其圣器,夺其宝体,此是天助我等,哈哈哈。” 谷风长老们暗中传音,齐齐点头,嘴角露出笑容,眸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天空雷劫。 只见,那玄女浑身披带紫金铠,身后有玄天异象,若十余位天仙美人在曼舞,众人定睛一看,小女娃身前恍然出现了一个男子,凤眼薄唇,面带风雅,紧闭着眼帘,竟无一丝一毫的生命体征。 “诸位长老,咱们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一场,你们追杀我那么久,看样子也是倦了,我有紫雷相送,大家一起提提神!” 玄女童声稚嫩,若莺鸟婉转,嘴边衔着一丝诡秘的笑容,竟然引导着雷劫,冲入了谷风长老的阵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取箭 陈辉四大秘境皆伤,金丹还在持续灼烧着他的身体。 他在应了玄女的话之后,一步蹬地,离开雷劫范围,若一阵旋风,卷到龙女身前。 “你替我好生招呼他们!”临行时,陈辉向小女娃传话。 “知道了!”苏误全力抵抗着雷霆,能挤出一丝空隙回话,实属不易之事。 只见那石壁上的女子,倾城绝姿,婉然如生,腰肢袅娜,好似水蛇,不及一握,展露出的肌肤洁白胜雪,光泽盈盈,若有金光鳞片藏在皮下,若隐若现,百般撩人。 龙女生机惨淡,面容苍白,额上两只犄角,若两朵瑰丽的奇花,小巧精致,她浑身释放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既邪魅又神圣,本来是两种极端的特性,全然汇聚在她的身上,竟不显一丝的怪僻,浑然若天成。 “即使三千年过去了,龙女依旧不老不死,此般造化,不可思议……”陈辉惊叹一声,即使他心性坚韧,在见得龙女真身之后,也不免动容。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仙,那么龙女无疑是最接近仙的人,世有一则广为人知的传言,在龙女身上,藏着仙界的秘密。 然而真相如何,却并没有人知晓。 陈辉咳出一口稠血,嘴角上挂着一丝晶莹,他手握断箭,尝试解放龙女,却发现那尖头已经生根,与石壁融为一体,根本无力摘取。 “前辈,得罪了。”陈辉对于这位三千年前的人物,显得很尊敬。 在龙女与石壁间,有着一丝薄如蝶翼,微不可见的缝隙,宽不及一根秀发,即使将龙女的轻衣剥下,也仅容半指的间距。 陈辉的眼神万般凝重,斜握苗刀,蓄了很久的势,突然,他挥刀斩过缝隙,只听“锵”的一声脆响,那箭头应声断裂。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雷劫,已经蔓延开来。 “死娃子,你不要过来!”谷风的长老们大吼大叫,却眼睁睁地看着玄女将雷霆带进迷雾。 苏误手持仙体以为盾,凡遇紫雷降临,皆以本身去抵挡,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身体天生引雷,即使被劈得浑身闪电,也毫无所谓。 “真不愧是你,从小挨雷劈,竟连雷劫也不怕。”苏误看着仙体,心生出异样的情绪。这分明是自己的身体,而今却有一种貌合神离的感觉,实在怪异。 谷风的长老们逃进迷雾,奈何在时机上晚了一步,雷劫已经不由自主地找上了他们,继而引发了一场数十人共渡雷霆的宏大场面。 天空中雷火纷纷,浓云汇聚,无数雷龙在其中潜游,在迷雾之内,雷霆化作鸟笼,将整个虚谷笼罩。 “姜家骑士,退三千丈!”姜战紧急下令,他看着迷雾中,雷霆咆哮,火光灼灼,心头也是大惊,料想其中发生了变故,于是不敢久留。 “我们也走。”柏柊与朝之威胜对视一眼,打消了原本想进入迷雾的念头,一个闪身退出了虚谷。 采薇圣女犹疑片刻,最终还是驾着瑞鸟离去,随她之后,众人若潮水般退去,皆回到鹿台,望着灰蒙蒙,雷滚滚天空,怔怔出神。 “前方一定有大事发生,早先进入虚谷的人一个都没有退回。” “这种天变,数千年不曾一遇,难道是谷中在集体渡劫?”众人议论纷纷,并且有许多的猜测。 “轰——” 一声雷龙咆哮传来,吼动虚谷两岸,大地若海浪一般,波涛起伏,谷底迷雾席卷,渐渐有拨开乌云之势。 苏误身背七条大尾,两只雷翼,右手握关守,左手横仙体,身披紫金铠,悬挂白瓷葫,凡是正面来劫,用雷尾抽散,侧身来劫,皆以圣剑劈砍、仙体阻挡,那般无坚不摧的紫雷,竟拿这个方寸境界的女娃毫无办法,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玄女,你恶意渡劫,波及天下,我等绝不会放过你!” 谷风的长老们位列大能,所承受的雷劫,又岂能普通,他们被雷劈得嗷嗷直叫,皮开肉绽,涕泗横流,指着玄女一阵怒骂。 “就劈死你们这些老梆子,活该!”苏误逆天手段,携仙玄双体,竟然强替韩芸受劫,这实在很不可思议。 “我将箭矢取下了。”陈辉向苏误传音。 “待我将雷火收服就过来。”小女娃娇喝一声,眸光长远,直勾勾地看着头顶上的阴云。 他将宝葫芦取下,刚凝聚的境界,悉数灌注葫芦里,一道雷火降下,宝葫芦瓶口大开,竟然将雷劫都收入了其中。 他总共收了三道劫,然后将仙体插入云端,在雷云里搅拌,弄得天空中浓云激荡,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这家伙疯了吗?”陈辉大惊,瞳孔里盛放出异光,自古有雷劫,修士们唯恐避之不及,可这家伙倒好,竟然迎着雷霆,逆天而上。 “那鬼娃子到底在做什么!她手里持的是一个人吗?”迷雾里,谷风的长老们受着雷火的鞭挞,浑身被劈成了黑炭,血流不止,望着远端的玄女,却无法看得真切。 只见,玄女手握仙体,插入雷天,若摇旗呐喊,搅动苍穹,一卷卷的雷,仿佛一根根的丝,千八百道芒,皆缠向仙体,以至于天空都晴了些。 苏误乘风降下,来到龙女身旁,后者双眼闭合,脸色惨白,胸口上戳穿了一个大洞,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机。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身体的?”陈辉目瞪口呆,痴痴地看着“苏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他才真真正正地确信,小女娃就是苏误,原先还有些怀疑的,但当玄女将老同学从华池里取出来后,他便确定无疑了。 “没所谓的,我的身体硬得很,刀砍不断,雷劈不融,炼丹炉里呆过三十九日,有嫦娥护过道,随羿帝洗过澡,还在帝血里浸泡了半年。” 苏误拍了拍自己的身体,上面雷霆缠绕,霹雳作响,苏误隐约感觉,仙体受雷劫造化,肌肉变得更加凝实,通体洁净如玉,皮肤上盈盈闪烁着光泽。 “这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未免太离奇了……”陈辉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先将龙女救下,这些事我有机会再告诉你。” 苏误把仙体收进华池,复而取出宝莲灯,释放出韩芸,以银色的神华笼罩这两个伤患,在陈辉惊异的注视下,他端端取出一个青花瓷瓶。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救龙女 瓶盖揭开,一股浓郁而雄浑的势瞬间弥漫开来。 陈辉惊呼一声,眸光闪烁不定,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青花瓷瓶里装载了一整个世界,其中说蕴藏的生命力,堪称无穷无尽。 “这是广寒宫里的造化。”苏误并没有向陈辉解释太多,八滴准帝血,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使韩芸他都没有告诉。 小女娃倒出一滴赤血,若一颗绝世珍珠,闪耀着灿金色的神华,璀璨无比,仿佛要将这片天地给点亮。 “这是……!”陈辉满心惊愕,魂不附体,张大了嘴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隐约猜到了金珠的真面目,因此更加地觉得荒唐。 一滴血即是一个世界,仿佛一颗混沌,森罗万象,大道至臻,内蕴着完整而独立的法则,可谓逆天之造化。 这玩意儿除了帝之外,还能是什么? 苏误点亮宝莲灯,以神华覆盖住二女,又用关守,斩断残留在龙女身上的道纹。 “沉楚……”龙女低声喃喃,那样细微的声音,几乎不可闻,就像是重山叠嶂外传来的一缕回音,非常地虚幻飘渺。 “她果然还活着。” “受了这么重的伤,被镇压了三千年,却依然保有一线生机,难怪世人言称,龙女身上藏着仙界的秘密……” “她是三千年前的人物,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也许救活她,并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已经结缘,就度她一程,此后的生死,还看她自己的造化。” 苏误取出一袭仙裙,罩在龙女完美的肌体上,紧接着,又将一滴准帝血,缓缓度进龙女的檀口中。 就在这时,风云突变,大地开始震荡,四周氤氲席卷,仿佛整个虚谷都要塌了。 “这股王者气势,是龙女释放的!”陈辉惊叫道。 苏误护住韩芸,只见龙女浑身的伤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她的脸色渐渐恢复光泽,生命重新开始律动。 虽然,苏误也曾在骆迦山上感受过王道境界,但王纬玄毕竟是个死人,此时的龙女,却是一个活生生的王者,她只需一念,就能够震荡山河,这般境界,实在高深莫测。 “不对,她的境界,不仅是王者!”玄女惊呼道,她的声音显得很高亢,甚至有些扎耳。 “难道龙女已经超凡入圣了?” “这种玄妙我曾感受过,境界超脱,而肉体承凡,是半圣!”苏误道。 龙女与王纬玄的状态一模一样,只是前者已然跨入圣阶,并牢牢站稳了脚跟,而后者却从圣境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龙女境界及圣,但是道身却没有超凡,成就半圣,苏误毫不怀疑,在圣人不显的今世,只要龙女能活过来,她就是当今天下的第一强者! “吼——” 从龙女口中响起一声吟啸,回荡在天际,振聋发聩,久不消散,震得虚谷内外人心惶惶,鹿台生灵瑟瑟发抖。 “那是龙吟?”虚谷内,谷风长老们受着雷霆,满脸惊容。 虚谷外,霸王姜战眸光奇异,闪烁不定,他招来一个骑士,在其耳边密令,骑士俯首拜礼,携八皇子口谕回朱襄城复命。 “虚谷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采薇圣女喃喃低语,向霸王询问。 “就快有结果了,等等看吧。”姜战道。 苏误眸光凝重地看着龙女,能感受到后者的心跳已经渐渐恢复。 此三千年前的女子,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痕迹,一如画像中的那位妖帝,倾城绝艳,魅惑众生,在她的眉宇之间存在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的气质,高贵庄雅,恍然间,却又有风情万种,千娇百媚。 突然,龙女睁开了眼,此间的天地万物,在一瞬间就丧失了神韵,苏误心跳猛然停止了,他端望着龙女,却在她的眼神里,看见了一片蒙昧。 “不好!”陈辉大喝一声,单臂拎着韩芸往后退去。 “她意识混沌,不分天地,快退!”小女娃身轻如燕,收走宝莲灯,立刻逃至石壁。 在虚谷的迷雾里,雷电交加,道纹密布,玄女三人退无可退,皆靠在石壁上,紧张兮兮地看着龙女。 龙女神游太虚,整个人毫无神采,她痴痴地望着远方,若出生的婴儿一般,毫不理解这个世界。 她缓缓地回过头,眸中暗淡,像是一汪深渊般的潭水,没有丝毫波澜,不涵盖任何感情。 苏误想到了玉座上的嫦娥仙子,同样是一双深澈的眸,却与龙女有着细微的差别,前者是无情,而后者则是绝情。 龙女只回眸一望,吓得苏误与陈辉两人魂飞天际,脊梁冷汗,两股战战,那半圣之人的眸光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 “前辈,我等因缘至此,绝无冒犯之意,你的衣服,是他脱的……!”苏误娇俏的脸蛋略显得有些扭曲,他小手指着陈辉,做出无辜的表情。 “呸,老苏,你不厚道!”陈辉悲嚎一声,他看着龙女,颤巍巍道:“前辈,晚辈为了救你,实乃无心之举,你勿要错怪啊……” 龙女绝姿倾城,肤如凝脂,妙曼的身躯展露无疑,若一块上古美玉,圆润且富有光泽,可见,她胸口上的贯穿伤已经痊愈,新生的肌肤宛如釉白的陶瓷,洁净无暇,十分地惑人。 龙女十分地沉默,眼睛眨也不眨,脸上毫无表情,她仿佛是一个活死人,给人一种虚无缥缈,镜花水月般的感觉。 突然,她抬起了手,抬起一只青葱般的食指,端端指着玄女二人。 苏误大惊,小脸蛋“刷”的一下就白了,一旁的陈辉也好不到哪里去,由于四大秘境如火在烧,他“库库”地咳嗽两声,险些喷出一口逆血。 “完了完了,她不能识人……” “都怪你,取了木箭就是,你干嘛扒她衣服啊!” 两人欲哭无泪,面对一个半圣,提不起丝毫的心思反抗,龙女仅一指,便让两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沿此路去,可出虚谷。”龙女的声音,像是从九幽里飘来的,极其空灵。 恍然间,苏误与陈辉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们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的石壁已经消失了,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条道路。 两人心头皆是一惊,再回首,想向龙女道谢,然而,那位前辈连带着地上的一袭轻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八十五章 龙女现世 龙女本是一代佳人,无端被封印在虚谷,恍度三千年,受尽痛苦与折磨。 “吼——” 一声龙啸,带着哀怨与凄楚,自虚谷深处传出,回荡在鹿台平原,引得天下人惶恐。 天边,风云突变,雷电的火光已经散去,却有暗紫色的雾霭,白雾霏霏,苍茫一片,蒙蒙的烟雨交织缠绕着,若涨潮一般,极迅速地向鹿台侵袭而来。 “这难道是龙吟声?” “龙是仙境的神兽,上古神话中的物种,它竟栖息在虚谷?”众人万般惊讶,瞪大了眼瞳,直勾勾地望着北方。 云起西北,雾延鹿台,霎时间,冷气狂生,金光万道霓虹,祥瑞千条彩带,若有一个人,在天上驾雾。 众人定睛一看,恍然见了一只妖女,天仙风貌,万种风情,在她的额上,端端长了两只犄角,看上去稍微有些奇特。 “她是……” 鹿台上,众人静默哑口,瞠目结舌,一时间,全被龙女的美貌所惑,她那神圣与妖媚皆具的姿色,叫人挪不开视线。 “纵览东荒全景,也找不出这样惊艳世俗的女子。”天下人对龙女的评价极高,其美不亚嫦娥,宛如凌霄宝殿下凡的金仙。 “我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她……” “听你这样一说,我似乎也有印象。” “她是……龙女妖帝!” 众人万般错愕,怔怔不语,心里翻涌起滔天的海浪,久久不能平静。 在这种时候,就连采薇圣女也无法保持平静了,作为东荒最美的女子之一,她自认才情,但与龙女相比,依然有很大的差距。 在虚谷上,不亚百余人跪地参拜龙女,他们面带惶恐,显得十分不安。 “不对,这位是三千年前的那个王者!”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惊呼。 纵观整个大域的历史,亘古至今,龙女现身的次数并不多,一共有九位族人,曾经在东荒留下过足迹。 “龙女三千年前就已失踪,世人传说她回了仙界,没想到竟然在虚谷里现了真身,难道这条直道,就是仙界的门栏?” “龙女姐姐!” 在虚谷以西的一座荒山上,青狐骤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向着东边眺望,看真了那一道倩影,同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竟是龙女出世!” 猞猁竖瞳猛得收缩,紧成一线,他心中暗道不妙,那龙女是三千年前的王者,即使他手握梵箧青莲,也不可能与之抗衡。 他幻化做一阵黄风,卷至鹿台,拎上奄奄一息的青鳞子,就此头也不回地远遁。 “你这只老猫倒也识趣。”青狐妖媚地一笑,并没有阻下猞猁,她踩祥云而起,迎着龙女而去。 鹿台上,姜战腾身而起,脚踏紫霞迷雾,径直来到龙女身前。 原本姜家的将领是要跟着他的,面对一位王者,孰知有怎样的风险,然而霸王却将三千骑遣散,孤身一人独对龙女。 只见,姜战立于霞雾上,正对龙女身前,低头作揖,恭敬道:“晚辈姜战,见过龙前辈。” 龙女的黑瞳中闪过一道异光,她看着姜战,失神了一瞬,才道:“你姓姜。” “是。”姜战不敢与龙女齐平,即使驾雾,也低于龙女半个身位,他道:“我奉老祖之命,在此等候前辈,已差人去请他老人家,还请前辈在此稍等片刻。” 龙女面无表情,将眸光拉长,看向南方,那处是朱襄城方向。她声若天籁,飘渺虚空,回音琅琅,道:“我为什么要等他。” 龙女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波澜,那样的声音,给人一种极寒的感觉,冰冰冷冷,薄情无义。 “这……”姜战一时哑口,不知作何回话。 “你退下吧。”龙女道。 她不再理会姜战,乘七彩流云,径直向南而去,穿出虚谷,至鹿台中段,适逢青狐赶来。 “龙女姐姐!” 青狐身段惑人,窈窕婀娜,一双美腿,圆润而修长,她就如一阵妖媚的香风,极兴奋地抱住龙女。 “你是谁。”龙女稍显犹疑地问道。 “姐姐大人,昔日奴家未化形时,是你将奴家从猞猁口中救下,又度先天之气,传一式功法,难道你不记得奴家了吗?” 青狐依偎在龙女的怀中,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龙女的侧颜,此二女相拥,若一道仙境,美不胜收,不知艳羡了天下多少的人。 “你是小青狐。”龙女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忘记她。 青狐眸光氤氲,娇躯因激动而有所颤抖,她紧抱着龙女,在后者完美动人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你跟我走。” “是,姐姐大人。”青狐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落在龙女的身后,紧紧随着她的背影。 二女本是妖,绝代容颜祸满天下,两人并立而行,这天地万物都要失色。 祥瑞彩带继续向前奔流,众人在鹿台仰望。 “那是去朱襄城的方向,龙女的目的地,难道是姜国?” 回想到数日以来,姜国的所作所为,以及姜战在谷前的喊话,众人隐约联想到了什么。 “难道姜家人一早就知道龙女在虚谷之中?” 天下人随着龙女而走,只见,七彩流云上的两女在朱襄城停下,龙女玉手托天,演化出一颗璀璨的烈阳,轻描淡写地投出,竟直指朱襄! 那颗灿金色的火球,足足有千丈直径,极其绚烂,而其中所蕴含的能量,更是要将整个朱襄城毁灭。 “姜家骑士,迎敌!”姜战大惊,眼中惊骇万分,一声令下,姜家将士齐齐高呼,所有人迎着火焰而起,以身体挡在朱襄城的前方。 此一击,天下人皆惊。 “难道龙女已经达到圣人境了吗?”面对火光威势,凡人竟不敢直视。 “轰——” 爆炸声响起,震天动地,灿金色的火芒,如一条苍龙,仰天咆哮着,那股狂狼的火芒,波及三千里,将整片蓝天变成了火海。 只见,在火海的底下,有一个银发长者,双手举天,以一己之力将火球接下。 “老祖宗!”姜战眸中映照着火芒,在这一瞬间,朱襄城的上空,除了金焰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你带人退下!”那人声音沧桑,蕴含了无尽的威严,他浑身气势攀升至顶峰,演化出一道无形之屏,竟然将整个朱襄城覆盖。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桩旧恩怨 那是姜国的老国主,他在千年前就已经退位,从此闭死关而不出。 在鹿台上,有许多人认出了老国主的身份。 “他竟然能挡下龙女的火术!” “武皇传承了神农大帝的衣钵,千年前就已经成就王者,而今再度出世,恐怕境界又有加深。” “当今天下,虽然文殊王名声在外,堪称东荒第一,但是和圣地世家相比,那位王者恐怕也要犯怵。” “姜国的底蕴,不可小觑啊!他们的老国主,已经位列了王者的巅峰,只一步就能够跨入圣阶!” 望着半空中的那一片火海,众人皆是一惊,四下里议论纷纷,对龙女的实力,姜家的底蕴赞叹不已。 “轰——” 灿金色的圣火久久不曾消退,有一种要燃尽天下,焚毁万物的强势,与金山上那道永不熄灭的神华有异曲同工之妙。 “喝——” 姜国老国主,年号中玄,尊号至明贤德武皇,他大喝一声,云走天崩,双手托天,两脚踏地,以强悍无比的境界,硬生生将火海握进掌中。 “姜家老国主,不愧武皇尊号,只手托天的本事,实在让人惊讶。” 即使中玄皇千年不出,实力却没有半分的退步,此王道巅峰的实力,让人非常惊叹。 老国主以一己之力,散去余火,他跨步入空,直面龙女,眸中有一种柔情,但更多的却是哀怨,“龙儿,你这是何意……” 三千年不曾相见,武皇原是有许多话想要说,但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吞咽进腹,他的嗓音显得很干涩,整个人僵硬在空中。 “杀你。”龙女只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情绪毫无变化。 她那一双薄情寡义的眼眸,早已无了秋水,凛冽如深潭,寒意刺人。 武皇看着她,回忆起一桩桩的往事,显得十分动容,“杀吧……” 他深情凝望着龙女,那张娇颜,一如初见时那样,完美无瑕,艳色天姿,他痴痴道:“三千年了,你还是没有变,而我却白了头发。” 武皇神武盖世,气宇轩昂,满头银丝随风飘舞,他虽老矣,却依然雄姿英发,脊背挺直,在他的脸上,看不见丝毫暮气,眼角的几缕皱纹,无碍其神,反而增添了一种沉稳气度。 “龙儿,这些年来,你究竟去了哪里……”武皇不禁问道。 龙女眸光微微一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故人相见,她本以为自己会有更多的情绪,然而意外的是,她心如止水,在这一瞬间,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无所谓了。 即使是这男子,也打扰不到心中的宁静,恍然间,她已经通达天意,明晓了今生的道。 “青儿,我们走吧。”龙女的眸光从武皇身上淡淡地扫过,转身便离去。 “姐姐大人,你和他……” “一桩旧恩怨。” 龙女没有再提,牵着青狐的手,珊珊跨入两仪,武皇想要跟随,却被龙女一掌拍下。 鹿台上,众人皆露出惊容,单凭一己之力,就能够开启两仪,这种逆天实力,证明龙女已经步入圣阶。 “传说,武皇在潜龙之时,曾在东荒游历,他与龙女结缘,而今看来,传言未必有假。” “我也听老一辈的人谈起过,武皇曾放弃王位,想同龙女远走,后来龙女无端消失,两人了断红尘,这才与别家联姻。” “三千年过去了,这两人难道要旧情复燃吗?” 众人感到十分地吃惊,龙女已经步入圣阶,武皇也在王者之巅,两人若是结合,姜国的实力以及底蕴,无疑会让天下人忌惮。 “龙儿,三千年前你不肯见我,三千年后你既肯见我却又离去……”看着渐渐消失的两仪,武皇眼神落寞,痴痴相望,喃喃低语。 “老祖宗……” 姜战在城下待命,携三千骑,护住朱襄,他稽首拜礼,领兵于城楼上,候武皇敕旨。 “你们都退下罢。” 武皇才华盖世,气宇非凡,他孤立在城头,目及北方,某一处金山隐约可见,那是一座很奇妙的山,距此地有亿万万里远,却无端能在姜国境内看见,十分地不可思议。 再见到龙女,武皇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化作一缕虹光,径直地消失在远方。 三日后,青狐再度现世。 她先回了姜国,放出一团狐火,将朱襄城的城楼烧成了废墟。 此一举动,让天下人震惊。 “青狐这样做,是要和姜国为敌吗?” 鹿台上,修士还未散尽,有许多人看到了那道冲天的火芒,一时间哑口无言。 姜国自上古时期建立,底蕴雄厚,国内又有巅峰王者坐镇,其势不亚于圣地世家,亘古以来,很少有人敢来挑衅。 况且,朱襄又是姜国国都,魁隗圣明殿就建造在此,青狐火烧朱襄,无疑是败坏了姜国的面子,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大事件,在极东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龙女也曾想毁了姜国……” “在这件事的背后,一定藏着什么隐情。”世人有许多猜测,青狐此举,一定有内情可以解读。 当日,姜国当代国主对青狐下达了必杀令,百余名宿将领受命,他们从朱襄而出,经鹿台虚谷,在杨泉山以西四千里,与青狐发生战事。 此战波及甚广,青狐持火灵珠,以一敌众,将姜国的两位供奉长老活生生烧成了渣滓。 当这件事传出去之后,青狐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她孤身一人闯入谷风,竟然将他们的老谷主从坟里挖出,将其挫骨扬灰。 “这妖女疯了!” 听闻青狐所做的一切,天下人皆瞠目结舌。 仅过了一日,又有修士看见青狐跨过了灵渠,来到了诸法千道地,她进入伐檀与柏舟,将教派内两座仙山烧成了秃山。 “青狐这般举动,已经打破了人族与妖族间的协定,难道她想引战不成?” 青狐从姜国开始,一路造下杀劫,斩姜家长老,屠谷风弟子,入诸法地,毁仙山七座,闯派府十余,甚至斩杀了一个大教派的当代教主! “青狐这是在为龙女复仇!” 很快,有消息灵通的小修士道出隐情,昔日龙女被人设计构陷,被镇压在虚谷底下,承痛三千年,时姜家与玄天教就是罪魁祸首。 此消息源起自一个唇红齿白,头扎发髻的女娃,当时许多人都不相信她,觉得这小娃子在信口开河,她才多大?刚满六岁,怎可能知道三千年前发生的事情。 然而,有人在神庭外,看见武皇的踪影,他寸步不离地守在一座仙山外,若一颗磐石,岿然不动。 姜家骑士奉命寻他,跪地而请命。 “撤了杀令,由她去吧。”武皇旨意一出,顿时引发了大地震,也从侧面证实了小女娃说的话,乃是实情。 “龙女三千年前无端消失,竟然有十家派府联合阴害,青狐与她姐妹情深,又承其再造之恩,难怪会为龙女复仇。” 众人渐渐知晓这件事,同时愈发地好奇,在三千年前,武皇与龙女之间究竟有什么故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今生无缘,来生不见 “你走吧,姐姐不会见你的。” 青狐回到神庭外,在赤水居下,明山山脚,言退武皇。此地,距金山不过千里,高山灵韵,水流血石,自成一派仙景。 “青狐,你帮我转告龙儿,我今时日无多,只想见她一面。” 武皇面带恳切,神色凛然,痴望着明山上的赤水居,若一个虔诚的教徒,目光灼灼。 青狐不屑地一笑,妖异而又妩媚,她刚从山外归来,杀气未退,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情。 “呵呵呵……你想见她?”青狐的笑声很空灵,有淡淡的冷意。 “是。” “你既然真心想见她,那在虚谷的时候,又何必作弄姿态,遣自己的孙儿去先行见礼?”青狐纤纤玉手握在腰间,美眸微寒,她说话时,语境毫无波澜,浑然不将武皇放在眼里。 “那是我实在没脸见她……”武皇脸上有百般的无奈,低垂下眼帘,叹息了一声。 “不错,你真的没脸,姐姐大人也不愿见你,所以你走吧。”青狐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武皇站在清泉上,遥望明山,赤水居上碧落萧疏,楼阁金辉,花迎白鹤,柳拂青鸾,灵泉自九霄淋落,汩汩远逝,浑似一派福缘仙境。 “龙儿——” 武皇对明山呼唤,声音远传,呼得百鸟纷纷,灵兽出逃,唤得撕心裂肺,真情真意。 山木倾摇,红枫垂落,一卷香风徐徐吹拂,卷起千层绿浪,青狐脚踏盈风,步步莲花,若蜻蜓点水,踩着竹叶再次出现在武皇面前。 她展开一缕轻纱,上写八字:“今生无缘,来生不见。”,字迹娟秀,云淡风轻,笔墨好似无情一般,一气呵成,没有一滴墨出。 “姐姐让我将这个交给你。”青狐将帛书轻轻抛起,随山风送入武皇手中。 见到这八个字,武皇浑身一震,久久不语,魂入九霄,眸中顿时失了光彩。 今生无缘,来生不见。 此八字是多么决绝,龙女绝情,一言否了今生,那些前尘往事,已如过眼云烟,曾经的美好,她已经不再记忆。 来生不见,此一语又断了后世,言之凿凿,哪怕来生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龙女也依然不想见武皇。 这般的薄情,怎叫人能够接受。 “龙儿……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武皇手捧白纱,痴痴地望着那八个字,心头大恸,犹鲜血在滴,“可知,三千年来,我是多么的想你……” “你?想她?在你姜家人构害她的时候,你如何不想?”青狐冷冷地问道。 武皇望着赤水居,眸光暗淡,他叹息一声,道:“两千年前,我已将姜家血洗,干政外戚全部毙命……” “你说这些有意义吗?”青狐竖瞳一凛,看着武皇,道:“你以为杀了当年的主谋,就能够弥补姐姐的伤痛?别自作多情了。” “我知道不能,我这一生亏欠她,所以我只求能再见她一面。”武皇一生铁血,即便屠戮姜家,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而今,面对着明山赤水,他竟然肯卑微相求,这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青狐竖瞳妖媚,扫了一眼武皇,道:“在天下人追杀她时,你没有救她。当她被镇压在虚谷,你没有寻她。当她奄奄一息,就将死去时,救下她的人也不是你。武皇,你告诉我,你究竟有何资格见她?” 一阵风吹来,凋零了几片竹叶,可奇异的是,它们还染着绿色,却无端飘入溪涧,顺着赤水,被带到很远的地方。 武皇看着那几片叶,久久不语。 见武皇低头,青狐又道:“因为你,姐姐大人承痛三千年,不见天日时,问你在哪里?你在设宴,在纳妃,在清宁宫享受你的人间富贵!” “回来吧,青儿。” 龙女的声音从赤水居传来,空灵而又清冷,没有一丝的波澜。 “龙儿,你真的不肯见我吗!”武皇仍然不肯放弃,对着赤水居大声地喊话。 沉默,龙女只此一种的回应,明山上,树不再摇了,叶不再落了,一切好似回归了宁静,太宁静了,以致于有些压抑。 “龙儿!” “此生未了,心已无所扰,武皇请回罢。”龙女终于肯开口,然而她的话,却让武皇觉得异样生分。 龙女入圣,于冥冥之中得道,她的心已经宁静了,不再热血,也不再被人打扰,此生未了,来生难料,三千年来的爱恨,都在她的一言之下,一笔勾销。 武皇站在溪水上,在这一瞬间,他像是苍老了许多,半生眷恋,即午夜梦回却依然想念着的人,已经将他遗忘了。 他就这般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脚下的水花流走,再也没有回头。 直到第十日后,姜国骑士跨越两仪,来到神庭,由姜战在溪水旁跪守三日,才将这位老祖宗请回姜国。 “撤了对青狐的杀令,去报答那个小女娃……”武皇回到朱襄后,便颁布了这两道指令。 当夜,他就将姜战唤入密室当中,将此生之道,以及神农大帝的本经,尽数传给了霸王,武皇此一举,颇有深意。 天下人虽不知这一切,但却见到武皇从朱襄离去时的背影。他再度来到神庭,在明山山脚下,建了一个茅草屋,从此便住了进去。 他就这样静静地守着赤水居,再也不打算离去。 “姐姐大人,他又来了,我去赶他走……” “不必了,由他去吧。” 龙女自在心宁,对赤水下的草屋,既不排斥,也不在意,只当是突然有了一个邻居。 从此,明山开始变得瞩目,全天下人的目光,皆汇聚在此地。 在这里,一共住着三位住客,半圣龙女,逸杰青狐,以及王道巅峰的武皇,此般的战力,让天下人为之震惊。 同一时间,玄女三人一路北上,最终抵达了极东边缘,在一个叫做齐城的地方,暂且休歇,此地距鹿台平原足有三万五千里。 三人沿途听闻,得知了龙女与武皇间的事。两人本是情投意忺,只怪天意造弄,最终没能够走到一起。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苏误叹息一声,心中感触良多。 第一百八十八章 谈笑风云 齐城,与凡城相似,同样是散修们的客所,位处于极东的边缘。 此地间,瑞云笼罩,飞花如雨,琼楼金阙依山而建,灵泉从天上来,奔流九千万里,化作一条奔腾的大江,是为灵渠。 “跨过灵渠,就离开了极东范围,前方是诸法千道地,那里有无数的教廷,甚至一座山就是一处福地。”陈辉目光长远,手指着一条大河,向苏误解释。 三人在一处高峰上设坐,饮清酒,啖鲜果,忆往昔,说古今,指点风云,笑谈烟雨,他们言无不尽,畅所欲为,将十一二年间的种种,道了个明明白白。 “什么?你跟说我,我睡了十年?哈哈哈……你们一定是喝多了,在胡言乱语,一定是喝多了……”小女娃抱着酒坛子,面如桃蕊,白皙里透着粉嫩,她眸光痴醉,迷迷蒙蒙,耷拉着眼皮,仿佛要睡着了似的。 “你这家伙,你睡了十年竟然不知道?!还以为才一年多啊。” “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开始犯糊涂了,还说没有喝多。”小女娃脸颊酡红,不禁地打了酒嗝。 陈辉大笑道:“哈哈哈,别理这家伙,他还在自欺欺人呢……” “别说我了,说你们,辉子,那天你三人是怎么逃脱的。” 陈辉望着远方,眼眸迷茫,他看上去十分地动容,长长地叹息一声,道:“逃脱的,就只有我……” “刘晨和张维就死在我眼前,我还记得他们突出的眼瞳,以及临死时的表情……” “算了,不要说这些了……”韩芸心有不忍。 刘晨、张维,多少年不曾听过这两个名字,那般字眼听上去很熟悉,但是苏误和韩芸也是想了很久,才记忆起他俩的模样。 据说,鹏鸟来时,三人正在荒山,好巧不巧,那老鹏子就将山捏爆了。刘晨和张维当即毙命,至于陈辉,他在土下埋了三天,硬是单手刨出了一条生路。 在这十一年来,他没有遇到过任何贵人,也没有任何依靠,单凭个人本事,强行修炼到了宗师境界。 “你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误问道。 可知在武仙星上,有无数的仙丹妙药,当时,陈辉伤势虽重,但也仅仅是被岩浆穿孔而已,应该很容易能够医治。 陈辉微微一笑,单手推杯,似云淡风轻一般,道:“是我自己斩的。” “你这是为什么?”韩芸失声问道。 “很简单,它碍了我的道,使我不得安宁,我就将它斩了。”陈辉斟酒三杯,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话。 “咝……”二女皆是一惊,倒吸入一口凉气。 自斩一臂,这不是勇气,这是狠。陈辉轻描淡写,将此事一笔带过。但是,二女都很清楚,他一定挣扎了很久,最终才克服此心魔。 “世人常说道,可知道难全啊……”苏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他与陈辉举杯相碰,仰面朝天,豪饮一樽,再不提往事。 “你们今后打算何处去?” “杀人。”陈辉淡淡地说道。 “是吗……”苏误扫了他一眼,道:“他应该还在牧府,但是那个地方水很深,我不建议你去。” “你们不是师兄弟吗?我要杀他,你不拦着?”陈辉狐疑地看了小女娃一眼。 女娃子摇了摇头,叹道:“都是往事了,没所谓的……” “在无名山时,我记得你说过这件事。”韩芸思绪拉远,回想到十年前,往昔的种种,若历历在目。 “你说他犯下大错,所以被逐出师门,究竟是什么大错?” “弑父。” “什么?!他那会儿才多大,就敢弑父?”陈辉大惊,微微的醉意都清醒了许多。 苏误举杯向北,将酒倾洒祭天,道:“六岁还是七岁,我也不记得了……” “他有胆子弑父,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违背了伦理纲常。师傅又如何敢留,只能让我逐了他。” “难怪他那么恨你。”韩芸眸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苏误。 经历过雷劫,她已经登临宗师,在三日前破开禁锢,已经恢复了境界。然而,此般的种种造化,都是眼前的小女娃带给她的。 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苏误与韩芸四目相对,笑问道:“你干嘛?痴啦?” “我是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换回身体。”韩芸咋舌一声,眸中秋水蒙蒙,娇颜微醺,红粉彩妆,十分地惑人。 “不碍事,我已经看开了,顺其自然就好了。”苏误看似洒脱,实则心中酸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表情别提有多苦丧,就跟要哭似的。 “你二人又有何打算呢?”陈辉问道。 “我等飞鸟,需要将虚谷一行上报。”韩芸不胜酒力,眼波朦胧,侧身倾倒,纤纤玉手架在颈项上,醉卧时百媚千娇。 “你呢?往哪儿去?” “上神庭,取瑰玉,破立天宫,走遍这大江南北,我要将昔日失散的同学全部找回,然后热热闹闹地聚一场。”小女娃举杯高声道。 “哈哈哈……”陈辉放声大笑。 “自从来到武仙,我们每个人都变了。” “何出此言?” “你看韩芸以前多娇贵,又爱哭闹,自从来到武仙,完全蜕变成仙女了。” “嘁……你们两个就知道取笑我。”韩芸幽幽地撇了陈辉一眼,娇滴滴万种风情。 陈辉哈哈大笑,道:“你再看看你自己,以前多冷酷的一个人,你可以目送着同学们进入烛照,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们。可现在呢?竟然想着把大家都找回来,还要组织同学会。” 陈辉说这些话并无恶意,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苏误笑道:“你也变了啊,为了化解执念,甚至不惜自斩右臂。” 三人纵情欢愉,就像是有无限的话题,怎么说都说不完,直到三日后,山顶上迎来日出,有一只鹰鸟飞来,才将宴席散去。 “我们经此一别,以后如何再相见?” “谈那作甚,又非生离死别,有缘自会相逢。” “我还是将玉笛放在你身上。”韩芸看着苏误道。 “你俩……不对劲儿,有苗头?”陈辉眸光奇异地看了看小女娃,又看了看韩芸。 韩芸俏脸微微一红,狠狠地瞪了陈辉一眼,各中的意味,不需言述。 苏误淡然地摇了摇头,笑道:“待‘苏误’一名传响东荒,我即开山立派,你们尽可以来找我。” “哈哈哈,你若建派,我定来投效!”陈辉大笑,即向东南方离去。 韩芸随飞鸟西去,进入了诸法千道地。 苏误手握杯盏,将剩下的清酒一饮而尽,口中嘹歌,脚踏盈风,一路北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留言 灵渠,源起自一汪无穷无尽的天泉,自东往西奔涌,化作一条长河。 一旦跨过此河,就进入了东荒的中心范围,此地,重峦叠嶂,青山不老,福地与洞天扎堆成群,往往翻过一座山,就能碰到一间教廷。 由此,这方圆亿万万里的范围,也被称作诸法千道地,但实际上,在这里传承的道教,又何止千家。 “感觉这天下的修士,都集中在中域了……”苏误一路向北,发出一声感叹。 在他的头顶上,不时有修士架虹而过。刚越过一座山,见数百余修士盘坐蒲团,在崖上听讲。又过一座林,见道士舞剑,两两一组进行操练。经过一水,见三百修士站在河上,闭耳目以静心。 这里的修士未免也太多了!苏误感到十分地惊奇,这一路的风土人情,与极东相比,若天渊之别。 在诸法千道地甚至看不见凡人,此地间,小孩儿头扎发髻,扮作道童,女人衣衫素朴,如若仙姑,男人修身筑道,隐者自居,老人道骨仙风,快意潇洒。 “真是奇了个怪,这天下之大,何处不是个道场,可是这些人偏就挤在中域,此地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苏误感到十分地不理解。 他瞪大了眼睛,眸光从座座青山上扫过,按照风水判明,此地乃森罗万象,万法纷纭,灵源滔滔,倒是一派祥和的仙地。 苏误驭动风灵,脚踏草叶,一步奔走六七丈,在山峦龙脉上急速翻越。 时过两日,一路上走走歇歇,已经奔远了上千余里地,在一片烟雨朦胧的山崖上,他突然撞见了一个黑衣人。 此人头戴帷帽,黑纱遮面,身着一袭劲装,腰佩玉环刀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英豪之气,让人无法忽视。 “我们又见面了。”黑衣人摘下草帽,露出真面目,乃是一个中年人,约有四五十岁,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眸光深沉,剑眉星目,身材匀称,飒爽英姿。 “你是……”苏误皱着眉头,十分谨慎地看着他,虽然眼熟,但是他确定,自己不曾见过此人。 “我姓风,单名一个瑜,我们在骆迦山上见过。”风瑜声音随和,气质风骚。 闻言,苏误大惊,脑海里顿时有了画面,在数月前,骆迦山上。他原本闲来无事,随意了望龙脉,却在霍林洞天外看见的黑衣人 他既然自称姓风,那必定是与风妍有关。 “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苏误出言否认,他为人处事一向稳重,在不了解对方的意图前,断然不可能放松警惕。 “呵呵呵……”风瑜淡淡一笑,眸光奇异地看了一眼小女娃,道:“你见过也好,没见过也罢,都不重要,你带走了一样不属于你的东西。” “什么东西?” “宝莲灯。” 风瑜指了指小女娃的华池,面含微笑,他站在云松上,显得非常随和。 苏误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他凝望着中年人,虽然后者浑身都是破绽,但是他有一种预感,就算自己御动盈风,也没可能逃得掉。 “你不要打歪什么主意,逃跑是没用的。”风瑜像是有读心术,只一眼便就穿了苏误的心思。 “你在说什么,什么宝莲灯,我不知道呀。”小女娃有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天真无邪地看着中年人。 “哈哈……你这个鬼娃娃,满嘴胡话是张口就来。”风瑜既在笑,同时又摇着头,他道:“我知道宝莲灯就在你的身上,是妍儿让我来取的。” “风妍?” “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宝莲灯是风妍存在我这里的宝物,我岂能转交到他人手中。”苏误紧张地后退两步,调动着金海之力,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要逃跑。 “我有信物。” 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上有火漆封缄,他轻轻一抛,即递到小女娃的手里。 苏误仔细地检查信件,漆印并无涂改和松动,封装也是完好,没有一丝缺损,他撕开朦黄色的外封,取出信纸,上面端端写着几个字: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是在骆迦山时,苏误曾对风妍说过的话。 “现在可以将宝莲灯给我了吧。” “不行,你要是骗子怎么办,我相信这封信是风妍写给我的,但是不相信你。”苏误道。 “那你说,怎样才肯相信我。”风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我要见风妍,将宝莲亲手还给她,否则不能放心。”苏误直视着中年人的眼睛。 “这没办法。”风瑜耸了耸肩膀。 “为什么?”小女娃声线稚嫩,向中年大叔问道。 “妍儿已经回到了溪河仙境,你就算跨越两仪,也无法进入风家。”风瑜还算耐心,姑且对小女娃解释了一番。 “那该怎么办,万一你要是骗子,我傻不拉几地把宝莲交给你,那我岂不成瓜匹了吗。”苏误双手抱在怀中,盘坐在地上,噘着嘴,像是在思考,他看着中年人,道:“你给拿个主意,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我还有信物。” 风瑜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鬼娃子,疑心真的是太重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仿佛在修士的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几百年。 风瑜从袖袋里拿出一朵铃兰,没好气地递给小女娃。 “这是什么?”苏误不解问道。 “你将花心放在耳边。” 苏误依言照做,只听风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起儿妹妹,你被大水冲走,我很担心你,于是让叔祖来寻你。 我悄悄告诉你哦,虽然叔祖长了一张坏人脸,但是他并不坏,即便你不信任他也无所谓,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离家出走的事不小心被人发现了,恐怕不能和你当面道别,所以给你留了一封信,想必你已经看到了。 信上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你不能给叔祖看。我要暂时在中原呆一阵子了,等你再长高一些,我会来见你,到时候可不许把我忘了。” 听着风妍的留话,苏误嘴角不觉微微上扬。她还是那样古灵精怪的,一段留言都叫人忍俊不禁。 “对了,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中年人问道。 “她当你面留言的?” “是啊。” “这鬼丫头……”苏误露出怪异的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她不是说了吗,那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行吧,我不问。”风瑜摆了摆手,看着玄女,道:“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第一百九十章 瑰中仙品 苏误经过百般的确认,最终将宝莲灯交给了风瑜。 中年人在收回了风家至宝后,并没有急着离去,他的手中金光一闪,即调出一颗人头大小的瑰,赠予小女娃。 “这也是瑰吗……”苏误桃花眼中异彩连连,显得十分动容。 此瑰,圆润如玉,澄澈如水,仿佛一颗耀眼的星辰,表面有七彩神华流转,璀璨氤氲,捧在手中,竟能感受到一股磅礴的生命力,天地之灵皆在其中,叫人心旷神怡。 “妍儿让我给你的,瑰中仙品,此一颗能抵凡品三百万。”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就这样给我了?!”苏误怔怔发愣,不禁目瞪口呆地看着风瑜,心中觉得荒唐,不可思议。 “这的确是珍品,即使我们风家,底蕴雄厚,也没有多少存货。就这一颗人头大小,价值连城,甚至能换来一柄王道兵器。”风瑜眼含深意地看着小女娃,他倒也不吝啬,送出这么大一份礼,也不见得肉痛,心中竟然毫无波澜。 “我去……这么吓人,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给我了?”苏误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捏了捏自己的小脸,发现有一些疼。 “赶紧收起来吧,别被人看见了。”看着小女娃滑稽的表情,风瑜不禁一笑,道:“你将移宫换羽传给妍儿,相当于是给了风家一场造化,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有所表示。” 苏误看着中年人,端详着他的模样,紧接着眉头一皱,竟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见小女娃欲言又止的模样,风瑜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疑惑?” “是有一事好奇,风妍叫你叔祖,你应该是她爷爷辈的,你到底多大啊?” “哈哈哈哈……”风瑜失声大笑,眼神怪异地撇了一眼小女娃,道:“我已活千年,早已忘记了时间,你既问,我便答,我素来喜爱普雅,依稀记得在西边的大漠上,看花开了四十余次。” 闻言,苏误不禁深吸一口气,许久都无法平静,普雅之花,美若灿金佛莲,并且只在荒漠生长,它需百年才绽放一次,花开片刻即败落。 若风瑜赏普雅四十余次,苏误保守估计,这家伙至少活了五千年!这是一段怎样的时间啊,放至星空彼岸,竟能够贯穿整个华夏的历史! “老爷子,你保养的还挺好……”苏误小嘴张成了一个大圆,惊讶之情无以复加,失神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风瑜活得自在潇洒,不拘泥世俗,身份地位崇高,但本人却毫不自知,即便与苏误这样的小女娃交谈,也没有摆架子。 “行了,你自己找个地方把瑰炼了,我还要把宝莲带回溪河。”风瑜重新戴上帷帽,拉下黑纱以遮面。 “你等等。”苏误道。 “你还有事?”风瑜正准备离开,回头撇了一眼玄女,道:“如果你要让我带你去溪河,那是没可能的。” “不,我是有东西想请你帮我交给风妍。” “哦?什么东西。” 苏误朝四周望了一圈,显得很谨慎,确认真的无人后,才将青花瓷瓶调来。他取出一滴赤血,手指轻弹,即送入风瑜的掌心。 “这是……?!” 风瑜活了千载岁月,心已宁静,凡事能做到处变不惊,但见了这滴赤血,即使以他那般坚定的心性,也不禁感到动容。 这一滴血,内蕴了一个完整的世界,其中有无尽的奥妙,仿佛混沌之根本,握在手中,能感受到一种恢弘之气。 “你一直跟着风妍,应该知道我去过幽谷,这是广寒宫里的造化。”苏误在取下九滴赤血时,就想到要分给风妍,取此一滴,他还余六,倒也算富余。 听完小女娃的解释,风瑜眸光微微一动,顿时猜到了赤血的真身,他惊异地看了玄女一眼,道:“你也算是得天独厚,且记好了,永远不要让外人知道你有这东西,否则天下人都要杀你。” 苏误点了点头,其实不需要风瑜提醒,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你一定帮我把东西带到,不准独吞了。”小女娃眼神清亮,若月下清泉一样澄澈,炯炯地注视着风瑜。 “哈哈哈……想我风某人,都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要给你们两个娃娃跑腿。”风瑜不禁大笑几声,他将赤血收下,道:“也罢,你既传授妍儿移宫换羽,又赠不世造化,倒是我们风家占了大便宜。” 风瑜手托成掌,幻化出三只细竹片,扔给小女娃,道:“这三根签里封着我的三道术式,你若是遭遇危险,将它折断,可救你三次性命。” “这么便利?!那你多给我几根。”苏误贪心地伸出手,想多求几只签。 风瑜无奈地笑道:“纵然我还有些本事,也没法量产,分三缕元神出去,已经是极限,你就莫要贪心了。” “哎,这等极品法宝,当然应该多多益善。”苏误无奈地摇了摇头,做出失望的表情。 “你就别叹气了,人生在世,外物其次,自身境界才是立足之根本。” 此间事了,风瑜乘风而去,他活了五千年,境界高深莫测,只一个眨眼,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小女娃愣在原地,一拍脑门,不禁懊悔道:“应该让老大爷带我一程,这样我就不用百般周折地前往神庭了……” 不过,苏误转念一想,他既收下风家的仙品瑰,一旦炼化,就能突破方寸,登临天宫。届时他便可以驾虹,神庭虽远,但飞着过去也不错。 他向北而行,约走了数百里地,骤然看见一座瑞霭纷纭,金光万道,霓虹吞吐的仙山。 此地,乃是天险奇关,际瑞烟笼,灵韵十足,他偷摸上山,以关守剑势,开辟出一个千丈深的石室。 再将石室入口封得严严实实之后,他取出一滴赤血,与仙瑰一同炼化。 仙品非凡,即凝炼出一丝纯粹的灵源,滴入金海,立刻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误内视华池,注视着金海上的漩涡,随着仙瑰的炼化,那个无底洞渐渐被填平,金海开始上涌,一条水柱骤然喷涌而起,高及万丈。 恍然间,苏误看清了天宫所在,那竟是金海上的一颗明珠耀阳! 第一百九十一章 攻顶 且说龙女出世,震惊天下。 世有传言,龙女从仙界而来,并且,在她身上藏着长生的秘密。然而,这种莫须有的传言,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兴起的,已经无法追究。 “龙女妖帝之后,一共还出了八位龙女,她们所有人,都长得一模一样。”有修士提及,若能揭开这个谜团,大概就能探知到长生的秘密。 正因如此,龙女的身世其实与玄女相似,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两者皆是从出生开始,就面临着全世界的恶意。 “为了一窥长生的奥秘,得获仙界的线索。诸法千道地,以蓬玄教为首,联合了十三家教派,想要解剖龙女。” “当时,姜家人知道武皇与龙女情深,欲辞退皇位,与其远走高飞。姜家的太上长老为了留下武皇,在背后设计了这一切。” “多方利益纠缠在一起,催使着人们向龙女下手,只是他们没想到,三千年前,龙女已经逆天入圣。” 三千年前,龙女一人演化出虚谷,斩了三位王者,七位贤人,最后败在了姜家人手中。 纵然天下人使尽本领,也无法撬开龙女的神识,无奈之下,只能由几个王者,将她封印在虚谷深处。 当时,武皇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以为龙女不辞而别,黯然神伤了许久。 “三千年后,龙女再度出世,她虽然成圣,但时日也无多了……”天下人感慨万分,龙女是四千三百年前的人,被封印的三千年就这样白白浪费,实在是令人唏嘘。 “青狐传承了龙女的火灵珠,那是一件半圣器。” “她只有逸杰的实力,能焚毁中域两座仙山,斩蓬玄教的教主,凭借的就是火灵珠的半圣之威。” “青狐跟随龙女住在赤水居,经过后者的点拨,自身境界也有加深,隐约朝着尊者蜕变。” 在武皇驻入明山后,天下人皆看望着赤水,那里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万众瞩目。 青狐横闯中域,焚山斩人的举动,使得蓬玄教震怒,他们联合了二十余教派,想要斩杀青狐。 其中,有当年陷害龙女的老人,也有愤恨妖族所为,怒发冲冠的年轻人。 诸法千道,乃是人族净土,此地的修士,向来排外。 “青狐杀我蓬玄掌教,此仇不共戴天,我欲将青狐捉拿,剥下她的皮骨,以平息天下人的怒火!”自蓬玄当代教主横死,山门内群龙无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时太上长老子涯暂代教主位置。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蓬玄教主死后,不少人趁乱偷潜蓬玄,盗走了山门中的百余本经典,以及数十件至宝。 这件事,让蓬玄人彻底怒了,他们将一切都归结于青狐,同时封山,下令严查此事。 在玉极顶上,子涯召集二十七家门派,凑出一个八千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向明山进攻。 这般声势,甚至比采薇姒家的联军还要浩大。 八千人毫不避讳,横跨两仪,从神庭而出,径直包围赤水居。 “青狐,你在中域造杀孽,毁我仙山,今日就叫你以命偿命!”柏舟与伐檀的修士对青狐恨之入骨。 “呵呵呵……相比起你们对姐姐大人的构陷,奴家真的是很心慈手软了。”青狐娇颜妩媚,迷惑天下,她一点玉足立在竹叶上,浅浅一笑,万种风情,可在这风情的背后,却蕴含着一股冷冽的杀意。 “一报还一报,因果轮回,没有尽头,龙儿心已无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都回去吧……”明山脚下,武皇苍老而低沉的声音,自一间茅草屋里传出。 “武皇,此妖女在中域造杀孽,你是人族王者,一世威严,又是姜国老国主,素来待民如子,而今你与妖族同党,是要背叛人族吗!”一位蓬玄的太上长老出声呵斥。 茅草屋里稍显沉默,武皇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解释,他道:“都退吧,退到赤水外,海阔天空。” 武皇虽没有明说,但众人都明白,一旦进入赤水范围,那他就将出手了。 面临一位王者的攻势,甚至还有可能得罪姜国,这么做显然是不明智的,好在武皇并没有言佑青狐。 “青狐,你尽管躲进明山,但凡你走出一步,我等必将你千刀万剐!”柏舟众人盛怒,却不敢犯险惹怒一位王者。 他们戍守赤水外,将整个明山封锁的水泄不通。八千仙修,整日练功,喊杀声响彻云霄,在明山外一守,就守了半年之久。 某日,龙女从赤水居中走出,她看着这些修士,淡然道:“你们都回去吧。” 仅此一言,百花齐放,四季逆转,风静止而云不动,夏雨雪而冬飘絮,那一股无上的道与势,蕴含着无尽玄妙,更证实了龙女入圣的传言。 在圣人不显的今世,王者已经是巅峰,龙女实在逆天,竟然强行跨入了圣阶。 “冤冤相报,终究难解,是劫也是造化,你们都走吧。”龙女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赤水居,她向西南而去,径直走上了金山。 “传说,当龙女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时,她们都会前往金山。” “上古时,龙女妖帝在金山上留下道影,亘古至今,除了龙女一族外,根本没人能登上金山,那上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天下人议论纷纷,只是谁都无法道出个所以然来。 自龙女登上金山后,又过去了三个月。 从明山传来消息,武皇化道。那间简陋的草屋里,仅开了一朵紫色的堇花。 一位王者的陨落,叫人无比感伤,又应验了那句话,修道最后,黄土一抔,仙与凡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无奈。 姜国上下,举国悲怆,亿万万国民向北跪拜,武皇一生豪迈不羁,成就王道,离世时悄无声息,让人无限感慨。 “武皇并没有留下尸身,难道说他成就了圣人……!”此事引得天下人震惊,甚至有人猜测,武皇根本就没有死。 “武皇功参造化,兴许他活出了第二世!” 不管消息真假,从这一天开始,武皇再也没有出现过。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赤水居里的青狐,原本从中域来的军队,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憋屈地回了诸法千道。 数日后,从蓬玄传出消息,他们欲攻顶金山,揭开龙女妖帝与仙界的隐秘。 第一百九十二章 境界天宫 距龙女现身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蓬玄教再次推选掌教,数千年以来,蓬玄一共培育了十三代弟子,其中有资格继承掌教之位的,仅有五人。 他们五人的身份地位,就相当于是圣地世家里的圣子世子,是蓬玄教历代首席。 子涯主持继位仪式,设二十一关供五人去闯,除了自身境界以外,还考量了他们的心性与品德。 “掌教选礼,不可借外力,不可犯戒律,不可自败名声,不可残害他人,你五人一定要切记。”子涯代表了七位太上长老向五人告话。 “弟子谨遵教诲。”五人向子涯作揖。 突然,玉极顶发生动荡,山土崩塌,古树倾轧,哪怕是千年不动的磐石也松了土,直接从山顶滚落。 “发生什么事了?!”玉极顶上,众人一阵骚乱与惶恐。 随山崩一声巨响,一个小女娃从半山腰上一飞冲天,她以稚嫩的声音长啸,道:“哈哈哈,老子终于能飞天啦!” 苏误在此地闭关一年,总算将仙瑰炼化。此时,他的小肚子里,金海上升,竟然填满了海岸,又向外扩充了一圈。方寸漩涡被灵泉填满,化作一道水龙柱,直喷上苍穹。天宫上明晃晃一颗艳阳,闪烁着氤氲神华,与整片金海交相辉映。 玄女面含笑容,抵达了梦寐以求的天宫境界,脚踏神华,飞空疾行,借风灵之力,速度极快,堪以追星逐月。 “那女娃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蓬玄境内,我派在一年前就已经封山,她是什么时候潜入的!”子涯大惊。 “她毁了玉极顶,把她抓来问话!”一位太上长老手执铁拐,长须吹动,眸光里怒火难消,直勾勾地瞪着小女娃。 “太上长老无须动怒,待我去将她擒拿回来。”方诺道。 他是蓬玄的当代首席,在五人之中资历最浅,境界最低,若是要公平竞争,他继承掌教之位的概率并不大。所以,他只能通过别的方法,加深几位太上长老对他的印象。 “拿我的金钵去,留她一命,老夫要好好与她问话!”那手执铁拐,长须长眉的老者大袖一挥,演化出一个金光铮亮的钵具。 “是。” 方诺领命,接过金钵后腾身而起,化作一缕璀璨的虹芒,直追上小女娃。 高处云雨蒙蒙,大地上风景流逝,烟波浩渺,白鹭乘风盘旋,扶摇直上万里长空。在此方的天际下,有一百零八道峰,皆是蓬玄所属,可谓辽阔。 “收——”方诺渐渐追上小女娃,将金钵往天上一扔,化作一个千丈直径的罩子,一瞬间究竟女娃打落地面。 同时,金钵开始缩紧,若一个装水的大缸,将小女娃倒扣其中。 “痛痛痛……”苏误捂着脑袋,往周围看去,一片漆黑。 他本兴高采烈地在天空中飞行,却不料被什么东西砸了头,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吃了满嘴的土。 “我*,*你妈,龟**。”小女娃坏了心情,于是破口大骂,什么难听就骂什么,他道:“哪个龟孙儿搞偷袭!你既有胆子做,就不要躲!” 方诺微微皱眉,两指叩击金钵,道:“贼人,你擅闯我蓬玄,毁坏玉极顶,此乃大罪。我没有伤你性命,你合该感恩戴德,且随我回山崖问话,长老们自有发落。” “瓜匹,你在背后搞偷袭,坏我好心情,此乃重罪。我没有抽你,已经是网开一面,你且自觉地把我放了,否则等我出来,一定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 苏误被镇在金钵里,脑袋一阵眩晕,不知外面是谁,从他说的话判断,似乎是蓬玄教的修士。 “哈哈哈……”方诺大笑,又敲了敲钵盂,道:“此金钵乃是我蓬玄一位太上长老炼造的灵器,内蕴境界,已达贤品,就凭你还没办法挣脱。” “你敲你妈啊,信不信我抽你!” 苏误捂着小耳朵,将方诺一阵臭骂。钵壁不禁敲打,外壁一叩,内里回音琅琅,震得人耳生疼。 方诺不屑一笑,照着金钵“当当当”地猛敲了十几下。 他这一动作,苏误就受不了了,他就像是在大佛钟里,一声巨响,如雷贯耳。 “你妈拉个巴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苏误勃然大怒,小手虚空一握,指缝中青芒流转,隐隐透出一缕天道之威,待光芒化作实质,关守即刻显现。 小女娃单手执剑,虚空化势,照着金钵内壁,竖斩一轮圆月。 “锵——” 青色的剑芒,如一线璀璨的圆轮,万丈毫光从金钵里荡出,若一扇极光那样的美丽。 伴随金器碰撞的清脆声,金钵被整整齐齐地斩成两半,“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贤器虽然珍贵,可哪儿能比得上半圣强悍。 小女娃从金钵里走出,满眼怒火得瞪着方诺。 “混蛋,你做了什么!”方诺大惊,满眼惶恐地看着金钵,那是太上长老交予的本命灵器,这娃娃竟然将其毁了! 此事,若被长老怪罪,受罚自不用说,继承掌教之位,也是没有希望了。一想到这里,方诺便无比地恼怒。 “就是你这个宰种偷袭我?”玄女眼眸寒朔,斜握着关守,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半圣剑威势无双,极为耀眼,银亮的剑身反射出一缕神华,映入方诺的眼里。 “这是……圣阶?”方诺凝望着小女娃手中的长剑,心头一喜,若能夺得此宝,奉献蓬玄,活罪可免,凭此贡献,甚至还有可能从后补掌教中脱颖而出。 “小贼,你这剑是从哪里偷的?”方诺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向小女娃责问。 经过一年,玄女身高有所增长,但是关守握在他手中,看上去还是很不协调。 苏误以剑锋指着方诺鼻尖,道:“我偷你妈的,宰种,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些,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小女娃满腔怒意正无处发泄,他好端端地驾虹飞行,却被人当苍蝇拍落,心情别提有多糟糕。 “你这个小贼子,满嘴的污秽,我不理你也就罢了,居然得寸进尺。既然长老要见你,那不能见了你这副臭德行,看来我必须先教训你一顿。” 方诺眸光一凛,凝炼境界之道,以一记手刀,向小女娃的天灵劈去。 “宰种,你搁老子面前装*呢!”苏误大怒,将关守一横,迎着方诺就是一剑。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引渡雷劫 方诺见势不妙,撤回掌力,面对圣剑,即使尊贤也要掂量自己,何况他的境界,还不及尊贤。 苏误趁势追击,挥出一轮青芒弯月,若一道流光,紧随着方诺的身形而去。 “哼,黄毛丫头,你以为有圣剑在手就天下无敌了吗。”方诺身形闪躲,避开剑芒,从身体里调出一杆雕龙禅棍,直指玄女印堂劈来。 苏误身体回转,以盈风助力,腾飞后退,双脚蹬地,借势而起,斜架着关守,以剑锋刺向方诺的膻中穴。 “去死吧,狗宰种——”小女娃声音尖细,骂人时格外刺耳,他大叫一声,迎着禅棍就是一剑突刺。 方诺浑然不惧,大喝一声,“小贼莫要猖狂”,双臂高举长棍,若力拔山兮气盖世,抡圆了胳膊肘,就将禅棍下劈。 但见禅棍伸长十丈,顷刻攻向小女娃的身体。 苏误眸光一凛,势已经前冲,没有躲闪的余地,在千钧一发时,他偏过小脑袋,以左肩硬吃下这记闷棍。 小女娃手中青芒一点,剑锋犹如真龙,长虹贯日而出,化作一条神华匹练,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方诺禅棍打在实处,浑身力道皆在手上,难以撤力后退,见圣剑锋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为了躲开剑芒,他不惜自折脚踝,强行扭转身体,以此化解杀机。 “噗——” 一声闷响,关守剑势无双,可横斩天地,意断万物,方诺虽躲开致命一击,但右胸上还是被开了一个大洞。 霎时间,一朵惊艳的血花四溅而出,方诺的右胸膛,宛如一个泉眼,红色的血水不断往外流淌。 “混蛋,我杀了你!”方诺勃然大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十分地狂躁,眸中蕴含着凛冽的杀意,像是要将小女娃千刀万剐。 受伤让方诺失去了理智,也忘记了太上长老的交代。 他从小养尊处优,位列蓬玄首席,头顶着光环长大,即便外出历练,也有长老在暗中跟随,与人打杀,从来是他占便宜,要说受伤,还是头一次。 “你来,我让你杀!” 苏误脸色一沉,眸光出现了些许的变化,整个人气势大变,就如一尊杀神,戾气十足。 他自东荒出世以来,没少杀人,虽然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不情愿,但凡事不由人,他若不杀敌,自己就得死,无奈染上了一股杀气,凡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你狂妄——” 方诺沉声怒喝,高高举棍,提炼华池境界,以注入其中。只见,棍身金光盛放,极其耀眼,恍然间,有小篆刻写的符文出现。 “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箴言浮现,仿佛由金属铸成,闪烁着赤色的金光,若一展浮图,围绕着禅棍不停地旋转。 苏误定睛一看,这棍来头不小,虽然王道不全,但是也达到了贤阶,似乎是佛门中的宝物,但不知为何落到了男子手中。 “杀——” 方诺大喝一声,脚踏顽石,地裂十道纹,他单手持棍,腾空而起,眸中闪烁着火焰,就如金身罗汉,意要打得小女娃脑浆炸迸,筋骨根断。 “看我葫芦来!” 苏误左肩骨碎开,半身使不上劲儿,他单手执剑,调出大亚腰葫芦悬在头顶,以圣势及王道应敌。 方诺大惊,这小女娃能持半圣器已经很奇怪了,她竟然还有一个王道的葫芦,这般的底蕴,着实让人眼红。 玄女与“苏误”二人,虽然在极东传得沸沸扬扬,在中域却鲜有人知,这里的人或许听说过这个消息,但并没有在意,他们不认为一个手持圣器的小女娃,能够活着闯出极东。 “轰——” 苏误释放出葫芦里的紫雷,照着方诺的天灵劈去。 现如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苏误很少动用无极天雷,一方面是因为消耗太大,另一方面对渡过八难的修士而言,雷电的作用又微乎其微。 “轰!” 雷声滚滚,震耳欲聋,方诺眼神惊变,整个人凝在半空中,已无力闪躲,他正面吃下雷霆,竟引发自身劫变。 天空中,云浪开始翻涌,雷火的光芒如游龙一般浮现,三千道雷霆高悬苍穹,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 “兔崽子,你坑我!”方诺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他现在的状态,可说是奇差无比,胸上被开了大洞,血流不止,浑身境界被冲散,怎可能抗得住雷劫。 苏误冷笑一声,单手指着方诺,道:“你个瓜匹,安心被雷劈,我不陪你了。”说完这句话,小家伙儿腾身而起,脚踩着虹芒,就此远遁。 苏误很有自知之明,他刚登临天宫境界,三丹都不齐全,宝莲灯又归还了风家,他仅以一把关守,自保都很困难,更别说要横斩一位逸杰。 好在他有很多保命手段,除了大亚腰葫芦里的三道紫雷,还有风老头给的三根竹签。 玉极顶上,众太上长老预感不妙,这方诺一去,已经有小半刻的时间,竟然久久不见归来,这实在很奇怪。 “噗——” 突然,长眉老头莫名吐血,使得众人一惊。 “怎么回事?”子涯将一缕纯净的灵气度入他的身体。 “方诺有危险,老夫的金钵被毁了!”老头子惊呼一声,脸色雪白,嘴角的鲜血沾湿了胡须,看上去略显妖邪。 那金钵是他的本命灵器,心意相通,器身破碎,他本身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丹遭重,华池上无端出现一道斩痕。 “方诺乃是逸杰的实力,怎么会折在一个娃子的手里!”众人大惊。 时不过几息,众位太上长老还未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只见蓬玄境内,天地变色,惊雷滔滔,沉积的乌云,若要从天空压下,十足地压抑。 “轰——” 紫色的天雷降下,火光极其地璀璨,玉极顶上的众人,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 “那是紫雷天劫,是何人在我蓬玄教里渡劫!” “方诺正是沿此路方向追去……” 众位太上长老心头一凛,带着余下的四位掌教候补,以及数十余宗师弟子,急速赶往雷劫的发源地。 只见,崇山峻岭之中,雷火如狱,一条接着一条,从大地上烧过,蓬玄中数十座主峰,皆成了一片火海。 在雷霆的中心,作为掌教候补人之一的方诺,浑身如焦炭,皮肤龟裂,鲜血四溅,被雷电劈得连个人形都没有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逃出蓬玄 苏误看准一个方向,将境界注入虹中,急速地远遁。 他左臂耷拉着,肩上的伤势触及了骨头,半身使不上劲,凿心的疼痛冲淡了进阶天宫的喜悦。 “蓬玄教……?”小女娃在空中飞行,山间风景急速流逝,他不禁地回想这个名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自炼化仙瑰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龙女登上金山的消息他还不知情,小脑袋里灵光一闪,回想道那只妖媚的青狐,她曾跨过灵渠,杀了一位教主,正是蓬玄的当代掌教。 蓬玄境内,雷光满溢,阴云万里而不散,大地上一片惨淡。 蓬玄教当代首席,方诺被苏误设计,引火烧身,在山门内渡劫,这让众太上长老大感恼火,同时也毫无办法。 “方诺的境界,我等最清楚,他才刚跨进逸杰,还未在一层天上站稳,怎么可能引动天劫?!”太上长老们一阵疑惑,使尽浑身解数抵御紫雷,以保佑蓬玄仙山不被摧毁。 “他右胸上的伤口,并不是雷火造下的。” “那个小女娃!” 老头子们一阵惊讶,有种难以置信的荒唐感,那娃子似乎刚修到天宫,三丹都不满,如何伤得了方诺? 境界之差,一关一重险,还从未听说过,谁人能越数阶斩逸杰。 千里外,一道青芒回荡开来,蓬玄的上空,仿佛有一道不可见的穹顶,在西北的某个角落,似乎被人划开了一条口子。 “不好,老夫的封山大阵被人破开了。” “你们去追!”子涯惊呼一声,一双苍老的眸子,露出惊讶的神采。 包括几位长老在内,蓬玄众人领命后,便马不停蹄地驾虹而起,约有三十余人追向了西北方。 苏误从蓬玄逃出,他才不管什么封山大阵,只觉得前方有拦路的道纹,二话不说,一剑就给斩了。 感觉到身后有破空声传来,小女娃回头一望,一群老老少少紧紧尾随,他们境界超脱,深不可测,让人十分忌惮。 “贼人哪里逃,你在我蓬玄闹事,犯下大罪,现已无处可躲,还不快束手就擒!”领队的长老须发皆白,脸上皱纹横生。 双方的境界差距,很快就体现出来了,小女娃的身影,就像是一个黑点,在众人眼前渐渐变大,两者间的距离,不断缩小着。 “我呸。”小女娃扭曲着表情,怒喝道:“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我在天上飞的好好的,怎么就闹事了!” 苏误借风灵助力,轻盈身体,将飞行速度提升至极限。然而,蓬玄教的人牢牢跟着他,数百丈的间距,保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多说无益,拿下她!” “布阵!” 随着老头子的一声令下,三十几人一齐化势,在身前凝出一张大网,远远地朝着小女娃抛去。 苏误在空中闪转腾挪,从身后传来了巨大的压力,他不敢小觑,调出大亚腰葫芦,就将大网收入其中。 “王道!”只看一眼,众人就认出了器的品阶。 三十余人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个小女娃,究竟有什么倚仗,敢拥有一件王道,纵然以蓬玄的底蕴,山门里也不过十余件,也不见得哪位弟子能够私有。 “小贼,你的葫芦可是从蓬玄里偷的!”领队的老头质问道。 蓬玄的宝物库,皆是由历代掌教看守,普通的长老无权进入,也从未见过教派内的王道兵器。 长老这一问,只是合理的猜测。 闻言,苏误便怒了,“老梆子,你未免也太不要脸了,这明明是我的东西,与你蓬玄有屁的关系!” “做贼心虚,老夫看你是不敢承认!” 三十余人往前压来,他们带给了小女娃极大的压迫感。 中域境内,修士们处处可见,在这个地方,洞天挨着福地,教派邻着宫阁,崖上有人听讲,水上有人行舟。 天空中,三十几人追着一个小娃娃,这种奇观,还挺少见,许多人将目光伸向天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蓬玄教在追什么人?”中域的修士们没见过玄女,发出了一阵疑惑。 小女娃翻阅过一座高山,眼前云海翻涌,烟雨茫茫,参天的古树只留出一尖青梢,仿佛就生长在云端,十分地奇异,无数的飞鸟在此盘桓,山头上猿猴啸哀,实乃绝世盛景。 “拿下她,不计较死活!”老头子下达指令,蓬玄此路,太显眼了,那女娃握着王道,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众人听命令行事,调度境界,演化出十余种蓬玄的杀术,瞄准的玄女的小身板使出。 “刷刷——” 长虹破空而来,仿佛金光幻化的箭羽,每一支都充满了杀意,但凡触碰了,即便不死,也得落下残废。 苏误额头上大汗淋漓,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丝毫不敢怠慢。在这空旷的云上,他就像是一个活靶子,于是,降低了飞行高度,一头扎进了云层。 “云海里危机四伏,我们守在上层,不能放走了王道兵器。”领队的长老做出判断。 众弟子领命,包括一些同辈长老也听从他的调度,三十余人零零散散地分开,构成一张天网,以神识投入云海,仔细追踪着小女娃位置。 苏误深入云层,眸中紫芒弥漫,能看穿雾霭,此地的种种危机,皆倒影在他的眼中。 小女娃身体十分轻盈,脚尖一点,便闪过一颗拦路的古树,关守剑出鞘,横斩一只猛禽,几经跳跃,又来到了一处云烟缭绕的顽石峭壁前。 此地,浓云渐渐消散,化作细丝缠绕,高耸的峭壁足有三万丈高,在云海树丛的交会处,无端架着一个巢窟。 那般的大巢穴,很难想象是怎么建造的,它不是由枯枝组成,一根根粗若水柱的古藤,交织错节,构成了巢穴的主体,缝隙处用水缸大小的磐石铺满。 苏误瞪大了眼睛,缓缓靠近这个大巢,见到古藤间的几片金羽,觉得格外眼熟,“这是老鹏子的巢!”他回想到星门前的洪荒巨兽,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女娃回头张望,看到蓬玄教的人正在往此地赶来,他又看了看大鹏巢穴,于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狗日的蓬玄,我不惹你,你倒要惹我,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们一场造化吧……”小丫头莞尔一笑,同时在大鹏巢的附近留下了许多印记。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千五百万 不多时,蓬玄教的人果然追来。 他们沿着小女娃留下的足迹四处寻找,只不过蓬玄的人没有苏误那样看破万物的眼力,他们在云海里行动,显得非常吃力。 “哔——” 一声长啸响起,震耳欲聋,紧接着,云海层层翻涌,若海浪一般高低起伏。 众人心惊,一抬头,只见金鹏大雕在空中盘桓,两翼展开,足足有上千丈,一声长啸,天崩地裂,一卷羽翼,遮天蔽日。 “不好,我们闯入了鹏鸟的巢穴!”众人大惊,后背上顿时渗透出冷汗,有的小修士,两股战战,漂浮云海,被吓得脸色苍白。 苏误躲在云层中看着这一切,同时他还火上浇油,推涛作浪,打开玉葫芦,以一条雷火劈在老鹏子身上。 雷霆方向,来自蓬玄众人身后,领队的长老大惊失色,回头一看,那个小女娃,正天真无邪地看着他们。 苏误盈盈一笑,纯真而又可爱,他道:“各位小心了,老鹏子就要来啦。”说完这句话,小家伙便以移宫换羽之法,换置到云层下方,不过瞬息时间,就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只见,鹏鸟一声长啸,震撼天地,双翅一拍,卷起千重云浪,朝着蓬玄众人俯冲而来,沿途留下一串金色的残影。 “你这天煞的孤星!”蓬玄众人们破口大骂,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女娃儿会这么歹毒,竟然将荒兽引来。 苏误不敢久留,收起瓷葫芦就往山外远遁。 他真的没有想到,能在这个地方遇见老鹏子,犹记得初临武仙,在它身上吃很大的亏,听陈辉说过,两位老同学就死在它的手中。 一击紫雷,既摆脱了蓬玄的刁难,也算是为过去报了仇。 穿越云海,绕过峭壁,眼前的风景突然变得辽阔,大地上苍翠一片,若来到了一片古老的遗迹之中。 荒草拔高三丈,埋没了几处断壁残垣,风化的石柱上雕刻着盘龙,几堵高墙,已经被青藤爬满,隐约能看出宫殿的影子。 “中域还真是奇妙,与极东地带相比,这里与‘荒’字没有丝毫的关系。” 苏误的桃花眼里异彩闪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飞在天空中,有一种俯瞰苍生,万物皆渺小的壮阔感。 他寻找到一处隐蔽的峡谷,扩宽了一条石缝,同时从华池里,取出一些避虫蛇的粉末洒在湿地附近。 谷内潮湿寒冷,阴风飒飒,红云迷雾向外延伸,青苔布满两岸,峭壁上杂草丛丛,满山顽石若被水洗过,湿漉漉,黑油油。 这样的山谷,倒是有天险庇佑,只不过,湿润的环境,像是在热带雨林,惹得人汗水沾湿衣裳,非常难受。 苏误钻进石缝里,干脆脱了自己的小裙子。 “咝……”小女娃牵动到左肩的伤势,不禁发出一声痛呼。 可见,在他的左肩上,皮开肉绽,锁骨开裂,肩肉上被留下了道痕,几近坏死。 苏误一咬牙,取出关守剑,右手反握刀柄,强忍疼痛将坏肉从骨上刮去,肉下白骨渐渐显现,滋生出细小的裂纹,密密麻麻,如白蚁一般。 “他妈的……”苏误小表情变得十分扭曲,不禁地开始骂人,“这笔账,老子早晚会跟你蓬玄去算。” 处理完外伤,小家伙遂盘好膝盖,凝神内视,自从达到天宫,他便立刻兴奋地冲上天去,还没有仔细地观察过身体。 随着仙瑰炼化,一年过去了,玄女身体又长大一岁,七岁的糖糖,与大荒村落时相比,长胖了不少,骨子里有一股灵慧,显得活泼而可爱。 金海上,浪涛奔涌不绝,方寸水柱直达上天,一轮金光璀璨的艳阳高挂在穹顶,这就是玄女的三丹了,一幅金海艳阳盛景。 苏误默诵《梵阿》,运转无极,其中的疗伤秘法,帮助他修复伤势。 他在此地闭关,一是为了躲避蓬玄,二是为了疗伤,顺便探究境界的变化。 在冥冥之中,苏误有一种感觉,一旦冲出天宫,玄女即化作游龙,此金海不过是一池子潜源,格局太小,根本不够玄女施展。 恍然间,苏误有一丝明悟浮现在心里,若要破开桎梏,从三丹通往另一个世界,所需要的瑰,大约是——一千五百万斤! 从十万到百万,最终到一千五百万,这种跳跃性的增长,险些让苏误从冥想中惊醒。 “五块仙品才够我突破天宫!” 据风瑜所言,仙品一颗,依量而定,大概人头大小的一块瑰,就可以换一件王道兵器。 换言之,需要五个王道兵器,才能换来一千五百万斤的瑰! 什么时候王道兵器也这么不值钱了,苏误望着自己的金海,不禁地叹了一口气,早在突破方寸时,他就有了心里准备,但是一千五百万这个数字,还是很难接受。 苏误又看了看漂浮在金海上的身体,无奈地长叹一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做回男人。 随着小糖糖一天天长大,他的心里逐渐患上一丝隐忧,自己住入玄女的这几年,一去不复返,也就是说,他现在活过的,是属于小女娃的时间。 他是在偷窃糖糖的生命。 “修士原本就长寿,我若将玄女体修炼大成,也算弥补了对糖糖的亏欠。”苏误万般无奈地叹息一声,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他在石缝里盘坐,时间一晃就是十五日。 苏误从冥想中醒来,肩上的伤势有所回转,白骨虽然曝露着,但是裂痕已经愈合,血肉也在慢慢滋长。 伤口上有些发痒,于是涂了些药膏上去,这是在齐城分别时,韩芸送他的灵药。 “等伤口痊愈了,就想办法去神庭,最好能跨越两仪,要是驾虹的话,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抵达……” 小家伙自己给自己包扎了伤口,换上一身干净的仙女裙并决定离开这个地方。 潮湿闷热的环境,对伤势康复毫无帮助,他一跃出了山谷,准备去之前发现的遗迹里看看。 在群山峻岭中,无端有一个盆地,里面堆满了野草,覆盖了原始的遗迹,几处废墟被长蔓淹没,只露出一些石料的尖角。 令人十分奇怪的是,在中域这个地方,修士随处可见,但是这个遗迹,却鲜有人涉足。 苏误朝着遗迹深处前进了十里,在一片乱石堆里,发现了一块突兀的石碑,它的石料已经开始风化,显得很古老,可是与遗迹的断壁相比,它又很“新”。 苏误定睛一看,率先引入眼帘的,是石碑下的落款,上书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处古遗迹 跨越两千年的碑文,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很难阅读文中内容。 只有那八个印字,永恒不灭,即使被岁月摧残,也依旧闪烁着耀眼的神华。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苏误低声喃喃这八个字,将小手放在石碑上,感受到一股荒凉,以及一股雄浑的道义。 秦始皇果然是一个修士,苏误眸中异彩,说不出是惊讶还是震撼,这种事情,他早就料到了,但亲眼见识传国玉玺留下的道纹,惊骇的心情难以言表。 他就这样站在石碑前,久久不语。 秦始皇,嬴姓,赵氏,星河彼岸的传奇人物,被誉为千古一帝,一生征战,创立集权,一举奠定后世两千年的根基。 他从星门来到武仙,将东隅屠成东荒,极东大地以西至北千万里,血流漂杵,红雨绵延三百年,尸骸堆积成山。 始皇在武仙星的杀绩是前无古人的,当他浑身浴血,穿越极东时,原本的百万军队,仅剩下十一人…… 苏误很难客观地评价始皇,因为在星河的两端,赵氏皇帝所造的业是不同的。 “秦始皇从极东走出,最终也来到了这里吗?” 苏误感到很不可思议,恍然间,他的身影仿佛与秦始皇重叠了,隔遥远的两千年,两个人站在并肩而立,以相似的表情,看着同一块石碑。 小女娃以境界演化天势,竟然能看清始皇两千年前的影子。 那个头顶紫金冕,手执印玺的男人,眸光始终坚定,他看着远方,就如初时登基那样,走向了一片未知地。 苏误沿着草地前行,脚踩着破碎的瓦片,途经残旧的废墟,走过始皇曾走过的路。 远古遗迹的走廊上布满了青藤,青草长有三丈高,一些碎石瓦砾铺陈开来,使前路有些硌脚。 小女娃有一种朝圣的感觉,出于对先辈的尊重,没有在遗迹里驾虹,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走。 “这个遗址,或许也有过一段辉煌,上古时代的文明,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苏误心中有许多的感慨,他在遗迹里行走,闻着历史的气息,体会到一股沧桑。 白驹过隙,不是说说而已。 他漫步走上一个阶梯,脚下的石砖路已经长满了莓苔,两寸厚,就像踩在泡沫上,每一步都能留下脚印。 “不可思议。”在一块阔地上,苏误看见了一尊铜像。 经过岁月的沉淀,铜像上绿锈斑斑,就像是融入了风景,给人一种很自然的美感。 铜像刻画了一个男人,半身赤裸,肌肉矫健,长发飘逸,浑身充满了力量感,他手握一柄大斧,若要乘风腾飞一样,抡圆大斧将要劈天。 “这难道是盘古大帝?!”苏误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瞳,心潮澎湃,激昂而又惶恐。 苏误不确定是否能称呼盘古为大帝,或许应该叫他盘古上神。 起初,天地不分,宇宙只是一个混沌,盘古从其中诞生,以深渊演化出一柄巨斧,一击将天地斩开。 青铜像的造型,也从侧面证实了,在武仙星上,盘古依然是开天辟地的始祖。 “难道这个古遗址,乃是盘古建立的?”苏误浑身若被雷劈了,猛地一震颤栗。 他不由得想到,武仙与地球之间种种巧合联系,恍然间,似乎有明悟在心中萌生。 或许这一切都与盘古有关。 苏误不禁地摇了摇头,脸上挂着苦笑,这个想法太大胆了,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盘古大帝将武仙与地球相连接。 他静静地站在铜像前,伫立仰望着盘古英姿,在历史的画卷面前,他觉得自己很渺小,岁月漫漫,如一条长河,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只乘一片浪花,游走一段距离,这条路,是看不到尽头的。 走过一条枯藤铺就的古道,苏误又来到一个石场。 周围磐石林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地面上倾塌着巨大的石柱,给人一种凄凉萧瑟的感觉。 在这种地方,野草的生命力非常顽强,透着顽石的缝隙,昂扬向上生长,经过数千年的繁衍,已经将乱石场覆盖。 苏误没有在此停留,向遗迹的更深处走去。 大概前进了数十里地,脚下的走廊依然在衍生,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 恍然间,一扇由顽石搭建而成的巨大门扉凭空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苏误大惊,桃花眼中神采奇异,张大了嘴巴,顿时哑口。 一扇星门,能够通往另一域的星门,始皇当年走过的星门,就这样,毫无预兆,难以置信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传说,秦始皇从无名山而来,将整个极东杀穿,最终寻到了另一扇星门,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着他的杀戮大业。 “难道始皇就是从这扇星门离去的?”苏误身处在历史的巧合里,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在冥冥之中,他有预感,穿越这扇门,就能够见到始皇。 但是,很快他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星门背后,藏着另一个世界,从地球到武仙,已经很让人惊叹了,他实在没有准备,再去往另一颗星球。 看着由巨石搭建成的拱门,苏误隐约参透了一丝天机。 如果说星门是相通的,那么中域的修士们,会不会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他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于是没有深究。 在遗迹里逗留了小半日,收获了许多震撼,再见到秦始皇的足迹,让他很久都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那是什么……”苏误疑惑地看向遗迹的某处。 在青苔杂草上,无端有一块石头,通体蕴含神华,熠熠生辉,在光线的折射下,十分地引人注目。 小女娃蹦蹦跳跳地往那处走去,在乱石的夹缝中,将石料取出,约莫有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冰白胜雪,握在手中,有一种温润的质感。 “这难道是……和氏璧!”苏误一声惊呼,心中既兴奋又惶恐。 据说传国玉玺就是由和氏璧打造,这样一小块至宝美玉,虽然是边角料,但也是不可多得的造化。 苏误大喜过望,怔怔出神地看着这个遗迹旧址,他并没有在这里呆太久,寻了一圈下来,没有更多宝物。 小女娃横穿此地,在遗迹外的山岗上开辟出一间石室,他在里面盘膝坐定,一边体会天宫的奥妙,一边安然地养伤。 第一百九十七章 猥琐之人 时隔半月,苏误再次从闭关中醒来。 左肩上新生的肌肉,显得格外粉嫩,如玉一般清透洁净,盈盈闪烁着光泽。 “自从成为修士,伤筋动骨都成了皮外伤……”小女娃声音像雏莺一样婉转,他自嘲地呢喃,离开山峦,往北方驾虹。 据说神庭在中域北部,从灵渠驾虹,不眠不休,需一年之久才能抵达,这是一段漫长且枯燥的旅程。 如果能够搭乘两仪,那么这段时间也能够大大缩减。 中域,风景秀色,仙山重叠,数百条龙脉映入眼帘,着实令人惊叹,大地上风起云涌,草长莺飞,灵渠的支流注入山川,滋养了千千万万的苦修士。 苏误侧头展望,忽见一座奇山,山尖仿佛被削去,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宽广的平台,一汪澄澈晶莹若蓝宝石一般的湖泊镶嵌其中,波光潋滟,引人入胜。 成百上千的修士,汇聚奇山,纷纷落座,其中不乏有蓬玄的人,他们境界超凡,地位崇高,皆是一方大能。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难道有大事发生?”苏误眸光一凛,小心翼翼地落在邻峰,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惬意地靠在一棵榕树上。 中年人神态慵懒,面带奸诈,胡子拉碴,眼眸灰暗,整日一副昏沉沉、病恹恹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地猥琐。 苏误悄悄靠近中年人,一脚将他从睡梦中踹醒。 “妈的,是哪个瓜匹扰我清梦!”药贩子睁开眼,看见了小女娃,不禁一愣。 苏误又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个龟孙儿!怎么和你爷爷说话的?”苏误捏紧了拳头,眼神十分不善地看着药贩子。 “鬼娃子,你怎么在这里?”药贩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管不着。”苏误蹬着中年人,指骨捏地“咯嘣”响,他道:“孙子,上次在玉座,你竟然敢出卖我,你说,这笔账要怎么算吧。” “相逢就是缘,娃儿,我送你一个护身符……”药贩子讪讪说道。 “不要。” “咱们万水千山重相逢,我赠你一个五阶的药方。”药贩子腆着脸说道。 “滚蛋玩意儿!” “实在不行,我给你一个通灵武器!”药贩子一咬牙,诚意十足地说道。 “一千五百万斤瑰,少一两都不行。”小女娃白了中年人一眼,如此提出了条件。 “啥玩意儿?!一千五百万?你怎么不去抢啊?”药贩子失声道。 “你大爷的,你上次坑我,险些将我命搭上,算你一千五百万还是便宜你了。大不了我给你去个零头,一口价两千万。” “滚蛋玩意儿!有你这么去零的吗?” 远处,一道虹芒降下,只见一个银衣修士走来,他手握长枪,遥对树林,喊话道:“谁在此地藏匿,还不速速现身!” 小女娃与中年人同时屏息,隐去自身的气息,中年人拈起一颗小石子儿,弹在一只白鹿的朏臀上。 白鹿受惊而逃,踩得草地灌木簌簌作响。 “原来是只鹿……”银衣修士没有放松警惕,又在附近巡查了一番,这才肯离去。 中年人带着小女娃,转移到一处乔松林中,周围祥雾蔼蔼,针叶密集,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奇峰上的变化。 “他们聚在这里,到底是干嘛的?”苏误不解地问道。 “开会。” “开什么会?” 中年人蹲在乔松树梢,隐藏在针叶里,凝望着奇峰,道:“蓬玄、桃夭、鹿鸣三大教派联手,集结了三十余家附属宗门的力量,准备攻顶金山。” “哈……?!”苏误一年里都在闭关,还是刚得知这个消息,“不是说,金山神秘莫测,不可能登顶吗……” “不对,就当世而言,的确有一个人登上了金顶。”中年人道。 “谁?”苏误略微一惊。 “就是那位龙女。”药贩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女娃,将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苏误略微感到惊讶,在自己闭关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龙女竟然登上了金顶,姜家武皇也坐化了。青鳞子被猞猁带走,不知去了何方。胡亥从牧府走出,已成就一方逸杰。中域三大教派,决定齐心攻打金山,揭开龙女一族的辛秘。 据说若水当代的圣女将要出世,消息不知真假,天下人还在雷池外观望,然而若水一如既往地平静。 “话说回来,有件事我还得向你道谢。”中年人道。 “谢什么?”苏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嗯……你救了那丫头一命,我欠你。”中年人这句话说得很诚恳。 “别欠不欠的,两千万拿来。”小女娃伸出手,语气也很诚恳。 “滚蛋玩意儿,没有!”药贩子没好气地瞪了小女娃一眼。 “龟孙儿,我对你有很大的意见。”苏误道。 “噢?!说来听听。” “你知道她伤得很严重,险些折损在谷风,既不前来救援,还增派任务,什么意思啊?信不信我抽你?” 实际上,在和韩芸通过气之后,苏误就猜到了中年人的身份。是想,韩芸在凡城时,药贩子在摆地摊,他恰好就有悬泉的配方,并且认出了苏误的瓷瓶。 后来,那女子前往七月,来到幽谷,中年人一样进入了广寒宫。 这般的种种巧合,药贩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只不过,听得他亲口证实,苏误还是有一丝惊讶。 “消消气,别发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药贩子充满深意地一笑,看着玄女,道:“其实,我也去了虚谷,给她增派任务,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苏误回瞪了中年人一眼。 “你资质不错,是可造之材。” “滚蛋!”苏误朝药贩子竖中指,不再提这件事。 很快,奇峰上大能云集,蓬玄代理掌教子涯,鹿鸣掌教,桃夭掌教皆在位列。苏误往山上环顾一圈,竟也有一个面熟的人。 “桃夭的大师兄也在这里?” 在老头堆里,桃夭大师兄这个年轻人,显得与众不同。 “他叫柏柊,天赋卓绝,十年前就已经成名,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宗师境界,桃夭有意将他培养成下一任掌教,所以他们的掌教才会带着他参加这种盛会。”中年人解释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等待两仪开启 奇峰上的盛会,由三家教廷的长老共同主持。 不多时,从山上传出消息,三家决定,在两个月之后,联手登上金顶。自古以来,虽然有无数的修士曾涉足过那座神山,但是如此浩大的声势,还是头一遭。 三十六家派府,三大教廷,共计两万修士,即将跨入两仪,前往神庭。 此聚会,本来就不保密,除了某些行踪鬼祟,偷偷摸摸地人被拦在山外,其余的消息都是可公开的。 于是,药贩子和小女娃也听闻了这件事。 “你要去神庭吗?”药贩子向小女娃问道。 “那当然了。” 两人藏匿在一座矮峰上,四周烟雨茫茫,祥云升腾,奇花异草环绕,长青竹有数丈高,足够隐去两人的身影。 苏误自紫气东来出世,一路面临追杀,已经习惯了躲藏,至于药贩子,则纯粹是因为猥琐,习惯了藏身山野。 苏误问道:“你此行来到中域,又是为了调查什么?” “不知道。”中年人耸了耸肩膀,很坦然地说道。 “嘁……不想告诉我就算了,何必要故作神秘。”苏误白了药贩子一眼,这一大一小的两人,组合到一起,看上去格外别扭。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不知道要调查什么。”中年药贩子叹气一声,没有解释向小女娃解释太多,他道:“不日,鹿鸣将要开启两仪,我们去凑个热闹?” “我们又不是三十九家的人,怎么凑这个热闹?”苏误问道。 “不用担心,我自有妙招。” 药贩子神经兮兮地一笑,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琳琅满目装着腰牌,蓬玄、伐檀、卷耳,各种门府的都有。 “你上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小女娃声音微微变化,露出惊容,眼神怪异地看着药贩子。 “商业机密,概不外传。”中年人脸上挂着奸诈的笑容。 苏误想起凡城的事,他曾抢过江册的牌子,他道:“这种信牌,都有独特的道纹用作标识,你拿个山寨的,很容易被人看穿。” “他们查得又不严,你自己刻一个道纹就是了。”中年人给女娃递去一个“东仙源”的牌子,上面有流水的符文。 苏误观察药贩子的动作,见他凝聚境界,指尖点在牌面,画出一道浮图,如螺旋花纹一般奇异,金光一闪,即覆刻在黄铜牌子上。 完事后,中年人还洋洋得意地看着小女娃。 “有什么了不起的。”苏误小嘴嘟哝着,右手虚空一握,抓住一缕青芒,关守剑“铮”的一声出鞘,无尽的天道顷刻间弥漫开来。 他将境界注入圣剑,霎时间,银亮的剑身,云纹浮现,化作一缕圣势,如蔷薇花纹,骤然刻写在信牌上。 “你是不是傻。”中年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家伙,道:“你一个五六岁的娃,拿一个圣人的牌子?” “卖药的,不懂不要乱说话。”苏误白了中年人一眼,略微一顿,道:“老子今年七岁。” “滚蛋玩意儿!”药贩子红着脖子,没好气地看着女娃,道:“东仙源传承才几千年,从没有培养出过圣人,你这是要当他们的开山鼻祖啊?” 中年药贩子很无奈地,又拿出一块牌子,他压制了自己的境界,刻出一道势,并交给小女娃。 “这个有什么讲究?”苏误问道。 “就是普通的山门弟子而已。” 两人扮做道人与童子,混进鹿鸣之中,中年人准备了三四块牌子傍身,凡遇东仙源,他便自称是汉广的,如遇汉广,则化身为玄天的道长。 在鹿鸣附近,每天都有很多人在等待着两仪开启,似乎印证了药贩子的话,山上其实查得并不严苛。 二十五日时,苏误在鹿鸣境内的某座主峰上看见了方诺。 “那家伙竟然还没有死?”苏误感到很惊讶,虽说修士就相当于是百足之虫,至死而不僵,但是方诺被他一剑穿胸,还受了雷劫,这样都能活着,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那是蓬玄今世的首席大弟子,掌教的候补之一,你认识他?” “是有一些过节。”苏误道。 闻言,药贩子的眼神变得怪异了,他不禁问道:“前日,蓬玄玉极顶被毁,他们的掌教候补险些陨落,这事儿难道是你干的?” “我又不知道那山是蓬玄的私有财产。”小女娃嘟囔了两句,斜了一眼药贩子,心想这个人虽是猥琐了一些,但消息是真的灵通。 “真的是你啊……”中年人露出奇怪的笑容,叹息着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苏误眉头一皱,问道。 “没什么。”中年人躺在草地上,神情悠然,他道:“我算是想明白了,蓬玄闹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一直忍气吞声,连个屁都不敢放。原来,他们是栽在了一个女娃娃手里,这要是传了出去,蓬玄的脸可就丢大了。” 事情过去了接近两个月,蓬玄自认倒霉,吃了个哑巴亏,将传言压了下去。 离攻顶金山的时间越来越近,蓬玄掌教之位,一直没有机会定下,还是由子涯代教主。在蓬玄里,继位呼声最高的,当属前代首席,论声望以及实力,都是其余四人所不及的。 又过去了半个月,两仪即将开启,鹿鸣方圆三千里,声势达到了鼎沸。 “据说,圣地世家的人已经前往了神庭,并且姜国的霸王也去了明山。” “姒家冥王体已经抵达了金山外沿,自从幽谷之后,他就没有现世,我倒是很好奇,冥王体究竟有何奇妙。” “千玄一在神庭现身,这位大尊人也对金顶感兴趣。” 龙女出世,再次将金山推到众人眼前,世人纷纷猜测,也许金顶上藏着成圣的契机。 此事,苏误显得极为震惊,要知道,龙女是他花了大代价才救活的。 传说龙女一生登顶一次金山,那就是在她们死的时候。然而,苏误觉得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他可是用一滴帝血,强行给龙女续命,她才活了一年半载,就去寻后路了? 显然,事情的背后藏有蹊跷。 小女娃和中年人在山外等候,两个月的时间,不过一次闭关,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日,两仪之门,终于在鹿鸣开启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跨越两仪 两仪之门,乃是一拟太极浮图,由黑白阴阳鱼构成的门户,如烟云茫茫,飘渺梦幻,好似一道不真实的仙宫之门。 巨大的门扉,闪耀着淡淡的神华,立于天地之间,大气磅礴。据说,开启这道门扉,所需的代价极大。 要运送两万人,一共耗去了鹿鸣百万斤瑰。 对于这个数字,大山上的某个小女娃很不屑地笑了笑。按照人头计算,两万个人,一人才值一百斤,而他光是突破天宫,就需要一千五百万。 “两仪门在鹿鸣开启,但从没听说过要收费啊?”小女娃和药贩子混迹在人群中,排着队准备跨过两仪。 前方人山人海,浩浩荡荡,要想前往神庭的人,何止才两万,从山顶排队到山脚,遥遥不见队伍的首尾。 鹿鸣教的人,在半山腰上设卡,想要搭乘两仪,就必须得付费。苏误不禁苦笑,这玩意儿,搞得跟收费站似的。应景了那句老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赶紧的,一人两百斤瑰,没有的就拿药材,仙丹,器物来抵。”鹿鸣的修士拦住药贩子和小女娃,伸出手向两人讨要好处。 “你们倒是会做生意,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小女娃面露不屑,吐出小舌头,对鹿鸣的人做了个鬼脸。 “一人两百,十万人过境就是两千万。”中年人一声咋舌,喃喃道:“这生意我怎么没想到,简直是暴利啊……” “你们别在这儿堵路啊,后面人还等着,有东西给就上去,没东西给就滚蛋。”鹿鸣的修士很不耐烦道。 “你急个屁啊,等着。”药贩子从袖口里掏出自己的布包,翻来翻去,拿出一些药渣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他道:“拿好了,这可是仙品药王,数千年不得一见。” “你唬谁呢,什么仙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鹿鸣的小修士拿着药材,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仙品,但是闻着奇异的药香,浑身上下竟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啧……是你没见过世面,不代表我的东西不好。”中年人咋舌,又伸出手,准备夺回药渣,他道:“不识货就拿来,我还不稀罕给你。” 小修士缩手一躲,道:“要上去就赶紧,别碍着后面的人。” 药贩子不屑地撇了他一眼,拍了拍小女娃的脑袋,“咱们走。” 两人刚一迈步,小修士又将他们拦了下来。 “你还有完没完了。”中年药贩显得很不耐烦,双手抱在胸前,皱着眉头看着那修士。 “你可以上去,她不行。你的药只管你一人通行。”小修士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他想要再得一块仙药。 中年人嫌恶地撇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计较,手伸进布包,取出一枝长木条,上面有淡淡的松香。 “拿着。” 药贩子将枝条丢给鹿鸣的修士,带着小女娃头也不回地朝山顶走去。 在门扉前,小女娃向中年人问道:“卖药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竟然连我的份也一起出。” “不碍事不碍事。”中年人摆了摆手,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到底给了他什么?”苏误表示疑惑。 “一截炼剩的药茬子,还有刚折的木条。” 中年人摊开手,里面藏着迷幻的粉末,他过关时,给人下了药,那个小修士出现了幻觉,所以才将药渣子,木头梆子当成了仙品。 “我去,你这家伙未免也太坑人了……”苏误撇了一眼药贩子,哪怕是鹿鸣教,都没有这他会做生意。 两人走到两仪前面,遥望着巨大的门扉,黑白阴阳鱼,仿佛丝缕的祥云,交织缠绕,不断升腾着。 门户大开,无数人步入其中,化作一缕流光,然后消失不见。即便苏误有看破万物的瞳力,也有识别空间的移宫换羽术,却依然无法理解两仪的奥秘。 “两仪之门是如何搭建的?”苏误感到很好奇。 “这是一种上古的阵法,凡人很难参透,像一些大教廷,以及圣地世家,他们能够开启两仪,凭得完全是底蕴。”中年人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在什么地方能见到这种阵势?” “你去问鹿鸣的人,他们应该知道。”药贩子撇了女娃一眼。 上古的圣贤,留下了诸多不世之法,只是,在无尽的岁月之后,很多都已经失传了,比方说一些空间法则,杀伐大阵,失去了纲要,后人只能依样画葫芦,不能识得其中原理。 两个人一同跨入两仪,苏误只觉得头晕目眩,精神恍惚,周遭风景突然一变,整个世界仿佛旋转了起来。 大地成了一卷漩涡,蓝天化作云烟,不断扭曲着,紧接着天地突然合二为一,化作一拟太极,阴阳两端渐渐明朗,分出黑白两种颜色。 四周异常地黑暗,苏误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不透光的匣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前的阴阳缓缓开启,一束光亮骤然射入眼中,不禁给人一种迷离感。 十几二十人从两仪走出,其中半数“哇”地一声就吐了。 小女娃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了,阵阵反胃,跑到一颗树下,手撑着树干,“哇哇”地干呕。 一些老道的修士,不禁地笑了起来。“你们都还嫩着唷!”他们调笑了几声,然后便驾虹离去。 “两仪门有问题,我怎么这么难受。”苏误“呕”的一声,吐出一口胃液,小身板不停地起伏,看上去很痛苦。 他始终觉得胸闷,在山上吹了很久的风。 中年药贩子在一旁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子,第一次搭两仪,头晕是正常的反应。” 小女娃吐得脸色煞白,心里直犯恶心,“没想到两仪也晕人啊……”小家伙嘟囔了一句,联想到星河另一端的汽车轮船,不禁叹息一声。 “习惯就好了,下次再跨空间,记得少吃点东西。”药贩子笑道。 距三大教廷攻顶金山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在附近修整片刻,决定先前往神庭。 因为目的地是一样的,这一大一小也没有刻意分开,一路向东走着,勉强结成了伴儿。 约三日后,他们抵达了这个中域的关要城池。 只见得光怪陆离的奇妙景观,苏误不禁地失了神。 第二百章 神庭 神庭,由几大家族共同管理,位处中域的核心地带,是一座很奇妙的城市。 古老的城墙上涂抹着褚色的漆,仿佛是一条巨大的盘龙,深深扎根在地上,护城河百丈宽万丈远,遥遥不见入水的闸口,壮阔的城楼,残留着远古的风情,走过官道长廊,一观神庭真面目,即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壮阔心情。 成千上万座仙山,飘浮在空中,山峦上神华万丈,如一颗颗奇异的耀阳,大地上水光潋滟,造就龙飞凤舞,奇花异卉竞相绽放,兰麝香气远传千里,仙宫琼楼与山作伴,金殿高阁绕水依栖,称其为人间仙境,倒也不算过分。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小女娃仰起头来,看着奇山险峰在头顶上飞过,不禁有一种荒唐感。 在武仙这颗星球,永远不会缺少惊讶。 “这只是神庭的冰山一角,方圆百万顷,皆是神庭。”中年人道。 两人在城内漫步,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让苏误愈发地认识到,自己在一颗恒星上,那百万顷,对东荒而言,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在城池里,有一股浓郁的灵气,从地表的缝隙徐徐往上升腾,即呼吸着神庭里的空气,都能让人心情愉悦。 “神庭里有瑰的交易所,你知道在哪里?”小女娃稚嫩地向药贩子问道。 “你急什么,这是在神庭外围,先吃顿饱饭再说。” 在鹿鸣的两个月,饮食寡淡,小女娃因在骆迦山苦修半年,勉强受得了,可药贩子却将眼睛都馋绿了。 两人走进一家巍峨的宫殿,在亭间坐下,四周栽种着金木犀,不时飘落几朵,夹杂着淡淡的香气。 小女娃手捧着一卷竹简,上面刻着菜名以及价格。让人惊讶的是,在这里,不论金银交易,而是以瑰做盘缠。 药贩子唤来店家,“我是你们这儿的常客了,今日可有什么推荐?” “客人,我们酌仙殿菜品有三绝,雪莲珍珠,木灵翡翠,三秀紫晶,皆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寿之效。”店家细心地为两人介绍着。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最近补得有点过,想吃些清淡的,先来一碗翅萼粥吧。” 小女娃翻着手里的竹简,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家伙,整日嚷着菜水寡淡,何来的“补过”一说。 店家闻言,眼神有细微的变化,他道:“客人,不到摘翅萼的时节,后厨没有准备,您要不再看看竹简?” “不必了,你再推荐几道特色。” “客人想要吃些清淡,酌仙殿还有水芙玉芷,碧莲云蒸,八宝酥蜜。”店家一丝不苟地报着菜名。 “你爷爷的,什么珍珠余芷、翡翠八宝,菜名和实物严重不符,你们就不能好好起名字吗。”小女娃在一旁嘟囔着,噘着小嘴,很不屑地啐了两声。 “啧……你个鬼娃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药贩子瞪了他一眼。 一旁,店家人有些为难,很尴尬地看着两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客人,您还点吗……”店家候在亭台旁边,试探地问道。 “不点了,直接带我去后厨,我看有什么新鲜的,你们照着做就行。”中年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这不合规矩吧……?”店家面露为难之色。 “屁的规矩。”中年人撇了苏误一眼,起身就往后厨去。 苏误瘪着嘴,娇俏的脸蛋上是不屑的表情,他将竹简扔到一旁,又把店家给叫了回来。 “客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烤鸡烤鸭烤鹅各来一份,蒸鱼两条,熊掌一只,再打一壶黄酒,账记他头上。”小女娃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座。 店家记下,去后堂备菜,先上了一壶酒,一盏杯,小女娃自顾自地品着,趴在亭子上,看木犀花落,别有一番情意。 不多时,菜品上齐,小女娃独坐亭台,小酒喝着,大鱼大肉吃着,满脸就写着两个字“享受”。 三刻过后,中年药贩子归了座,同行还有一人,苏误也认识。 药贩子刚回了座位,石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肉,看着小女娃满嘴流油的吃相,他的口水“刷”地一声就流了出来。 “你个臭丫头,有好吃的不等我。”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往烤鸡腿抓去。 苏误一巴掌拍来,道:“要吃你自己点去,别动我碗里的。” “做人要懂得分享,你一个人又吃不完。”药贩子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 这时,小女娃才注意到,在亭内多出一个人,那家伙坐在斜侧,不声不响地,脸上的表情很呆滞。 “江软男?你怎么在这里?”小女娃啃着鹅腿,嘴里含糊不清。 “别叫我软男!”江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傲,青丝高束,襕衫长袍,他看着小女娃,表情既羞又恼。 “我在江家做客,他父亲把他交给我,让我带来神庭历练,他现在算是我的记名弟子。”中年人解释道。 “就你?还收徒?”苏误瞪大了眼睛。 “臭丫头,你放尊重些,怎么和师傅说话的?”江册在一旁出声呵斥小女娃。 “她就这幅德行,别理她。”药贩子摆了两下手,并不在意,他看着小女娃,意味深长道:“你都可以收徒,我为什么不行?” 闻言,苏误眸光一凛,谨慎地看着中年人,亭台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你知道我的事?”苏误狐疑的问道。 药贩子露出狡黠的笑容,道:“那丫头在外面呆了一个多月,很让人起疑,我曾上过山,那时你还在炉子里。” 听得药贩子的解释,小女娃心头顿时一惊。彼时在张糖山,他身处炉中,毫无防备,有韩芸在炉外护道,药贩子又是如何上山的…… “你没告诉别人?”苏误神色凝重地看着中年人。 药贩子摇了摇头,“你的事情很不可思议,在经过凡城以及幽谷之后,我才敢确认。” “你这家伙,是在凡城刻意等我?”苏误瞪了他一眼。 难怪这个药贩子会盯上自己,如此一想,似乎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 对于药贩子来说,要猜到小女娃的真身,其实并不困难,因为在广寒宫时,他压根就没有走,而是从侧翼登上了玉座,亲眼看着小女娃从华池里掏出了一个人…… 一旁,江册听得两人说话,云山雾罩的,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师傅,您为什么和这丫头在一起?”江册问道。 “我们在诸法千道偶然遇见。”中年人道。 江册冷哼一声,瞪着玄女,道:“在凡城姜国时,你两次辱我,既然今日遇见了,我正好和你算账!” “你要和我打?”苏误放下鸡腿,扭了扭肩膀,道:“来吧,就当是饭后运动了。” “你们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冤家宜解不宜结。”药贩子很洒脱地挥了挥手,似乎想让两人和好。 小女娃倒是无所谓,毕竟他也没有吃亏。 “师傅,您可要为徒弟做主,胳膊肘不能朝外拐啊。”江册急了,不能保持一贯的淡定。 “为师确实是替你着想,就凭你的功夫,还打不过这个毛丫头……” 第二百零一章 九关山 江册吃了大亏,被玄女两次揍成猪头,在师傅的调解下,还要既往不咎。他的心里,实在觉得憋屈,于是闷着头喝酒,一句话也不说。 在喝酒的时候,苏误得知,卖药的姓关,单名一个漠字。关漠,边关与大漠,凄楚且萧瑟。 这样的名字,赋予了一个卖药的猥琐大叔,小女娃越想,越觉得奇葩,不禁嘟囔了两句。 “神庭是中域的一个核心城市,采薇圣地,若水圣地,姒家,姜国都有军队和势力驻扎在这里。”关漠一边饮酒,一边说道。 这些情报并不隐秘,更像是一类常识。 “采薇圣子来了,正在自家的石坊里坐着。姒家冥王体去了矿场,听说姒家的奴工在地下挖到了怪东西,而且死了不少人。”这些皆是由药贩子在后厨打探来的消息。 姜战早在半年前,就从姜国来到了神庭,他一直住在别院里,并没有离去。 采薇圣子在自家的院子里论道,广邀天下志士,在采薇的石坊前,人头攒动,济济一堂,其中有许多女修,眼泛桃光,神采奕奕,皆是来一睹圣子无上的风采。 相较于这两人,姒丞在来到神庭之后过得并不轻松,他在矿场上作监工,整日头顶着骄阳,一步都未曾离开。 “若水的圣女呢?”苏误随口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现身。”关漠道:“我很怀疑,若水根本就没有选圣女。” 早在数年以前,就有消息从雷池传出,据说,若水圣地,圣女之位空隙八百年,今世终于由圣主钦定了人选,然而数年过去了,却从未有人见过若水的圣女。 “诸法千道,三十九家联手攻金山,采薇姒家姜国,三大势力的人都来了,唯独若水无动于衷……”即使江册,也看出了怪异。 因蓬玄、鹿鸣、桃夭三大教派联合,神庭里风云际会,天下人的目光皆聚焦于此,然而,若水圣地的不作为,就显得很特别。 “据说若水的人来了,和姒家一起秘守在矿山。”关漠道。 矿山,名作九关,无数仙山汇聚,奇天下之奇,险而又险,此处盛产瑰玉,因此,圣地世家皆有势力驻扎。 神庭百万倾,九关又能比十座神庭,这个范围相当的辽阔,凡人徒步走上两个月而不能穷尽山水。 若水和姒家一同守山,即便金顶外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也视若无睹,这让三人嗅到了一丝隐秘的气息。 “矿场到底挖出了什么?”小女娃童声稚气地问道。 关漠看着女娃,摇了摇头。 圣地世家的工作很保密,即使以守墓人的手段,也不能打探到情报,九关山上,被布下了道纹,姒家与若水像是刻意在隐瞒。 三人从酌仙殿离去,虽然这个殿堂是守墓人的一处根基,但是没可能赊账,最终是由江册替二人付了酒钱。 在神庭中心,天下人汇聚于此。 天空中,一间由黄金浇铸的大殿,就如一颗艳阳,璀璨夺目。 神话里的水晶宫依山伴水,无数的修士出入其中。隐约有弦乐声,从宫阁里传来,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抬头望去,翡翠雕琢的门户,通体碧玉的仙山,点亮水晶灯的花船,沉檀八百喷金炉,七彩氤氲的神华漫天飞舞。 神庭,自上古延续至今,已有数万年的历史,这里的每一条古道,都残存着远古时的印记。 苏误桃花眼中异彩连连,心情十分地激荡,神庭的中心地带,无比繁荣,修士们往来不绝,脸上皆有飞扬的神采。 “神庭有中域最繁华的交易所,在什么地方能搞到瑰?”苏误问道。 他回想起自己的目的,那一千五百万斤瑰实在是让人心力憔悴。 “看见那座明晃晃的金殿了吗?”关漠指着不远处,一座通体神华,金光万丈的大殿,道:“你进去把家当卖了,应该能换一些。” “我还得卖东西?”苏误皱起眉头,他的华池里,藏的都是至宝,要拿出去抵押,实在让人肉疼。 “废话,你去交易所,难道想让人捧着瑰送给你?”江册白了一眼小女娃。 苏误没有理他,沉默着,一言不发。他感觉自己头都要炸开了,一千五百万斤瑰,这真的是天文数字,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凑齐。 “你可以去矿场试试运气。”关漠道。 “九关山是随便让人挖的吗?不需要什么许可?”苏误的思维方式,仍然受着星河彼岸的印象,认为土地方面的事情,必定有人批准,才敢动工。 关漠淡然笑道:“九关山本来就是无主之地,各家的势力在那里,你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避开他们。” 闻言,小女娃心头一喜,忽而想到,这个武仙星,是一个将弱肉强食摆在明面上的修仙世界,只要有实力,何须他人指指点点。 三人同行,来到九关山外。 苍茫的大地上,九条龙脉交错,山峦呈众星捧月之势,龙骨连绵起伏,灵气上涨,一道金光喷射而出,化作一道水龙般的毫光,将天空点缀地缤纷灿烂。 “这是……灵龙!”苏误瞪大眼睛,眸中流露出惊讶。 九龙缠山,那是古籍上记载的一种古老风水,在龙脊的交汇处,形成一颗明珠,天地精华化作实质,竟可一跃冲天。 “你说那道光柱?”中年人好奇地问道。 苏误怔怔失神,眸光异彩,过了很久,才解释道:“山脉有龙,龙骨脊峰叫做曲仙,九处曲仙融合,经千万年演化,才能诞生出灵龙。” “这么玄乎?”江册眉头微皱,神色一如往常的冷峻,只不过,心中起了惊骇。 灵龙,相当于是龙脉的魂,曾有传言称,若灵龙得了肉身,就将飞天而起,化作一条真龙翱翔于九天。 不过,这毕竟是传说,至于给龙受肉的方法,世人也是不知的。 苏误略显得兴奋,能见到灵龙这种奇观,也就不虚此行了。 三人驾虹,向着山脉前去,然而在空气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势,将灵龙封锁,很难再往里深入。 “是圣地世家布下的道纹?” “灵龙附近是姒家和若水的矿场,我们若是要强闯进去,恐怕会被圣地世家的人围攻。” “我们先退下,不要引起姒家的警觉。” 玄女等人被势阻拦,但是没有离开,他们落在一座山峦上,了望灵龙,并注视着姒家人的一举一动。 第二百零二章 挖矿 九关山,风起云涌,大地苍莽,祥云化作迷雾,升腾进入空中,幻化成一道璀璨的霞光,融入进灵龙之中。 姒家的矿场显得很平静,一方土坑上,空空荡荡,无一人在此地出现,看上去十分地诡异。 玄女三人藏身在一座险峻的山峰上,遥远地观望九关山中心,隐约能看见姒丞以及叶知秋的身影。 对于这两个人,苏误还是很眼熟的。 “姒家的矿场从没像今天这样冷清过,似乎印证了传言,他们真的挖到了不详,并且死了很多人。”江册道。 近段时间,他一直呆在神庭,听闻了很多风声,其中有非常离谱的言论,称姒家人在九关山挖到了仙缘。 “姒家太沉默了,传言真假还有待观察。” 因为隔得太远,很难看清姒家矿地的全貌。据关漠所言,自灵龙向外两百里,皆属圣地世家,只有他们才有权利,能够在此地开矿。 “只要不靠近这个范围,九关内的所有山头,随你挖凿。”药贩子道。 “还挖个屁,最好的几块地都被四大势力占了。”苏误轻啐一声,望着灵龙喷薄而出的天地精粹,不禁觉得奇妙。 观山脉走势,龙生九子,幻化出一拟巨大的圆形图腾,从空中俯瞰,龙脉纠缠,竟自然地演化出一片空间。 九条神龙交错,形成一个日冕,明霞灿烂,山脉仿佛蔷薇的花纹,一山缠着一山,重峦叠嶂,四扇面经历四季,东方有雪时,西方正直盛夏,实乃人间奇观。 苏误看见,四大势力将奇山挖成了沟壑,发掘出的瑰石,上面还裹着一层石料包浆。 其中,品相极佳的一概送入本家,至于一些残次,或者说蕴含“赌”性的,即送入神庭的石坊里进行售卖。 “在武仙星上,竟然也存在赌石……”小女娃皱着眉头嘟哝了两句。 “圣地世家也有眼拙的时候,送到神庭的料子里,可能藏着仙品。”中年人道。 圣地世家做买卖,有万年的名声积累,倒也诚信,原料出了矿地,直接送到石坊,中途不经任何的转手,不存在作假的可能。 “真的有人开出过仙品吗?”苏误问道。 “几千年前,倒是有个神人,练就了一双黄金瞳,生生赌垮了一个大门庭。”中年人看着小女娃,笑呵呵道:“怎么样,去试试?” “我从来没玩过石头。”小女娃眨了眨桃花眼,看着中年人。 一旁,江册笑了一声,道:“臭丫头,你是怕输,不敢去罢。” “你不用激将我,异域风情的石坊,我肯定回去看的。”苏误白了江册一眼。 苏误调度风灵,在附近的大山上走了几趟,又以圣剑开山,掘地千丈,只发现了几枚拳头大小的原石。 石头的包浆层很厚,隐约有一圈色带,微微泛红,看上去十分奇异。这或许就是术语中的“蟒带”,但是苏误从未接触过赌石,所以不敢断言。 他用一柄小刀,将石料的外壳剥开,就像是削水果一样,都快削到果核了,终于见了一点红色。 “这是块普通的玉石,不蕴灵气,毫无价值。”中年人在一旁观看。 “你懂这个?”苏误问道。 “不懂,但是瑰和凡玉我还是看得出来。” 三人在附近挖地,折腾了几个时辰,但是收获并不理想,小女娃挖出了四两瑰,品质还很一般。 江册运气很好,挖出了一块璞玉,没有吃进灵,是一个不错的料子,适合用来炼器。 “果然要专业人士,才能够寻龙分金。”苏误感慨了一声,他可以看测风水,但是所知有限,并不能找到瑰矿。 三人仍旧不死心,在附近寻了好一会儿,很快就天色暗淡了,灵龙喷射而起的光柱就像是一个灯塔,将方圆百里映照地金光璀璨。 “妈的,白忙活一天。”关漠双手一掰,打开一个料子,里面一片雪花白,随手就扔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姒家人动了,几匹白马,拉着一个四滚轮的青铜车,从矿场缓缓而出,大概往神庭的方向去了。 马车上,印着姒家龙鼎的图腾,很容易区分,有这样的标记在,关内就无人敢拦这辆车。 三人鬼使神差地跟随在马车后面,一同回了神庭。 正值深夜,姒家的石坊已经关闭,马车从后门驶入,没有了后续。 “很奇怪。”药贩子眯着眼睛,直道出自己心头所想。 “有什么奇怪的?”小女娃不解地看着他,“马车上拉着料子,姒家人应该不希望被人看见。”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圣地世家开门做生意,石坊从不打烊。这一辆马车,从矿场出发,直到石坊,中途并无人护送,这是我奇怪的地方。” “这是一辆空车?”江册惊异道。 姒家人近来的表现,真的很奇怪,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似乎在隐瞒什么。 关漠四下打探,发现采薇、姜国也牵扯其中,包括若水在内,四大势力竟然纠缠在一起,这件事十分蹊跷。 “难道他们不是为了金山而来?”苏误皱着眉头,觉得药贩子的情报实在厉害,世人还未察觉,他却已经捕风捉影。 “仔细想想,金山一事,天下人尽知,圣地世家的人根本没必要亲自来到神庭,他们只需要派出耳目,就能够获悉此地的消息。” “九关山上藏着惊天的秘密,所以惊动了四大势力。” 三人的想法不谋而合,除此之外,很难解释这四家庞然大物为何齐聚神庭。 他们住在一家酒楼,由江册担负起了中年人和小女娃的食宿费。 对此,江册心头非常不爽,“臭小鬼,我孝敬我师傅也就罢了,你蹭什么热闹?凭什么要我包揽你的衣食住行?” “按照辈分来算,你是我的徒子徒孙,你当然应该孝敬我了。”小女娃盈盈笑道。 “什么徒子徒孙,你又犯浑了?”江册盯着他。 “这是历史遗留的问题,你得问你师傅,他还欠我两千万斤瑰呢。” 江册看着自己的师傅,关漠眼神闪躲,将脸转向一旁,并不作正面的解释。 时间很快过去了,他们偶尔会去矿场外蹲点,无法靠近灵龙,也就不能捕获圣地世家的动向。 在一个春意阑珊的季节,圆月才刚落下,天边一线光亮,由两仪而来的两万军马,终于跨入了金山。 第二百零三章 金山 这一日,苏误三人正在石坊里转悠,中年人开了几颗石,脸都输白了。 正当小女娃看上某个石头,准备试手时,忽闻城内的风声,原来是金山外的两万人,已经进入了金山范围。 “我们也去看看?” 三人走出神庭,向南驾虹,千里距离转瞬即逝,但见天空中,黑压压一片,尽是修士悬浮此地。 天空中,热闹非凡,仿佛天下的修士都来到了这里,目测十万余人,甚至比登金顶的队伍还要庞大。 “这人未免也太多了……”苏误嘟囔着,想到幽谷时,不可同日而语。 从高处俯瞰,三十九家教廷派府,两万余人,就如同蚂蚁一样,井然有序地前进,队伍蜿蜒曲折,笼罩在金山的圣光下,所有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芒。 “数十万年来,第一次有人大张旗鼓地攻顶金山。” “三大教廷的实力,不容小觑,凝结在一起,是一股能够撼动圣地世家的强大力量。” 蓬玄、桃夭、鹿鸣,这三家大教,在诸法千道传承数万年,底蕴雄厚,依附的宗门派府众多,此次攻山,他们志在登顶,夺取龙女妖帝遗留的造化。 金山,自上古时期就已经存在,山顶若一颗耀阳,璀璨明艳,神华不灭,灿金的宝光,直冲天际,传说这束光,是龙女妖帝悟道时,化作真龙所留下的影子。 龙乃是仙界里的生物,凡人无缘见识,但有龙女,体内流着真龙血脉。据说,每一只龙女,在道陨之前,都会登上金顶,凭妖帝留下的造化,激活血脉,以真龙姿态再活一世。 龙女一族,实在是太过神秘,亘古至今,一共出过九只龙女,并且,在同一时代,绝对找不出第二只来。 “三大教廷为什么要攻上金顶?”有人问道。 “山上的造化,与青狐间的矛盾,以及对龙女的恐惧。” 原因其实并不重要,现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等待着金顶面纱被揭开的那一刻。 苏误三人从虹上落下,在一座独立的山头,遥望金顶,这里视野不比高空,但是位置极佳,能直观地看清金山。 今日天晴,迷雾已经散去,金山的神华将天地点亮,万物沐浴在这样的光泽里,有别样的美感。 青山上,劲松高挺,晨露挂在梢上,飞鸟喳喳,灵鹿呦呦,凉意的山风从千里外刮来,带着远方的气息,和格桑的花香。 “采薇圣子来了。”苏误眸光一凛,看见高空中,几道熟悉的影子。 “姒家姒丞。” 圣地世家的战车,非常醒目,由瑞鸟灵兽拉辇,悬浮在空中,占据了很大的一块空间。 姒家人的现身,让三人略显得惊讶,尤其是姒丞,自抵达神庭后,他一直呆在矿场,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姜国的霸王。” 姜战自赤水而来,身着一袭明黄铠甲,手持钢枪,胯下一匹汗血宝马,身后双圈日月,毫光万丈,似一尊战神,独立天下,无人敢靠近。 姒家、采薇、姜国,三方势力聚在此地,隐约化出了三分天下,金山上的气氛,略显得沉重,凡人大气都不敢出,望着这三人,不知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久仰姜家霸王风采盖世,一人一马,势敌千军,实乃好气魄。”采薇圣子浑身透着圣光,显得极为出尘。 “采薇圣子过誉了。”姜战洒然一笑,有一种独特的王道气质。 这三人,皆是年青一代里的巅峰人物,是未来的姜国国主,采薇圣主,姒家家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天下人的注视。 “我听说,幽谷过后,冥王体和采薇圣子曾经隐秘地切磋过一场,不知胜负如何。”有人小声地问道。 “冥王体十万年难得一见,今姒丞境界小成,应该是他胜了。” “采薇圣子的实力不容小觑,傲视群雄,自出世到现在,未尝一败,在年青世代中,无人能出其右。” 天下人众说纷纭,甚至期待着三人就地爆发一场冲突,孰高孰低,立刻就能判断。 时过三刻,三十九家的队伍,跨越了重峦叠嶂,已至金山山脚。 两万人走得非常艰难,紧咬牙关,额头细汗,刚踏上金山的土地,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天空像是塌下来了,镇得人喘不过气。 “金山不是那么容易攀登的。”药贩子感慨了一句。 “难道你试过?”苏误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有关金顶的情报,实在是太少,曾有一位圣人,想要划破空间登顶金山,不料刚跨入金山,就被空间夹缝给活生生地绞死了。” 药贩子没有正面回答小女娃的问题,但是说了这样一则传闻野史。此时被记录在古籍里,但是真假无从论证。 “圣人都被绞死了?”江册感到十分的惊讶,不能保持一贯的从容。 圣人,作为境界的一道坎,需超凡才能入圣,是帝境以下最强大的存在,自古以来,与圣沾边的,无不是惊艳世人的妖孽。 被空间绞死,这样的说法,苏误和江册还是头一回听说,不禁觉得荒唐。 “展开道纹,向前破禁!”金山上,率队的长老一声令下,两万人纷纷行动起来。 为登顶金山,三大教廷准备地非常充分,他们的太上长老,写下不朽道纹,并分割成画卷,一经施展,可召开一道无形的屏障,大大减缓了金顶的压力。 金色的神华,如氤氲的粉末,从山顶上飘落,倾洒在山川大河上,将整个世界,涂抹得灿金辉煌。 两万人的队伍,穿着这缕金华,若一条金鳞闪烁的大蛇,头顶艳阳,往金山之顶,缓慢而又蜿蜒地爬行着。 “尔等就此止步,若要再前进,奴家教你们有来无回。” 突然,一阵空灵而妩媚的声音传来,只见青狐在金山上现身,她穿着一袭轻纱,妙曼的身姿展露无疑,一双长腿露在裙外,圆润如玉,蕴含着极为惑人的光华。 在青狐身后,还有许多的小妖精跟随,细细数来,足有千只,她们各个妖艳动人,千娇百媚,绝姿倾城,脸上带着淡淡的寒意,叫人挪不开视线。 “青狐……” 蓬玄教的众人见了那女子,眼睛马上就红了,恨不得立即将她千刀万剐。 来自谷风的修士,当即闯入金山,他们的老谷主被青狐从坟里挖出,并让她挫骨扬灰,这般奇耻大辱、不世之仇,岂能有不报的道理。 第二百零四章 青狐现身 青狐在金山现身,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她带着一千三百只妖精,恪守在金山上,手执一枝青条,在山脊处画出一条线,不让任何人跨过。 龙女与青狐亲密的关系,人尽皆知,龙女自虚谷现世,隐于赤水居,青狐就一直陪伴她左右。 世人甚至怀疑,青狐的复仇举动,是龙女在背后指使,若非如此,她何故将火灵珠交给青狐? “青狐,你还有脸现身!”蓬玄太上长老子涯眸光一凛,怒意十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青狐在诸法千道闹事,携群妖作乱,残杀了蓬玄的当代主教。这是不世之仇,难以化解,更是奇耻大辱,使蓬玄教千代万代蒙羞。 “人族修士,退出金山,奴家不追究你们的罪责。”青狐眼波秋水,竖瞳邪魅,倚在一枝柳梢上,妙曼惑人的娇躯展露无疑。 “我等若是不退呢!”谷风的修士闯上金山,遥望着青狐。他们被愤怒驱使,横眉竖眼,怒发冲冠。 诸法千道的修士将青狐视作大敌,皆向前一步,尤其是蓬玄、柏舟、伐檀等地的人,眼光凌厉,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妖艳女子,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不退,就死。”青狐两字一顿,将话拆开来,银牙紧咬着“就死”二字,语气里充满了寒意。 身后的小妖精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释放出一股浓烈的妖气,自上往下弥漫,将两万余人族的修士笼罩。 这场人族与妖族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青狐的境界,似乎又有所加深,她的实力很难让人看透……” “我人族的军队,岂是这些妖女能抵挡的,青狐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天空中,修士们观察着金山上的一举一动,他们虽然不在战场的中心,却能感受到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势。 “人族两万,妖族千余,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在不远处的山峰上,苏误目极金山,看着双方对峙,觉得青狐的胜面不大。 “可惜了这么多迷人的小妖精……”小女娃嘴里嘟哝着,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 “青狐境界加深,正在向尊者蜕变,她手握火灵珠,是龙女的半圣器,如果诸法千道拿不出对等的法宝,很难迈过青狐这一关。”和小女娃不同,关漠似乎更看好妖族。 “卖药的,你作为人族的一份子,我怎么感觉,你更看好妖族呢?”苏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 中年人道:“人也好,妖也罢,我只是一个守墓的,他们的死活,和我关系不大。” 小女娃微微颔首,他作为域外来客,并没有人族的归属感,实际上,他的心里,隐隐支持着青狐。 人族阵营里,有谷风和蓬玄,这两家让苏误很没有好感。反观妖族,清一色的美女,不仅如此,她们的头目,还在虚谷救过小女娃的性命。 金山上,愁云荡荡,杀气直冲天关,满山的古树皆在颤抖,霎时间,狂风怒号,冷气侵人,灿金的神华,竟然也浪荡了一瞬。 “杀——!” 人族两万,齐喝一声,喊杀声震得天地颤动,山石泥流,吓得千万只灵鸟争相出逃,野兽不禁哀鸣。 所有人将刀剑举过头顶,不顾金山带来的压力,大步冲向山顶,誓要将这一群妖孽斩杀在刀刃下。 “散开。”青狐声音空灵妩媚,一声令下,小妖精们都动了起来。 她没有丝毫留手,轻启红唇,香舌吐露,一颗赤红丹珠,从檀口而出。 只见,那火灵珠骤然放大,晶莹剔透,内蕴红芒,神华绽放,继而化作一团赤红的流焰,围绕着青狐旋转,竟演变成了九只奇异的勾玉。 青狐抬起纤纤玉手,向山下一指,两万人的队伍,立刻被火焰冲散。 火蛇不断蔓延,势不可挡,所过之处,万物皆被焚毁,凡人要是遇上了,则被烧地尸骨无存,火焰方才熄灭。 “狐妖,你放肆!”三大教廷的长老们腾身而起,直杀向青狐。 “金山是姐姐大人的故地,容不得你们在此撒野。”青狐御动九只勾玉,化作九团赤金色的流焰。 圣势弥漫,天地变色,红云惨惨,白雾霏霏,妖族的女子,开始和人类修士交战,一方金山净土,骤然演变成一处战场。 “妖族有火灵珠助威,竟然硬生生挡下了人族两万修士的猛攻!”天空中,有修士感慨了一声。 蓬玄子涯调出一只香炉,三足两耳,巴掌大小,靛青涂色,看起来十分地精巧。 此炉一出,瑞霭纷纭,檀香阵阵,竟化开了青狐降下的圣火。 “青花海纹炉!”天下人一阵惊讶,为了登上金顶,蓬玄将老本都拿出来了。 三大教廷的长老们合力抵抗青狐,从声势以及人数上来看,此时,倒是人族一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青狐看似娇媚,弱柳扶风,但行事起来,杀伐果决,暴戾无比,趁三家长老心力不齐,九团狐火,专攻一点,直射杀向桃夭的太上长老。 “哧——” 赤金色的火焰,顷刻烧身,不将老头子烧成飞灰,根本不肯熄灭。 “啊——”这一团人形的火焰,痛苦地尖叫着,声音非常凄惨,渐渐化作一滩烂泥与血水,最终变成了一坨难以辨别外形的焦炭。 “青狐只一招就杀了桃夭的太上长老?”天下人被狐妖这一击,惊艳地目瞪口呆。 “她得了龙女的道!”有人惊呼一声。 青狐在龙女的指导下,初登尊者境界,并且在一层天上站稳,携带着火灵珠,这样的实力,让人心生畏惧。 三大教廷在坐拥王道的情况下,被青狐硬生生冲散阵势,这个结果,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 “这些妖女绝不能存活世上,杀了她们!”子涯祭出青花海纹炉,巴掌大小的器,化成一座山峦,直接向青狐碾压而去。 青狐魅惑一笑,竖瞳收缩,若一片柳叶,她抬起右手,将九勾玉凝成一团瑰丽的火球。巨大如山岳,指尖一点,就将火芒射出。 “轰——” 两方攻击相抵,爆发出的能量,就如同海浪一般,席卷大地,震荡千里远,即在神庭,亦有所感。 此一役,注定是死战一场,人族的太上长老,以及妖族的青狐都没有余力,皆想将对方斩于金山上。 第二百零五章 尊人现 金山上的消息不断传出,青狐一指,残杀一人,这般逆天的实力,让她声名远扬。 “八百年前的人物,果然非同凡响。”有人惊叹道。 “青狐出世不过百年,而龙女却是三千年前的王者,她们俩何故有交情?”神庭内,有修士端坐在小酒馆里,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据说,在青狐未化形时,龙女曾从猞猁口中救过她一命,这样两人结下了缘分。” 妖族修炼,必先经过一段漫长的化形期,这就相当于是人类修士的四大秘境,因此,化了形的妖精,实力都不弱。 金山上,战事持续了十日。 妖族千数,硬是将人族两万挡在山脚下,双方死伤惨重,妖族如花似玉的小妖精们,折损了六七百,令人十分地惋惜。 诸法千道的修士,在青狐恶意的焚烧下,死伤近万,他们没有留下尸体,死相极其凄惨,金山脚下,战场触目惊心。 “三大教廷的人,根本不能限制青狐。”在金山附近,有许多观战的修士。 苏误三人,一直在金山外围,注视着这场大战,没有离开。 “诸法千道还没有登顶金山,就陨落了万数修士,即使能赶走青狐,前路也不乐观。”江册神色俊冷,眸光锋锐,站在崖上,长衫随风飘飘。 “天时地利都不在人类这边。” 金山对人族很不友好,巨大的压力,消磨人的意志,反观妖族,像是没有受到影响,战力不降反升。 “三大教廷虽然有王道兵器坐镇,但是相比起火灵珠的圣势,还是稍逊半分。” “蓬玄长老境界不及青狐,如果没有办法压制住妖女,此战必败。” 在金山外,谁也没曾想到,青狐竟然这样强势,以一己之力,独对三大教廷的长者,诸法千道,三十六派,三大教廷,竟然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诸位,妖女心狠手辣,不通人性,残杀我等同胞,一定不能留她性命。”蓬玄子涯,为联军领头,手持青花海纹炉,神色凝重。 鹿鸣的太上长老,眉头一皱,道:“大敌当前,是时候放下成见,大家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不要藏着掖着了。” 桃夭的老者,面色铁青,眸光若鹰一样,直勾勾地瞪着青狐,“妖女,你杀我桃夭太上长老,残害人族子弟,罪恶如山,我今替天行道,定要将你斩在金山!” 青狐把玩着火灵珠演化的九勾玉,不禁妩媚一笑,道:“凭你们也想斩我?不自量力。”她将九勾玉射出,灿金色的火焰如雨一样落下。 “开——” 蓬玄子涯大喝一声,御使王道香炉,将其放大千百倍,化作一张巨大的伞,将火灵珠的圣威抵挡在外。 鹿鸣的太上长老调出一张画卷,展开其中的道纹,将满山的小妖精禁锢,因此,人族修士得以反击。 “妖狐受死!” 桃夭的长老双手化势,浑身神华璀璨,一层氤氲的流光,覆盖在长袍外,演化出一袭蓝金铠,一柄青釭剑,他拔剑而起,将剑刃高举过头顶,势如破竹一般,向青狐砍去。 “那是桃夭的至尊宝铠?!”金山外,有人认出了此物。 苏误眸光一凛,下意识问道:“至尊宝铠是什么东西?” “据说是桃夭掌教的权物,由门派内三十余太上长老合力打造而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内蕴着的威势,不亚于圣器。”关漠解释道。 天下人的目光,皆汇聚在宝铠上。这样神奇的宝物,让人赞叹,尤其是药贩子,不停念叨着,自己也要造一件。 桃夭长老在穿上宝铠以后,整个人气势如虹,以青釭剑对抗火灵珠,丝毫不落下风。 面对着三家倾尽全力的攻击,青狐渐渐不敌,满山的小妖精们,也是节节败退,死伤惨烈。 “姐姐,我们挡不住了……”青狐身后的小妖精们,脸色惨白,嘴角衔着一缕赤血,看上去别样妖异。 “誓死不退!”青狐没有回头,站在小妖精们的前面,独对诸法千道三十九家。 “杀——” 三大教廷的老头子们趁势而起,各使杀术,无数的器与法碾压向青狐。 金山上,刀光剑影,道义回荡,一股狂狼的势,自下而上,如同暴涨的洪水,要将这天都给淹没了。 “轰——!” 突然,一道白色的神华从天落下,强悍地介入青狐与三大教廷之间。 从白芒中,射出一道精光,横断天地,气荡山河,不过眨眼的瞬间,就消散了三大教廷的冲势。 一人显现,神采飞扬,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风骨神姿,常以素衣缠身,显得极为出尘。 “千玄一!”众人面露惊讶。 苏误曾在机缘巧合下,偶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八百年前的大人物,人族的尊者,修炼绝情法,身不染红尘。 千玄一样貌非凡,白衣胜雪,独立金山寒风中,震得天下人不敢大动。 “诸位,退下吧,金顶上其实空无一物。”千玄一声音琅琅,十分地空灵。 “千玄一,你乃人族大尊人,竟然与妖孽同党!”三大教廷的长老出声呵斥。 天下人瞪大了眼睛,很难理解这一切,千玄一的出现,毫无征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作为人族的尊者,却站在青狐一方,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千玄一面无表情,淡然道:“我有亏欠,受先师嘱托,不得已出手。” 三大教廷才不理会千玄一究竟是受何人的嘱托,尤其是桃夭的众人,他们的太上长老,被青狐一指焚烧,此仇不报,难以平息心中的愤怒。 “千玄一,你可是要与人族作对!”桃夭的长者怒喝一声。 “呵呵呵……”青狐笑容妩媚,若银铃一样清脆动人,她道:“千玄一,你就不怕我和他们一起对付你吗?” 千玄一扫了青狐一眼,然后看着三大教廷的长老们,道:“各位道友,离开金山吧,不要再徒增杀孽了。” 老头子们,十分地顽固,不听劝告,反而将怒火延伸到千玄一身上。 “千玄一,你妄为人族大尊者,竟然帮着妖族说话,你是何居心!”桃夭派的人举起剑,指着千玄一。 “多说无益,他已经被妖女蛊惑了心智,不再是我人族一员!” “杀了狐妖,替我人族同胞复仇!” 众人再起,凝炼百道杀术,朝着山腹两人,轰杀而去。 第二百零六章 龙女剑 千玄一与青狐并肩而立,作为人族尊者,他的行为,让天下人不解。 “千玄一和青狐之间,似乎有秘密的协定。”金山上的事情通过神庭,传向了中域,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东荒。 “千玄大尊人为了妖族出手。” “这两位都是八百年前的人物,成名已久,即使三大教廷里的某些长老,辈分都不及他们。”神庭内外的修士们感到十分惊讶。 有小道消息传出,青狐与千玄一之间,存在一些暧昧情感,只是这样的消息,太过玄虚,难以得到证实。 更何况,千玄一修炼绝情法,已经断了红尘缘,很难想象他会对青狐动情。 金山方圆八百里,风云再起,由于千玄一的介入,打破了战场上原有的平衡。 诸法千道,三十九家,包括谷风在内,一万余人退而再退,到了山脚外围,近乎要被赶出金山。 “两大尊者同时发威,纵然三大教廷有些底蕴,也不可能胜过。” “人族的人数虽然占据优势,但是比较顶尖战力,没人能过得了青狐这一关。” “呸,如果不是千玄一助虐妖族,三十九家早就攻上了金顶!” 在金山外的修士们众说纷纭,有人族修士,气愤填膺,为千玄一的行径所不耻。 中域乃是修者圣地,妖族当道,作为人族尊者,他不站队人族,反而助长妖族的风气,这种行为,是不可理喻,且让人鄙夷的。 “千玄一来到金山,究竟受何人所托?听他说‘先师’二字,他的师傅是谁?”小女娃面带疑惑,不禁有此一问。 药贩子想了想,道:“听说千玄一与姜国有故念,他早年时的引路人应该是武皇。” “竟然是武皇?” 姜国的老国主已经坐化,实在想不到,他与千玄一还有这样的师徒关系。 金顶上,一束神圣的金光直冲天际,据传言所述,那是龙女大帝悟道时,留下的真龙道影,其中藏有长生的奥秘。 天际风云变幻,万丈毫光将天地点亮,陆续有修士赶到金山,都不想错过人族与妖族间的大战。 “尊者的境界,不可思议。”采薇圣子丰神俊朗,衣衫猎猎,浑身散发着神华,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地出尘。 姒家姒丞,姜国姜战,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那一人一妖,两大尊者,境界不可捉摸,只有通过战意,才能体会到他们的强大。 “千玄一,你助长妖风邪气,天下人为你所不耻!”三大教廷的长老,皆是充满怒火地看着千玄一。 “不耻又如何,大不了不做人了,和奴家一起,成一对快活的天妖。”青狐声音空灵而又妩媚,她撩起一角裙衣,露出光泽盈盈的长腿,十分地惑人。 千玄一看也不看她,淡然地面对着人族修士,道:“道者,不与世俗有纠纷,我自当问心无愧耳。” 他以境界压人,排山倒海,划出一道无形的墙,将诸法千道的修士,全部推出金山。 这样逆天的手段,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青狐趁机发难,调动火灵珠,幻化出九只赤金勾玉,玉指轻轻一点,仅凭着圣火,就焚烧了数百人的性命。 “哧——” 突然,一束光射来,黑白两色火焰降下,竟将青狐的九勾玉吞没。 只见,一拟太极浮图凭空出现,黑白阴阳鱼泾渭分明,此器一出,霎时,金山上霞光万丈,瑞彩千条,无尽的天道弥漫开来。 “太极图!”有人惊呼道。 “那是若水的大圣器!” 青狐竖瞳收束,召回火灵珠,眸光凌厉地看着金山外,原本空荡的土地上,无端出现了一众人影,“叶知秋。” “青狐,数百年不见,没想到你已经跨入了尊者境界。”叶知秋轻纱掩面,身姿丰腴,充满了成熟风韵。在她身后,还跟着数百个年青人。 若水圣地突然出现,让无数人感到惊奇,他们久居在夏州,素来与世无争,今次出手,也许是一个信号。 “上善若水,不在你雷池里呆着,难道想搅这趟浑水?”青狐声音极为空灵,如魔音贯耳,妩媚而惑人。 “不,我是来劝架的。”叶知秋看着青狐,道:“我听闻,妖亦有道,你既已成尊,应该自重身份,他们已经退出金山,你何必要赶尽杀绝,手下留情吧” “呵呵呵……虚伪。”青狐冷冷一笑,抬起玉手,十分妖娆地把玩着火灵珠,她道:“三千年前,正是这些人,将姐姐大人逼入虚谷,他们可曾手下留情?不,他们没有,他们将姐姐镇死谷底!时至今日,仍想着要斩草除根!” 青狐言之凿凿,怒视着诸法千道众人,眸中的怒火,很难能够平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年的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是姜家人害了龙女。而你却在中域作恶,残杀人族修士,将一切归咎于三千年前的旧事。老夫且问你,如果我等真的有罪,为何龙女不说,却让你替她出声!” 蓬玄子涯,眸光阴冷,携弟子百余,直勾勾地瞪着青狐。诸法千道,三十九家一齐声讨青狐,在势气上,不落分毫。 “龙女姐姐已经超凡入圣,不为世俗所扰,她虽然原谅了你们,但是我却不能!”青狐运转境界,调动火灵珠的圣威,演化出九只勾玉,围绕着她的娇躯旋转。 “既然龙女都原谅了他们,青狐你又何必去往诸法千道造下杀孽呢……”叶知秋无奈地叹息一声。 青狐竖瞳中闪过一丝寒芒,道:“今日,胆敢讨伐金顶者,让你们有来无回!” “孽障,你不要太猖狂!”蓬玄子涯怒斥一声。 叶知秋看向千玄一,声色婉转,问道:“千玄尊者可是要与青狐为伍?” “受人嘱托,庇佑金山中人。”千玄一说话很简单,并且十分地坦然。 青狐运转火灵珠,将九勾玉凝成一团巨大的流焰,直径千丈,吞天噬地,威力无穷,一指射出,热浪滔天,所过之处,万物皆被融化成黑水。 叶知秋眸光微微一动,调来太极图应对,黑白两色圣火,足足有三千道,无尽的圣威喷薄而出,如一张巨大的网,完全接下了火灵珠的一击。 “轰——” 两种圣器相抗,赤金圣火与黑白圣火较量,那样的威能,是无法想象的。霎时间,天塌地陷,空间破碎,狂狼的火焰如蟒蛇一般乱窜,凡接触者,只一缕青烟,即刻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只见一柄飞剑从金顶上落下,横斩天地,断裂空间,在顷刻之间,就将两种圣火熄灭。 此剑,龙纹缠身,剑格如翼,金鳞闪烁,剑刃一线白芒,内蕴着璀璨的神华,绽放着无上的帝威。 “龙女剑!”天下人大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只听,一声天籁响起,从金顶飘来,“退下。”简简单单的两字,蕴含了无尽的威严,天下人无一敢违抗。 在不远的山上,苏误眸光一凝,定睛一看,只见金山顶上,隐约站着一人,那道瑰丽的倩影,正是龙女! 第二百零七章 退下 金山上,神华氤氲,亘古不灭,这使得龙女的身影,看起来十分地梦幻。 即使苏误瞳力过人,也无法看得真切。他有一种感觉,就在自己看着龙女的同时,龙女也注视着他。 “她真的是龙女?还是说......龙女妖帝!” 天下人感到莫名惊惶,像灵魂出窍一样,皆目瞪口呆地望着金顶,然而,谁人都无法看透那一道丽影。 龙女一族,外观形象极其地相似,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究竟是遗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世人不知,也无从解释。 “龙女妖帝是几十万年前的人物,早已成仙而去,她应该是龙女......” “无法相信妖帝还活着......” 像是要证实天下人的猜测一样,青狐眸光里神华流露,眉梢一喜,向金顶挥手,道:“龙女姐姐!” 然而,龙女并没有理会她,轻轻一抬手,就将龙女剑召回,无尽的帝威在山间弥漫,让人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先前,龙女的告诫,还萦绕在耳边,那空灵的声音,就像是一道不容抗拒的圣旨。 “退下。” 三大教廷、谷风众人、若水圣地、人族尊者、金山附近青年才俊、天地间的观战者,皆如潮水一般退去,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即便青狐,没有得到龙女的允许,也是带着小妖精们,撤出了金山范围。 不论山上那人究竟是圣是帝,她的威严都是不容侵犯的。 苏误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眸中,看到了惊骇,他们没有停留,驾驭虹芒,回到了神庭古城。 金山上的消息,很快就蔓延开来,通过两仪,传遍了整个东荒。 龙女在金顶现身,这让谣言不攻自破,她还活着,并且已经从半圣,登临了圣阶。 “自龙女从虚谷现身,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就超越了半圣,稳稳站上了圣阶,这种修炼天赋,实在是不可思议。” 仅一年站稳圣阶,这种奇迹,放眼整个东荒,很少有人能办到,在古史之中,只有寥寥数笔的记载。 哪怕上古大帝,都不曾完成这种神迹。 “也许,这一切的辛秘,都藏在金顶上......” 金山实在是太神秘了,除了龙女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登顶过,那上面究竟藏着什么,大概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不过,有一样东西可以确定,帝兵龙女剑就在金顶!” 龙女剑现世,这个消息让整个东荒陷入了沸腾,那是在无尽的岁月以前,龙女妖帝以自身逆鳞为材料所铸造的旷世宝剑,剑意断空,横斩天地。 苏误回想到龙女剑,神华璀璨,龙纹交织,锋利的剑刃上布满了金鳞,一缕帝威蕴含其中,至真至上,超越了九天十地,六合八荒,是一切的本源与尽头。 自从来到武仙星,苏误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帝兵,那种横断亘古,为我独尊的帝威,让人莫名震撼。 “帝兵真器,无双盖世!”苏误心有所感。 “姒家的仿鼎,能模拟轩辕鼎之形,却不能刻画其韵,大帝的真迹,果然非同凡响。” 龙女剑一出,天下人瞩目,背地里,圣地世家蠢蠢欲动,只是碍于龙女圣人的实力,在明面上,他们不敢有大动作。 金山外,两仪不断地开启。 “是玄鸟圣地和芣苢圣地的人!” 某日,修士们在金山外沿行走,忽然抬头,看见千匹骏马从虚空中浮现,为首者四,均是才子佳人,仙神风姿。 “两大圣地的圣子圣女都来了!”众人一阵惊呼。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两大圣地齐至金山外,不用说,他们一定是为龙女而来。 果不其然,在两仪消失的同时,四个年青人当即前往金山,沿着山脉行走,足足走了三天三夜。 他们并没有贸然登上金山,似乎是有所目的地前来探勘。 然而,让天下人感到惊奇的是,龙女自从喝退天下人后,就再也没有现身过了。即使玄鸟和芣苢的圣子圣女在山外请安,金顶上依旧是无动于衷。 “玄鸟和芣苢……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在神庭的某处酒馆里,小女娃抱着一盅黄酒,娇俏的脸蛋上,涂抹了两层红晕,粉粉嫩嫩,着实可爱。 “这两家圣地,皆来自南方,距离之远,不可以丈量,即使从神庭架虹前去,也需要五年时间才能抵达。”江册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峻,他推酒一杯,缓缓解释道。 “噢……原来是和般若寺同域”苏误微微点头,不禁咋舌一声,心中暗暗腹诽,金山的消息,未免传的太快,南方的人都赶来了。 要知道,鹿鸣开启两仪,甚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然而玄鸟和芣苢,却能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将圣子圣女送来神庭,这般的底蕴以及实力,让人惊叹。 三日后,四人来到神庭,调遣军马,分别去了赌石坊、醉月阁、雅居以及东莱仙山,这时,众人方才知晓,原来玄鸟和芣苢在神庭早就部署了势力。 “他们的根基在南方,这手伸得也太长了。” “从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大圣地,底蕴都不容小觑。” 来到酌仙殿的后庭中,草木飘香,清水潋滟,显得十分幽静,湖心亭上,当药贩子得知这个消息时,顿时露出了惊容,“真的没想到,这四个地方,竟然是他们在背后营生。” “师傅,有什么奇怪的吗?”江册不解地问道。 药贩子摇了摇头,道:“他们藏得太深了,我甚至都没有发现。” 小女娃在一旁,幽幽地撇了这家伙一眼,他这话说的,就好像天底下的事情,他都必须知道一样。 药贩子难以平静,起身离开湖心亭,去往后厨,针对玄鸟和芣苢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 很快,他就回到了酒桌,与此同时,一只飞鸟落在他的肩上。 关漠将鸟腿上的纸捻拆下,两指揉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顿时瞪大了眼。 “怎么了?”小女娃看着关漠的表情变化,不禁皱眉疑问。 “确认姒家在矿场里挖的东西了。”关漠的声音有细微的变化,似乎非常惊讶的样子。 “什么?” “是一具龙尸!” 龙,在武仙星上,是神话时代的生物,它们生长在仙界,长生不死,亘古不灭,即使有人能将它斩杀,它也能在灰烬中涅盘重生。 数百万年以来,世人从未见过真龙,而姒家人,却从矿场里,挖出了一具龙尸,这个消息,无疑是疯狂的。 第二百零八章 龙尸 玄女三人当即离开了酌仙殿,驾虹前往九关山。 “消息属实?”小女娃面带惊疑,有此一问。 药贩子关漠点了点头,眸中流露出奇异的光彩,他道:“本来姒家还想要掩盖这个消息,但是纸包不住火,很多人都知道了。” 龙尸的发掘地,实际上,并不在姒家的矿场内,而是灵龙腹地,至少,采薇圣地,若水圣地以及姜国是知情的。 正所谓,法不传六耳,四大势力都牵扯其中,然而姒家却想要独占机缘。因此,不知是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消息捅了出去。 姒家眼看着事情泄露,愈发不可收拾,无奈之下,只好公布了一些辛秘,但对于龙尸的存在,依然是闭口不言。 “难怪圣地世家同时在神庭聚首,原来背后还有这档子事。” “如此细想,或许芣苢圣地和玄鸟圣地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于是才让他们的圣子圣女来到神庭。” “究竟是谁将消息放出来的?”苏误不禁换位思考,如果是他挖出了龙尸,这种夺天造化,他一定不会和外人分享。 “谁都有可能,据说在九关山里,发现了一处空间裂隙,四大势力有不少年青人折损在里面,但是裂缝中究竟藏着什么,一直都没能摸清。” 姒家向外界公布出这个神秘的世界裂缝,并且得到了采薇、若水以及姜国的确认。 闻言,苏误微微颔首,小嘴嘟囔着:“原来姒家是在招募小白鼠……” “什么小白鼠?”江册看着小女娃,眉头一皱。 “做实验用的。”苏误道。 两侧的风景不断变幻,绿野草地,红枫古藤,都落在了身后,从神庭到姒家矿场,百余里的距离,转瞬即逝。 九关山,龙脉交错,众星捧月,九条苍莽的巨龙,交汇在一处,化作一条璀璨的金龙,从大地上喷涌而出,直冲向九霄云外。 望着灵龙,苏误不禁心有所想,姒家在此地发现了龙尸,会不会就是灵龙受肉,演化为了一条真龙? 如果是这样,那世界真的是太奇妙了。 很快,三人就抵达了矿场外,附近的道纹已经撤去,有很多修士在此驾虹。 “玄鸟和芣苢的人。”江册眸光一凛,望着天边。 两大圣地的圣子圣女亲临九关山,身后有一大批的追随者,他们极为高调的现身,并且毫不避讳地进入了九关山。 芣苢和玄鸟虽然是南方的圣地,但是他们在中域也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两家圣地,关系还挺好。”苏误眼神怪异地看着两大圣地的众人。 “利益一致,昨日的敌人,也可以是今日的朋友。”中年人看得很透彻。 对此,苏误并不赞同,对他而言,敌人就是敌人,不可能合谋,就像昔日的赵家,今日的谷风,那种仇与怨,是扎根在骨肉里的倒刺,只有拔了,才能够泄恨。 九关山内外,逐渐涌来了许多修士,显然,他们都听到了风声,并且在第一时间,就赶来了矿地。 “采薇圣子!”有女修士,面含桃花地惊呼道。 只见,采薇圣子神韵非凡,气度卓绝,浑身笼罩在圣光下,他乘风而来,优雅从容,若一尊谪仙临凡,高贵而不可侵。 采薇圣女跟随他的身后,一如朱襄城那般,乌云叠鬓,杏脸桃腮,天姿容颜,给人一种宁静的美感。 再见采薇圣女,小女娃的脸色顿时变得怪异了,他向身旁的药贩子问道:“你说,圣地里的圣女,会嫁人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药贩子露出猥琐的笑容,道:“圣地里的圣子,通常都是圣主的继承人,至于圣女,则是圣子未来的老婆。” “原来是童养媳……”苏误看着采薇圣女,那女子也是有才情的,然而在采薇圣子的身边,她永远只能当做陪衬。 这是一件十分无奈的事情,自幽谷出世,她就一直活在采薇圣子的余晖下,昔日幽谷如此,今日九关山如此。 随采薇圣地之后,姜国霸王脚踏紫霞迷雾,携千骑兵马,从龙脉驶入腹地。 “姜国的八皇子从小展露出帝王气质,未来不可限量。”修士们对姜战赞誉有加,霸王体质十分罕见,盖世无双,修炼大成,可逞一世之威。 “采薇、姒家、姜国,这三家势力,派来的都是年青人,唯独若水,来了一位长老。” 叶知秋乘坐在辇车上,有九头金狮拉驾,派头十足,天下人皆知,她手里握着大圣器太极图,因此不敢小觑。 九关山附近,风云际会,天下修士,尽在灵龙,此地的风头,一时无二,甚至盖过了千里外的金顶帝兵。 “叶知秋究竟有什么本事,能随身携带太极图?”众人感到十分地惊奇,她不过是圣地的一个长老,权限未免太大了。 “据说叶知秋是若水圣主的关门弟子,她原本是圣女的候选者,不料异军突起,才让她失去了圣女之位。” “别小看了叶知秋,她可是若水圣地最年青的一位长老。” “若水的圣女太神秘了,也许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 “东荒的青年才俊们陆续出世,唯独雷池里毫无动静,若水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是太严谨了。” 天下人议论纷纷,见若水圣地现身,他们紧随其后,也入了九关山。 苏误简单地换了一身装束,穿起小道袍,头上扎着一只难看的发髻,他道:“我们也进去?” “你怎么跟做贼似的?”江册看了一眼小女娃,脸上抹层泥,道袍脏兮兮,头发凌乱,扎起的小辫儿也不用丝巾束裹。 苏误吐了吐舌头,道:“臭小子,你又没被人追杀过,当然不明白我的心境。” 小女娃说话老气横秋,暮气沉沉,江册实在不习惯,但也没有和她计较。 三人从背风坡登上龙脉,偷偷摸进了四大势力的矿地。 同一时间,青狐来到了九关山,与她同行的,还有千玄一,以及几只小妖女。 “千玄一竟然和青狐厮混在一起?”所有人都感到了惊讶。 青狐的到来,让世人有一种期待,只可惜,龙女没有出现,她似乎一直在金顶闭关,哪怕九关山的消息,也不能使她动摇。 众人进入矿地,只见一缕神华从大地喷涌而出,化作三千万道毫光,向着九霄云外射去,天地间皆被镀上了一层灿金粉末。 在神华的笼罩下,一方赤土上,惊现一道裂缝,两头窄,中腹宽,枣核形状,长有八百丈,仿佛深渊巨口一样张开,并且不断向外渗透着迷雾。 第二百零九章 风云际会 九关山,九条龙脉奇险,地大物博,位于中域之北,受天地精粹的滋养。 从高处俯瞰,圆形的山地,仿佛一个巨大的日冕,中心一点灿金,四周是神龙图腾,如蔷薇的花纹一样,看上去十分奇异。 苏误三人是第二次来到这里,此前却未进入过灵龙。据说,姒家就是在九关山的中心,得到的一具龙尸。 消息传出,天下聚焦此地。 九关山内外,人山人海,跨两仪而来的修士,数以万计,他们驾驭神虹,甚至能将天地遮蔽。 “久仰冥王体风采非凡,今日终于有幸得见。”玄鸟圣子施礼,进入了姒家的场地。 “玄鸟圣地远道而来,恕姒家招待不周。”姒丞风度翩翩,迎接众人。 玄鸟圣女姿态优雅,青丝如瀑,气质娴静,她携礼而来,赠予姒丞手中,“早闻姒丞兄大名,昔日在广寒宫,一人一鼎,承护千骑登顶玉座,与天下修士在银月下酣战,尽显冥王风范,我等虽在南方,但亦有耳闻。” “玄鸟圣女过誉了。” 姒丞表情很平淡,深知玄鸟圣地的来意,像这样的客套话,他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生长在圣地世家的圣子世子们,头顶光环出世,须能独当一面,在很多时候,他们的言行,就代表了圣地世家的意志。 “采薇圣子别来无恙。”芣苢圣子儒雅气质,脸上有充满阳光的笑容。 “长河一别,已有数年,芣苢圣子英姿依旧。”采薇圣子浑身绽放神华,璀璨夺目,若一颗耀眼的金珠,让人无法直视。 有心人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到了一些隐秘。采薇圣子于幽谷出道,时不足两年,他从来没有去过南方,又是何如与芣苢圣子相识的? “依雪妹妹长大了,终于肯摘下面纱了。”芣苢圣女莞尔一笑,挽起了采薇圣女的玉臂。 “姐姐又在取笑我。”采薇圣女斜眼一撇,顿生风情,她本名依雪,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生长在圣地之中,世人都习惯称呼她为圣女,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提这个名字。 “采薇圣地和芣苢圣地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看着四人和睦相处的样子,苏误不禁感慨道。 “确实有些密切。”药贩子眯着眼睛,眸光深意地打量着他们。 若水、采薇、芣苢、玄鸟,四大圣地齐至,又有姜国和姒家这样的大势力参合,这种浩大的声势,在东荒数千年不得一见。 九关山内,数十万余修士在此,所有人都看见了世界缝隙,但是没有人敢靠近。 那一条八百丈长的裂缝,就像是大地的伤口,红惨惨的迷雾不断向外渗透,甚至将缝隙周围的土地,都染成了血色,十分地骇人。 “姒家不是挖出了一具龙尸吗?何不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上古的真龙,仙界之物,如果能证明它的存在,揭开其中的奥秘,也许就能找到仙界的钥匙!” 众人侧重姒家,对大地之伤敬而远之,他们向姒家施压,想要观看古龙尸,以此,印证传言的真实性。 姒家人面色铁青,显得十分难看,这真龙古尸属于高度机密,能拿给你们看吗? 对此,他们保持了沉默,每当人问起,都是糊弄过去,这就更让人起疑了。 “古龙乃天赐造化,它的尸体中藏着仙界的奥秘,是大域修士们共同的长生梦,难道姒家人想要独享这一份机缘?” “交出龙尸!姒家无权私藏!”有修士激动地站了出来。 长生,亘古不变的话题,是天下人共同的目标,传说,有且唯一的仙界,能使人长命无衰竭,青春永驻,只有到了那个地方,才能够知晓生命的终极奥义。 仙界,超越时间,超越空间,是一切的起点与终点,是一片蒙昧的混沌天地,哪怕是上古时期的大帝,一生纵横天下,冠绝时代,也只能窥探一缕仙缘,可想而知,那仙是多么地令人神往,以及不可思议。 “仙界可有别的说法?”小女娃皱眉问道。 “什么说法?” 苏误梦回青城,想起星空彼端,老房子里的故事,道:“我曾听说一个叫长生界的地方,那里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拥有无数种可能,在那里能见到自己已故的父母,寻找到今生的挚爱,世上的一切答案,都能在长生界找到。” “仙是长生,但却不是你说的那种长生。”关漠眸中闪过一缕奇异的光华,听完小女娃的描述,他的心里竟然有一种向往。 “如果真的有长生界,能解开一切困惑,我倒是很想去看看。”关漠道。 “师傅为何事困惑?”江册在一旁不解地问道。 药贩子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三人藏在山间,看着姒家矿地,四周围满了修士,万头攒动,不停地要求姒家将龙尸展出。四大圣地,以及姜国,也是时不时地看向姒家土矿。 这时,一位白发老者,从营帐里走出,他手拄拐杖,枯瘦的指骨上,包了一层死皮,整个人毫无血色,生气惨淡,皱纹横生,眼球浑浊,眸中没有丝毫的神采,就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 “诸位,切莫听信谣言,姒家从来没有挖到过龙尸,大家都散了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老头子说话面无表情,但却充满了魄力,因为……他手里正举着姒家的轩辕仿鼎! 这老家伙分明是来示威的,浑身上下,气势凌厉,释放出仿鼎中的一缕帝威,震慑得天下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快,有人认出了这个大人物,不禁惊讶地叫出声:“他是姒家的太上长老,姒云江!” 姒云江,姒家太上长老,两千七百年前的大人物,一代贤人,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颤栗。 “你们还不退吗?”姒云江问道,他的语气很平淡,波澜不惊,看似随意平常。 但是,话语一出,却像是雷霆贯耳,叫人神魂一震,天下人皆在同时心惊肉跳起来,看着他托起的仿鼎,不禁瞪大了眼瞳。 他们就像是洄游的鱼尾,争先恐后地退去,这时候,哪儿有人还敢提龙尸,尤其是刚才说话的那几个,裤子都吓湿了。 恍然间,有一人逆行穿越人潮,手举一尊神鼎开路,直冲进了大地之伤。 那是一个男子,眉目如画,身姿修长,穿着一袭青衫,很有古朴韵味,苏误觉得他非常眼熟,一时竟不知在哪里见过。 小女娃眉头紧锁,眸光迷茫,怔怔失神,过了很久,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一震,失声尖叫道:“师傅?!” 第二百一十章 闯入九关 那个男子,就是师傅,苏误非常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 老人家恢复了年轻,背脊不再驼着了,满头白发逆生成青丝,横生的皱纹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的变化虽然很大,但是气息不会有假。 苏误感到非常地惊讶,无法理解,师傅是他亲手埋进土里,为何会出现在武仙星? 此前的种种猜测,果然得到印证,老人家确实是修士,而且修为境界不弱,他能够涅盘重生,从地球来到武仙,这是多么逆天的本事! 难道老人家早已成圣?小女娃瞪大了眼睛,觉得难以置信,回想起往昔种种,那位慈祥的老人,在记忆中的模样,变得更加地模糊了。 “那个人是你的师傅?”药贩子看起来很惊讶。 九龙山里,有许多人都看见了刚才那个男子,他逆行人潮,闯进大地之伤,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苏误下意识地点头,魂离九霄,呆若木鸡,眸光复杂地看着那一隙裂缝,张开了嘴巴,欲言又止,就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 “刚才有一个人进入了大地之伤!”九关山外,有修士高声道。 “他究竟是什么人?手托神鼎,竟然不被迷雾吞噬?!”众人感到非常地惊讶。 四大圣地,姜国姒家,全都露出了惊容,那绯红迷雾,凄凄惨惨,恶意侵人,只要稍加接触,凡人就将化作腐水,对此,四大势力不知吃了多少亏。 然而,那个男子,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以身化道,人鼎合一,强悍得深入迷雾,这逆天手段,天下人无不惊叹。 “臭丫头的师傅?”江册眉头一皱,并不知其中隐情,在他看来,那男子就是域祸“苏误”。 苏误本人白了江册一眼,并没有解释什么。 “你知道我师傅?”小女娃看着中年人惊讶的模样,不免有此一问。 关漠摇了摇头,道:“很眼熟,但我不确定在哪里见过,也许老一辈的人知道。” “老一辈……” 听药贩子这样说,苏误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师傅难道是武仙星的人物?也就是说,老人家往返地球旅行,途中还顺便收了两个徒弟? 苏误感觉脑子不够用了,世界观崩塌,老人家在晚年来到地球,明明已经去世了,为何又在武仙星上重现? 难道老人家活出了第二世?这世界上真的有灵魂? 苏误决定跟上师傅的足迹,进入大地之伤。 “你想要进去?不要命了?”江册眼眸异动,不禁失声问道。 小女娃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大地之伤,道:“我有很多的疑问,一直郁结在心里,久不得解,已经影响了道心,所以我必须去找到师傅,否则今后的修行恐怕很难安宁。” 关漠意味深长地看着玄女,开口道:“我可以感觉到,你现在够觉悟了。” 苏误眸光微微一动,想起了在幽谷外,中年人说过的话,顿时心有明朗。 关漠口中的觉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修与凡之间的一道坎,彼时在幽谷,苏误初涉修行,境界浅显,旧观念根深蒂固,而今道义加深,终于明白了,有一些事,在冥冥中就已经注定,躲是躲不掉的。 苏误看着江册,道:“凡城的事,我还没有向你道歉,也许今后不会再见面了。”小女娃手中金光一闪,从华池里调出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晶莹,神华璀璨的冰白美玉,她将此玉交到江册手中,道:“你拿着它,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闻言,江册皱起了眉头,俊冷清秀的容颜上,流露出一丝怅然。 “这可是圣玠冰玉,炼造王道兵器的好材料,你从哪儿得来的,有没有我的份?”中年人瞪大了眼睛,险些失声惊叫。 “我在中域的古迹里偶然发现的。”苏误道。 他这才知道,原来和氏璧在武仙,被称作圣玠冰玉,可以炼造王道的材料,也就是圣器的胚物,可以说是很珍贵了。 江册没有推辞,叹道:“你再来凡城,我定以礼相待。” 小女娃盈盈一笑,露出一口牙齿,因在换牙的年纪,缺失了好几处,但不碍她的天真。 此一别,凶多吉少,苏误没有保证,他看了一眼血雾,回想到幽荧的彼岸花丛,然后,毫无预兆地,又想到风家的一个小丫头。 他甩了甩自己的头,从山间腾身而起,右手虚空一握,青芒在指缝中流转,演化出一柄银亮的半圣剑。 一股圣势无端显现,骤然在九关山弥漫开来,天下人大惊,脸色异变,心惶不安,不停往四周张望。 “这是……天道圣威!”、 “是何人在此演化圣势!” “在那里!”有人指着天空大声叫道。 只见,一个小女娃,驾驭神虹而来,飘然若仙,手执银剑,青芒开道,身后有九天玄女蝶舞异象,若仙境一般迷人。 天道圣势尽在她一手掌握,一剑横断血雾,风云惊变,大地之伤露出一缕缝隙,小女娃一个闪身,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她是玄女!”有极东来的修士,认出了小女娃的身份,不禁惊呼一声。 “老圣主的佩剑!”若水圣地的众人反应非常大,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天道圣势。 叶知秋皱起眉头,那女娃的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单凭一腔热血,就敢以天宫境界,横闯大地之伤,这一去恐怕有去无回,只可惜了半圣剑,还握在她的手中,回想到爱徒的请求,叶知秋不禁觉得头疼。 “呀,是那个小娃娃。”青狐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华,她看着千玄一,道:“负心人,奴家也去血雾中,你可要跟随?” 千玄一并不在乎青狐轻浮的称呼,神态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孤傲,他道:“先师有命,情须还清。” “修绝情之人,难道也有情?”青狐好奇地问道。 千玄一扫了青狐一眼,淡然道:“绝情亦是一种情,若比流水,无心恋花。” 青狐没有与他论道,化作一缕妖风,以火灵珠的神华开道,这又是一缕无上圣势,引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青狐和千玄一!”很快,众人就看见了这两人。 青狐在前,千玄一随后,片刻不停留,投身进入了大地之伤。 见两人如此,九关山内外,顿时陷入了沸腾状态。 各大圣地不能保持冷静,姒家姜国皆有所行动,天下人躁动不安,背地里,许多的大人物都坐不住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仙缘 看着四人进入大地之伤,天下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竟然说是虚无体道的玄女……” “那种体质,百世不遇,至真至纯,稀有程度甚至超过了冥王体!” “玄女本身是一味仙药,自古命途多舛,常夭折于道,这女娃倒是有福缘,竟然强悍地修炼到了天宫境。” 九关山内,风云际会,中域修士居多,其次极东,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听到“玄女”二字。 芣苢和玄鸟两大圣地,扎根在长河以南,玄女搅起的风浪,对东荒而言,实在是太小,还不足以传递到那一隅。 玄鸟圣子眸光异动,神采英拔,看着大地之伤,若有所思道:“亘古以来,证道者难以计数,纵然玄女绝世无双,战力非凡,但却从未有人修炼大成。” 玄鸟圣女娴雅静姝,似水柔情,附和道:“玄女真仙,妙用难穷,被冠以无冕之王的称号,世人只知道她可以用药,却不明白这种体质强大的原因。” 玄女有诸多的谜团,稀有程度,甚至能和龙女叫板,只不过,龙女一族,曾有一位妖帝证道,在这一点上,玄女是比不了的。 即使苏误在玄女体内修炼了两年,也说不清楚这种体质的玄妙之处,光是要探究华池里的金海,就足够他穷极一生的时间。 “大地之伤有去无回,可惜了这般的亚仙资质,折损在里面,白白浪费了好药材。”四大势力之中,有人不禁感慨。 自从矿场异变,灵龙处裂开一道缝隙,圣地世家中人,不知有多少折损在了血雾里,直至今日,大地之伤的死亡率,仍旧是百分之百。 “就算是大宗师,也不敢轻易进入世界裂缝,她一个小娃娃,三丹还不满,硬闯进去,只有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众人觉得很可惜,玄女作药,造化非凡,凡品为仙,仙品入神,能够助人活出第二世,突破一大境界。然而,那个小女娃却轻易地殒落在大地之伤,这真是令人遗憾。 “死得好!” 这时候,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众人回头看去,才发现是谷风的人,说话者是一名男子,体姿修长,身材匀称,模样和谷风已故的四公子有几分相似。 谷风谷主有四子,德孝仁贤,此乃谷风的三公子,名作承仁。 “谷风家的少谷主被玄女斩杀,这是不可化解的仇怨,谷风人对她恨之入骨。”在一年多以前,玄女虚谷斩承贤,这件事天下人尽知,不算什么隐秘。 “只可惜玄女不是我亲手所杀……”人群中,还有仇恨着玄女的人。 蓬玄方诺,眸光凛冽,直勾勾地看着血雾,拜玄女所赐,他在蓬玄教失去了一切地位与尊严,甚至被众太上长老剥夺了首席弟子的称号。 纵观蓬玄的历史,自建教之日起,还从未有过首席弟子被剥夺称号的先例,方诺作为第一人,被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又是那个小姑娘,她总是领先我们一步。”采薇圣子浑身绽放着圣光,雍容闲雅,看上去十分地出尘。 “采薇圣子此话何意?”芣苢圣子问道。 “昔日在广寒宫时,小姑娘独领风骚,先天下人登顶玉座。今日也是如此,先天下人进入大地之伤。”采薇圣子面带微笑,从容不迫,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子,道:“依雪,听说你去过虚谷,小姑娘也是先你一步,进入到谷底深处。” 采薇圣女肤如凝脂,完美无瑕,身姿修长,轮廓妙曼,颀长的颈项上,闪烁着诱人的盈光,她含带笑容,看着采薇圣子,轻轻颔首,道:“玄女拥有夺天的气运,造化非凡,我和她有过极短暂的接触,亲眼看着她斩杀谷风四子,那时候,她浑身释放出的自信以及实力,真的很让人赞叹。” “依雪妹妹对她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芣苢圣女感觉到十分地惊奇。 在四大圣地外,姜国姜战身穿金甲,红光披风,一人一骑,眸光深邃地望着血雾,“我有一种感觉,玄女并不会轻易死去。” 一将领,头戴凤翅盔,身着黑鳞甲,腰束金玉带,来到姜战身旁,斜后两步位置,单膝跪地,请命道:“八皇子,圣上有口谕……” 姜战闻言,微微颔首,布令道:“拿上我的令牌,去神庭领军,调骑三千三,据守在血雾北方。” “诺。”将士领命,躬身退去。 在姒家的矿场里,还有一个冥王体,与霸王有相似的心思,姒丞自言自语道:“玄女造化比天,能活着走出玉座,很难想象她会命断迷雾。” “丞儿,你来……” 姒家的老人将姒丞唤到身边,简单地吩咐了几句话。 姒云江鸡皮鹤发,眼眸浑浊暗淡,整个人毫无生气,看上去要死不活的样子。 “老祖,您下定决心了吗?”姒丞恭敬地问道。 姒云江点了点头,道:“数千年的等待,老夫始终都无法看破那一线,修道尽头,不为仙,是烟云,终究一场空。” “裂缝很蹊跷,难保雾中有仙。”姒丞道。 “搏一世生死,不过就是一条老命,老夫给就是了。”姒云江语气淡然,不喜不悲,活了很长的岁月,有许多事都已经看淡。 “我欲逆天成仙!” 姒云江的声音传出,响遏行云,荡气回肠,他乘风而去,以贤人之躯,投进血雾当中,没有片刻的犹豫。 “姒家的太上长老为寻仙缘,进血雾搏生死!”很多人都听到了他诀别时的喊话。 “我欲逆天成仙”,短短六字,充满了自信与悲壮,是一位贤人,在临行前的喊话,让所有人为之一怔。 大家对姒云江的行为进行了解读,联想到龙尸的传闻,所有人都认定,在大地之伤里,藏着仙界的奥秘。 然而,那猩红色的迷雾实在让人忌惮,在结果出来之前,少有人敢横闯其中。 天空中,有异变发生,只见一个男子破空而来,面如病鬼,骨瘦如柴,身着墨黑袍服,看上去极其妖异而又狰狞,若非能感受到他惨淡的生机,神似嗜血的妖人。 “牧府的主人胡亥!”有人惊呼道。 胡亥并没有在九关山停留,一跃跳入了大地之伤,天下人大感惊奇,这血雾究竟有何魔力,前前后后已经有六个人跳了进去。 众人摩拳擦掌,像是跃跃欲试的样子,有很多修士,联想到仙缘,将心一横,闭着眼也冲向了血雾。 就像是飞蛾扑火,场面极其壮观,每当一人进入,迷雾就又鲜红了几分,九关山内的修士们心头皆是一凛,他们很清楚,刚才硬闯迷雾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血雾外,有很多老人站了出来,他们本身命不久矣,与姒云江有一样的心思,为搏一世仙,不惜要硬闯进大地之伤。 第二百一十二章 碑 血雾朦胧,凄惨茫茫,有一种压迫力十足窒息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误凭一腔热血闯入其中,完全没有想过后果。 小女娃白皙的肌肤与血雾接触,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痛感,就像是在熔炉里灼炼,骨肉近乎要燃起来了。 “师傅——”苏误尝试在雾中呼唤,但是他的声音并不能传远,四周红惨惨一片茫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血雾之中,是一片蒙昧混沌,在这里只有无尽的迷失,没有出路可言。 纵然小女娃瞳力过人,在这样的血雾里,也失去了效力,看不穿这天,也看不透这地。 苏误摸索前行,小心而又谨慎,他找不到师傅的位置,连影子都没有看见,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具异形古尸。 这具尸体早已经风干,死皮粘在骨上,无法辨识外形,上下颌生长着四根獠牙,即使被岁月侵蚀,也依旧尖利。 “从来没见过这种生物,看起来也不像是妖精……”苏误顿时一惊,很难将这个地方,与仙界产生联想。 四周有很多异形古尸,它们体型相似,外观相近,也许是同一种族群。 数百具尸体堆在血雾里,化作一条阴森而又恐怖的走廊,必须要踩着它们,才可以前进。 小女娃眉头一紧,心里直犯怵,在他看来,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肝脑涂地也不比古尸走廊来得恶心。 “究竟是什么人造的孽,竟然将古尸铺成一条路……” 苏误看着前方,茫茫一片猩红,前途深邃,不见出路。他沉默着,叹息一声,都已经来到了这里,只能一路走到底。 脚踏古尸,心惊肉跳,有一股戾气,在血雾中弥漫开来,夹带着荒古的气息,深远而又沧桑。 异形,远古时的种族,它们被历史淘汰,在一夜之间绝灭,没人知道为什么。 血雾渐浓,前方看不真切,脚下的尸道还在延长,没有尽头,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误骤然登上几级阶梯,来到一处正八边形的平台上。 此处,地势拔高,红雾略微有散,阴冷的风无端吹来,充满了凉意,隐隐约约,能听到怪异的哀嚎,凄婉悚厉,就像是死去的异形在冤哭。 “那个是......一个路标吗?”苏误感到很好奇,往平台的中央走去。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石碑,上面写满了古文字,时代几经变迁,上古时的语法,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现如今,没有人能够看懂那些碑文。 一些圈圈圆圆,几笔深刻划痕,比象形文字还要古老,组合在一起,也许并没有实际的意义。 小女娃围绕石碑转了一圈,正方的基座,有十丈长宽,恢弘而大气,即使岁月磨砺,也不能撼动这块碑。 “这难道是盘古碑......吗?”苏误觉得难以置信,于是加上了疑问,他在碑中感受到一股无上的威严,极其地神圣,不容任何人亵渎。 在碑文的末尾,他发现一个龙首图腾,据说在远古时的人们,很少有名字,他们往往用符号代替身份,并且很喜欢在自己的器与物上刻下图腾。 “除了盘古氏以外,还从未听说过谁敢以龙首作图腾。” 苏误回想起星河彼岸的野史杂谈,在古籍中,后世对于盘古,有诸多刻画,在数千年以后,他的形象已经难以辨别,唯有龙首图腾一点,亘古不变。 认定这就是盘古石碑,苏误心头一凛,站在碑前,仔细地看着那些圆圈文字,以求有所领悟。 他将小手放在碑上,骤然有一股雄浑壮阔通过指尖传回神经,使人浑身一怔,那是时间沉淀的遗留,早已融入碑中。 突然,几道身影出现,从四面八方而来,站在高台上。 苏误定睛一看,来者有四,青狐、千玄一、姒云江,这三人小女娃多多少少见过,还有一人,面如病鬼,眼妆浓墨,骨瘦如柴,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小女娃思来想去,不认识这人。 “胡亥。”千玄一面无表情,撇了一眼这个男人。 闻言,苏误大惊失色,牧府主人,秦二世,自己初到东荒,曾在紫气东来闹腾,虽然与胡亥没有照面,但彼此之间是存在过节的。 而且,在仙玄互换身体后,他曾以玄女之躯,横斩了小青兽,相信这一点,胡亥不可能不知道。 “千玄大尊人。”胡亥声音飘渺喑哑,给人一种病态感。 四人很快就发现了石碑,心中皆是一动,缓步走来,也看见了石碑前,失了神的苏误。 胡亥淡然地撇了小女娃一眼,并没有过多的举动。 “玄女……”姒云江眸光深邃,望着小女娃,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青狐身姿妙曼,千娇百媚,玉足横移一步,挡在小女娃身前,以一种空灵而又妩媚的声音,道:“小娃娃,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误没有说话,在原地愣住了,平台上的气氛,非常压抑,空气凝重,叫人窒息。 四人围绕在碑前,形成了四方对立的态势,颇有一种大战一触即发的感觉。 “离开此地,你若能活下来,就到青丘来找我,姐姐大人有东西要交给你。”青狐的声音传入小女娃的耳畔。 苏误眉头一皱,不明所以,青丘是妖族的龙潭虎穴,擅闯不得,而龙女又在金顶,她有什么东西,需要青狐转交? 就在这时,姒家的太上长老出手了,他的行动毫无预兆,大手一挥,妄图将石碑收入囊中。 胡亥拿出一支魁星笔,轻描淡写一点,将姒云江刺退,“老爷子,不要太心急,碑上的字,我还没有看完。”胡亥说话有气无力,咳嗽两声,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那是远古的文字,你如何看得懂。”姒云江道。 “就算看不懂外形,也可以领会意蕴,这是一则预言,不需要详细解读。” 姒云江摇了摇头,道:“姒家有考古的学者,应该将石碑交给他们,还原那段真实的历史。” 青狐妩媚一笑,袅袅婀娜,她道:“姒家长老,做人要懂得廉耻,这世上的东西,并不都是姒家的。” “狐妖,老夫做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妖精来指点。”姒云江声音低沉沧桑。 “奴家虽是妖,却比你像人,而你虽是人,却比谁都妖。”青狐伶牙俐齿,言语之中,不无讽刺之意。 姒云江脸色一沉,并不自重身份,以贤者境界欺压,再次伸出大手,抓向石碑。 第二百一十三章 师傅 四位大人物同时出手,都想要抢夺石碑。 “后生,就该有后生的样子。” 姒云江成名已久,实力强悍,手持一只金刚拐,浑身气势大盛,贤者的境界,让人望尘莫及,以一敌众,依然是游刃有余。 “老爷子,你是姒家的前辈,但不是我的前辈,就不要倚老卖老了。” 胡亥面容枯槁,身形消瘦,就像是阑珊的灯火,飘渺而又残弱,在四人之中,他资历最浅,境界最弱,单凭一只魁星笔,却也将天下指点。 “我取碑中仙路,谁人敢阻。” 千玄一沐浴血雾,受用阴风,冲九天十地,击六合八荒,以境界演化绝情,浑身上下,皆是杀意,气势凌人,唯我独尊。 “石碑机缘,奴家也不想错过。” 青狐调出火灵珠,半圣之威弥漫开来,演化出九团赤金色的勾玉,她一指清风,将小女娃送出高台,并传音道:“你救过姐姐的性命,我应该报答你,九关山内有我族人,你从此地离去,自会有人接应。” 小女娃瞪大了眼睛,略微显得失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撒开腿往外跑。 “轰——” 从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陨石落下,破坏力十足。 四周的血雾,在一瞬间抽空,滚滚气浪,若潮水奔流,绵延扩散千里,不见尽头。 苏误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四位大人物已经交锋,尊贤战力非凡,像是能毁天灭地。 只见,姒云江凌空化势,双手化作两座巨大的山峦,铺天盖地向众人欺压而来。 “镇——”姒家太上长老大喝一声,声音浑厚而又沧桑。 青狐浅笑春风,浑身释放出三千六百道狐火,以身为中心,向八方扩散,演化成一座赤金色的牢笼,向天空笼罩而去。 千玄一与胡亥争锋相对,召唤出千柄刀刃,浮悬在空中,一挥手,千刃齐出,就如同连绵不绝的暴雨,倾盆落下。 “千玄千刃,尊者境界,果然非同凡响。” 胡亥面含邪魅,看似病态,弱不禁风,以魁星笔在血雾中作画,江山社稷,栩栩如生,万匹神驹从画中来,蹄踏黄沙,嘶啸苍天,迎着千刃而去。 “镇山峦,化火牢,御剑雨,写诗画……这也太没天理了!”小女娃显得很吃惊,大眼睛里异光不定,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些大人物交手,太不讲道理,颠覆了一切的常识与认知,这让苏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逸杰之间,究竟存在了多么巨大的差距。 虽然借圣势之威,他也可以断山斩龙,但那毕竟是关守强势,这四人的战斗,完全是各凭境界,一系列异象,皆是以身演化! 这是何等逆天的实力,才能够办到! “轰——” 小女娃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从身后传来余波,如拍岸的猛浪,震得他气血翻涌,骨骼散架,身体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 身后的世界,被完全孤立开来,四人混战在一起,打得天崩地裂,大地上方,肉眼可见的一片惨淡。 苏误不敢在此地逗留,动用风灵,向战场外冲去,就在这时,他心头一动,无极法似乎指出了一个方向。 “师傅……?” 小女娃抬起头,看着血红的迷雾,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前去看看。 四周血雾茫茫,愈渐浓郁,就如海潮波浪,不停滚动,小女娃调出关守,用圣势劈断这些迷雾,探索着前进。 这时候,不断有人进入血雾,他们为寻仙缘,加入混战,想要夺取石碑。 “如果那真的是盘古碑,堪比帝器,也难怪这些人会杀红了眼。”苏误叹息一声,急速远遁。 四周风景变换,血红的迷雾竟然开始褪色,变得氤氲朦胧,视野开阔起来,可见前方,怪石嶙峋,枯木腐朽,山藤缠根,像是来到了一片秘境。 眼前的世界,凄凉而萧瑟,黄沙满地,埋着异形古尸,枯藤傍着古树,有一种荒凉壮阔,无端刮起风来,像是有凶猛的兽在恸哭。 “姒家挖到的龙尸,真的是从这里出去的吗?”苏误感到很惊奇,大地之伤内,暗淡而且死寂,很难想象这里能孕育出神龙这样的通灵生物。 无极法牵引着脚步,很快就走入了秘境当中,小女娃神经紧绷着,每走一步,都要看准后十步,才肯落脚。 周围的异形越来越多,面目也更加地狰狞,不知何种原因,它们被镇死在这里。 苏误皱起眉头,这里太奇怪了,像是空间扭曲的结果,是另一个世界。 在远古的典籍中就有记载,空间是不稳定的,经常发生扭曲,这样的结果,直接导致了世界各地妖鬼传说的横行。 “这些异形很可能就是神话传说中的小鬼。”苏误避开它们的獠牙,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走出了这里。 一股风浪扑面而来,有亘古的气息,充满了威严,不可侵犯。 小女娃惊讶地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激动的神华。 眼前的男子,英姿伟岸,青丝飘摇,一双朗目深邃无比,清秀的外貌,看上去是那样的熟悉。 在记忆中,师傅是一位沉默寡言的老人,总是躺在摇椅上,仰望天空,仿佛在寻找什么,他可以保持一个姿势,整日都不说话,村里的小孩,把老人当做怪人,但是他也不在意。 “徒儿苏误拜见师傅。”小女娃恭敬地拜下。 男子面无表情,显得极为出尘,淡然地撇了小女娃一眼,道:“我不是你师傅。”他的声音,非常的清冷,就如山涧里的一汪清泉,淡薄而又清雅。 “徒儿的身体出了问题,所以师傅不认得。” 而今,苏误以女娃的外形示人,有诸多不便,他将本身从华池里取出,向师傅证实自己的身份。 男子的眸光微微一动,道:“这副身体已经死了。”他指着“苏误”。 闻言,小女娃皱起了眉头,“可是徒儿就在这儿啊,并没有真正地死去。”苏误觉得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我不是你师傅。”男子又重复了一句。 就在这时,秘境异变,一条缝隙打开,无尽的圣光笼罩下来,男子扫了小女娃一眼,乘风而去。 “师傅!”小女娃大呼一声,追寻着他的脚步,但是很难追上。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封家书 秘境里,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每一根枯木,都会让人迷失方向。 那个神似师傅的年轻男子,趁着一缕缝隙离去,将小女娃留在原地,再也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还在耳畔萦绕,“我不是你师傅”,只有六个字,决绝而又无情,让小女娃心头一颤,眼泪忍不住就要流出来。 “师傅,您不要徒儿了吗......”苏误的大眼睛里,眼泪婆娑,看上去楚楚可怜。 他一个人在秘境里走着,小鞋子走丢了一只,裙角被枯枝割破,孤孤单单,十分狼狈。 回想起星河彼岸,与老人家相依为命的六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对老人的感情很深,即使面临生死,也可以一笑付之,但当师傅不肯认他,内心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眶骤然被泪打湿了。 苏误的眸中失去了神采,一直望着远方,寻找着男子的身影,但是他什么都没能找到,心中怅然若失。 “师傅,您究竟去了哪里……” 枯藤树海,寂静沉默,没人能回答小女娃的问题,偶尔会有风声,萧瑟而喑哑,仿佛异形的尸体在嚎哭。 苏误彻底迷失了方向,在一片孤寂、腐朽的枯枝间徘徊,行尸走肉一般,眼神空洞,神貌黯然。 四周静悄悄,连风声都没有了,黄沙铺陈的道路,一直衍生,没有尽头,两旁的老树,叶落秃枝,摇摇欲坠,像是在招手。 小女娃形影单只,伶仃孤苦,无所依靠,在脑海里回想着老人家的模样,于是变得更沉默了。 “他就是师傅,这一点不会有错,我要找到他,将一切问个明白。”苏误白嫩的小手紧紧攥成拳头,眼中充满了坚定。 他从悲绪中抽离,抹了一把鼻涕,在这一瞬间,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往事其实并不重要,师傅还活着,这已经足够。 苏误复而审视起四周,异形尸骸随处可见。 它们獠牙尖利,枯瘦如柴,手是利爪,回荡着尖锐的寒芒,背上有短小的肉翼,长尾末端是一根倒刺。 “很奇怪……”苏误看着异形古尸,喃喃道:“这些异形已经死了,但是身上没有伤口,死因不明。” 突然,他与一具尸骸对上了眼。 那双眸子,漆黑如墨,深邃如渊,就像是两颗黑色的珍珠,没有一丝眼白,内里神华闪耀,并不像死人瞳。 这是一具干尸,风干了千万年,怎么可能有眼球? 四目相对,小女娃感觉到一股阴冷,不禁打了个寒颤,发自内心地觉得恐怖,不敢继续呆在秘境,开始寻找出路,准备离开黄沙地。 他调动金海,将境界注入神石,眼睛变得清亮,眸中透出一缕紫金色的神华,能够看破世上的一切迷惘。 秘境迷宫困不住小女娃,树海里,奇形怪状的枝丫,成为了标识,靠着模糊的记忆,能辨别来时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经过一段遥远的距离,双脚开始酸痛,终于回到了血雾当中。 “他们竟然还在搏杀!”苏误感觉到一股气浪,扑面而来,战事范围极广,波及整个空间。 除了先前四人,还有不少大人物都参合在里面。 数十余人,修为最弱的也是逸杰,他们之间的战斗,酣畅淋漓,意境高深,一击长空,斩出一条通路。 “轰——” 天地间,各类杀术层出不穷,碰撞声震耳欲聋,要将人生生镇死。 苏误眸光一凛,御动风灵,看准那道缝隙,没有丝毫停留,驾虹俯冲进去,一个闪身,便从此地消失了。 “杀!” 平台上,喊杀声四起,没人注意到这样一个小女娃的离去,这些大人物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石碑上。 苏误离开空间,再次现身,一阵微风吹拂,和煦怡人,阳光倾洒,像碎金的粉末,披在万物身上,暖洋洋的,很舒适。 脚下淌过一条溪流,清水汩汩,带着甘甜气息,向远方流去,两岸草叶,蓬勃生长,在水中荡漾,激起小片的涟漪。 血雾里的景象是萧条残破的,此处的山林恰恰相反,钟灵毓秀,物华天宝,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古道心自在,长静青山中,我欲无所求,一笑泯恩仇。” 山上路过一个樵夫,嘴里高唱着山歌,词句很是不凡,逐字间充满了深意。 苏误经过打听,方才得知,此地位于九关山以西,三千里外,是大荒里的一处灵山。 “一线之差,竟然来到了三千里外!”小女娃瞪大了眼睛,感到一阵后怕,空间波动,后果相当严重,甚至有可能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 “小姑娘可是要去北方?”樵夫眸光深邃,含带笑意地看着小女娃,问道。 苏误看着樵夫,顿时有些眼熟,但是他非常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道:“我不去北方,大叔为什么要这样问?” 樵夫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苏误狐疑地看着樵夫,皱起眉头,道:“苏起。” “苏起……”樵夫默默念叨,露出怪异的表情,似笑非笑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他将背上的细柴放下,从怀中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递到小女娃手中,道:“小娃娃,如果你要去北方,请帮我把这封家书转交给我女儿。” “你为什么不自己交给她?”小女娃下意识地问道。 “她已经不认识我了,但是没关系,当她看见信上的内容,就能够回忆起一切。”樵夫的语气很坦然,没有丝毫波动。 “我不确定要北上,也不知道你女儿是谁……”苏误将信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封口处有一股极其玄妙的势,难以开启。 “不用担心,你会和她见面的。”樵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回音悠长。 苏误大惊,抬起头来,原地已没有了樵夫的身影,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世外隐士,境界修为高深莫测。 “大叔,你女儿是谁啊!她妈贵姓啊?你贵姓啊?!”苏误对着山林喊话,声音尖细高亢,扰乱了林中飞鸟,但是樵夫已经远走,没有回应。 苏误感到十分地头疼,这些世外高人,行事作风让人摸不着头脑,硬塞来一封书信,甚至没有嘱名,就叫他帮忙转交,这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 他将这封信,沉在华池金海,对于转交一事,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第二百一十五章 仇人来了 苏误返回九关山,在日冕外围,远远地看上一眼。 十五日过去了,血红的迷雾内,只能进不能出,有关大地之伤的消息,还没有传回,四大圣地以及姜国、姒家还在矿场外等候。 小女娃准备去神庭,在那里,也许能打听到师傅的消息。 “九龙缠山......”他望了一眼九关山,嘴里嘟哝着什么,想不明白,这山中究竟有何隐秘,能吸引来师傅。 如果能解开关中谜团,破解血雾里的奥秘,也许就能知道,师傅是为何而来。 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只有等雾里的消息,那些大人物在争斗,他们一定知道些辛秘,否则不会拼了性命。 苏误离开九关山,往神庭古城去。 千里的距离,转瞬即逝,驾虹空中,冷风拂面,沁人心脾,如醍醐灌顶使人浑身一震。 山河倒带,苍翠的大荒落在了身后,残云变幻,青山红叶,像走马灯一样,一一从眼前闪过。 突然,一股凌厉的杀机,从天降下,带来一支箭矢,笔直射向小女娃的眉心。 “铮——” 苏误眸光一凛,浑身皆是一颤,提起关守剑,竖挡在身前,千钧一发之时,圣势弥漫,将箭身震断。 “是谁在放箭,给我滚出来!”苏误跳到一座崖上,向天喝问道。 “好狂妄的口气。” 一男子,驾神虹而来,站在一颗古树上,居高临下,眸光寒烁,斜眼睥睨着小女娃。 此人,身体修长匀称,面相不凡,年纪二十有八,沉稳之中透露着雅致,眼角上斜,剑眉浓密,有一种孤傲的气质。 苏误觉得他很面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你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在背后放冷箭!”小女娃厉声质问道。 “呵......无冤无仇?你竟有胆说出这种话来!”男子眸光一变,寒芒盛放,脸上的表情十分阴郁,他道:“你我之间,不世大仇,就算将你挫骨扬灰,也不能平息我的愤怒!” “你是从谷风来的?!” 听过男子的话,苏误当即明白,来者不善,是谷风的仇人。 普天之下,这般恨他的,一个是赵家,一个是谷风,前者已被小女娃覆灭,老祖宗都给杀了,后者势力强劲,凭他现在的本事,还无法撼动。 “谷风承仁!” 承仁眸光凌厉,咬牙切齿,以憎恨的目光,凝视着小女娃,其中的怒火,像是要将苏误活生生地烧死。 “玄女,你今日死到临头,我必将你千刀万剐,以祭奠我兄弟在天之灵!”承仁伸出手掌,“啪啪”拍了两下,数百人从阴影里杀出,将小女娃仔仔细细地包围,没有留下任何退路,就算插翅也难逃。 “就凭你这几号人,也能杀得了我?”苏误冷笑一声,显得非常不屑。 自东荒出世以来,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区区百人,开启了一两个秘境,也敢叫嚣,苏误真觉得笑掉大牙。 “凭他的本事,确实杀不了你,那么我呢。”声音从小女娃的身后响起,阴冷而且喑哑,蕴含了极深的恶意。 苏误回过头,看见方诺,四目相对,小女娃浑身一颤,雷火都没能将他劈死,逸杰的境界果然强大。 “拜你所赐,蓬玄仙峰被毁,我却担下罪责,险些被逐出山门,你害我失去了一切,这笔账,我来和你好好清算!” 方诺外伤康复,但是境界大损,没有扛过雷劫,修为倒退数十年,落下后遗,道心患病,今后很难能够精进。 “清算个屁,因果报应,还不是你自找的。”小女娃声音清冷,默默运转境界,谷风与方诺联手布阵,天地已经被封锁,想要逃走,难比登天。 “方兄,多说无益,杀了她,替我兄弟报仇!” “留她半身尸体,我要以玄女之血浸身,重铸道心。”方诺眸光毒辣地看着小女娃,极其不善。 “想要炼我,你也不够格!”苏误两指一并,指着方诺的鼻子道。 “纵然你还有些本事,不过才到天宫,我本逸杰,境界超然,杀你不过覆手而已。”方诺居高临下,鼻孔对着小女娃,摆出上位者的姿态,显得十分不屑。 “呸,你什么个逸杰,昔日在蓬玄境内,还不是险些被我折杀,真是不要脸!” 苏误当着谷风人的面,将方诺损得面红耳赤。 这位逸杰,是众人之中的第一强者,他在诸法千道,险些陨落,损害了教义,被剥夺首席之位,这一切都是小女娃的功劳。 “你使阴招坑我!”方诺无言反驳,骤然大怒,单以境界相论,小女娃够他杀千万道,而且无力反手。 她身上,怀揣圣剑,以及王道葫芦,里面装着雷劫,不容小觑,昔日在蓬玄,方诺就是在她手上吃了大亏。 “方兄,休要与她废话了。”承仁面容冷霜,一直盯着玄女,那样恶毒的眼神,就像是一条蛰伏的蟒蛇,十分骇人。 “玄女,我承认是你一个奇才,此时不杀了你,未来必成祸端。” 方诺掌间金光一闪,化作一缕细长的神华,渐渐凝实,成了一根三丈长的禅棍,棍上佛法至真,禅意无限,是一件至宝。 “就怕你杀不了我,今时一过,我还要杀你!”苏误以剑意抵挡杀意,华池里涛声阵阵,从身体中飞出一柄关守剑。 天道圣威,在一瞬间弥漫开来,笼罩在荒山上,霎时间,风吹云走,沙石滚动,无尽的天道降下,犹如长虹贯日,震慑地人心惶惶。 “杀——” 仇人就在眼前,承仁急不可耐,大喝一声,左手前伸,右手后拉,墨色的神华在身前浮现,渐渐幻化出一张桃木弓。 一支由境界凝成的箭矢,若一道匹练,晶莹璀璨,杀意凛凛,弓弦松落,箭矢嗖地破空飞来,似一杆标枪。 “锵——” 听闻风声,小女娃拦剑格挡,一道青芒从剑身斩出,将迎面而来的箭矢,对半斩成了两只,从小女娃身边掠过,轰击在顽石上,震碎成齑粉。 “哧——” 方诺手举着禅棍,腾身而起,照着小女娃的天灵盖,用尽全力地劈下。 这一击,十分毒辣,方诺作为蓬玄曾经的首席,成名已久,面对一个小女娃,使出这样的阴招,可见其心。 “砰——” 苏误浑然不惧,神使无极,调动雷灵,在身后衍生出四条大尾,横档下方诺这一击。 四条雷霆大尾,迎着山风高高扬起,玄女沐浴在雷火之中,就如雷神下凡,孤傲姿态,神圣不可侵犯。 第二百一十六章 神术 “早听说玄女得了域外传承,能够使动雷劫,没想到传言竟是真。”承仁拉弓射箭,配合谷风百余众,向玄女射杀。 “这不是雷劫,不过一种术式。”方诺位列逸杰,境界超脱,渡过雷劫,能体会到雷火与劫难的不同。 “噗噗噗——” 苏误将雷尾做枪使,四根齐出,将谷风众人开膛破肚,几击过后,就刺死了数十余人。 若要动用雷狱,这几号人根本不够看,只是消耗太大,小女娃还要面对承仁和方诺,因此不敢大意。 “此女心狠手辣,我谷风弟子不知多少人死在她手中!”谷风的小修士眼睛都杀红了,死在身边的,尽是同门师兄,那小女娃就跟鬼一样,杀伐狠厉,下手毒辣,没有半点儿的犹豫。 “玄女受死!” 众人大喝一声,一拥而上,全都是咬牙切齿,嗷呜吼叫,就如同大荒里的猛兽,想要将玄女给生撕活剥。 刀光剑影,迎面砍来,各种杀术凑在一起,显得十分凌乱,暗处射来的箭,不得不挡,头顶上的棍,万般渗人。 “给我滚!” 苏误腹背受敌,还要面对众人的攻势,眸中寒芒闪烁,仰天怒喝一声,将雷尾横扫,雷霆万钧,抽得谷风人骨肉龟裂,喋血四方。 雷尾如枪矛一样尖锐,一击射穿人的头颅,一朵灿烂的血花,骤然盛开,血溅三丈高,染得荒山上一片猩红。 “不要与雷尾接触!”谷风的修士大喝一声,退居到阴影里。 “玄女手段狠辣,不要近身!” 眨眼的时间,谷风修士就折损了二十余人,而小女娃,依然完好,没伤及分毫。 众人调用境界,掷钢枪射箭羽,细长的铁钎,足有千斤之力,飕飕划过,似一场铁刃箭雨,密密麻麻,截断小女娃所有的退路。 “老娘叫你们好看!” 苏误长啸一声,金海上浪涛掀天,一只白净的葫芦,从华池里飞出,落入掌心,打开盖来,一道紫雷噼嘭炸裂。 四方雷动,阴云汇聚,苍穹上方,明艳的耀阳隐没,沉甸甸的乌云,像是一卷巨大的漩涡,有一条雷龙,在黑云中游曳。 “我谷风的宝物!你还来!”承认眸光变冷,脸色十分难看。 大亚腰葫芦,本是谷风一位王者炼成,被一个小女娃夺走,还这样大张旗鼓的使用,真是败坏了谷风人的脸面。 “我还你妈,这是老娘的战利品。”小女娃向承贤吐口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葫芦里的禁制斩断,并能为己所用,让他交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无耻贼人,我今日必斩你!”承仁拉开桃木弓,一箭射向小女娃的膻中穴。 同一时间,谷风众人联袂献术,与承仁相互配合,七彩的神华,如飞旋的刀刃,棋布星陈,铿锵砸落,要是硬接下这些攻击,就算大能也给大成筛子。 “轰——” 苏误雷尾一扫,打落百道金光,圣剑一斩,劈断箭矢。正转身,不料禅棍抽来,躲闪不及,只能以肉身硬抗,这一击,打得小女娃左肩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困兽犹斗,不过是无谓的挣扎。”方诺居高临下,禅棍棍尖指着小女娃。 蓬玄方诺,攻击十分歹毒,联合谷风众人对付一个小娃娃,还要在暗处使杀招,若不是小女娃反应迅速,那一棍必将打得他脑浆迸开。 “嗖嗖嗖——” 承仁趁势拉弓,射出三只箭羽,分别杀向玄女的三丹,这一杀招,要人性命,没有任何人能够吃得消。 “你他妈的!” 苏误嘶吼一声,紧咬着牙关,五官都扭曲了,肩膀上火辣辣地疼,就像是千只刀片在割裂,痛不可耐。 “笃笃笃——” 三箭射来,小女娃身影突然变换,幻化出一颗古树,箭矢全部没入树干,本该在那里的人,突然出现在三十丈外。 移宫换羽! 苏误在骆迦山得到的传承,是空间的一种运用手段,在战斗时,能有奇效。 “这是什么术?!” “玄女天宫境界,怎么可能演化空间!”众人大惊。 方诺眸光一凛,直勾勾地盯着玄女,双瞳闪过异色,惊疑道:“这个离奇的术式,在古籍中留有记载,千年前的一位王者,曾经使用过。” “霍林洞天,王纬玄!”谷风距霍林山,直线距离并不算远,在古史中,也有关王纬玄的记载。 王纬玄是数千年前的王者,单凭一招移宫换羽,纵横东荒,当世少有敌手。 “移宫换羽早就断了传承,玄女怎么可能练成!”承仁瞪大了眼睛,显得非常惊讶,当即转变了态度,“活捉玄女,我要撬开她的神识,挖出术式法门!” 包括方诺在内,所有人都露出惊容,玄女的确有大造化,能够修道这种不世秘术,这是众人羡慕不来的福分。 谷风人群起,献出自身宝具,金刚环、雨燕针、绫罗伞、青山秀画,各种灵器,闪着神华,铺天盖地向玄女镇压而来。 “你少在那里说大话,还想活捉我?看我先劈死你们!” 小女娃祭出宝葫芦,将仅剩下的雷劫射出,紫色的雷芒,穿透无数宝具,势不可挡,直接冲向谷风承仁。 “给我破!” 方诺突然移动,挡在雷火前面,以禅棍搅动紫雷,一闷棍劈落,天空中,云雾隐退,阳光乍现,一束金芒射来,直接将雷劫捣毁。 “什么?!”苏误瞪大了眼睛,非常不可思议,这是不折不扣的雷劫,竟然被一根棍给抽散了? “你别以为,同样的手段,能奏效两次,我吃过雷劫的亏,难道会没有防备?”方诺冷笑一声,禅棍上神华闪耀。 “唵、嘛、呢、叭、咪、吽”。 佛家六字箴言出现,缠绕在棍上,化作六个文字图腾,就像是铁水浇灌而成,神华闪耀,质感润泽。 “道纹!”苏误立刻就明白了,那一只禅棍,相比起蓬玄时,威力大增,已经超越了方诺本身的极限。 “将玄女拿下!”谷风人避开雷霆,再次袭来。 小女娃再退,脚步盈风,点地跃走,摆动四条雷尾,不停格挡杀术。 “锵——” 方诺禅棍抽来,小女娃横剑一挡,暗处,承仁看准时机,拉动弓弦,往玄女后颈射出一箭。 苏误小耳朵微微一动,听见箭矢的破空声,立即调转身形,想要躲开这一支冷箭。 “休想逃!”方诺察觉玄女意图,以禅棍追击,势大力沉,紧紧咬着玄女,一步不肯退让。 苏误调动大亚腰葫芦,放大数十倍,抵挡身后的箭矢,躲过必杀的一击,横剑挡下闷棍,但被力量震退,小身板撞进一颗磐石,扬起了无数土尘。 “噗——” 小女娃吐出一口鲜血,嘴角挂着血渍,五脏六腑像是在翻滚,肋骨断了好几根,一阵头晕目眩,十分地难受。 “臭丫头,你不是挺狂妄的吗?”承仁冷冷一笑,张开弓弦,以凌厉的箭矢,指对着小女娃。 “呸,狗杂种。”苏误也杀红了眼,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浑身上下,有一股撕裂的疼痛,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第二百一十七章 鏖战 小女娃横眉冷对谷风众人,将关守剑立在身前,口中诵诀,大喝一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乾坤无极,风雷受命!” “轰——” 随诀一道神华,粗若蟠龙之躯,苍茫浩瀚,直击向玄女天灵,苍穹上,雷云骤然凝聚,三千雷火降临,化作一对瑰丽的翅膀。 九根雷尾,迎风飘扬,小女娃身后,异象惊现,九天玄女身着仙裙羽衣,从九霄款款飘落,一曲天籁响起,仙境之中,仙子曼舞,那种旷世奇观,让人无法挪开眼帘。 “玄女异象!竟然叫这个臭丫头练成了!”承仁长大了嘴,不敢相信眼前的奇景。 谷风众人也是一怔,手中凝聚着杀术,没有斩出,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九天玄女下凡,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有一则传说,玄女异象中,藏着仙界的奥秘。”方诺眸光一凛,坚定了要活捉玄女的心思。 野史中的记载,传说至今,已有数万载时间,然而真假很难判断,许多人都不相信这种说法。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必须要正视,那些秘术,不是她这个年纪能够修成的。” “撬开她的识海,一切的困惑都能够迎刃而解!” 谷风众人,同时发难,祭出百余种杀术,他们没敢靠的太近,调度境界,使动各种器物投杀向小女娃。 苏误沐浴雷霆,蓝紫色的神华缠绕身体,隐约恢复了几分仙体风采,如谪仙临凡,神圣威严,不可侵犯。 在诛神禁的加持下,他的境界在一瞬间触及宗师巅峰,浑身气势如虹,战力成几何倍上涨,如一尊雷神,傲立天下。 “嘶……”方诺惊疑一声,不禁觉得怪异,这是怎样的术,还能让人战力暴涨。 “嗖——” 承仁拉开弓弦,试探性地射出一箭,箭矢带着寒芒,划过长空,不及眨眼的时间,既杀向那一团雷火。 “哧——” 苏误不屑地冷哼一声,身后雷翼扇动,铺天盖地,那支冷箭未能近身,在十丈外,被雷霆劈成了火炭,当啷落在地上,碎成了金光粉末。 在雷火的笼罩下,小女娃身体的创伤,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血已经止住了,白嫩的肌肤上,重新焕发光泽,就连折断的肋骨,也渐渐归复原位。 “这究竟是什么妖术!”承仁大惊,在东荒的古史上,从来没有这么霸道的术式记载。 玄女师承域外祸端,修雷霆术,这是极东大地,人尽皆知的事情,临时提升战力,这种事已经超越了常理,根本不可能才对! 小女娃带给众人非常多的惊讶,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消化,移宫换羽、雷霆秘法、九天玄女异象,种种隐秘,竟被他一人修成!这般成就,非常地不可思议。 “杀!” 苏误尖细嗓音,娇喝一声,将雷翼编织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落下,笼罩苍穹,焚烧天地,没人能够逃脱。 谷风的修士们面带惶恐,使用杀术抵挡,调动灵器抗衡,浑身境界齐出,但是效果极其有限,许多人被烧成了黑炭。 “玄女,你造下这种杀孽,就不怕遭天谴!”荒山上尸横遍野,血水积成洼池,哀嚎声不绝于耳。 “对你们仁慈,就是对我自己残忍!”苏误毫不留情,眸光寒烁,扬起身后的雷尾,猛地向前刺出。 “噗噗噗——” 雷尾炸裂开来,将很多人开膛破肚,血喷三丈高,就如喷泉一样,四散飞溅,甚至将黄土都染成了赤色。 谷风的力量锐减,每一瞬的眨眼,或者呼吸,都有一人陨落,死相非常凄惨,断臂断头,被天雷烧得面目全非。 “玄女,你不得好死!”谷风人在临终时,用尽毕生心力,诅咒着小女娃。 “老娘活得挺好,谢谢关心!”苏误回呛一句,气得那人喷出一口鲜血,咯呜一声就断了性命。 “嗖嗖——” 承仁射来两支箭矢,直取玄女咽喉,破空声呼啸,像是要将天地撕裂。 苏误瞳孔放大,抽出关守,在身前画出一轮圆月,青色的神华幻化成一道屏障,“锵锵”两声,接下了承仁的冷箭。 “砰——” 方诺瞅准时机,从玄女身后杀出,禅棍上道纹交织,奥义无双,绽放着璀璨的光芒,瞄着小女娃下三寸扫来。 苏误横眉冷眼,鼻哼一声,高高跃起,凌空翻身,顺势斩出一剑,以天道圣威还击方诺,“同一种阴招,用两次就不好使了!” “琤——” 剑棍交锋,发出一声清脆响声,火花四溅,道义流转,天道与佛法倾轧,引发了地动山摇,顽石崩碎。 “你不要太狂妄!”方诺引动全身境界,华池里神华绽放,极其耀眼,万道豪光从身体里射出,看上去神圣无比。 禅棍上,六字箴言浮现,以一种独特的韵律旋转,化作有形的实质,向小女娃镇杀而来。 “嘶......” 苏误到下一口冷气,在六字的侵袭下,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将要被剥离,眼前恍恍惚惚,不敢小觑,于是引动圣势来抵抗禅意。 “噗——” 突然,又一只冷箭射来,带着寒芒,十分隐晦,躲过了苏误的感知。 明棍易躲,暗箭难防,承仁一箭得手,直接射穿小女娃的腿弯,箭矢完全穿透,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你不是很嚣张吗?我先废你一条腿,看你还怎么嘚瑟!”承仁表情阴冷,这一箭十分地歹毒。 “你妈个巴子。”苏误紧咬着牙关,额上冷汗如雨,鼻孔大开,极其痛苦,半跪在地上,血洒大地,很难站起身。 “嗖——” 承仁没有停手的意思,趁玄女身形不稳,指着她瘦弱的肩膀,又射出一箭。 “收!” 小女娃将圣剑插在地上,支撑身体,调用大亚腰葫芦,揭开顶盖,以王道之威,强行将箭矢收入葫芦里。 “不仅有秘术加身,还有半圣剑,王道兵器傍身,真是棘手。”方诺皱起眉头,和小女娃交手数百招,完全看不出,她才是一个天宫境界的小修士。 “不管怎么说,她已经被我们制服,纵然有逆天的手段,也不可能逃走。” 承仁使了一个眼色,谷风里幸存下来的三十几人,开始收缩包围圈,逐渐向玄女靠拢。 众人小心翼翼,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玄女就像是一个刺头,拥有圣器,王道兵器,以及秘术傍身,难以对付。 第二百一十八章 保命手段 在众人的包围下,荒山水泄不通,即便山中野鸟,也不能逃脱。 苏误伤势严重,无法直立,腿弯上的血洞,不断往外渗血,染红了大地。 华池里,金海渐渐枯竭,愈发变得有心而无力,天宫暗淡,方寸枯萎,诛神禁消失后,境界也被打落凡尘。 “尔等再敢逼近,杀无赦!”苏误咬着牙齿,拄在关守剑上,挣扎地站了起来。 他开始默诵古籍经文,疗养身体,同时炼化一些药草,以此缓解疼痛,修补膝上血洞。 “大言不惭。” “你大势已去,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杀无赦的。”承仁冷笑一声,携神弓逼近。 侧旁,方诺手执禅棍,虎视眈眈,逸杰的境界,强大无比,小女娃全力拼杀,也无法占得上风。 当日在蓬玄,能坑害他一次,实属侥幸,可惜的是,同样的紫色雷劫,无法奏效两次,还白白浪费了紫雷。 苏误持关守剑,在地上划出一线,圣威弥漫,天道乍现,“你大可以来试试,看跨过这一线,会有什么结果!” 玄女毫无惧色,嘴角衔着血丝,手握圣剑,即使站都站不稳,但是心中依然存有无敌的信念。 “没有实力的威胁,不过是在装腔作势。”承仁的目光变得凝重,不知小女娃从何而来的自信,直觉告诉他,危险近在眼前。 玄女的话,让所有人一怔,她已经受创,境界流失,性命都难保,实力大损,但是气势不减,就像一头洪荒小猛兽,拔了獠牙却依然凶狠。 “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强,手段毒辣,而且有大造化。若是成长起来,在同一世代里,恐怕难有敌手。”方诺看着小女娃,久违地感觉到一股心悸。 要知道,他成名多年,位列逸杰,在蓬玄中享有盛誉,而小女娃,才刚及天宫境界,却能让逸杰心惊,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方诺摇了摇头,脸上挂着冷笑,又道:“很可惜,你今日就将死在这里,没有成长的空间了。” 东荒,从来不乏天才,他们惊鸿一现,却不被历史记载,只有活到最后,证道之人,才有笑傲天下的资本。 承仁和方诺联手,御动境界,手指化势,向玄女镇压,企图用手段,撬开她的神识,读取秘法记忆。 雷尾杀术、移宫换羽、九天玄女异象,玄女身上有太多奥秘,让人无法忽视,尤其是移宫换羽,已经断了传承,得到它是一种天赐造化。 眼看着众人逼近,已经跨过一线,小女娃脸色一沉,再次挥起圣剑,天道气魄,削弱了许多,即使普通的修士,都能够接下。 “锵锵——” 玄女斩出几剑,都被众人弹开,在受伤之后,他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看上去十分地狼狈。 “砰——” 方诺报复性地扫出一棍,横击在小女娃的臂膀,打碎了骨头,又一脚踩在他的胸腔上,踏碎肋骨。 “噗——” 玄女口喷鲜血,心肺上犹烈火在燃烧,火辣辣地疼,浑身猛地抽搐,脸色顿时苍白。 “感觉如何?”方诺问道,不怀好意,“昔日在蓬玄境内,我被你暗算,遭受到的可不仅仅是疼痛。” “老娘感觉棒极了。”苏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往方诺身上吐了一口口水,混合着血渍与尘土,溅脏了后者的裤腿。 “你还敢嘴硬?!”方诺眸光变冷,提起禅棍,抽在玄女身上。 他一个大男人,这样欺负一个小娃娃,不仅不耻,脸上还挂着冷笑,十几棍子下去,打得小娃娃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方兄,你这样打死她,未免太仁慈。我们合力撬开她的神识,获取秘术,再将她凌迟成片,活炼成丹。”承仁比方诺还要憎恨玄女,手段也十分恶毒。 “呸,两个狗杂种,凭你们也想炼我,不自量力。”小女娃挣扎着,十分虚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 “无耻贼人,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承仁踢了小女娃一脚,掐着她的脖颈,把她提了起来,想要夺走半圣剑,以及大亚腰葫芦。 就在这时,小女娃指间咔嚓一声,折断了一只竹签,趁方诺和承仁放松警惕的一瞬间,突然发难。 一股强横的力量,骤然爆发,黑色的火焰,从小女娃的手中射出,将天地都给点燃了。 “快退!”方诺暗道不妙,想从火焰中脱身,可惜为时已晚,他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着了玄女的道。 只能说,小女娃比谁都能隐忍,为使这一手,不惜遭受一顿毒打。这样,才骗过了方诺,成功折断竹签。 这是风瑜赠送的保命手段,只有三支,弥足珍贵,一击不成,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苏误才会主动示弱。 “啊呜!” 谷风众人痛苦哀嚎,仿佛野兽死前的悲鸣,凄惨而且刺耳,黑色的火焰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就像是附骨之疽,深深扎根在肉上,不将人烧成灰烬,根本不肯熄灭。 “这又是什么术!”承仁尖叫着,骨肉渐渐变成黑炭,一动便碎,极其地凄惨。 他被黑火活生生地烧成渣,至死都想不明白,玄女究竟使用的什么手段。 “我杀了你!”方诺瞳孔猩红,自断境界,但还是不能自保,黑火烧得他皮开肉绽,血流成渠。 “滚蛋吧你,龟儿瓜匹。”苏误骂了几句,但是并没有做出冲动的事情,方诺被黑火烧身,已经是将死之人,不可能活,小女娃才不想承受逸杰临死时的反扑,收起自己的家当,准备离开此地。 他将禅棍取走,眸光扫过荒山,遍地尸体,血积成洼,承仁使用的神弓,被黑火灼烧,几近损毁,小女娃不想犯险,很可惜地放弃了这一个利器。 黑火将整座荒山,烧成了焦炭,苏误不敢久留,运转无极,脚踏盈风,跌跌撞撞地往西北方逃去。 身上的伤势,不容他远走,在三百里外,发现了一处隐秘的溶洞。 他已经提不起半分力气开凿石室,只能一头钻进了山洞,找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盘膝坐下,开始默诵古籍经文,疗养自身伤势。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经文在腹中响起,身体起了反应,骨骼开始愈合,血肉逐渐滋长,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是在康复。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结仇 自从张糖山过后,苏误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大伤了。 这一战,让他对自身实力,有了全面的了解,自己并不强,除去圣剑,以及天赐造化,本身是一介凡修,虽然有手段对抗宗师,但面对大能逸杰,还是非常乏力。 “比起外力,果然还是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只有境界强大,才能自保性命,苏误清楚意识到这一点。 风瑜赠送的竹签,还剩下两支,非常珍贵,一旦消耗,就再也没有了,届时再遇杀劫,又该怎么办? 小女娃望着金海上的一个瓷瓶,里面还装有五滴准帝血,要不然全部炼化了,强行登临另一个层次? “欲速则不达,赤血太霸道,恐怕会撑爆身体……”他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凡事都有一个过程,急是急不来的。 治愈外伤,比治愈内伤要轻松太多,苏误明显感觉到,伤口四周隐隐发痒,这是一个好现象。 他按捺着双手,不去触碰伤势,同时吃下一些珍药,辅助身体康复。 苏误的华池里,藏着不少的宝贝,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比如一些药草,他并没有刻意收集,在洗劫王纬玄道场时,这个小土匪捞了不少油水。 今次也是一样,靠着风瑜凝炼的术,搏杀了方诺,还斩获一根禅棍。 “现在整个极东都知道,有一个玄女,带着圣剑在外走动,要不然以后就主使这根棍了?”苏误内视华池,望着金海上的一根棍子,若有所思。 从来没有用过长武器,也没有练过架势,小女娃犯起了难。 他用圣剑,斩断禅棍道纹,炼化其身,为己所用,并以金海洗涤,紫金神石镇压,除去原主人的气息。 昔日,大亚腰葫芦就是这样被他炼化,只是葫芦有损,费了很大的功夫,才修补完全。 华池里,《梵阿》响起,金海泛浪,潮涌上涨,失去的境界,渐渐得到回补。 小女娃在此地,一坐就是三日。 三日后,身体刚有好转,他便立刻冲出溶洞,向西北远遁,逃离这片是非地。 谷风承仁陨落,蓬玄昔日首席惨死,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两家人的首要怀疑对象,一定是玄女。 苏误不敢在荒山附近久留,三百里的距离并不保险,他驾虹半日,飞跃千里,用圣剑凿山,开辟石府,静心疗养伤势。 “神庭古城里风起云涌,在不久以后,大地之伤的消息就将传出,届时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我不如趁此机会,想办法弄些瑰玉。” 苏误坐定在石室里,陷入沉思,眼下有两大困扰,一是师傅,二是境界,前者不知所踪,飘渺难寻,后者一千五百万,让人头疼。 都不是容易的事……苏误在心底叹息一声,默默念诵经文,开始安心疗伤。 …… 神庭古城,很快传来消息,谷风三公子承仁,以及蓬玄昔日首席方诺,陨落在城外五百里的荒山上。 “都烧成炭了!亲妈都不认识!” 这个消息,在中域引发了大地震,一位逸杰的陨落,让人在惋惜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震撼。 方诺死得非常凄惨,被黑色的业火,活活焚烧,境界之火也已点燃,三丹全部捣毁,至死都在痛苦地挣扎。 “都烧焦了,还有人能认得出来?!” “两人身上都有门派的印记。”有人解释道。 现在,整个神庭都在谈论这件事,蓬玄可不是一般的教廷,延续万载岁月,在诸法千道里,有着极其崇高的威望,是一家老派的传承仙地。 他们的掌教候补,首席弟子被杀,这是莫大的耻辱,蓬玄当即设下悬赏,八百万瑰玉,誓要彻查此事! “方诺境界可不低,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方逸杰,要杀死他并不容易,难道出手的人是一位尊贤?” 消息通过神庭,传向中域以及极东,许多人都在议论,并且进行解读。 要找出凶手,并不容易,蓬玄与谷风怀疑玄女,可是那样一个小女娃,真的有本事能杀逸杰? “蓬玄的太上长老亲自出手,在荒山上演化道纹,还原天地,得出一个玄字!”在事发地数十里外,有人得到这个讯息。 “真的是玄女所为?!” “她不是进了大地之伤吗?怎么出来了?” 神庭里的修士感觉很混乱,那样一个小娃娃,如何搏杀得了逸杰?她究竟有什么本事? 日前,天下人亲眼看着她进入九关山血雾里,那些大人物都还没能出来,她一个小女娃,竟然能安然无恙,且悄无声息地脱身,还在山外杀了一个逸杰! 这是多么离奇的事情。 “玄女杀我兄弟,屠我同门,此仇不共戴天!” “我要将玄女首级取来,挂在谷风祭天!” 谷风中人,当即震怒,德孝仁贤四子,已经死了两个,老二承孝从北境赶回,老大承德冲出死关,誓要将玄女挫骨扬灰。 “蓬玄的首席,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杀的。” 蓬玄太上长老发话了,并且为方诺正名,蓬玄人将他的尸首,迎回诸法千道,葬在禁地陵园中,除了归还他首席之位,还有谥号加封。 “人都死了,正名加封还有什么意义?”众人有所不解,感到困惑。 很快,就有人进行了解释:“玄女百世不出,堪比仙药造化,蓬玄教此举,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猎杀玄女。” “整个极东的人都知道,玄女手中握有圣剑,各种不世造化,以及王道兵器,蓬玄此举,很有深意。” 天下人在嘲笑蓬玄不耻的同时,也开始寻找玄女的踪影,这时候,圣地世家也坐不住了,据说玄鸟圣地从南方请来了神算子卜卦,在荒山推演玄女的去向。 “玄女携有至宝,蒙蔽了天机,不可演算。”神算子得出这种结论。 神算子一派,出自南方,以卦象闻名,预演天数,推算命理,玄而又玄,在修士里有很高的威望。 “她身上竟然还有至宝!”听到这个消息后,中域的所有修士,都震惊了。 那是怎样的宝物,能够蒙蔽天机,玄女除了一柄圣剑外,还有大造化,是在广寒宫所得?还是在九关山所得? 这个疑问,很难得到解答,没有人知道玄女去了哪里,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声无息,彻底沉寂了。 第二百二十章 练棍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当苏误离开石室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此间,九关山内外,风平浪静,没有消息传回,血雾日渐消散,除了玄女之外,里面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那些大人物,还困在空间里,时间过得越久,天下人就越惊疑,他们紧盯着九关山,不肯离去。 小女娃在民间游走,得到了很多消息,蓬玄和谷风在通缉她,所以不敢回神庭,只能往西或北而去。 “难道命中注定我要去北方?”苏误想起在大荒遇见的樵夫,看了看华池里的那封信。 一封很奇怪的信,不知道写有什么内容。 信上有火漆封口,刻着道纹,虽然他也感到好奇,尝试过拆封,但是很难打开,信口封得很死,强拆都没办法。 北就北吧,小女娃暗叹一声,看着前路,冥冥中有感,此“北”并非彼“北”。 樵夫说的北,也许在更远的地方。 脚下,山河倒退,中域偏北的风景,略有些萧条,山岭红枫,正值凋落的季节,倒是有一些劲竹,四季常青,蓬勃地生长着,充满了生命力。 大荒的景色,大同小异,很难有变化,中域的奇景,多集中在诸法千道,向北而行,越靠近极北,就越荒凉。 某些地方,终年飘雪,积累成荒,就像是白雪皑皑的沙漠,环境极端恶劣,就连一些荒莽凶兽都无法在那里生存。 苏误驾虹三日,穿越一片雪地,辽阔的疆域,无边无际,凡人纵然走上数月,也不能穷尽白雪。 “咻咻——” 突然,有风声从背后传来,小女娃回头望去,见一群修士正在赶来。 “果然是玄女,不要放过她!”修士们驾驭神虹,手中拿着小女娃的悬赏画像。 他们沿荒山一路推演玄女去向,地毯式的搜寻,已经持续了数月,天机不可算,但事在人为,有的时候,一些笨办法,总是会出现奇效。 “不好,是蓬玄的人!” 苏误心弦一紧,额头上透出冷汗,他才大病初愈,骨肉都是新生的,刚恢复巅峰,身体还不适应,实在不想和人起冲突。 “去禀告长老,我们找到了玄女!” 蓬玄的神华里,分出一缕,这种大教廷,都有联络的手段,很快就将雪原的位置透露给蓬玄的长老。 玄女驾虹逃窜,速度极快,俯瞰的景色,就像是东逝的流水,一些险峰奇崖,还没看得清样貌,就已经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蓬玄众人,与玄女保持着千丈的距离,很难再接近,但也没有被甩开,他们像是迁徙的大雁,一只在前面领头,后面跟了一大群。 “砰——” 后面的人,演化杀术进行攻击,在掌间凝聚神华,化作光刃,对小女娃劈杀。 苏误闪转腾挪,身手非常矫健,在空中凌步,很轻易就躲过了这些攻击,对此,他自己也有些惊讶。 经过荒山一战,他直面逸杰,生死搏杀下来,修为没有进步,但是实力精进了不少。 “砰砰砰——” 无数的杀术,向玄女射去。 蓬玄的众人,一直在身后穷追不舍,像是入了魔怔,每个人看着玄女,眼睛都红了。 他们是新一代的弟子,还是一群年轻人,有着满腔热血,视方诺为正道标杆。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支标杆,硬是让玄女给折了,可想而知,他们该有多么地愤怒。 “我要杀了你,替方诺师兄报仇!”有一女子高喝,声音尖细高亢,十分刺耳。 苏误回头,看见了那个人,样貌清秀,气质出挑,不是绝美,倒也别有韵味。 “啪——” 小女娃掌间凝雷,向后掷出,一小撮蓝芒,如柳叶那样细长,噼啪响着,速度极快,直接劈在那女人的脸上,将她劈得外焦里嫩,蓬头垢面,发丝都带着闪电。 “啊!” 那女人抓狂地尖叫一声,浑身焦炭,血水顺着龟裂的肌肤流出,看上去无比狼狈。 苏误从来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一旦认准了敌人,绝不会心慈手软。 “师妹!” 玄女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一种挑衅,蓬玄众人勃然大怒,联手向前镇杀。 三十余人,声势浩大,合力凝聚一道术式,威力不容小觑,金光一闪,化作一轮残月,沿途割断顽石,劈裂苍穹,锐不可当。 “喝!” 苏误长啸一声,从身体里飞出一根棍,长达十丈,雕龙镶金,内蕴佛法,刻有六字箴言,不及王道,却能通达贤明,禅意无尽。 小女娃将禅棍高举过头顶,猛地向下砸来,轻而易举就将术式抽断,漫天碎金,若粉尘飘扬,渐渐化为了虚无。 “混蛋,你竟敢将方诺师兄的禅棍偷了去!” 蓬玄的年青人,一眼就认出了玄女手中的利器,那正是方诺的宝具,据说这个兵刃,是方诺的叔叔,在遁入空门后,留赠给他的。 蓬玄教当代首席被斩,宝具被夺,这真是奇耻大辱,众人当即震怒。 “哧哧哧——” 无数杀招祭出,铺天盖地,七彩的虹芒,纠结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张色彩鲜明的网,试图将玄女镇压。 “给我开!” 苏误仰天大喝一声,回音嘹亮,手中禅棍伸出,直捣云端,摇旗舞动,搅得满天浓云化作旋涡,大风呼呼,天地震动。 七彩罗网,还没落下,就被绞碎,蓬玄三十人合力,竟无法逼近玄女分毫,这个结果,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尔等再要逼迫,休怪我格杀勿论!”小女娃出言警告。 “我等倒要讨教,你怎么个格杀勿论法!” 蓬玄的年青人不屑地笑了起来,料想那一个小小的女娃,能有什么能耐,敢放出这种大话。 纵然她有些手段,掩藏着圣器,可是这又如何,难道她还能逆天不成? 这群年青人,非常自负,他们深居在中域,不了解玄女的本事,更不知她的雷霆手段。 “玄女受死,我等今日就要为蓬玄正名!”众人杀来。 苏误脸色一沉,刻意放缓了速度,冷声道:“回头就是阳关道,你们偏要求死,正好,我来祭练这根禅棍!” 玄女在空中调转身形,小手握在禅棍一端,高举过头顶,猛地一击劈落下来。 “砰——” 这一击,震得天地变色,狂风呼啸,抽在人身上,直接将一修士劈成了肉块,数十年修道的身体,“嘭”的一声就碎裂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三位大能 禅棍的威力,让人惊讶,禅意与天道,各有玄妙。 “谁说佛家仁慈,这根棍可是杀意十足。”小女娃试练禅棍,还算顺手,相比起雄浑的天道,棍中禅意,暴力而且强横。 这一根禅棍,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杀器,神华之中,暗蕴凶光,小女娃能够感受得到。 “长孙师兄!”蓬玄年青人一阵悲鸣,手足同胞惨死在眼前,血还热着,尸首碎成肉块,死状十分凄惨。 “混账,我杀了你!” 蓬玄的年青人已经红了眼,失去理智,愤怒至极,龇着牙,咧开嘴,嗷叫一声,举着各种兵刃法宝,与玄女近身搏杀。 “杀!” 苏误将禅棍抡圆,横扫千军,以寡敌众却丝毫不惧,一棍子打下去,又将两人脊骨拦腰劈断。 “噗噗噗——” 几棍点出,神华如龙,禅意凌人,近身处有三名修士,被活生生戳死。 那三人,胸前开天窗,血溅四方,身体渐渐软下去,跪倒在地上,眼睛还睁着,但是瞳孔里已经失去了高光。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就有数人殒命,玄女这种手段,带给人很心悸的感觉。 “该死的,这个混账,简直是一个杀星!”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唇红齿白,娇俏可人的小女娃,行事做派竟会如此狠辣,杀了那么多人,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嗜杀成性,你与野兽何异!”蓬玄修士骂道。 “尔等亦是兽,不也想要取我性命?只可惜我比你们都要强,你们杀不死我。”玄女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不过是一条贱命,休要狂妄!” 众人祭出杀术,如海潮一样前压,充满愤怒的攻击,凝炼成一支金枪,沿途飞沙走石,犹如飓风过境,威力十分强大。 感受到术式的压迫,玄女眸光一凝,将手中禅棍荡出。“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箴言浮现,释放出无尽的禅意。 “轰——” 一声炸响,方圆百里之内,愁云退散,山河动荡,众人凝来的金枪,只将小女娃震退十余丈,并不能伤了她。 这下子,众人是真的惊呆了,手中的底牌,全都打了出去,但是收效甚微,简直无法想象,眼前的女娃,竟然只是一个天宫境界的小修士。 “没招了吧?”苏误看着他们,收起禅棍,道:“那该论到我了!” 掌间光芒盛放,一只白净的葫芦,跃然于掌心,由内而外释放出一股王者气势,让人心弦骤然拉紧。 “我乃宗师,你凭什么胜我!”一男子大喝一声,迎着大亚腰葫芦而来。此人,面容刚毅,身材魁梧,在蓬玄的年青人中,属于较早入山门的弟子,非常有声望。 “宗师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娘杀的就是宗师。” 苏误自东荒出道,冠以杀星的称号,在玉座上斩宗师,谷风外杀大能,连逸杰都坑杀过,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小女娃将葫芦祭出,金海之中,浪涛声仿佛雷霆,轰隆作响,身后,九天玄女下凡来,轻歌曼舞,此异象让人沉醉且惊异。 “砰——” 白葫芦飞出,演化成一座巨峰,泰山压顶镇下,将众人笼罩,王道之威弥漫,就算宗师也难以承受。 “噗——” 男子喷出一口稠血,五脏六腑有翻腾的感觉,骨肉开始龟裂,浑身都在向外渗血,四肢鼓胀起来,像是随时要爆炸。 “师兄!”蓬玄众人惊呼,纷纷施展境界,想要抵住白葫芦的威势。 “嘭嘭嘭——” 王道兵器降下,直接将三人碾死,连尸首都没有留全,成了一滩肉泥,分不清谁是谁。 这三十余人的队伍,在转瞬之间,被玄女屠杀成了个位数,蓬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同门残死,但是却无能为力。 “咔咔——” 宗师男的两条手臂,被大亚腰葫芦镇碎,骨与肉破裂开来,血水冲溅三丈远,就像喷泉一样。 “啊!”男子痛叫一声,软到了下去,再也无法起身。 剩下的人,才开启了两三个秘境,很难抵挡白瓷葫芦,咬牙切齿,眼看不敌,就要被活活镇死。 突然,三道精光射来,犹如匹练,侧击在葫芦瓶上。 “砰——” 三缕神虹,从远方赶来,几息时间,就冲到了玄女近前,凌空指点出几道神华,将小女娃击退。 “长老!”蓬玄年青人面露出惊喜的表情。 “玄女,你莫要仗着有王道兵器,就敢胡作非为!” “你毁我蓬玄仙山,杀我教中弟子,已犯天怒,我等绝不姑息!” 三位老者,是蓬玄里的长老,位列大能,在教中有崇高的地位,小女娃杀的人里,不乏有他们的后代,这让老头子们气得银发丝都竖了起来。 “呵呵呵……真是笑话,我不杀他们,难道让他们杀我不成。”玄女冷笑了两声,娇俏的小脸上,挂着不屑的表情。 “哼,你们都退下,让老夫来教训这个乳臭未干的野丫头!”蓬玄长老大袖一挥,让蓬玄年青人退下,准备亲自出手。 三位大能联手,虽然达不到逸杰那样的实力,但是带给人的压力,是非常大的,即使苏误也不敢小觑。 “臭不要脸,小的打不赢,就换上老的。”小女娃撇着嘴,斜眼看着蓬玄的三位长老。 “杀!” 三个老头子齐喝一声,并不和小女娃废话,手握杀术,向前逼杀而来。 “铮——” 苏误收起宝葫芦,右手虚空一握,抓住一缕青芒,无尽的天道弥漫开来,演化成实质的圣剑。 斜剑一挥,天地失色,圣势祭出,谁与争锋! 关守剑芒迎着三人斩去,划出一道弯月,锋利无比,相比较禅棍的暴烈,半圣器恢弘大气,敛锷韬光。 “果然是短兵顺手。”小女娃小声嘟哝了一句。 “锵——” 三个老头子分别祭出灵器,用以抵挡圣剑,脆响过后,三人被斩退数十丈。 “她真的是天宫境界?”老头子的表情变得很凝重。 “玄女体质一向被视作无冕之王,是当时最强大的体质之一,百世不得一见,如此看来,似乎并没有假。” “我等的境界,都是百年苦修得来,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三人再次祭术,三色虹芒袭来,威力十分强劲,如三条苍莽的巨蛇,张开血盆大口,试图活吞了小女娃。 “轰——” 苏误将圣剑刺出,青芒一点,如寒星一颗,绽放出最耀眼的神华,直接将术式捅穿,气贯长虹,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第二百二十二章 遇圣女 蓬玄长老三人,皆露出惊容,来此之前,还从未想过,一个普通的小女娃,竟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实力。 “天地无极!”小女娃娇喝一声,吼动天地。 三千雷火从天而降,幻化成两片巨大的羽翼,连接在小女娃的身后,玄女气势,成几何倍暴涨,竟然让三个长老都有一种忌惮的感觉。 苏误身处在异象中,与九天玄女共舞,仙裙飘飘,才情风貌,她虽然还是幼童,但是已经有了美人影子。 “玄女体质果然强悍,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未来了!” 三人为首的长老跨出一步,长须随风摇摆,胸前神华一闪,召出一柄枯骨刃。 此刃,长一尺有余,凌厉侵人,光泽晦暗,刃面白惨惨,像是没有重量,随时有可能折断。 这是蓬玄的一件宝具,由一位王者的臂骨打磨而成,内蕴境界,凶煞十足。 “王道!”苏误双瞳聚焦,与三人拉开距离,没有轻易试探。 “骨刃既现,你已无处能躲!”老头子提起短刃,径直杀向玄女。 两人近身搏杀,交手百招,老头虽占了上风,杀得小女娃节节败退,但是很难杀死她。 “锵锵锵——” 天空中,金光闪烁,火星四溅,王者的骨头,硬得出奇,就连圣剑都难砍动。 “哧哧——” 余下两位长老相互配合,演练各类杀术,不停地攻击小女娃,分散其注意力,同时消磨她的体力。 “我劝你束手就擒,随我回蓬玄,代教主也许会饶你一命。”为首长老道。 “我信了你的邪!”小女娃回退数十丈,以圣剑遥指着三个老头子。 “哎……”蓬玄长老叹息一声,摇头道:“活的是带不回去的,不过死的也一样。” “锵——” 骨刃再次杀来,小女娃横剑抵挡,一击震退,脸上露出惊容。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心力出现了不足,诛神禁到达极限,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喝!” 小女娃一声长啸,浑身气势如虹,将华池里所有的境界全部注入圣剑,霎时间,剑身豪光万丈,隐没苍穹,天道弥漫,震得方圆百里,灵兽纷纷逃命。 玄女爆发的力量,十分强悍,即使三位长老,心里也在犯怵,这真的是天宫境界,恍然间,甚至有种错觉,面前的小女娃,竟然变成了一个凤眼薄唇的男子! “退!” 为首长老下令,所有人依言,驾虹远遁千丈,不敢直面玄女这一击。 剑芒落下,就像九天的极光,璀璨无比,天道向四面八方扩散,仿佛一场风暴,席卷大地,所有人都被禁锢在圣势里。 “哧哧——” 蓬玄的三位长老,将一群年青人护在身后,用尽浑身解数,来抵挡这样的圣威。 天道无双,剑锋凌厉,将老头儿们的身体割裂,手臂上伤口密密麻麻,血珠顺着道袍滴落,三人都成了血人。 “嘭——” 其中一个长老,手臂直接炸裂,骨肉碎了一地,血花飞溅,整个人被圣威镇退,口喷鲜血不止。 “鸿长老!”蓬玄的年青人惊呼一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玄女配合圣器,能够爆发的力量,实在太凶悍了,连山门长老都要吃亏,如果不是三人及时赶到,恐怕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你们退下!” 为首长老施展道纹,配合手中的骨刃,在剑芒中,寻觅到一丝缝隙,得以破开玄女的杀术。 众人趁机退走,在数千丈外,遥望苍穹,天空已经被青芒隐去,只有无尽的圣势,遮天盖地,方圆万丈,都被神华笼罩。 “给我开!”为首的长老声音沧桑,并且有些喑哑。 他感觉到,这股圣势在逐渐减弱,于是祭出骨刃,强悍地将剑芒隔断。 青色神华消散,就像是拨开乌云,露出了蔚蓝色的天空,本该在那里的小女娃,已经没有了踪迹。 “她逃了!”众人眼里闪过异光,不可思议。 玄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三位大能的面,轻而易举地逃走了,无声无息,不知所踪。 苏误在雪地上奔走,脚下生风,连续使用了三次移宫换羽,转移到荒山上,穿过一条深水,最终抵达一片雪域。 面对三位大能,他根本没打算硬碰硬,凭借圣剑,也许能讨到一点点好处,但是稍有不慎,就可能送命。 这样的买卖,实在划不来。 小女娃在雪原上驾虹,低空飞行,将白瓷葫芦背在身后,与雪白的大地,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无法发现他。 白雪皑皑,渐渐流逝在身后,脚下开始有草皮出现,原野变成森林,参天的古树横挡在前面。 小女娃无法保持低空飞行,于是降落地面,走进一片野竹林,碧幽小径,脚下七彩石子儿铺路,两岸的青竹被精心修葺过,挂着风铃,清风一吹,响起悦耳的声音。 突然,幽幽琴弦声,从竹林深处传来,如金珠落玉盘,撩人心弦,香风在竹间吹拂,刮到鼻尖,让人不禁地打了个喷嚏。 “是什么人在此处抚琴?”苏误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偷偷往林中去,在一排长青竹中,撇见一道倩影,那是一个女子,长发飘飘,身姿妙曼,双瞳如秋水涟漪,柔情似水。 她端坐在风中,与青竹为伴,手抚一张瑶琴,玉指弹奏,春风拂面,闭合着眼帘,沉醉在自己的琴音里,欣然自得的样子。 采薇圣女! 小女娃顿时一惊,不敢久留,后退两步,准备就此远遁。 然而,采薇圣女却在这时说话了,“小姑娘,昔日在鹿台时,你答应过我,要来采薇做客,为何刚一见面,就急着离去呢?”她的声音空灵而悦耳,回荡在竹林中,犹如天籁之音。 苏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只好从林中现身,眨着大眼睛,四处张望,显得非常谨慎。 “你在找什么?”采薇圣女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这里就我一个人。” 小女娃并没有放松警惕,道:“我听说采薇圣地,远在华州,难道这里就是?” 采薇圣女手抚琴弦,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在中域的一处居所,很少有人知道,你大可以放心。”她像是看穿了小女娃的心思。 “采薇圣子也不知道吗?”苏误像是故意这么问。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圣女的回答,“他不知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红袖 自古以来,圣地里的圣子圣女,都是成双成对,亲密无间。 不过,采薇圣地的这一代,倒是有些例外,小女娃眼含深意地看着采薇圣女,这是一个很有野心,不甘居于人下的女子。 “你不必要这么紧张。”采薇圣女琴前起身,亲自为小女娃设坐,斟上一杯清茶,示意她坐下。 “圣女知道我会经过此地?”苏误皱起眉头,扫了一眼采薇圣女。 采薇圣女并没有解释,浅浅一笑,略过小女娃的疑问,道:“能在竹山上遇见你,我也很意外,九关山时,我亲眼看见你进到迷雾,数月时间过去了,那些大能还困在里面,就只有你出来了。” “里面藏着大造化,他们当然不舍得出来……”苏误非常小声地嘟囔,采薇圣女并没有听见。 竹林里自成一方天地,仇家没有追来,小女娃暂时留下,想要看看,这位采薇圣女,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对雾中的世界感到好奇。”采薇圣女看着小女娃,双瞳如水,澄澈清明。 “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干尸铺路,阴风飒飒,像圣女这样的仙子,还是不要有想法比较好。”小女娃的话,倒不是危言耸听,血雾里是另一个世界,充满死寂,没有活物。 “干尸?”采薇圣女黛眉弯弯,微微皱了一下。 “血雾里全是异形尸体,上百万具之多。”苏误向采薇圣女大概描述了异形的样貌,黑瞳獠牙,背后还生长着肉翼。 “它们是血魔,我在一本古籍上读到过。”采薇圣女道。 血魔,是远古时的种族,在人类统治大域以前,他们才是这片大陆的主宰。 “血魔为什么群葬在九关山?” “我不知道,书上没有记载。”采薇圣女轻轻摇头。 小女娃觉得很荒谬,那么多古尸,全部堆积在大地之伤里,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除了尸体,就没有别的了吗?”采薇圣女眼中充满希冀,一直凝视着小女娃。 那些大人物,还在九关山内,血雾中的消息没有传出,谁都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玄女倒是有大造化,曾进入大地之伤,采薇圣女想从她口中获得第一手的讯息。 “有倒是有……”苏误眼神犹疑,不确定要不要告诉采薇圣女。 “嗯?”采薇圣女柔情似水,端坐在小女娃对面。 苏误想了想,反正九关山里的事,迟早会公布于天下,告诉她也无所谓,“在血雾里有一处高台,上面镇着一块石碑。” “是什么样的石碑?”采薇圣女眸光中泛起一丝奇异的神华,听过玄女的话,顿时有了兴趣。 “它的历史很久远,刻着远古文字,很难解读,据说是一则预言。”苏误详尽告知,包括几位大人物争斗时的场景。 “预言?”采薇圣女皱起眉头。 “那些大人物都在争夺这一块碑。”苏误道。 远古时的石碑,充满历史韵味,具有极高的价值,据小女娃所言,雾中正在战乱,为了一块碑,所有人都不肯退出。 “那到底是怎样的石碑……”采薇圣女内心无法平静,喃喃自语着,因为没有亲眼见到,于是充满了遐想。 “所有人都在争抢的石碑,难道和仙路有关?” 小女娃无奈地耸了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在里面打架,我趁乱逃了出来。” 血雾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片死寂,也许迷雾深处,可能藏着造化,但是苏误并不感兴趣。 “我听说姒家在血雾里寻找到了一条龙尸,不知是真是假。” 据说,龙尸由四大势力保管,因为利益分配不均,于是有人将消息捅了出去,闹得天下人皆知。 在神庭的时候,小女娃也有耳闻,但是当他进入血雾,却并没有发现古龙的影子,就只有石碑上,刻着龙首图腾而已。 采薇圣女笑了笑,道:“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她转变话题,直接忽略了玄女的疑问。 苏误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采薇圣女,她这种态度,有很深的意味,小女娃问道:“我不过是一个从大荒村落里出来的小女娃,一穷二白,能有什么和圣女做交易?” 苏误的华池里,镇着圣剑以及许多宝贝,极东人尽皆知,圣女提出交易,其心不言自明。 “呵呵呵......”采薇圣女笑声若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她摇头道:“你的言行举止,可不像是一个小娃娃。” 两人都在试探,谁也不肯轻易交底,竹山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 山风吹起,窸窸窣窣,日光洒下,仿佛碎金粉末,为竹林镀上一层璀璨。 四目相对,两人都很沉默。 苏误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赞叹道:“甘醇沁心,口齿留香,好茶!” “你懂得茶道?”采薇圣女嘴角含笑,声音空灵清脆。 “不懂。”小女娃摇了摇头,冲着圣女盈盈一笑,道:“我只会喝。” “这是产自中原的名茶,由一位茶圣栽培。”采薇圣女道。 “竟然是圣人栽种的茶叶!”苏误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举起茶碗,又抿了一小口。 采薇圣女看着小女娃,笑道:“茶圣之名,是爱茶人对他的尊称,倒不是真的圣。” “原来如此……” “你要是觉得好喝,我可以送你一些。”采薇圣女道。 苏误放下茶具,看向采薇圣女,轻轻摇头,道:“茶是好茶,只是无功不受禄……” 采薇圣女一笑百媚,轻言细语道:“几片茶叶而已,并不怎么值钱。” 小女娃没有再接她的话,摆弄着面前的茶具,模仿圣女的动作,取山泉一支,焚香静气,悬壶高冲,自顾自品尝一杯。 “同样的茶叶,为什么我泡出来就是一股苦味。”小女娃皱起眉头,吐了吐小舌头,用清泉漱口。 相同的手法,杯中味道却不同,采薇圣女斟杯,甘醇香甜,回味无穷,而小女娃自己沏茶,苦涩浓酽,难以下咽。 “茶艺在于心境,你的心太乱,自然有苦。”采薇圣女笑道。 “是圣女绝色容颜扰乱我心,所以才泡不出好茶水。”小女娃笑嘻嘻道。 “贫嘴。”采薇圣女幽幽地撇了她一眼,眸中柔情似水,道:“你我皆是红袖,如何能扰到你心?” “性别相同,才更能证明采薇圣女你的魅力呀。”小女娃意味深长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交易 采薇圣女,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子,柔情似水,娉婷袅娜,如谪仙一般出尘。 竹山上,淡薄云烟,霞光迷蒙,山泉弯折流淌,澄澈涟漪,微风轻轻吹来,卷起一阵清香,是长竹特有的气息,沁人心脾。 “你真的不像是一个小女孩儿。”采薇圣女声色空灵,婉转悦耳,她看着玄女,眸光里充满了惊异。 玄女虽然是唇红齿白,面容娇憨的一个小娃娃,但是行为举止十分怪异,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纯真。 “那圣女觉得我像什么?”苏误童声稚气,眨着大眼睛,看着采薇圣女。 “像一个小人精。”采薇圣女略作思考,得出这个答案。 “圣女这是在夸奖我吗。”小女娃嘻嘻笑道。 采薇圣女嘴角弯弯,笑容浅浅,伸出纤纤玉手,再度抚上琴面,弦乐悠扬清脆,声声入耳,灵鸟在山间合鸣,鱼尾跃出清泉,风景怡人,十足地惬意。 几曲过后,两人都很少说话,各自怀着心思,试探对方的口风。 小女娃对圣地的辛秘很感兴趣,尤其是圣主的艳情野史,向圣女问了很多,但是对方很少回答。 “采薇圣女,我们聊了老半天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依雪。”采薇圣女答道。 “果真是人如其名,很有诗画意蕴。”小女娃称赞一声。 “那你呢?”采薇圣女看了她一眼。 “苏起。”小女娃笑道。 “怪名字。”采薇圣女浅浅一笑,春风拂面,双瞳剪水,清亮无比,“我听说你的师傅来自域外,名作‘苏误’?” 玄女点了点头,道:“圣女也认识我师傅?”小女娃话有深意,桃花眼中泛起神华,看着采薇圣女。 “你师徒二人声名鹊起,极东人很少不认识。”采薇圣女露出奇异的表情,道:“在玉座时,我曾有幸见过他的真容。” “噢?采薇圣女觉得我师傅怎么样?”苏误饶有兴趣地问道。 “只是见过一眼,素昧平生,很难说。” “第一印象而已,有什么难说的。” 采薇圣女皱起眉头,眸光淡然地从小女娃身上扫过,略停顿了一会儿,道:“杀宗师犹如斩草芥,放眼东荒年青一代,无人能出其右。” 圣女的话,让小女娃感到惊讶,微微一怔,脸上表情怪异,“东荒广袤无垠,才人辈出,圣女的评价,未免有些高了。” “天元青兽成名已久,在你师傅的剑下,活不过一瞬,这种逆天手段,称得上东荒第一。”采薇圣女浅笑道。 眼下,东荒的年青人,大多八难境界,唯独那个域外来的祸乱,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极东只现身了寥寥数次,却不可思议地惊艳了天下人。 幽谷玉座,一人一剑,横斩大宗师,这种气魄,就算放眼大域,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办到。 “幽谷之后,你的师傅就销声匿迹了,他究竟去了哪里?”采薇圣女对此感到好奇,双眼里神采奕奕。 “师傅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很难说清楚现在在什么地方。”玄女平静道。 “是这样嘛......”采薇圣女撇了小女娃一眼,并没有追问下去。 不论那个域祸身在何处,只要他肯现身,一定会在东荒引起轩然大波,在暗处,许多大势力都在盯着这个人。 竹林里,金辉洒下,淡淡的红霞出现,燃烧天边,残阳阑珊,已经到了山的另一边,眼看着就快要落下。 小女娃站起身来,谢过采薇圣女的茶水,看了一眼天边,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想我该离去了。” “竹山上有很多居室空着,你可以留下。”采薇圣女声音婉转,对小女娃再三挽留。 苏误看着她,露出深意的笑容,道:“采薇圣女留我青山单独过夜,就不怕采薇圣子心怀芥蒂?” “此话是何意?”采薇圣女感到非常地不理解,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小女娃嬉笑,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其中的戏谑意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采薇圣女皱起眉头,眸光似水,狐疑地看了小女娃一眼,对方没有解释,她也没有追问。 “依雪姐姐,我们有缘再会。”小女娃嘻嘻一笑,故意省去了圣女的名头。 “苏起妹妹,茶还没有喝完,何必要着急离去。”采薇圣女叫住小女娃。 “酒须当饮尽兴,茶多品则味寡,凡事都应该适可而止,难道圣女不这样认为吗?” 采薇圣女看着小女娃,意味深长,“你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儿。”采薇圣女再次意识到这一点,表情变得怪异。 “圣女取笑我了。”小女娃面如桃蕊,娇俏而可爱。 “留下来吧,我说过,想和你做一个交易。”采薇圣女直言。 苏误皱起眉头,望了一眼天色,东山上已经暗淡,玄月爬了上来,西边余晖,挂着几朵云,像是被火烧过。 “圣女不肯轻易放我走啊……”苏误无奈地叹气一声。 采薇圣女没有否定,道:“茶亦有待客之道,煎煮烹奉,沏赏闻饮,一道道的步骤,都需要按照顺序进行,急不得。茶道没有完,宾客却先离去了,是我这个主人招待不周。” 小女娃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落座,端起身前的茶碗,一饮而尽,“圣女究竟想和我交易什么?” “你肯听我说了吗?” “不想听又如何?难道你会放我走?”苏误看着她。 采薇圣女嘴角弯弯,露出笑容,对小女娃的话,不置可否,“你放心,我对你的圣剑还有王道兵器并不敢兴趣。” “那你想要……”小女娃眸光一凛,表情凝重。 采薇圣女没有明说,伸出玉指,点在小女娃的额头上,“玄女百世不出,据说可堪仙神造就,我对这种体质很感兴趣。” “圣女是想要我?!”苏误瞪大眼睛,惊讶了一瞬,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冷声道:“这个交易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采薇圣女摇头道:“我不会要你性命,只是想取几滴玄血。” “几滴?” “不多,足够我洗练一次根骨。” “圣女还说不想取我性命,摆明了要让我放血啊。”小女娃冷笑着看着采薇圣女。 “我会给你准备很丰盛的报酬。”采薇圣女道。 “报酬?如果你以身相许我倒是可以考虑。”小女娃眸光彻底冷了下来,华池里金光闪烁,涛声阵阵,风灵运转,随时准备迎战。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先动手 采薇圣女眸光凝重地看着小女娃,她的心里其实也有忌惮。 玄女有一个妖孽师傅,一剑斩宗师,肉身成尊,这是极东人尽皆知的事情,并且,采薇圣女对他的评价还很高。 为了几滴玄血,招来杀星祸端,这个买卖究竟划不划算?采薇圣女暗自思量,不世造化摆在眼前,很难做出抉择。 “我们同样都是女子,如何能够谈婚论嫁。”采薇圣女皱起眉头,对小女娃的话,感到非常地困惑。 武仙星上,越是强大的修士,就越多人追随,对于修者而言,磨镜金兰,其实很寻常,采薇圣女久住在华州,并没有接触过这些。 玄女冷哼一声,掌间青芒流转,神华从指缝里透出,虚空握拳,抓住一支剑柄,剑身逐渐凝实,银亮的剑面辉映着落日余晖,凌厉的剑意弥漫在竹山上,像是要将天地给断开! “嘶……”采薇圣女眸光一凝,在圣剑出现的一瞬间,竟然有种心悸感,“天道圣威……” 若水天道,是东荒最强大的传承之一,霸道纯正,气吞山河,剑意一出,天地万物都要暗淡失色。 “玄女的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我劝采薇圣女不要一意孤行。”小女娃脸色阴沉,眸中光芒凌厉,面对圣女,逐步向后退去。 苏误也明白,竹山烫手,不是轻易就能来,轻易就能走的,眼前的女子,带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年纪轻轻就进入了采薇圣地,被当做圣女培养,她的资质与实力,毋庸置疑。 “我听闻天道是若水最强大的传承,圣威更是千年不遇,我很想试试你的剑。”采薇圣女显得很自信,美眸中神华流转,看着小女娃手中的圣剑。 “刀剑无眼,只怕圣女承受不住圣威,落得个消香玉损的结果。”小女娃声音愈发清冷,同时万般凝重地看着采薇圣女。 “呵呵呵……”采薇圣女浅笑,如银铃一般悦耳,脸颊上两片绯红,柔情无限,她道:“那还请苏起小妹妹手下留情。” 苏误双瞳凝缩,眉头微皱,采薇圣女言外之意,是不肯放过他了。 “喝!” 小女娃长啸一声,响彻竹山,四方云动,遮蔽落日,星光洒下,映照在关守上,强悍的圣势浪荡开来,将整座山头笼罩。 绿竹幽幽,林间的百鸟纷纷出逃,叽叽喳喳,圣势侵袭而来,竹节炸裂,碎屑纷飞,肉眼之内皆是疮痍景色。 采薇圣女黛眉一紧,表情有些不悦,“我还挺喜欢这处居所……” 天道圣威,绝世无双,采薇圣女没有想到,一缕之威,演化出来的势,就能够引起山崩地裂。 刀光剑影,在山间回荡,青色神华交织闪烁,幻化成无数的细刃,密密麻麻,像是要将世界切割成碎片。 “去。”采薇圣女嗓音娇柔,婉转悠扬。 抬起纤纤玉手,向天一指,林间竹叶无风而起,飞旋着冲向高空,与青芒相抵,迸发出一场风暴。 竹叶碎成残屑,纷纷扬扬,在空中飘舞,如一场青绿色的雪,凌乱而又绝美。 “哧——” 圣威与星光一同洒下,仿佛一层轻纱,仙雾升腾,月影朦胧,山间清泉倒映着星空,源远流长。 采薇圣女站在雾中,眼波微动,秋水荡漾,整个人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出尘气质,抬起玉臂,双手捧月,一颗奇星落下,幻化成一只晶莹璀璨的星冠。 星冠,足有十七只峰,巴掌大小,水晶一般的质感,玲珑剔透,上面镶嵌着红蓝紫三色宝石,流光溢彩,似梦似幻。 “镇!” 采薇圣女轻启红唇,娇喝一声,星冠从指尖飞出,化作千倍大,神华闪耀,竟能与圣势分庭抗礼。 苏误微微一惊,人不可貌相,采薇圣女天资惊艳,平常被圣子的光环掩盖,让许多人都忽略了她的实力。 星冠镇来,星光闪烁,小女娃不禁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锵——” 玄女举剑一斩,青芒划破天际,如一道圆月,撞击在星冠的宝石上,黑夜下,爆发出炙热的光芒。 “嗡——” 星光缱绻着圣威,在竹山上回荡,霎时间,长竹倾倒,山石龟裂,清新雅致的山景,变得面目全非。 “王道!”小女娃眸光一凛,表情严肃,经一剑交锋,对星冠有很深刻的认识,“不愧是采薇圣地,动辄王道底蕴。” “这只星冠,并非圣地底蕴,而是我个人所有。”采薇圣女腾身在空中,身披星芒,衣裳飘飘,空谷幽兰。 采薇圣女伸出葱笋般的玉指,虚空一点,星光大放,红紫蓝三颗宝石,透出三道精光神华,直接向小女娃袭去。 “哧——” 玄女横剑一斩,青芒一闪,圣势如龙,迎着三道虹,直冲天际,天道余威无穷无尽,所过之处,无一物可以抵挡。 “砰——” 星冠与圣剑接触,就如同两颗陨石相撞,产生的能量,暴戾而又强悍,让整个竹山都晃荡了起来。 采薇圣女心中泛起惊涛,眼前的小女娃,境界才到天宫,但是爆发出的实力,远超境界,这种事情,真的很不寻常。 “玄女体质百世不遇,一向被人尊为无冕之王,而今看来,确实有它的道理。”采薇圣女目光灼灼,看着玄女的小身影。 苏误面对采薇圣女,感觉有些吃力,这个女子的实力深不见底,身上怀揣了秘宝,无法探查到她的境界,几番试探下来,自己已经力不从心。 本来在山外,苏误就和蓬玄的人大战了一场,没来得及恢复,境界实力,不及巅峰,想要在圣女手上讨到好,估计很困难。 “采薇圣女,你我之间本来无冤无仇,这场架打得是不是没有意义?”苏误斜握关守剑,试探着对方的态度。 “呵呵呵......”采薇圣女浅笑几声,清脆悦耳,轻叹道:“苏起妹妹,你忘了是你先动手的吗?” “我向你道歉。”小女娃道。 采薇圣女轻轻摇头,道:“如果你肯送来几滴玄女血,我就原谅你。” “哼,说到底,圣女还是挂念着我的性命。”苏误眼神清冷,望着采薇圣女。 “我并不想要你的性命,甚至还有厚礼相赠。”采薇圣女道。 “这个交易我是不会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女娃握着剑,遥指采薇圣女。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请自来 小女娃再次举剑,一声娇喝,向采薇圣女刺去。 采薇圣女身姿袅娜,玉立风中,脚踏着丝缕一般的仙雾,像是要乘风而去的谪仙。 “镇!”采薇圣女祭出星冠,抵挡迎面而来的圣势。 星冠再次降下,神华将黑夜点亮,月色朦胧飘渺,如梦似幻,无尽的星光汇聚成千万道光束,闪耀着七种不同的颜色,缤纷璀璨,美不胜收。 “哧——” 圣威冲天而起,如猛虎出山,声势滔滔,将万丈毫光撕成碎屑,威力无穷。 “锵——” 一声脆响过后,星冠被小女娃斩落,关守剑意凌人,一轮青色的残月,袭向采薇圣女。 圣威浩荡,如飓风过境,竹山上一片萧瑟,白色的竹屑,飘飘扬扬,像下起了鹅毛般的雪,给人一种很凄凉的感觉。 “铮——” 一只玉环伞从采薇圣女的身体里飞出,挡下了圣剑余威。 玉环伞,绫罗伞盖,晶莹如玉,伞面是一轮圆月,刻画着星空图腾,采薇圣女将它撑在手中,有种别样的柔情。 “又是王道!”小女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呵呵呵……”采薇圣女眼如弯月,笑意盈盈,两鬓垂柳,青丝随风飘舞,“这不是王道,是圣地的一位先贤赠送。” “圣地的底蕴,真是让人羡慕。”小女娃赞叹一声。 “听一个拥有圣器的人说羡慕,真让人觉得讽刺。”采薇圣女凌空而立,衣衫飘摇,月光倾洒在肌肤上,白皙胜雪,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圣女过度解读我的话意了。”苏误道。 “呵呵呵……你若是真的羡慕,不如让我引荐你进入采薇,凭你那过人的根骨,圣地一定会全心全意培养你。”采薇圣女看着小女娃。 “圣女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我在大荒里长大,自由自在惯了,加入圣地,迟早会坏了山门的条条款款,恐怕为圣女还有圣地摸黑。”小女娃出言婉拒。 “砰——” 玄女调出大亚腰葫芦,用以抵御圣女的玉环伞。王道与贤器碰撞,爆发出强力的冲击,让整个竹山摇摇欲坠。 大地在颤动,土崩瓦解,黑夜星空下,飞沙走石,风尘滚滚,霎时间,冷气狂生,呼呼龙啸。 二女同时被对方所惊,苏误在东荒闯荡已有两三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能够横档圣威的人,采薇圣女天资惊艳,不输年青一代的才俊,只是她一直隐藏在圣子的光环下,让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一点。 “天雷!” 小女娃口中诵诀,身后扬起四条雷尾,霹雳作响,蓝金色神华闪耀,绚烂夺目。 “传闻中的雷霆秘术?”采薇圣女美眸中映照着雷火,异彩连连,双颊显现一点殷红,非常期待的样子。 玄女手握圣剑,身负雷尾,头上悬葫,整个人气质大变,隐约恢复几分仙体风采,神态举止无比高傲。 “呼——” 雷尾呼啸着抽向采薇圣女,带来一阵炽热的风,奇高的温度,将竹山点燃,传出一股焦臭气息。 “给我破!”采薇圣女娇喝一声,柔情妩媚。 星冠飞来,绽放着耀眼的光芒,笼罩住采薇圣女的娇躯,如一道星光屏障,氤氲朦胧,将雷火格挡在外。 “轰——” 四条雷尾,骤然炸裂,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似一场蓝金色的稠雨,自上而下,最后渐渐消散。 “你做了什么?”小女娃大惊,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有圣剑,还能使用雷霆,肯定会有所防备。”采薇圣女看着小女娃,浅浅露出笑容。 竹山内,自成一方空间,与天地隔断,无极法受到很大的限制,天雷的威力,没能得到发挥,就已经散去。 “准备工作做得这么到位,采薇圣女还说不是在等我。”苏误眉头一皱,惊疑地撇了采薇圣女一眼。 自从出了大地之伤,玄女的行踪,应该很隐秘才对,那采薇圣女又是用的什么手段,能猜到他的位置? 采薇圣女没有说话,立于星空下,整个人被星光笼罩,极其出尘,白皙肌肤光泽闪烁,丰腴妙曼的身姿,引人浮想联翩。 苏误举起圣剑,银亮的剑面上,青芒流转,天道弥散,浑身境界凝入剑中,划一道新月,直冲天际。 采薇圣女双瞳一紧,感受到一股雄浑而霸道的力量,新月斩芒迎面而来,剑意侵人,不容小觑。 星冠、玉环伞双双出击,星空下神华璀璨。 “轰——” 关守剑意无双,将星冠、玉环伞荡开,青芒如龙,咆哮着冲出了苍穹,将竹山上空,捅穿一个大洞。 乌云退散,现出了暗蓝色的天空,漫天星光闪烁,银月烟煴朦胧,天道在夜中流转,仿佛一道极光,飘渺虚无,亦真亦幻。 “哗——”金玉破碎的声音,清脆琅琅。 天空中,一面无形的琉璃镜应声破碎,碎片化作光雨,消失在天边。 竹山上的空间禁制,被小女娃一剑劈断,这逆天的手段,惊煞了采薇圣女。 “我对你真的是越来越感兴趣了。”采薇圣女红唇张成一个圆,美眸惊异地看向小女娃。 一剑破空,这绝不是一个刚满天宫的小女娃能办到的事,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无法让人否定。 “哧——” 剑意直冲九霄,像一盏指引的青灯,光柱粗如蟠龙,缠绕在天地间。 极远处,三道虹芒急速驶来,十分醒目,目标方向,似乎正是这座竹山。 苏误瞳力极致,视黑夜如白昼,淡淡的紫芒从眼角透出,穿越数万丈的距离,看清了那三道虹的真面目。 “蓬玄的人!”小女娃低呼一声,先前借移宫换羽逃脱,不料这些人死缠烂打,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当下,他正与采薇圣女纠缠不清,要是让蓬玄搅入这趟浑水,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祸端。 “蓬玄的人……应该是来找你的。”不一会儿,采薇圣女也看清楚了那三道虹,回过头,却不见了小女娃的身影。 “嗯……?”采薇圣女的眸光在竹山上扫过,此时,整个山头一片狼藉,“躲起来了?”采薇圣女喃喃自语。 很快,蓬玄的三个长老就抵达了竹山,见采薇圣女再次,他们先是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采薇圣女为何在此?”三个老头子走上前来,向采薇圣女询问。 “这片竹山是我的居所,倒是几位,不请自来,未免太无礼了吧?”采薇圣女眸光清冷,语气平静,脸上没有笑容。 第二百二十七章 柳枝 竹山上,萧瑟破败,青绿的长竹像烟花那样爆开,碎屑纷纷。 听采薇圣女说这是她的居所,三个老头子脸上都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采薇圣女好雅趣,偏居在这种荒山野岭。”身后的小修士管不住嘴,小声的议论,但是被采薇圣女听进了耳朵里。 “呵呵呵……我在山上悟道一式功法,不慎毁了住所。”采薇圣女很平静,眼神澄澈,微微透着些冷意。 “圣女不需要掩饰,我等自是明白的。”几个年青人,露出揶揄的笑容。 “尔等究竟明白了什么?”采薇圣女声音平静,手捧星冠,七彩神华绽放,恢弘的王道气势弥漫,顷刻间就将众人覆盖。 星光笼罩天际,充满了威胁,黑夜星空下,蓬玄众人无处遁形,被王道锁定,冷汗顺着脊梁刷地流了出来。 三个老头子脸色大变,连忙道:“年青人不会说话,采薇圣女切莫当真。” “我问你们,蓬玄教擅闯我私居,究竟为了何事。”采薇圣女手心上星光璀璨,千万道毫光照亮黑夜。 一位长老上前,眯着眼睛,眼角上皱纹横生,苍老的眸子在从竹山上掠过,满目萧条的景色,他道:“我等原本在搜寻贼寇,见此地有战事发生,偶然路过,不想闯入了圣女的私居,冒犯之处,还望采薇圣女海涵。” “贼寇?”采薇圣女心如明镜,知道他们在追寻玄女,却不想直言,因此故意疑问。 “是蓬玄的仇家。”老头子不愿过多透露,怕走漏了玄女的消息。 世人皆知,玄女身怀至宝,又有得天独厚的造化,一柄半圣剑,足够让无数人眼红。 采薇圣女眸光迷蒙,蕴含深意的光芒,在蓬玄众人身上扫过,看透了这群人的心思,但是却没有道破。 “老夫想问圣女,你在此山居住,可曾见到过什么可疑的人经过?”蓬玄的长老向采薇圣女询问。 “这些老不死的,真是阴魂不散。” 苏误躲在暗处,没有隔太远,清楚地听见几人对话,心中充满了不安。 采薇圣女的回答,非常重要,如果两方联手,那么对小女娃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局面,不仅实力未满,还要腹背受敌。 采薇圣女稍显沉默,眸中光芒闪烁,思考片刻后,道:“蓬玄的长老,是在拿我问话?” “不敢不敢,采薇圣女身份尊贵,是天上的仙子,我等怎敢轻薄对待。” 采薇圣女淡然地撇了老头儿们一眼,道:“我先前说得很明白,竹山是我的私居地,何来的外人?” “采薇圣女,不要拿老夫当三岁小孩来哄骗,这山野上残留的圣威你作何解释?你说你悟道一式功法,难道你已经成圣了?”三位长老目光如炬,如鹰的眼睛那样凌厉,直勾勾地看着采薇圣女。 “我何须要解释什么?以采薇圣地的底蕴,还会缺少圣器?”采薇圣女伸出纤纤玉手,掌间有一簇模糊的光团,氤氲朦胧,飘渺梦幻,就如将近的残烛,火光一闪一闪,像随时要熄灭似的。 “采薇大圣器!”蓬玄众人一阵心惊肉跳,瞪大了眼睛,呼吸非常急促。 采薇圣女掌间的光团十分模糊,圣威像光晕那样荡开,摄人心魄。 她原本就是东荒年青一代里的领军人物,实力自是不用说的,现在有大圣器在手,即便蓬玄的几位长老联手对付她,也没可能有丝毫的胜算。 暗处,小女娃感受到那股圣势,不禁心跳加剧,汗水从光洁的额头上渗出。 采薇圣女的底牌层出不穷,除了王道贤器之外,竟然还有一件大圣器掩藏着! “还好她没拿这东西对付我……” 苏误对圣女的评价已经很高了,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后手,刚才要是生死搏命,玄女恐怕是凶多吉少。 “夜已深了,蓬玄教的人请回吧。”采薇圣女道。 黑夜星空下,暗潮涌动,充满了许多不确定,老头子们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听进圣女的话,沉默着,选择按兵不动。 深夜的风,开始变得很冷,尤其是山上,没有了竹林遮挡,肆无忌惮起来,大雾徐徐降下,笼罩山野上空,为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轻纱。 “蓬玄教听不懂我的话吗?”采薇圣女黛眉弯弯,双瞳寒芒,表情渐渐变得不悦。 手中的光团,愈发凝实,不再飘渺,一截碧绿的柳条浮现,金枝玉叶,内蕴神华,圣威弥漫开来,它再一次提醒了蓬玄众人,这是采薇圣女的私居地。 “是我等唐突了,还请圣女不要见怪。” “请你们离开。”采薇圣女握着柳条,始终以圣威笼罩着众人。 “圣女莫急……” 老头子们暗中传音,隐晦地交流,竹山上满溢着圣威,无法感知到玄女的气息,长留此地也不是办法,他们不想和大圣器作对,耳语几句,决定先撤退。 “采薇圣女,后会有期。”蓬玄的年青人调笑似的向圣女告别。 “采薇与蓬玄之间素无往来,我看还是不要再见了。”采薇圣女眸光清冷,面无表情,凌驾在空中,注视着蓬玄人离去。 蓬玄教没有走远,反而在竹山附近布置监视。暗处,小女娃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同样的,采薇圣女也注意到了蓬玄人的小动作,她玉手一挥,星光笼罩,柳枝一拂,万物复苏。 竹山上,青竹从泥土里钻出,眨眼的时间,就长到了十丈高,绿叶招展,生机勃勃,傲然挺立在山间,赶走了原本的萧瑟与破败。 “嘶……” 小女娃瞪大了眼睛,显得非常惊讶,逆生四季,复苏生灵,采薇圣女的手段,实在是不可思议。 苏误从阴影里走出,与采薇圣女隔了很远,不禁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采薇圣女声色空灵,清脆而悠扬。 “蓬玄为我而来,本与你无关,你大可以将我交出去,甚至还可以和蓬玄的人一起对付我。可是你非但没有那样做,反而替我掩饰,赶走了蓬玄教。”小女娃皱着眉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理解采薇圣女的做法。 两人之间,无亲无故,采薇圣女何故为了一个玄女,而得罪整个蓬玄教?这是苏误最不能明白的一点。 “真的要对付你,我一人就足够了,不需要和别人联手。”采薇圣女浅浅一笑,冲着小女娃,扬了扬手中的柳枝。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圣女心 蓬玄教在山外设下暗哨,不论采薇圣女是否和玄女有关,她在中域出现,背后所传递的信息,不容忽视。 竹山上,星光如水,倾洒在竹叶上,仿佛一层薄纱,透出神辉,轻影摇动,有一种宁静祥和。 采薇圣女穿戴星芒,长裙随风飘动,一双柔情明眸,秋波似水,肌肤纯白无暇,仿佛冰玉质地,闪烁着惑人的光泽。 苏误不解地看着采薇圣女,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掩饰。” “我不是帮你,把你交给蓬玄,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儿好处。”采薇圣女撤下虹芒,从高处飘落,来到小女娃身前。 苏误对她还是很戒备,下意识后退两步,这样的举动,被圣女看在眼中,但是她并没有多言。 “至少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苏误道。 “我想要什么?”采薇圣女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小女娃。 “玄女之血,我的血。” “呵呵呵……”采薇圣女笑声娇滴,就像是莺鹂在啼鸣,清脆婉转,她道:“我对你并没有杀意,就算有,也不需要和他们联手。” 采薇圣女露出自信的笑容,扬起手中的柳枝,故意露给小女娃看。这一举动,很明显是在说,有大圣器在,玄女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那可不一定。”苏误眼含深意地撇了采薇圣女一眼。 玄女的小肚子里,不止装有圣剑、王道兵器,真到了拼命的时候,五滴赤血,仙体,以及紫金神石,都是他的底牌。 此时,夜很深了,银月攀上头顶,光辉洒下,照亮了竹林,经过一场战事,这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奇花开得很茂盛,竹节长得也很高。 “你走吧,我乏了。”采薇圣女淡然道。 “圣女不要玄血了?”苏误十分惊讶,不明白采薇圣女的心境变化。 “我当然想要,但是你肯给我吗?” “不可能。”苏误斩钉截铁道。 “呵呵……趁我还没有改变心意,你走吧。”采薇圣女撇了他一眼,莲步款款,向溪边的小屋走去。 玄女是个烫手的山芋,杀了她,很不明智,必会引起祸患。暗处,除了那个域外师傅,还有龙女、青狐等人庇佑着小女娃,这一点采薇圣女非常清楚。 “不杀又如何,留不得,否则天下树敌……”采薇圣女自言自语,无奈地叹气一声,关上门扉,不再理会小女娃。 小女娃有些发愣,失神一样,僵在原地,直到采薇圣女离去了很久,才被一阵风吹醒。 “女人心,海底针啊!”小女娃惊叹一声,实在猜不透这个圣女在想些什么。 采薇圣女心中的忌惮,苏误一概不知,他的域外师傅,其实子虚乌有,都是世人杜撰出来的。 小女娃眺望远方,躲过蓬玄教的耳目,从幽径离开,一路远走,遇见一座高山拦截,于是改道向东。 驾虹数十日,翻山越岭,走过很长的一段路途,远远看见一座城池,集市热闹,人声鼎沸,小女娃感到很疲惫,准备停下来,在此歇脚。 “大叔,我请问你,这是什么地方?”苏误向沿路的旅人询问。 “这里是晋国境内,九圩城。”路人耐心地回答了小女娃。 “晋国……”小女娃的眸光在城中掠过,充满了好奇与疑问。 九圩城,几百年的历史,在中域来说,并不算古老,但是参照星空彼岸的时间线,那就是从明朝流传至今。 城内生机活力,人潮往来,熙熙攘攘,不少修士途径这里,聚集在城南的河畔。 此地,绿水倒影青鸟,滚滚向东流,两岸飘絮,百花齐放,有琴声从远方传来,余音袅袅,激起水中浪花,悠扬不绝。 小女孩换上一身淡紫锦衣,长发盘成松散的云髻,小俏脸粉粉嫩嫩,无须妆黛,面容映桃蕊,看上去十分灵动。 他不加掩饰,混迹在修士之间,像这样一个娃娃,独自走在街头,不免引人注目。 “两三年过去了,糖糖也长大了……”苏误叹了声气,心中有喜有忧。 在中域,即使卸下伪装,也很少有人能认出他的身份,然而时间一晃,许多年过去了,苏误还是没能换回身体。 眼看着玄女一天天地成长,要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可是糖糖依然沉睡着,再也没有清醒过。 苏误感到很无奈,也很苦涩,找不到任何方法可以唤醒那个乖巧的小丫头。 清风拂过杨柳岸,烟雨迷蒙,湖水气息扑面,带来了远方的消息。 “九关山里的大人物都出来了。”修士之间议论纷纷,这样一个消息,就像一颗巨石,被投入湖中,平静的水面顿时激起千重浪。 历时数月之久,所有人都期盼着九关山内的消息,望眼欲穿,据说血雾里面关乎仙路,但是无法证实,只能枯等。 现在好了,终于有人从雾中生还。 “青狐与千玄一率先走出血雾,两人元气大损,几近陨落!”一个从神庭来的修士,道出这则惊人的消息。 “青狐妖尾被人斩断,道根动摇,险些在雾中香消玉损。” “千玄一的道身被活生生劈成了两段!靠着逆天境界,硬是吊住了一条性命!”修士们都在谈论这件事,亲眼看见两人走出九关山,肢体残破不堪,浑身被鲜血染红。 闻言,苏误顿时傻眼了,离开九关山时,这两人还尚好,在血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很难想象有什么人能将他们杀伤。 “姒家姒云江陨落雾中!”这个消息传出来后,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 姒家的太上长老,在千年前就已经成名,境界超然,地位崇高,实力毋庸置疑,他的匆匆落幕,让人在惋惜的同时,不禁感到惊异。 姒家人无比悲恸,据说姒云江在死时化作了一团飞灰,连一根发丝都没有留下,无法葬进姒家陵园,只能在山外立了一块碑,葬下这位太上长老身前穿过的衣物。 “血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从神庭开始,至万里外的晋国,再到极北,整个东荒都陷入了震撼当中,九关山一事,像是一场风暴,席卷东荒,引发了大地震。 “牧府胡亥在雾中拓印出远古碑文!” 据说胡亥从大地之伤出来时,身体都被削去了半截,十分凄惨,他带出来的拓印文本,引起了天下人的注意。 “石碑的碑文被印下来了?!”苏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城中游走,想要打探更多的消息。 第二百二十九章 神秘黑影 进入九关山的大人物,几乎都陨落了,只有极少数,能够活着走出血雾。 据说,这一切都源起于那块石碑。 为了得到它,破译碑中文字,窥探远古的奥秘,大人物们争抢了十天十夜,无可避免地爆发了一场大战。 战事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波及范围之广,整个秘境都卷入其中,雾色更深,血味浓郁,暗潮下的古尸摇摇欲坠,甚至连天地都险些崩塌。 “数十位大人物联手,将石碑挪动半寸,发现迷雾里还有更辽阔的空间。”茶余饭后,无数的修士在谈论这个话题,时下最流行,整个东荒都知道了。 “那是一个新的世界!” 听到传言,苏误觉得难以置信,那片秘境,充满了未知,已经很广阔了,“没想到,天外竟然还有天。”小女娃喃喃自语,在南城的河畔散步。 苏误虽然进过迷雾,但是并没有呆很长的时间,他很庆幸自己提早离开,那些大人物都陨落了,他不认为以自己的境界,能从中杀出一条生路。 两岸河风扑面,带着些许腥气,夹带花香,让人精神一振,天气微凉,阴云浮现,似乎就要下雨了。 “那是仙界?”有人问道。 在东荒众多的传言里,有一条最荒诞,是说九关山的血雾里,隐藏着仙界的线索。 “那样一个不详死地,葬的都是异形尸体,怎么可能有仙……”玄女噘起嘴,小声嘟哝几句,坐在一个棚子里,看着往来过路的修士,没人能认出她的身份。 “很难说啊,仙路太飘渺了。”有人叹道。 仙路无常,是大域修士共同的美梦,百万年间,人们苦苦追寻,但是连它的影子,都没能看见。 “那些大人物为什么都陨落了?” “他们进入了那片空间,包括姒家的太上长老在内,很多人都死在了里面。” 石碑挪动后,出现了几团黑影,非常神秘,它们嗜血而又残暴,杀了很多人。 为了探知那个世界,青狐等人选择停战,一起跨过了石碑。 “他们在里面探到了什么?”有人好奇提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大人物不肯说,他们伤势非常严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在了九关山。 天色灰蒙蒙的,逐渐有细雨落下,浸湿了芭蕉叶,顺着屋檐滴入泥土,溅起土黄色的尘埃。 “什么都没探到,我们迷失了。”一位大人物在神庭出现,他进入过迷雾,并且从里面生还,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大家。 围绕石碑的战事,实际上只持续了一个月,余下的时间,他们都在虚无中徘徊度过。 “在那样一个未知的世界,很多人都被杀死了。” “他们怎么死的?” 那个大人物眸光深邃,回想到血雾里的种种,不禁满眼惶恐,浑身恶寒,“不知道啊!敌人藏在暗处,模糊不清,只有一团黑影。” 石碑后面的世界,是一片蒙昧混沌,所有人都迷失了方向,黑影出现,带来了无尽的杀戮和恐慌,即使这些大人物,也不愿回想那些事情。 这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通过神庭,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东荒,所有人都震惊了,不敢想象,那是个怎样的世界。 “那些黑影究竟是什么?”苏误也进过血雾,但是很快出来了,并没有见到人们口中的“黑影”。 九圩城里有不少修士,大家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神秘的黑影,是人是妖?是兽是物?它们因何而存在?目的又是什么? “那些大人物,最低也是逸杰境界,还有许多传说中的强者,但是他们都在黑影手中吃了大亏!”世人感到十分地惊奇。 毫无疑问,血雾里藏着一群怪物,数量庞大,而且境界超强,即使像姒云江这样的贤者,也陨落在它们的手中。 几天后,又有消息从九关山传出。 “大地之伤愈合了!” “圣地世家凿地百丈,没能找到入口,并且,九关山的光柱也消散了。” 传言很快得到了证实,在这数日之间,九关山内外,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人应接不暇,血雾究竟为何消失,没人能说清楚原因。 “灵龙竟然消失了?”苏误感到不可思议。 九龙缠山,九座曲仙合并,经千万年演化,才能演变出灵龙,这种旷世奇观,却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实在是太离奇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误不禁想到这句话。 “几天前,那个神秘男子出现在九关山外,很多人都看见了,他身上完好无损,一点儿伤口都没有。”一个修士提起这件事。 “什么神秘男子?”一人不解地问道。 “就是那个在玄女之前冲入雾中的人,他还活着。” “连青狐、千玄一这样的强者都受了重伤,他竟然一点儿事也没有?”世人大感惊讶。 “贤者都死在了雾中,难道他已经超越了贤明,达到了王者境界?!”放眼整个东荒,王者就像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圣人以下的最强者。 当世,圣人不显,可以说王者就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战力。 “可惜了玄女,百世不遇的体质,堪比仙品造化,白白死在了雾中。”有人叹道。 “不,从极东刮来的风声,玄女也还活着。” 很少一部分的人,在谈论玄女的事,他们都很惊讶,那一个小娃娃,三丹不满,刚到达天宫,气运过于逆天,大人物都死在了雾中,她却还活着,这真是造化弄人。 苏误很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禁皱起眉头,“师傅回了九关山?他究竟有何目的……” 小女娃抬起头,目光展望神庭的方向,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地方,这场风暴的发源地。 “他一定是师傅……” 苏误离开了九圩城,一路驾虹向南,准备回到九关山,寻找那个神似师傅的神秘男子。 这个举动有些冒险,但是值得,师傅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没办法忽视。 小女娃驾虹空中,脚下云海翻涌,青鸟盘桓,喳喳啼鸣,从身后传来呼呼的风声,像是有人在跟随。 “谁在跟着我,出来!”苏误充满了警惕,时刻注视着云雾变化。 这时候,一个稍显喑哑,而且非常熟悉的声音,在小女娃的身后响起:“你和你师傅一个德行。” 苏误猛地回过头,定睛一看,顿时感到震惊,那人竟然是……文波! 第二百三十章 对峙 这是自紫气东来后,两人再度相遇。 时过境迁,苏误的变化很大,从一个大男人,变成了小女娃,这一趟心路历程,很少有人能够体会。 文波同样如此,他似乎得到了某种天启,眼神澄澈,充满了智慧,相比起阿房宫时,他的境界又有提升,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地出尘。 “你是谁?”小女娃童声稚嫩地问道。 苏误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而今以小女娃的形象示人,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他不希望暴露真面目。 “你不记得我了?”文波微微皱眉,眼神锐利地看着小女娃。 苏误大惊,听文波的话,他和糖糖有过照面?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苏误的大脑急速运转,回忆起大荒村落的一桩桩往事,自从在小酒馆遇见糖糖,两个人的命运便纠缠在了一起,也是从那时起,再也没有分开过。 不对,有一次短暂的离别,那是在……地肺山的时候?! 苏误的思绪,前所未有地清晰。文波没有意识到,他的这句话,有很大的问题。 “不记得……”苏误隐藏自己的情绪,装出无辜的样子,摇了摇头。 文波看着小女娃,表情凝重,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弯起嘴角,道:“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不记得也很正常。”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并不大。 身边的云雾一直在流走,形状不停改变,灵鹤在不远处徘徊,长啸声悠扬清脆,经风一吹,变得很飘渺。 “我和你师傅是旧识,本属同门,要是追根溯源,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文波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嘴角挂着笑容,并且看着小女娃。 “我从没听师傅提起过。”苏误回道。 面对文波,他应对地很小心,纵然心中百般的不情愿,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完全伪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是吗……”文波眸光放在远处,几朵白云飘过,碧空如洗,他轻叹一声,道:“也对,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提起我。” 苏误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不是跟着你,我是在找你的师傅。”文波眸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一般人很难看得出来。 但是苏误明白,他还是惦念着古籍里的内容。 “可我不是师傅。”苏误声音纤细,在文波面前,假装出纯真的样子,很符合大荒村小女娃的形象。 “我知道。”文波看着她,露出笑容,道:“自从幽谷过后,你师傅就消失了,我好奇他去了哪里,要问这世上还有谁知道他的踪迹,恐怕就只有你了。” 苏误与文波对视了一眼,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生怕他看出些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师傅了……”小女娃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敢露出马脚,文波生性多疑,只怕有一丝应对不当,都会被他警觉。 文波双瞳如黑色的深渊,凝视着小女娃,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是说,你和他走散了?” 小女娃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他心里有许多问号,怀疑这次偶遇,根本是文波刻意为之,否则很难解释。 苏误原本可以编造一个谎言,说自己去了极北,或者中原,总之是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恐怕他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小女娃在说谎。 “在你们失散之前,他有什么东西交给你吗?”文波追问道,直视着小女娃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内心想法。 苏误表现地很平静,做出思索的样子,摇了摇头,道:“没有……” “不。”文波突然出声,眼神凌厉地看着小女娃,道:“有一样东西,他放在了你这里,你靠它才在东荒声名鹊起。” 苏误猜到了文波在觊觎什么,他的目的,果然还是无极法。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女娃眨着大大的桃花眼,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你果然和你师傅一个德行,真的太像了。”文波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不易让人察觉,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自己错漏了什么。 两人从高处落下,来到一条溪边,青水汩汩,流向远方,两岸猿啸不止,听上去非常地凄婉,偶尔有白鹭来水岸渴饮,鸣叫两声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我想要无极法。” 文波不再掩饰自己,认真地看着小女娃,道:“他把术式教给你,所以你知道口诀,把它告诉我。” “不行!”苏误回答地很干脆,没有犹豫,“术是师傅传授的,不能交给外人。” 对苏误来说,这是原则上的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口中的师傅,并不是自己,是那位老者,而今武仙星的神秘男子。 “我说我不是外人……你大概是不会相信吧。”文波叹气一声,像是自嘲一样,无奈地笑了笑。 他的动作表情,被小女娃看着眼里。苏误没有接话,也不在乎他的心境,尝试性地问道:“我不认识你,我可以走了吗……” “你不认识我……?”文波皱着眉,眸光从小女娃的脸上扫过,充满了惊异。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小女娃的声音很细微,很不自信的样子。 “没有,你确实不认识我。”文波一直注视着小女娃,眼中神华氤氲,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苏误被他看得发毛,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回瞪了一眼,道:“你不打算放我走?” 玄女身上释放出一种冷艳的气场,仿佛冬季里盛开的雪莲,姿态高傲无比。她闯出极东,一路遭遇杀劫,单以纯真的形象面对文波,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腿长在你身上,何必要问我。”文波淡然道。 闻言,苏误不禁有些愣神,完全没有想到,文波会说出这种话。原以为他会用强硬的手段留下自己,然而事实却远远地超乎了小女娃的意料。 苏误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远走,连一声再见也没有说,生怕这家伙反悔。 耳畔大风呼啸,绿杨古道落在了身后,玄女速度极快,翻山越岭,走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这才确认,文波真的没有跟来。 “说不定他已经认出我了……”小女娃喃喃自语,无论如何,此地都不宜久留,与文波遭遇,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第二百三十一章 推测 文波究竟为何而来?他的目的不单是无极法,还有……玄女! 苏误对文波实在是太了解了,他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此次相遇,他是为了试探什么,而故意设下的。 “我可能已经暴露了……”苏误眉头紧锁,仔细回想着与文波的对话,究竟是哪一句出了问题。 否则,文波不会放过他,一定是某一句话的错漏,引起了对方的警觉,他现在应该还处于混乱和猜忌当中,所以才没有追来。 前方,山水青绿,瑞云蔼蔼,彩虹架在瀑布上,水光潋滟,漫天光辉洒下,水雾看上去七彩斑斓,迷离人的眼睛。 苏误一个俯冲,冲进瀑布里,在它的背后,有一个天然溶洞,像密室一样,走廊很深,略有些潮湿,但是没有浊气灰尘,非常适合藏匿。 “我需要在这里躲避一段时间……”苏误透过水帘看向外界,目光长远,在视线可及的范围里,并没有发现文波的身影。 对此,他并不放心,又以圣剑自斩,以防文波在自己身上设下了什么禁制。 小女娃在一处干燥的石阶上盘膝坐下,凝神内视,过往的种种细节,就像是放映机里的画面,一一在识海里浮现。 “糖糖和文波,是两条平行线……绝对不可能有见面的机会。”苏误很肯定这一点。 但是,文波却说,“你不记得我了?”,如果不是口误,那要如何才能说出这种话来?必定是先见过,才会有“不记得”这一说。 可是糖糖从没有出过村子,文波也远在紫气东来,两人之间,本不存在交集。 “只有地肺山……”苏误确定了这一点,许多疑团,都解开了。 他回忆过往,想到一个细节,第二次硬闯地肺山的时候,他听见的琴声。 据地肺山的长老所说,是外来的客人,在此地逗留了几天,当时苏误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居然是……文波! 还有一件事,苏误一直觉得很蹊跷,赵家老七入村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他离开的时候。 就那么几个时辰的空档,硬是被赵老七抓住了。 “是文波将我的行踪暴露给了赵家?!”苏误脸色一沉。 他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离开大荒进入小山村的时候?不,比那还要早,在紫气东来的山门前,他就动起了心思! “他不知道我和糖糖互换了身体,所以才误以为是‘师徒’吗……”苏误脸上表情非常凝重。 自己的底,也是这家伙掀的,昔日在凡城,告密赵淳的人,正是文波! 他以飞鸟传书,是为了嫁祸给韩芸? 苏误不禁瞪大了眼瞳,内心狂潮,惊涛不止,自己清醒的这三年,原来一直被文波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在东荒数次面临杀劫,也都是因为文波在背后使坏! “他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单纯为了报复我?”苏误咬牙切齿,小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他确认了一点,离开紫气东来后,文波用了某种手段,一直监视着自己。 在大荒村落时,自己进入大墓封土调查,暂时离开小酒馆,文波则将这一情报,告知了赵家,彼时,他正在地肺山上做客。 初探地肺山,遭受到的攻击,那也是文波斩的?为的是……不让我靠近! 后来在张糖崖上发生的事,文波并不知情,他只知道小女娃也会无极法,所以才推测,两人是“师徒”关系。 这一荒诞的谣言,究竟是如何产生的,苏误总算是想明白了。 “青鸟……”苏误从沉思中清醒,神色复杂。 记忆中,总是有一只熟悉的青鸟,在自己身边盘桓,从大墓封土,到凡城姜国,再到后来的诸法千道,神庭九关,它一直跟着自己! 那只鸟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苏误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他赶忙从溶洞里坐起,远眺天边,云浪滔滔,徐徐飘散,平日里随处可见的青鸟,现在没了踪迹。 “不行,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 文波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他做的这一切,触及了苏误的底线,无论他有何种目的,都不重要了,敌人是苏误对他的定位。 小女娃离开溶洞,以移宫换羽,换置身位,这样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一路向南,穿越无数的山岭,这个季节,枫叶已经红了,群山之间,红艳似火,有一种凄美。 飞越过一方丘陵,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沙地,荒凉萧索,生机惨淡,像这样的荒土,在中域本不应该存在。 小女娃撤下虹芒,换一身装束,精心打扮一番后,才向路人问话:“大姐姐,我想请问你,这是什么地方呀?”玄女声音很甜美,看上去非常乖巧。 这一年,是苏误与糖糖交换身体的第三个年头了,小女娃也快八岁,近段时间身高猛地往上蹿,差不多有四尺了。 “这里是九关山。”女修士回答。 “什么……?!”苏误顿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这片荒土,这哪儿是九关山,分明是一片沙漠。“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未免也太大了!” “你是很久没来过这里了吧。”女修士看着小女娃。 “也不算久吧……”都不用掰开手指头算,前后离去也才几个月的时间,这里沧海桑田,青山绿水变成了大漠。 “原本在九关山上有一道光柱,它消失以后,这里就变成荒漠了。”女人耐心地向小女娃解释。 苏误告别了她,心中掀起波澜,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灵龙消失,九关山竟然在一夜之间枯萎。 “不可思议……”苏误瞠目结舌地看着这片土地,盘踞在大地上的九条龙脉,全部都化成了黄沙。 曾经的曲仙,现在都断了,映入眼帘的,满是荒凉的景色。 师傅又是为什么回到九关山?他现在在神庭吗?小女娃双手抱在胸前,陷入了沉思。 “嗖嗖嗖——” 突然,尖锐的风声响起,从远处飞来密密麻麻的箭雨,目标方向……正是玄女! 苏误顿时惊醒,额头上被吓出了冷汗,调出大亚腰葫芦,大喝一声:“收!” 白瓷葫芦神华绽放,原本巴掌大小,演化成一座小型山岳,瓶口大开,王道弥漫,一股强悍的吸力从葫芦里透出,骤然吞没了箭雨,护住身后的小女娃。 “大亚腰葫芦,你用得可顺手!” 一个充满怒意的声音从天而降,苏误凝神一看,觉得非常眼熟,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认出是谁。 第二百三十二章 德孝 九关山已经不能称之为山,方圆百万倾的土地,完全被黄沙淹没,充满了死寂。 沙漠与蓝天之间,挤来了许多修士,其中有两人,撤下虹芒,踩在沙土上,冷眼看着小女娃,双眸之中满是怒火。 “谷风的人!”苏误认得他们眼神,和承贤承仁如出一辙。 “不错!”谷风人将小女娃包围了起来,整片黄沙地,空旷高远,没有后路能逃。 “玄女,速来受死!”承德大喝一声,身体因愤怒而颤抖。 “我听说谷风有德孝仁贤四子,你们是承德承孝?”苏误声音纤细,在大漠上响起,显得格外荒凉。 “你既然都知道,也不算是冤死鬼。”承孝面容雪白,身形消瘦,他和四弟承贤是一母所生,两个人的外貌非常相似。 “呵……既然来了,我就让你们德孝仁贤四人全部在地下团聚!”小女娃冷笑一声。 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谷风和蓬玄不同,他们一直在九关山守株待兔,没有离开过。 要是苏误不返回九关山,也就不会遇见他们了。 “放肆!”承德怒喝一声,举起一只长戟,向小女娃戳来。 双方之间的仇怨,根本无从化解,玄女杀了谷风两位少爷,承德承孝的亲弟弟,他们恨不得将小女娃千刀万剐。 至于苏误,他发过誓,要让谷风之名,在东荒彻底消失。 双方刚一照面,没有三言两语,展开架势,直接动手,这样的默契,真的很难得。 “砰——” 玄女调来大亚腰葫芦,往下一镇,荡开了承德的攻击,王道在黄沙上弥漫,引起尘浪滚滚。 见本派至宝被外人霸占,用起来还得心应手,承德心里是又恼又羞,怒发冲冠,直瞪着玄女,眼睛都红了。 “给我镇死她!”承德大叫一声,同时向谷风修士下令。 天空中全是修士,少说也有五百人,他们每一个人境界都不俗,和苏误以往面对过的杂兵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 他们之中,境界最低的,也开启了三个秘境,其中还有好几个人达到了宗师级别。 至于承德承孝,两人皆是大能! “哧哧哧——” 金光法术如雨倾落。让人应接不暇。 每一击术式,都蕴藏怒火,饱含杀意,谷风人对玄女,那真是恨之入骨。 “砰——” 大亚腰葫芦化作坚实的壁垒,横档在小女娃的身前,纵然谷风修士如何攻击,都无法穿透这个王道兵器。 葫芦是门派至宝,却被玄女抢走了,谷风人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大少爷,玄女用至宝当盾,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毁了!”承德咬牙道。 谷风大少爷当机立断,毅然决然,在他看来,葫芦在别人手中,不听自家使唤的东西,再珍贵也没用,不如毁了重塑。 “瓜匹,你要想清楚了,这可是你山门的至宝。”小女娃将大亚腰葫芦横在身前,像是在炫耀战利品一样,不仅如此,还出言挑衅。 承孝眸光阴寒,扯出一条九节鞭,扬过头顶,猛地朝玄女抽去,力量之大,甚至带动了风声。 “嘭——” 小女娃将葫芦抓来,硬挡承孝的鞭子,一声炸响,葫芦侧身竟然被打出一条凹痕。 能将王道打瘪的鞭子,那是……圣?! “不对,是半圣!”小女娃露出惊容,瞪大了眼睛看着承孝手中的利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可是感受不到圣威?”苏误皱着眉头,表情十分地凝重,那条鞭子绝不是圣,他能肯定这一点。 “就凭你那羸弱的境界,王道在你手中,连十分之一的威能都发挥不出来。”承孝表情非常不屑,继续挥动手里的九节鞭。 “砰砰——” 鞭子抽来,打得小女娃节节败退,在鞭子抽打过的地方,顽石碎成齑粉,大地裂开,尘土飞扬。 沙漠上,骤然引起一场风暴,模糊了视线,经风一吹,尘土变得更密了,将玄女和谷风众人隔开。 “哧哧哧——” 烟尘里,百道金光同时亮起,就像是星辰一样,绚丽夺目,一声令下,所有人祭出杀术,向尘埃中心射杀。 “杀!” 谷风大少爷承德大喝一声,将长戟掷出,戟过之处,留下一条残影,黄沙缠绕着戟身,仿佛是一条毒龙,张着血盆大口,向玄女冲去。 “轰——” 一道紫金神华冲天而起,没入苍穹,飘荡的尘埃,在顷刻间化作了虚无。 玄女在黄沙上现出真身,右手握剑,左手持棍,头顶悬葫,圣王贤三大兵刃齐出,小女娃整个人的声势,在这一瞬间攀升到了顶峰。 圣威弥漫,青芒流转,漫天杀术被大亚腰葫芦收下,承孝的鞭,被禅棍打落,承德射来的戟,让圣剑劈成了两截。 灰黄的烟尘散去后,玄女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嘶……”承德承孝二人皆瞪大了眼睛,倒吸入一口冷气,无法抑制心中的惊骇,“这……” 虽然知道玄女底蕴丰厚,依靠圣剑爆发出的实力,能堪比宗师极境,但是只有真正面对她,才能感受到那种压迫力。 天道圣威,雄浑霸道,一经施展,天地变色。 “这就没招了吗?”小女娃冷哼一声,并不是看不起他们,总觉得采薇圣女带给他的压力,都比谷风众人来得更大。 “杀!” 苏误大喝一声,一脚蹬地,腾身而起,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流星,直捣黄龙,硬闯入谷风人群当中,手举圣剑,大开大合,犹如砍瓜切菜一般,眨眼之间,就将数十人斩杀。 天空中,下起了血雨,谷风修士不断陨落,四肢被斩,内脏捣碎,腥臭的恶风,将黄沙染成了红色。 “啊!”谷风修士发出悲鸣,看着玄女,仿佛看见了一个杀星。 在众人眼中,那根本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手里的剑一挥,必定要斩死两三个人,逃得再远都没有用,蕴含圣威的剑意,根本不可能躲掉! “你住手!” 承德勃然大怒,从身体里飞出一柄金刀,驾虹上前,与玄女展开激战。 “大哥当心!” 承孝单手握鞭,紧随其后,面对仇人,没必要讲什么仁义道德,就算以众欺寡,谷风人也不会感到羞耻。 “锵——” 刀剑相交,荡开一斩金光,像日冕一样扩散,绵延数百里,即使在神庭,都能够看见。 蓝天下,三人同时被震退,倒飞数千丈,隔空相望。 第二百三十三章 雷霆显威 荒漠上,尸横遍野,残肢散落,许多人被玄女拦腰斩杀,尸首都是不全的。 尘埃四起,硝烟弥漫,血渍掩埋在黄沙地下,透出暗红的光芒,一场沙暴过后,这里的一切都被吞没了。 荒凉。 除此之外,很难有别的感受,无法想象,这片大漠曾是绿洲,即使圣地世家也放弃了这里,在神庭古城外,寻找到了新的矿场。 “轰——” 天空中,爆发出最猛烈的战事,苏误一人遥对谷风,浑身境界运转,腹下华池浪涛璀璨,三大利器齐出,声势攀至顶峰。 承德承孝两兄弟,携器杀来,气势如虹,首当其冲面对玄女的圣剑,眼中充满了决绝,没有丝毫退意。 “锵——” 玄女架剑抵挡,横棍扫荡,右手猛攻,左手布防,双管齐下,打得酣畅淋漓,双眼赤红,就像一尊杀神,傲立天地间。 “哧哧哧——” 谷风众人杀红了眼,凝炼术式,布下围剿大阵,将此方空间完全封锁,不给玄女任何逃跑的空间。 “还想困住我?”苏误眸光一凛,抬头望向天空,穹顶被无形屏障所笼罩,四周有很多道纹,想要远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铮——” 苏误抽出关守,一剑斩出,青芒幻化出一轮新月,无尽的天道爆发,剑意就像是笼中困兽,四处横冲直撞。 “噗噗噗——” 刀光剑影之间,又有十几人陨落,那种凌厉的剑势,就连大能也很难阻挡,更不要说这些年青修士。 “混蛋!不要让她逃了!” “制住她!”谷风众人一阵怒骂,开始凝结力量,向玄女发动反攻。 承孝抓着九节鞭向玄女抽来,咬牙切齿道:“我要拿你的血肉,来祭奠我兄弟的在天之灵!” “锵——” 玄女左手将禅棍点出,挡下承孝的鞭子,六字箴言浮现,金属质感,围绕棍身螺旋,禅意回荡在黄沙上。 不是王道,却近似王道,方诺送来的这根禅棍,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配合好的材料重塑,也许能进阶王道。 “杀!” 苏误对天长啸,一斩寒芒劈出,试图破开这个的牢笼,他不喜欢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关守剑意无双,圣威浩荡,将黄沙掀起,尘土飞扬,大地在颤抖,震感非常强烈,掩埋的尸首被翻了出来,散发出血腥气味。 “你给我死!” 承德攥着金刀砍来,额头上青筋跳动,就像是疯了一样,照着玄女乱砍一气,不讲究任何刀法。 “锵锵锵——” 苏误用剑、棍抵挡,同时调转大亚腰葫芦应对承孝,一心三用,对身体有很大的负荷,纵然玄女的金海无穷无尽,华池里的水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挥发着。 玄女的爆发虽然很强,但是不能陷入阵地战,否则就将失去自身的优势。 “天地无极!” 随着小女娃念诀,一道神华从天而降,噼嘭一声炸响,犹如晴天霹雳,巨大的尾翼出现,生长在小女娃身后,就像是艺术品一样,瑰丽无比。 九条雷尾,四之火翼,炫彩夺目,刚一出现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玄女沐浴在雷霆中,声势再攀一层,就如远古时期的雷神降临,压迫感十足。 “这就是传闻中的雷霆手段?”承德承孝皆是一惊,怔目望着天空,短暂地失神,这一刻,玄女战力急速攀升,临界大宗师。 恍然间,众人仿佛看见了一个男子出现,凤眼薄唇,朗目剑眉,在其身后,九天玄女下凡尘而来,天籁伴奏,回风舞雪,万道毫光射出,如梦似幻。 “九天玄女异象!”众人心头大惊,这种异象玄而又玄,已经有数十万年不曾见过。 异象中的仙女,是那样真实,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美得不可方物,地上的凡修痴痴地看着她们,脑中浮现出荒诞的遐想。 “轰——” 雷霆在禁制里咆哮,若困在浅渊里的苍龙,轰鸣声响彻天际,震耳欲聋。 苏误扬起雷尾,迎击谷风众人,这种临时化下的禁制,根本无法限制天雷。许多人因此丧命,被雷火劈成焦炭,难以分辨人形。 “噗噗噗——” 雷尾就像是尖利的枪矛,无坚不摧,好几个修士被穿膛,血花如灵泉喷溅,挥洒荒漠,死去的尸体被烧焦,释放出阵阵的恶臭气味。 “一群废物!”承德大骂一声,将金刀举过头顶,照着玄女砍去。 苏误眸光一凝,在空中回转身形,将一只雷尾横档身前,随后圣剑突刺,青芒长虹,贯穿天地。 “铮——” 承德境界强悍,硬生生斩断玄女一条雷尾,气势不减,旋即金刀砍下,犹如雷霆万钧,气荡山河,将这天都给劈晴了,沙暴都给劈停了! “噗——” 玄女架剑横档,不敌对方力气,身形倒飞,从空中坠落,砸进黄沙里,扬起尘土,口喷鲜血不止,面色苍白如雪。 “玄女受死!” 谷风修士从空中降下,将黄沙土坑包围,那里尘埃飘荡,阻隔了视线,只能隐约看见,在尘土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百道杀术凝聚,形成一张天罗地网,趁玄女不备,众人群起而攻。 “砰砰砰——” 七彩的光华,就如同漫天的星辰,不断向土坑中心砸去,尘埃变得更浓,很难看清玄女的死活。 “轰——” 突然,一只由雷霆凝成的巨枪,从苍穹射来,那股狂狼威势,仿佛能毁天灭地,音爆响彻九霄,方圆十里的黄沙,数万亿吨,全部被抛入空中! 天空中下起了沙雨,混合着鲜血,还有雷火焚烧过的焦臭味,大地上一片疮痍,谷风人万般惊恐地看向天空,只见玄女,正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们! 移宫换羽! 随着境界加深,苏误愈发领悟这个术式的强大,难怪王纬玄凭此术纵横东荒,当世少有敌手,拥有这种鬼魅术式,在战斗中先天立于不败。 “给我破!” 苏误双手捂住圣剑,使动浑身的境界,想要斩断谷风布下的道纹。 刚才那一击,虽然杀了很多人,但是也耗费了他不少的心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境界开始走向衰竭。 “你逃不掉的?!”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摄人心魄。 “锵——” 关守青芒斩出,天道震荡四方,苏误只觉得自己斩在了金玉上,发出一声脆响,谷风布下的道纹,仅仅荡漾了一瞬,却未能被斩开! “什么?!”苏误瞪大了眼睛,非常惊讶,他抬起头,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裳华贵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这里。 “谷风谷主!” 苏误脸色一沉,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他和德孝仁贤四子,实在是太像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谷风谷主 谷风谷主亲临,这是苏误没有想到的。 刚才那一击,他已将金海抽干,再也凝不出半分境界,手中的三大利器,全部黯然失色,不受使唤。 “参见谷主!”谷风的年青人以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那个人。 “孩儿见过父亲。”承德承孝来到他身边。 谷风谷主点头示意,没有多言,他的目光放在玄女身上,凌厉而又深邃,就像苍鹰在凝视猎物,摄人心魄。 “不要妄想逃走,那是没用的,只会让你死得更痛苦。”谷风谷主声音沧桑,喑哑低沉,听上去很违和。 他是数百年前的人物,一代尊者,境界深厚,实力非常强悍,凭道纹轻而易举地挡下圣威,足可证明这一点。 谷风谷主与承贤几分相似,风雅不羁,冷傲孤高,虽然中年样貌,气度仍是不凡,一身华衣,雕龙画凤,十足高贵。 “小崽子打不过我,老东西就来了吗?谷风谷主未免也太不自重身份了!”苏误眸光凝重,金海已经干枯,眼下的局面对他很不利。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杀了我两个儿子,此仇不得报,不止我儿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天下人都将视我为笑柄。”谷风谷主道。 苏误直面对他,没有丝毫胆怯,整个人充满了自信,双瞳之中,犹如火焰在熊熊燃烧,战意无比高亢。 “老匹夫,你不过是一道念在这里,能奈我何?”小女娃的桃花眼里,神采迷蒙,荡出淡紫色的微光,一眼就看穿了谷风谷主的真身。 “臭丫头,你太嚣张了!”承德对玄女的称呼感到不满。 谷风谷主双瞳闪烁奇异的神华,他看着玄女,略微有些惊讶,“纵然我只是一道念,对付你也足够了。” “何必劳烦父亲出马,看我取了她性命!”承德手握金刀,大步跨出,向自己的父亲请示。 “你小心应对。”谷风谷主交代了这一句话。 “是!” 承德应诺一声,提起金刀,举过头顶,力劈华山之势,朝小女娃冲去,速度之快,黄沙上留下残影,眨眼就杀到了玄女跟前。 “锵——” 苏误斜剑来抵挡,没有境界维持,难以施展关守圣威,只能且战且退,摆出防守姿态,不敢和承德正面攻杀。 承德趁势发动猛攻,金刀斩击十分密集,玄女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渐渐陷入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噗——” 金刀照面劈来,玄女力不从心,躲闪不及时,肉身挨上一刀,顿时血溅大漠,染红了一片黄沙。 蕴含着淡淡金芒的鲜血,顺着臂骨滴落,如山间的小溪水,汩汩流淌而不止。 “你妈个巴子!”苏误怒骂一声,咬牙切齿,因为疼痛,额头上渗出汗珠,脸色惨白。 “拿下她!”承孝这时下令,抓起九节鞭杀向玄女。 “哧哧哧——” 谷风的年青人手段齐出,调出法器,凝练杀术,毫不留情地向玄女镇杀。 小女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被围困在大漠,四面楚歌,谷风人已经很难对付了,一旁又有尊者的念在蹲守,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难道我真的要死了? 苏误心里萌生出这样悲观的念头,他从容地面对谷风,眸光非常澄澈,“生死本可以无常,但不是今天!” 他在华池里迅速扫过,枯竭的金海上,处处龟裂,暗淡无光,没有半分灵韵。 一支玉竹笛横在那里,苏误从来没有吹响过,几滴赤血,在这时候用处也不大,风老爷子给的竹签还剩两片,要是一起折断,恐怕会和谷风人同归于尽。 这时候,一缕虚幻的神华,映入眼帘。 空荡的金海上,悬浮着一块紫金色的神石,无尽的光辉流转,隐约在仙体之间,构筑出一条回廊。 “石头哥,你再不发威,我就要死了!”苏误向它祈祷,也不知听没听见。 那一块石头,品阶极高,即使帝级,在它面前也要逊色三分,石头不知从何时起,扎根在苏误体内,但是从不听他的调动。 “杀!”承德大喝一声,提刀斩向玄女首级。 百余修士在身后配合,杀术锁定了玄女,承孝九节鞭落下,带来呼呼风声,谷风谷主在侧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手。 “轰——” 玄女腹中紫金璀璨,神石镇在金海上,无尽的神辉填满华池,在这一瞬间,小女娃身外演化出一道虚影,隐约恢复了真身。 肩上的伤口,眨眼就愈合了,天空中,乌云拨开,露出云霄大殿真影,茫茫仙雾弥漫,天籁降临,金仙曼舞,一派人间仙境,非常地不真实。 “这是什么异象!”谷风谷主无法保持从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天空。 那样的宝殿,闻所未闻,满天的宫阙,皆是由白玉金石堆砌,美不胜收,那里豪光万丈,瑞彩万条,祥云迷蒙,宛如梦幻一般。 “难道是仙界的一角映画?!”众人心里惊骇莫名。 “噗——” 由玄女演化的虚影,手握关守剑,轻轻一挥,竟然将天地横断! 所有人为之一惊,此时此刻,玄女所爆发出来的实力,大大超乎了传言,即使谷风的谷主,心中也有忌惮的感觉。 “啊!” 承德首当其冲,直接被拦腰斩杀,血花绽放,直溅三丈高,连带着身后数百余修士,一同殒命! “德儿!”谷风谷主满眼惊恐,旋即勃然大怒,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血脉被人斩杀,却没有办法阻止。 “我杀了你!” 谷风谷主像是发狂了一样,向玄女俯冲而来,纵然他只是一道念,但是爆发出来的实力,却是不折不扣的尊者。 “锵——” 虚影出现的时间不长,在斩出那一剑后,变得更加缥缈了,就像是淡淡的迷雾,随时都有可能散去。 谷风谷主乃是一位尊者,是苏误迄今为止,面对过的最强大的敌人。 紫金神华渐渐从金海上抽离,虚影澹淡,化作白雾烟尘,丝缕般地飘散了。 “砰——” 谷风谷主一拳轰出,遒劲罡风,黄沙四起,大地像海浪一样波动,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拳峰将小女娃锁定,尊者的境界融入在里面,无法回避,苏误感受到浓厚的杀机,将剑棍架在身前。 “轰——” 一击过后,玄女倒飞千丈,在黄沙上翻滚了数百圈,最终被尘埃掩埋,四肢内骨都碎了,狂喷出一口鲜血,很难再站起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青丘 沙尘漫天,吹痛人的肌肤,大漠上尸体堆砌,一片残酷的景象。 苏误刨土而出,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很难做到,全身的骨头,都被刚才那一击震碎,剧烈的痛感,险些让他昏死过去。 “你给我死!” 谷风谷主双瞳如血,失去了理智,他的四个儿子,有三个惨死在玄女手中,而且事情发生的时间,就在这一年内。 感受到危险迫近,苏误猛地喷出一口血,将视线转移到竹签上,“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来垫背!” 小女娃脸色惨白,口鼻上有血痕,趴在地上,手中握着两只签,眸光凌厉地瞪着谷风谷主,看着他化作残影,向自己杀来。 “砰——” 闪烁着金光的拳头,足有山岳那样巨大,缠绕着凌厉的杀意,威力霸道无比,速度奇快,不及眨眼就轰到了玄女身前。 突然,从空中射来一团赤金色的火焰,强悍地介入两人之间,隔断了谷风谷主的拳头。 “轰——” 火焰升腾起来,直接在黄沙上燃烧,熊熊烈火,热浪滚滚,化作一道坚实的火罩,将玄女护在里面。 可以感受到火焰的温度,那股玄妙的势,庄严而又神圣,不可亵渎。苏误大惊,那团赤金神华是……圣! 他抬起头来,朝空中望去,在道纹密布的空间里,裂开了一条缝隙,那里漆黑一片,水痕荡漾,就像是被人用手给撕开的。 一道倩影,从虚无的空间里走出,莲步款款,婀娜妩媚,她的玉掌上悬浮着九只勾玉,赤金的火焰将道纹焚烧,破除了空间禁止。 “青狐!” 看见她,谷风人咬牙切齿,尤其是他们的谷主,自家祖坟被刨,父亲被挫骨扬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青狐! “妖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谷风谷主大怒,眼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不管玄女,一击冲拳杀向青狐。 青狐妩媚妖娆,绝世倾城的容颜祸满天下,浅浅一笑,春水荡漾,“你不过是一道念在这里,奴家何须要惧怕?”她的声音空灵而婉转,就如魔音那样,使人心颤。 “砰——” 双方一经交手,天地变色,山河震荡,大漠上风暴肆虐,黄沙掀起百丈高,就如尘埃巨浪那样,席卷万物。 “快抓住玄女!”见青狐突然出现,恐怕有变数发生,承孝立即下令,携百余修士,向赤火镇压而去。 “谷风的人,胆敢上前一步,教你们有来无回!” 许多小妖精冲了过来,挡住谷风众人的去路,双方对峙着,很快爆发了战事。 苏误感到很惶恐,想不明白这些小妖精为什么会来救自己,总之,暂时死不掉了,他感到很庆幸,将两只竹签收起。 “吼!” 谷风谷主怒喝,咆哮声震碎苍穹,腾身而起,卷起千层黄沙,从额间飞出一只权杖,上面镶嵌着宝石,万丈毫光四散,朝青狐攻来。 青狐张开檀口,香舌上吐出一团和气,火灵珠出现,无尽光辉闪耀,神圣而又温暖,无上圣威弥漫,顷刻间笼罩了天地。 “杀——!” 大地上,喊杀声一片,谷风和妖族间的战势已经全面展开,双方不断有人陨落,场面十分惨烈。 “轰——” 赤金的火焰,如暴雨降临,圣威浩荡,将整个大漠焚烧成一片火海。 谷风谷主手中的权杖放大千倍,释放出七种颜色的神华,与青狐的火灵珠分庭抗礼。 青狐留下一缕思念对付谷风谷主,而真身则来到玄女身边,“跟我去青丘。” 苏误思考片刻,答应了青狐,不管她目的如何,玄女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的华池已经枯竭,显得十分被动。 青狐拎起小女娃,往大漠外远遁,那些小妖精们留下来断后,也是且战且退。 “想逃?!”谷风谷主察觉到异样,冲出荒漠,急速追来。 青狐咳出一口鲜血,酥胸一阵波涛起伏,绝色容颜上,增添一抹病白,看上去更加地妖媚惑人。 “轰——” 青狐伸出青葱玉指,凝聚境界,释放出一团狐火,蓝青色的火焰,十足诡异,火焰骤然膨胀,形成一道天幕,挡住谷风谷主。 这一击过后,青狐变得更加虚弱,她又向玄女体内度入一道精气,头也不回地远去。 “为什么要救我?”玄女眨着大大的桃花眼,不理解青狐这样做的理由。 “你是姐姐的恩人。”青狐声音空灵,有气无力,自离开血雾后,她的伤势一直没有好转,现在身体里还留有顽疾。 “龙女?我当时救她,也是被逼入了绝境……”玄女没有撒谎,昔日在虚谷,八面受敌,不救下龙女,根本无法逃脱。 “无论如何,都是你救的她。”青狐淡然地看了一眼玄女,道:“我们妖族,有仇必报,有恩必报。” 绿树青山远远落在了身后,尊者的驾虹速度极快,苏误领略到这一点,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逃离谷风的追杀,他长舒一口气,顿时感觉到疲惫,眼皮变得很沉重。 “青丘到了,这是妖族的地界,你在此安心养伤,他们不敢追来。” 迷迷糊糊间,青狐的声音在苏误耳畔响起,抬起头来,眼前出现新的秘境,远山近水,湖光潋滟,灵气蒸腾,化作漫天祥云,桃花林里落英缤纷,紫雾迷蒙,阵阵花香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青狐这一族,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受秀水青山的滋养,各个落得是出水芙蓉,娇艳动人。 “我将你安排在族中,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她们。”青狐唤来许多小妖精,她们第一次见到玄女,显得很兴奋。 这群小妖精,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女,青丝如瀑,靓丽迷人,晶莹的肌肤,如冰玉那样圆润白皙,散发着惑人的光泽。 “我想要一个僻静的地方……”苏误怔怔地看着这群妖女,华池里生出一团火热,生怕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引得伤势加剧。 “也好,我让青女来照顾你。”青狐以为玄女不习惯和妖族相处,于是将小妖精们遣散,留下了一个叫青女的半妖。 青女的年纪并不大,似乎刚满十五岁,她的体内流淌着一半的人类血脉,娇俏的容颜既妖艳诱惑,又清秀灵动,两种气质融合在一起,却不突兀,有种别样的美感。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片金鳞 与谷风一战,苏误伤势非常严重,全身的筋肉骨骼都有裂损,需要长时间静养,才可以康复。 他接受青狐的好意,暂时在青丘住下,山麓绿水岸,芦苇飘荡,一颗巨大的老桃树盘根错节地生长,它的一半已经枯死,焦黑如炭,很久以前被天雷劈过,摧毁了生机。 树下,有一个精致的小木屋,依山傍水,风吟鸟唱,常常有妖艳的小妖精来此嬉戏玩闹,为湖光山色增添了一抹欢情。 玄女在这里静养,时间不长,便和小妖女们混熟了,大家都很喜欢这个人族的小丫头,觉得她特别可爱,又会讲笑话,嘴巴还很甜。 “你又跑出来了,害我找了老半天。”青女提着食盒,在河畔南岸找到小女娃。 “这里景色很好,湖水能使我心静。”小女娃靠在斜草坡上,眸光痴迷,望着数千丈外,那里风景秀色,清泉映桃花,小妖精们在水中嬉闹,轻纱浸透,难掩玉体娇媚,饱满圆润的雪峰若隐若现,露珠还挂在上面,闪烁着惑人的光泽,一片旖旎风光。 青女撇了她一眼,道:“你要尽快调养好伤势,不然留下顽疾,动摇了道根,这辈子就毁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自从来到中域,玄女一路征战,从诸法千道打到神庭,数次面临杀劫,身体早已经伤痕累累,留下了许多暗伤。 “好姐姐,你不用为我担心。”小女娃甜甜一笑,将目光放在食盒上,问道:“咱们今天吃些什么?” “你自己看。”青女将红木的食盒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三尺。 青丘的伙食极好,鲜美的蒸鱼,热气腾腾,用炭烤的肉块,油脂噗噗,相比起骆迦山那种清汤寡水的地方,这里真的算是人间仙境了。 苏误将食物摆在草坪上,像野营那样,和青女一起用餐,十分惬意。 恍然间,他像是回到了故乡,那里没有仇人,没有血与争斗,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宁静,内心里充满了平和。 “青狐姐姐在找你。”青女拍着自己的脑袋,险些将这件事给忘了。 这几日,两人朝夕相处,已经很熟悉了,苏误觉得青丘这个地方很不错,景美,妖精更美,看着她们玩闹,每天都有好心情。 “她说什么了吗?”苏误问道。 青狐将他安顿好之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时间匆匆,很快就过了十几日。 青女摇了摇头,道:“姐姐只是让我传话,你还是尽早过去吧。” 自从来到青丘以后,苏误就再也没有见过青狐,时隔半月,她突然找上自己,究竟是有什么事? 反正她不会害了自己,这样想过之后,苏误就释然了,他沿着河岸去到下游,三江汇聚于此,形成了一汪巨大的湖泊,如蔚蓝的宝石镶嵌在大地。 青丘,群山环绕,湖光潋滟,青狐居住在湖中的小岛上,那里蜂飞蝶舞,桃红柳绿,霞雾迷蒙,浑似人间仙境。 玄女来到湖心小筑前,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华,青狐的住所,清雅而又别致,完全是由竹木搭建,小桥长亭,莲池风廊,古朴安宁,充满了诗情画意。 “进来吧。”青狐的声音从小筑里传出,缥缈而又空灵。 苏误走进长廊,穿过精致的庭院,来到亭台檐下,青狐正在等着他。 “你在这里生活,可还习惯?”青狐示意玄女坐下。 亭台前,水光荡漾,菡萏摇曳,水雾蒙蒙,枝丫上花瓣粉嫩,随风飘摇,落下几朵缤纷,香气怡人。 “谢谢前辈关心,我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没什么不习惯的。”小女娃道。 “不要叫我前辈,妖族没有那么多礼节。”青狐眼神幽幽,撇了玄女一眼,像是在嗔怪她,将自己叫老了。 “那我该......”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和青女一样叫我姐姐。”青狐笑意盈盈,一双竖瞳,格外邪魅。 “这不太好吧……”苏误忽然有些害臊,俏脸微红。 青狐浅笑,动人心魄,双瞳似秋水,柔情眷意,她开口道:“难道我做你姐姐,还委屈你了不成?” “不…..不是的。”苏误看着青狐祸乱苍生的容颜,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姐......姐姐找我来,所为何事?” “龙女姐姐有话让我传达给你。”说话间,青狐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玉匣,交到玄女的手中。 “这是什么?”苏误看着小匣子,巴掌大小,捧在手里,有一种温润的触感。 “你可以打开。”青狐道。 玉盒里藏着一片金鳞,刚启开盖子,神华闪耀,金光璀璨,让人都睁不开眼睛。 “这是......一片龙鳞?!”苏误失声道,眼神之中满是惊讶。 “准确说来,这是龙女姐姐的逆鳞。”青狐解释道。 “这么珍贵的东西,真的能送给我?!”苏误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龙女的逆鳞,其珍惜程度,无需赘述,放眼大域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尤其当龙女跨入圣阶之后,龙鳞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这已经不是“受宠若惊”四字就能形容了,对于龙女的厚爱,玄女感到无比惶恐。 “姐姐大人让你上金顶,那里有她留给你的东西。”青狐看着小女娃。 “自古以来,从未有人登上过金顶,凭我的境界,恐怕很难去到那里。”苏误皱起眉头,认为这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 青狐道:“你有姐姐的逆鳞,金山上的禁制将不再限制你。” “龙女前辈究竟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苏误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青狐轻轻摇头,发丝如瀑,垂落在香肩上。 苏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青狐,心中有话,然而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青狐双瞳秋水,淡淡地扫了一眼玄女,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听说,龙女一生只有在化道时才会登顶金山,难道龙前辈她......”苏误看着手中的逆鳞,龙女本是人形,与一般女子无二,除非幻化真龙身,否则不会有鳞片...... 青狐眼中闪过一丝怅然,眸光微有些暗淡,她道:“自从姐姐大人登上金顶,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两人都有些沉默,气氛惆怅,苏误感到很可惜,他花了一滴赤血的代价,才将龙女救活,可是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短暂燃烧过,难逃灰烬的命运。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青狐叹道:“我旧伤未愈,此间事了,我要去秘境闭关静养,你在青丘这里长住,仇家不敢寻来,我会吩咐她们照顾你。” “姐姐的伤是在血雾里留下的?”苏误关切地问道。 青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似乎在恐惧什么,她这样的神态表情,被小女娃细心地捕捉到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人间天堂 九关山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东荒人尽皆知,玄女在晋国九圩城的时候,也有耳闻。 但是传言,毕竟有夸大的成分,经过数千数万人口耳相传,最原始的真意,或许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想要了解真相,解开心中的疑惑,询问青狐才是最好的办法。 玄女在青丘做客,正是一场机缘造化,幸得青狐的赏识,也许能打探到一些辛秘。 “青狐姐姐,在我离开大地之伤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苏误看着青狐的眼睛,很难想象这位妖媚众生的尊者,会诞生出惊恐的情绪。 青狐沉默了许久,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妙曼的娇躯,动摇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道: “围绕那块碑,我们争夺了十天十夜,但是没有结果,在第十日时,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将石碑挪动,那里是一片新的世界,满是黑色的影子……” 那个世界,朦胧而且模糊,肉眼看不真切,那里的天地秩序,是由另一种未知的法则构成,青狐等人在里面,无法打破桎梏,境界就像消失了一样,沦落成凡人。 许多大人物陨落在里面,包括姒家的大贤人,他们一生荣耀,最终却悲惨落幕,这实在是让人惋惜。 纵然东荒有千万年的历史,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发生,远古时的典籍并没有记载,所有人都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世界。 即使想要寻找答案,也没有了办法,九关山已经变成一片大漠,空间的缝隙已经闭合,也许永远都不会开启。 “那些黑影行踪诡秘,速度非常快,我们在里面,只是单方面被屠杀。”青狐回想起血雾里发生的事,内心十分动摇,无法保持从容。 “雾中的世界竟然比传言还要可怕……” 苏误心中大惊,进入血雾里的,都是尊者贤人,当世的顶尖战力,这一群人,面对神秘的黑影,竟然毫无办法,只有被屠宰的份。 这种事简直是天方夜谭,要知道,尊贤境界,都是能引动天象,移山填海般的存在,而在雾中,他们完全就是草芥。 “它们是人类,还是别的生物?” 青狐摇头道:“我们迷失在雾中,看不清它的真身。” “姐姐你是尊者,境界远超世人,即使这样都无法看清它们吗?”小女娃感到十分惊讶,眨着桃花眼,看着青狐。 青狐轻轻点头,竖瞳中光晕迷蒙,无奈道:“黑影是另一个世界的生命体,不得不承认它们很强大。” 那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充满了荒诞,很难说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 小女娃也曾进过血雾,见识到古尸铺陈的道路,至今记忆犹新,据采薇圣女所说那是血魔的尸骸。 难道黑影的真身,就是血魔? 苏误想到那块神秘的碑,上面刻画着龙首图腾,于是问道:“石碑究竟是不是盘古大帝留下的?” 青狐看了小女娃一眼,稍微感到惊讶,大概是想不到,“盘古”二字会从玄女的口中蹦出,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在武仙星上,依然流传着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他被尊奉为人类的共祖,在凡人的文化里,盘古乃是上神,而对于修士来说,盘古则是一位证道者。 “我听说,牧府胡亥从血雾里拓印下碑文,那上面的内容解开了吗......”苏误想到那个面如病鬼的男子,又想到文波,不禁皱起了眉头。 青狐叹道:“远古的文字,经过时间长河的淘洗,已经失去了意义,石碑上记载的,也许是世界的真相。” “世界的……真相?” “不要过多纠结,这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事,了解过深对你今后的修炼没有益处。”青狐淡然地撇了小女娃一眼。 湖心小筑里,香风吹来,飘落下几朵花瓣,清泉汩汩流淌,水光潋滟,嫩绿的莲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滴落池水,激起一片涟漪。 几只小妖精从长廊走来,她们体态妙曼,玉足赤裸,步步生莲华,浑圆修长的双腿展露出来,如羊脂玉那样纯洁无垢,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苏误作为一个正常男性,看到这幅景象,不禁一怔失神,鼻血险些流了出来。 那些小妖精们依偎在青狐身边,痴痴笑着,如银铃般清脆,她们的声音娇柔妩媚,红着脸道:“青狐姐姐,到治疗的时候了。” “好。”青狐笑应一声,毫不避讳地将小妖精搂入怀中。 紧接着,苏误便看见了一幅终身难忘的画面。 青狐红唇欲滴,香艳惑人,与小妖女吻在一起,四瓣相接,缠绵难舍,香舌上流转着一团美滋滋的妖气,缓缓度入青狐檀口,真是烟云过桥,口口相传。 “这……竟然是治疗?!”小女娃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华池上浪涛在奔流,热浪滚滚。 几只小妖精围在玄女身边,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解释道:“妖族修炼妖气,这是最快的疗养方法。” 苏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怔怔地咽下一口唾沫。 小妖精们又道:“听说玄女血脉堪比仙药,你的一口气,也许能治愈姐姐的伤势……” “我我……我可以吗?”小女娃看着青狐,那双唇娇嫩红艳,具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青狐将妖气吞入腹中,凌厉瞪了小妖女一眼,让她闭嘴了。 青狐道:“我很快将要去闭关,你在青丘养伤,最好能突破八难,以后在东荒行走,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苏误应了一声,很多人都告诉过他,要尽早提升境界,但是一千五百万这个数字摆在眼前,就像一道天堑,很难跨过去。 小女娃并没有向青狐开口,她在青丘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帮助,不能太贪心了。 “如果你登上金顶,见到龙女姐姐,帮我转告她,在青丘还有一只小狐牵挂着她。”青狐眸光澄澈地看着玄女。 “我会的。” 苏误没有在此久留,告别了青狐,离开湖心小筑,整个人有些魂不守舍,心中不禁想道:妖女不愧是妖女,都是魅惑众生的尤物。 而这里是青丘,小妖精们的花园,那岂不是……人间天堂?! “我何年何月才能换回身体啊!”苏误悲呼一声,心如刀绞,万般无奈。 第二百三十八章 游湖 青丘,好一处人间仙境,不仅山水绝伦,生长在这里的小妖精,那真是娇艳动人,魅惑苍生。 三江交汇的上游,芦苇河岸老桃树,树下一间别致的木屋,玄女就住在这里。 一转眼,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苏误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没有仇人追杀,整日闲暇,除了冥想打坐,就是和小妖精们一起玩闹,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小青女,住在青丘的小妖精,为什么都是些粉黛娇娥?难道就没有男性?”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已经很熟了,整日厮混在一起,时常互开玩笑。 “不是的,青丘的范围其实非常大,如果是徒步行走,数月都不见得能穿越过境。”青女妩媚而灵动,两种不同的气质完美融合,给人一种非常惊艳的感觉。 青女又道:“桃花河畔,是青狐姐姐的领地,生活在这里的族人,都是姐姐的侍宠。” “侍宠……”苏误下巴都惊掉了,这里所有的小妖精,竟然都是青狐的玩物,这真是……让人羡慕! 苏误联想到星空彼岸,古时的帝王家,后宫佳丽三千,与之相比,青狐可谓毫不逊色。 “你也是侍宠之一?”苏误看着青女,问道。 青女摇了摇头,道:“我是被青狐姐姐捡回来的,青女的名字也是她赐给我的。” 据说,青女一出生,就遭到了父母的嫌弃,因为血脉不纯,人族与妖族都不容她。七岁时,她被人族抛弃,在大荒里流浪,啃树皮吃腐肉,勉强活了下来。 后来青狐遇见她,心生怜悯,于是带回青丘,不仅给了她名字,还教她修行本领。 “我的性命是青狐姐姐给的。”青女面含微笑,眼波迷蒙,闪耀着奇异的神华。 青女的童年遭遇,让苏误内心动容。 两人并排而坐,靠在老桃树下,望着清水流过,芦苇飘荡,内心感到宁静。 “青丘有多大呢?领地上又有多少的小妖精?” 青女眨着眼睛想了想,似乎很难有答案,摇头道:“青丘境内有三万座峰,占地数百万顷,我们所在的这一隅,只是冰山一角,生活在南岸的族人,大约有五千之多。” “五千个后宫......”苏误怔怔有些失神,联想到青狐,那个绝色妖魅的女子,妖惑天下,竟然是男女通杀。 若是能得到青狐的青睐,岂不是说,这五千后宫的归属权......苏误只是幻想了一下,很快就清醒了,这样的白日梦,有些吃不消。 “我们去山外走走吧。”作为一个外乡人,苏误对妖族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你的伤需要静养,青狐姐姐吩咐过,让我看住你,不要到处乱跑。”青女道。 “河畔的景色虽然很好,但是一直待在一个地方,长久不活动,反而对伤势不利。”苏误眼神澄澈地看着青女。 “歪理。”青女白了她一眼,刚开始是拒绝了,但是架不住玄女软磨硬泡,最终很无奈地点了头。 这一大一小两个娇人儿一路嬉笑打闹,泛舟游于湖畔,舟上放置清酒,醇馥幽郁,青女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娇俏的脸蛋殷红一片,白皙的肌肤上透出一抹粉红,娇躯酥软地枕在舟头,美眸里秋水荡漾,无比惑人。 “真是一个人间尤物啊。”苏误看着她晶莹粉红的侧脸,不禁露出浅浅的笑容,虽然青女现在毫无防备,但是他的心里一片清明,没有戏亵之意。 遥望见湖心小筑,青狐已经闭关,离开了这里,那座精致的雅居,冷冷清清,没有了昔日的欢声笑语。 舟随浪走,无桨而动,两人来到江流下游,这里风吟鸟唱,生机盎然,奇花飘香,漫天飞絮,落花如雨,迷蒙的霞雾在水面上弥漫,仙境一片。 青女酒已醒,娇颜还残留着红晕,就像是一颗饱满的蜜桃,惹人垂涎,眼帘略带倦意,慵懒迷茫,看着四周景致,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淇水?”青女迷糊地眨了眨眼睛,两人乘浪泛舟,漂流到下游,已经离开了领地范围。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苏误声音稚嫩,带有微醺的醉意。 “淇水在桃花河畔的下游,我们该回去了。”青女隐约觉得不安,妖族的领地意识很强,怕有意外发生。 小女娃看着她,露出甜甜的笑容,俏脸上粉粉嫩嫩,十分可爱,“那就回了吧,我想吃你做的咕噜肉。”苏误也不想在妖族惹麻烦,将扁舟掉头,准备返回。 “就你喜欢吃。”青女笑着,捏了捏玄女的小鼻头。 突然,“砰”的传来一声闷响,小舟好像撞到了什么,舟身摇晃不止,难让人站稳。 青女“呀”地惊呼出声,醉意清醒了不少。 苏误看向珠帘外,侧方撞在了一只花船上,里面有三四个人影,正往外走来。 “是木妖的客船。”青女道,这是妖族的一支,同样住在青丘。 “木妖?还真是花里胡哨。”苏误看着花船,上面堆叠着奇花异草,桂馥兰香。 一人走来,站在船头,看着玄女的小舟,皱眉不悦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木妖族的木灵体。”青女示意让小女娃安静,呆在舟上不要出来,她从舟蓬里起身,看着木灵体,纤纤玉手挽在腰间,欠身道:“小女子失礼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青女妹妹,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淇水啊?”木灵体看着青女,顿时露出笑容,并没有怪罪之意。 “我原来在湖心泛舟,贪饮了两杯清酒,不慎睡了过去,随浪飘流,醒来时就已经到了淇水。”青女俏脸酡红,醉意微醺。 木灵体不禁失笑,道:“妹妹这是准备离去?” “正是。”青女答道。 苏误在舟中坐着,透过珠帘看向对面,在木灵体之后,随着一个人族的修士,看见他,小女娃整个人都愣住了。 “朝之威胜?!这里是妖族领地,他为什么在这里……”苏误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对面舟上,木灵体眸光深邃,似乎与舟蓬里的玄女对视了一眼,他面含微笑道:“青女妹妹,舟上可是有客?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她是姐姐的客人。”青女言外之意,是想婉拒木灵体。 “妖狐前辈的客人?我怎么看着是一个小娃娃。”木灵体露出疑惑的表情。 苏误从舟中走出,俏脸粉嫩,来到青女身边,既然都看见了,也没必要掩藏,更何况,他对这个木灵体挺感兴趣。 看着小女娃现身,朝之威胜瞠目结舌,失声道:“玄女!”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木妖 淇水,清澄而平缓,水波荡漾,绕山川流淌,九曲回环,仿佛一面光洁的宝镜,映照着蓝天白云,繁花飘絮。 水面上,淡薄云雾,丝缕弥漫,为湖光山色增添了一抹朦胧,菖蒲随风摇曳,果穗因饱满而垂头,白鹤在此盘桓,鸣叫声宛转悠长。 两船相撞,四人相望,各自都有心思,率先打破沉默气氛的,却是朝之威胜的那一句“玄女”。 “让你在里面呆着,怎么出来了。”青女向苏误传音,言语之中,透露着嗔怪之意。 苏误回音道:“我被看见了,继续躲在里面恐怕会让你为难,他既然想认识我,就让他认识吧。” 青女皱起眉头,幽怨地撇了小女娃一眼,遇见木妖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现在青狐不在领地,面对外族,凡事都应该仔细。 “这是姐姐的客人,苏起妹妹。”青女在介绍时,有意无意地强调了一句。 木灵体看着玄女,目光中饱含深意,轻轻点头,笑道:“真没想到,在极东搅动风云的玄女,竟然就藏在青丘。” “这位是木妖族的柳尘。”青女向小女娃介绍。 柳尘气度非凡,英姿飒爽,一双朗目,蕴藏无尽的星芒,笑容温文尔雅,俊逸才情,给人一种随和之感。 他是妖族的木灵体,与花草亲和,素雅清高,出尘之姿,轩然霞举,俊美的容颜,连女子都要嫉妒。 “这位是……”青女看着柳尘身旁的人族修士,目光中透着询问之意。 “大东刀客,朝之威胜。”玄女看着那人。 朝之威胜相貌堂堂,棱角分明,匀称的身材,充满力量的美感,作为一个刀痴,他的手里从不离刀,大夏龙雀傍在身边,有很强的压迫力。 柳尘和朝之威胜二人,皆是东荒年青一代中的天才人物,他们共乘一条花船,在淇水游览山色,玄女看着他们,眼神顿时变得怪异了。 “你们认识?”青女有些惊讶,看了看朝之威胜,又将目光转向苏误。 “在广寒宫时,有过一面之缘。”朝之威胜道。 幽谷里,羿帝道影现身,这件事在东荒掀起轩然大波,即使青丘里的妖精,也有所耳闻。 “我听说玄女有一个师傅,与我们是同辈人,一剑就能横斩宗师,实在是天纵奇才,如果有机会,我很想和他认识。” 柳尘目光如炬,看着小女娃,脸上尽是向往的表情,那副姿态,像是跃跃欲试,充满了战意。 “家师在外云游,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苏误道。 “那真是可惜。”柳尘轻叹一声,他浑身散发着自信,但是并不孤傲,给人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二位如果不嫌弃,和我们共渡一程吧。”柳尘笑容爽朗,诚恳邀请青女和玄女一起上船。 青女出言婉拒,但架不住柳尘的热情,金莲赤足跨过船沿,侍女扶住蜂腰,登上花船,浅笑春风,声如银铃,向船主人言谢。 轻舟里牵出一根绳,挂在花船侧方,玄女随青女之后登船,一跃三丈,蜻蜓点水,轻盈地落在船头,就如一朵飘絮,水面平静依旧,没有丝毫涟漪。 “好功夫!”柳尘眸中闪过奇异的神华,看着玄女,赞叹了一声。 他将二女请入船中,两只小妖女在旁服侍,设来桌案,摆上鲜果琼浆,泛舟游水,在淇水的好景色里,坐而论道。 柳尘待人真诚,对玄女没有偏见,不提圣剑,也不觊觎玄女的血肉,几番接触下来,苏误对他稍有好感。 时间渐渐过去,残阳映在水面上,红光潋滟,斑驳阑珊,花船上点起了烛灯,随浪有些摇晃,人影被拉长。 “大东刀客为什么也在青丘?”苏误感到非常好奇,眸光异样地看着这两个大男人。 柳尘解释道:“我和朝之是旧识,今日邀请他来青丘做客。” 据说,在不日后,妖族将有一场盛会,那是青丘的庆典,届时将会有许多人前来观礼,朝之威胜正是受柳尘所邀。 苏误微微颔首,眼光极具深意地看了看这两人。 一旁,青女已经有了醉意,脸颊酣红,既魅惑又柔情,真是撩人心火。 “小姑娘,我想和你比试一场。”朝之威胜突然道,他这个刀痴,还对玄女的剑技念念不忘,想要讨教一番。 “你和我开玩笑呢。”苏误满脸嫌弃,斜了这个刀痴一眼,明言拒绝。 “我没在开玩笑,在幽谷时,我就很在意你的剑技,当时你被人追杀,无暇与我过招,今日总算空闲,我们找个地儿打一场吧!”朝之威胜十分地豪爽,拉着玄女就要往外走。 苏误对这个刀痴简直无语了,小表情非常不情愿,拒绝道:“我才不和你打,要打......你找我师傅去!” “你师不是在外云游嘛,我找不到他。”朝之威胜道。 这时,青女劝住了朝之威胜,她道:“苏起妹妹旧伤未去,来青丘是为静养,朝之兄就不要为难她了。” “你伤了?”朝之威胜不相信似的问道。 小女娃点了点头,这是真事,不算避战的借口,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修养,身上的暗疾趋渐好转,很快就能根除了。 “谁敢打伤青狐前辈的客人?”柳尘皱眉问道。 青女道:“是谷风的谷主。” “砰”的一声,朝之威胜的酒杯落在船上,他瞪大了眼睛,表情非常怪异。 听见青女的话,柳尘也是一惊,联想到九关山外的传闻,谷风承德陨落,这件事竟是玄女所为?! “谷风的谷主是一代尊者,你敢和他打?!”朝之威胜失声道。 两人觉得很荒诞,玄女境界才到天宫,竟然敢越数阶与尊者打架,而且还活了下来,真叫人难以置信。 “我是无奈之举。”小女娃摇头叹气一声,“我碰上的,只是他的一缕念,要是真身降临,我根本不可能活。” 苏误能逃离九关山,还是要感谢青狐,可以说自己的小命,就是她救的。 柳尘露出惊容,玄女与尊者的一道念交战,并且活了下来,无论过程如何,事实不会变,这般战绩,要是传出去,恐怕天下人都要震惊。 “我现在很想知道朝之兄和玄女,究竟谁更胜一筹。”柳尘看着两人,眸光充满了期待。 第二百四十章 千泽原 虽然玄女才八岁,还是个小丫头,但是东荒的修士很少将她当成孩子看待。 她在鹿台一战成名,斩杀谷风承贤,重伤青鳞子,凭圣剑与雷霆,以及层出不穷的杀伐手段,在一隅里声名鹊起。 种种杀绩摆在面前,让世人不敢轻视这个女娃。 哪怕妖族的柳尘,对玄女也是平辈相待,没有任何轻佻之举,“我在东荒听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传言,称玄女斩杀了蓬玄首席,这件事不知是真是假。” “赶巧今日正主就在这里,为大家澄清一下吧。”朝之威胜笑道。 青女与苏误并坐,美眸中神华异彩,侧身看着小女娃,这件事她也有耳闻,但是没有向玄女问过,经柳尘一提,顿时好奇了起来。 一旁,木妖族的女妖为四人添酒,苏误喝到兴处,微醺醉态,眼波迷离,酡红了脸颊,粉粉嫩嫩,就如一颗蜜桃,饱满欲滴。 在小女娃看来,木妖族的小妖精,比不上狐族,虽然有纯情,但是少了几分媚态。 苏误淡然地摇了摇头,笑道:“以讹传讹的话,不足为信,我哪儿有本事杀他们啊。” 柳尘眸光深邃,凝视着玄女,道:“今日没有外人,说过的话,绝不会传出这只花船,苏起妹妹尽可放心,不必遮掩什么。” 苏误莞尔一笑,脸颊殷红,他看着柳尘,声色稚嫩道:“你们高看我了,我三丹都还没满,怎么可能杀逸杰呢?蓬玄首席确实不是我杀的。” 玄女说的话,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所有人都不相信,就算方诺不是死在她手中,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我真的很想和你打一场。”朝之威胜看着玄女,再一次提起这件事,显得非常执着。 “不打不打,我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小女娃摆了摆手,白了朝之威胜一眼。 柳尘招来侍女,吩咐她们添酒,而后面向玄女,道:“我也很好奇,到底是朝之的刀强悍,还是你的剑锋利。” “柳尘,你可不要挑事喔,要打你自己打去。”青女瞪了柳尘一眼。 “我还是算了吧。”柳尘赶紧拒绝,生怕大东刀痴缠上自己。 花船外,天色已经暗了,漫天星辰显现,无尽的光辉洒下,仿佛银色的粉末飘进水中,月影下朦胧一片,宁静而又美好。 “其实你们不用刀剑相向,我倒是有个主意,能让你们和平地分出高低。”柳尘道。 “什么主意?”朝之威胜当即起了兴趣,目光灼灼地看向柳尘。 “算了吧,朝之威胜你是宗师,我单一秘境尚且没有圆满,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这个小女娃嘛。”苏误拒绝道。 柳尘哈哈一笑,道:“苏起妹妹,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我们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小孩子看待。” 玄女拥有圣剑,王道兵器,并且有秘术傍身,据世人推测,在她全力爆发时,实力不亚于宗师巅峰。 宗师之巅,东荒的年青一代中还没有人能达到这种境界,如果证实了传言,可以说玄女的实力,已经凌驾同一世代了。 正因如此,柳尘非常想摸清楚玄女的实力,他道:“妹妹暗疾未愈,不宜武斗,就改成文斗吧。” “文斗?”青女黛眉弯弯,表情出现困惑,她看着柳尘,道:“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柳尘淡然地摇了摇头,朗目之中星芒闪耀,他脸上的笑容,有股亲和的魔力,仿佛能感染人心。 朝之威胜神情火热,充满期待,有些急切似地问道:“刀剑素来以武力分高低,与‘文’字不搭边,怎么个文斗法?” “见招拆招吧,我说一式弓身望月,你架刀来破解。”苏误道,纸上谈兵,不用费力气,这样他倒是可以奉陪。 朝之威胜嫌弃道:“嘴皮子功夫,没意思。” 柳尘在一旁笑道:“文斗不是这么来的,在千泽原上,有两块质地相同,大小相近的磐石,你们可以斩石争胜。” “斩石争胜?”苏误皱起眉头,喃喃嚼着这四个字。 “这个主意还不错,丫头你觉得怎么样?”朝之威胜看着玄女。 苏误沉默了一会儿,承蒙柳尘和朝之威胜看得起自己,此时要是不答应,恐怕败坏了兴致,他道:“去千泽!” “爽快!”朝之威胜大笑一声,亲自为玄女斟上了一杯酒。 玄女不禁露出笑意,自从来到武仙后,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礼待。 朝之威胜虽然痴了一些,但是他并不图什么,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这样的人,苏误并不讨厌。 木桨滑入水中,打乱了银月的倒影,蒙蒙水雾被撑开,露出紫莲荷叶,花开正茂,淡雅清香扑鼻,夜下的冷风拂面,吹醒众人本就不浓郁的醉意。 千泽原,在青丘的西边位置,那里星光如水,碧雾朦胧,草梢尖玉露晶莹,闪烁着奇异的光辉,犹如仙境。 不多时,花船就抵达了目的地,四人纷纷上岸,将木妖的侍女留在了船上。 “很久没来千泽原了。”柳尘望着星空,不禁发出感叹,那里光辉凝聚,七彩氤氲,就像极光一样。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苏误好奇地问道。 青女在他身边,摇了摇头,道:“没有特别的,不过在千泽原上,有一个古老的祭坛,生活在青丘的妖族都知道。” “祭坛?”朝之威胜感到好奇。 柳尘道:“不日后的盛会,就将在这里举行。” 祭坛非常古老,见证了整个青丘的历史,以及妖族数十万年的兴衰,日新月异,沧海桑田,即使无尽岁月过去了,那里依然保持着初时的模样。 四人经过祭坛,雄伟的古建筑就在眼前,高达数千丈,与漫天星光相辉映,极其壮阔,可以感受到荒古的气息,是岁月经过时留下的痕迹。 “太不可思议了。”苏误桃花眼中神华迷蒙,如果不算中域碰见的遗迹,青丘的祭坛大概是他在武仙星上见到过的最古老,也是保存地最完整的一个古建筑。 四人在祭坛外行走,心境皆有所不同,对苏误来说,在武仙星遇见的一切,都是全新的体验,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很难用言语描述。 天空中,乌云散去,银月的光芒倾洒下来,照亮了千泽原,这里视野开阔,青草茂盛,灵气十分浓郁。 “就是这儿,我们到了。”在柳尘的带领下,四人终于来到了那两颗磐石的面前。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斩石 时间来到后半夜,天空中月影阑珊,云雾茫茫,漫天星辰渐渐隐退,漆黑一片。 千泽原,青草凄凄,略显荒凉,草地一望无际,空旷而高远,大雾愈发变得浓郁,凝结成冷霜,寒意刺骨。 玄女等人一同站在磐石前,她和朝之威胜都是第一次来到千泽原。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石头?”苏误感到很奇怪,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两颗磐石,相隔不到五丈,就像是两根立柱,非常地相像,仿佛隔了一面镜子,连石上的青苔裂痕都如出一辙。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相似之物,就像是倒影一样……”朝之威胜也有感叹,哪怕双胞胎婴儿,都不及这两颗磐石相似。 “它俩自上古时代就伫立在此,和祭坛一样,都是青丘历史的见证者。”柳尘有一颗敬畏之心,目光澄澈地看着石头。 毫无疑问,石头和祭坛,皆是妖族的瑰宝,在千泽原背后,也许藏着什么隐秘,解开它,就是揭开青丘的历史。 “如此奇妙的石头,若是被我们斩了,难道妖族不会怪罪?”朝之威胜问道。 “那倒不会。” “真的?”朝之威胜不相信地看着柳尘。 青女不禁失笑,若风铃般悠扬婉转,“他没有说谎,这点我可以作证。” 苏误感到很疑惑,微微皱起眉,与青女对视一眼,后者淡然地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你们看我演示。”柳尘气度不凡,有一股独特的亲和力,身披月芒,衣裳飘动,看上去十分地出尘。 他选定一颗磐石,走到前面,华池上方金光一闪,飞出一柄桃木剑,剑中蕴藏着无尽的生命力,仿佛是一件活物。 本命灵器! 苏误一眼认了出来,那柄桃木剑,由境界演化凝成,是柳尘的半身物,他们之间,心意相通,剑即是人,人即是剑。 “开!” 柳尘大喝一声,气势如虹,木剑在手中绽放出神华,绚烂夺目,黑夜星空被点亮,无尽的光辉在此地凝聚。 他将剑斜握在手中,整个人气质大变,凌厉的剑意回荡千泽原,大地上的生灵都在颤栗。 “铮——” 木剑斩过大石头,发出金玉撞击般的声音,清脆震耳,远传天际。 一道赤红光芒冲天而起,在九霄盘桓三个周天,仿佛游龙在云间穿梭,又化作毫光万丈,回落磐石桃木之间。 柳尘飘身后退,潇洒俊逸,露出身前的磐石,那里赤光朦胧,闪耀着光辉,肉眼很难能够看清。 三人下意识地上前几步,在玄女的眸中,有淡淡的紫霞升腾,看穿天地万物。 “这……”苏误露出惊容。 磐石上,留有一条斩痕,长八尺,深三寸,断面处红光闪烁,仿佛有血从中滴落。 红光一点一滴凝聚,演化为实质,斩痕就像伤口一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块石头是活物!”朝之威胜大感惊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片刻过后,磐石就像吸饱水的海绵,被斩去的那部分,渐渐膨胀饱满了起来,很快恢复原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好可怕的恢复力,它难道是生命体?”苏误眼中泛起光彩,能自愈的顽石,这档子事简直闻所未闻。 青女摇头道:“磐石的历史和青丘一样古老,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上。” “有传言说,石头里封了一个神胎,但是数十万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孵化,而今看来,那或许是老一辈开的一个玩笑话。”柳尘道。 “有人将磐石切开过吗?”苏误好奇的问道, 玄女眼中紫雾氤氲,光辉闪烁,看穿磐石表皮,窥见了一丝天机,那里一片混沌,先天之气紊乱迷蒙,阴阳不分。 “石头是切不开的,你们可以试试。”柳尘笑道。 这句话正好说进刀痴的心坎里,他大笑几声,看着玄女道:“丫头,你我各选一块比试,我比你年长,就由我先来试刀吧。” “好。”苏误爽快地回了一声。 朝之威胜走到石前,抽出大夏龙雀,境界凝聚,声势不断攀升,很快到达顶峰。霎时间,千泽原上,冷气狂生,草木摇曳不止,连天色都暗淡了。 手中的刀,化作一道真龙影,咆哮声震荡四方,十足骇人。 朝之威胜双手握刀,举过头顶,通体神华,往前踏出一步,气势磅礴,雄浑的刀势,像是要将整个青丘劈断。 “轰——”轰响声如雷贯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浪。 刀光一闪,真龙腾空,远天一线白光,日出东方,朝之威胜这一刀,气荡山河,直击苍穹,甚至将黑夜被斩成了白昼! “好刀法!”玄女惊叹,桃花眼里异彩连连。 磐石上留下一道恐怖的斩痕,长三丈,深九尺,巨大的磐石,被朝之威胜硬生生切进了四分之一。 苏误不禁想到,昔日斩山门,今日斩奇石,自幽谷过后,他的实力又有精进。 “就算我妖族的大能,恐怕也没有几个能斩到这种程度。”柳尘赞叹道。 朝之威胜哈哈大笑,向苏误竖起大拇指,道:“丫头,到你了。” 苏误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就来吧。” 玄女伸出右手,虚空一握,掌间青芒交织,神华从指缝中透出,圣剑还未显现,天道之威就已经弥漫开来。 感受到圣势降临,包括青女在内,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一瞬不瞬地望着玄女。 苏误缓缓合上眼帘,调整自己的呼吸,他本打算敷衍应对,随便一斩,但见识了大东刀客这一击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朝之威胜勾起了他的争胜心,全力以赴才是对彼此的尊重。 “喝!” 苏误长啸一声,关守显现,天道圣威,雄浑而又磅礴,无双的剑意,凌驾在万物之上。 青芒流转,神华内敛在剑中,圣威浩荡而恢弘,将整个千泽原笼罩,天道无穷无尽,在这样的声势下,世间的一切,都显得很渺小。 玄女睁开眼睛,圣剑劈斩而出,一时间,天地变色,狂风肆虐,电闪雷鸣,青芒如游龙回环,所过之处,无坚不摧。 “锵——” 一声脆响过后,万物回归宁静,云淡风轻,愁云消散,蓝天依旧晴好。 再看玄女身前的磐石,石面完好如初,圣剑斩过,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柳尘略感到惊讶,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第二百四十二章 长留不得 千泽原,日出东方,晴空万里,黑夜已经完全离去,大地再次被光辉覆盖。 略带着凉意的风,从北方吹来,清新而又爽朗,掠过一望无际的草地,新抽的绿芽簌簌作响,满眼尽是生机。 在这里进行的一场斩石争胜,还没有结束。玄女使用圣剑,却不能在石上留下痕迹,所有人为之一惊,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应该如何判定……”柳尘皱起眉头,眸光在两颗磐石上扫过,充满了不解。 不论朝之威胜还是玄女,两人都是全力以赴,柳尘在旁边观看了全过程,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如果论境界、功力,理应是朝之胜了……”柳尘也不敢确定,语气显得飘忽。 “大东刀客是宗师,苏起妹妹才天宫境界,要是以境界论胜负,那这场斩石之争不就失去意义了吗?”青女显然不同意柳尘的看法。 两个人都使出了全力,但是结果却出人意料,玄女的剑斩,没有留下参照,很难判断谁更胜一筹。 朝之威胜来到玄女身边,眼神澄澈清明,充满了智慧,他看着磐石,像是获得了某种启发,脸上是思索的表情。 沉默良久,朝之威胜叹道:“是我输了。”他很坦然地承认,毫不做作,并且向小女娃竖起了大拇指。 柳尘感到相当惊讶,在他看来,两人间的比拼,无论声与势,都是朝之威胜占了上风,然而他却主动认输,这个情况很难让人理解。 “朝之为何觉得是自己输了?”柳尘不解地问道。 朝之威胜豪爽地笑道:“这场斩石之争,我们比拼的压根就不是境界实力,而是意啊!” 意,剑意刀意,恨意杀意,无形无质,飘渺玄虚,凌驾在固有的招式之上,是一种“空”的境界。 意,也是本源的衍生,凡人御剑,有孤高、有冷淡、有暴戾,那是意赋予剑的性格,一切都发自于御剑者的本心。 柳尘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叹道:“原来如此,要是这么看的话,你我二人,都是惨败啊。” “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听不懂?”青女感觉自己一头雾水,就跟在猜谜似的。 朝之威胜笑着解释道:“丫头用的是圣剑,单凭天道圣威,就能够在磐石上留下划痕,然而事实又是如何?” “磐石完好无损……”青女接话道。 “没错,剑斩过后,石面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这说明了什么?”朝之威胜反问。 青女略作思考,摇起了头,“不知道。” “这说明,苏起妹妹对剑意的掌控已经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柳尘出言解释。 青女眸中闪过奇异的光华,怔怔地看着苏误,难掩惊讶之情,玄女所展现的天资,无比惊艳,让人望尘莫及。 “一代天骄啊!苏起妹妹的剑技,我自叹弗如。”柳尘由衷地发出感慨。 “柳兄过誉了,天骄之名我实在不敢当。”苏误道。 在东荒的年青一代人里,天赋卓绝者比比皆是,苏误很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并不会因为几句夸赞就感到自满。 “今日是我输了,我的刀还需要勤加磨练。”朝之威胜叹道,眸中闪耀着炙热的光芒。“改日有时间,我们再来比试!” 斩石之争才刚分出高下,大东刀痴就向玄女提出了下一次约战。 听到他的话,苏误脸色当场就变黑了,心中暗暗腹诽,这个刀痴肌肉都长进脑子里了,这是一种病态,得治疗。 “朝之威胜你不能老是欺负我呀!柳尘也使剑,你为什么不和他比?”苏误拿这个刀痴毫无办法,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朝之威胜神情火热地看向柳尘,大笑道:“柳尘你的剑技也需要磨砺,我与你共勉之!” “不不不……朝之你的实战演练方法并不适合我。”柳尘赶紧拒绝,他的眼中惊惶不定,就跟见了鬼似的。 “哈哈哈,刀剑的磨砺,当然是要在厮杀中进行!”朝之威胜大手抓来,擒住柳尘,不让他逃走。“丫头,我们三人一起?” 玄女脸色铁青,道:“你们先聊,我还有事!” 在柳尘幽怨眼神的注视下,玄女拉着青女,飞速远遁,她们连轻舟都没有取回,驾驭神虹,逃也似的回到了桃花林。 青狐的领地,四季如春,明霞灿烂,三江汇聚成湖,那里奇花异草,活水清凉,仙雾凝聚,似一片净土。 见二女从山外回归,小妖女们都围了上来,“妹妹整日未归,为何从山外回来?”由于玄女是青狐的客人,她们对此感到很担心。 “我们泛舟去了淇水……” 青女将昨日至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告诉了妖族的小姐妹,遇见柳尘,千泽比试,全都道了出来。 “青女妹妹真狡猾,和小玄女一起泛舟却不带上我们。”这些小妖精们,各个千娇百媚,柔情似水,幽幽的眼神,具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舟太小啦,下次一定带着你们……”苏误笑呵呵道。 “苏起妹妹,你真的胜过了柳尘?”有小妖精问道,充满了好奇。 柳尘是木妖族的少主,天生木灵体,修炼资质万年不遇,可谓是天纵奇才,修为十分强大,在年青一代里负有盛名。 放眼整个妖族,乃至整个东荒,柳尘之名,也是极为响亮的,笼罩在身上的光环,丝毫不逊色于圣地世家的圣子世子们。 “我并没有和他真正地战过。”苏误将胜负看得很淡,他知道自己境界如何,相比起正统的宗师,他的实力还差的太远。 唯一能补足这种差距的,就是手中的圣剑,离开了关守,他其实什么也不是。 所以,在见识了朝之威胜的刀法后,苏误感受到了一种空前的压迫感,东荒同辈的年青人,境界领先他太多,要想拉近这个距离,需要付诸百倍的努力。 然而横亘在眼前的,却是一千五百斤瑰,这个天文数字,让他感到绝望。 苏误暗自思量,留在青丘里享乐,究竟是好是坏?整日不思进取,对的境界提升其实毫无益处。 等暗伤痊愈,就离去罢! 寻师傅,寻故人,寻龙女,寻那一千五百万。 “温柔乡英雄冢,长留不得!”苏误望着这些绝艳魅惑,娇羞可人的小妖精们,只可远观的心情,实在让人躁动。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送行 从千泽原回来以后,苏误就在小木屋里闭关,潜心修行,默诵古经,在静养的同时,不忘修身养性。 时间过得非常快,不知不觉,又是两个月。玄女在青丘呆了近半年之久,暗伤没有痊愈,但是顽疾已经根除。 他在闭眼诵经时,脑中时常会出现一个影子,九关山遇见的神秘男子,与师傅的气息一模一样。 苏误知道,身上的暗伤,并非不能愈合,是自己的心乱了,沉不下,静不了。在默诵古籍经卷时,总会想起地球上的生活,心事不得解,长此以往,恐怕动摇道心。 “是时候了……”苏误无奈地叹气一声,摇了摇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这一日,他选择出关,推开木屋门扉,沿着河畔行走,冷风拂面,伴着桃花清香,让人精神抖擞。 青丘宁静如常,芦苇茂盛地生长,经流水撩动,摇曳不止,像是在对人招手。 两岸桃花林,落英缤纷,晶莹的花瓣如秋雨飘零,浑似一派仙境,望着那似曾相识的景象,苏误默然地想起了一个可人。 “苏起妹妹,你打算离开了吗?”青女在河岸边找到她,刚一见面,就这样问道。 苏误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神色复杂地看着青女,离别时的话语,总是难以启齿。 “青狐姐姐吩咐过,如果有一天你从此离去,我们不能挽留。”青女拢了拢长裙,与玄女一起,并排坐在草地上,眸光看向远方。她一直很好奇,同样的一条河,在玄女眼中究竟有何不同。 “我可什么都还没说,你就已经猜到了。”苏误无奈地叹气一声。 青女浅笑道:“从千泽原回来以后,你就一直在闭关养伤,连河畔都不来了,我虽然每天给你送饭,但是也有两个月没有见到过你了。” 青女相当聪颖,早就察觉到了小女娃的异常,通过种种迹象,得到了判断,她道:“青丘的天空,对我来说很大,对你来说却很小……” 当日,斩石之争,青女亲眼目睹小女娃和同辈人争胜,那时候她就知道,玄女迟早是会离去的。 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玄女所要争的,并不是这一时的高低,她的角逐场,在东荒,对象是天下人! 这时候,青女终于理解了青狐姐姐的话,之所以不让挽留,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怕误了玄女的未来。 “你打算一辈子留在这里吗?”苏误眸光在河水上,并没有看着青女。 “我不知道……”青女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被青狐从大荒里捡回,在青丘呆了许多个年头,在遇见玄女以前,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东荒是很大的,你应该去外面多经历一些。”苏误道。 “或许吧。”青女看着小女娃,道:“你走的时候千万要小心,青狐姐姐将你带回青丘,许多族人都知道,他们恐怕对你不利。” “谁会对我不利?”苏误皱起眉头。 “木妖、赤妖、甚至是狐妖,谁都有可能。”青女道,在青丘居住的妖族,实在是太多了,鱼龙混杂,什么样的妖修都有。 在青狐的领地上,那些妖精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但是离开了这里,凡事就不一定了。 修者的世界,向来充满了纷争,更何况,玄女体质,百世难求,是堪比仙缘造化的一味药,哪怕人族都想将玄女炼丹,更别说妖族了。 “你一定要小心。”青女数次强调,看着玄女,眼神里透露着担忧。 “不怕,我从星河彼岸而来,数亿光年都跨越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苏误露出自信的笑容。 “光年?”青女偏着脑袋,不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两岸桃花,一阵清风,漫天粉嫩的花瓣,簌簌落入水中,芳草萋萋,碧水萧疏,在数千丈外,那里的小妖精们,各个妩媚妖娆,一片旖旎风光,让人留恋。 青女看了一眼玄女,美目里流转着奇异的神华。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苏误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有些动容。 “你从此离去,如果再也不回来,请记得在青丘有一只半妖,曾照顾过你。”青女的表情很认真,苏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不舍。 “为什么让我不要忘记你。”苏误对此感到好奇,难道受青狐的影响,小青女也变得男女通杀? “你是第一个不嫌弃我的人。”青女的表情有些落寞,也许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看上去十分消沉。 她的童年很不幸,因为半妖体质,血脉不纯,被人族排挤,受妖族歧视,在大荒里流浪险些夭折,幸得青狐垂怜,将她带回青丘,这才活了下来。 “也许有一天我会回到这里,到时候你一定不要认不出我。”苏误的话意义不明,让人一头雾水。 青女看着玄女,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就算小女孩还会长大,但是气息不会改变,她是不会认不出来的。 苏误离开了这里,除了青女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御动风灵,向青丘外迈步,路过湖心小筑时,看见那座古色古香的竹木小屋里点燃了一盏明灯。 青狐回来了? 苏误有些犹豫,但还是走进了风廊,来到亭台檐下,青狐两次救他,这份恩情,理应报答。 亭台下,侧卧着一道倩影,腰软骨酥,千娇百媚,艳色天姿,具有无穷的诱惑力。 “姐姐今日出关?”苏误看见了青狐,很明显感觉到,她的伤势还没有恢复,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青狐双瞳剪水,风情万种,看着玄女,道:“你决定离开了?” “是。”苏误点了点头。 “你在东荒闯荡,和那些圣子世子们争锋,要是遇见难处,你就回来,任何事情我帮你摆平。”青狐信誓旦旦,许下这样的承诺。 苏误心头一凛,持弟子礼向青狐答谢。 “你不用谢什么,我说过妖族没那么多规矩。”青狐眼波迷蒙,楚楚动人,轻启红唇,声音空灵婉转,她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去?” “就今天吧。”苏误道。 “也好,我在青丘给你镇着,那些老妖物们不敢拿你怎么样。”青狐浅笑道。 “原来姐姐都知道了……”苏误微微一怔,得知青狐出关,是为了送自己一程,这种情谊,很难让人忘怀。 “他们的心思,不难猜到。” “姐姐还有什么交代?”苏误看着她,那双竖瞳,惑乱人心,这一只狐妖,真是人间尤物,一颦一笑,万种风情。 青狐道:“有我在这里,那些大妖、老妖不敢对你出手,但是小妖却不一定,你要多加注意。” 青狐的意思,苏误很明白,作为一代尊者,她有自己的矜持,对妖族小辈出手,恐怕失了大家风范。 他看着青狐憔悴的娇颜,想了想,取出一滴赤血,赠给青狐,浓厚的混沌气息,顿时弥漫小筑,“姐姐珍重,妹妹告辞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路遇截杀 苏误离开了湖心小筑,心中怅然,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习惯了安逸,突然离去,竟有许多不舍。 他没有驾驭虹芒,选择隐蔽的小道,徒步穿行青丘,御动风灵,速度极快,一步窜出,就有三四丈远。 青丘的绝景,很快就落在了身后。 “我应该上金顶,还是去寻师傅?”苏误内心迷茫,漫无目的,离开了青丘,不知道下一站何方。 总而言之,神庭是回不去了,那里风云际会,暗潮涌动,蓬玄和谷风对他下了必杀令,一旦现身,必将受到围剿。 这时候,苏误想到一个风华绝代,洒脱自信的女子,从华池里调出玉竹笛,手指轻轻按在笛孔上,假借守墓人的力量,说不定能找到师傅。 “下次相遇时,试着问问吧……”苏误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望向了远方。 青丘外,大荒苍茫无尽,重峦叠嶂,迷迷蒙蒙的云雾,在山野上弥散,鹤的啼鸣声从那里传来,响亮而且悠长。 苏误驾虹的速度极快,沿途留下残影,身边的流云被风给打乱,变成了水痕似的形状。 离开青丘已有半日,途经了一段很远的距离。这里已经是一片山林,烟雨茫茫,湿气狂生,朦胧细雨淅淅沥沥地飘落。 “都给我出来!”苏误在空中调转身形,眸光凌厉地望向虚空,那处被山雾笼罩,仿佛有一道不可见的帘幕遮掩,氤氲而又飘渺。 “你的眼力倒是不错。”一个妩媚娇羞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如银铃一般。 几只小妖,从烟云中现身,看清她们的样貌,玄女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姑且问一句,你们对我出手,可是柳尘授意?”苏误问道。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拦路的妖女,竟然是木妖族,当日在淇水花船上的侍女。 “少主并不知情。”木妖们脸上挂着凶恶的笑容,完全不见昔日的那股纯情。 她们的回答,并不像是在为柳尘开脱。 “我也是这样想的,柳尘还没有那么蠢,让你们来截我。” 若是他指使,一定会找不相干的人。 苏误不禁摇头,叹息道:“你们太心急了,不惜暴露自身,也要拦截我。” “呵呵呵……”小妖女们露出笑容,“我们已经在此地化下封禁,没有任何人知道,又怎么会暴露呢?” 暗处的小妖精们逐渐现身,不止这几只木妖,一眼望去,大概有十几只年青的小妖精,他们之中,境界最弱也开启了四道秘境,实力相当不俗。 苏误道:“我是青丘的客人,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 “不,你只是狐族的客,她们并不能代表青丘。”一只俊美的小妖道。 苏误眸光一凛,射出两道尖锐的神华,在小妖们身上扫过,“你们来截我,就不怕事情败露,传到青狐的耳里,引起纷争?” “你不要用青狐作挡箭牌,那是没用的,今日杀了你,没人知道是我们做的。”木妖族的侍女道。 “这么说,你们是铁了心要干掉我?”苏误脸色一沉。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天生玄女,仙药造化。让我们吃了你,你也算死得其所了。”小妖精们露出贪婪的表情,毫不掩饰自己的觊觎之心。 玄女入药,妙用难穷,助人修为精进,只是最基础的功效,传说玄女肉质,堪比不死仙药,能让人活出第二世。 正是因为这样的传言,造成了玄女自古以来多舛的命运。 苏误冷哼一声,华池里金海璀璨,涛声阵阵,夹杂着雷霆的轰鸣声,小手握成拳,掌心里有青色的光辉在流转。 “如果你们就此离去,我可以饶你们一命,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苏误最后的通牒,他从来不会放过对自己抱有杀意的人,这一句话,他是看在青狐的面子上才说的。 要杀这些小妖精,其实不难,但是他这样做,会让青狐在妖族里的立场变得尴尬。 “哈哈哈……”十几只妖精笑得人仰马翻,根本不将小女娃放在眼中。 “你自身都难保,还要饶我们的命,不觉得可笑吗?”小妖精们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的姿态非常高傲,看玄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蝼蚁一样。 四周的云雾在流动,细雨徐徐飘落,天色灰蒙蒙的,显得很压抑。 “呜——” 鸟禽的长啸声,突然从远处传来,不合时宜,而且十分刺耳。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拖沓的长音还没有收尾,妖族的年青人同时展露杀机,十几只大手幻化成爪,一齐向玄女抓来。 “铮——” 关守出鞘,无上的剑意凌驾在山野上空,圣势弥漫,覆盖天地,这一刻,云雾禁止了,空气骤然变得凛冽。 圣剑,让所有人感到惶恐,那股天道气势,震撼心魄。 “锵——” 苏误一剑斩出,青芒如龙,直接将四周封禁斩断,剑意回荡,又将十几只小妖震退。 “噗噗噗——” 几声闷响传来,带着鲜血的气味,几只修为尚浅的妖,在圣剑的威压下,根本无法反抗,直接被玄女拦腰斩杀。 三只小妖精,玉艳妖娆,娇冶魅惑,从空中陨落,血溅四方,如一场瓢泼大雨,淋湿了荒野。 这时候,苏误才知道,原来妖族的血,也是红色的。 “人族果然心狠歹毒,大家小心对付!” 木妖族的侍女眸光一凝,心中掀起惊骇,她想不明白,玄女不过天宫境界,与凡人一般无二,为什么这么难对付? 也怪当日在千泽原,她没有下船跟随柳尘,要是亲眼见过玄女的实力,恐怕她不敢轻易动手。 “不怪我心狠,不杀了你们,我就得死,因果报应,这都是你们自找的。”苏误斜握圣剑,立身在虹芒上,睥睨众人,这一刻,尽显杀神本色。 “杀!” 妖族众人大喝一声,御术攻来,他们的战斗方式与人族相似,却又不同,苏误第一次应对,显得格外小心。 虽然以前和青鳞子鏖战过,但是它修炼佛法,在紫气东来悟道,不能算正统的妖派。 “砰——” 感受到妖气迫近,苏误调出禅棍,一棒子敲下来,直接将一只妖精的脑瓜开瓢。“噗”的一声,一道血柱喷出,足足有三丈高。 前后数次交锋,玄女就已经斩了四只妖修,这种狠厉的手段,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第二百四十五章 逆天战力 天空中,愁云荡荡,旭日辉辉,风过数阵,吹散了惨淡的山雾。 荒山爆发的战事,波及范围极广,方圆数十里之境,飞鸟灵兽仓皇而逃,在圣势的侵袭下,不断有妖族人陨落。 玄女斜握圣剑,傲视云端,此时散发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浸透佛法的贤器,天道圣剑,我听说你还有一个王道葫芦?”妖族人眸光凝重,看着小女娃。 苏误冷笑道:“你们知道我有底蕴,还敢来招惹,岂不是找死?” “底蕴?有实力的人才配说这种话,你不过是一介凡修,圣剑在你手中,迟早会蒙尘。” “你今日将葬身与此,圣物王道就都是我们的了!”小妖精们露出贪婪的表情,一个个眼光发绿。 “镇!”小妖女娇喝一声,化出一个金光罩,急不可耐地出手。 “呸,一群妖精,看不起谁呢!” 苏误冷哼一声,将手中圣剑挥动,斩出一道青芒,形似新月,锋利无比。 “铮——” 一声脆响,金光罩被圣威冲破,横断成两截,化作漫天的光雨,经风一吹,消散地无影无踪。 “杀!” 几只小妖精袭来,五指化作鹰爪,弯钩极其锐利,一点寒芒在爪尖闪烁,十足骇人。 苏误飘身后退,避其锋芒,用禅棍挑起荒山上的磐石,向小妖们砸去。 “砰——” 他们的爪子相当锋利,一招擒拿,分筋错骨,直接将水缸大的磐石抓成了碎渣。 漫天齑粉飘零,扬扬洒洒,尘似一团迷雾,在空中飘荡,小妖们俯冲下来,利爪直取玄女的天灵。 苏误见势不妙,在空中调整身形,架剑横扫,气荡山河,一剑斩出,天地变色。 “铮——” 鹰爪抓来,擒住圣剑的光芒,小妖们被斩退,圣威在爪子上留下痕迹,但是伤害有限,连血都没有滴出。 “这是妖术?!”苏误感到很震惊,自从东荒出世,从未遇见过谁能将圣剑挡下。 哪怕大能逸杰,在天道圣威的侵袭下,也要吃大亏,但是这些小妖精,硬接下圣剑的斩芒,就跟没事人似的。 “铮铮铮——” 又是几剑交锋,苏误渐渐看透玄机,在小妖的爪子上,缠绕着一团妖气,化解了一部分圣势。 妖族的修炼方式,与人族有很大的不同,对他们来说,妖气就是境界。像青狐这样的大妖,浑身的妖气都可以演化为攻击手段,比方说她的狐火,就是以妖气引动。 “歪门邪道,在圣威面前也敢逞能!”苏误面露不屑,眸光里神华绽放,战意高亢,立身天地间,仿佛谪仙临凡。 “锵——” 关守剑圣势无双,意断苍穹,银亮的剑身上流转着无尽的光辉,青芒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氤氲的天幕,将所有人笼罩在里面。 在这样的大势下,小妖精们终于感受到了异常,玄女实在是太彪悍了,以一人之力,鏖战群妖,这种逆天战力,简直闻所未闻。 “区区人类,连三丹都不满,也配拥有圣剑!” 一只小妖怒喝一声,金爪落下,一股强横的杀意,顿时将玄女锁定。 “砰——” 苏误后退一步,躲开利爪攻势,身下的磐石应声碎裂。小妖精的爪子,相当锋利,磐石在他的爪下,就像豆腐似的,一捏就碎。 “我看你怎么躲!” 五只小妖一起出手,巨大的金爪,闪耀着刺目的光辉,铺天盖地而来,就像是一张大网,将玄女覆盖在里面。 “杀!” 苏误怒喝一声,整个人气势如虹,将关守横在身前,一剑斩出一轮圆月。 “噗噗噗——” 近前来的三只小妖,全部遭到瞬杀,从身体里冲出一朵血花,他们的头颅被斩断,没能瞑目,就已经从空中坠落。 “怎么会这样!”另外两只小妖,脸上带着惶恐,瞪大眼睛,感到难以置信。 同伴在眼前死去,他们却无能为力,圣剑实在是太强大了,他们的爪子根本无法抵挡。 “还想逃?”苏误双眼里弥漫着淡淡的紫气,瞳孔凝聚,盯住了几个小妖。 见识到玄女的暴戾,以及惊人的杀伐手段,余下的几只小妖,全都萌生出退意。 “噗噗——” 玄女杀机毕露,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圣剑在空中一点,轻而易举就将两只妖精的道心捣毁。 “啊!”她们口中发出了极其痛苦的哀嚎,无法避免陨落的结果。 这时候,苏误抬起圣剑,用剑锋直指木妖族的侍女,脸上毫无表情,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死尸。 木妖侍女被杀意锁定,娇躯猛地一颤,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一方的族人,除了自己之外,全都被玄女杀了! “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小妖女不敢笑了,表情变得惶恐,脸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 她一边求饶,一边往外退走,凝视着玄女的动作,试图寻找到破绽,趁机逃离此地。 “你对我下了杀心,我不可能放过你。” 苏误是个意志力坚定的人,不受色诱,今天斩的几只小妖,皆是人间尤物,而他却像择草一样,全都杀了,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我是受人指使的,你看在我家少主的面子上放过我吧......”木妖眼中挂着眼泪,如泣如诉地哀求,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别说那些没用的,看在柳尘请过我喝酒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玄女看着木妖,眼中没有任何怜悯与慈悲。 苏误手握圣剑,在天地山川之间一划,将木妖圈禁此地,了断了所有的退路。 “我和你拼了!” 木妖尖叫一声,充满了绝望,她知道自己很难逃掉,只有一搏的机会。 她的妖气就像是一团黑雾,缠绕在娇躯上,声势攀至顶峰,恶意的妖力看上去异常不详。 “宗师?”苏误感到很惊讶,这个木妖的侍女,此时爆发出来的实力,竟然达到了宗师水平,相当地骇人。 她隐藏地太深了,恐怕连柳尘都没有看出来。 “杀!” 小妖女娇喝一声,玉体里透出圣光,一只七彩的翎羽从身体里飞出,向玄女杀去。 那只羽毛,看似轻飘,毫无重量,但是尖锐无比,就如银针那样,专用于攻坚破防。 “铮——” 苏误用圣剑抵挡,再将大亚腰葫芦调出,悬在头顶,化作一座巨山,心头意念御动,葫芦就立即向妖女镇压而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木妖真身 荒凉的大山,冷风萧瑟,愁云汇聚而来,挡住了白昼的光辉,让这里看上去,更加地压抑。 妖族的尸体堆积在山上,横七竖八,没有完整的,染红了一片赤土,岚雾里还充斥着血与尘的气味。 这里距青丘妖族并不远,对那些大妖而言,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够往返一个来回。 苏误与木妖族的女婢交战,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用圣剑隔绝出一方天地,抹除了妖族留在此地的气息。 “镇!” 玄女将大亚腰葫芦搬起,照着木妖的脑袋砸去,宝葫芦化作山岳,泰山压顶,恐怖的重量,像是要将大地震碎。 葫芦装有王道,苏误经炼化,早已经参透玄机,借移宫换羽的法则,偷偷将自己的道塞进葫芦里,否则他不可能使动这个谷风的至宝。 鸠占鹊巢,大概就是这样的手段。 “给我破!” 木妖族的侍女,妖娆多姿,酥骨柔腰,清纯的俏脸,如纸一样苍白,面对玄女的镇压,她应对得非常吃力。 七彩翎羽射出,如枪一样攻坚,但是无法破开王道葫芦的压制。 木妖感觉自己力不从心,额上冒出汗水,酥软的胸脯随着喘气而起伏,一阵波涛涌动。 “杀!” 苏误趁势而起,将圣剑举过头顶,就像是要斩天一样,浑身充满力量,力拔山兮气盖世,一剑挥砍下来,乌云密布的天空都被劈得晴朗。 “铮——” 木妖调来翎羽抵挡,明眸中满是惶恐,无法抵抗强大的圣威,脆响过后,翎羽破碎,化作漫天的金粉。 “啊!” 小女妖痛苦地尖叫,表情扭曲,她的半边肩膀被削去,截断处血流如注,十分凄惨。 苏误毫无慈悲,桃花眼中寒芒盛放,杀意凌人,他将剑锋对准木妖,从高处俯冲而来,化身成一颗流星,浑身闪烁着金光,沿途留下金色的残影。 木妖侍女脸色煞白,释放出浓烈的妖气,她的娇躯逐渐变得飘渺,如梦似幻间,一株古树拔地而起,巨大的树冠,绵延千丈,就像是一个屏障,延缓了关守的圣威。 “演化真身?”玄女眸光变得惊异,木妖族果如其名,是树木成精。 苏误没有时间欣赏这棵古树,举起手中的剑,直接向其扑杀,这里距青丘太近,他杀了很多妖族人,保不齐会有变数发生。 “就凭你还杀不死我!”小女妖的声音从树干里传来。 苏误瞳孔一凝,直视着树干某处,妖女的元灵,就藏在那里。 手中圣剑青芒流转,几道神华斩出,大开大合,树上叶片七零八落,簌簌往下坠。 “啪啪——” 古木的树枝化作长鞭,足足有数百条,一齐抽来,编织成一座监牢,瞬间就将玄女罩在了里面。 枝条演化的牢笼,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鸟巢,里面毫无亮度,漆黑一片,古木树枝不断往上覆盖,将玄女封地严严实实。 “天雷!” 隐约能听到一声娇喝从中响起,旋即天地变色,乌云凝聚,巨大的雷霆盘踞在云海里,就如一条游龙凝望着大地。 感受到雷火,木妖浑身一颤,由衷地感到恐怖,难以提起抵挡之心。 “轰——” 随诀一道光芒落下,直接将木牢贯穿,在雷火面前,层层封禁,根本是毫无作用。 木妖大惊失色,在雷火的余威下,彻底感到绝望,真身古木开始剧烈震荡,全身上下所有树枝都在颤抖。 对木妖族来说,玄女的雷火极不友好,哪怕经历过雷劫的宗师,也不想轻易面对。 苏误从一片黑炭里走出,身后扬起了五条雷尾,随着风摇摆,火芒闪烁,蕴含着极为炙热的势,雷尾抽击的地方,全部都燃烧了起来。 “呼呼——” 古树被雷火劈得烧了起来,这是木妖的真身,她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全身都在颤抖,古树看上去摇摇欲坠。 “我要杀了你!”木妖怒喝道,她的身体在燃烧,道身多处损坏。 数百根树枝,化作枪矛,向玄女刺杀而来,木妖的攻击,紧凑而高频,不给玄女喘息的时间。 “妖精受死!” 苏误大喝一声,扬起雷尾,与古树展开对攻,手中圣剑光芒大盛,他浑身的境界都灌注在里面。 霎时间,山河震荡,飞沙走石,一道惊雷破空降临,在天地间炸响,余火熊熊燃烧,像是要将大地焚毁。 苏误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毕其功于一役。 他腾空而起,身后雷尾寸寸断裂,与此同时,圣剑之势达到顶峰,天道弥漫大地,方圆九千丈被无形笼罩,这里的一切都在颤栗。 “轰——” 圣剑落下,横断天地,一线青芒闪烁,紧接着光芒盛放,木妖演化的巨树,被玄女这一剑,从中切成两段。 “轰隆——” 古树倒塌,压垮了一座大山,掀起尘浪滚滚,巨大的树干突然枯萎,绿叶率先枯黄,枝条树干急剧缩小,最终只有盆景大小。 毫无疑问,木妖的生机已经了断。 苏误眸光凌厉,在荒山上扫荡而过,突然定格在山上,驾驭神虹,去到那个地方。 附近是一片焦土,破败不堪,到处都是古木碎屑,给人一种很荒凉的感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焦臭味,非常刺鼻,隐约夹杂着妖气,虽然淡薄,但是不容忽视。 “哼,还想躲!” 苏误冷哼一声,从眼睛里射出两道神华,凝视着那方土坑,反手握剑,将荒土刨开,在地下十丈,挖到一颗树种。 树种黄豆大小,通体碧绿如玉,握在手中有温润的质感,木妖的本源,就封印在里面。 “竟然舍弃修为,护住了本源。”玄女声音娇细,就像稚嫩的莺鸟,她将剑尖对准树种,要将其完全捣毁。 “不要啊!求求你放过我!”木妖苦苦哀求,肝肠寸断。 “如果今日是我落入你手,你肯放过我吗?”苏误毫无慈悲,剑尖一点,将树种之灵,完全碾碎。 “啊!” 小女妖痛苦地尖叫一声,在圣威的冲势下,她的本源,完全破碎,化作一缕烟尘。 望着烟尘飘散的方向,苏误预感到不妙,那里阴云惨淡,上面有老妖在腾云驾雾。 刚经历完一场战斗,华池金海并不充盈,苏误不想冒险再战,脚踏盈风,动念移宫换羽,很快逃出了荒山。 第二百四十七章 老妖 青丘以北,方圆千顷的土地,生机勃勃,肉眼可见的一片葱绿。 天空中雷声滚滚,黑雾弥漫,一朵阴云急速飘来,将天地隐没,黑云笼罩下来,大地上漆黑一片。 那是一股雄浑的妖气,按照境界判断,相当于人族的一位大能。 苏误往北方逃,离开青丘,已有数千里之远,他本以为逃脱了老妖的追杀,但是对方穷追不舍,一路跟了过来。 “玄女,你往哪里逃!”老妖声音沧桑,如雷贯耳,一声喝来,大地都在震荡。 苏误驾驭神虹,脚步盈风,奔逃的速度相当快,面对妖族大能追杀,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本来有青狐在领地镇压,这些老妖精不敢动手,难道是青丘发生了变数?苏误心中咯噔一声,为青狐感到担心。 “青狐是妖族的至尊强者,境界强大,地位超然,不可能会出事……”苏误喃喃自语,眸光凝重,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只老妖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避开了青狐的耳目。 看来这场截杀,是早就有预谋的,而幕后的主使一直在等着玄女离开青丘的这一天。 “嗡——” 从身后传来一声钝响,老妖释放出几道神华,化成通灵的兵刃,铺天盖地镇来,隔断了玄女前进的路线。 在苏误的身前,一堵高墙拔地而起,高耸入云,难以看清楚顶端。以他的瞳力都无法看穿那团黑云,可想而知,这个大妖该有多么强大。 黑云覆盖的地方,一片惨淡景象,天地被隔绝,成了一方独立的空间,外界无法感知里面的情况。 “不要无谓挣扎,老身既然追来,你是逃不掉的。”老妖在一团黑雾中显形,竟然是……狐族的长老! 苏误在青狐的领地做客,曾经见过此人。 老妖看上去是一位老妇人,年迈色衰,皮肤已经松垮,满头银丝飞舞,苍老的容颜,弯驼的脊背,早已不复当年姿色。 苏误看着老妖,眼神肃穆,他想到小木妖死前说的话,“原来是你在背后主使。” “你在说什么,老身听不明白。”老妇人看着小女娃,那双眼睛,深邃无比,像是能夺人心魄一样。 狐妖一族,天生惑人,妩媚揉入骨中,老妖虽已风烛残年,无意间的一个眼神,却依然秋水迷蒙。 “老东西,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不是你对外通气,木妖怎么知道我今日离开青丘。”小女娃冷哼一声,飘身后退几步,与老妖之间拉开距离。 知道苏误今日离开的,整个青丘就只有两人,一个青狐,一个青女,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如果不考虑这两人,那么在狐族之中,一定有一个内鬼,在玄女推开木屋的那一刻,就已经盯上她了。 老妇人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眼神锐利地看着玄女,道:“你要离开青丘,老身并不阻拦,但是你从我狐族拿走了一样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拿了什么?”苏误下意识地问道,看着老妇人,眼神中充满了警备。 “龙女金鳞!”老妖拄着拐杖,脊背已经弯曲,站在那里,浑身缠绕妖气,释放出一股强烈的杀意。 苏误脑中灵光乍现,心中的谜团在这一刻被解开。 在青狐将金鳞转交自己的时候,湖心小筑里是没有外人的,除了后来的几个小妖女! 换言之,狐族的内鬼,就在她们之中。 “呵呵……龙女是我花大代价救活的,不谦虚地讲,我是她的救命恩人。金鳞是她赠送给我的,与你狐族有屁关系!”苏误眼神冰冷,不屑地看着老妇人。 “龙女乃是妖帝后代,妖族圣人,她将金鳞交给我狐族保管,怎么可能赠送给你?”老妇人释放出强大的妖气,一根巨大的狐尾从身后长出,她瞪着玄女,道:“将金鳞交还,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那我要是不交呢?”苏误眼神很冷,充满寒意,他并不相信老太婆的话。 “不交,那我只能动手来取了!”老妇人哼声,狐尾向前扫荡。 老妖境界超然,妖力浑厚,强压手段,犹如雷霆万钧,巨大的尾巴似一条蟒蛇,粗壮无比,将玄女困在中间,试图绞杀。 苏误御动风灵,一跃十丈高,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躲开这一击横扫。 老妇人紧随其后,脚下生出黑色的瘴雾,跨入空中,一张大手前伸,仿佛有魔力似的,将小女娃牢牢困在掌心。 “铮——” 苏误见势不妙,抽出关守剑,圣威顷刻弥漫,与老妇人妖气分庭抗礼。 狐族的妖力与天道进行倾轧,引发强大的震荡,大地上裂出数十道缝隙,就如水蛇一样蜿蜒衍生。 “老身感到好奇,凭你的境界,为什么能御动圣剑,难道是有什么奇遇?” 老妇人再次横荡狐尾,像一只芭蕉叶,遮天蔽日,呼呼卷动风声,径直拍了下来。 苏误大感不妙,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脚下御动盈风,立即向后躲避。 “轰——” 狐尾镇压下来,将一座山崖抽成碎石,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声音。 霎时间,尘埃飞扬,如沙暴一般席卷大地,强劲的余波,将小女娃震飞数千丈之远,最终撞断了一颗参天古树才停了下来。 这只老妖的实力极其恐怖,苏误感到棘手。 跨越八难的修士,果然都不容小觑。他能在中域搏杀逸杰,实在很侥幸,遇到真正的强者,境界上的差距立刻就体现出来了。 “噗——”玄女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猩红里夹杂着几缕金丝。 “老妖婆,你这样对付我,就不怕青狐怪罪!”苏误喝道。 “你放心,老身有自己的考量,即使将你杀了,也没人知道是我做的。”老妇人露出残忍的一面,五指皆化作利爪,向玄女抓来。 苏误调来大亚腰葫芦,横挡在身前,葫芦化作一座大山,仿佛是坚实的盾牌,隔断老妖的攻击。 同时,苏误强提精神,咬着牙关冲了出去,试图从这里抽身。 “有我在这里,你不要妄想逃走,虽然想留你一命,但是你自己不识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老妇人身体周围缠绕着妖气,凝聚成黑色的狐火,那是一种不祥的火焰,充满阴毒的气息。 “呼呼——” 老妖释放出三团火焰,如海浪一样扑来,不过一瞬间,就将玄女罩在了里面。 黑火温度极高,能将岩石烧化,苏误被困在里面,浑身的皮肉都有股灼烧感,发出焦臭气味。 第二百四十八章 金鳞威力 萧索青山,古木参天,大地上尘埃四起,雾霭茫茫。 黑色的狐火,化作一座巨大的监牢,遮盖住千丈的范围,那里是一片火海,火浪滚滚,硝烟弥漫。 “烫烫烫……”苏误大汗淋漓,如热锅上的蚂蚁,除了喊“烫”以外,就没别的话说了。 这老妖婆的狐火,阴毒无比,具有极强的腐蚀性还有黏着性,但凡沾上一点,立刻引火烧身。 小女娃没有丝毫大意,调动全身的境界,用以抵抗灼热的温度,凭圣势在地上画出一线,隔开了狐火。 “不要挣扎了,只会徒增痛苦,交出金鳞圣剑,我留你全尸。”老妖的声音传入火牢,沧桑而又沙哑,给人一股颓靡感。 “老妖婆,你少在那里装仁慈,说到底还不是觊觎圣剑!”玄女被狐火烫得龇牙咧嘴,浑身热汗。 生长在火牢附近的古木,全部被烤成了黑炭,百丈外的一条溪水滚滚沸腾,里面的小鱼小虾也都熟透了。 可想而知,狐火的温度究竟有多高。 “哧——” 玄女斩出一道青芒,用无上的天道,冲断狐火牢笼,在电光火石之间窜了出去。 老妖正在火牢等候,见小女娃现身,一只大手按压下来,瞬间将她禁锢。 这一刻,时间像是停止了,那座狐火监牢,化成黑色的妖气,向玄女的识海冲去。 苏误感觉自己动弹不得,被施了定身咒一样,那股强大的妖气侵入天宫,试图控制他的身体。 “哧——” 突然,紫金神石光芒大盛,演化成一座山岳,坐镇在金海中央,从中射出一道神华,那些黑雾瞬间溃散。 石头就像是在宣告主权一样,十分霸道。 “嗖——” 从玄女的眼中射出两道紫金神光,直接刺入老妖的眉心,后者的面目表情顿时扭曲,尖叫一声,险些昏死过去。 “啊!”老妖妇惊骇地看着小女娃,那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 “你的神识为何如此强大!竟然反噬了我的妖气!”老妖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她的识海里一片空白,遭到了很严重的反噬。 这么强大的神识意志,没有数百年的光阴消磨,根本修炼不成。 老妖妇惊恐地瞪着小女娃,“你身上还有至宝!” 苏误回过神来,浑身被惊出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受控制。 “妈个巴子,老妖婆你阴我!”玄女脸色雪白,小心脏狂跳不止,虽然化解了危机,但仍然心存余悸。 紫金神石变得暗淡,自从上次使用过后,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这一次强行出手,恐怕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次御动了。 “你身上有太多秘密,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走了!”老妇人妖气外露,就像云烟一样扩散,铺天盖地向玄女镇来。 “哧——” 苏误再次提起圣剑,凝聚自身的境界,斩出一道新月神华,将妖气阻挡在身前。 “呼——” 老狐妖大尾抽来,那上面也缠绕着妖气,就如神铁一样坚硬,戾气十足。 纵然玄女手中握有圣剑,自身境界却不足以支撑她斩断狐尾。 “锵——” 一击交锋,玄女被妖气震退,五脏六腑轻微错位,浑身的气血都在翻涌,那种感觉非常难受。 小女娃半跪在地上,身上沾满了泥尘,口喷鲜血,看上去非常凄惨。 “老身与你的境界是天渊之别,即使你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抹平这个差距,认命吧!”老妖大袖一挥,五指向玄女抓来。 “我的命,自有天收,还轮不到你!”苏误怒喝一声,挺身而起,“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铮——” 苏误手握关守,剑意滔天,浑身散发出一股无敌的战意,姿态高傲无比。 身后,九天玄女下凡,轻歌曼舞,绣带飘扬,云端显现出一角仙宫,那里紫霞朦胧,弦乐琅琅,迷离的仙景,好似梦幻一般。 “这是……玄女异象!”老妖妇露出惊容,九天玄女异象,只在传闻中出现过,因为玄女体质真仙,妙用难穷,常在大成之前就夭折,很难有人修炼出这种异象。“你也算得天独厚了,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定名镇一方。” 老妖不打算给玄女这样的机会,释放出炙热的狐火,霎时间,整个天空都在燃烧,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火海。 “轰——” 火焰席卷大地,焚毁了大荒里的一切,附近的几座青山,完全变成了废土,山上寸草不生,焦黑一片。 “杀!” 在这样的火海里,老妖显化出真身,尖锐的兽嘴里,吐露人言,一根大尾高高扬起,上面的绒毛就像枯草一样,毫无光泽。 “老狐狸!” 苏误眸中射出两道寒芒,他以玄女异象应对火海,身后仙女翩跹起舞,玉足踏过,生长出朵朵金莲,狐妖火焰无法燃烧。 “呜——” 老狐妖发出嗥鸣,张开血盆巨口,向玄女扑杀而来,她的速度非常快,就像是宇宙中的一颗流星,前进的轨迹上留下一连串虚影。 “杀!” 苏误娇喝一声,举起圣剑迎敌,一缕青芒荡开,蕴含了无上的圣势,磅礴的天道,在一瞬间就将老狐妖锁定。 “砰——” 老狐妖近身杀来,锋利的爪牙上闪烁着寒芒,两只大爪猛力拍下,恐怖的妖力,将大地震出了裂痕。 “哧——” 苏误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他弃了手中的圣剑,华池里金光一闪,将龙女赠送的金鳞射出,鳞片极其锋利,削铁如泥,其中蕴含了恢弘的圣威,不亚于关守天道。 感受到危机来临,老狐妖大惊失色,来不及应对,金鳞已经杀入眼前,它收回两只前爪,作盾挡在身前。 “噗噗——” 两声闷响传来,老妖妇的前臂直接被金鳞斩断,血流成河,巨大的身体失去支撑,“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老妖妇退化人形,两袖空空,她以妖力自封,止住了血流,佝偻着脊背,眼神阴毒地瞪着玄女。 “我靠!这样都杀不死你!”苏误不禁骂出了声,刚才那一击,已经是他最好的机会。 此先一直没有动用金鳞,正是为了这一手突袭,然而老妖精本领实在了得,竟然用两只手的代价,躲过了苏误的必杀一击。 “老身出道以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你!”老妖妇勃然大怒,一只大尾,向玄女抽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死而不僵 妖族的老修,实力深不可测,苏误施展的圣威,在她面前很难奏效。 周遭的景象破败不堪,空气里弥漫着杀机,参天古木横倒下来,大地上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老狐妖用黑色的妖气,幻化出两条无形的手臂,五指尖射出五道神华,凌厉而锋锐,如鹰的喙嘴一样向玄女抓来。 “哧——” 苏误脚下神虹,冲天而起,举起手中的圣剑,调度龙女金鳞,双圣之威,回荡八方。 这片金鳞,严格说来,并不是通灵的法器,它取自于龙女,是圣人身体的一部分,苏误得到了龙女的许可,因此能够御动。 金鳞之中蕴含圣威,恢弘炙热,化作一颗璀璨的耀阳,高贵而神圣,与金顶上永不磨灭的神华,有异曲同工之处。 “嗷——” 老狐妖发出刺耳的尖叫,露出自己的獠牙,从嘴中吐出一团黑雾,凡与之接触的东西,皆化作了一滩腐水。 苏误将金鳞射出,自己快速后退,那股不详的妖气,充满威胁,能不去硬碰自然最好。 “哧——” 金鳞化作一道锋利的金芒,就如刀刃那样尖锐,作为龙女真身的一部分,金鳞是不折不扣的圣物,品阶甚至还在关守之上。 这道金色神华,璀璨刺目,蕴含圣人之道,甚至一击斩断了虚空。 “哗——” 老狐妖布置下的封禁,瞬间被斩碎,天空里的黑云如潮水一样退去,神圣的光芒照耀下来,将黑雾灼烧。 “这些阴雾见不得光!”苏误一阵惊喜,找到了老狐妖的一个弱点。 阳光倾洒下来,黑雾淡薄了许多,但是极强的腐蚀性仍在,大地上一片疮痍,腐水汇聚成溪流,散发出阵阵恶臭。 “竟然有毒性!”小女娃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立刻封住了口鼻。 老狐妖释放的气息,是一种神经毒素,过多吸入,恐怕神识会遭到摧毁。 “杀!” 老狐妖杀红了眼,已经失去了理智,忘了自己的初衷,即便金鳞已经显现,她却完全视而不见,一心想要斩杀玄女,啖其血肉,活出第二世,恢复青春容颜。 老妖张开自己的大口,露出獠牙,舌上缠绕着黑色的妖气,试图将玄女一口吞入腹中。 苏误心中有一丝动摇,对方实在是太强大了,就算被圣光消减了妖气,却依然很难对付。 大能的境界,远不能用常理判断,以命相搏时,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噗——” 金鳞像是飞旋的刀刃,冲入老妖的大口,随着金光一闪,神圣的光华穿喉而出。 “啊......”狐妖长着巨口,发出阵阵嘶吼,鲜血从后颈喷溅而出,足足有五丈高,闪烁着赤红光芒。 它那庞大的躯体,不停颤动,即使喉管被洞穿,却没有倒下,那样强大的生命力,让人惊叹不已。 “呜呜……”老妖低沉地吼叫着,妖瞳里寒芒交织,凝视着玄女,充满了杀意。 这老东西还没有死?苏误大惊,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华池接近枯萎,这时要是杀不死她,今后必将遭受报复。 “哧——” 金鳞只有巴掌大小,闪耀着无尽的圣光,在空中飞旋,就如一颗烈阳,将老狐的妖气全部绞碎。 “噗——” 金鳞横斩而来,老狐妖的头颅“咚咚”落地,在赤土上滚了好几圈,血花四溅,巨大的妖身轰然倒塌,将一颗顽石轧成了齑粉。 龙女的金鳞无坚不摧,斩杀大能就如折草一样轻松。 苏误长舒一口气,这只老妖,是他迄今为止,遇到过最强大的敌人,浑厚的妖力,应对起来相当棘手。 修士的境界,一层天是一层险,越阶搏杀大能,这种众法相当不可取。若非玄女体质强大,华池里藏着两大圣物,又有奇遇加身,苏误绝不可能活着离开此地。 就当他放下心来,准备远遁时,余光扫过老狐妖,那颗巨大的头颅还在吞吐黑雾,眸中的光芒并没有暗淡。 “头都没了,竟然还活着!”苏误感到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老妖可怕的生命力,超越了小女娃的认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修士也是如此,哪怕头颅被斩,依然吊着一口气。 “噗——” 苏误举起关守,一剑刺穿老狐妖的眉心,将其神识捣毁,又用金鳞斩断它的道根,在两大圣物的斩杀下,老狐妖彻底断了生机。 看起来,狐妖已经彻底死透了,苏误终于放下心来,心力交瘁,感觉到深深的疲惫。身上全部被汗水打湿,小裙子变得非常沉重。 “嗖——” 突然,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从老狐妖的头颅里,冲出一道神光,那是一只幼狐的影子,虚幻而又飘渺。 神光往山外冲去,速度奇快,就像是一颗流星,灿金色的光芒一闪而没。 “哪里逃!”玄女紧追起后,祭出金鳞,斩断它的去路,又用大亚腰葫芦,将那个虚影镇压。 幼狐影子并不强大,反而很脆弱,被王道碾碎,变成金色的光点,经风一吹,完全消散了。 苏误彻底傻眼了,刚才冲出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灵魂?他不由地想到这两个字。 小女娃心头一凛,老狐妖的手段,彻底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一直以来,苏误从不相信有灵魂这种东西,那太飘渺了,如果真的有来生,那么今生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苏误的眼中射出两道紫金神光,在大荒上扫过,再三确认老狐妖的生死,同时又补了两刀,他用强大的神识覆盖野岭,并没有发现“灵魂”的痕迹。 “妖族的战法太神秘了,妖气更是变幻莫测,很难对付。”苏误喃喃自语,和真正的强者战斗,才看清自己的差距。 他没有在此久留,脚下盈风,迅速往山外逃去,这里的事情闹得太大,恐怕青丘的大妖们很快就会知晓,青狐的处境必定会变得尴尬。 自从离开极东,来到中域的范围,他已经经历了许多大战,同时,愈发体会得到自己的不足。 眼下,谷风蓬玄两大门派在悬赏他,妖族的事情还不明朗,暗处又有文波这个威胁。 提升实力,这件事刻不容缓。 他一路北上,在一座奇峰上开辟出一间石室,确认身后没有人追来,便用巨石封住了入口,盘膝坐定,默诵《梵阿》,在确定前路之前,他先在此地恢复损耗的境界。 第二百五十章 帝关 十日之后,苏误的身体恢复了个大概,离开荒山,来到了一片净土。 这里霞雾升天,山河迷蒙,银色飞泉从苍穹倾泻下来,四季逆生,无数的奇花异草,争相斗艳,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色。 “这是什么地方?”苏误感到很惊奇,一路走了下去。 “此地名叫帝关,出了关口,就离开了诸法千道。”有路人向小女娃解释道。 “跨过关口就离开中域了吗?”苏误感到很惊异,东荒大陆无穷无尽,驾虹飞行,需要数十年才能穿越,他这么快就抵达北境了? 路人白了小女娃一眼,道:“一看你就没见过世面,诸法千道不过是个弹丸之地,在中域来说,根本不足挂齿。” “我去……”苏误瞪大了眼睛,不禁感叹了一声。 他在这个地方少说也呆了两年,从南到北,经历了长时间的旅程,途中还进入过两仪之门缩短行程,即便这样,也才刚离开诸法千道。 然而这么广袤的土地,在东荒不过沧海一粟,每当苏误认清这个事实,心中总是会有震撼。 “帝关因何而命名?”小女娃对此不解,这个地名,与“帝”字挂钩,想来也是不凡。 旁边路过的修士接话道:“在传说当中,姜国的神农大帝就是从此地离去,南征北伐,力压天下的王者,一路打入帝境。” “神农大帝是在武仙证道的?”苏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禁感到惊疑。 在宇宙的另一端,也同样留有神农氏的传说,两者之间极其地相似,不知道是否就是同一人。 苏误走进这个关隘,城墙后是一片繁华的城市,宫阙楼阁飘悬在空中,巍峨而又壮观,银河瀑布飞流直下,似一道丝滑的细绢。 仙修驾虹往来,口中嘹歌,脚下云雾,与闲云野鹤为伴,看上去非常的潇洒。 他在一家酒楼坐下,向店家要了两壶清酒,竖起自己的耳朵,将注意力放在了修士们的闲谈上。 在青丘静养的这半年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山外是否有大事发生,正好借此机会,打探一些情报。 “要是有师傅的消息就好了。”小女娃无奈地叹气一声,眸中光芒有些许的暗淡。 店家觉得这个小女娃相当奇怪,年岁不大,一个人跑出来喝酒,不过既然她有碎银子付账,掌柜的也没有说什么。 自从九关山后,东荒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神庭,听说有大人物出手,在那片大漠演化仙路,但是未能成功。 “仙路啊……离我还是太遥远。”苏误轻叹一声。 胡亥带着拓印的碑文,回到了极东,但是上面的文字,无人能够解开。那个龙首图腾,牵连到远古时期的旧事,因为太古老了,所以学者们很难下定论。 近日,谷风有大动作,他们举教前往诸法千道,似乎准备和妖族大战一场。 “据说谷风谷主膝下四子,三个都被玄女斩了,德孝仁贤,如今就只有一个承孝还活着。” 谷风谷主因此震怒,将怒火全部转移到了青狐身上,其中的缘由,外人并不知道。 “谷风人还真是作孽,竟然遇到那个煞星……”有人感叹道。 “谷风要攻打青丘?”听到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苏误顿时集中起注意力。 “谷风对玄女下了必杀令,已经派出了许多杀手来到中域。”有人在谈论这件事。 对此,苏误感到很头疼,被一个大教廷盯上,这绝非是什么好事。 又听说中原的修士来到了东荒,小女娃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随便听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走入古城当中,集市上非常热闹,小贩们高声吆喝着,娃儿们四处奔玩闹,老翁躺在竹椅上听曲,一切都很平凡。 他已经有很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居住在青丘里,每天和小妖精们嬉戏,现在回到人族的世界,突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还是小妖精比较好。”苏误对比过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青丘的后宫,让他很向往,不过也仅仅是想想而已,在这红尘之中,弱水不止三千,取是取不尽的,对此,苏误看得很透彻。 转角路过一个茶铺,里面传来修士们的谈话,他们的声音并不大,但没能躲过玄女的小耳朵。 据说在关外,有一处挖瑰的矿场,在那里挖到了一处上古遗迹。 “嘘,别声张出去,遗迹里也许藏着大造化,越少人知道越好。”那些修士显得非常谨慎,说话时捂着嘴。 “我们应该是第一批来到帝关的。” “今天养足精神,明日收拾好东西,天一亮我们就行动。”这一群修士,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从很远的地方赶来,脸上神情疲惫。 苏误在旁边听见他们的对话,很不屑地撇了撇嘴,“一群二货,脑子都不好使……” “你说什么!”茶铺里的人听见了苏误的话,当即不乐意了。 “我说你们二。”小女娃声音稚嫩,又重复了一遍,“看你们的样子,也是从关外赶来的,遗迹的消息既然能传入你们耳中,恐怕天下人都知道了,也就你们还当成秘密了。” 小女娃显得非常不屑,眼神淡漠地撇了他们一眼。 “臭丫头,你偷听我们说话!”这群小修感到非常不悦,一起冲了出来,将小女娃拦在茶铺前。 苏误皱起眉头,古城里人来人往,他并不想惹人注目,扒开这几个人,试图离去。 “还想走!”修士们一把抓来,擒住小女娃的肩膀。 一个女修冷声道:“你是哪家的野丫头,是不是不懂教养二字?竟然光明正大地偷听我们谈话。” “我又没偷听,是你们自己说话太大声了。”苏误肩膀一耸,就将他们给震开,这一手段,让众人一惊。 “好家伙,看你小小年纪,竟然也是一个修士!” “习了几天道,就觉得自命不凡,看来是没被人收拾过,态度才会这么嚣张。”一共有四个人围着小女娃,在茶馆里似乎还有他们的人。 “你们要收拾我?”苏误脸色一沉,反问道。 小茶铺外,渐渐有人开始围观,所有人都在起哄看热闹,根本不嫌事大。 苏误皱着眉头,他本来不想惹事,但是这些人死赖着不肯放手,他想溜走都没有机会。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冲突 帝关外,山连着山,这里与灵渠相对应,这一南一北两处界限,划分出诸法千道。 从此关迈出,一路向北,驾虹数年时间,就能到达雷池,若水的所在地。这是一段非常遥远的路程,纵使凡人走上一生也难以抵达。 帝关,东荒闻名,修士来访络绎不绝,因为这里与神农大帝有关,极具传奇色彩,姜国也有势力在此驻扎。 在古城内的小茶铺旁,苏误正与人发生口角纠纷,附近围观了许多看客,凡人修士皆有。 修家世界,总是伴随着意气争斗,一旦踏入这个圈子里,没人能独善其身。 “让开。”苏误扒开四人,向外走去。 “你往哪里走!”三男一女,四个修士一起当在小女娃面前,其中一人伸出手,抓向了她的衣襟。 这个动作野蛮而无礼,苏误眉头一皱,抬起胳膊,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小女娃的巴掌势大力沉,看似轻飘飘、软绵绵,没有威胁,但在一声脆响后,那个男修的胳膊直接被打折了。 苏误皱起眉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羸弱,完全禁不起敲打。 “啊……”男子痛叫一声,五官都扭曲了。 四周的看客们露出惊容,这女娃一巴掌就将人胳膊打断了,这力气得有多大啊? “野丫头,你竟然敢动手!”四人中的女修怒喝道。 “我只不过是想要离开,是你们拦着不让。”苏误的余光向周围扫去,这里围观了太多人,一个不小心,恐怕会暴露玄女的身份。 “打了人还想走!”四人又一次出手拦截。 “没教养的东西,学了几天本事,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看来是师教不严,今日我就替他来教训你!”女修士声音尖酸刻薄,抡起巴掌向小女娃的脸蛋抽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评我家师!”苏误当即怒了,一拳头打出,击在女修指骨上。 “喀嚓”一声,女人的五指皆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折过去,整条臂骨都碎了。 “师妹!”三个男修同时出声,表情震怒。 女人嘴里发出“呜嗷”的惨叫,眼泪如雨一样落下,倒在地上抽出不已。 “混蛋,你找死!”三人祭出武器,同时出手,三柄长刀对准小女娃。 “琤——” 小女娃取出玉竹笛,横档下他们的攻击。 和他们动手,苏误也很犯难,华池里最差的武器也是贤阶,更别说王道圣物,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韩芸留赠的竹笛合适。 “本命灵器!”那三人认出玉竹笛,眸光顿时有了变化。 “臭丫头,小小年纪竟然能以境界凝炼出灵器,倒是小看你了。”三人感到棘手,没想到这个小女娃,境界竟然在他们之上。 苏误皱起眉头,心想这些人也太没见过世面了,“我不想生事,你们四人就此离去,我可以不追究。” “你打伤了我们的人,你当然不追究!”三人愤怒的瞪着玄女。 “事情又不是我挑起来的,你们实力不济,根骨不佳,自己没有本事,却赖我出手伤人,没这样的道理。”苏误感到很无语。 “竟然敢说我们没本事?!”三人被彻底激怒了,提起银刀就向小女娃砍来。 “砰——” 苏误一拳轰出,势如破竹,直接将一人胸膛砸塌。倒飞数丈远,嘴里吐出一口鲜血,看上去奄奄一息。 玄女从极东走来,一路面对的都是宗师大能,乃至逸杰这样的强者,身体经过千锤百炼,坚硬如铁,她的拳头,仅凭这些刚入道的小修士,根本抵挡不住。 “好强悍的女娃儿,一拳头险些将人打死!”周围一阵骚动,哪怕这些凡人也能看出小女娃的强大。 “小小年纪就能有此般早已,怕不是圣地世家的后人……”暗处的修士议论纷纷,眸光奇异地打量着玄女。 “她还这么年青,就敢在中域闯荡,背后的势力恐怕不简单。”一些老修士充满了联想。 “杀!” 滋事的两个男子红了眼,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四人竟然被一个娃儿教训了,脸上何其无光。 举起手中大刀,砍向女娃头颅。 “当——” 苏误横握玉笛,在头顶上一挡,清响一声,两人被余波震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路人在旁边图个热闹,笑出声道:“不行就别打了,没看人家不耐烦吗。” “少说废话!”让人一激,这两个人失去了理智,用全身境界凝炼出一道杀术,根本不顾自己身体能否承受,径直攻向女娃。 “哧——” 金色的光团,释放着淡淡的神华,朦胧中射出一道火焰,弯折的轨迹,似一条长蛇。 从境界来判断,这二人刚满方寸,只比苏误低一个小境界,但是表现出来的实力,却是天差地别,这也能侧面反映出玄女体质的强大。 “砰——” 苏误一拳出击,朴实无华,仅靠拳风就冲散了对面的攻术。 “噗——”两人口中喷出鲜血,横飞出十几丈远,萎靡的倒在地上。 “好强悍的天赋,单凭拳风就将人震退。”暗中观察的修士们连连称奇。 “她究竟是什么人?小小年纪就能炼出这种手段,实在不简单,在同一境界里,恐怕很难遇到敌手。” 四周的凡与修都在谈论小女娃,声音很吵闹,传入苏误的耳朵里,他感到很不妙,这里太引人注目,如果被有心人撞见,识破玄女身份,恐怕会引起风波。 他的眸光从四人身上扫过,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离开。 “慢着。”茶铺里的人说话了,声音很苍老,沙哑地有些刺耳。 一个白发老者从座上起身,双手拄着拐杖,脚步无声地走了出来,大袖一挥,将四个伤患揽到身边。 “你是何人?”苏误眸光一凛,仔细丈量着老头子。 “老朽长春道人,是他们几人的老师。”老头子目光犀利,双瞳如深渊般漆黑,凝望着小女娃。 “老家伙,你也要拦我去路?”苏误皱眉问道。 “混账东西,你怎么和师尊说话的!”倒在地上的四人骂道,他们对小女娃无礼的行为感到愤怒。 长春道人摇了摇头,淡然道:“年青人的意气之争,技不如人,我们得认。但是你将他们打成重伤,我这个做师长的总要替他们讨个公道才行。” “老东西,你要替他们出头就直说,别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苏误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第二百五十二章 逃出帝关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苏误知道自己已经很难悄无声息地走了。 要是用移宫换羽,也许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但是那种秘法现世,恐怕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老朽并不为难你,你只要自折双臂,给他们磕头认个错,就可以离去了。”长春道人出面,为自己的徒弟们讨要说法。 “老头儿,你是不是在搞笑?他们技不如人,我还要磕头认错?”苏误感到相当无语,合着这老东西刚才说的全是屁话。 “你打伤了他们,自当认错。”长春道人看着小女娃。 “我呸,挑事的是他们,先动手的也是他们,我何来的过错?”苏误眉宇间拉出一条黑线,脸色显得十分不悦。 “年青人,刚者易折,你有锋芒最好收敛起来,我让你磕头认错,这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你不要犯犟。”老头子的声音很淡漠。 “那我要是不认呢。”苏误回话,语气平静,淡然地看着长春道人。 他所表现出来的气场,不仅有沉稳,隐约蕴含了一股戾气,让所有看客都为之一惊。 “这个女娃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有几分气度。”路人议论纷纷。 “小娃娃,你快收回前言,只是让你道歉,没什么大不了的,长春道人是一位大宗师,成名数百年,你不要去招惹他。”有小修士出于好心地劝说苏误。 “大宗师?”苏误眉头一皱,眼神惊异地看着老头子,不屑道:“看你修道几百年,连八难都没突破,根骨也不怎么样嘛。” “嘶......”人群里一阵骚动,这个女娃儿未免也太浑了,这种话怎么能当着别人面说呢! 虽说童言无忌,但是小女娃的神情姿态,以及逆天的实力,很难让人把她当做一般小孩儿来看待。 长春道人站在茶铺前,被一群人围观,面色铁青,额上的青筋抽搐着,“年青人,你的话老朽不能当做没听见,既然你不愿意道歉,就别怪老朽以境界欺压。教训你一顿,也好长个记性,以后切莫恃才傲物。” 老头子一步迈出,体内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气势如虹,茶铺前掀起一阵风浪,写着“茶”字的幌子摇晃不停。 “咚——” 长春道人手拄拐杖,在地上一点,杖上射出一道光华,向小女娃袭杀而来。 苏误表情凝重,对方灵根平凡,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宗师,无论境界还是实力都在自己之上,应付起来非常麻烦。 “砰——” 从小女娃的身体里飞出一根棍子,上面雕刻着龙纹,蕴含佛法,六字箴言刻在棍身上,闪烁着金光。 “贤明武器?”暗中观战的修士们略有动容。 禅棍祭出,打散了长春道人的攻术。 苏误单手握棍,举过头顶,颇有开天辟地之势,一棍子劈下来,大风呼呼作响。 “师尊小心!”长春道人的四名弟子在背后提醒。 “砰——” 老头子抛出拐杖,放大千倍,演化成一根十丈粗的巨木,与禅棍相碰,发出剧烈的声响。 苏误被势震退,整个人浮悬在空中,斜握禅棍,睥睨长春道人。 老道人眸光微动,脚下生云雾,腾身而起,推出手中的拐杖,直接向小女娃镇压过去。 “砰”“砰”“砰” 两人在空中缠斗,禅棍与木拐打得火星四溅。 “她竟然是天宫境的修士!”四人露出惊容,他们之中,境界最强的也才方寸,小师妹更是华池刚满,很难想象,那个小娃儿,境界竟然比他们都要高。 “一群井底之蛙。”附近修士白了他们一眼。 “圣地世家的天才少年,垂髫时就已经突破三丹,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这个女娃儿的资质,倒也不平凡,战斗功法并不生疏,是一个可造之材。”修士们看着天空,各抒己见。 “呼——” 苏误一棍子抡出去,身体轻盈后退,附近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没法当众使用圣剑,单以禅棍对敌,恐怕要吃大亏。 老道人的根骨很一般,但是境界不假,大宗师只逊大能一线,实力强劲,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 “哪里逃!”长春道人紧紧追来,大袖一挥,像有魔力似的,在前方形成一堵无形的墙壁,拦住小女娃的去路。 “开!” 苏误大喝一声,运转无极法,雷电缠绕在禅棍上,一棒子敲出去,打碎了长春道人的封禁。 苏误趁此间隙,化作一道金光,直接冲向关外,他以盈风助力,速度奇快,那些观战的修士根本没反应过来。 “雕虫小技!”老道人紧随其后,脚下云雾凝结成虹,一闪划过了天边。 “逃走了?”有修士跟了出来,帝关外没有见到小女娃的踪迹。 “那是空间波动的痕迹?”一些境界超然的修士,凝望着玄女消失的方位,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仅凭天宫境界,如何能够演化空间?”众人心里留下疑问,并不能得到解答。 “嗖——” 苏误驾驭神虹,穿梭过境,三次变换身位,来到了一片荒郊野岭,本以为摆脱了围观群众,不料还是有数百人跟了过来。 “真是阴魂不散!”苏误咋舌一声,感到很无奈,神速往关外俯冲,试图彻底甩开这群修士。 “不要白费力气,老朽在此,你是跳不掉的。”长春道人的速度明显更快,几息时间,已经拉近了和小女娃间的距离。 “呼——” 老道人伸出枯骨的手掌,远远地抓向小女娃。 苏误感受到危险迫近,浑身透出冷汗,虽然隔了百丈远,但是老家伙的手却像是无视了这段距离,直接触到了小女娃的后背。 “铮——” 玄女掌间青芒流转,透出一缕圣威,雄浑的天道气势,隔断了长春道人的擒拿术。 “圣?”众人心头一惊,满眼不可思议。 “给我站住!”长春道人的眸子里射出两道精光,像实质一样,锁定了小女娃。 但凡消息灵通的修士,都知道小女娃加圣代表什么,他们心照不宣,一路逼近,眸光火热地看着玄女。 “唰——” 长春道人祭出宝具,一只拂尘冲出,银丝化作牢笼,将小女娃拘禁在其中。 苏误回转过身,看着一群人追来,脸色顿时一沉。 “哧——” 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流光,银色的神华缓缓飘落,如细雪一般晶莹剔透,这一刻,整个世界都被镀上了一层银粉。 无尽的圣威弥漫开来,笼罩大地,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这股恢弘神圣的气势。 “小妹妹,怎么我每次见到你,你都是在被人追呀。” 熟悉的嬉笑声传入苏误的耳中,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一道倩影,手握银莲,正浅笑嫣然地看着他。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见风妍 帝关外,青山连绵,古松参天,草木繁茂,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当一朵银莲在天空中绽放,整个世界都像是进入了冬季,大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风家大圣器宝莲灯!”修士们认出了那件至宝,显得难以置信。 在传说当中,宝莲灯是诞生于混沌中的一朵神花,伴娲皇度过了漫长岁月,与道融合,仅差一线就能达到极道帝兵的境界。 “竟然是风家的人!”众人感到惊讶,风家远在中原溪河,怎么会无声无息地来到东荒? “妍姐姐!”苏误感到很惊喜。 两年不见,风妍出落得更水灵了,一双柔情的眼瞳,仿佛会说话似的,脸上挂着盈盈笑容,正在向玄女挥手。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丫头现在也长开了,比起凡城时少了几分稚嫩,更加地明艳灵动。 风妍身姿愈发妙曼,小蛮腰细如纤柳,一双修长的玉腿,圆润而笔直,肌肤上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极具诱惑力。 她向小女娃走来,玉足轻盈,脚步翩翩,嘴角含着笑意,还是那般的古灵精怪。 “小妹妹都长大啦,这两年里有没有想我。”风妍来到小女娃跟前,带来一股兰麝香气,动人心魄。 “天天都在想。”苏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风妍嘻嘻一笑,伸出玉指,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轻声道:“小骗子又在骗人了。” 两人之间并没有好久不见的隔阂,三言两语,显得很自然。 听说玄女与风家人关系密切,这件事似乎不假,修士们暗中传音,看着这二人,眼神当中充满了问号。 “是什么人在追你?”风妍的目光从周围的修士身上扫过。 苏误指着长春道人,道:“是这个老东西欺负我!”他将帝关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给风妍。 在小丫头的嘴里,长春道人简直是十恶不赦的坏蛋,欺压良民,丧尽天良。 闻言,风妍黛眉微皱,看向老道,“你一介宗师,欺负她一个小女孩儿,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长春道人眉角一阵抽搐,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里会遇见风家的人。 风家一门双帝,奠定了后世万载的地位,放眼整个大域,没有任何人敢招惹风姓族人。 “风家丫头,你不要信口开河,老朽作为前辈,怎么会欺负一个小娃娃,她将我的几个徒弟打成重伤,还想一走了之,老朽不过是讨个说法。”长春道人的语气明显有些示弱。 长春道人唯一仰仗,便是自己的境界,可风妍同样是宗师级别,并且头顶风家光环,手握宝莲灯,他那可怜的境界,在风家天才少女面前,根本不够看。 风妍冷声道:“老道人,做过的事情要承认,我亲眼看见你用拂尘镇压她,这么歹毒的手段仅仅是讨说法?” “老朽只是想将她带回帝关,给我的几个徒弟道歉,并没有别的意思。”长春道人解释道。 “老东西,是你徒弟挑事在先,实力不济被我反揍一顿,我道你妈的歉。”苏误张开嘴就是一顿痛骂,让长春道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风妍哑然失笑,她想起骆迦山的事,那里的长老也曾被小女娃骂得抬不起头来,“听见了吗老东西,人我们已经打了,不可能道歉,你觉得不服气,尽管向我出手。” 风妍扬起手中的宝莲灯,无尽的光辉透出,在这股圣势的威胁下,所有人都不敢有反抗的心思。 风家丫头摆明了要保玄女,长春道人自知讨不到好,脸色变得铁青。 “老东西,你愣着干嘛?还不快滚!”有人撑腰,苏误底气十足。 “很好!”长春道人一咬牙,眼神阴冷地看着玄女,“野丫头,我们来日方长!”说完这句话,他便驾虹离去。 周围的人不敢停留,一哄而散,荒郊野岭上,只剩下两人。 苏误将目光转向山林,左顾右盼,浓密的树荫下,没有半个人影。 “你在看什么?”风妍好奇地问道。 小女娃将目光收回,轻轻摇头,道:“你又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风妍嘻嘻一笑,伸出一只玉指,竖在唇前,道:“这是个秘密,你不要声张,万一被家里发现了,我又要被关禁闭了。” 苏误无奈地叹气一声,想必风家的人已经在暗处了,只不过他并没有看见风瑜的身影。 两人离开荒山,驾驭神虹,一路北上,走进了一处古城。 此地距帝关仅数十里远,在修士世界,这种距离,基本可以忽略。玄女再现的消息,很快就从帝关传来,古城里风声不断。 苏误和风妍坐在一家酒楼当中,并不理会这些风言风语。 两壶清酒上桌,搭配下酒小菜,两人都没有忌口,开始闲聊起来。 “妍姐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苏误好奇地问道。 风妍道:“我在你体内留下了一抹印记,在一定的距离内,可以感应到你的位置。” “你留在哪里的?我怎么不知道?”小女娃大感惊讶,自视华池,金海上一片璀璨,并没有什么类似“印记”的东西。 “你就慢慢找吧。”风妍嘴角弯弯,笑意盈盈地看着小女娃。 苏误大感无奈,神识扫荡金海,没有半点儿收获,只好放弃了。 “风家远在溪河仙境,需跨越两仪才能来到东荒,你从家里偷跑,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是特地来寻我吗?”苏误问道。 风妍轻轻点头,自然垂落的发丝随风摇动,“我来东荒,原因有二,其一是来感谢你,我还带了礼物,你收下它。” 风妍抬起玉臂,手掌间银芒一闪,化出一只玉匣,小巧精致,盒盖上还雕刻了几朵奇花。她将此匣交到玄女手中,一股清凉的气息渗透肌肤。 “感谢我什么?”苏误疑惑问道。 风妍没有回答,手指点在玉匣上,“打开看看。” 小女娃将匣盖揭开一隙,顿时感受到一股温润的气息,玉中还藏有美玉!那是一颗晶莹剔透,表面神华流转的奇石,由混沌之精凝聚而成,仙品瑰玉一枚! “嘶......”苏误心头一惊,略有一怔,看向风妍,道:“这么珍贵的仙品,轻易送给我真的好吗?” “收下吧,我听叔祖说,你取赤血相赠时,可没有犹豫过,现在怎么拘谨了?”风妍笑如春风袭人,沁暖人心,不觉让玄女心头微微一荡。 第二百五十四章 逃婚 苏误俏脸一红,没有推辞,眼下,他站在天宫境界,抬头仰望彼岸,看不见任何出路,风妍赠来的仙瑰,正是他急切需要的物品。 小盒之中,瑰玉约拳头大小,以量计算,大概能抵一百万,距一千五百万这个数字,还很遥远。 杯水车薪......也只能这样积少成多了,苏误在心底发出感叹。 “突破方寸以后,你的实力有了长足进步,但还是不够在东荒闯荡,现在你需要多少瑰才能开启下一道秘境?”风妍关心地问道,她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知道玄女体质奥秘的人。 小女娃表情略有些犹疑,沉默了一会儿,不自信似的幽幽叹道:“一千五百万......” “咦!” 显然,风妍也被这个数字惊住了,美目中的光华凝结了,小嘴张成一个小圆,惊讶了许久,才平复心情,“你的小肚子还真是个无底洞,可惜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瑰,不然现在就能让你冲破天宫。” 苏误轻轻摇头,并没有将风妍的话放在心上,他与风家毕竟不是一路人,取一千五百万来帮助他这个外姓,这只是理想化的事情,而且可能性非常小。 当然,知道风妍有这个心,小女娃还是很高兴的。 她轻推手中杯具,饮下一樽清酒,长舒一口郁气,很没形象地打了个酒嗝,声音巨响。 风妍皱起眉来,撇着小嘴,淡然地看了一眼小女娃,道:“我在骆迦山时就告诉你,你是一个女孩子,要注意自己的举止,别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以后养成了习惯可不好。” 苏误不禁失笑,淡然地表示不用担心。毕竟玄女内在男儿身,并不是女娇娥。 两人没有在此地呆太久,古城里到处都在谈论玄女的事情,长留酒家,恐生事端。 付了酒钱,再度踏上红土,帝关外尽是荒山,不像诸法千道那样,一座峰即使一门派。 二女御虹飞行,云霭中牵手,烟霞上漫步,气氛暧昧而又温情。 苏误想到刚才未说完的话题,于是问道:“姐姐说来东荒原因有二,其一我已经知道了,那其二又是什么呢?” 想了想,风妍嘟着红唇,叹道:“你还太小,告诉你也不能理解……” “姐姐请不要把我当成小女孩。”苏误说话义正言辞,桃花眼中泛亮光华。 风妍露出无奈的表情,伸出青葱般的玉指,在玄女光洁的额头上一点,“人小鬼大……” 烟煴山岚从身旁飘过,风家少女轻叹一声。 “我是逃婚来的。”她还是将原因告诉了小女娃。 “逃婚!”苏误瞪大了眼睛,听到这二字,总觉得心里有点酸。 “嘘……你别这么大声说话。”风妍俏脸一红,幽幽地撇了玄女一眼,做出禁声的手势,她道:“自从我年满十六以来,来溪河提亲者络绎不绝,一开始长老们态度还很坚决,上门提亲的人都吃了闭门羹,但是后来古系世家登门造访,提出联姻的计划,以三叔祖为首的几支派系居然同意了……” “同意了?!”苏误大惊。 昔日在凡城遇见的少女,而今初长成,就要嫁人了?耳闻这样的消息,苏误一时间很难释怀,心里像是有一个疙瘩。 “妍姐姐你要嫁人了吗?”苏误处于震撼当中,心情不能平静。 “嫁个屁!不嫁!”风妍受苏误的熏陶,竟然也骂起了脏话,她正是被提亲困扰,所以才逃到了东荒。 “对!就是不嫁,要嫁也要嫁给我才行!”苏误嘟哝了两句。 谁知风妍嬉笑一声,道:“好呀,嫁你就嫁你,不过要等你再长大些。” “那我们一言为定。”小女娃很认真地伸出小手指,与风妍拉勾约定。 风妍莞尔一笑,冰凉的指尖,轻轻捏了捏玄女的小脸蛋,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两人不再谈论婚嫁的问题,然而在苏误心里总有一抹怅然挥之不去。 他对风妍是有感情的,但不确定是占有欲,还是感激,亦或者是一见钟情。 大概三种都有吧…… 风妍完美绝尘的侧脸,映在苏误眼中,不敢想象她穿上红衣昏嫁他人的情形。 北风过境,帝关外草木茂密,山水迷蒙,烟云茫茫,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旭日从东方升起,尽是朝气蓬勃之景。 二女驾虹,来到一座古峰上,眼前七彩神虹,无数的仙修从空中掠过。 “他们都在往东去,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风妍感到好奇。 苏误想起在帝关里听到的风声,但是不太确定,“据说在帝关外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如果消息属实,他们应该是去了那里。” “古遗迹?”风妍眨了眨眼睛,透出深长意味,简单思索过后,笑道:“赶巧了,你现在突破天宫,正差大量的瑰石,也许遗迹里藏着造化,我们过去看看。” “我觉得没有必要。”苏误摇了摇头,道:“遗迹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在这样的时间点,恐怕世人皆知。我们晚赶过去,别说什么造化,就是残羹都没了。” 两人站在山脉上,确实看见许多修士在往西赶。 纵然那个方位并不是古遗迹,也可能是一场盛会。 风妍想了想,道:“反正我们也没有去处,不如去西边逛逛,你觉得呢?” 苏误皱起眉头,他想要找师傅,奈何没有头绪,轻轻点头,道:“那好吧,不过在去之前,我们需要乔装打扮一下。否则身份被识破,会引起诸多麻烦。” 小女娃扯出一条布衣,修改好尺寸,套在身上,脸蛋上抹了泥巴,就跟山里的野丫头时的,完全不见玄女的那股灵气。 风妍变装比苏误还彻底,玉指在脸上揉捏,柔和妩媚的五官渐渐变得阳刚,扯下发簪,松散云鬓,长发一甩,自然飘垂,将裙换成袍,竟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帅哥你谁?!”苏误惊讶的表情,整个人就像石化了一样。 风妍咋舌一声,幽怨地撇了一眼小女娃,“怎么,不认识啦?”她的嗓音没有变,还是很细腻,与少年形象迥异。 苏误心中感慨,夸叹道:“妍姐姐若是男儿身,恐怕天下的女修都会为你倾倒,即使那些清高的圣女也不能幸免。” 风妍没好气地瞪了小女娃一样,指关扣在小女娃的脑门上,道:“你这小丫头,油嘴滑舌,两年不见都会拿姐姐开涮了。” “我是真切诚意地夸奖姐姐,怎么能是‘开涮’呢。”苏误捂着额头。 “贫嘴。”风妍扫了小女娃一眼,又伸出柔嫩的细指,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古遗迹 风过数阵,惊鸿长鸣,云影上金光灿灿,无尽的光辉倾落下来,照亮了东荒大地。 苍茫的原野上,不时有虹光掠过。他们的前进方向几乎一致,汇聚于东山尽头,那里离得太远,看不清具体有什么。 山间灵猿悲嚎,雾中仙鹤啼鸣,大荒的那股苍凉感,映入人心。 青烟袅袅,云雾茫茫,两道清秀灵气的身影从中浮现。 仔细看,这一大一小的男女,正是风妍与苏误,二人变装很彻底,不见旧模样,就算最亲近的人在这里,恐怕也认不出来。 风妍化成了一个样貌清秀,身材纤细,看上去有些柔弱的美少年,她的一双明眸,如水般澄净,在大荒上扫过。 “那是若水圣地的圣女?”风妍的声音很细腻,不像一个少年。 若水的战车刚从眼前经过,一个女子坐在主位上,身旁有道童服侍,若众星捧月一般,看起来地位崇高。 她用白纱掩面,只露出一双冷眸,苏误惊异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 “不知道呀,说了好几年的若水圣女,却从没有人见过。”苏误的目光,追随着若水的战车,当它翻过前面的高山,就看不见了。 “我听说若水的圣女快要出道了,就是近几年的事,我们跟过去看看。”风妍身着素白长袍,男性化的外观,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若水战车完全是由青铜打造,偏暗的铜绿色,并不反射光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厚重。 美少年和野丫头跟在它后面,掩身于云雨当中,小心翼翼,缓缓跟随。 “若水距此亿万里远,他们出现在这里,也许有特别的原因。”风妍分析。 “这数百号人,似乎都是以她为核心的。”苏误瞳力强悍,透过烟云,凝视着战车中心的女子。 战车翻山越岭,从西向东驶去,速度极快,苏误和风妍一路跟随,没敢靠得太近,怕被他们发现。 烟雨飘尘,几近辗转,在若水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一片荒土。 眼前出现的大漠一望无际,沙土是赤红色,断壁残垣埋没在风沙里,隐约能看出宫殿的轮廓,金石玉柱,巍峨城墙,昔日的金碧辉煌皆已被岁月风化。 “是若水的人!”遗迹上,天下的修士汇聚于此,他们散落各处,寻找着机缘造化。 抬起头,青铜战车出现在空中,八匹黑甲鳞兽拉辇,鞍上镶金带银,车辇极其华丽,就如一座小型的宫殿,派头十足。 “这么大的规模,难道是若水的太上长老来了!”众人感到很惊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看向若水。 “那个女人......好面生啊,这几年都是叶知秋代表若水在外露面,从没见过此人。”古遗迹里的修士们大感疑惑。 “她难道是若水的那位圣女!”有人提出和风妍一样的猜想,但是没有根据。 红土上,到处都是修士,他们在古遗迹里探寻,试图得到机缘。 若水圣地来到这里,很有深意。 苏误与风妍乔装打扮,混迹在修士当中,按照风水以及地形,从外向内,有条不紊地探查这个古殿。 若水圣地的战车,停在古遗迹上,神秘女子跨下玉辇,带着数十人,走进了宫殿深处。 他们这种诡异的举动,让人非常在意。 “说不定古殿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否则不会吸引来若水圣地。”苏误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眸光凝重地看向若水。 这群人,自从现身之时就没有解释过一句话,自顾自地调查着遗迹宫殿,对于修士们异样的目光熟视无睹。 “你觉得若水在找什么?”风妍向小女娃传音问道。 附近有许多修士,怕隔墙有耳。 苏误轻轻摇头,眸光从古遗迹上扫过,并没有特别的发现,“很难说,这里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看他们那么从容,也许知道些什么。” “要不……我们过去问问?”风妍嬉笑道。 小女娃幽幽地白了她一眼,没有接话,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没可能的事儿。 附近有修士紧紧跟着若水众人,企图攀上这艘大船,在后面捡一些遗漏。 “走,我们也跟上去。”苏误道。 古遗迹里,一片荒芜,赤土堆积,连杂草都不屑在此生长,残旧破败的石墙一碰便碎,废墟似的古殿也已被历史尘埃所掩盖。 古遗迹向众人展示了时间的力量,这里的每一颗瓦砾,都遗存着岁月的痕迹。 遗迹深处,一个广场似的平台,周围九根石柱,皆已倒塌,巨大的碎石散落一地,蒙上一层厚土。 九根立柱纷纷指向一尊石像,人面蛇身,手托九彩神石,身呈飞天之势,栩栩欲活。 即使在无尽的岁月之后,石像依然完好无损,上面没有蒙尘,淡淡的神华流转,叫人叹为观止。 “这是始祖的塑像?难道这里与风家有关!”风妍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整个人定格在了石像前面。 “娲皇?!”苏误看着石像,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又是一位在星空彼岸广为人知的大人物,有关她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 女娲造人、女娲补天、女娲赐酒、女娲高媒…… 有关她的古书文献也是数不胜数。 《山海经》《淮南子》《史记》《三皇本纪》《水经注》…… 在异域适逢女娲,苏误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这和他乡遇故知不一样,难以用语言描述。 那些神话中的上仙,黄帝轩辕,炎帝神农,娲皇女娲,他们从虚无缥缈的传说,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真实存在过,也就是说星空彼岸的历史是错误的。 然而造成这个错误的原因又是什么?苏误显得很疑惑,不解其中的缘由。 纵观华夏历史,自周朝以后,就没有人修仙了。 “秦始皇罪告周天子……他也许知道些什么!”苏误不禁想到那个头戴紫金冕的男人。 “咚——” 突然,大地开始震动,剧烈的声响将两人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咚——” 又一声怪响,从遗迹深处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风妍眼神茫然,心中极具震撼,还无法平复。 苏误皱起眉头,极致的瞳力望向远方,“这般动静……好像是若水搞出来的,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略作沉思,风妍点了点头,道:“走。”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古殿 古遗迹也许和风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还无法确定,仅凭一尊女娲石像,并不能证明什么。 “咚——” 大地在震动,犹如心跳一般,富有节奏,沉闷的声响远远传来,让人为之一惊。 本来就很破败的古遗迹,在这种震荡下,彻底坍塌,沙石滚落一地,赤色的红土滋生出裂纹,密密麻麻,向四周衍生。 “若水到底在搞什么?”包括苏误在内,这天下的修士都不理解。 “难道他们是想将遗迹宫殿从赤土下挖出来?” 地震的源头,正是来自遗迹深处,那里有一座巍峨的宫殿,被赤土掩埋了绝大部分,只露出一角残缺。 “帝娲神像!”后来者进入遗迹,同样看见石像,露出惊容。 “此地难道是娲皇的故居?”众人猜测纷纷。 “上古历史曾有过记载,风家双帝皆出自于东荒,这里恐怕就是娲皇青帝的起始之地。” 看见娲皇石像,人们开始捕风捉影,渐渐有离奇的言论传出。 “也许古遗址里就藏着风家双帝的辛秘,否则若水圣地不会赶赴于此,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所有人都在猜测,但是没有真凭实据,诡异的猜想层出不穷,很快就传入了风妍和苏误的耳中。 “妍姐姐,你觉得呢?”苏误问道。 “我不知道……溪河里并没有古遗迹的记载,但是两位始祖确实出自东荒。”风妍表情凝重,眸光在赤土上扫过。 她的心绪很难平静,荒败的旧景,萧瑟的寒风,粗糙的瓦砾,这里的一切都很平常,然而倒映在她的眼中,却又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异样感。 岁月的气息,沉淀在古遗迹当中,深远而厚重,荒老而苍凉。 这片赤土,范围非常广阔,从南至北,超过了两百里。 两人沿着古道一路走了下去,深入遗迹腹地,那个埋没在赤土下的宫殿,已经远远可以看见了。 很多修士来到这里,聚集成群,将天地铺满,古遗迹上到处都是人的影子。 “轰——” 突然,古宫殿破土而出,震荡声响彻云霄,大地如浪潮一样涌动,宫殿起起伏伏。 “发生什么事了?!”古遗迹里一片骚乱。 地面已经很难站稳,修士们驾虹而起,听着宫殿传来的轰响声,心跳与之共鸣,胸腔里激荡昂扬,无法宁静下来。 风妍化身成一个柔弱的男子,一袭素裹长袍,衣衫飘飘,风雅才情,伫立在神虹上,眸光惊异地看着古宫殿。 “若水圣地是为它来的?” 苏误与风妍并肩而立,小花脸上摆出疑惑的表情,“若水圣地做事一向神秘兮兮,他们从极北远道而来就很蹊跷。” “我听说,这个古遗迹原本就是若水圣地发现的。”有修士道出这个消息。 自从九关山荒废以后,矿场关闭,圣地世家损失极大,而且神庭里还有石坊的营生,又不可能放弃,他们只好在关外开发新的矿场。 “原来如此,若水圣地这是近水楼台啊。” 闻言,苏误不禁更疑惑了,“古遗迹既然是若水发现的,那消息又是谁放出来的呢?” “不用谁,古遗迹这么大,根本隐瞒不住,自从遗迹出土,就不断有消息传出。”有老道人做解释,据说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十日,一直在寻觅机缘。 老家伙儿真是闲的淡疼,苏误不禁腹诽几句。 “哧——” 远处,一道神华划过,空中架起一座神桥,七彩瑞鸟飞来,嗥鸣声远传九霄。 传说这种瑞鸟,血脉传承于金凤,那是史前神话里的仙兽,与神龙齐名,然而在无尽岁月以来,从未有人真正见到过这两种生物。 “那个是姒家的冥王体?” “姒家人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女娲神像的消息才刚传出去,还不足半日的时间,他们就已经赶来了。” 姒丞站在瑞鸟的脖颈上,眸光望北,俯瞰山川大河,气度非凡,一袭长衫随风猎猎,尽显王者姿态,如仙人驾临,万众瞩目。 在冥王体身后,跟着姒家的骑士,足有千人之多,他们全部乘骑在双头鳞兽上。 这千余人同时过境,煞气腾腾,旛幢招展,鳞兽的撕鸣声,如雷贯耳,无论声势还是排场都非常宏大。 若水的人也注意到了姒家,但是并没有过多表示。 “姒丞竟也来了这里……”苏误感到很吃惊。 自幽谷过后,冥王体正式出道,一直在东荒游历,传言他曾和采薇圣子在秘境中大战过一场,但是胜负未知。 姒丞来到此地,无疑为古遗迹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所有人都在好奇,宫殿里究竟藏着什么,能同时吸引到圣地世家。 “姒丞兄,许久不见了。”这时候,从西边传来人声,众人寻音望去,西山尽头一片霞光,云雾茫茫。 一扇巨大的两仪凭空浮现,门扉黑白分明,渐渐化作烟云飘散,采薇圣子率先走出,他浑身笼罩着圣光,璀璨夺目,甚至比星辰还要耀眼,让人无法直视。 随他之后,采薇圣地的修士降临古遗迹,他们骑在神驹上,列队整齐,肃穆无声,有一股凛然的杀气。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苏误看着采薇圣子,不禁想起那位柔情似水,心不可测的圣女。 不过在采薇的队伍里,并没有看见圣女的影子。 “东荒的三大巨头又聚首了!”三家同时降临古遗迹,这件事迅速引起了轰动。 “古遗迹里必定藏着大造化,否则不会吸引来这三家。” 众人向遗迹里冲去,想赶在圣地世家之前,进入宫殿当中,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三个庞然大物在此,纵然古殿里藏着造化,他们也无法得到。 “轰——” 古朴的大殿不停震荡,包裹在外的一层泥浆,就如锈片似的层层剥落,冲出万道神华。 这时,众人才看清那个古建筑的真面目,掩藏在泥灰下,竟是一座金碧辉煌的仙宫。 古殿就像水晶一样,剔透晶莹,霞光在殿中流转,烟煴弥漫,无尽的光辉透出,神圣无比。 圣地世家的人没有片刻犹豫,在第一时间冲进了古殿。 “我们也跟上去!”风妍抓起小女娃的手,一个闪身便跟上了先头部队。 天下人如浪潮一样涌入古遗迹,使这个地方变得人声鼎沸,喧闹的场面,不亚于星空彼岸的一些名胜景点。 第二百五十七章 柔柔是圣女? 遗迹古殿现世,这个消息旷世瞩目,并且传播速度极快。 姒家、采薇、若水,这三个庞然大物毫无预兆地来到此地,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值得人仔细寻味。 “古遗迹恐怕真的和风家有关,我隐约感觉到殿内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风妍眸光惊疑不定。 “这么玄乎?要不我们不进去了。”苏误有些担心,仙宫破土而出,这未必是什么吉兆,他心里总觉得忐忑。 风妍想了想,道:“毕竟牵扯到本家,方圆千里就只有我一个风姓,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去看看。” “姒家和采薇都是带军队来的,恐怕里面会有不测,要不你先联系本家,让他们也调点兵力过来?”苏误提议。 “没办法。”风妍摇了摇头,道:“风家远在溪河,就算在第一时间集结弟子,也不能立刻赶到,开启两仪至少需一日,更何况我还是偷跑出来的,不想被家里人发现。” 苏误皱起眉头,眸光看向遗迹外,这里到处都是废墟,萧瑟而破败。 风家的掌上明珠在外浪荡,暗中必定有人跟随,苏误猜测这个人多半还是风瑜老爷子。 不出意外,古遗迹的事情,他已经汇报给了本家,溪河那边应该会有动静。只是老爷子一直没有现身,既不引导也不阻拦,恐怕是想让两个年青人在此历练。 “既然如此,我陪你进去。”苏误道。 风妍轻轻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飕飕——” 天空中不断有神虹升起,仿佛全天下的修士都来到了这里,苏误不禁感叹,修士世界消息传播速度未免太快了。 女娲石像刚一被发现,不及半日,就吸引来了采薇姒家。 而古宫殿出土,也才数个时辰,现在整个中域都知道了这件事,修士们争先恐后而来,试图在这里寻觅一些因果。 二女小心地往宫殿摸索,没有贸然前进。 圣地世家的人,在殿外集结,已经有探子进入古殿,还没有消息传回。 “这般谨慎小心的行事,难道古殿里有妖邪之物?”众人感到疑惑,不敢轻视。 “圣地世家自从在幽谷遭重,凡事都仔细了许多,就算殿中有造化,也要有命取才行。”修士们守在古殿的四周,也有人按捺不住,一头冲了进去。 “那个宫殿太不寻常,我们守在此地,不要轻举妄动。” “等圣地世家的消息传来,就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了,现在静静观望就行,没必要硬闯仙宫。”一部分人在殿外等着圣地世家的讯号,不打算涉险。 古殿金碧辉煌,神霞璀璨,砖瓦皆是冰晶,玲珑剔透,四周仙雾缭绕,宛如人间仙宫,似梦似幻。 它从废墟中升起,恰似淤泥中的一朵白莲,退去包浆的泥衣,通体晶莹无垢,七彩霞光闪耀,绚烂夺目。 “飕飕——” 陆续有人禁不住诱惑,飞掠过圣地世家,没有丝毫犹豫,直冲进古殿。 殿外,像设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似水痕一般波动,而先前进入古殿的那群人,身影渐渐变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殿外设有禁制,凝聚了苍茫大地的源力,自成一方空间,我能感受到那股荒古气息,这个仙殿存在的时间,也许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久远。”姒丞站在殿前,冷眸当中难得有一抹惊讶的神采。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在古遗迹里竟然藏着这样一座仙宫,因为若水的矿队不慎揭开大地的封印,才使它得以重见天日。 大地依旧在晃动,如海浪一般,尘土飞扬,古殿散发出万道神光,起起伏伏。 “古殿虽然现世,但是我内心的疑惑,依然无法解释。”若水的那个少女,一双美眸里泛起神华,深意地凝望着古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若水圣女,与我一同攻入古殿如何?”采薇圣子向她喊话。 采薇圣子并没有掩饰之意,古遗迹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 “那个女人果真是若水圣地的圣女!” “若水这一代的圣女实在是太神秘了,还未出世就已经被万众所瞩目,同辈的青年才俊陆续在东荒亮相,只有她一直藏在若水当中,没有展露过风采。” “若水圣女偷偷摸摸来到此地,究竟为了什么?” 采薇圣子有意无意的一句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女子吸引了。 众人神色火热地看向若水,那个轻纱掩面的女子,究竟有何非凡之处,能成为若水当代的圣女? “我听说若水圣女来自域外。”有人道出这个消息。 “域外?”苏误眸中亮起一丝异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若水圣女。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襦裙,腰束长巾,衬托出妙曼的身姿,青丝盘绕成云松,亭亭而立,出尘的气质,宛如下凡的谪仙。 女子面带轻纱,遮住了容颜,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杏眼,眉目传情,秋波动人,无尽的神辉蕴含在那双美眸当中,犹似人间闪耀的两颗星。 “采薇圣子,别来无恙。”若水的那个女子显得很淡然,也不答应采薇圣子。 她的声音很清冷,如银铃一样宛转悠扬。 她并没有否认“圣女”的身份,天下人又从那句话里解读出了一些别的信息。 “若水圣女曾和采薇圣子见过面?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记得在极东曾有一条传言,说若水圣女暗中去过姜国,并在杨泉山现身。”有修士道出几年前的旧事。 不管传言如何,今日若水圣女总算是现身了,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包括风妍与苏误。 “小妹妹,你被她迷住啦?”风妍看着苏误,小家伙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若水圣女,片刻都不曾离开,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苏误显得很迷茫,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若水圣女竟然是......徐柔柔?!” “你认识若水的圣女?”风妍感到惊讶。 苏误轻轻点头,然而又摇了摇头,“我去......太扯淡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小女娃目瞪口呆,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今时今日,会以这种离奇的方式与旧友重逢,并且对方还成为了一个圣地的圣女! “这真是太扯了!”苏误自言自语,“难以置信”四个大字写在脸上。遗迹古殿现世,这个消息旷世瞩目,并且传播速度极快。 姒家、采薇、若水,这三个庞然大物毫无预兆地来到此地,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值得人仔细寻味。 “古遗迹恐怕真的和风家有关,我隐约感觉到殿内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风妍眸光惊疑不定。 “这么玄乎?要不我们不进去了。”苏误有些担心,仙宫破土而出,这未必是什么吉兆,他心里总觉得忐忑。 风妍想了想,道:“毕竟牵扯到本家,方圆千里就只有我一个风姓,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去看看。” “姒家和采薇都是带军队来的,恐怕里面会有不测,要不你先联系本家,让他们也调点兵力过来?”苏误提议。 “没办法。”风妍摇了摇头,道:“风家远在溪河,就算在第一时间集结弟子,也不能立刻赶到,开启两仪至少需一日,更何况我还是偷跑出来的,不想被家里人发现。” 苏误皱起眉头,眸光看向遗迹外,这里到处都是废墟,萧瑟而破败。 风家的掌上明珠在外浪荡,暗中必定有人跟随,苏误猜测这个人多半还是风瑜老爷子。 不出意外,古遗迹的事情,他已经汇报给了本家,溪河那边应该会有动静。只是老爷子一直没有现身,既不引导也不阻拦,恐怕是想让两个年青人在此历练。 “既然如此,我陪你进去。”苏误道。 风妍轻轻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飕飕——” 天空中不断有神虹升起,仿佛全天下的修士都来到了这里,苏误不禁感叹,修士世界消息传播速度未免太快了。 女娲石像刚一被发现,不及半日,就吸引来了采薇姒家。 而古宫殿出土,也才数个时辰,现在整个中域都知道了这件事,修士们争先恐后而来,试图在这里寻觅一些因果。 二女小心地往宫殿摸索,没有贸然前进。 圣地世家的人,在殿外集结,已经有探子进入古殿,还没有消息传回。 “这般谨慎小心的行事,难道古殿里有妖邪之物?”众人感到疑惑,不敢轻视。 “圣地世家自从在幽谷遭重,凡事都仔细了许多,就算殿中有造化,也要有命取才行。”修士们守在古殿的四周,也有人按捺不住,一头冲了进去。 “那个宫殿太不寻常,我们守在此地,不要轻举妄动。” “等圣地世家的消息传来,就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了,现在静静观望就行,没必要硬闯仙宫。”一部分人在殿外等着圣地世家的讯号,不打算涉险。 古殿金碧辉煌,神霞璀璨,砖瓦皆是冰晶,玲珑剔透,四周仙雾缭绕,宛如人间仙宫,似梦似幻。 它从废墟中升起,恰似淤泥中的一朵白莲,退去包浆的泥衣,通体晶莹无垢,七彩霞光闪耀,绚烂夺目。 “飕飕——” 陆续有人禁不住诱惑,飞掠过圣地世家,没有丝毫犹豫,直冲进古殿。 殿外,像设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似水痕一般波动,而先前进入古殿的那群人,身影渐渐变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殿外设有禁制,凝聚了苍茫大地的源力,自成一方空间,我能感受到那股荒古气息,这个仙殿存在的时间,也许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久远。”姒丞站在殿前,冷眸当中难得有一抹惊讶的神采。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在古遗迹里竟然藏着这样一座仙宫,因为若水的矿队不慎揭开大地的封印,才使它得以重见天日。 大地依旧在晃动,如海浪一般,尘土飞扬,古殿散发出万道神光,起起伏伏。 “古殿虽然现世,但是我内心的疑惑,依然无法解释。”若水的那个少女,一双美眸里泛起神华,深意地凝望着古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若水圣女,与我一同攻入古殿如何?”采薇圣子向她喊话。 采薇圣子并没有掩饰之意,古遗迹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 “那个女人果真是若水圣地的圣女!” “若水这一代的圣女实在是太神秘了,还未出世就已经被万众所瞩目,同辈的青年才俊陆续在东荒亮相,只有她一直藏在若水当中,没有展露过风采。” “若水圣女偷偷摸摸来到此地,究竟为了什么?” 采薇圣子有意无意的一句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女子吸引了。 众人神色火热地看向若水,那个轻纱掩面的女子,究竟有何非凡之处,能成为若水当代的圣女? “我听说若水圣女来自域外。”有人道出这个消息。 “域外?”苏误眸中亮起一丝异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若水圣女。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襦裙,腰束长巾,衬托出妙曼的身姿,青丝盘绕成云松,亭亭而立,出尘的气质,宛如下凡的谪仙。 女子面带轻纱,遮住了容颜,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杏眼,眉目传情,秋波动人,无尽的神辉蕴含在那双美眸当中,犹似人间闪耀的两颗星。 “采薇圣子,别来无恙。”若水的那个女子显得很淡然,也不答应采薇圣子。 她的声音很清冷,如银铃一样宛转悠扬。 她并没有否认“圣女”的身份,天下人又从那句话里解读出了一些别的信息。 “若水圣女曾和采薇圣子见过面?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记得在极东曾有一条传言,说若水圣女暗中去过姜国,并在杨泉山现身。”有修士道出几年前的旧事。 不管传言如何,今日若水圣女总算是现身了,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包括风妍与苏误。 “小妹妹,你被她迷住啦?”风妍看着苏误,小家伙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若水圣女,片刻都不曾离开,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苏误显得很迷茫,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若水圣女竟然是......徐柔柔?!” “你认识若水的圣女?”风妍感到惊讶。 苏误轻轻点头,然而又摇了摇头,“我去......太扯淡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小女娃目瞪口呆,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今时今日,会以这种离奇的方式与旧友重逢,并且对方还成为了一个圣地的圣女! “这真是太扯了!”苏误自言自语,“难以置信”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第二百五十八章 坐标 故人重逢,本是喜事,但看着若水圣地森严的戒备,苏误不禁叹气一声。 此时相认很难,十几年过去了,昔日的同学少年已经变成一个女娃,当徐柔柔见到自己这般模样,不知会有何反应。 “你怎么会认识若水圣地的圣女?”风妍大为疑惑,她和小女娃相识至今,但是从没听说过。 苏误表情复杂,这件事不知该怎么解释,叹道:“我和若水圣女的交情……那就说来话长了啊!”小家伙儿老气横秋,故作姿态,弄得风家少女一头雾水。 “小坏蛋,你有事竟然瞒着我。”风妍噘起红唇,眼神深意地看着小女娃。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苏误感到相当无奈。 他的眸光,始终在徐柔柔身上。 那个同乡来的女子,十年未见,竟已成为若水的圣女,这实在是太扯了。 当日在无名山时,他们一行六人被帝江扇飞,散落天涯,虽然各有奇遇,但却无一人像徐柔柔这般荒唐。 若水圣地,那是在极东亿万万里之外,自上古传承至今,拥有数十万年历史底蕴的超级门庭。 究竟要怎样的奇迹和幸运,才能进入若水成为他们的圣女。要知道,在这一代圣女选定之前,若水圣女之位已经空虚了八百年! 难道在因果轮回之中,若水在这八百年的时间里,一直等待着徐柔柔? “不可能,整件事一定是巧合。”苏误否认命运的安排,跨越八百年的因果轮回,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徐柔柔身在若水的阵地中,追随者众多,犹如众星捧月一般。 苏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同学竟然成了圣女,头顶光环,拥有无尽的资源,享受万众瞩目。 “太他妈扯了!”苏误不禁骂了几句。 风妍皱着眉头,白了她一眼,道:“你一个人究竟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苏误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的心情很难用言语描述,叹道:“我只是有些感慨,妍哥哥不要在意我。” 风妍眼神幽幽,她现在是少年模样,白衫飘飘,长发飞舞,精致细腻的五官,有种阴柔的美感。 苏误将视线重新移回古殿,柔柔的事……暂且不要多想,知道她平安无事就放心了,眼下,两人的立场多少有些尴尬,不宜盲目相认。 毕竟若水的圣剑还握在苏误手中,而且圣地还悬赏了玄女…… “轰隆隆——” 突然,古殿毫无预兆地开始震动,直接从赤土冲向了高空,悬在白云之间。 无尽的神辉倾落而下,古殿犹如一轮金阳,万道毫光从大殿内射出,极其炫彩夺目。 “古殿的封印彻底消失了。” “轰——” 大地轰隆响动,古殿飞空后,原本的土坑里红光冲天,火星四溅,灼热的温度像是要将古遗迹融化。 岩浆从地底冒了出来,如泉涌那样,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将土坑给填满。 热浪滚滚,席卷滔天,红色的火芒仿佛是一条蟒蛇在大地上乱窜,前进过的地方全部都被焚烧殆尽。 “那些古城里的仙山宫阙难道都是这样升空的?”亲眼看着一个泰山般大小的古殿腾空,苏误心中无比惊讶。 “并非如此。”风妍道:“宫殿悬空是需要汇聚天地间的无上伟力,在溪河仙境,就有这样一座永恒不落的白塔,据说是始祖遗留的杰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古殿吸引,天空中一颗耀阳,大地上一片火海,这般奇异的景象,数十万年难得一见。 紧接着人们看见,圣地世家的探子从古殿返回。 “那些人平安无事……也就是说古殿里没有危险?” 不等圣地世家的消息传出,许多修士按捺不住自己的意欲,脚踏神虹,带出残影,一路俯冲进古殿。 那是一片金光火海,神华刺目,热浪扑面,将满天的稠云融化了。 很快,圣地中的对话被耳力灵敏的修士听见。 “先前探子回报,古殿当中设有空间禁制,十分复杂,倒是没发现什么至宝。”有修士将消息原原本本放了出来。 “那只是圣地世家的一面之词,假使殿内真藏有造化,他们不想着独吞,还要和别人分享不成?” “恐怕里面的好处都被先进去的人夺走了。”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火海上的古殿,不时有人冲进去,试图夺取造化。 苏误拉了拉风妍的袖口,道:“妍哥哥,我们怎么办?继续在此地观察吗?” 风妍想了想,道:“先前进去了那么多人,却只有圣地探子回来,恐怕事情不简单,我们跟在若水后面,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小女娃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她也有此意,毕竟老同学在若水当中,这让她十分在意。 两人从遗迹外围绕远,兜了个大圈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若水阵尾,附近有许多散修聚集,大家都想在大树下乘凉。 若水一如“上善”二字,待人宽宏,并没有驱赶这些散修。 “轰——” 一声轰响,火光冲天而起,古殿摇摇欲坠,可以看见西南一角,宫壁裂开一条缝隙,里面是豪光灿灿,一片朦胧。 待炫目光华弥散,古殿一角露出真容。 一座八角祭坛,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画着浮雕图腾,是一只火鸟,它在星空彼岸,有一个优雅且广为人知的名字——朱雀。 “朱雀门!”苏误大惊,一桩桩往事回忆如海浪一样涌入脑中。 第一次遇见朱雀门,那是在龙晶宫殿的地下九幽,而今再见到它,苏误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无名山上,星门已经消失,但是朱雀门还在,这是否是一条回家的路? 苏误万分惊讶地看向若水圣地,徐柔柔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她才会来到这里。 “那是一个坐标!”风妍眸光奇异地看着祭坛。 “坐标?那是什么意思?”苏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心中凛然,他有一种预感,弄清楚“坐标”的真意,也许就能解开青铜门的奥秘。 “古史里有记载,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在这个宽泛的概念里,我们所在的这一域是不能区分东西南北的,只有通过坐标才能确定具体位置。”风妍解释道。 苏误心中有一丝明悟出现,眸光清亮地看着朱雀门,“换言之,在那扇门的背后,记录的坐标就是地球!” 第二百五十九章 神体 若水圣女修为小成,在古殿出道,她已经修成“灵景耀神州”的异象,东荒的年青一代必定会感受到压力。 “若水深藏不露啊!”有人感叹。 “神体一旦入圣,战力天下无双,修炼大成,哪怕不证道不为帝,也能驰骋东荒,护佑若水圣地再续千年辉煌!” 羡慕声,惊叹声,甚至是嫉妒声,同时在古殿外响起。 天下人议论纷纷,哪怕采薇姒家也不例外。 “若水圣地这是捡到宝了啊!”姒家长老姒毕方不知何时出现,在姒家的阵地里眺望古殿,那里神华照耀,火海金光。 “若水天运如此,我等羡慕不来。”应轼在采薇中出现,轻叹一声。 古殿外,若水圣女的声势达到顶峰,所有人都在议论神体,甚至还有一部分人生出了联姻的想法。 神体虽然强大,但拥有此种体质的毕竟是一个女子…… 固然,圣地当中,圣子圣女通常配对,但若水显然是个另类,雷池里要么立圣子,要么立圣女,不会同时拥立两人。 据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意为人之天选,宁缺毋滥。 若水数十万年,一向如此,这也使得他们的资源能更统一地倾斜和调配,因此培育出的强者,也多于别家。 当然,资源倾斜于一人也有利弊,数万年前,关尹子一夜不见了踪影,带走若水数万年的气运,险些让圣地一蹶不振。 自那以后,若水再选圣子圣女,都会万般小心,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听说若水的圣女来自域外,与极东的域祸是同一批人。”有人道出这个惊天的消息,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 立域外人为圣女,东荒数百万年,似乎从未有过先例。 “若水圣女可是与秦贼同一故乡?!”有人问道。 秦始皇来到武仙,对极东造成了太大的伤害,百万里血流漂杵,红雨绵延三百年,整个东荒至今都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他头戴紫金冠,手握玉玺,自称皇帝,将东隅屠成东荒。 两千年来,人们依然憎恨着那个杀人狂。 叶知秋昭告天下,道:“圣女乃是我的徒儿,与那秦人无关,各位就不要妄自猜测了。” 叶知秋语气很淡漠,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强行将流言蜚语压下。 她这样做,无非是在为圣女立威立信。 帝关五千里外,古遗迹的消息迅速传播出去。 先是若水无端降临,引发众人猜想,然后在遗迹里娲皇石像出世,这让人们议论纷纭,开始将目光转移至中原风家。 随后,一座古殿飞升,里面竟然藏着一个域外的坐标。 “采薇圣子与冥王体先后闯入古殿,那个坐标也许就指向一颗生命古星!” 域外的生命,全新的文明,对修道者而言,这是一种无上的际遇,可遇而不可求。 很多人穿越帝关,一路冲向古遗迹。 东荒风声不断,所有人都注视着古殿,半日时间,已经有万人闯入,其中不乏一些隐世的大人物,但是他们都没有返回。 “风家人也在古殿当中。” “溪河远在中原,风家人的消息实在是太灵通了。” 风妍以宝莲灯开路,确实起到了震慑效果,在她之后,仅有寥寥数人敢直闯古殿。 其中就有百世不遇的神体——若水当代圣女。 风家、若水、采薇、姒家,这四大势力牵扯在一起,无疑为古殿增添了几分神秘。 天下人的目光,汇聚在遗迹,望着祭坛青铜门。宝莲灯的威慑,终究有限,数刻之后,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冲入古殿当中。 ...... 感觉到周围空气如水一般波动,恍然间,像是穿越过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是......古殿内部?”苏误抬起头,声音有些异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眸光从古殿里扫过,这里是一片秘境,充满了鸟语花香。 眼前的原野一望无际,碧空如洗,风吟鸟唱,奇花异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派祥和与生机。 苏误向前看去,风妍已经恢复了样貌,此时正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盯着他。 四目相对,苏误感觉自己的视线高度有所变化,“妍姐姐,你怎么……”话没有说完,嗓音变得浑厚,不再稚嫩。 苏误顿时一惊,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大了一圈,又摸了摸脸,棱角分明的感觉。 “啊!”风妍尖叫一声,一巴掌抡了过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四野,苏误整个人被扇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你是谁!”风妍瞪大双目,一字一句地问道。 即便不用问,凭她的聪慧,联想到小女娃的种种反常行为,此时也猜到了些什么。 “妍姐,我苏起……你也可以叫我苏误……”苏误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也不明白,为何进入古殿后,自己恢复了真身。 “啪——”又是一巴掌呼来,苏误半边脸印上五指印,红彤彤,亮闪闪,还挺精致。 “你竟然是个男人!”风妍又羞又怒,也没有去思考这里究竟是哪里,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现在脑海里闪过的记忆,全是与小丫头亲昵时的画面。 两人在骆迦山朝夕相处,一起嬉闹,一起睡觉,甚至还……一起洗澡! 然而,那个小丫头竟然是个男人!风妍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都赤诚相见过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难怪这家伙说嫁给他,嫁个屁,不嫁! 内心当中怒肯定是大于羞的。 那家伙在凡城初见时,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是在占便宜。 “啪——”再一巴掌抡圆,苏误直接被扇飞。 “大坏蛋!”风妍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双手提着裙摆驾虹远去。 “我去……” 苏误手捂着脸,整个人都傻眼了。 在这一千多个日夜里,他无时无刻想着换回身体,但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事情还这么地离奇。 他竟然当着风妍的面,恢复了原本模样! 这不是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吗? “妍姐……”苏误望着她远去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追上去。 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不管怎么样,得向那个丫头解释清楚,希望她能原谅自己吧…… 第二百六十章 恢复原本模样 古殿当中,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原野,奇花异草,清泉石上,云从山间来,风过草木深。 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致,可称一方净土。 风过数阵,脚下云雾聚散,苏误在山间驾虹,追随着风妍离去的方向。 “这个空间未免也太奇怪了。”苏误一边在云间穿梭,一边喃喃自语。 广博的山川原野,遥遥不见边际,古殿内的世界,大的有些离奇,叫人难以置信。 驾虹半日有余,途径数千里之远,却不见一人一兽,这实在很异常。 先前进来了那么多人,他们都去了哪里? 整个原野上,竟无半个人影,虽有鸟鸣,却不见鸟,虽有兽嚎,也不见兽,诡异得很。 “风妍!我错了,你在哪儿?”苏误长音呼唤,没有回应,风妍像是消失了,也像是刻意躲着他。 在一处湖泊前,苏误撤下虹芒,停在了此地,这里烟雨朦胧,山水清秀,澄澈的湖泊如一颗瑰丽的宝石,镶嵌在山川之间。 苏误以水为镜,看清自己的外观样貌。 凤眼薄唇,这是五官里最显着的特征,身材匀净,不胖不瘦,样貌不是自夸,中等偏上属于耐看型的。 这分明是自己的模样,但是此时看起来,却有一种陌生感。 就像是记忆深处很久都不见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 恍然隔世。 “我在糖糖体内呆了太久,难道是心性受到了同化?” 苏误想到了糖糖,旋即内视己身,他试图寻找到小女孩儿的踪迹,但却在华池上看见了“自己”。 仙体安然地躺在金海上,由紫金神石镇压着。 他闭上眼睛,缓缓感受自己的变化,“糖糖”在别处沉睡,占据了身体的另一半,紧闭着双眼,不愿醒来。 一切都没有改变,除了他的外貌。 “我没有换回身体?!”苏误大感疑惑,心中难以平静,望着湖面上的倒影,陷入进沉思当中。 能够确定一点,自己的本体,依然在金海上飘荡。换言之,他现在的这副模样,仅仅只是表象。 也可以说是幻境。 得知这一点,苏误的心情有些沮丧,甚至无奈,毕竟身体没有被换回,待幻境破开以后,他又将重新变回小女娃。 那三个巴掌岂不是白挨了? 苏误将神识释放,横扫山川大河,收集着大地的信息,默默陷入沉思。 “这是一个完整的闭环空间……虽然靠幻境维持,但又能破除虚妄,我的真身因此而显形……”苏误闭眼沉思,想起风妍,她在进入古殿后,同样也恢复了女儿身。 这个奇妙的空间,被湖光山色所填满,大地一片苍翠,不可思议。 “一个真实的幻境?”苏误皱起眉头,觉得这里既矛盾又讽刺。 四周山水本身是虚假的,却要人以真面目去对待。 其中的道与意,很值得耐人寻味。能创造出这样的幻阵,非圣人不可为之。 他将视线转向山水外,不知风妍究竟去了哪里,在这样的幻境当中,距离方向毫无意义,要想找到她,实在很困难。 但是不找又不行,身份已经暴露,必须想办法挽救两人的关系。 “就凭我的实力,根本无法破开幻境……”苏误轻叹一声,充满留恋地看了一眼湖中倒影,毅然地驾虹离去。 恢复真身固然是好,但在幻境里毫无意义。他深明这一点,所以只是叹了一声。 浮云在身边流走,青烟袅袅,蒙蒙烟雨弥漫,让这一片秘境变得更加朦胧。 苏误驾驭神虹,目光展望远方,一路飞行,穿越了丛山峻岭,但是没能见到风妍的影子。 她究竟跑哪里去了?苏误心头有些焦急。 暴露真身是意料之外的事,他从没想过风妍的反应会这么过激。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风妍,那三个巴掌可能都算轻的…… “妍姐……”苏误再次尝试呼唤,还是没有回音。 他在云端远望,没有发现任何人影,风妍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彻底从幻境里消失了。 苏误想起,那丫头手中握有宝莲灯,可以蒙蔽一切天机,如果不是她主动现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得到她。 天空中,明晃晃一颗太阳,白炽光芒倾洒而下,照耀大地,它的位置从不曾变动,一直悬挂在那里。 苏误在云上寻找,按照体感时间,足足过去了两日,别说风妍了,这里连个鸟兽影子都没有。 耳畔有灵兽在嗥叫,仙鹤在长鸣,这一切都是幻境模拟出来的,没有任何真实性。 现在再看这片清秀的净土,肉眼可见的一片死寂,十分渗人。 “这个幻境究竟为何存在,先前那些人呢?难道就只有我和风妍进入了这里?”苏误脑子里充满了疑惑,眸光在青山上扫过。 这里的每一颗树,每一粒土都是虚假的。 幻境里,没有任何活物,就连耳边的风声都是死气沉沉的。 空中的那颗艳阳没有温度,光线照射下来,甚至有股强横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杀意……?”苏误心头一凛,视线移向某处,那里红光滔天,银芒交织,一股熟悉的圣威荡开,即使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到。 那是……宝莲灯! 难道风妍遭遇了危险?苏误的心骤然悬了起来。 他调转虹芒,御动风灵,朝着红光方向冲了过去,速度奇快,云端上留下一道残影。 山川大河落在身后,转瞬即逝,耳旁风声不止,云雾飘渺。 “杀!”沧桑而雄浑的喊杀声传来。 苏误远远地看见,风妍正陷入苦战,广袖长衫上血痕累累,脸色煞白,嘴角挂着血丝,娇躯摇摇欲倒。 她受了极严重的伤,整个人看上去凄惨无比。 “住手!” 苏误当即震怒,一声长啸,吼得天地动摇,磐石崩裂,万仞山前冷气狂生,晴空万里雷狱降临。 “轰——” 苏误俯冲下来,如一颗急坠的流星,砸在地面上,强悍地介入这场战斗,将风妍护在自己的身后。 他回头看了一眼,风妍也看着他。 风家少女的眼神显得很复杂,既欣喜又愤怒。不过,她并非胡搅蛮缠的人,虽然还怨恨着这个男扮女的大坏蛋,但是在生死之际,暂时抛开了心中的成见。 “先逃走。”苏误只说了这一句话,他明白风妍还没有原谅自己。 事有轻重缓急,就算想解释,也要等脱离危险,两人都不是傻子,很有默契地没有提那件事。 苏误回过头,顿时一怔,眸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头戴冕旒紫金冠,身着墨黑龙袍,一双赤瞳,充斥着血与怒,整个人略显憔悴,似疯似狂,杀意弥漫。 “秦始皇!”苏误大惊,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第二百六十一章 秦始皇 秦始皇,千年前的人物,他在星空彼岸,是一个难以磨灭的图腾标志。 有人将他称为千古一帝,有人将与暴君化作等号,功过千秋,后人评说。 无可否认他的一生,充满传奇,历史上他统一六国,南平百越,北击匈奴,荧惑守心,封禅泰山,结交外星人,东寻不死仙药…… 这些丰功伟业,被记录在正史当中,并且已经有了些许的神化。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然而,那些没有被历史记载的,才更加离奇! 秦始皇建造龙晶殿,携百万精兵跨入太空,穿越亿万万光年,最终抵达了星空彼岸——武仙。 他在此地造下杀孽,将一隅土地屠杀成荒。 据说,当秦始皇最终离开武仙时,手边的强将只剩下十一人…… 折损百万兵,杀尽天下人!这是何等的嗜血与暴戾! 此时此刻,秦始皇这位历史上的传奇人物,就站在苏误面前,他的瞳孔已经被血色填满,冕旒歪斜,长发凌乱,完全陷入了疯魔。 即使两千年过去了,这位大人物还没有死,苏误很肯定,他确实是一个修士,而且境界还不低。 “你为什么和他打起来了?”苏误满怀惊讶,向风妍传音。 面对秦始皇,苏误显得非常谨慎,缓缓后退,与他拉开距离。对方定在原地,似乎很忌惮眼前这个人,暂时没有动作。 风妍力倦神疲,气息虚弱,看着苏误的背影,总感觉他认识那个男人,“他是个疯子,不知从何而来,突然就发动了袭击。” 风妍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衣裙上沾满了血渍。 她放下成见,淡然回话,声音非常虚弱,又咳出一口血,气息顿时微弱了几分。 “嗷!” 在两人对面,秦始皇像是见不得血一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长嚎,双手呈爪,二话不说就向苏误攻来。 他浑身缭绕着血气,就像是一尊杀神,凌厉的气势,如刀刃一样锋利,摄人心魄! “铮——” 苏误在后退的同时,掌间青芒流转,幻化出半圣剑,一剑横斩,青芒化圆月,挡下始皇这一击。 但是对方并没有被震退,反而愈战愈勇,喉中一声虎啸,张牙舞爪袭来。 苏误不敢怠慢,一出招便亮出了自己的几大底牌,关守剑、大亚腰葫芦、禅棍,三大利器齐出。 “砰——” 禅棍配合着圣剑,双管齐下,头顶上大亚腰葫芦无限放大,化作一座小型山峦,从天上镇压下来。 贤、王、圣,三势之威,将秦始皇镇得死死的。 霎时间,狂风四起,古木倾塌,原野上飞沙走石,谷壑间地动山摇。 “吼!” 秦始皇双眼赤红,像是由鲜血凝成,看不见眼白,他仰天长啸一声,如狮虎在咆哮。 腾身而起,右手握拳,一击震退圣剑,左手弯爪,一巴掌拍碎禅棍,额头一顶,直接将大亚腰葫芦砸出凹痕。 “我靠!这是人干的事!”苏误整个人凌乱了,他的全力爆发,竟然坚持不到半刻,就让秦始皇一击瓦解了。 他现在,外观虽然恢复了,但实力并没有长进,还是依靠着玄女的境界在支撑。 “小心!”风妍的声音传入苏误耳中, 始皇的冠冕已经掉落,披头散发,青丝飞舞,似疯似狂地攻来。 他的眼里,毫无感情,只有无尽的血色与杀戮,他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一颗心,像行尸走肉一般,日日夜夜重复着杀戮。 苏误心头一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锵——” 他护在风妍身前,寸步不让,此时又翻开一张底牌,将那片金鳞从华池里调出。 天道与龙威同时迸发,两种圣势向秦始皇笼罩而去。 “砰——” 秦始皇拳头砸来,战意凌人,根本无惧圣威,拳锋上血光璀璨,气势如虹,一击轰出,竟要将双圣瓦解! 以肉身化圣势,这般逆天的手段,让苏误感到一阵心惊,并且对秦始皇的战力境界有了深刻的认识。 “轰——” 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拳头砸来,青芒、赤金两色圣光根本无力阻挡,数百道裂痕滋生,圣光屏障眼看就要破碎。 “哧!” 这时,宝莲灯银芒划过天际,洒下一层圣洁的银粉,在三色神华的照耀下,才勉强压制住秦始皇的攻势。 秦始皇的强悍,足够让人惊讶了,必须要三大圣器同时发威,才与他持平而已! “秦始皇为什么这么强大!”苏误不禁出声。 “你说什么?”听见他的话,风妍露出惊容,低呼道:“他竟然是......那个杀人魔头!” 东荒两千年前的血灾,即使风妍也有耳闻,这足以见得秦始皇名头是多么的响亮。 “嗷!” 秦始皇在三色圣威里挣扎,仿佛是一头困兽,嘶吼的声音如雷贯耳,叫人一阵心悸。 苏误看着他,心头有许多疑惑,根据传言所说,秦始皇应该通过星门去往了别的古星,自己也在中域发现过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秦始皇为何会被困在古殿的幻境里?难道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武仙? 苏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轰——” 突然,血色光芒盛放,无尽的杀意弥漫,渐渐将圣势给侵蚀。 秦始皇抵抗住了圣威,从三色神华的镇压下站了起来。 一拳轰出,天塌地陷,金鳞被荡开,圣剑被震退,宝莲灯更是砸回风妍的胸口。 “噗——” 风家少女喷出一口鲜血,娇躯软倒了下去。 “风妍!”苏误脸色苍白,一个闪身到她身边,脸上写满了焦急。 风妍气息微弱,红唇干裂,面容煞白,她半睁眼帘,看着苏误,“大坏蛋......”她的声音非常虚弱,微不可闻。 她生命无碍,苏误顿时放心,这时候,指尖上传来一丝温润的触感。 风妍将宝莲灯轻轻推到他的手边。 “去......”风妍已经无力说话,嘴里只吐出这样一个字。 苏误心领神会,将她平放在自己身后,冷声道:“今天就是神来了,也别想碰到你。” 他一把抓起宝莲灯,眼神狠厉地看向始皇。 三大圣器都压制不住他,也就是说,秦始皇的境界至少达到了圣! 苏误眼中毫无畏惧,一片坦然,金鳞、银莲浮在身旁,半圣关守高高举过头顶,一线青芒交织,无上天道勃发。 “杀!” 苏误大喝一声,化作一缕灿金色的流光,毅然决然地向秦始皇杀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如兽一般 幻境里,战火纷飞,硝烟弥漫,能量幻化的土地上,满眼尽是疮痍的景象。 血红的光芒冲天而起,三色圣威如龙潜渊,在战事的中心,震荡出强烈的波动,千里之境,天色惊变,狂风肆虐,雷鸣交加,宛如地狱场景。 “杀!” 苏误仰天怒喝一声,手举圣剑,劈出三千道青芒,直取秦始皇性命。 风妍受伤,使得他的心乱了。即使脑中有许多疑问,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与始皇对话。 天空中,仿佛多了一重天,三千青芒,化作三千颗圆月,将天空点亮,璀璨如银河。 “哧哧哧……” 剑意斩来,划过苍穹,无尽的天道圣势将秦始皇笼罩,三千圆月如同坠落的流星,大地上无处遁形。 幻境在颤栗,这里的高峰险山摇摇欲坠,参天古木承受不住圣势的侵犯轰然倒塌,原野上滋生出恐怖的裂痕。 “轰——” 秦始皇傲立天地,一拳击穿苍穹! 他的一双拳头,仿佛是钢筋铁骨一般,连续挥动,拉出一道残影,血色光芒如长虹贯日,将迎面而来的所有青芒打成碎片。 苏误眸光一凝,纵然自己有三大圣器,恐怕也难对付真正的圣人,那种非常理的境界,即使仙体彻底复活,也难有一丝胜算。 他漠然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风妍,心中的信念无比坚定。 “哧——” 宝莲灯绽放,银色的神华仿佛一张丝绸,飘荡之处,万物蒙上一层银粉。 “镇!”苏误指尖一点,宝莲灯莲心盛放,七片花瓣张开,一束银芒打在秦始皇身上。 “砰——” 秦始皇咆哮一声,又是一拳轰出,强悍霸道的力量,直接将银芒打散,银莲打飞。 在他身体周围,血色光芒如雾缭绕,煞气凛然,就连嘴里呼出的浊气,都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味。 “需要造下多大的孽,杀害多少的人,才能将杀意化作实质!”苏误瞳孔一凛,凝视着秦始皇,眼底闪过一丝惊骇的光芒。 直面秦始皇,苏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在他对面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大荒野兽,嗜血而暴虐,没有丝毫的人性。 “嗷!” 秦始皇的嘴里发出一声兽吼,五指捏爪,披头散发,就像一只厉鬼,完全出自本能地向苏误杀来。 每一步狂奔,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鲜血脚印,无尽的杀意蕴含在里面,竟然衍生出了道纹一类的东西! “祖龙是要以杀证道吗!”苏误满心惶恐与震惊,秦始皇的道已与杀意不分,显然还不完整,距离真正的圣人还差了半步之遥。 以杀证道,这是一条残酷的修罗道,秦始皇虽然跨入半圣,却也被业障吞噬,失去了自我与本心。 “哧——” 金鳞斩来,释放出一股神圣而炙热的龙威,赤金神华一闪而过,就如一柄锋利无比的刀刃,在秦始皇身上割开一条血口子。 “噗——” 一朵血花喷溅而出,就像是断线的念珠,晶莹的血珠四散,渗入土中,方圆千丈了断生机,落进树根,参天古木骤然枯萎,砸到磐石,坚韧如铁的石身炸裂成齑粉。 “圣人道已入至臻,哪怕一缕发丝都能炼器杀人……”风妍虚弱的声音传入苏误耳中,提醒他小心应对,不要触碰了那些血迹。 苏误与她对视一眼,心中的悬石终于放下。 人无大碍,这值得庆幸,眼下,就可以专心对付秦始皇。 从地球来到武仙,这一路上,不论是在无名山,还是中域遗迹,到处都能见到秦始皇的影子,今日终于有幸与本尊对峙,然而他已经道入魔怔。 苏误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在武仙星上造下杀孽,这两千年来他又经历过什么。 秦始皇胸前的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滴落的血珠化作红雾,缓缓蒸发直至不见。 苏误趁机发动奇袭,关守剑青芒流转,斩出一轮圆月,宝莲灯、金鳞同时镇下,试图封锁秦始皇的动作。 三大圣物齐出,这对苏误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华池里的那片海,迅速被抽干,顷刻之间容量减半。 “呜!” 秦始皇低吼一声,大地都在震荡,与此同时,他双手托天,掌心道纹自动生成,无形的杀意化作一道屏障,将三色圣威阻挡在外。 “给我镇!” 苏误感觉很吃力,紧咬牙关,他就像是在和一座大山角力,无论怎么前推,对方都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一旁,风妍倒在地上,侧目看着那个凤眼薄唇,正与圣人搏命的男子,心绪非常复杂,无法保持平静。 “杀!” 始皇口中吐出模糊不清的人言,单单一个“杀”字,就叫人肝胆欲裂,头皮发麻,方圆万丈之内,愁云惨淡,杀意锁天。 他的掌间,红光大盛,一股雄浑的境界灌入,将三大圣物同时推回千丈。 “喝!” 苏误额上流出汗水,他直接被秦始皇的杀意锁定,那股阴毒的恶寒,深入进骨髓,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这场拉锯战还在持续,但是苏误已经出现颓势。 “轰——” 猩红的光芒如一道滔天的巨浪,仅一瞬间就将苏误淹没。 困在在实质性的杀意里,苏误只感受到痛苦,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仿佛在刀山上翻滚,肌肤被寸寸割裂。 “不……”风妍看见,那个坏蛋被红光包围,就像掉落进大海里挣扎,然后皮开肉绽,鲜血四溅,生命气息迅速衰竭。 “噗——” 她往宝莲灯上喷出一口心血,一道圣洁无比的光芒从花蓬里射出,穿透血红色的杀意,将苏误包裹其中。 风妍是个很善良的人,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纵然心里还有许多怨恨,也不值得这样来报复。 更何况,一旦他死了,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不可能逃得掉。 所以,风妍在救苏误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喷出心血之后,她元气大伤,整个人又颓靡了几分。 在银莲的照耀下,苏误感觉有一丝清凉的气息进入到天灵之中,犹如醍醐灌顶,驱散了体内的恶寒。 他从杀意中苏醒,手中还握着圣剑。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轰——” 随诀一道雷光劈落,巨大如苍龙,咆哮声响彻云霄,只见三千雷火降下,化作两片瑰丽的羽翼,连接在苏误的后背。 紫金色的圣光铠甲附身,苏误屹立在风中,衣衫猎猎,发丝飞舞,宛如上古的雷神降临凡尘,威严不可侵犯。 第二百六十三章 疯狂举动 雷翼降临,在诛神禁的加持下,苏误实力暴涨,金海迅速得到回补。 至于代价,则是元气大伤,境界枯萎得不到补充,在金海再次干涸之前,如果他不能解决这场战斗,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拼命的时候,苏误很少会动用禁法。 归根到底,还是玄女的限制太大,若是本身,被雷电淬炼过二十年,已经坚韧如铁,根本可以无视那种反噬。 “哧——” 雷火在幻境中肆虐,焚毁了这里的一切,不远处的古木林化作一片火海,传来一股浓郁的焦臭味。 苏误刻意留出一块空地,雷光化作一道屏障,将风妍护在里面,以免遭到雷火的波及。 “轰——” 平地一声雷,震天铄地,灿蓝的雷电劈落,粗如天柱,耀眼而刺目,巨大的轰响声,像是要将这片虚空幻境给穿透。 秦始皇端正站在雷柱下,全身都被雷光覆盖,他直接吃下这一击,却没有半点损伤。 苏误的天雷,看似绚丽,但是无法伤到已渡天劫之人,更何况天雷的威力还比不上真正的雷劫。 秦始皇身上缠绕着细小的电光,雷火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不过,被雷电这么一劈,他的眸子倒是清亮了几分,猩红的血色淡薄了一丝,不过杀意还是没有消减。 “吼!” 一声咆哮,如雷贯耳,秦始皇就像是大荒里的猛兽,眼孔赤瞳,青面獠牙,一路狂奔而来,活生生的一头人形猎豹。 他已经彻底丧失了人性,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存在。 面对一位发狂的圣人,苏误根本不敢大意,神使无极,脚踏盈风,每一次躲避,都是险而又险地与血爪擦肩而过。 “哧——” 宝莲灯悬在头顶,神华如丝如缕,徐徐倾洒,融进苏误的身体里,缓慢而稳定地修复着他的伤口。 “砰——” 近身肉搏,苏误明显落在下风,在圣人面前,他就如同一只蝼蚁,对方只需一念,他必将道消身死,甚至尸骨无存。 唯有一点庆幸,秦始皇道入魔怔,疯疯癫癫,单凭圣人之躯以及至纯的杀意在战斗,没有动用圣人境界。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强大无匹,五指缠绕着血红色的杀意,就如尖利的兽爪,煞气凌人。 他的战斗方式,倒是同妖族有几分相似。 “轰——” 血爪拍来,尘埃四起,一座青翠山岳,被秦始皇一爪拍得土崩瓦解。 满天沙石如流星一样坠落,大地上满目疮痍。 苏误顶在风妍身前,扯出一条雷鞭,将迎面而来的顽石抽成齑粉,同时调来大亚腰葫芦,将身后的少女护住。 “吼!” 秦始皇从烟尘里杀出,整个人都被戾气所吞噬。 “你自己能逃吗?”苏误向风妍传音,但是声音很短暂,与一位圣人交战,他没有余裕可以分心。 风妍非常虚弱,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无法开口说话,只能轻微地摇了摇头。 苏误感知到她的回应,眉头紧锁,眸光凝重,心中已有了绝断。 “杀!” 喉中长啸一声,整个人气势如虹,高举手中圣剑,便向秦始皇砍去。 此时,苏误已经抛弃了自己的畏惧心,眼神决绝,面对着发狂的秦始皇,他没有逃跑,居然还想着要如何斩杀圣人! 这般孤傲之辈,世间也罕见! “砰”“砰”“砰” 剑意与杀意交锋,气荡山河,两人碰撞时爆发的余波,将这片山地完全捣毁,数座荒山被抹平,沙土翻覆,原本的绿野变成了废墟。 “哧哧哧……” 参天古木、青苔磐石被抛入空中,架不住圣威和杀意,不断崩坏,碎成粉末木屑,如冰雹一样飘落。 “轰——” 秦始皇向前轰出一拳,滔天的杀意再次将苏误锁定。 闪烁着红光的拳头在眼前急剧放大,顷刻间化作千丈大小,拳峰里蕴含着道纹,光是用看的,都能体会到这一击的强悍。 “噗——” 苏误以宝莲灯抵挡,但是效果极其有限,硬吃下这一拳,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身形倒飞三千丈,胸口上甚至塌陷出一个拳印。 浑身骨骼都生出了裂痕,四肢关节更是折断,五脏六腑全部错位,即使有宝莲灯悬在头顶,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治疗这种伤势。 他的手中虽然握有三大圣物,但还是没能挡下秦始皇这一击。关守与金鳞,都是攻坚的法宝,宝莲灯更多的也是辅助作用。 唯有一个防御的宝具——大亚腰葫芦的品阶又不够,而且葫芦正护着风妍,无法调来防御。 “噗——” 苏误挣扎着站起,又吐出一口血,浑身剧痛难耐,秦始皇这一拳,险些让他的身体直接崩碎。 “轰!” 他毫不犹豫地折断一根竹签,释放出黑色的火焰,强悍的神力从虚空里冲出,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幻境融化。 “走!” 苏误一个闪身来到风妍身边,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抄起那双玉腿,将她抱入怀中,头也不回地往青山外冲去。 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不断往外渗血,仙玄同脉的血液,堪称人间至宝仙药,浸入风妍的肌肤,竟然还促进了她的伤势恢复。 现在苏误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样逃走,圣人实在太可怕了,别说是杀,正面对抗简直毫无生机。 好在秦始皇没有理性,不需要设计,他自己就落入了黑火当中。 “呜!” 后方,秦始皇引火烧身,口中发出一声嗥鸣,凄厉的声音,就像是鬼哭狼嚎。 他用血掌在火焰上撕挠,将身上的皇袍扯得破破烂烂。火焰拥有极强的腐蚀性,一旦燃烧就无法熄灭。 可谁知秦始皇张开大嘴,用力一吸,竟然将黑狐一口吞进了腹中! “我靠!这也太逆天了。”苏误想骂娘的心都有了,胸腔起伏,喘咳一声,骤然喷出一口血来。 “嗷!” 秦始皇再度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并没有放过两人,赤瞳横扫幻境,确定两人的位置,身如闪电似地追来。 听见那声咆哮,苏误浑身一颤,头皮发麻,他低头看了一眼风妍,“妈的,人生在世能有几次疯狂,拼了!” 他取出一滴赤血,直接在金海上化开,强悍的混沌之力就像是一只猛兽,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华池瞬间满溢,方寸刹那饱满,天宫顿时璀璨,奇经八脉里的灵气如决堤大河,滔滔巨浪奔流不息。 这种疯狂的举动,便是让身体遭重。 苏误现在仿佛是一个鼓胀的皮球,浑身上下充满了能量,那些混沌之力得不到排解,郁结在骨骼经脉当中,稍有不慎被引爆,直接道消身死,连尸首都不会留下。 第二百六十四章 激怒 赤血在金海上化开,苏误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每一条经脉都被混沌填满,随时有可能炸开。 他将风妍放下,转身面对已经追来的秦始皇,两千丈的距离,在一瞬间被拉近,纵然自己有心想逃,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单手握剑遥对祖龙,头顶上悬着大亚腰葫芦,身后飘着宝莲灯,龙女金鳞在旁边策应,华池里至宝齐出。 他用圣剑在身后划出一线,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来吧陛下!”苏误凝视着秦始皇,眸光之中已经有绝意。 “杀!” 秦始皇毫不犹豫地杀来,他除了兽吼,似乎就只会说这一个字,并且咬字还不太清晰。 猩红的神华,穿透天地,整个幻境都被杀意所填满,霎时间,愁云荡荡,风声萧萧,凄厉的哭嚎声在耳畔响起。 “哧——” 苏误腾身而起,化作一颗流星,剑斩圆月青芒,以天道圣势去横断杀意。 宝莲灯释放出无尽的光辉,点亮四野,银芒披在苏误身上,使他看上去神圣无比,宛如一尊战神下凡。 “轰!” 秦始皇双拳出击,强悍的杀意硬生生抵退天道圣威。 不知是赤血提升幅度太强,还是说连续的消耗战让秦始皇积累了疲倦,苏误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声势有所减弱,这无疑带给了他巨大的希望。 如果能斩伤对面,也许就能趁机远遁! “轰——” 无尽天道,圣洁银莲,炙热金鳞,三色圣威齐齐降临,顿时将秦始皇拘禁在一个小圈子里。 纵然他如何挣扎,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这个圈子。 苏误毫不吝啬地向外输出混沌灵气,否则那滴赤血就要撑爆身体了。 他浑身的骨骼都在开裂,但是自己毫无痛觉,这种极端的状态一直持续着,一旦断开紧绷的那根弦,身体可能会彻底坏掉。 风妍在一旁,将一切看得仔仔细细,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强提两次境界,但是能感觉到他现在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但是风妍无力阻止,她不断地凝聚境界,调动华池,想要做些什么。 先前吐出了一口心血,让她元气大伤,现在能保持清醒,已经用尽了全力。 “砰”“砰”“砰” 苏误与秦始皇搏命交战,他硬是以玄女的凡躯与道入疯魔的圣人打了个平手。 这般奇迹,放眼整个大域,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办到过。即使是那些天之骄子,也不敢和圣对抗,但偏偏苏误是个犟人,换个角度来看,他和秦始皇一样疯狂。 幻境震荡不停,封闭的空间出现裂痕,山河破碎,尘土飞扬,苍劲的古松被抛入空中,一颗颗磐石炸裂开来。 两人之间的这场大战,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星辰暗淡失色,方圆百里一片人间炼狱。 “啊哈哈......” 秦始皇已经被业障腐蚀本心,在这场酣战中竟然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苏误从他口中听见除了“杀”字以外的又一种声音,那凄厉的笑声,就如同魔鬼在尖啸,让人产生一股恶寒冷意,浑身皮肉不免一颤。 “哧——” 苏误眸光变得凝重,圣剑与金鳞同时刺出,直戳向秦始皇的一双赤瞳。 “锵——” 秦始皇本能地闭上双眼,而他的眼皮,却如同金刚石那样坚硬,哪怕双圣斩过,也无法留下一丝划痕,徒留一声脆响。 “嘶......”苏误心头大惊,不免倒吸入一口凉气,恰引起体内气血翻涌,混沌逆流,顿时喷出一口血来。 超凡入圣的境界,当真不可以道里计。 直面秦始皇,苏误才能体会到,真正的圣阶究竟有多么强大。而他的境界,在圣面前,就如同芝麻比皓月,根本微不足道。 然而,此时此刻,苏误以身体为容器,炼化金乌赤血,混沌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出,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纵然是圣在眼前,也不是不可以一战! “我未必就不能斩圣!” 无敌的信念萦绕在心间,苏误整个人气势如虹,他的孤傲与狂豪,在这一刻得到完美的释放。 浑身境界注入圣剑,混沌之力依然滔滔不绝。 关守里所凝聚的力量,已经无法想象,青芒史无前例地盛放,甚至连天地都被点亮。 一道青光神柱,屹立在幻境当中,刺目的神华,照耀万里极境。 “轰!” 无尽的天道,再加上苏误无上的剑意,这一剑,圣威浩荡,道纹交织,仿佛要将这天给劈断。 幻境里的一切都在震荡,参天古木倒插进赤土,飞泉瀑布回流向上,万里愁云往下坠,山岳被高高抛起,天空与大地错位。 天地颠倒,法则悖逆。 这正是逆天! “锵!” 一剑斩落,血光飞溅,哪怕秦始皇那样深厚的圣人境,也无法挡下这一击。 身体上,从左肩至右侧腰腹,被斩出一条两尺长,一寸深的剑痕。 而他圣人体魄的鲜血,则不断从伤口往外流淌,庞大的出血量,在地上积起一滩湖泊。 那种圣血,一滴可杀人,危险性极强,光是聚积在那里,就能在无形之中释放出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 “嗷!” 秦始皇仰天咆哮,伤口上道纹交织,一时间难以愈合。伤口与鲜血,刺激着他最原始的杀戮本能,苏误感觉他变得更加狂躁了。 “哧——” 他伸出自己的手爪,指尖上红光缭绕,“哗啦”一声,就像拉链一样,扯开身上的伤口,将那些道纹撕裂。 “嘶......”仅仅是看着他,苏误都感觉到疼痛。 秦始皇当真已经疯了,如同一只野兽,那般狠厉的手段,非人之举。 “杀!” 秦始皇将头偏转过来,血瞳如深渊一样凝视着苏误。那样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可以看见,始皇的胸腔上鲜血淋漓,内脏曝露出来,同样闪烁着猩红光芒! 他的杀意已经完全侵入骨髓,无可救药! 那般可怖的伤口,正急速愈合着,在承受完这一击后,秦始皇并没有变得虚弱,反而更加地疯狂了! “轰!” 他一脚前踏,大地被跺碎,强盛的杀意,如浪涛一样汹涌而来。 苏误眸光一凛,绝望的情绪蒙上心间。除了那颗无法凭意驱动的神石,他所有的手段都已经使出来了,然而效果却微乎其微。 面对秦始皇,他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本以为重创对方,自己还有胜算,却没料到这一举动,彻底激发了对方的战意。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完虐 秦始皇就像野兽一样,举拳杀来。 他的拳峰,蕴含血色的光芒,迅猛而暴戾,速度奇快无比,沿途留下一连串残影。 若是仔细看,那些拳头完全是由杀意凝结而成,并非虚无缥缈的影子,对人可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砰”“砰”“砰” 秦始皇一击挥出百拳,如同暴雨倾盆,劈头盖脸而来! 苏误大惊,双瞳放大,对方给他带来的并不是百拳杀术,而是深深的绝望与恐怖。 视线范围之内,仅看得到红色的拳峰,方圆万丈之内,仅感受得到森寒的杀意。 圣人一击,天崩地裂,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所谓的底牌、保命手段,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杀!” 苏误并不想坐以待毙,他又做出疯狂的举动,竟然主动迎上了秦始皇的拳头! “轰”“轰”“轰” 苏误以剑斩拳,挥砍出千道新月。 青芒流转,道纹交织,青与红的碰撞,最终还是苏误略逊一筹,纵然他有逆天本领,能一剑斩三千,然而秦始皇才仅仅使出一拳而已。 “砰”“砰”“砰” 始皇再次挥拳,又是百道光影杀出,猩红的血芒占据了整个天地,强悍的杀意使人心惊胆寒。 风妍被苏误护在身后,虽有宝莲灯镇罩,但娇躯还是不可遏止地在颤抖。 “来吧!” 苏误的眼神如鹰一样锐利,没有丝毫动摇,在这种时候,必须心怀信念,倘若心中动摇,被绝望吞噬,那必将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体内的混沌之力还在源源不绝地涌出,他仍旧残存着生的希望,就算这滴赤血燃尽,华池上还余有三滴! 他再度向秦始皇攻去,手中的关守剑正绽放出绚丽的神华。 一剑挥出,道纹无数,雄浑的天道如蟠龙肆虐,大风呼嚎过境,掀起尘埃巨浪。 “噗”“噗”“噗” 剑芒斩毁了数十道虚影,然而这还远远不够,秦始皇的拳头强悍无匹,瞬息之间就将天道碾碎,漏网的拳峰全部砸在了苏误身上。 每一击拳头落下,苏误都会喷出一口血,身体被砸凹十余处,混沌之灵险些溃散。 他就像一个人肉沙包,被打得嵌进地缝中,浑身骨肉没有一处完好,五脏六腑全部破损,体内的混沌聚了散,散了聚,如洪流一般在经脉里肆虐。 以其身为中心,百丈的范围内,血流成渠,那里是一片猩红赤土,大地上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血渍。 “砰”“砰”“砰” 秦始皇第三次挥拳,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一道道红芒如一条条血龙,张开了血盆巨口,仿佛要吞吃掉整个幻境。 “操!” 苏误怒骂苍天,挣扎起身,赤血刺激着他的神经,因此不知疲惫、不知疼痛,纵然身体已经快垮掉,他也毫无知觉。 苏误将手中圣剑高高举起,第三次挥出,抽干了华池里的混沌,关守剑光芒大盛,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无尽的剑意还在流转。 “轰!” 这一击,大道萦回,天下无双,是苏误凝聚毕生功力,参透天道、赤血、三圣、无极所能爆发出的最强一击! 哪怕上古的大帝,也不可能以三丹未满之境,斩出这样一剑。 “锵——” 百道残影皆被斩断,化作红光碎片,如雨一般,堪堪飘零。 然而,残影碎了又如何?秦始皇本真的一拳、圣人之拳,却是苏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了的。 “轰——” 那一拳的威力,如同泰山压顶,砸得苏误气血翻腾,骨肉龟裂,体内的混沌彻底失控,剧烈的痛感瞬间涌上心头。 “啊!”苏误痛苦地尖叫一声,面部表情已经扭曲,浑身沐浴在鲜血当中。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透支到极限,即使下一刻破碎也不意外。 “嗷!” 秦始皇长啸一声,又发出非人的兽吼,他似乎也遭受了反噬,正如野兽一样,四肢着地向苏误杀来。 能以凡人之躯,斩伤圣人,并激战数个回合之久,这般功绩要是传了出去,恐怕天下人都会震惊。 只可惜苏误命已到头,此时此刻,他的眼光已经黯淡,心里充满了不甘。 “呜!” 秦始皇嘴里发出低呼,经过这一战,他其实也有消耗,半圣的境界与真正的圣,还是有所差距,不过这样就已经足够恐怖了。 假设,他跨越半圣之阶,退去凡思,逆天入圣,哪怕苏误将四滴赤血全部炼化,也不可能伤他分毫。 秦始皇一路狂奔,同时带来了野蛮的杀意。 “哧——” 突然,一道银色神华闪过,宝莲灯落下,砸在秦始皇的脑袋上。 风妍被仙玄血脉洗涤,伤势刚恢复些许,勉强能站起来,那无力的攻击,就像是小女孩儿在扔石子儿一样。 毫无伤害,但是却吸引了秦始皇的注意力。 他那双没有眼白、猩红的血瞳,凝视着风妍,瞪得她瑟瑟发抖。 “我还没和他算账,不准你杀他!”风妍的声音在颤抖,明显底气不足。 “嗷!” 秦始皇对天长啸,竟鬼使神差地朝风妍杀去。一路带起狂风,寒风扑面,恶意侵人,滔天杀意弥漫原野,令人窒息。 秦始皇伸出双手,捏成五爪,血红光芒萦绕指尖,就如猛兽一般扑向风妍。 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风妍根本反应不过来。 “噗噗——”两声闷响,紧接着血流如注。 苏误动用秘术,置换身位,突然横档在风妍前面,两肋皆被捅穿。 移宫换羽! “噗……” 他的鲜血几乎快要流尽,已经吐不出几滴,一张死人脸,瞳孔也渐渐散光,不再聚焦,“我说了,今天就是神来了,也别想碰到你……” 他的声音非常微弱,断断续续,当说完这句话后,彻底绝断了生机。 “不要!”不知为何,风妍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看着身前的男子缓缓倒下,她鼻尖一酸,不禁潸然泪下。 一旁的秦始皇,并没有被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打动,甩了甩指尖上的血渍,又向风妍杀来。 “哧——” 突然,苏误就像诈尸一样,毫无预兆地睁开双眼,瞳孔里射出一道紫金神华,直接刺入秦始皇的血瞳。 “你还没有死!”风妍从大悲到大喜,惊呼一声,惨白的俏脸上挂满了泪痕。 然而,苏误很快又闭上了眼。 风妍将他抱进香怀,使出吃奶的劲儿逃离这个地方。 此时,秦始皇像失魂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那双血瞳清澈了几分,隐约露出了一丝眼白。 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像碎片一样浮现在脑海中,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清醒。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冤家啊 幻境里终于平静了下来,山川大河不再震荡,天色恢复晴朗,一切好似如常。 被毁的山水,像是有生命似的,从大地里重新长了出来,新生的小树苗,在瞬息之间就长成了参天古木,非常的不可思议。 风妍抱着苏误,向青山外逃去,他的体重非常轻,像纸一样,稍微一动弹,浑身骨骼都在咯吱作响。 这般伤势,触目惊心,若不是他还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心跳,看上去和死人并无两样。 “你坚持住,宝莲里封有始祖的神力,我可以救你!”风妍的声音非常虚弱,也不知能否传入苏误的耳中。 风妍脸色惨白,眼神涣散,血水与汗水湿了鬓发,糟糕的身体状况,不容逃得很远。 更何况,她还抱着一个生命垂危的人。 自身已经难保,负重前行,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她很快就没了力气。 在远离秦始皇十里外的荒山上,风妍开凿出一个小石室,调动华池里不多的境界,凝结一道秘术,将入口彻底封禁。 希望那个杀人魔头不要跟过来……风妍在心里祈祷着。 她将宝莲灯取出,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源源不断地注入灯芯,不一会儿,七片花瓣绽放,射出一束温暖而圣洁的光,将苏误紧紧包围。 石室里一片晶莹,狭小的空间中回荡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风妍将苏误放入宝莲灯中,只要灯芯不灭,人就不会死,哪怕他只剩一口气,宝莲灯也能帮他吊住。 这才是风家至宝圣物的真正用途,宝莲灯从来都不是攻坚的利器,只有在辅助疗伤时,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嗡……” 宝莲灯轻轻摇曳,光辉如水,柔抚着苏误的伤口,同时风妍还在往灯上浇灌鲜血。 要引发宝莲里的神力,必须要风家后人的血脉。 那是风家始祖在数十万年前封进灯中的伟力,蕴含着一缕无上帝威。 苏误胸前的两个血窟窿,正以可观的速度愈合着,肌肉骨骼也在重塑,心脏声初时不可闻,渐渐明朗,就如雨点轻敲纸窗那样。 “你不可以死……”风妍抿着煞白的嘴唇,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像这种生死劫,宝莲灯能起的作用,只是修复外伤,能否挺过这一关,还是得看他自己的求生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至五日后,苏误的呼吸才趋于平缓,而这时,风妍已经停止了血脉输送。 她的身体也很虚弱,再这样灌血下去,恐怕人没救活,自己就先死了。 五日过去,秦始皇并没有追寻两人。 对此,风妍感到很诧异,不过她不敢离开这里,哪怕想尽快转移,也要等苏误的伤恢复再说。 风妍释放出一缕灵识,仔细探查着他的伤势。“好奇怪的伤口……只有表面在愈合,可是又无法完全愈合……” 石室里洋溢着浓郁的生命气息,银莲的神华将两人笼罩,风妍的元气正在缓慢恢复,华池也开始重现生机。 苏误的状态很异常,浑身充满了力量,像一颗鼓胀的皮球,无法吸收银莲带给他的生命力,然而他本身又不能排解那股力量,这就成了一个封闭的死循环。 宝莲灯虽然吊住了苏误的性命,但是他的身体却在一天天地衰败。 “怎么会这样……”风妍凝望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将自己的灵识,深入他的华池里。 昔日在骆迦山的时候,她曾进入过苏误的华池,此时也算是驾轻就熟,没有受到阻隔就探了进来。 这倒是节省了很多时间。 那一片金海,巨浪滔天,海潮澎湃,满溢的能量像是要撑爆他的身体。 与病恹恹的外表大相径庭,华池里生机盎然。 那股能量不断冲击着他的身体,血肉骨骼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便立刻被撕开,如此反复,他的骨肉已经渐渐开始从内向外糜烂。 “嘶……”风妍心头一凛,大概猜到了他是用什么手段强提境界。 一定是那种赤血! 风妍曾经受惠,得到过一滴赤血,当然知道那东西有多么霸道,她的目光在金海上扫过,看见一个瓷瓶,直觉告诉她,瓶子里装着的就是赤血。 突然,她又看见一个“人”,在海上飘荡,但是已无生命,他的外貌和“苏起”一模一样。 犹记得在初入环境时苏误说过的话,他既是“苏起”也是“苏误”? 那是什么意思呢? “两人是同一个人?他自己是自己的师傅?”风妍感觉自己已经糊涂了,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 她没有在这时候去追究,因为苏误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时间很宝贵,每浪费一刻,他就离死更近一步。 风妍很快收回了神识,离开这片金海。睁开眼,眸光复杂地看着苏误。 她的脑中,闪过了许多旧回忆,像是在凡城的初遇,骆迦山上朝夕相处的半年。 那个乖巧可人的小女娃,内在竟然是一名男子…… 这太荒唐了 如此,苏误的郁结舒缓了几分,风妍的脸也红了几分。 其实风妍也没有想太多,这样做只是为了帮苏误度气,将他体内的能量彻底化开。 这就跟排毒没什么区别,只是方式略显香艳。 度来一口气,风妍满脸红霞,倒不是身体恢复了,实在是……太羞人了。 然而,她才度这一口,杯水车薪,苏误体内的能量还在鼓胀,仿佛将决未决之堤,再不排解,就要撑爆他的身体了。 赤血何其强大,哪怕风妍这样的天才少女,在风家族人的帮助下,也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炼化。 可想而知,苏误体内究竟郁结了多少能量。 换句话说,风妍还要度很久的气…… 第二百六十七章 甜的 一束温暖的光芒倾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大战过后,苏误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虽然他不相信灵魂,但是这种离奇的感受,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仿佛回到了张糖崖的炼丹炉里,整个世界都是混沌,万物回归到了蒙昧的初始状态,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难道我来到了死后的世界? 苏误自问,他发觉自己还是有意识的,也就是说,自己没有死透? 我还活着? 努力睁开眼,想看看这个世界。 周围是一片虚无,就像盲人的视界,这里连颜色都没有,静得可怕。 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空间时间都没有了意义,只剩下最原始的意识,以及苏误还没有消失的本我。 这是什么惩罚吗?难道人死之后意识都会在无尽虚空中徘徊? 苏误现在只有脑子还能运转,像是和身体断了联系,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心头一动,有什么东西似乎破碎了。 …… 大战后五日,身体愈合了,苏误能感觉到。 浑身上下,每一缕肌肉纤维都在撕裂、愈合、撕裂、愈合…… 这是一个无止境的过程,剧烈的疼痛,险些让苏误精神崩溃。 啊…… 他在虚无之境里悲嚎,无法传出声音来,自己的那份意识寸寸断裂,就像是一块鲜美的食材,让人给大卸八块。 很痛苦。 极其痛苦。 苏误在虚无里挣扎,但是徒劳。在虚无的世界里,他的意识非常活跃,感知不到时间,而这种疼痛,又异常的清晰。 度日如年。 哪怕坚毅如他,在这种时候也有了弃命的念头。 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着千刀万剐的剧痛,哪怕十八层地狱都不能比拟。这是尘世间最残忍的刑罚,即使热衷于此的苦行僧也无法忍受。 身体被拉扯到了极限,就像是五马分尸,身体即将裂开却还未裂开的那种感觉。 意识逐渐变得浑浑噩噩。 越挣扎,越无力,痛苦随之加剧。 也就是在这时,一股熟悉而温柔的气息,悄悄闯入了这片虚无……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渐渐恢复了知觉。 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温柔与兰香。 自己的意识回到身体里,与四肢五官构筑起联系,能够重新感受到这个世界,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浑身无力,疼痛如潮水般涌来。 肉与骨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既痛又痒。 手指轻轻一动,一股温润从指尖传回,细腻而柔软,如水般丝滑。 那是什么?像果冻一样。 苏误感觉到,在自己唇间,有一种绵软的香甜触感,让人欲罢不能。体内的混沌胀气,顺着那抹甜腻,缓缓度出,于是,浑身的疼痛都减少了一丝。 实在是太美妙了。 他沉浸在这种感觉里,不能自拔,即使就这样死去,也是心满意足的。 …… 石室十五日,风妍恢复了气力,但是道根的伤势,还要很久才能恢复。 但是比起苏误来说,她的伤就轻很多了。 十日以来,风妍一直在帮他梳理体内的混沌,那些溢满的能量,冲破了他每一寸经脉,恐怕要很久才能痊愈。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他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仅没有死,而且体外伤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愈合,这种非人的身体素质,让风妍很疑惑。 是因为玄女体质吗? 还是说…… 风妍曾以灵识探寻他的身体奥秘,看到那颗紫金色的石头,似乎是石头护了他一命。 紫金神石里,封印了一个完整的空间,但凭风妍的灵识,无法看穿其中的奥妙,她没有继续探查下去,很快离开了那里。 五日又十日。 风妍在石室里,重复着度气、散气这样枯燥的工作。 渐渐的,她的脸不再羞红,大概已经习惯了,能感觉到苏误体内的伤势在恢复,并且没有复发的迹象。 他的命终于保住了,但什么时候醒来,却不是风妍能预料的。 在这时候,宝莲灯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真是有够受的! 风妍心里泛起嘀咕,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第一次做这种事,万一传出去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不过在幻境当中,她的忧虑显然是多余的。 整个世界里,除了秦始皇这个疯魔人,就没有其他人了。 “呼……” 散去了唇间的这团和气,风妍微喘几声,小胸脯高低起伏,在银芒的照耀下,白皙胜雪的肌肤上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她熟练地低下头,深深一吻。 嗯……? 突然,从对方那里传来一丝亲昵的回应。 风妍浑身一颤,本来已经冷静下来的俏脸,再一次浮现出两片红霞。 这是……错觉吧? 风妍这样想着,她能够感觉到苏误平稳的呼吸,还沉睡着,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唇上的这团和气微微一荡,徐徐散开,风妍正想要抽离而去。 可谁知……他竟然毫无预兆、恬不知耻地跟过来了! 唇齿相依,缠绵缱绻。 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就像是青藤缠绕着细苗,难舍难分,浓情似水,蕴含着无限的眷意。 石室里,宝莲灯光辉朦胧,蝶意莺情,你侬我侬。 风妍睁开眼睛,眸光迷蒙,心里痒痒的。 讨厌……不讨厌? 不知道为什么,风妍心里并不排斥他。 渐渐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将苏误推开,抬起玉手欲打,却想起他还是个伤患,于是收了些力气,轻轻敲在他的右肩上,“大坏蛋!” 别样柔情从眼底闪过,红彤彤的俏脸格外可爱。 苏误缓缓睁开眼帘,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声音十分微弱道:“甜甜的……” “你这个人坏死了!醒了都不和我说一声……”风妍黛眉弯弯,轻哼了一声,脸颊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 苏误浑身都是无力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满足的笑容,很快沉睡了过去。 嘴被堵着,怎么说话呀…… 这是苏误在睡着之前,心里想的话,但是却没有告诉风妍。 石室里,暧昧的温度逐渐上升着,情意浓浓。 风妍摸了摸自己的俏脸,就像烧熟了的水那样滚烫。 “啧……” 轻轻咋舌,噘起小嘴,幽幽地撇了这个坏人一眼,风妍觉得他真是打心眼里就坏透了! 是个大恶人! 她将宝莲灯隔在两人身前,盘膝坐定,但是心跳一直在鼓噪,很难平静。 第二百六十八章 羽化成蝶 又过十五日,两人在石室里双双醒来。 苏误长吸一口气,猛地咳嗽了几声。 这一次所受的伤,比在九关山时不知严重了多少倍。 以前是暗伤堆叠,导致身体发虚,现在则是实打实地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大伤过后,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纤维,每一颗细胞都是新生的,宛如脱胎换骨。 风妍在他对面盘膝坐定,不禁皱眉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恢复了镇静,装作无事发生。 “醒着了,就别装睡了。”苏误眼含笑意地看着那丫头。 风妍保持坐姿,一动不动,感受到对面炙热的目光,脸颊悄悄红了。 这下苏误笑意更浓了,“既然你没有醒,那我就……” 他蹑手蹑脚的,绕过宝莲灯,轻轻靠近风妍,微微一嗅,兰香扑鼻。 “你干嘛!”风妍突然睁开眼,苏误的大脸近在眼前,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 “感谢你救我一命呀。”苏误还想再靠近一些。 风妍伸出玉手,“啪”的一声贴在他的厚脸皮上,将他远远推开,娇嗔道:“大坏蛋,我警告你,这里的事情你不许告诉别人!否则……我、我就打你!” “妍姐姐,是你主动的呀,可不赖我。”苏误脸上挂着坏笑。 “不许你再提了!” 风妍气急败坏似的,瞪了苏误一眼,那表情像是要吃人。 果然是个大坏蛋,一肚子坏水! 好心好意地救下他性命,不知道感谢也就罢了,还一直拿这件事来羞辱自己! 真是十足的大恶人! 风妍恶狠狠的瞪着苏误,眼神里藏着幽怨,脸上那两片应景的红霞,有一种说不出的柔情。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苏误笑道。 风妍看着他,总感觉没什么真意,“我不相信你,你立誓!” “啊……”苏误一怔,不禁露出苦涩的表情,道:“没必要吧……我保证守口如瓶。” 风妍想到一些事情,这家伙分明是男儿身,却要扮成小女娃,到处坑蒙拐骗,实在不能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你快立誓,否则我、我我再也不理你了!”风妍脸都气红了。 苏误很识趣,没有继续逗她,叹道:“好吧,我,苏误在此立誓,绝不将风妍献吻一事告诉……” “我说了不准提!”风妍脸颊通红,若蜜桃那般娇艳欲滴。 “好好好……”苏误双手合十,斟酌字句,继续道:“绝不将此时此地此室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人,有此灯为证,如有半点虚假,我必将受天下人唾弃。” 苏误手指着宝莲灯,七片花瓣无风摇曳了一瞬,像是在说“知道了”。 我去……不会真的应验吧?苏误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宝莲灯。 “记住!永远都不许再提这件事!”风妍很不放心,又重复地提醒了他一句。 苏误撇了撇嘴,很无奈地点头。 风妍冷哼了一声,眼神幽幽,转过身子,盘膝凝神,不再说话了。 就跟在骆迦山那会儿一样。 我应该没惹到她吧......?苏误感到一丝郁闷,不禁轻叹,武仙星是一个修仙的世界,这里所有人都忙着闭关,修为倒是越来越强大,但思想却被封锁了。 一个吻而已,要放在地球上,最多是个意外。 苏误心里有许多想问的,可是风妍已经在那里坐定了。 他看着那丫头,欲言又止,想了想,现在......还是别太得寸进尺,骆迦山的教训,至今记忆犹新。 石室里,宝莲灯光辉如水,飘落在人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你快别看我了......赶紧养伤,我们要尽早离开此地。”风妍背对着苏误,声音略有一丝埋怨。 苏误心头一喜,面含微笑,小丫头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他在石室一角坐定,默诵古籍内容。 两人都不再讲话,小石室里格外安静,只有宝莲灯微微荡漾着神华。 ...... 又过十日,风妍外伤恢复大概,但元气受损,还需要慢慢调养,急是急不得的。 至于苏误,境界被封锁,全身经脉损毁,他两次强提境界,身体遭受了非常严重的反噬,能活着已经是一个奇迹。 这一战,让苏误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弱小。 秦始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那种杀意,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不寒而栗。 当日,两人打开石室,准备逃往更远的地方。 苏误的眸光在幻境中扫过,十里外清晰可见,那里树木丛生,生机勃勃,幻境的自我修复能力,将一切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青山之间,没有留下一丝战场痕迹。 “那是......”苏误的境界虽然无法催动,但是瞳力还在。 望着幻境某处,苏误陷入了沉思。 “你看见了什么?”风妍皱起眉头,现在两人中就只有她恢复了境界,作为唯一的战力,要肩负起护卫的大责。 苏误皱着眉头,沉思低吟:“秦始皇......” “什么!他追来了!”风妍顿时一惊,脸色吓得惨白。 “不,他应该不会追过来。”苏误眸光深邃地望着远方,拉着风妍的手,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你不要命啦!”风妍极力阻止,扯着他的衣角,不肯挪步。 这家伙受伤之后,脑子都不正常了,此时不逃,竟然还想回去找那个杀人魔头! 疯了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自杀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干嘛非要去招惹他!”风妍实在不明白这家伙在想些什么。 苏误幽幽地撇了她一眼,道:“谁要自杀了,你自己往那边看......” 风妍顺着苏误手指的方向张望,那里一片蒙白,像一个巨大的斗笠倒扣在地上。 “那是什么......”风妍显得很疑惑。 “他之所以没有追杀我们,那应该就是原因。”苏误道。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虽然有些危险,但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毕竟这是在幻境当中,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秦始皇。 苏误无法驾虹,于是两人只能徒步翻山,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斗笠”。 三里近时,苏误瞳力发挥到极限。 斗笠下宛如蚕茧,是一个巨大的圆囊,秦始皇似乎就被包裹在里面。 “这难道就是作茧自缚?”苏误露出惊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秦始皇化茧,待破壳而出时,是否就代表他重获新生,羽化成蝶? 这是否就是半圣蜕变,超凡入圣的过程? 一丝明悟,骤然出现在苏误心底。 第二百六十九章 故乡 幻境回归了云淡风轻,青山依旧在,碧波石上流,满目春景,一派和谐。 如画的风景里,蕴藏着一丝细微的恐怖,明明是生机勃勃的景致,却见不到任何活物,哪怕渺小的鸟虫,都不在此地栖息。 耳畔的风声是由幻境模拟出来的,花香也是,鸟鸣也是。 除了苏误与风妍外,无人记得在这片瑰奇的土地上,曾发生过一场旷世之战。 一个三丹不满的“玄女”,逆天战半圣,并且还杀伤了对方。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必定举世震惊。 然而,苏误本人却并不觉得自豪,面对半圣,他真的毫无还手之力。纵然用尽了全力,使出了所有手段,也只有被完虐的份。 战到最后,他分明应该阵亡了才对。 我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苏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时两肋被戳穿,风妍拖着他离开,速度并不快,秦始皇不可能追不上…… 根据风妍的描述,当日的秦始皇有些不正常,呆站在原地,所以她才有机会逃走。 果然很奇怪…… 苏误低声喃喃着,秦始皇已经疯了,怎么可能静止下来…… “妍儿,你为什么会和秦始皇打起来?”苏误不解地问道。 此时,两人正在溪涧上行走,缓缓靠近秦始皇化成的大茧。由于苏误境界全失,无法驾虹,所以他们前行的速度并不快。 风妍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不许你叫得那么亲昵!” “呃……好吧,那我叫你……小妍妍?”苏误与她并肩走着,失去了境界修为,他与凡人无异,连爬山都很吃力。 “你去死吧!”风妍轻哼一声,黛眉弯弯,斜了苏误一眼。 这个人……当真很讨厌! “不死可不可以?”苏误嘻笑道:“既然你不满意……那我再想别的称呼。” 风妍懒得和他计较,想了想,说起了遇见秦始皇前后发生的事。 “当日,在我得知自己被你蒙骗了之后,就往西北去了……” 她在离开苏误之后,很快就发现了幻境真相。 于是利用宝莲灯指路,驾虹来到了此地。可谁知,银芒才刚刚落下,她就遭到了秦始皇的埋伏。 那简直就是个疯子,没有一丝理智,见人就杀。 风妍与他交战了数十个回合,很快败下阵来,华池破损,身受重创,若不是苏误及时赶到,她恐怕已经被秦始皇杀了。 什么叫蒙骗,明明是你自己负气而走,根本不容我解释…… 苏误小声地嘀咕了两句,没敢让风妍听见。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秦始皇不是去域外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幻境里? 外界是中域的古遗迹,这里还是武仙星啊…… 也就是说,传言是假的?秦始皇从没离开过东荒? 心里有太多疑问,但是祖龙已经疯了,没可能得到答案…… 风过数阵,林木攒动,绿叶窸窸窣窣,却没有一片落下,溪涧里的水看似在流动,实际上却是静止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所为,虚假而不真实。 二人万般小心地来到大茧前,秦始皇那个疯子就沉睡在里面。 茧囊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如止水一般。 两人围绕它转了好几圈,没有发现任何古怪。 苏误定睛凝视,茧中有淡淡的生命波动,至于秦始皇,则像是冬眠了一样,龟缩在茧的中心,一动不动。 那里一片朦胧,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光罩,阻隔了视线,即使凭苏误的眼力,也无法看穿秦始皇的状态。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知道他是秦始皇?”风妍看着雪白的茧衣,不禁皱起了眉头。 苏误指了指天空,意味深长道:“你忘啦?我是从外面来的。” “喔……!” 风妍恍然大悟一般,顿时想到前些年的传闻,他两人来自同一域,自然是有可能认识的。 “你的故乡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风妍情不自禁地问道。 苏误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天空,这里是在幻境当中,没有日月星辰。 他轻叹一声,道:“那是一颗名叫地球的古星,相比起武仙,它显得很渺小,就像是大海里的一粒沙。但是在地球上,却衍生出了无比灿烂的文明……” 在那里,无论人们分别多远,都能够随时随地联系到彼此。从远古时的飞鸽传信,到后来的手机网络,人类文明一直都在进步。 那里没有修士,人类却凭借自己的智慧,创造出了多种多样的飞行道具。 “像翅膀一样的滑翔翼,还有降落伞、飞机、火箭等等……”即使苏误,所知的也很有限。 那个地方,很少有打打杀杀,人类虽然挣扎地活着,但多数人是满足的。 “对了,地球上还有叫游戏的东西……” 苏误一口气说了很多,风妍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渐渐地,她也有了向往。 当听到苏误说起“电视”“电脑”“游乐城”以及“时装”等等,风妍的眼中泛起了奇妙的光华。 “那一定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如果有机会我很想去看看!”风妍露出灿烂的笑容,光是听苏误介绍,她的心里就激起了浪花。 “很难,我至今没找到回家的路……”苏误长叹一声,眸光望向大茧,里面装着的同乡人,是否也想过要回家? 风妍不解道:“你既然有路能来,为何不能回?” “这又是一个离奇曲折的故事了……”苏误没有多说,那一路走来,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愁思,风妍很识趣地没有打扰他。 又是一阵无端的风,只闻其声,却没有刮来。 两人间稍显沉默。 苏误一直望着天空,脑中想了很多,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前半生的经历也算离奇…… “我们刚来到武仙星时,不巧被卷入了一场荒兽之争……”他突然开口,主动讲起来到武仙后的经历。 从同学失散,到自己沉睡十年,大荒村落里与张家结缘,和糖糖互换身体…… 一路杀出极东,杀出诸法千道,杀出神庭九关…… 屠赵家,毁地肺,触谷风,闯蓬玄…… 十余年苦涩酸辛,尽被他一言带过。 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全部告诉了风妍。可能是孤寂了太久,他也想找个人倾诉衷肠。 第二百七十章 先天八卦布局 “我本醉玉颓山,又非红粉娇娥,前尘轮回因果,此生如之奈何……”苏误凄叹一声,无奈地摇起头来。 风妍心中一凛,眸光迷蒙,被苏误的经历所感动,久久不能平静。 “糖糖小妹妹真是可怜,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活她……”此时,风妍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明白了小女娃与大坏蛋之间的因果。 苏误不禁苦笑,脸上表情充满了无奈,“难啊!好几年过去了,我不仅没将她唤醒,反而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我帮你一起想办法!”风妍握紧小拳头,给了苏误一个坚定的眼神,像是在为他加油打气。 苏误笑容牵强,又长叹一声。 “出去以后,我大概还是会恢复小孩子的模样,你切忌叫我本名,也不要将域外之事告诉他人。” “好!”风妍很干脆地点头,几缕云鬓散落,如杨柳飘动,“我立誓……” 苏误摆了摆手打断她,“没那么严肃,星空彼岸是我的一段旧记忆,我只是想和你分享,不希望外人知道。” “对了!古殿里的那个坐标,是不是就通向地球?”风妍突然想到幻境外,那扇刻有凤鸟图腾的青铜门。 苏误道:“不敢确定,不过有很大概率是。”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回家的路,你会离开这里吗?”风妍突然问道。 “不知道……”苏误有些迟疑,他在地球上已经没了牵挂,但是心底还有许多疑问,只有回到那个地方,才能得到解答。 就比如,秦始皇发疯之谜…… 还有师尊他老人家为何死而复生,又为何不肯相认…… “走吧,是时候离开了。”苏误道。 趁着秦始皇还在沉睡,幻境里波澜不惊,他与风妍安静而又快速地向山外走去。 “我们还能往哪儿走?难道你有办法破开幻境?”风妍问道。 苏误摇了摇头,无奈笑道:“我现在境界全失,哪儿还有力气破幻。就算我全盛时,与秦始皇打得天崩地裂,也不见幻境破碎……” 这一战打下来,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哪怕是回想,也不禁发憷。 风妍表情失落,娇颜略显颓然,眸光望向天空,这个空间连半圣都无法打破,要解开幻术,谈何容易…… “我还没活够呢,不想困死在这里……”风妍瘪着红唇,面容悲戚。 苏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宝莲灯是一件通灵至宝,它将你指引到此地,恐怕不是为了招惹秦始皇,我想……在这里肯定有一条路能通往幻境外。” 风妍取出宝莲,灯芯已经暗淡,就以两人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御动。 “宝莲里的神力已经干涸,已经不能指路了……” 苏误目光扫过幻境,将青山绿水映入心底,那一座座不灭的山峰,即使被摧毁,也会恢复原状…… “八卦……”苏误喃喃几句,眼底闪过奇异的光芒。 幻境里的布局,皆是依照卦象。 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 这是一幅先天八卦! “你在说什么?”风妍偏着小脑袋,娇俏的脸上尽是不解的表情。 “还记得我在骆迦山教你的法则吗?”苏误抬手挽袖,指点着眼见的江山,道:“路并不难寻,就藏在天地风雷之间。” “雷?”风妍愈发疑惑,顾盼天地,眸光迷蒙,长翘的睫毛上下飞舞,不解道:“幻境万里晴空,四季长春,何来的雷?” “所以寻到雷,就是寻到了路。”苏误意味深长道。 难怪幻境里会有无意义的风声。 难怪他能在这个与天隔绝的地方催动天雷。 一切都是因卦象,幻境的本质也不外乎是一个大阵。 只是何人布阵,又因何而布阵? 苏误不解,想到秦始皇,难道布阵之人,只是为了将祖龙困在此地? 他轻轻闭上双眼,屏息凝神,静止心躁,以灵识去阅读这个空间,试图寻找答案。 风妍觉得很新奇,于是模仿他的样子,眼帘微合,长发轻舞,衣裳无风自动,巧立山峦之巅,宛如一位将要飞逝的天仙。 突然,一声细微的雷鸣在苏误耳边回响。 平地风雷,必是异象。 睁开眼,一条无形的走廊,已经映入苏误眼中。 那条道路笔直通向远方,尽头是一缕刺灿光华,纵然苏误瞳力无穷,也看不具体。 “走吧,我们能离开这里了。” 苏误很自然地牵起风妍的手,对方从闭目中惊醒。 “你找到出路了?”风妍眨了眨眼睛,显得很茫然,嘀咕道:“为什么我就感知不到……” “八卦玄理高深莫测,你造诣还太浅,当然无法参透。”苏误笑道。 两人往西去,一路跋山涉水。 本来不算远的距离,却足足走了三日之久。 说起原因,还是苏误的问题,他现在境界封锁,不能驾虹,虽然风妍恢复了些法力,可总不能背着他这个大老爷们儿飞天吧…… 怎么说苏误也是一个要脸的人,就算风妍情愿,他也不可能同意。 一条白玉铺陈的道路出现在两人眼前,就像是一条朝圣之路,前方光辉如水,朦胧一片,仿佛幻境里的又一重秘境。 “这……”风妍扭过头,疑惑地看向苏误,大眼睛里满是询问之色。 苏误回以微笑,道:“卦象倒是没问题,但是不排除危险,我先进去探路。” “你回来。”风妍扯着他的衣袖,斜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是个凡人,毫无战力,拿什么探路?一起进去吧……” “可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们岂不是全军覆没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风妍瞪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警告,道:“我有宝莲灯,可破除一切妖邪虚妄,你跟在我后面,不要有什么歪心思。” 苏误撇了撇嘴,自己能有什么歪心思…… 风妍站在圣路前,不禁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她其实很紧张。 “走吧!” 回过头,向苏误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好!” 两人一同踏上白玉圣路,身旁水波微荡,仿佛穿越过一层轻纱。 苏误心头一凛,顿时警惕了起来。 脚下的路,渐渐通向远方,走了很久,都不见尽头。 突然,眼前一黑,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将两人淹没。 “啊!”怕黑的风妍尖叫一声,立刻抓紧了苏误的胳膊。 但是黑暗很快就退去了,周围景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竟然成了一片大漠! 第二百七十一章 海市蜃楼 熟悉的黄沙,一成不变的古战场,难忘的龙晶大殿! 这里……竟是一切的起始地——背阴山,嬴人坊! 苏误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显得难以置信,望着这样的风景,喉中像是哽咽了什么东西,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渐渐在心底弥漫。 “这是什么地方?”风妍还是很怕黑,小手紧紧攥着苏误的衣角。 “我知道……”苏误像是在喃喃自语,也像是在和风妍对话。 “这里是星空彼岸的大漠,如果我没有记错,那片黄沙地里还埋着上百万具古尸!”苏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个世界,恍如隔世。 太离奇了,难道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地球? 骗人的吧?! “你说……这是你的故乡?”一抹惊异的神采从风妍的大眼睛里掠过,怯生生地看向大漠,这里仍旧是一片死寂。 三天前,两人才刚聊起那个奇妙的世界,刚才一个眨眼,就来到星空外了?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 苏误眸光凝重,痴望着大漠尽头,与天交接的一条线。那里星光如水,烟云茫茫,仙山立于云端,而云影又虚无缥缈。 “这里是一片海市蜃楼!”苏误声音有些变调,他甚至觉得这一判断有些可笑。 海市蜃楼,本质是一种光学现象。 然而,这是武仙星!地球距此,数亿万光年之远!彼岸的风景,如何能折射到此岸? 究竟是什么人在此布阵,竟然能催动天地伟力,在两岸之间化出桥梁!然而,两岸间却又泾渭分明,互不干涉,这种逆天手段,不失为一种奇迹! 苏误将自己的猜想,原原本本地告诉风妍。 小丫头美眸瞪得很圆,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讶,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回荡着难以置信。 “此幻境恐怕是某位大帝的杰作,哪怕圣人都不可能办到!”风妍失声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娲皇,因为在古遗迹里,曾发现过她的石像。 不过,那只是猜测而已,武仙历史久远,古往今来,诞生过数十位帝王,单凭一尊雕像,实在不能说明什么。 尤其是幻境还牵扯到了星空彼岸,秦始皇、龙晶殿、骊山大漠……那都是来自地球的人与物。 倘若真是大帝所为……苏误即联想到三皇五帝,他们都是在华夏历史里留名的人物。 不过女娲也是…… 传说先天八卦图也是由娲皇的兄长青帝创造…… 从种种迹象看来,这里和女娲真的有莫大的关系! “在两岸之间化一条无形的桥梁,纵然我们看见的只是一道虚影,也足够逆天了……” 帝境,不可描述! 那种至真至玄之道,被天地所铭刻,即使星河两端,对大帝而言,也仅仅是一念距离...... 两人沿着黄沙前进,从一片海市蜃楼走入到另一片海市蜃楼。 大漠渐渐消散,化作一场烟雨。 眼前的景象忽而再变,每一粒黄沙上,都开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蓝铃,淡淡香气扑面而来,世界像进入了春季。 “这里是溪河仙境的一角画面!”风妍惊呼一声,顾盼之间,满是不相信的神色。 漫山遍野的蓝铃花,美得不可方物,整个世界都是紫色的,如梦似幻。 在花圃的中心,有一株精心修剪过的小苗,那是风妍亲手栽种的一株花。 “这也是幻境里的海市蜃楼吗……”风妍喃喃自语。 这片花海实在是太真实了,根本不像幻境,身处其中,若临真境,很难分辨真假。 花瓣就在脚下,随着风还在摇曳,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碰。花海里,顽石的位置,石上的青苔,与记忆里分毫不差! 这里分明就是溪河仙境! “溪河竟然是这样子的……”苏误看着这片土地,渐渐皱起眉头。 这处幻景,又是和娲皇有关…… 真相已经很明朗了,古遗迹就是娲皇的故居,这里的一切都是经她手创造。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苏误陷入思索,他来自彼岸大漠,而风妍则来自溪河仙境,也许这里的海市蜃楼,折射景象并非来源于现实,而是两人的记忆…… 这么想其实更合理。 苏误转念想到秦始皇,他突然发现此地完全就是一个牢笼。 秦始皇道入半圣且已疯魔,突破不了圣阶,就永远无法离开此地,即使踏上这条圣路,心已经被侵染,记忆之中只有杀戮,他绝不可能走出此地。 苏误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风妍。 “你意思是……这个幻境,是为秦始皇准备的监牢,而我们只是碰巧闯了进来?” “这种可能性很大。” “不过,这么大的阵仗,究竟是谁布置的……”风妍看向海市蜃楼,那里繁花似锦,花影缤纷。 “你不是说了吗,某位大帝。”苏误道。 “可是上古时期的大帝,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轨迹里,至少在这十万年来无人证道,而秦皇帝只是两千年前的人物,从时间上来看,根本就不匹配……” 上古时期,最后一任证道的大帝,正是羿帝,但是在羿帝寻仙而去后,大域就再无人能够证道。 秦始皇是两千年前跨过星门,来到武仙星,杀穿了极东,最后被困在此地。 不管怎么看,这个幻境牢笼都不可能是由大帝设置。 “大帝的境界不可捉摸,也许他们能预演未来,知道秦始皇将在东荒造下杀孽,于是在此地设下埋伏?”苏误不禁摇起了头,自己都觉得不合理。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何不提前掐断因果?将那个杀人魔头挡在域外,甚至能拯救东荒亿万万人的性命。”风妍道。 两人猜测了很多原因,但是都无法解释。 “围绕幻境有太多谜团,这里也可能是某位隐世圣人的布置。”苏误无奈地叹了一声,不打算深究了。 他和风妍继续前行,蓝铃花开始凋零,花瓣一寸一寸地破碎,化作一场光雨,徐徐消失在天边。 紧接着,一团祥云从天上飘落,周围成了一片云海,两人骤然站在一座悬崖上,四周青烟袅袅,如丝如缕,仿佛一层圣洁的轻纱,蒙在这座山头。 隐隐约约,能看见对岸的两道身影。 他们人首蛇身,风仪玉立,以浓云为卦,向天问情! “那是伏羲和女娲?!” “始祖!” 苏误与风妍同时惊呼出声,惊骇莫名地看着云间那两抹影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青帝娲皇 女娲伏羲,位列三皇五帝,在星空彼岸,留下过无数的传说。 那一段历史,早已经被民间神化,因此变得模糊不清,难辨真假。但是仍旧有一些文字,被记载在竹简上,经后世代代传承,至今没有被遗忘。 唐朝佚名着,敦煌写本《天地开辟以来帝王纪》有载:“伏羲、女娲因为父母而生,为遭水灾,人民死尽,兄妹二人,依龙上天,得存其命。 见天下荒乱,惟金岗天神教言可行阴阳,遂相羞耻,即入昆仑山藏身,伏羲在左巡行,女娲在右巡行,契许相逢则为夫妇,天遣和合,亦尔相知。伏羲用树叶覆面,女娲用芦花遮面,共为夫妻。” 唐朝李亢撰《独异志》中亦有载:“昔宇宙初开之时,有女娲兄妹二人在昆仑山,而天下未有人民。议以为夫妻,又自羞耻。 兄与其妹上昆仑山,咒曰:‘天若遣我兄妹二人为夫妻,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于烟即合。其妹即来就兄,乃结草为扇,以障其面。今时取妇执扇,象其事也。” 根据文献所述,女娲伏羲既是兄妹,同为夫妻,曾在昆仑山问卦,向天求姻缘。 苏误眼前,烟霞渺茫,日月摇光,群玉山头仙鹤唳,九彩云间瑞鸾翔。 此人间仙境,不正是昆仑虚吗? 那两道人面蛇身的身影,不就是女娲伏羲向天问情时的场景吗? “幻境里为何会出现始祖......”风妍非常吃惊,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她感受到血脉的呼唤,确定山对岸就是始祖。 只是云烟缥缈,看不清两位祖先的真容,对此,风妍感到有些遗憾。 “这个虚幻的空间,一定是娲皇构造的,我很肯定。”苏误道。 此时,他已经不去想其他可能。 娲皇与青帝的道影同时出现在此,这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纵然幻境如何神奇,也绝不可能幻化出大帝的影子,至于这座监牢,究竟是不是为秦始皇而准备,那就不是苏误能说清楚的了。 “这个古遗迹,必定和始祖有关,可为什么风家的后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风妍自言自语着。 风姓族人自远古时期,就在溪河仙境里生活,从来都不知道,在东荒中域还有这样一个古遗迹。 历史上没有记录,就连风家的秘史也没有记载。 这里明明是始祖的旧居地,她为何要瞒着自己的子孙后代? 太可疑了…… 风妍将视线放在对岸,始祖在山的那头点燃了两团篝火,浓烟滚滚升腾,化作漫天的云霭,突然,一道霞光降临,两束青烟顿时化作一股。 “始祖他们在干什么?”她感到不理解,一头雾水。 苏误微微一怔,看着风妍,道:“你是风家后人,你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想了想,风妍摇起了头,开口道:“溪河境内,有关始祖的记载并不多,对我们而言,他们的形象其实很模糊,更像是一种图腾。” 苏误皱起了眉头,露出惊疑表情。 风家历史悠久,数十万年屹立不倒,这实乃一个奇迹,风族人至今,衍生出多个派系,深深扎根在溪河,底蕴之雄厚,让许多圣地世家都望尘莫及。 所有人都知道,风家一门双帝。 娲皇、青帝皆是数十万年前的人物,但是在地球上,两位人文先始的历史绝不超过万年。 在武仙与地球之间,不仅距离有差异,就连时空也是错乱的。 “难道是平行宇宙?”苏误喃喃,脑海里生出这一荒唐的想法。 风妍眸光奇异,青丝飞舞,不解其语,困惑道:“什么平行宇宙?”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自说自话。”苏误讪讪一笑,敷衍过去,这个不属于武仙星的概念,还是不解释罢了。 风妍幽幽地撇了苏误一眼,并没有多问什么。 这时,山的对岸,伏羲取来几片细叶,编织成扇,挡在自己面前,而女娲则用芦花遮住羞容。 白云拂来,两人消失在山头,不见了踪影。 怪异的举动,让人一头雾水,风妍疑惑道:“奇怪,他们上哪儿去了?” “能去哪儿,结婚入洞房呀。”苏误道。 风妍小嘴张成一个圆,痴痴地看着对岸山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心中有惊讶,有好奇,还有一丝羞涩。 刚才两位始祖缠绕在一起…… 原来如此! “这么说,他们点燃篝火,就是在为婚礼做准备?”风妍问道。 “烟云问情,那是一个典故……” 苏误看着风妍,那张灵动可人的俏脸上,尽是求知欲。 苏误笑道:“上古时期,女娲伏羲二人在昆仑山居住,两人互生爱慕,想要结成夫妻,却又因是兄妹,觉得羞耻,于是点燃两团篝火,向天告罪; 若上天允许两人结合,就将两支青烟合为一束,若不许,就散了云烟;天公作美,合了青烟,成全二人,我们刚才看见的,正是那一典故。” “两位始祖之间竟然还发生过这种事……”风妍大为惊讶,不敢相信似的。 心中觉得唯美,有一丝向往。 两位始祖,就是在此地问情,共结为夫妻,这一角历史画面,正是风家的起源,能亲眼见证这一切,风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只是,昆仑山是什么山? 典故又是哪里的典故? “我风家始祖的事,你为何知道得那么清楚?”风妍无法理解,苏误讲的更像是故事,而非历史,哪怕风家秘卷里,也没有记载过“青烟问情”。 “娲皇与青帝,在星空彼岸可谓是家喻户晓,甚至有人将他们奉为创世神。”苏误将自己知道的故事全都告诉了风妍。 诸如“女娲补天”“女娲造人”“伏羲开天”等等…… 这些在星空彼岸,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风妍乖巧地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这一刻,梦回骆迦山,脑海里这个男子的影子与那个小女孩儿重叠了。 听到精彩处,风妍不禁有所动摇,内心不能平静,“你说的这些故事,都是星空彼岸流传的?” 苏误轻轻点头。 “真的太难让人相信了,这些事情风家根本没有记载……”风妍看着苏误,表情很复杂。 五色石是女娲炼造的帝兵,与他描述的分毫不差。 可是,他明明都没有亲眼见过…… 很难否认星空彼岸的故事,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编出来的谎言…… 那这家伙一定是武仙星上最大的大骗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云化为路 昆仑群山如玉,烟波浩渺,祥云如丝如缕,缓缓飘荡,仙雾茫茫,灵兽呦呦,这本是天地间的一角海市蜃楼,却让人感觉无比真实。 风妍一头柔顺的长发,轻轻飞舞,仙裙束身,显出玲珑诱人的身段,她将眸光放在苏误身上,倾听他讲述着星空彼岸的故事。 “始祖的形象,在两岸有很大的不同,他是数十万年前的大帝,但不是什么创世神。”在风妍看来,苏误的故事里,有很多离奇的地方。 不过那些都是细枝末节,最奇怪的地方,还是时间差异。 娲皇青帝本是数十万年前的人物,这是整个大域熟知的事情。然而在星空彼岸,两人的故事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 两方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而这种差异,很难说清楚原因。 “难道说女娲伏羲压根就没有死?”苏误自己都不相信这个推论。 即使那二位跨入了帝境,寿命也终有限,漫漫历史长河,十万年真的太久,放眼整个宇宙,绝不可能有人能活这么久。 苏误心中有所怀疑,也许在历史的进程中,某一环出了差池…… 也可能是什么人恶意篡改了那段历史。 总之,两地之间,必有一处虚假,就目前看来,很可能是彼岸的历史出了问题。 “世上有关大帝的记载并不多,倒是没有任何一本古籍记录下大帝的晚年……”风妍也觉得奇怪。 可要是说大帝们还活着,她却不太相信。 南海神算子一脉曾演算天机,称这个世界只能容纳一位大帝的存在。 这是天地的选择,无人能够违逆。 前人不死,后人如何证道?倘若这些大帝们共存一个时代,恐怕大道秩序都要被他们碾碎,世界也将不复存在。 对于这种说法,世人持有怀疑态度,因为有风家一门双帝的先例。 只不过,那也是特例,数百万年弹指一挥,也没见谁复制出这种奇迹。 “大帝们年迈后都去了哪里呢?”苏误感到好奇。 “大帝们到了晚年,都会不约而同的消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为什么……” 这时候,苏误想到广寒宫白莲清泉里的那口棺材。 那里面会不会就葬着一位帝? 他们的境界,普通人无法领会,能否长生,这真的很难说。 两人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分享了出来。 两种文明的碰撞,给人灵智的启迪,冥冥之中,二人都有所领悟。 道有千变万化,玄而又玄。 他们本想在此悟道,却骤然从幻境中惊醒,望着悬崖峭壁,不禁陷入了深思。 “这里……该如何离开?” 风妍率先开口,将两人的心思,从上古历史,拉回到现实。 四周云雾霭霭,古树参天,琼楼仙宫藏在霞光中,那里是一片朦胧,虚无缥缈。 两人所在的山峰,前后皆是悬崖,脚下是不见底的深渊,足足有万丈落差。 风妍尝试驾虹,但是此地将她的神力封锁,无法调动境界。 “我们被困住了!”风妍从此前悟道的心绪中惊醒,对着山外大呼一声,回音琅琅,这片天空壮阔而高远。 “喂!有没有人呀!始祖救命啦!” 风妍又喊了几声,余音绕群山,渐渐流逝,两人像是被世界遗弃,孤立在此,无人问津。 苏误面色凝重,望着对岸群山,陷入思索之中,“路到尽头,却遇见女娲和伏羲,这奇妙的安排,究竟有什么意义……” 凡事论因果,苏误相信,他们来到此地,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冥冥之中,或许是有什么人在策划和推动这一切。 两岸瑞霭苍茫,宛如一片白色的海洋,波澜壮阔,风起云涌,霞光飞升,宛如人间仙境。 看着这一切,苏误恍然大悟。 很可能,伏羲女娲并不是无端出现,而云崖上的路,就藏在他们的故事当中。 苏误深吸一口气,站在悬崖前,对着此方幻境揖礼道: “人族修士苏误,上启娲皇,我二人无心闯入此地,罪孽虽深,却不致死,若是大帝授意,请拨开云雾,为我等指明一条生路!” 苏误心头一动,崖上却没什么动静,难道是自己会错了天意? 这不......尴尬了吗? 再者,崖前无路。 难道只能永远被困于此? 这时候,风妍来到他身边,并肩而立,面朝对岸两座仙峰,青丝飞扬,长裙飘飘,心中怀着敬畏,道: “晚辈风妍,叩见先祖;我与他无意到此,冒犯了先祖,还请恕罪……” 风妍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云海,骤然开始翻腾,白浪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一条神圣的天梯,从悬崖直达天际。 “这……”苏误瞪大了眼,风家后人说的话,到底是比他这个外人管用…… 心中再次确定了,这里必然与娲皇有关。 不过,也可能是青帝创造了幻境。 总之是风家人制造了这一切,至于原因,苏误就猜不到了。 云化的天梯,通向昆仑虚尽头,那里是一片烟煴的霞光,蒙昧不清。 这一条路,轻柔洁白,明霞灿烂,极其神圣,如一缕飘渺的轻纱,似一段梦幻的长廊,虚幻中亦有一种磅礴。 “走吧。” 两人踏上云梯,就像踩在棉花上,心头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脚下万丈深渊,眼前碧空如洗,不施境界,不驾神虹,以凡躯漫步云端,这是一种无上的体验。 新奇当中,还有一丝的恐慌…… “我们不会走着走着就掉下去吧……”风妍感到很担心,这一丈宽的云路,走得人提心吊胆。 苏误能理解她的不安,两人现在都无法驾虹,一旦遭到意外,摔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路只有一条,听天由命吧……”苏误长叹一声。 两人速度非常慢,稳步前行,仙鹤在山间嗥鸣,云浪变化莫测,化作成千上万朵雪莲,盛放在云海上,宛若星辰那般瑰丽。 “呼呼——” 大风呼啸,风靡云涌。 霎时间,白浪席卷,凝聚成四根大柱、一座仙桥。 走过彩云长廊,跨越仙桥,彼岸是一片净土。 一扇仙门出现在眼前,门内紫雾喷薄,瑞气千条,碧霞烟云,神华朦胧,宛若九天仙境之门,令人目眩魂摇。 “这是出路吗……” 两人对视一眼,像是在给对方鼓劲,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跨入这扇门。 第二百七十四章 风家 中域,古遗迹; 赤红的沙土掩埋岁月,万年前的古道,几近损毁,如今已是破败不堪。 一座古殿出土,与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殿内藏着的坐标,通向域外,也许是一颗生命古星的遗址。 这里的事情远远传开,甚至传入了中原,消息传播之快,范围之广,令人咂舌。 很快,风家人亲临古遗迹。 一万名修士组成的军队,浩浩荡荡跨越两仪,如一座钢铁神山降临,乌压压一片碾过这方赤土。 “风家人来得太快了。” “先有宝莲灯进入古殿,后有风家军队过境,这般盛大的排场,不愧是中原的大家族。” “那位带队的大人物,我曾见过他的画像!” “他是风家的太上长老,祖宗辈的!” “这种大人物都来到了古遗迹......” 风家来到此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压力。 一些小门派的人,心里更是清清楚楚,风家亲临,他们在这里就很难捞到好处了。 “风家......”姒毕方眸光一凛,如鹰那般凝望风家。 同为上古时流传至今的大家族,姒家人天生傲骨,别人怕他风家,姒家可不怕。 大家祖上都出过大帝,不过是风姓帝比姒姓帝多一个罢了。 姒毕方现在唯一忌惮的,就只是风家阵中的那位太上长老。 他将身旁的姒家骑士召来,秘密传音了几句,“将风家到来的消息,原原本本汇报给本家,不得有任何遗漏。” 姒家骑士应了一声,便立即执行长老的命令去了。 不远处,采薇圣地也有同样的想法。 要是拼底蕴,各大圣地还真不怵风家,只是那位太上长老让人忌惮,采薇圣地里尽是些年青人,而应轼又不能压阵。 万一真有意外发生......恐怕于己不利! 必须得让圣地派位太上长老过来,不能失了自家风头。 “风家太上长老怎么有兴趣来东荒散步了?”叶知秋轻纱掩面,眼含笑意。 若水圣地倒是贯彻“无为”的教条,叶知秋笑着打招呼去了。 风家太上长老手拄拐杖,声音沧桑,他淡然地看了叶知秋一眼,道:“溪河呆久了,骨头有些酥,来东荒耍耍,顺便接一位小辈回中原。” 老头子看上去没什么礼貌,但是他需要和叶知秋这种晚辈讲礼吗? 作为风家的太上长老,地位超然,又是数千年前的人物,人家的辈分,甚至能和某些圣地的圣主持平。 他肯和叶知秋说上两句话,已经算给足若水面子了。 “带着一万名修士,来东荒耍耍......”天下人听到他的话,莫不瞠目结舌。 这话说得,当真是......太豪狂了! “放眼整个大域,恐怕就只有圣地世家有实力说出这种话。”众人感叹。 “这么说,风家人不是来此寻古殿的?” “老头子话是那么说,可是谁信啊,带一万人来东荒耍耍......纵然风家底蕴雄厚,也不是这样败的,开启两仪之门,从中原跨越东荒,需要消耗的瑰宝可是个天文数字!” 风家人来到此地,一言一行都被万众瞩目。 他言称自己来接一位小辈,是此前御动宝莲灯的那人? 众人嗅到风声,议论纷纭。 殿内; 火海奔流,瑞霭丛生,经过数十万年镇压,古殿已是摇摇欲坠。 “采薇圣子还有……姒家姒丞!”先前进殿的人们,看到了后来者,皆皱起眉头。 圣地世家终于行动了,他们进入古殿,这一信号,对众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这种时候,采薇姒家就和强盗无异。 即使古殿里藏着宝物,大家能带走的概率已经很低了。 之后,一束神光降临。 若水圣女头顶一片青天,身后日月双环,脚踏五彩圣道,跨入了这片古殿。 霎时,蟠龙玉柱,氤氲流光,雕栏玉砌,金碧辉映。 古殿里的沉闷完全被驱散,散发出上古时的风采,死气沉沉不见了,一片金光熠熠。 “她是……若水圣地的圣女!” “神体!”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异象,并且露出惊容。 若水圣女的眸光,从殿中扫过,这里玉柱林立,空间宽广,殿内外处处遗留着历史的痕迹。 那个小丫头……不见了? 在场之中,就只有若水圣女注意到,风家人与玄女并不在此地。 “没想到,若水圣女竟然是一位神体!”采薇圣子略感吃惊,他沐浴在圣光中,通体神华闪耀,极其出尘。 “神体。”姒丞目光冷峻,自身冥王体隐约与神体发生碰撞。 无形之中,两人之间弥漫着火花。 “轰——” 一声巨响,一阵猛浪,古殿里坍塌几处。 “经数十万年封存,这样的大殿早已不堪重负,今日飞升出土,恐怕是自毁的前兆!”有人发出惊呼。 这一说法,广为人信。 这个世道,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哪怕大帝也是如此,更别说一座古殿。 “轰”“轰”“轰” 又是一阵动荡,古殿里,众人摔得七荤八素,甚至有一些人还被玉石砸伤。 “砰——” 采薇圣子单手擒天,抵住一轮晃动,长袍猎猎,青丝飞扬,身体化作一颗流星,迅速冲向古殿深处。 姒丞、若水圣女紧随其后。 “万古骑辰星”“灵景耀神州”两大异象同时出现! 此奇妙景观,让天下人惊叹。 古殿坍塌与否,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青铜门上绘制的坐标。若水圣女亲临古遗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青铜门。 “轰——” 古殿内又是一阵波动,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此地交战。 战事之猛烈,难以想象规模。 很快,就有人在古殿深处发现了采薇圣子、若水圣女以及姒丞的踪迹。 三人在青铜门前,骤然爆发了一场混战。 至于原因,不难猜到,三家人都想独占先机,取下青铜门的坐标。 “砰”“砰”“砰” 若水圣女,修为小成,实力不俗,灵景耀神州演化日月山川、九州大地,令人惊叹。 姒丞傲立天地,脚踏冥王古星,宛如真神降临,威严无双。 采薇圣子以逆天手段,幻化出一道璀璨星河,如梦中烟霞,似真似幻。 三人轮番出手,打得天地变色。 “这三人,硬是在古殿内演化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众人惊叹莫名。 一些年青人,试图横插进这场战斗当中,但是在三人的压迫下,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若水圣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脱离幻境 穿越飘渺的云门,宛如走进了一潭止水,柔和的触感,仿佛少女的手轻轻抚过肌肤。 身体周围微微波动,一种眩目感突如其来。 于是,苏误闭上了眼睛。 内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变化。然而,到底哪里改变了,他却说不上来。 一束神圣的光芒倾洒下来,身体的不适感渐渐减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身体恢复成小女娃的样子,四周玉石堆砌,狼藉不堪,修士们相互混战,没人注意到古殿一角,小女娃和风家“少年”的出现。 “我们出来啦?”风妍化身的美少年,白衣长袍,灵动秀气,嘴里说着莫名的话,除了苏误以外,没人能理解意思。 “回来了……” 小女娃点了点头,心中怅然若失。 穿越云门时,他其实有所期待,会不会离开了幻境,身体依然保持雄风? 只可惜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并把他从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叫醒。 风妍看着他,不禁皱起眉头。 又从大人变成小孩儿了……倒也是可怜…… 苏误长叹一声,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态。玄女之身,已成定数,何时换回来,只好听天由命了。 若不然,证道成帝,重塑道身,这个方法也是可行的! 只是这条路,难比登天,苏误只能苦笑着摇头。 “走吧,我们去找坐标……”他主动地拉起风妍的手,对方没有拒绝。 风妍或许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身体的事,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苏误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如果办法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他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两人离开此地,前往古殿深处。 “风家……”很快风妍就注意到了本家人。 “我们毕竟在幻境里呆了那么久,他们应该早就来了。”苏误道。 “不对,他们身上还残留着空间的波动,像是刚跨越两仪不久。”风妍目光放在风家人身上,不禁心有异样。 很快,两人就打听到,自古殿飞升之日算起,前前后后才过去了四日。 二人心头皆是一惊。 “我们明明在幻境里呆了一个多月……”风妍眨了眨眼,觉得不可思议。 “幻境里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快了接近十倍!”苏误低呼一声,不禁有些愣神。 大帝的手段,实在是无法理解。 竟然能将时空同时错乱,那个幻境,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甚至拥有完整独立的时空运转法则! 苏误想到秦始皇,倘若他千年前就被困在那里。 岂不是说,他已经在幻境里活了万年之久! 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段冗长的岁月,一直被困幻境,即使再坚毅的心智,恐怕也要被磨灭,更何况,秦始皇还陷入了魔障。 万年以来,他每时每刻都在血与怒中挣扎着。 这难道是什么天罚吗? 想到这儿,苏误不禁有所感慨。 “妍儿,你又跑哪里去!” 突然,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声音传来,二女皆是一震。 苏误看向身边人,此时的风妍,面色雪白,露出谄笑,一副做了坏事的心虚模样。 “三叔祖……”风妍低声道。 苏误心头一凛,这些大家族,世代传承,他们原本又是长命的修士,同姓一族甚至能五代同堂。 只是这些修士,难得热衷与传宗接代,否则十八代同堂也不是没可能啊! 在武仙星,叔祖就相当于是高祖那一辈,在大家族里,地位极高。 风家的这位三叔祖…… 苏误皱起眉头,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突然,茅塞顿开似的瞪大了眼睛,“就是这老头儿逼你去相亲?” “嘘……”风妍扯了扯小家伙儿的衣服,又瞪了她一眼,暗中传音让她闭嘴。 风家老祖宗目光如炬,撇了一眼苏误,向风妍问道:“她是谁?” “她……她她是……我的一个朋友!”风妍一时语塞,想不出该怎么介绍这个小坏蛋。 “哼,朋友?”风家三叔祖冷哼一声,眸光淡然地从玄女身上扫过,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道:“我风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说话。” “臭老头儿……”苏误双瞳一凝,他发现自己和这老梆子打骨子眼里就合不来。 全世界所有的雄性都是这样,往往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辨对方是敌是友。 合不合得来,其实都是最初的眼缘。 风妍感觉到气氛不对劲,赶紧横插一脚到两人中间。 “三叔祖,我在古殿里发现了始祖的踪迹!”她将话题引走,分散两人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风家老祖宗在听到了“始祖”二字后,眸光立刻变得凝重了。 “你详细地说。” “叔祖,这里人多眼杂,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风妍细声道。 “遗迹外有风家的营帐。”风家老祖宗斜了苏误一眼,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大袖一拂,转身走向古殿外。 “我三叔祖脾气很怪,你别没大没小的,万一触怒他老人家,我都没法给你求情。”风妍看着小女娃,警告这家伙注意分寸。 这位风家的老祖宗名叫风球,境界极高,千年前就已经跨入贤人行列,现如今,恐怕不是王者,亦不远矣。 然而,苏误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甚至敢和半圣拼命! 一想到这儿,风妍心中就忐忑不安,她再三出言警告,一定不要惹怒叔祖。 “知道了。”苏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风妍想了想,道:“你跟我走,先去风家找些灵宝治你身上的伤。” 苏误略思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现在境界全失,手无缚鸡之力,而且玄女身早已经暴露,要是面对杀劫,自己恐怕会死得很惨。 眼下,找一座靠山最重要。 两人在风家人的护卫下,离开了古殿,退到古遗迹外。 再见到这一片赤土,苏误有种隔世之感。 此时,风妍已经卸下伪装,长袍化作长裙,从美少年变成美少女,宛如误入凡尘的仙子,美得让人惊叹。 两人一同进入营帐,四周全都是风家的人,苏误有些拘谨,抬头一看,竟发现一位熟人。 “大爷?你也在这儿?”苏误表情变得很古怪。 “哈哈哈……”风瑜笑道:“小家伙儿,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苏误嘴角轻轻一抽,不出所料,风妍离家出走,风瑜老爷子果然是一直跟着的。 他似乎玩心大起,一直藏在暗处,故意不让苏误找到…… “长老,你认识这个娃?”风球感到很疑惑。 “是有一些渊源。”风瑜面含笑容,点了点头。 风瑜似乎是风妍高祖一辈里的老大哥,地位极高,并且是首席长老,不过,他常年不在溪河里呆着,总是在外云游。 近几次风妍偷溜出来,他正好在东荒,也因对玄女感兴趣,所以才在暗中跟随。 第二百七十六章 自以为是之人 古殿内,若水圣女、采薇圣子以及姒丞这三人的争斗早已经结束。 他们相互试探,小试身手,并没有真正分出胜负,这让许多看热闹的人感到失望。 苏误隐约听说了若水圣女的传闻,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柔柔竟然是神体? 还和采薇圣子、姒丞打了个不相上下? 这……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她真的是自己的同学吗? 当年,他们一行九人穿越星河,来到武仙,被迫卷入荒兽之争,各自散落天涯。 十余年来,每个人都有一些奇遇,却不像她这样,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凡人,成长为万众瞩目的若水圣女。 “道,当真是妙不可言,不尽相同……” 此时,苏误正站在一座矮山上,了望若水圣地的阵地,那里的修士足有八千之多,与风家不分上下。 在阵地的中心,有一个瑰丽的大帐,金丝玉罩,雕梁画栋,恍然若一座绝美的宫殿。 昔日的那位老同学,就在里面歇脚。 苏误感慨良多,不禁想起一些往事,沉溺在旧回忆里,沉默不语。 这时,一个风家的老仆人,来到小女娃所在的山头,告诉他:“老祖宗请你过去。” “噢?他们聊完了?”苏误眉毛一挑,将视线收回,转向风家阵中。 风妍现在,正在和两位叔祖说话。 幻境里的所见所闻,尤其是两位始祖的过去,事关重大,风妍不可能隐瞒。 不过,她遵守了和苏误间的约定,没有提及任何有关“地球”的事。 因为牵扯到风家,苏误一个外人,不方便旁听,就跑到此地吹风来了。 风家的老仆人找到小女娃,两人一起归帐。 “老爷子,你找我?”入了帐中,苏误也不见外,随意找个地儿坐下,开口就直呼风瑜为“老爷子”。 一旁,风球眉须抖动,瞪了一眼苏误,道:“野丫头,你不要太没规矩。别以为与风瑜长老见过一面,就可以那样密切地称呼。风家,不是你这种凡人能够高攀的。” “我攀你妈呢。”苏误眉头一皱,当即就想发怒,生平最讨厌就是这种狗眼看人低的。 他都没说两句话,只是和风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被打上了“高攀风家”的标签,这个风家三叔祖所摆出来的高姿态,让苏误十分不爽。 “你说什么?”风球脸色一沉,眸光不善地看着小玄女。 “三叔祖,苏起妹妹不会说话,你不要怪罪......”风妍赶紧将苏误给按住,以免这家伙再出言不逊。 这个小坏蛋的嘴皮子功夫,她可是清楚得很。 “行了,我和小丫头也算一见如故,就由着她吧。”风瑜淡然一笑,摆了摆手,将事情揭过去。 这老爷子,还是那般的随性洒脱,没有半点儿架子。 “小丫头啊,我们家的大丫头,这次也承蒙你照顾了。”风瑜看着小玄女,眼神颇为欣赏。 闻言,苏误皱起眉头,撇了一眼风妍,这丫头该不会把自己的底给交了吧? “老爷子这是哪里的话,是我受风妍姐姐的照顾才对。” 风瑜摇了摇头,道:“你就不要谦虚了,我活了几千年,眼力还是不错的;妍丫头损了点元气,但是无大碍,用一些宝材,静养些时日就能恢复; 而你就不同了,浑身经脉受损,境界枯萎,元气大伤,骨肉也都是新生长的;若是妍丫头关照你,你们俩的伤势应该反过来才对。” “这......” 老爷子看事的角度还真是新奇,苏误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大爷,是我实力不济,拖了妍姐姐的后腿,所以才会这样......”苏误解释了几句,他当真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实力。 三丹不满的玄女,在幻境中与半圣交手数回合,并且逆天活了下来。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是祸非福啊!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虽然糙了点,但是道理不假,苏误深有体会。 就说文波在极东给他造的那些名声,不知引来了多少的杀身之祸...... 风妍瘪了瘪嘴,向玄女小声传话道:“你不用遮掩,老祖宗并不会把你怎么样。” 苏误嘴角一抽,看来这丫头确实向风瑜透了一些底,至于有多少,现在还不知道。 这时,风球便开口了,“你对我风家后人也算有恩,于理来说,应该有赏。说吧,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小女娃眸光一凝,面色不悦,“赏”一字让她很不爽。 说到底,还是风球那种上位者的态度,总跟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 “老头子你少看不起人,我和风妍情意相合,所做之事也是发自本心,何须要你的赏赐?”苏误冷声道。 风妍在一旁,轻声咋舌,双颊羞红,眼神幽幽,“谁和你情意相合了......” 风球不屑地笑了一声,道:“妍儿是风家明珠,她虽然叫你一声‘妹妹’,但你也不要逾规越矩。我再提醒你一次,风家你高攀不起。” 苏误眼神彻底变冷,阴狠地看着这个老梆子。 这个人,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三叔祖,她是我的恩人,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风妍黛眉弯弯,感到非常不悦。 风瑜道:“三长老,你先下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告诉这个丫头。” 老爷子看着苗头不对,于是将风球打发走了。 风球冷哼一声,甩袖离了大帐。 “三长老就这样,你别太在意。”风瑜劝道。 苏误点了点头,嘴上虽不说,但心里总归不爽,只是老爷子都发话了,还将风球言退,人家给足了面子,自己总不能不识趣吧。 “事情我都听妍丫头说了,你是怎么受伤的,我大概也能猜到......”风瑜看着玄女。 苏误皱眉,风妍估计将幻境里的战事说出去了,但具体透露了多少,他却不知道。 想了想,这事儿也不能全怪风妍,老大爷眼力太强,看出她元气受损,这可不是小伤,想瞒是瞒不住的...... 不过,苏误对那丫头还是很放心,她应该没有暴露自己太多。 “老爷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没必要拐弯抹角的。”苏误正色道。 “哈哈哈......”风瑜洒然一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个直肠子,老夫确实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噢?你想我做什么?”苏误面带疑惑。 心里思考了一瞬,也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了。 风瑜要说的事,必定是和幻境有关。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粒灵丹妙药 帐中,风瑜大袖一挥,布下瞒天。 四周皆有道纹闪烁,帐内自成一方空间,隔断内外,这样一来,帐中人无论说什么,都不怕外界听去。 “幻境之事,我听妍丫头说了,那毕竟关乎风家的起源奥秘,我希望你能保密。”风瑜难得露出严肃表情,凝视着玄女。 果然。 风瑜的请求,与苏误猜测得相差无几。 只不过,伏羲女娲的典故,在彼岸早已是人尽皆知,保密真的有用吗? “老爷子多虑了,这里只有一座古殿,不知幻境从何而来。”苏误淡然回道。 风瑜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误的态度让他很满意,因而省了许多废话。 像这些大家族,非常看重脸面问题,虽然风瑜一生放浪形骸,不为世俗偏见所动,但他毕竟是风家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站在风家的角度考虑。 青帝娲皇本是兄妹,却结为夫妻。 这既是风家的起源,也是他们的污点。风家数十万年来,一直极力隐瞒,只有少数几个族内高层知道这个秘辛。 然而,这个古遗迹里,竟然藏着这个秘密…… 一旦让天下人知道,风家人是近亲的后代,他们会怎么想? 当世人开始传言,不再敬畏风家,那么今时今日,溪河的崇高地位也将不复存在! 这正是风瑜最担心的一点。 “你受了伤,把这个收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风瑜取出一个金玉匣,送到小女娃手中,告诉她不要推辞。 “这是什么……”苏误看着盒子,露出一瞬的惊容。 不管里面装着什么,单是这个金玉匣的包装,就足够精致,看得出价值不菲。 淡淡的灵韵从盒中传出,捧在手中,有一股温润质感。 “这是我风家几位太上长老合力炼制的灵药,能助你迅速恢复伤势。”风妍坐在小玄女身旁,解释道。 关于秦始皇的事,因为牵扯到星空彼岸,所以风妍并没有细说。 她只告诉两位老祖,幻境里有一个疯子,不问青红皂白就对人动手,小玄女正是因为救她才身负重伤。 风瑜当即拿出灵药来,并且详细讲明了服用方法。 苏误道谢一声,没有推辞,珍而重之地将玉匣收下。 这种疗伤的奇药,正是他眼下急需的。 经与半圣一战,他被秦始皇揍出了心理阴影,如果靠清修静养,恐怕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无法恢复境界。 现如今不知多少人想杀他,失了境界,无异于已上砧板之鱼,任人宰割。 正是苏误旁徨失措时候,风瑜赠的灵药,可谓雪中送炭。 “你将药服下,三日之内华池就能冲破桎梏,重新焕发活力。但是这药的药性很强,以激发人体生命力为代价强行冲开境界,物极必反,不可多用。”风瑜提醒道。 是药三分毒,总归这么个道理。 越是奇效的仙药,反噬效力也就越强。 苏误点了点头,应答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大帐。 风瑜叫住了小玄女,道:“有我在这里,你还上哪儿去?就在帐子里把药服了吧,我替你们俩守着。” 苏误心头一凛,瞪大眼睛,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老爷子要替我们护道?” “怎么,我不行吗?”风瑜哈哈一笑。 苏误赶紧摆手,口中连连说“不”。 老爷子亲自在此护道,这真是给足了面子。 当然,苏误也明白,风瑜这么做,更多是为了照顾风妍,连带着他一起,算是顺便。 风妍嘻嘻一笑,将老祖宗“请”出了帐中。 “叔祖,您就在外边儿守着吧,我和起儿妹妹还有话说。”风妍双手推着风瑜出了大帐。 “哎......哎,你俩有什么悄悄话是我不能听的吗?”风瑜笑道。 这位风家老人,活了数千年,当真是随和平易。 或许是心性使然,他虽活了几千年,容貌却不老,英姿亦如当年。 “啧……”风妍脸一红,幽幽地撇了自家老祖一眼,“我们女孩子盘坐调息,叔祖您应当在帐外避嫌!” “送”走了老祖宗,帐内无别人了。 “你有什么话和我说?”苏误看着她,心中还蛮期待的。 风妍白了小玄女一眼,娇嗔道:“没话!” 不对,想了想,确实有几句话要说。 “你在风家阵中,千万别去惹三叔祖,他要是发狠起来,我都保不住你。”风妍露出严肃的表情,大眼睛紧紧盯着小玄女。 苏误想到那老梆子,心头万分不爽。 据说风妍的婚嫁,就是那个鳖孙在四处张罗。 “那个臭老梆子,不是你老祖吗?都不疼你的?” 风妍摇了摇头,道:“三代以后不算亲,更何况风家自远古传承至今,都不知道隔了多少代。我们虽然都姓风,但是派系不同,我和风瑜叔祖要亲近一些。” “原来如此……”苏误微微颔首。 这种大家族繁衍数十万年,血脉里的亲情不知淡了多少,想来风家内部也免不了纠纷。 老一辈暗斗,小一辈就成了筹码。 想来风妍也是一个牺牲品,连自己的婚嫁都无法做主。 生在大家族里,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商量着,将幻境里发生的事,大划分出“可以说”和“不可以说”两大类。 首先,苏误的实力,以及真实身份,风妍肯定是要保密的,还有龙女金鳞、圣剑以及赤血等等…… 这家伙身上,实在有太多东西见不得光。 至于那些“可以说”的,大致就是幻境与娲皇青帝间的联系。而这一点,却需要苏误保密了。 两人合计了好一阵,也算是相互交了底。 如此,苏误暂时放心了。 “趁叔祖在外面护道,你也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服下灵药冲开境界。”风妍在大帐一角盘坐,身前尽是些天材地宝,有待炼化。 那些药材,最低品阶千年,琳琅满目,全部是固本培元的仙品,而且没有副作用。 不愧是风家的掌上明珠啊,待遇就是不一样…… 苏误心中暗暗一叹。 取出玉匣,揭开盖来,一股奇异的药香钻入鼻尖,不禁让人心荡神驰。 “老爷子大手笔啊……”苏误瞪大了眼。 盒中一颗丹,堪比百味药,经风家太上长老精心炼制,其珍贵程度,甚至不亚于风妍身前的那堆仙草。 老爷子这有恩报恩,一视同仁的态度,让苏误好感度倍增。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茧出世 按照老爷子吩咐的方法,苏误如抽丝剥茧般化解药力。 一股温润柔和,在三丹里慢慢晕开。 刚服下灵丹,苏误就感觉,自己枯萎的华池慢慢有了活力,被堵死的金海泉眼上喷涌出一道金光,旋即灵泉开始汩汩流淌。 全身的伤势都在恢复,而且速度极快。 代价是有的,体内灵力迅速增殖,重复着分裂、衰败、新生这样的过程。 这类违背天地法则,强行唤醒生机的仙药,果然是要折寿的…… 苏误在冥想时皱起眉头,以未来的寿元,换今日的境界,从长远看来,这笔买卖肯定是亏的,但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配合着药性,默默诵经,趁老爷子在外护道,能恢复一些是一些…… 一连七日,帐内都是金光闪烁,药香阵阵。 不过,有风瑜在外护道,倒是没人敢来这里探查。 七日以来,古遗迹上又有大事发生。 风家大军横跨两仪,八万人马,浩浩荡荡,在古殿外围出一堵厚重的人墙。 风家家主亲临,带来了数位太上长,三个贤王,十余尊逸,大能宗师更是数不胜数。 古殿火海外,风姓族人的声势一时无两。 “风家这是倾巢而出来我中域啊!”天下人嗅到风声,纷纷赶来此地一观。 远古过后,圣地世家之间,私下约定不战,和平度过数十万年,不曾有战事发生,人族一片和谐,并日渐昌盛。 今日风家作为,难道是要来中域挑衅?要打破人族契约? 半日后,若水圣地圣主亲临古遗迹,并且将数十年前收服的大荒灵兽帝江牵来。 又过半日,采薇圣主、姒家家主皆亲临古殿! 四大势力齐至,将古遗迹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消息迅速传出,如狂风过境,席卷东荒,天下人震惊! “古殿里是有宝啊!能引得四家圣主同时临驾,我当时怎么没进去呢!” “不对啊……我进过古殿,除却一扇坐标,倒是没发现至宝造化。” 遗迹内外,修士们一头雾水,一些不切实际的猜测,也渐渐流传了出来。 有人说殿中藏着成仙的机缘,这个说法在短时间内引起了轰动。 也有人猜测古殿是女娲大帝的旧居,遗迹里的石像就是依据。 但是这些流言蜚语,只停留在猜测的范围,因为没有依据,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风家人似乎在殿中探寻什么,三位贤王全部出动,一连在古殿内呆了四日,完全没见他们出来过。” “此地该不会真的和娲皇有关吧?” 所有人都在遗迹外观望,预感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又三日后,古殿突然一阵晃浪,紧接着“轰”的一声,从万丈高空坠落,由此还引发了一场不小的灾祸。 大地上岩浆四溅,火蛇乱窜,许多凡修遭到无妄之灾,被流火烧成人炭。 古殿在火海里沉滚了几圈,“咕隆隆”冒出头来,漂浮在岩浆上,殿外的玉砖金瓦轰然破碎,一道神华冲天而起,便有一只白囊掉了下来。 “这是……”圣地世家人大感疑惑。 遗迹外的围观者更是面面相觑,看那白囊,巨大如磐石,白璧无瑕,又如一只大茧,隐约散发着生命的律动。 “都不要动它!”风家太上长老面露惊骇,以神力罩下,覆盖住大茧,“这是一位圣人,正在化茧成蝶!” 同一时间,若水、采薇、姒家皆有高手看穿茧衣玄妙。 包括古遗迹外,许多暗处的大人物,也看穿大茧里藏着一位高人,正在超凡入圣。 能观一位圣人入圣的过程,这对天下的修士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上机缘。 圣地世家很清楚大茧的价值,几乎同时出手,想将此物带走。 四大势力之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些冲突,只是他们相互牵制着,没人能占得先机。 第十日时,四家人的争夺划上了句号。 倒不是分出了胜负,而是茧衣“嗖”的一声飞走了。 “茧中人在化圣时难道还保有意识?”众人目瞪口呆,无法理解。 采薇圣地请来神算子推演大茧去向,得到的却是“天机不可算”这样的答案。 圣人皆是超脱世俗之人,自然是不可算的。 “嘶……这天地之间又出了一位圣人!他究竟是哪家的大人物?” “后荒时代,先有龙女上金山,逆天入圣;后有此人出古殿,化茧成蝶;这是大世即将来临的信号!”天下人议论纷纷。 所谓后荒时代,便是从东隅改名为东荒之后,两千余年来,人们对天历的计算方法。 东隅改名东荒,自然是因为秦始皇。 然而,天下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业障皇帝竟然就睡在大茧里! 风瑜护道第十二日,风妍被唤醒,暂时停止了闭关。 “这里的事情闹得太大了,连风家家主都惊动了,族中老人亲临此地,恐怕不仅是为了古殿幻境……”风妍眉头紧锁,事情的发展大大超乎了两人的意料。 秦始皇再度出世,彻底打破了东荒的平静。 苏误心头一凛,恐怕自己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原因有很多,最重要一点,他和风妍一起进入过幻境,还和秦始皇战过一场! 一旦秘境暴露,秦始皇暴露,他的身份和战力暴露…… 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我也该离去了,继续呆在此地风险太大……”苏误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风妍。 他身上有太多秘密见不得光,万一被风家人看出什么,恐怕会招来祸端。 想了想,风妍表情渐渐变得无奈,叹道:“你确实不宜留下……”说着,她取出一只玉镯交给小女娃,“这里面装着几块瑰,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炼化,争取早日突破三丹。” “我在这里为你掩护,你走的时候千万要小心。”风妍又交代了几句,眼中充满了不舍。 小玄女微微张开嘴,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叹了一声:“妍儿,千万别嫁人啊!” “去你的!”风妍俏脸微红,眼神幽怨,似羞似怒地瞪了他一眼。 趁着风妍离开大帐,苏误也是从侧旁悄悄溜走。 这时,风瑜老爷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走了?” “呆不下去了!”苏误向老爷子告别,不敢在此久留。 “老爷子,晚辈有一事相求!”临走时,小家伙儿低声说了一句。 风瑜笑道:“什么事,说来听听,看在妍丫头的面子上,我尽量答应你。” “风妍……要是被逼着嫁人,您一定要第一个出来反对啊!”苏误郑重其事道。 “嗯……”风瑜微微一怔,眨了眨眼,而后发出哈哈的大笑声,乐道:“你以为妍丫头能从溪河逃到东荒是为什么?” 苏误一愣,恍然大悟,原来风妍能避开相亲,是老大爷一直在暗中相助…… “老爷子,咱们有缘再见……”苏误行一礼后,御动风灵,快速冲向了远方。 第二百七十九章 死人才不会开口 风起云涌,烟雨茫茫。 苏误一路冲向西北,逐渐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沿途不断有破空声响起,虹芒从空中掠过,想必这些人听到了传闻,于是匆忙赶来。 不过,有从远古时期传承下来的势力镇守在古遗迹,这散修们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 “传承数十万年的底蕴,当真太强大,只是派系衍生太多,内部问题变得太复杂……”小女娃一边逃奔,同时心有叹息。 他的速度奇快,不足半日就冲出了百里远。 不得不说,风老爷子的药真是神奇,炼化十余日,干枯的境界恢复了近半,骨肉伤势也愈合了七成。 苏误心有隐忧,片刻不敢停留,一鼓作气,远遁三千里。 这里已经是一片大荒,既无人烟,也无灵韵,穷山恶水,就连野兽都不会在此栖息。 心头总有一抹忧患挥之不去,仿佛有什么人一直跟踪着自己。 他充满了防备,用天道圣威蒙蔽自身气息,然后绕着圈子走,半刻不停留。 足足在山里跑了五日,当他稍微有所松懈时,麻烦却随之而来。 七道神华落下,挡住了前面的去路,同时一股杀气罩在了他身上,经与秦始皇一战,他对这种气息非常敏感。 “小家伙儿,别走了,就留在这儿吧。”听声音略有些耳熟。 虹芒消散,里面是一个苍老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风家的老仆人,身后六人则是风家的年青人。 “老东西,你想干嘛?”苏误脸色有所变化。 “风家的隐秘,事关重大,而你知道得太多,这未必是什么好事。”风家老仆面无表情,挡在小玄女前面,浑身释放着杀气。 “我向风瑜长老保证过,不会将此事说出去,有天地为鉴。”苏误十分警惕。 此时,风家的年青人已经将他包围。这六人根骨绝佳,皆已迈入八难,成为一方宗师。 这个老仆人能调动他们,背后一定有人在指使,想都不用想,那人必定是风球! 风家仆人眸光如冰,淡然地看着小玄女,道:“活人的嘴,总有管不住的时候,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苏误的眼神顿时变得阴寒,沉声道:“我和风妍、风瑜前辈交好,你们对我动手,就不怕事情败露,被风家追责?” 旁边的年青人笑了一声,道:“杀了你有和罪责?你不过与风妍同行过几天,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能与我风家太上长老攀上交情?” “要怪只怪你命不好,知道得太多了……”那个老仆人大袖一挥,“动手!” 六个年青人,一齐向前扑杀,出手之坚决,完全不给人留活路。 苏误知道,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杀自己。事已至此,恐怕很难再有转机…… 掌间青芒跳动,化出一道圣威,在身前一斩,从六人的包围中,撕开一条口子。 苏误默诵无极法,御动风灵,速度奇快地往山外冲去。 这七人皆是有备而来,他并不想硬碰,更何况风家是风妍的本家,他也不想将此事闹得无法收场。 “哧——” 老仆人射出一道术式,将前方的山崖轰碎,巨石滚滚落下,挡住玄女去路。 苏误反应极快,脚踏虹芒而起,从乱石中穿过,前后不过两息时间,就已经在千丈外了。 “别以为你能逃得掉!” 六个宗师手指结印,释放出一股神秘力量,苍穹重重压下,带给人巨大的压力。 方圆百里,被六人用术式封锁,苏误感到自己的身体很沉重,就像是在泥沼里挣扎。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与月宫玉座无二。 “你们为了杀我,真是煞费苦心,竟然将帝兵请来了!”苏误瞳孔收缩,注视着六个宗师的举动。 他们身后,有淡淡的虚影,五色神华,奇石一枚,毫无疑问是娲皇炼制的五色石! 六人冷冷地看着小玄女,并没有回话。 “不对……这是仿制品!”苏误略思考后得到答案,真正的帝兵,就连风妍都无法调用,更别说这些人了。 此石与姒家仿鼎有异曲同工之处,非大帝炼制却含一缕帝威。 五色石并没有真正降临,仿器也仅仅释放出帝威,以老仆人在风家的限权,不可能调用此物。 “你眼力不错,也算死得不冤。”一个年青人面带冷笑,举剑向玄女杀来。 “你们当真不给我留条活路……”苏误灵巧地闪开,化解此人攻术。 这些人毕竟与风妍同属一脉,苏误的战意不是很强烈。 若是刀剑相向,不免出现伤亡,以后又该怎么见风妍呢…… “你今日只有死路一条。”那六人一同杀来,断了苏误所有的退路。 风家老仆更是阴寒地笑道:“你放心,我们会给你一个痛快,你的骨肉也会以丹药的方式长存,成为我们境界的一部分。” “呸!一群人吃人的狗杂种!” 苏误知道,事情不可能有转机了,这六人不仅奉命,而且还贪图玄女造化。 世间最歹怨的念,就是贪念,一旦出现,必在脑中根深蒂固,除是除不去的。 “休要废话,受死吧!”七人从七个不同的方向攻来。 “铮——” 五指间青光一闪,化作一柄银亮的圣剑,天道之威从剑中释放,天地风云也有所变色。 圣威荡出,减轻了苏误身上的压力。 五色石虚影毕竟不是真正的帝兵,徒有其形,而不含其韵,能封锁的范围着实有限。 “哧——” 苏误横剑斩出一轮新月,将眼前的几人震退。 六个风家宗师,皆是心有所动,危机感大盛,面对圣剑一斩,不敢直接对抗,以往的战斗经验,催动着他们下意识地回避。 风家老仆人实力高深莫测,一步跨入高空,手指握成爪,强悍地向下拍来。 苏误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掌,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仿佛有一座泰山从天空镇压下来。 苏误闪身躲避,立刻动念移宫换羽,置换到五千丈外。 “轰——” 老仆人大掌拍下,山河动荡,尘土飞扬,一座矮山直接被捏成了废土。 苏误一阵心悸与后怕,还好没硬接那一击,纵然手中有圣剑,也必定会粉身碎骨。 “大能……”苏误眸光一凛,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个老仆人,看似平凡,但是深藏不露,以他的境界,在某些大教廷里,堪比某些长老级别的人物。 第二百八十章 不要惹我 苏误觉得,这个世道很不公平,就如他一路走来,一直都在面对强敌。 这一次,来追杀他的风家老奴仆,竟是一位大能。 细细数来,自极东出世,他唯独在谷风面对一个“水货”时占了便宜,像这种跨越了八难的强者,真的堪比一座泰山,很难撼动他们。 “风家的底蕴果然雄厚,一个奴仆竟然也是大能……”小女娃嘟囔了两句,时时刻刻关注着对方,不敢有丝毫松懈。 尘埃漫天,飞沙走石。 很快,六个年青人便发现了玄女的身影。 “她是如何在瞬息之间,就冲到千丈外的?”一人发出疑惑。 “我听门人说起过,风妍妹妹在东荒历练时,曾和玄女一起习得了一种秘术。” 移宫换羽,空间之法,风妍并没有将此术转赠风家,但是族中人多少有一些耳闻。 六人怕放跑了玄女,于是再度围追了过来。 “锵——” 苏误挥动手中圣剑抵挡,又调出大亚腰葫芦悬在头顶。 一边与风家族人缠斗,一边思考脱险之法,一心二用,当真耗费心神。 渐渐地,小玄女光洁的额头上渗出汗水,四肢肌肉开始酸痛,挥剑的威力大大减弱。 与秦始皇一战,身体上留下了太多后遗症,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围拢过去,不要让她逃了!” 包括风家老仆在内,七人皆看出玄女身体抱恙,中气不足,外强内虚。 七人同时前压,封锁了天地四方所有的退路。 苏误韧性十足,以一敌众,纵然身体有伤,却硬挡下他们的攻击。 不战,必死无疑;活着,才是他战力的源泉,心有信念,自然战意无双。 “锵”“锵”“锵” 一阵清脆响亮,刀光剑影飞舞。 此时,苏误所表现出来的气势,就像笼中困兽,虽被人困住,但还是很凶狠。 几个人心中有贪念,因此没有盲目动手。 他们计划一点点消减玄女的体力,不给对方鱼死网破的机会。 再者就是,万一逼迫得太紧,玄女自毁道身,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仙药造化? 所以,风家的老仆人并不着急,反而在一旁等待时机,他有自信能一招将玄女毙命,并且连一滴玄血都不会浪费。 “杀!” 苏误大喝一声,将圣剑高举过头顶,气贯长虹,竖斩一剑。 他勉强算得上是两世为人,这七个人的龌龊心思,他怎会猜不到? 想将我炼丹?我先把你们剁了! 苏误此时已经下定决心,不留七人性命,纵然有可能与风家交恶,但总好过道消身死。 留得一命在,就有机会再见到风家的小丫头。 玄女内视华池,默默取出自己的底牌。 “锵——” 一道金色的神华从玄女身上冲出,便有一缕龙威降临。 隐隐约约,有龙吟声在四野回响,宛如九霄云外之音,摄人心魄。 北风怒号,呼啸苍苍,山河破碎,兽铤亡群。 金鳞斩来,所有人皆是一颤,那股炙热的气息,仿佛能将天地灼烧。 “玄女竟然还有此圣物!” 风家一年青人心起贪念,后发先至,居然徒手抓向金鳞。 “噗——” 闷响过后,血花四溅,那人的一只手,连同着整个肩膀被金鳞齐根斩断。 一道血柱喷出,溅射三丈远,鲜血如雨,蔚为壮观。 “啊……”风家年青人痛呼一声,声泪俱下。 “你们不要轻易出手!”风家老仆人出言警告。 看见金鳞出现,他也无法保持平静,虽然看不出那片金鳞的本质,但是圣威不会有假,联想到玄女与龙女间的传闻,老仆人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玄女这造化,浑身都是宝啊! 如此,就更不能放过她了! “那片金鳞很可能是祭炼龙女剑的材料,你们稳住封禁,我去将它取来!”这位老仆人在风家地位很高,甚至能调动这些年青弟子。 六人站住天地的四个角落,将方圆百里封锁。 苏误脸色微微一变,将头顶的大葫芦往西方一角砸去。 “噗——” 风家青年人站定阵法,躲闪不及时,被葫芦砸了个七荤八素,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顿时萎靡了过去。 天地封禁出现了一丝松动,苏误看准时机,一头俯冲出去。 这时,从风家老仆身体里飞出一面大盾,顷刻化作千丈大小,仿佛是一堵巨墙,横亘在天地之间。 “砰——” 苏误来不及收力,重重地撞在盾上,当即头破血流,浑身骨头“咯咯”作响。 这时,西方的缺口已经被风家年青人堵上,与此同时,这个包围圈还在不断缩小。 “呼——” 耳畔传来一阵狂风,是风家老仆人凝术杀来。 苏误甩了甩脑袋,清醒几分,又立刻调动双圣抵挡。他本就是大伤初愈,此时又遭重创,实力大打折扣。 双圣之威连平日的三分之一都释放不出,这些风家的小辈甚至都能轻松应对。 “砰”“砰”“砰” 大盾镇压,葫芦应对;杀术袭来,圣剑横档;老仆前攻,金鳞回旋;神华交织,火星四溅。 这时候,玄女与众人间的境界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风家人越欺越近,而苏误则是且战且退。 日影偏转三刻,天地封禁已经缩小得仅有千丈,在这狭小的范围里,挥剑已是很困难,更别说移宫换羽。 “不要再挣扎了,你的所有生路已经被封死,束手就擒吧,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风家老仆人发出苍老的声音,他的话对苏误而言完全是刺耳的噪音。 “我也给你们一个忠告。”苏误脸色僵冷,眸光寒朔,斜剑睥睨天地,宛若一尊神祗临凡,“不要惹我!” 无极法在华池里响起,金海上涛声阵阵。 霎时,电闪雷鸣,大风哭嚎,三千雷火如金丝绸缎,编织起一双巨大的羽翼,不偏不倚正长在玄女身后。 仙乐起,仙子舞。 金霞漫天飞,祥云绕指柔,蒙蒙烟雨中,玄女降尘寰。 “噗——” 小玄女喷溅一口心血,脸色略有些惨白。 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强行引动无极法,演化玄女异象,牵引到体内的伤势。 然而,玄女明明在吐血,她的实力却在成倍增长。 几乎是眨眼的时间,苏误所展现的气势,就超越了战前巅峰,而且她的华池境界,还在不断飙升。 三息过后,玄女此时释放的气息,就已经临界于三阶宗师。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斩青影月牙 风家老仆人迅速退走,与一众年青人站在一起。 他们快速结印,再次召出五色石虚影,以无上的帝威,压制玄女此刻的爆发。 “哧——” 帝境至高,风雷消退。 然而九天玄女异象翩翩起舞,帝威虽不假,可区区的一缕幻影却奈何不了苏误。 风家老仆显得格外谨慎,奉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从最开始接到暗示要对玄女动手,他就一直在收集对方的情报。 老头子一直都知道,玄女全力爆发,境界堪比大宗师这个传闻。所以,当他看见玄女实力骤然暴涨时,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多波澜。 “守住大阵,现在她已是强弩之末!”老仆人暗中向风家弟子传声。 他带这么些人来,也是出于谨慎考虑。 事关风家,不得有半点疏漏。作为溪河内,三祖一脉的忠狗,数千年来,他从未辜负过主子们的期待。 此时,眼见玄女爆发出强悍的实力,他也是心有所感;若是纵容此子成长下去,恐怕天下人都要被她压制一头。 这般修炼资质,以及战斗天赋,即使溪河里的天才也无法媲美。 风家老仆判断道:玄女若今不死,日后必成大患! “喝!” 苏误对天长啸一声,陷入了某种疯狂,此时,他手里的圣剑正不停颤动,发出“嗡嗡”的鸣音。 一道璀璨的青芒从剑中冲出,宛若一根龙柱支撑起天地。 恍然间,苏误似有所领悟,秦始皇这一战,给他留下的不止有心理阴影,还有道的加深,以及剑意的精进。 这一剑,大道至简;这一式,长虹贯日。 当叫它:“青月!” “轰——” 虎啸龙吟,千里回荡;青影月牙,剑意滔天! 只见,风起云涌,毫光万丈,一道青色的神华,宛若上古真龙,在眼前急剧放大,气贯长虹,破碎虚空。 “啊!” 三名风姓族人被剑意笼罩,只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立做了剑下亡魂,身首异处! “给我破!” 风家老奴眸光惊骇,举起大盾抵挡,青影月牙直落盾面,轰隆一声巨响,大盾骤然破碎,老家伙也在剑意的余波下遭受重创。 “噗——” 喷出一口乌血,老奴人浑身萎靡,脸色苍白了不少,脊梁也弯了下去。 相比起风家的后生,他的状况实在好太多。 六个刚进宗师的年青人,还没有体会到这种境界的绝妙,现在已经是半废,三人被腰斩,三人根基破碎,下场十分凄惨。 “你敢杀我风姓族人!”老奴人瞪圆了眼睛,里面血丝密布。 风家自上古传承至今,一门双帝,奠定了后世万载基业,数十万年以来,从没有人敢对风家下杀手。 即便是那些大教廷,在面对风家时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够不够格。 然而,玄女一人一剑,斩三名风族人,废三名风族人,无尽岁月以来,还从没有谁敢做出这种事! “杀了又如何?难道我不抵抗,由你们宰割不成?”苏误知道自己已经捅破了天,事已至此,没打算给他们留活口。 “都给我去死吧!” 玄女声音稚嫩,此时幽幽响起,显得无比阴寒,听进几人耳朵里,皆感觉到阵阵冷气。 “噗”“噗”“噗” 抬剑一指,便杀一人;金鳞飞旋,再斩一魂;葫芦镇下,斩草除根! 此时,就只剩风家老奴还在负隅顽抗。 那三名风家年青人,最后让大亚腰葫芦碾成了肉泥,当真是死无全尸,尸骨无存! “你可知你犯下了多大的罪孽!”风家老奴气急,银发冲冠,面目狰狞。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带出来的这群风家后生,居然这么轻易就让人给杀了。 数万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挑衅风家! “杀人本就是罪,我早已浑身染血,万劫不复,杀你几个风姓,又能将我如何!”苏误剑锋遥指风家老仆。 自从血洗赵家,他的双手就已经染上了血渍,纵然用一生的代价,也无法清洗。 深海罪孽,早已经认领。 苏误不信来世,不信轮回,哪怕堕落地狱,也要从鬼圈里杀出重围! “你狂妄!” 风家仆人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苍白的老脸上,皱纹皆在颤抖,他指着苏误,怒骂道:“像你这般杀星孽障,就不能留在世间,我今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 “老东西,话别说太满,谁除谁还不一定!” 此时,苏误沐浴神华,通体散发着神圣的微光,威严无双。 一斩青月!剑意凌人。 方圆百里之境,皆被天道笼罩。 九霄云外,一条青龙下凡来,三千世界,万丈荧光镇九州。 “杀!” 风家老仆双手结印,再次将仿石召出,那一抹虚影凝实了不少,无上的帝威冲天而起。 “轰——” 一声滔天巨响,犹如平地惊雷,声势远传大荒,竟似鬼哭神嚎。 只见,圣剑与金鳞同时斩落,天道龙威齐发,强悍的剑意,无双的斩击,哪怕五色神石的虚影,也无法抵挡。 “噗”“噗” 两声闷响,两道身影同时一晃。 大帝之威不容冒犯,哪怕苏误有紫金神石护体,却依然受到了冲击。 然而,不知是那老仆人境界不足,还是帝威有缺,在苏误与帝威接触的一瞬间,那抹至尊道韵就已经消散了。 苏误对面,那风家奴仆可就惨了,浑身骨肉破损,经脉尽断,勉强还吊着一口气,眼看命不久矣。 “饶…..饶我一……”老头子牙口全落,说话声含糊不清。 修道千年也不见长生,谁愿意这般饮恨? 然而,苏误毫不留情,举起手中剑,“噗噗”三声,先捣毁其三丹,再割断其血脉,最后放出一团雷火,将他的灵识焚烧成灰烬,这才勉强安心。 这一战过后,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 刚恢复生机的华池,再一次干涸,不过灵泉之眼并没有被堵上,只要静养一段时日,境界迟早会恢复。 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签,又收回华池里。原本他是打算靠这玩意儿闯出一条生路,不过没有用上…… 剑意升华,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这下是真的闯祸了……”苏误眉头一皱,看着眼前的几具尸体。 大荒山野,满目疮痍。 杀了风家的人,且是一位大能,这件事不可能隐瞒得了…… “妈拉个巴子,还真是糟心!”苏误不禁骂出了声。 风家自上古传承至今,拥有数十万年的历史,惹上这种庞然大物,前路堪忧啊…… 他很难得地打扫起战场,将风家人的尸体全部处理掉,又用圣剑斩断自己的气息,清除掉战场痕迹后,立刻钻进了山里,片刻不停留地往外逃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逃回遗迹外 东荒,愈发变得不安慰了。 苏误在群山中兜兜转转,朝登紫陌,暮践红麈,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又回到了古遗迹! 原因很简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前提是,对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在遗迹外寻到一座视野开阔,但人烟罕至的一座孤山。开辟出一间石府,又以圣剑自斩,除去身上可能留下的禁制。 “风家阵中并没有什么可疑举动,难道是还没知晓几个年青弟子的死讯?” 苏误在山中了望,注视着风家动向。 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自己杀的那几人中,身上留有特殊印记,他们死的第一时间,风家人就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这件事风家并没有放在明面上。 “是顾及风妍那丫头的面子?不对……她哪儿来的面子……”苏误摇了摇头,又喃喃自语道:”难道是风瑜老爷子将事情压下来了?” 苏误盘坐石府中,仔细分析着当前局面。 总之,梁子已经结下了。当家族里的年青人知道此事后,各个群情激奋,誓要以血祭血,只不过,他们的老祖们并没有发话。 风家,仿佛在酝酿着大事! 十日过后,风妍从阵中离去,苏误默默送别,几个老人跟随,不出意外是回了溪河。 临走前,那丫头看了一眼这座孤山,两人的视线,在不经意间相对。 苏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自己的位置暴露了。他赶紧用紫金神石镇压道躯,隐去了全身气息,并用金鳞堵住石府,随时准备逃跑。 好在风家人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虚惊一场。 苏误忽而想到,风妍在自己身上留下过印记,在一定范围内,能知道自己所在。 “她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苏误喃喃几句,内视华池,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在石府里,观察了风家整整一个月之久。 期间,风姓年青人不断外出,想都不用想,他们必然是来找自己的。不过这些人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寻找的目标就在几十里外。 这一日,风家的大能来到孤山附近,以强大神识横扫山野,这一举动,吓得苏误浑身冷汗,大气都不敢出。 庆幸……老头子并没有发现什么……最终拂袖离去了。 这让苏误再次确认,自己的藏身地是安全的。 “呼……”他长舒一口气,咳嗽了两声,险些牵动自己的伤势。 近几天来,一直提心吊胆,甚至没有时间养伤。招惹到这种庞然大物,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苏误在石府里静坐,偶闻山外风声,不远处三三两两几个修士正在闲谈,话题不外乎古遗迹里的四大家。 “那位圣人化的茧不知道飞向了何方,神算子通过大道推演,却只得出圣人还未化蝶这一个结果。” 很多人都在期待着大茧再现的那一天,能亲眼见证超凡入圣这一过程,那必定是很美妙的一件事。 秦始皇能够跨越那一线,与苏误有分不开的关系。 两人间的一战,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记忆,始皇以杀证道,双眼已经被血海蒙蔽,那一丝清醒,竟是他超凡的契机。 只是他的道不完全,说不清什么时候能破开茧衣。 “古殿塌陷,青铜门埋入火海中,四家的高手退去大半,倒是风家一直留在这里,他们是在寻找什么?”一人道出心底的疑惑。 “找什么?那自然是幻境的入口。”苏误心底自语两句,继续听他们说话。 几人在石府外,并不知此地还有别人。 他们天南地北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譬如青鳞子再度现身,若水圣女广邀天下志士雷池相会,谷风举教攻打青丘等等…… 苏误皱起眉头,近来东荒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与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应该是错觉……吧? “风家有几个年青人在东荒被杀了,这件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 “像风家这种古系家族,自上古传承至今,一门双帝,谁敢动他们的人啊?” 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无不表示惊讶。 风家的底蕴难以衡量,传言称在溪河境内,沉睡着数位圣人,当世,谁敢惹这样的大家族?那无疑是自取灭亡。 可世道偏偏有人不信邪,在东荒截杀风家的年青人…… “据说事情是玄女所为……” “什么?!又是那苏姓一脉的煞星?” “风家传出来的消息,他们原本对玄女以礼相待,奉为坐上客,可谁知玄女图谋不轨,谋害风家六位年青人,还盗走了他们身上的至宝。” “好歹毒的一个人!” 听到这几人议论,苏误渐渐皱起了眉头。 风家好手段,竟然诱导舆论,这在星空彼岸,倒是很常见。他们能想到这一点,着实不简单。 苏误本来是风家恩人,传秘术赠赤血,于秘境中舍命就风妍。 然而,经风家这么一抹黑。他反倒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在风家做客,却杀风家人,行盗窃之事。至于自己到底偷了什么,还不是随风家人怎么说。 “没想到,青帝娲皇的后人竟然这么不要脸!”苏误在石府中睁开眼,不禁冷笑了一声。 随即,便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难怪风家要把风妍送回溪河…… 风家这一手是非颠倒,倒是找了个很好的理由来对自己动手,同时又不怕落下话柄。 苏误懒得辟谣,这种脏水泼在身上,越洗越黑,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保持沉默。 他又在石府里观察了几日,确定风家没有抓到自己的踪迹。 这一日,他彻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闭关养伤。 风瑜老爷子赠的灵药,当真强劲,即使到现在,他还没有将药效化解完毕。 趁此养伤机会,他又将体内存放的瑰给炼化了。 算上自己这几年零零散散收集了一些,以及风妍赠送的仙品,自己手中约有个两百三十万之数。 相比起一千五百万,也算是前进了一小步。 隐隐约约,苏误感觉到另一个玄妙的世界在向他招手,然而不能突破三丹,那扇大门始终是关闭着的。 华池里浪涛阵阵,金光璀璨,伴随着梵阿经,以及古籍疗伤术,他的修为与伤势,一同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十五年 春夏秋冬,四季流逝; 大荒孤山上,瑞雪才刚融化不久,绿芽新生枝丫,花蕾含苞待放,满目尽是生机景象。 时小玄女刚满十岁,从石府中出关,粗略估计,这已经是苏误在武仙星上待的第十五个年头了。 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境界恢复如常,瑰玉炼化之后,境界没有明显的提升,但夯实了不少。 “十五年……也算是很漫长的一段岁月。”苏误轻轻叹息。 虽然这十五年里,他有十年都是睡过去的,并且清醒的这几年,也有大半时间是在修行打坐,甚至疗伤。 但是他对这个世界并不陌生,仿佛很久很久之前,就住在武仙星了。 身心皆已经成为了这个星球的一部分。 人类的环境适应力,真的是妙不可言…… “待我经过前路的城镇时,记得要新添几件衣裙。”苏误喃喃自语。 五年匆匆,弹指一挥,昔日的小糖糖,都变成大糖糖了。 苏误预存在华池里的几件小裙子,现在也不够穿了。 此次出关,自己的身高猛得蹿了一头,差不多四尺有余,要是按照这个势头长下去,糖糖必将出落成一个高挑美人。 但一想到这里,苏误又有隐忧。 “若某一天,我将身体还给糖糖,她还保持着五岁的心智,那该如何是好……” 这终归是一大隐患,至于解决办法……想不出来。 需尽快换回身体,否则自己的身心都快要女性化了。 有时候,苏误真的很烦恼,自己的脑中竟然会冒出“做女人也挺好”这样的念头,这大概是身体进入青春期,某些情感已经开始萌芽 “不!我还是要做男人!” 苏误坚定地对自己说,又将视线挪至华池,“苏误”安详地漂浮在金海上,看着自己的身体,竟然莫名其妙有种陌生感。 长吁短叹几声,心头烦躁得很。 “咔咔——”像磨盘滚动的声音。 苏误将石府入口前的大石头挪开,透过一丝缝隙,看向孤山外面。 古遗迹上,人们竟然还没有离去…… 风家似乎常驻在此了,还特地派了几位长老在遗迹上守着,不远处甚至开始安置两仪大阵,风家似乎打算将此地,作为溪河至东荒的一个传送点。 若水、采薇、姒家在古殿外留下了几根眼线,便从此撤离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古殿里真的没有机缘造化…… 作为唯一有价值的坐标,青铜门已经沉入岩浆中,纵然修士们法术逆天,在火海里游泳也是有生命危险。 所以没有人再去问那扇门的事。 苏误悄悄溜出石府,将自己变装成假小子,在山外偷偷摸摸走了一圈。 因为他骨子里就是一个男人,所以举止行为毫无异常,只是纤细的嗓音和瘦弱的身板,不像是个少年。 苏误打听到,风家的年青人已经得到准许,从溪河走出,在东荒历练,他们怀着同样的目标——追杀玄女。 “也不知道风妍怎么样了……”小丫头喃喃两声,不时注视着风家。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追杀的对象,此时竟然就在自家营帐背后三十里。 要是被风家人知道这件事,恐怕他们会气得吐血。 苏误又了解到,风家对他的抹黑,影响其实不大,现在已经没几个人在传了。 在东荒,人们普遍认为,风家只是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以便对玄女动手而已。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经常做出这种事。 既想保全面皮,又想达成目的。有蓬玄、谷风这样的前车之鉴,已经不稀奇了。 “我的伤势已经恢复,此地不容久留了……”苏误思索一阵,决定先离开这里。 通过修士之口,他收集了许多情报。 杀害风家年青人这件事,确实在风家内部引起了震荡。 但是玄女不过是一个小辈,不足以让族中高层放下身段亲自出手。暂时看起来,他的处境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只要不是大能逸杰出手,他都有自信能够保命。 看了看遗迹,确定没有暴露位置,苏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风过无痕,烟雨朝暮;几声猿嚎,几声鸟啼。 在青山深处绿水旁,苏误心头一动,因有一直飞鸟,落在了他的肩头。 取下它脚踝上的小信笺,两指揉开,单宣纸上记载着一条消息:“神庭,杨洮有难。” 简简单单六字,让苏误惊恐万状。 “水果哥有难?!”苏误瞪大了眼睛,略有些失神。 信上有一个不容忽视的讯息,神庭! 苏误这几年一直在寻找的故人,原来并没有离得太远。这个消息让他很激动,但同时又有些怀疑。 神庭那座城,风云际会,包括谷风、蓬玄在内,许多人都想杀他…… 苏误在那里,可谓是过街老鼠的待遇,眼前所见皆是敌!所有人都想杀玄女取机缘。 如果这封信只是一个幌子,那自己去神庭,岂不是自投罗网? “看来这件事还得仔细斟酌……”苏误眉头紧皱,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身前正摆放着那根布条。 与自己有关,且擅以飞禽联络者有两人,文波、韩芸。 然而自己在东荒消失了那么久,能获悉自己藏身地的,也是有两人,风妍、韩芸。 理性分析,这封信应该是韩芸送来的。 对此,苏误心中有七成把握,还有三成不确定,便是文波。 “如果是那家伙想引诱我出来……”他抱着双臂,陷入沉思,表情非常严肃。 若真是文波…… 不对,那家伙已经失败了一次,同样的手段,他必不可能用第二次。 也就是说,这封信十有八九是韩芸送来。 想了想,这种概率最大,也最可信。 “水果哥在神庭有难……”苏误眸光望着神庭方向,就算从此地全力驾虹飞去,也要数十日之久才能抵达…… “韩芸传信于我,难道她也在神庭?” 苏误心中愈发不安,站在石上,看着眼前山溪流过,一言不发。 此时若不去神庭,纵然水果哥能够脱困,他心里也有愧疚。 明知老朋友身处险境,却装作视而不见,这种事苏误办不到。 昔日杨泉山,杨洮为护自己的名声,独战青鳞子,又遭猞猁围剿,身受重创,而今刚有消息,却就在危难之中。 “青鳞子……?”苏误眸光微有变化,即联想到了什么。 既然如此,神庭……便就去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再回神庭 古遗迹到神庭,两地间并不是很近。 即便苏误驾虹而行,走最短的直线距离,也需要十一二日才能抵达。 心中无数次感叹,东荒真的是广阔无垠。 不眠不休驾虹三日,身体开始出现了疲态,纵然自己已经是一名老练的修士,但在超凡入圣之前,也只是一具凡躯。 凡人如何不疲,凡人如何不乏?这是大道法则,无法违背之事。 想了想,苏误决定不这般疲于奔命。否则,等自己抵达神庭,浑身筋疲力尽,不说帮助到水果哥,反而会给他添加累赘。 这本末倒置的事,苏误不会去做。 面朝神庭,神虹流光;走走歇歇,紧赶慢赶。 沿途,打听到许多传闻。 路过某处荒郊时,一位老修士告诉他:“从此地前往神庭,还需要三四日时间,越过前面的山脉,就能看见神庭的城墙了。” “老人家,你可是从神庭来?”苏误问道。 老修士长须银发,无为无争,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从西边来,是要往北方去。不过路过神庭附近时,也听闻了许多风声。 苏误很担心水果哥,于是多问了几句,老修士倒是知无不言。 东荒的修士,苦修之余,没有更多的娱乐项目,倒是很喜欢在茶余酒后,聊一聊天下大事,说一说圣地世家。 对此,苏误心有启发,花边新闻这类事情,无论国界,无论星域,到哪里都流行…… “老人家,你路过神庭,可听闻青鳞子的消息?”苏误对此很关心。 “青鳞子啊……”老修士眸光深沉,思索了一阵,看着这小丫头,笑问道:“你对那妖修感兴趣?” 苏误稍斟酌了下言语,回道:“青鳞子是妖族的天才,东荒年青一代中的翘楚,我听说他从南方来到神庭,不知此事真假。” “翘楚?虚名罢了。”老修士不屑地笑了声。 青鳞子在东荒闻名,和自身境界倒是没什么关系,全凭文殊王在背后撑腰。 明面上的“东荒第一”? 这一称号,不知笑掉了多少人的大牙。 青鳞子在极东虽然算得上天赋卓绝,但是鹿台虚谷前,他战败玄女,使得名声扫地,一时间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青鳞子确实来了东荒,听说在追杀一个人族的修士。”老修士道。 闻言,苏误心头一凛,赶忙追问道:“那人可是叫杨洮?” “好像是这个名字,又好像不是,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小丫头眉头紧锁,暗暗思忖,青鳞子追杀之人,有九成概率是水果哥。 两人在杨泉山时就已经结下梁子。 苏误在虚谷时,险些将青鳞子斩死,他在猞猁八文字的帮助下,才得以续命。 这次对杨洮下手,应该是想要逼迫苏误现身。 小丫头又向老修士问了几句,但是套不出更多的情报了。 老道在七八日以前就离开了神庭,最近的消息都没怎么听闻。 追杀一事,也是沿途听说的。 不过,老人还是告诉了苏误一个重要的消息,青鳞子在神庭北三百里出现过。 有了大概方向,苏误没有再久留,向老修士告辞后,一路驾虹冲向了那个是非地。 “一切因果皆是由我而起,这一段孽缘,今日就让我来斩断!”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意,与青鳞子之间的仇怨,是时候清算了。 不过,总得说来,天元青兽一脉也是惨烈,小儿老父,皆被苏误一人所杀,此事在极东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想必在暗处,猞猁八文字一定跟来了。那是位逸杰,很难能够对付。 哪怕苏误有双圣在手,也不想与他交手。 也许先去青丘搬救兵? 苏误刚冒出这个念头,很快就自己否定了,妖族内部关系太复杂,而且他上次离去时,还杀了木妖族人,以及狐妖老人。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不适合去叨扰青狐前辈。 再者,她在九关山受的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日出日落,薄云游丝,驾虹三日,神庭古城巍峨的城墙已然在望。 历史悠久的古城,厚重的城墙宛如上古巨龙盘卧在大地,方圆万顷之境,皆唤作神庭。 仙山金阙飞浮空中,无尽的灵气从城内升腾而起。 光辉如水,倾洒九州,那座魅力的古城,处处残留着远古风情。 数十万年来,它一直没有变化,屹立在那里,早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 “哎......兜兜转转,两三年过去了,没想到我还会回到这里......”苏误叹息一声,眸光澄澈地望着神庭。 那里是一处风云际会之地,诸法千道的人有很多都在里面。 包括姒家、姜国,这些大势力在此也有军队驻扎。 小丫头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神庭,并没有进去,趁着天色还早,他立刻驾虹去了北边。 黄沙身边过,曾经九关山。 一抹萧条映入眼底,苏误想到了那位神秘男子,一时间感慨万分。 不过,他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让师父影响到自己的道心。 “我应该去哪里找水果哥呢......” 苏误露出愁容,手中信笺就只写了“神庭,杨洮有难”,此外没有更多了。 想必韩芸在送出这封信的时候,心情一定很急切,以至于无法留下更多的信息。 可是,神庭如此广阔,又该从何寻起? 苏误心底焦急,却想不到注意,这时候就怀念起星空彼岸那些方便的即时通讯手段。 “嗡——”华池上一丝轻颤,苏误心有所感。 那只玉竹笛,淡淡地响起旋律。 “嗯?” 这时候苏误才注意到,在玉笛的吹孔上,留有一抹红唇印,那是......妍丫头留的印记! 略有些皱眉,若是韩芸让他交还玉笛,那印记该怎么办...... 苏误没有考虑太多,随着玉笛的牵引,渐渐寻找到一个方向。 沿途留下了一系列战斗的痕迹,荒草乱石处,隐约还留有血渍。 这些细微之处,皆逃不过苏误的眼睛。 寻了数十里,血迹越来越浓。 苏误眉头一皱,目光伸向某处,石壁上回应着刀光剑影,以及一抹圣意。 “梵箧青莲……果然猞猁八文字也来了这里!”小丫头脸色一变,没有再浪费时间,御动风灵,急速向北方某地俯冲而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杨洮 数月之前,韩芸注意到杨洮的踪迹。 这个处处留下传说的男人,在神庭闹又出了不小的风波。 因几句话不和,他把一位圣子给打了…… 习惯了暗杀与潜伏的韩芸并没有第一时间与水果哥相认,在观察或者说试探了一段时间后,她才确认这是杨洮本人。 “这家伙还是那般鲁莽……”正当韩芸准备与他接触时,不巧杀出个青鳞子。 这只狮子与苏、杨间的仇怨韩芸也知道。 鹿台虚谷,她亲眼见证老同学斩断青鳞子一只手臂,让那句“此生杀尽苏与杨”彻底沦为了笑谈。 “杨泉山时,有高人出面阻挠,让你给逃了,今日恐怕你没那么好命了。”青鳞子单手握佛花,左袖飘荡荡。 神庭当中人多眼杂,又有大势力在此驻扎,不适合挑起战事。 于是,猞猁在暗中出手,将杨洮逼至城北外的荒山。 韩芸在后面跟随,没有暴露自己。 许多看客闻风声至此,眼见青鳞子对人族修士动手,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些看热闹之人,倒是给韩芸做了掩护。 “老狗!几年不见,手怎么断了?”杨洮似笑非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开口便直戳青鳞子痛处。 青鳞子额间青筋,印堂发黑,冠玉颜上写满了“怒”字。 对此,杨洮像是没看见一样,又补充了一句:“我听说你那只手是我小侄女斩的?” “将你的嘴闭上!”青鳞子脸色相当阴沉。 两人三言两语不合,便打了起来。 青鳞子长发飞舞,怒火朝天,一臂被斩之后,他的道心产生了极大的变化,隐约跨入疯魔之道。 杨洮手握红光血斧,大开大合,劈斩乱麻,看似毫无章法一顿乱砍,然而粗中有细,且战且走。 两人一连酣战数日,打得天地变色,山石倾塌。 然而胜负难分,杀术难穷。 两人从神庭战至长亭山,三千七百里长线,皆受了重伤。 沿途血洒八荒,如暴雨飞溅。 韩芸在两人身后一路跟随,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召来一只飞鸟,将此地发生的事情,传给了远方的某人。 “去找到他。”韩芸将飞鸟抛入高空,仔细叮嘱几句,心怀丝缕思念。 飞鸟翅膀扑腾,噗噗冲向高空,很快就不见了。 韩芸双手握在胸前,眸光扫过某一方向。苏误人应该就在那里,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挪动过位置,很有可能是在闭关。 修士世界,以年为时间单位的闭关并不稀奇。 那些隐士高人为何常年不出?因一次悟道便过百年千年,再次出世时,凡尘早已是时过境迁。 所以,韩芸并不担心,反而还很放心。 东荒局势混乱,暗处有多方势力渐渐盯上了他,此时隐藏起来,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是很明智的举动。 一想到这些,韩芸又皱起眉头,也许自己不应该将他唤醒…… “是我太纠结……”韩芸苦笑了一声,心中自省,这样患得患失,实在不像自己。 突然,战场上风云突变,猞猁八文字携圣物佛莲出手将天地镇压。 佛法无尽,奥妙无穷。 青莲千朵盛开,大荒一片法华。 方圆百里被青莲禁锢,杨洮若笼中之兽被圈在此地。 “猞猁八文字竟然还没有回般若寺……”观战众人依然在这里,没有散尽,许多人都从这场战斗中,嗅到了不一样的风声。 青鳞子意杀此人,逼迫东荒域祸现身! 这时候,韩芸也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 青鳞子在中域现身,猞猁必然相随,既然知道这点,自己还将苏误唤来,岂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 “我这是在做什么!”韩芸无比懊恼,实在是关心则乱,这么简单的局,她竟然陷了进去,此时想将飞鸟召回,已经是不可能了。 心中一动,感受到玉竹笛的位置正在发生变化。 他醒了?真的来了? 这该怎么办? 韩芸有些慌乱,眸中的光芒飘忽不定。 总之,不能让玄女现身于此,她在心底唤醒竹笛,给苏误指引到别处。 四周修士议论纷纷,却不见一道倩影已经悄然离去。 “猞猁这般出手,也真是不要脸了。堂堂逸杰,用圣物欺压小辈,般若寺之名,也不过如此。” 人族修士对妖族本来就很排斥,暗中不断发出嘲笑。 然而,众人笑得热闹,却无一出手相助,凡事有因有果,没人愿意沾染。 “你们大妖小妖,还是这么不要脸,哈哈哈。”杨洮嘴角挂着血痕,豪迈地笑了三声。 他这般,并非嘲笑,也非讥讽,洒脱之余,还有种大家风范。 光明磊落坦荡荡,一身正气空索索。 君子小人,高下立判。 “纵然老师不出手,我三招之类也能毙了你。”青鳞子脸色阴沉,暗处猞猁眸光也是散出狠意。 青鳞子而今拜入般若寺,记在猞猁名下。这件事,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联系到天元青兽生前与般若寺间的关系,这事儿也就不稀奇了。 日落锦霞丛云,星辰素彩霖雨。 两人间战势再起,杀术漫天,一连数日,血溅长空,却不见胜负。 “哈哈哈……你三千招亦不能斩我!” 杨洮站在一座大山上,长发飞舞,衣衫猎猎,染血还未干,白衫已染紫。纵然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释放出的战意却无比高亢。 “不需要斩你,镇压在此就已经足够了。”猞猁八文字果然出现,并以佛花施压,让杨洮动弹不得。 “域祸,我看你还如何猖狂!”青鳞子举剑而起,似要将杨洮斩死以泄愤。 猞猁八文字指尖一点,拦下他的杀术。 “留他性命,此人还有一用。” 青鳞子点头称“是”,脑中想到自己的仇人,于是冷静了许多。 “呸,直娘贼!欺负小辈,你他娘的算什么本事!”杨洮被镇压在地上,扯开嗓子就是一顿乱骂。 这人的嘴皮功夫,与苏误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本妖族,何必与你人族论辈分排礼节?”猞猁十分猖狂,竟当着全天下人族修士,说出这种话。 杨洮骂道:“老毛妖,你竟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那我人族大能,杀你妖族小辈,岂不也是理所当然!” “哈哈哈……”青鳞子笑道:“尔等人族鼠辈,出了名的胆小怕事,也敢有自称的大能,与我妖族作对?” 这一言,激起千层猛浪。 观战之人十有八九是人族修士,当即怒不可遏。 然而,猞猁一挥手,无尽的佛道威压,就让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呸!两只毛妖精也敢在我人族地盘撒野,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一声娇喝划过天边,只见两道倩影闯入阵中。 小玄女手握圣剑,怒发冲冠,身后韩芸连连摇头,却是怎么劝也劝不住……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多谢女侠相助 苏误本非热血之人,但眼见自己老友被人镇在地上,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又听得妖修对人族辱蔑,顿时怒火中烧。 韩芸是在数日前与玄女碰面,也将这里的事告诉了他。 两人一直躲在暗处,随时注意着战势变化。 杨洮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猞猁与青鳞子埋下的布置,正是为了引出苏式一脉。 这么明显的计谋,这家伙竟然上当了!韩芸一手扶着额头,不禁哑口无言…… “玄女!” 许多人认出了她的身份,目光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各怀心思,甚至有人动起了贪念! 然而一想到猞猁先前的骂话,人族无动于衷,倒是这个小丫头先站了出来。 此时,万不能对玄女出手!所有人都心明这一点,于是在旁静观其变。 “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现身了。”猞猁略有些惊讶。 准备了这么多的观众,完全失去了意义。 原以为,流言还要传一段时间才会传入玄女耳中,不料她一直在旁边围观。 没能感知到她的存在,真是有些大意了。 “猞猁!佛法说慈悲为怀,你修了那么多年的道,都修回你妈的肚子里了吗!”小玄女开口就是一阵叫骂。 杨洮被镇压在地上,面露疑惑地看着这小丫头。 思索了一阵,顿时想明白了,不愧是我兄弟教出来的徒儿!骂人功夫有水平! 紧接着,他又看见了与玄女并肩而站的那个女子,觉得非常眼熟,但想了很久,又忘了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美女。 “佛说慈悲,悲天悯人,而你苏姓一脉在东荒造孽杀劫,此大恶不除,天下万物必将受苦受难,我只是遵守佛意,将你这般厄难度化。” 猞猁手握佛花,盘坐虚空,身后万道光华,金莲朵朵,庄严宝相,不威自怒。 “我呸!去你妈的佛意,佛在何处?我如何不得见!”苏误骂道。 “心中有佛,自有佛意,像你这般的恶,佛不度你,我度你。” 猞猁声如弥音,回音阵阵。 这天底下所有人都听到他的话,不禁皱起眉头。 “心中佛?扯淡呢!”杨洮被镇在地缝里,嘴里喃喃不停。 “呵呵呵……说什么佛意,说什么度人,都是你一己之见!”苏误傲立天地间,指着猞猁骂道:“你不过就是个屠夫,还妄举着大义旗号!” “愿双手染血,灭世俗大恶,诸佛法无边,通彼岸轮回,虽身入地狱,我亦无悔矣!” 猞猁八文字口诵佛号,身周缭绕着朦胧光华。 指尖一点,青莲佛花绽放。 无尽的圣威降下,弥漫在山野,震得人心惶惶。 “玄女!昔日你斩我兄弟,断我一臂,这笔账我们今日该清算了!”青鳞子竖瞳里凶光毕露,死死盯着小玄女。 苏误回瞪过去,双眼里只有冷漠,“孽畜,将桃儿放开。” “桃儿……?”杨洮躺在地上,嘴角轻轻一抽,道:“小丫头,你得叫我叔!” 他被镇压在荒山石缝中,完全动弹不得。 小玄女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这家伙。 “玄女受死!”青鳞子举剑杀来,目中怒火熊熊燃烧。 他对玄女恨之入骨,血海深仇蒙住了双眼,不将她碎尸万段,难平这心魔。 “锵——” 苏误横剑挡,眸光深邃。凝望对手动作,眼中弥漫着淡淡的紫雾。恍惚之间,他仿佛看穿了对方的境界。 宗师三阶。 自虚谷过后,青鳞子借恨意入疯魔,境界狂升,短短数年,竟然跨越了两级阶梯。 苏误心中凛然,这一年养伤悟道,身体融合了灵药、仙瑰,又消化了与秦始皇一战的感悟,他现在看这个世界,能看到的东西变得更多了。 “你找时机救下桃儿。”苏误的声音在韩芸耳边响起。 战斗之中,他无法分心,只能趁空隙间向韩芸传音。 小玄女的声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显得很急迫,韩芸怕她分心,于是以灵识很简短了回了个“好”字。 “玄女也算是个妖孽了,硬是靠三丹不满的功力与宗师对决。”众人一阵感叹。 长亭山内外,渐渐来了许多修士。 由于此地距神庭很近,所以玄女现身的消息很快就穿了出去。 暗处,潜藏着几股令人忌惮的气息,猞猁盘坐虚空,用神力禁锢天地,却没有贸然对玄女出手。 “砰”“砰”“砰” 烟尘浪涌,乱石穿空;剑影回荡,天地开合。 玄女与青鳞子一战,双方之间可谓是毫无保留。 然而,青鳞子先前与杨洮大战了数千回合,此时已经显现出疲态,因此玄女一直占得上风。 苏误知这一点,于是猛攻不停,关守锋芒逼人,剑气长虹,杀得青鳞子狼狈不堪。 “妖生的当真生猛,接连两场恶战都没有力竭。”众人感到惊奇。 “天元青兽一脉,最强大的即是体魄,这个青鳞子也算天赋卓绝了。” “只可惜道心歪畸,没可能更进一步了。” 修士们陆续从神庭赶来,天底下渐渐聚满了人。 趁青鳞子与苏误交战,猞猁注意力不在此地,韩芸直接冲向荒山,试图救下水果哥。 “女侠仗义相助,杨某人感激不尽!”杨洮卡在石缝中,面露真切。 韩芸似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大傻子!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杨洮皱起眉头,简单思考了一会儿,哈哈笑道:“女侠真性情,杨某人自认才情出众,愿意结交你这样的朋友!” 杨洮笑容很灿烂,大概是会错了意...... 韩芸简直是无话可说,调出桑弘飘带凿山,准备将这家伙给挖出来。 天空中,战事火热,青鳞子嚼下一颗金丹,实力骤然暴涨,接连交战积累的疲劳顷刻消失了。 “自损道行?”苏误眉头紧锁。 在他眼里,青鳞子的境界在一瞬间超越了八难,达到大能水准,然而他的身体却是中气不足,外强内虚。 这和自己此前交战秦始皇时的状态差不多。 青鳞子如此自损,也要斩杀仇人,这般狠劲倒是让人惊讶。 不过,本来就是不共戴天之仇,非你死就是我亡,苏误看了一眼华池里的物件,大不了自己也用一滴赤血! 第二百八十七章 金狮啸天 有关玄女的消息,总是很快就能传出,没办法,其本身实在是太诱人。 一品仙药,一份造化,活出第二世,很难有人不在乎。 数万人齐聚长亭山,人头攒动的景象格外壮观。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天空中的两道身影。 少女婀娜娉婷,天生丽质,另一侧的男子资质伟岸,神情傲慢。 两人之间的仇与恨,从极东开始算起,已经有数年时间,而这一切,都是从紫气东来的山门前开始的。 小玄女倾国姿色初显,双眼秋波,含情脉脉,眼角的余晖,从荒山上扫过。 树荫裂石间,废土岩缝中; 韩芸已经将杨洮救下,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苏误正在交战,没办法时刻留心他们那边的情况。 猞猁八文字盘坐当空,以青莲佛花镇压天地,他虽然在这里,却没有对两人出手。 这着实令苏误感到奇怪。 猞猁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有什么阴谋? 对此,苏误根本不敢大意。 “锵锵锵——” 剑气回荡,金光四溅。 这一女一妖杀得天地愁云,血腥弥漫。 百招交替间,几座青山被削成了秃山,一片生机惨淡,满目皆是疮痍。 “这就是玄女的实力吗?她竟然真的能和宗师一战!”这里有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玄女的本事。 近年来,他们多是在传闻中听说玄女多么厉害,而今亲眼得见,无不发出感叹。 “此般体质虽然强大,然而无尽岁月以来,却无一人能修至大成。” “比起玄女的实力,其本身的造化才更具诱惑。” 玄女这般体质,就如一颗药丸,仙品之药,很让人眼红。 从古至今,凡有玄女出世,在跨上修士这一条路之前,就会被人捕杀。 人吃人的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所以,玄女自古命途多舛,常常夭折,从未有一人能够善终。 “哈哈哈……”杨洮的笑声很爽朗,再三向身旁的女侠感谢,只是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为什么。 “小侄女,叔来助你!” 杨洮潇洒拂袖,手握着血斧就要驾虹而起。 韩芸将他拦了下来,道:“你最好别搅和进去。” “为啥?” 韩芸眉目传神,暗中告诉他两个字,“猞猁。” 杨洮皱起眉,坚毅的容颜上露出思索表情,便骂道:“这天煞的老狗!简直是仗势欺人!如果不是有老毛妖撑场面,早在杨泉山时,我就把他劈了!” 韩芸道:“猞猁是一大变数,逸杰境界,又有般若寺的背景,自是有恃无恐。我们贸然出手,恐怕会让战局变得不利。” “女侠,依你所言,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干看着?”杨洮看向天边,那里战势火热,他却帮不上忙,心中无比急切。 “我们有许多事可以做,但不一定要闯入阵中。”韩芸轻声道。 “我不明白,还请女侠直言。”杨洮看着她。 “破阵。”韩芸向杨洮隐晦地传声。 猞猁手中握有圣物佛花,以尊者实力镇压天地。方圆百里之境,盛开了无数朵金莲。 若是能将这些花摘去,无论逃遁,还是迎战,都有了选择的余地。 被困阵中,则只能被动接受猞猁的安排。 韩芸此时正是在思考,如何从阵外帮助到苏误。 “砰砰砰——” 阵中的两人不停演化杀术,仿佛进入了忘我的状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将对方斩杀在此地。 小玄女剑斩青月,那般无上的剑意,哪怕在旁观战的猞猁,也露出了惊容。 “对于一个三丹境的凡修来说,这已经称得上是天赋卓绝。” 猞猁竖瞳一凝,手中圣光璀璨。 一朵佛花从天降下,朦胧而缥缈,将两人笼罩在里面。 千丈之地,成了一片监牢,外人无法闯进去,只能远远地一观。 “杀!” 一声喊杀,若一声兽吼。 有青莲之威加持,青鳞子战意高亢,在圣光的照耀下,他的境界实力,竟然还在增长。 恍然间,甚至达到了大能顶峰。 青鳞子身后,万道金光,虚像众生,无数狮兽齐奔腾,嘶鸣阵阵,阴风飒飒,恰似上古荒兽潮动。 “金狮啸天!” “天元青兽血脉异象,竟然让他觉醒了!”众人对此一惊。 此异象乃王者之证,一旦觉醒,修行之道便能一飞冲天,毫无阻碍登顶王者。 且,此异象之属于天元青兽一脉,相当罕见,世人也只在古籍当中读过。 万狮奔腾,金光乍现。 青鳞子神姿尽显,立身狂风中,真如王者在世,绝代无双。 “呸!这两只毛妖联手欺负一个女娃,算什么本事!”杨洮大骂,表情充满了愤怒。 紧握手中血斧,指着猞猁大喝一声:“呔!泼皮老毛,他俩小辈打斗,你无端掺和其中,又是布阵又是降势,当真这般不要脸吗!且让你杨爷爷亲自会会你,也教你知晓,老苏的徒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杨洮双手握斧,举过头顶,犹如开天辟地,斧中血光盛放,照着佛花虚影直落。 “聒噪。” 猞猁看也不看他,一巴掌拍过来,掀起一阵飓风,直接将其击退。 只一掌的威力,却让杨洮在空中翻腾了数十周,败退三千丈,逸杰境界可见一斑。 侧旁,韩芸不禁感到头疼,这两人真是一个路子的脾性,太急躁了...... “这金莲阵当真难破......”韩芸低声喃喃,这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影,瞬息之间,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对于她来说,暗处才最适合自己,潜伏在阴影里,能做更多的事。 黑暗之中,她的那双妙目紧紧凝视着佛花里的两道身影。 玄女围困阵中,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不仅实力受限,身手也施展不开,与青鳞子间的战斗,全面处于下风。 “铮——” 一缕剑芒迎面刺来,小玄女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飞舞的长发被挑断一截,如飘絮一般四散。 苏误苦苦支撑,单用关守应敌,华池中的金鳞以及唯剩的竹签,他都没有动用的念头。 因猞猁就在一旁,他需要保存这些底牌以防止变故发生。 “今日,我便要以你之血肉,祭奠我兄弟父亲在天之灵!”青鳞子化身成兽,口吐人言,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意以及怨念向小玄女扑来。 “那我便在你祭奠之前,让你和他们在九幽里团聚!”苏误举剑迎敌,眸中毫无畏惧。 第二百八十八章 破困 金狮啸天,万兽奔腾。 青鳞子展现出王者姿态,幻化出天元青兽的真身。 圣光笼罩下,浑身青鳞如镜,透着七彩的神华,仿佛穿戴了一层仙纱。 冥冥之中,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星河彼岸,根据古本记载,文殊菩萨的坐骑便是一只青狮。 而在武仙星上,亦有文殊王,还有与之因果牵连的天元青兽一脉。 跨越亿万光年的距离,两者间投射出的影子,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念及于此,苏误的心境也有了奇妙的变化。 “吼!” 一声咆哮,如雷贯耳。 青鳞子的嘶吼,让苏误浑身一震。相比于紫气东来时,不过短短几年,这头狮子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跃。 狮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上下颚四齿,像是被抛光打磨过,回荡着森森的寒芒。 青鳞子疾驰而来,喉中发出沉重的低鸣声,他竟是要将玄女生吞腹中! 大地在颤动,山石在摇晃,整个长亭山动荡不安。 “呔!老毛子,你敢伤我小侄女,我杀你全家!”杨洮又从千丈外飞回,隔着莲花虚影往里骂。 只是,天元青兽这一家子,除了老妈不知何处外,全家基本上都被苏误屠干净了…… 所以杨洮的威胁,并不能停下青鳞子的攻击,反而激发了他的仇恨。 青鳞子的攻势更猛了,而小玄女则渐渐陷入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锵锵锵——” 关守剑几轮圆月斩出,佯攻青鳞子,实则往莲花虚影斩去。 一缕剑芒,一线斩天。 然而莲花虚影仅仅轻荡了一瞬,旋即恢复了平静,至于斜斩来的剑气,悉数让金莲化作了虚无。 漫天飞舞的金光,即是消散的剑意,绝美而纯粹,蕴含了一缕天道。 在青莲佛花的困扰下,苏误有力却使不出来,身体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正焦虑时,心中微微一动,却听韩芸传音:“我与你里应外合,待时机成熟,联手破阵,攻其一点。” 有猞猁八文字在空中监视,小玄女不敢有大动作,只能隐晦地向韩芸示意。 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一切的交流,都在短暂且不经意间完成。 对此,猞猁毫无察觉。 两人极为默契,一人躲在暗中,一人对战空中。 此外,还有一位人物,手举着血斧,对着苍天大地一阵叫骂。 “猞猁,你他娘的还讲不讲武德了?!” “老毛子,你敢伤她一根汗毛,我把你全家坟给刨了!” “妈拉个巴子,杨爷爷在训话,尔等给听真了!” 杨洮的骂声,倒是为这场战斗增添了几分讥噪。 这家伙,今日倒是一骂成名,长亭山外不少修士都在议论,主要论点,即是:“这家伙到底是谁?” “他敢这样辱骂逸杰,难道背后有什么倚仗?” “看他那柄血斧,品阶已经达到了王道,有此底蕴,怕不是某些大教廷里的教子。” “我听说此人也来自域外,与那苏姓域祸称兄道弟,其中必然有什么渊源。” “定是如此,没听他叫玄女‘小侄女’吗?” 众人心中猜忌纷纷,皆想看看此人的倚仗。 同时,大家又对那苏姓域祸充满了好奇,他还未在中域现身,但是关于他流言已经传了有一段时间。 不过,他在极东也仅现身过数次,然而在玉座一战,此人横剑斩宗师如砍瓜切菜那般轻松,由此闻名东荒。 只可惜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传言,此域祸是招惹到了大麻烦,于是躲起来了,但具体情况如何,世人却不得而知。 今时今日,他的玄女土地在中域被困,天下人都在期待着那域祸会否亲临。 恐怕猞猁也是为了防备这点,所以才没有贸然出手。 且看阵中,小玄女苦苦支撑,圣光照耀下,光洁的额头上,渗透出许多汗水。 “玄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青鳞子趁势猛攻,根本不给小玄女喘息的时间。 大仇得报即在眼前,青鳞子陷入了兴奋且疯癫的状态,口中咆哮阵阵,似宣泄似震慑,回音三千,震撼九霄。 “哼,大言不惭。”苏误冷哼一声,催动华池之力,天道从剑中扩散,化作一道薄纱,罩住了虚幻的佛花影子。 天道与佛法倾轧,圣光顿时削弱了几分。 若是要攻,便是这一点了! “猞猁,看你杨爷爷教你做人!” 突然,杨洮腾空而起,高举血斧,以万钧之力劈向青莲真身,然而,这仅是佯攻,这家伙的真实目的,居然是猞猁! 竟然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攻杀逸杰,这人要么是胆识无双,要么就是脑子不好使!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引走。 目光追寻着血斧的轨迹,但见猞猁微微皱眉,手捏青莲以对。 “锵——” 斧将开天,鬼影噬魂。佛花轻颤,圣威无尽。 杨洮这一斧,技惊四座,血斧斩落处,拉出一条长长的虚影,犹如鬼魅那般深寒恐怖,透着血光,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便是盘坐当空的猞猁也不敢小觑,分一缕法华圣威,抵消了这血斧一击。 虚影构筑的牢笼发生些许波动,阵内外有两人心照不宣的出手。 这便是时机了! 青鳞子迟身片刻,猞猁目光暂移,这便是杨洮制造出来,绝无仅有的时机。 韩芸召出宝具桑红,玉体灵络闪耀,无暇的肌肤上,闪烁着惑人的光泽。 苏误竖斩青月,龙吟虎啸,剑意滔天,一束青芒冲出,宛若上古真龙,口中咆哮,就要将青莲虚影生生撕碎。 “轰——” 一声震荡,虚影破碎。 桑红攻其外,关守斩其内,青红两色神华,合力于一点,强悍的冲击力,将这道虚影困阵完全撕碎。 “噗”“噗” 两声闷响,青鳞子被剑意震伤,兽口中喷出鲜血。同时,杨洮被猞猁一拳轰退,整个右胸膛塌陷,十分凄惨。 “龟儿子!你敢伤我桃儿!”苏误从阵中脱困,眼见老友为自己受这般大伤,顿时怒火烧心。 “哈哈哈……” 杨洮一边大笑,一边咯血,不愧是我兄弟教出来的徒弟,对味儿! “不过……你得叫我叔!” 韩芸急速飞来,听着杨洮的话,不禁抬手扶额,这家伙当真缺根筋…… 她取桑红将杨洮卷来,又取出几颗丹药推入他的口中。 “女侠,你这般仗义,既将杨某人救下,又赠丹药,大恩大德,杨某无以为报啊!”杨洮心中感慨万千,这世上还是好人当道! 韩芸脸色一变,冷冷地看着他,“闭嘴!”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斩杀青鳞子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玄女逃出虚影牢笼,即刻感知到天地间浓郁无穷的灵力。 口中诵诀,引动无极,召下两片雷翼,连接在身后。 这一瞬,玄女气息暴涨,实力节节攀升,几息时间,便已经达到了宗师巅峰。 “嘶……” 天下人全部露出惊容,他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看见玄女的真实力。 便是这一手雷霆法术就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本事?竟然以雷火激发自身血脉,强行将三丹境界提升至宗师水平。” “此般战力提升,怕是有十倍之多!” 众人惊叹不已,恍然间,仿佛在雷火中看见了一道虚影。 那是一个男子,英姿伟岸,傲立于天,浑身透着一股冷漠,宛若真神降临,看不清他的容貌,十分神秘。 “当——” 悠扬的仙乐响起,从四面八方而来,虚幻而飘渺。 众人看见,从雷火之中走出无数仙女,她们在仙雾中曼舞,彩带翩跹,宛如一群玉蝶在云端嬉闹。 这些个巧人儿,虽然不真实,却叫人目眩情迷,看着她们,就觉得世间最完美,便是如此了。 “九天玄女之异!”很快便有人回过神来,不禁瞪圆了双目。 “此般传奇异象竟然让她修成了?” “玄女的修炼天资,真是让人惊叹,不过三丹,居然修出了异象!” 这种异象,一直只存在于传说当中,数十万年不得一见,今日在天下人面前展露,引起了轩然大波。 曾有一条传言,说玄女之异中,藏着仙路的秘密,此事无论真假,但凡与“仙”沾上因果,就叫人不能忽视。 众人忽然意识到,比起玄女体质的再造机缘,或许其本身的秘密,更值得探究。 “竟然是你!”青鳞子灯笼般的兽瞳闪烁着血红光芒,小玄女透露出的一丝气息,外人或许不觉,但他却发现了什么。 天元青兽以气识人,在玄女引动异象的这一瞬,他很明显感知到,玄女与那苏姓域祸的气息本属同源。 这一事实,颠覆了青鳞子的认知。 它很难理解,为何一人能分饰两身,难道这世上真有神魂互换的法术? “哼,你也算死得明白!” 苏误冷哼一声,飘渺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 他很明白,青鳞子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秘密,如此一来,更不可留其性命。 “我杀了你这个混账!” 仇人就在眼前,青鳞子怒目之中已经无他。 纵然猞猁的告诫声还在耳边回响,他也已经听不见了。 身体化作一缕流光,仿佛一颗流星,充满了爆炸性的能量,仿佛要与人同归于尽一般,朝着苏误扑杀而来。 “铮——” 苏误架剑一击,又是一轮青影月牙,天地间回荡着龙虎咆哮,若长虹贯日斩向青鳞子。 “砰”“砰”“砰” 一连串爆破响起,大地上硝烟弥漫。 回旋在半空中的两道身影,变得飘渺模糊,只听得震耳的喊杀声,以及剑气的颤鸣声。 在烟尘之中,金光若繁星闪烁,杀机四起。 “吼!” 青鳞子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回荡在四野上,此时,他已经失去了理智,红瞳所见,只有那道可恨的身影。 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她斩了自己的血脉兄弟。 两人本是一人,这般荒唐,却又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青鳞子怒火灼心,巨大的血爪向前扑来,此生的所有境界,皆付诸于此,便是以“粉身碎骨浑不怕”的气势,要将玄女格杀在长亭。 “斩!” 苏误长啸一声,也是将玄女异象,剑意之道,雷火羽翼等等,皆融于剑中。 霎时间,天地雷鸣,荒山巨震。 关守剑身迸发出一束极光,似梦幻一般朦胧,这一线光华斩过,云开雾散,天崩地裂! “轰——” 这一人一兽间的碰撞,像是要将世界颠覆。 遒劲的余波震荡数千里,荒山大地上一片鬼哭狼嚎。 “住手!” 猞猁见状不妙,一只兽爪抓下,强入战中,要保下青鳞子。 然而杀术已经凝成,两方深陷焦灼,他以及无力回天,于是将利爪刺向小玄女的后背,以此阴险手段,来逼退她的攻势。 “杀!” 苏误浑然不惧,大喝一声,硬顶着猞猁带来的压力,两肋穿孔也要将此剑斩出。 “噗”“噗” 但听两声闷响,紧接着响起了青鳞子不甘的咆哮声:“血仇未报,我亦曾活!” 一颗巨大的兽颅从空中“咚咚”滚落大地。 青鳞子的肉身已是完全被摧毁,大道根基,三丹华池,无一完好,如此恐怕就只有不死神药能救他一命。 然而那般珍贵之药,世间最罕有,不可能有人愿意用不死神药换青鳞子性命。 故此,可判他血溅长亭,命丧九幽。 “混账东西!竟敢杀我般若寺弟子!”猞猁勃然大怒。 玄女是当着他的面,硬生生杀了青鳞子。 这般挑衅,以及手段,彻底惹起了猞猁的杀心。 一只利爪落下,回荡着森冷的寒芒,不远处观战的众人,心头也是一颤。 先前玄女抗下猞猁一击,以命搏命,击杀青鳞子,因而身受重伤,背上落下五爪血痕,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尔敢!” 杨洮举着血斧冲到玄女身前,侧旁,韩芸也是从阴影中跳出。 两人皆是以肉身横档在小玄女的前方。 猞猁的妖爪缠绕着灰色的妖气,即便他沉浸佛法千百年,一颗妖心却从未改变。 杀意铺天盖地,一些修为不足的小修甚至被震慑得呕吐。 “猞猁,你脸呢?” 一声浑厚的嗓音从山外响起,只见一男子踏空而来,指尖在虚空一点,即将猞猁点退。 藏在暗中的大人物行动了,令人费解的是,他竟然要保玄女。 此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素袍伴身,有一种世外高人的出尘之姿。 很多人认出了他,不免惊呼: “千玄一!” “人族的大尊者竟然亲临长亭,这真是难得一见!” “九关山一事之后,千玄一身受重伤,不是说他寿命无多了吗?怎么出现在了此地?” 没人知道千玄一来此何意。 在这位尊者现身之后,姜国千骑从神庭方向赶来,八皇子姜战亲临,竟将玄女等人护在阵中。 “人族尊者这是何意?”猞猁竖瞳一凛,目光阴寒地瞪着千玄一。 千玄一淡然道:“两件事,一者保她,再者提醒你,在人族这片土地上,有些规矩你必须得守。” 第二百九十章 回神庭 长亭一战,谁都没有想到,最终是由千玄一这位人族尊者出面收拾残局。 猞猁知大势已去,并没有失去理智,留下几句狠话,收了青鳞子的尸体,含恨退走。 没办法,人家尊者的实力,便是最直接的威胁摆在眼前。 姜国千骑护送着玄女一行人去往神庭。 这件事迅速传出,震惊了世人,不止千玄一要保玄女,就连姜国也要保玄女? 他们这般大张旗鼓,又不可能是要将玄女炼丹…… 这般缘起何故? 众人猜测纷纷,但知晓真相的人却没有几个。 在去往神庭的路上,千玄一对小玄女送来几颗妙元丹,“此物由百年山参,长苏一味仙炼成,可造血生肉,你安心服下静养。” “大尊者,这不好吧……”苏误脸色苍白,露出疑惑的表情。 韩芸守在她身边,为小玄女包扎完伤口,只是爪痕太深,伤势太重,药已经敷过,小玄女的伤口还不断地往外渗着血珠。 杨洮一个大男人,不适合呆在轿驾中,于是在前方驾马。 “怎么,我还会害你不成?”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苏误咳嗽两声,赶紧解释。 这可是一位大尊者,差一线触及贤阶,若是他乐意,仅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自己。 惹不起惹不起…… 只是这尊者究竟是何意相救?还以灵丹相赠? 这无功不受禄的,让苏误感到受宠若惊。 当然,他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接下灵丹,正色言谢,而后千玄一便从轿旁离去了。 这位大尊人由始至终都很神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是想不明白姜国和千玄一为什么会出面保我……”苏误一头雾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件事不难猜测,且必然和龙女有关。”韩芸道。 昔日在虚谷,韩芸、陈辉、苏误三人合力解救龙女,虽然韩芸因渡劫而昏迷,但这整件事她也是有参与的。 “我听说千玄一本是武皇的弟子,又是姜国外姓皇戚……” 两人简单分析了武皇龙女间的关系,不难想到些什么。 老一辈的爱恨情仇,说不清也道不明。 至于这姜国为何出面,或许是为了还小玄女救下龙女的人情。 韩芸向轿外的护卫讨了些清水,喂小玄女服下灵丹,又帮她清洗伤口,换了卷新的医纱。 “你别说,这样真挺害羞的……”小玄女近乎光着身子,苍白的脸蛋上,浅浅地升起两片红霞。 韩芸幽幽地撇了她一眼,放下手中沾了血的湿布,似嗔似怨道:“合该你落我手里,后畔山那时,你还不是将我的身子看了个仔仔细细?” “咳……那是情非得已,仙子勿怪……”小玄女俏脸微红,不敢直视韩芸的目光。 韩芸一双玉手,轻握绫纱,在小玄女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抚过,擦拭掉那些血痕,便是这般平常事,也有不一样的浓情。 轿中温度渐升,绮念无限。 这时,杨洮的大嗓音传进两人耳朵,如一盆清水,浇灭了柔情,“女侠,小侄女儿,咱们真跟着姜国去神庭吗?” “女侠?小侄女?”苏误嘴角抽搐了几下,看着韩芸,问道:“你没和这家伙解释?” 韩芸撇了撇红唇,幽怨地叹道:“他都叫我女侠了,我还解释什么?” 似有无穷的怨念堆积在心里,提起水果哥韩芸便觉得怄气。 “这家伙……”苏误不禁摇了摇头,叹道:“当真有些缺心眼了,连老同学都不认识……不过这也不怪他,谁让咱芸姐姐化作天上仙了呢?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韩芸白了小玄女一眼,道:“马屁精,就算你替他求情也没用。” “呃……” 苏误轻叹一声,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水果哥无病无灾,多寿多福吧。 “女侠,你们回个话啊?马上就进神庭了。”杨洮又问道。 苏误想了想,声音稚嫩道:“姜国这般诚意,我们也不能一走了之,暂且随他们一段时间吧。” “行,小侄女你就在这里养伤,等安顿下来了,叔还有些话要问你。” “叔你大爷,占我便宜还上瘾了。”小玄女面露嫌隙,小声地嘟囔了两句。 千里之距,对姜国的神驹而言,根本不足为道,一个多时辰,神庭古城巍峨的城墙已然在望。 红旗金甲锁重楼,云雨朝暮立蟠龙。 还未入城,便感受到一股浩瀚,是岁月长河的痕迹,深埋在这片土地,已经成了世界的一部分。 这次是真的回来了,苏误心中诸多感慨。 神庭这座城对他有特别的意义,本来风妍告诉他,这里到处是瑰玉行当,彼时他正需大量的瑰来突破境界,因此对神庭充满了向往。 然而当他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事情并不像想的那样简单。 本打算就此离去,却又在九关山外遇见了浑似师父的神秘男子…… “芸姐姐,我有一事想拜托你……”苏误看着韩芸,罕见地露出为难表情。 韩芸浅笑道:“你我都已坦诚相见过,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般含羞?” 她仿佛是故意提起这件事,倒是自己先红了脸还要强装镇定。 苏误轻叹道:“这本是我私事,麻烦到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呵……你若将我当做外人,那便不必说了。”韩芸嗔怨似地撇了小玄女一眼。 “是关于我师父的……” 还未至神庭,苏误在轿中,向韩芸说起了老人家的往事。 谈及到遥远的那颗星,两人皆有些怅然。 至于轿外的那个杨姓车夫,则被她们姐妹俩完全忽视了。 小玄女说回到神庭,在九关山外,是如何遇见的那个神秘男子。 “你知宇宙辽阔,便是一根藤,也可能生出相似的花,而你又如何确认那个神秘男子是你的师父?”韩芸疑惑地问道。 苏误蛾眉深锁,叹息道:“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罢了,他释放出的气息,与师父他老人家一般无二……” “你可有他的画像?”韩芸问道。 苏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若是老照片,在老家的土屋里还有几张,画像却没有,我只能凭记忆速写出来。” “那便这样吧。”韩芸轻轻颔首,吐气如兰道:“你作画给我,离开神庭时,我想办法帮你。” 小玄女冲她莞尔一笑,又甜腻地言说道:“小女子谢过姐姐大人。” 韩芸不禁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叹道:“你呀你,现在是越来越像女孩子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谷风围路 思韩芸一言,苏误心有所感。 确实,他现在无论身与心,都与女孩儿无异,难道是因为身体到了青春期,阴盛阳衰,影响到了原本的心性? 这不扯淡嘛! 那自己现在究竟算什么?是男还是女?亦或说亦男亦女、非男非女? “人妖”二字,默默浮现在苏误心底,他的脸色也随之一变,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姑且这辈子男人还没有做够。 再者,他自问本心,已然藏下了一抹倩影,挥之不去。 若真成了女子,又该如何面对那丫头…… “你在想些什么?”韩芸坐在小玄女身边,似乎看穿了她有心事,温声问了几句。 小玄女俏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叹道:“我本萧郎心,此身玄女中,若今生都无法摆脱此纠葛,那我便是失信于己,失信于张老伯啊……” 这些年,苏误心中有愧疚,因而很少提起那位慈祥的老人。 他始终没办法将糖糖带回来,也没法面对那段过去。 韩芸轻叹道:“其实,男也好,女也罢,你便是你自己,因果皆有定数,在你自投炼丹炉的那一刻,就已不欠张家。” 韩芸毕竟是知晓事情全貌之人,老同学深陷进了自责的漩涡中,要解开他的心结,还是需他自己才行。 “欠还是欠的……人情债最难还,更何况,若非我闯入张家,这对祖孙也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苏误哀叹一声,心中百多愁,于是沉默了。 韩芸静静地陪着她,没有说话。 轿外,杨洮的驾马技术十分稳当,沿途没遇到丝毫的颠簸。 神庭古城已经近在眼前,护城河的水映照着云霞,水面上波光潋滟,厚重的城门上涂满了朱砂红,隐约闪烁着淡淡的神华。 城门大开,千骑归来。 姜国骑兵八百前后护驾,弩兵八百两翼待命,一字长蛇阵中,几架神驹牵的轿辇被仔细地保护着。 这般阵仗,自不必多说什么,那龙辇中正坐着的,定当是姜国八皇子了。 还未入古城之门,官道两岸,风谲云诡,八千仙修聚集在此,瞧这架势,恐怕不是来“夹道欢迎”的。 “注意!”杨洮的声音传入轿中,言道:“谷风和蓬玄的人来了。” “此举是为何意?难道谷风还有魄力敢和姜国开战?”韩芸疑惑地皱起眉头。 谷风蓬玄…… 苏误露出恍然的神色,长亭山外还藏的几股气息,看来是他们没错了。 这些人原本应当在策谋些什么,只是千玄一和姜国出面,打乱了他们的步调。 “谷风这般,也许只是来试探姜国的口风……”小玄女低声分析了几句。 谷风与玄女间的仇恨,早已经满城风雨,整个中域无人不知。 谷风有四子,三人被玄斩。 当世人在谈起这件事时,都是对玄女的惊叹,以及对谷风的耻笑。 试问,小玄女才多大?三丹都不满,却硬是屠杀了谷风三位翘楚,这若非笑柄,难道天下人还会同情谷风? 于是,这件事每被人提起一次,就相当于是羞辱了谷风一次。 怨念便是这般越积越深,才有了今日,谷风携蓬玄,夹道迎千骑之事。 姜战骑着一匹神驹,手中金枪点地,身后披风飘扬,他淡漠地驾马而出,领着身后千骑浩浩荡荡踏过官道。 “姜国八皇子!”一位老者喝了一声。 八千仙修顿时从两道合二为一,正成了一堵人墙,将姜国千骑给拦了下来。 “大胆!” “姜国禁军尔等敢阻?”千骑当中,两位将领人物一声怒斥。 姜国千骑反应神速,当即列兵排阵,前军攻坚,枪矛林立,两翼策应,护阵周全,八百弓弩手齐齐搭弦,只等一声令下,就有万箭齐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姜国的军马,可谓真正的训练有素,面对将近十倍的战力差,此时也毫无畏惧。 姜战淡然地抬起一臂,众将心领神会,他们非但没有撤阵,反而将弩箭对准了谷风众人,只等八皇子下一道指令。 便是这千骑的气势,就高出了对面一截。 “谷风拦我去路,是何用意?”姜战冷声问道。 这位小皇子,身为霸王体,天资不凡,他的年岁应当不大,但是生有一种帝王相,言行举止间透露着高贵与风雅。 谷风老者上前一步,眸光犀利地看着姜战,又将视线深入千骑阵中,仿佛能看穿其中一只轿上乘坐着的人。 “八皇子,谷风有仇人混在了姜国的军马之中。老夫无意拦路,只为寻仇。”谷风老者沉声道。 轿中人闻言,不禁面色凝重,韩芸道:“不知谷风决意如何,如果硬要与姜国撕破脸皮,我们的处境恐怕会很尴尬。” “要不……找个好时机,拉着桃儿一起逃了?” 苏误也明白,姜国与他之间本就毫无牵连,纵然今日姜战把他交给谷风,那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苏误的意料。 姜战乘着骏马,冷哼一声,道:“莫要拐弯抹角说些什么,我知尔等意图,明言告诉你们,玄女我今日保定了!” 车马上,三人皆是一惊。 听杨洮传声道:“小侄女,这姜国的小皇子看上你了?” “滚!” 苏误这被气得,险些崩裂了伤口。 韩芸失笑道:“姜国与你非亲非故,这是……” “我也不知啊……”小玄女面露思索,这姜国究竟何意,还铁了心要保下自己? 他们图什么?! 苏误想来想去,也弄不明白姜国意图,难道真的和龙女有关?可自己与那位圣人也只有一面之缘,并不亲近啊! 轿中人陷入了沉思,轿外人则是剑拔弩张。 谷风老者怒哼一声,鼻孔里吹出两束白气,喝道:“姜国既知我等与玄女间的仇恨,却要硬保下她,这便是要与我谷风敌对了?” 此言一出,身后八千仙修身周皆浮起神华。 霎时间,漫天霞光,无数的器被人祭出,仿佛要将天空给遮去。 “哈哈哈……”姜战大笑几声,道:“区区谷风,我姜国根本不放在眼里,尔等何来的错觉,认为自己有实力能与姜国为敌?” 言说间,姜战手握一只朴素木弓,搭箭对准了谷风蓬玄的八千乌合之众。 “木弓……” “帝兵!”不少人当即吓破了胆,面对那强悍的帝威,一时间竟有种想要跪地磕头的冲动。 哪怕轿中几人也没想到,这姜国为了保小玄女,竟然将帝兵给请出来了! 这是何等的受宠若惊,苏误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总之……很不真实。 “哼!姜国这般,仗着自己的底蕴,就能够胡作非为,欺压我谷风脸面,就不怕天下修士尽嘲你姜国吗!”又一位谷风的长老站了出来。 “说为敌的是你们,说仗势欺压的也是你们。”姜战摇了摇头,冷声道:“我今日就仗势欺人了,你们又敢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众将听令,回神庭,拦路者,杀无赦!” 姜战的声音,远远传开,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便看这位霸王,单手握木弓,胯下乘骏马,他只前进一步,对面那八千修士皆退! 第二百九十二章 暂居别院 姜国千骑,皆穿戴铮亮的鳞甲,经日光照耀,反射着淡淡的神华。 千匹马,一字列,犹如巨蟒归巢,神风浩荡。 走过官道,踏过护城河,穿越神庭古城之正门,这一路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他们皆发出由衷地感叹。 姜国,惹不起! 就在数刻时间以前,谷风的那批精锐,本是来试探姜国对玄女的态度,可谁知姜国姜战直接把帝兵请出来了! 木弓。 可不是姒家仿鼎,风家仿石那些高仿货,那是货真价实的帝兵! 上古时,神农大帝曾削混沌一株木,炼制为弓,以威天下,护人族千秋伟业,并传为不朽佳话。 放眼整个东荒,帝兵这种逆天之物,不过寥寥数件。 木弓百世不出,见过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然而在东荒的历史上,却留有这么一段记录:“神农炼木弓,一箭穿天星。” 短短一句话,仅仅十个字,就叫天下人忌惮了数十万年。 那一张木弓一只箭,可是能轻而易举地射爆一颗星! 然而,即使如此,木弓之威也依然无法概括,可想而知,这帝兵究竟有多么骇人。 那就相当于是神农大帝的分身,半生境界都蕴藏在内。 因此,当木弓现身的一瞬间,谷风人的那批人就已经被吓傻眼了。 一些修为底下的修士,道心动摇,魔障蒙心,经受不住木弓之威,顿时昏死过去,一些勉强能保持心智的老人,也是面色苍白,冷汗沾衣。 还说敌对? 开玩笑罢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姜战,便是举着弓开道,教这八千人分落官道两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呆在原地瑟瑟发抖,两股战战! 坐轿中的小玄女见此一幕,心底暗暗给姜国霸王竖起了拇指,“霸王霸道哇!” 进入神庭古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千骑纷纷散去,只剩下一小部分禁军牵马。 这里毕竟不是姜国,太过招摇总是会引起别人眼红。 百人余将士拱卫着一轿一辇,渐渐进入了神庭古城的中心。 这里仙宫林立,灵山浮空,神泉从九霄落下,在大地上九曲蜿蜒之后,复又归于九天。 且看那一幢幢仙宫,皆是金碧辉煌,雕阑玉砌,透着五彩的神光,辉映着一副富丽堂皇之景。 再看那一座座灵山,全然仙雾茫茫,灵气喷薄,好似仙界的岛屿,如梦似幻一般。 包括小玄女在内,轿上三人还是第一次来到神庭的中心。 “姜国在这里也设有几家石坊、别院,还请三位不要拒绝,让我好好招待你们。”姜战的声音传入轿中。 想了想,苏误回道:“皇子殿下,我与你素不相识,如今也只是初见,这般热情让我很不适啊。” “哈哈哈……不必生分地叫陛下,直呼我名便是了。”姜战笑了几声,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别院。 此乃一座仙宫府邸,清泉映日月,杜丹耀海棠,果木飘香,百花争艳。 庭院若一方净土,走廊两侧,花团锦簇,每十步便能见一位清丽灵秀的侍女在此候着。 姜战带着三人穿过庭院,耳边便听那一声声娇滴滴、麻酥酥的“参见八皇子”。 苏误不禁暗叹,“还是皇家人会玩。” 几人随意的聊几句,便很少开口了。 找不到话题,有些冷场…… 毕竟这初次见面,小玄女有问,姜战又很少说。 很快,几人便来到一间殿中,玉柱金瓦,丹楹刻桷。远看便是觉得富贵逼人,近看又能从金玉之间看见些细腻雅致的雕刻。 “委屈三位在此休歇,我稍后再来,若是有什么需要,吩咐这些婢女便是。”姜战又道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此地。 “皇家别院,倒也真不算委屈!”杨洮大笑着,跨入了眼前的宫殿。 偌大的寝宫,宛如一座城堡一般,足足有十间闺阁,里面装潢器物一应俱全。 甚至连女子用的粉妆红纸都有准备。 于是,杨洮被二女赶了出去,他只得唉声叹气地,找婢女们安排了别的院子居住。 韩芸在阁中四处走动,左看看右瞧瞧,摸了摸屏风,又敲了敲铜镜,“这个八皇子对你倒是有意,我看可以安心住下。” “芸姐姐说话真是爱取笑人。”苏误白了她一眼。 韩芸盈盈一笑,道:“我可没说什么,只道他对你‘有意’罢了,若非你心里有‘情’,外人又怎得取笑呢。” “啧……”小玄女一声咋舌,幽怨地撇了韩芸一眼,“姐姐还说不是拿我取笑,故意说这种引人歧义的话,让我落入你的圈套中。” 二女调笑了一阵,闺阁中一片欢声笑语。 不多时,杨洮又来了。 同行还有殿中的一群侍女,她们奉来果盘点心,以及佳肴美酒,算算时辰,差不多是凡俗中的用膳时间。 对已经辟谷的修士来说,进食不过消遣。 杨洮叹道:“到底是皇家,简直将‘享受’进行到底!吃个饭还有人伺候。” 杨洮所指,便是候在三人身边的十位侍女们了。 这些别院里的侍女,各个姿容出众,身材妙曼,且由姜国皇室专门指导过礼仪,伺候起人来那叫个大大方方、面面俱到。 不过,被这么多人围着,吃饭总是不香,更何况三人之间还有话说。 苏误与韩芸传音了两句,于是就让这些侍女离去了。 待最后一人退出闺阁,缓缓拉上门扉时,杨洮大手一挥,布下精巧的瞒天,将房间里三人的声音给藏了去。 别看水果哥大大咧咧,在修者世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也懂得谨慎二字。 隔墙有耳,亘古不变的道理。 “小侄女儿,叔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还有女侠,杨某人敬你一杯!”杨洮大笑着,捧起身前酒樽,敬祝二女。 只是,女侠不起杯,小玄女也冷冷看着他。 这就让举着酒樽的杨洮显得很尴尬。 “怎么了,是杨某人那句话说得不对?还是我不配与二位碰一杯?”杨洮皱起眉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就听韩芸声音冷冷道:“你个烂桃子!咱们同窗四年,患难一场,你竟敢不认识我!” “哈?!” 这下,水果哥是彻底懵了。 这位女侠说什么?同学?患难?她谁来着?!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顿毒打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杨洮这辈子都想不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与昔日的老同学见面。 “女侠”“女侠”的喊了一路,可谁知人家竟然是自己的老同学,这不尴尬了吗…… 在皇家别院的闺阁内,释放了天性的韩芸,抓着杨洮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杨洮疼得面红耳赤,哇哇大叫,只得改口将“女侠”叫作了:“女侠饶命!” “还想饶命?我千难万险赶来救你,你竟然说不认识我!”提起这件事,韩芸便气不打一处来,将水果哥劈头盖脸一顿捶,就差动用通灵武器了。 “大侄女儿,你快帮我求求情!”杨洮招架不住,连忙向小玄女求情。 然而,小玄女在听了他的话后,竟甩了个脸色,道:“打,往死里打!芸姐姐就是不能太惯着他。” 杨洮嘴角眼角都在抽搐,浑身肉疼,他的一整条胳膊上都留下了牙印。 美人唇齿印肩头,苦痛冷暖无人知。 纵然杨洮有修为护身,也不敢用以抵挡,怕硌坏了韩芸的牙。 在一声又一声的“女侠饶命啊!”后,韩芸总算是放过了他。 杨洮龇牙咧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了一口酒,心情非常郁闷。 受过了这顿打,他才想起来自己该说些什么。 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杨洮笑道:“韩芸啊,不怪我认不出你,是你变化太大,一跃枝头变凤凰,昔日的小麻雀早已没了踪影,所以我才一时眼拙,勿怪,勿怪啊。” “呃……” 小玄女不禁轻叹一声,这家伙是认真的吗?说这种话不怕挨打吗? 竟然用麻雀变凤凰来形容女孩子。 到底是水果哥,头真铁! “女侠,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杨洮见韩芸手里拎了块“板砖”,顿时感到不妙,大脑袋上都冒出了汗。 “你觉得呢!” 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韩芸冷哼一声,举起手中四方印,“当当”往杨洮脑袋上砸。 那动静声响……就跟打铁似的! 嗯……总感觉韩芸遇上了杨洮,有种“冤家路窄”的既视感。 小玄女在一旁默默看着,也不劝架,心底涌出一丝感触,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良久,两人都消停了。 “哎……不开玩笑,能在长亭遇见你,却是我想不到的。”杨洮大为感慨。 当时,他被猞猁镇压,翻身无能,叫天不应。幸得老同学仗义相救,他的心里总归有几分触动。 “你为何会被青鳞子追杀?”韩芸问道。 “这事儿可就得从杨泉山开始说起了……”杨洮挠了挠脑袋,说起自己离开杨泉山之后的事情。 当时,杨洮战胜青鳞子,却被暗中的猞猁以及牧府中人埋伏。 实际上,背地里出手的,还不止这两股势力。 杨洮败走三千里,后遇高人在暗处出手,他也因此获救,从杨泉境内逃了出去。 “高人?” “我也不认识,但感觉像是若水的人。” 听杨洮这样一说,苏误微微颔首,若真是如此,倒是徐柔柔在背后帮忙了。 骆迦山时,也曾听风妍带回消息,说若水圣女已经悄悄出世,并且来到了杨泉山。 彼时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徐柔柔恐怕一直在打听着大家的消息。 水果哥当日能够从猞猁手中逃脱,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杨泉之后,杨洮便藏入山中,静心休养,数年时间转瞬即逝。 对于修者而言,一场顿悟往往就是十几年,这很正常。 当杨洮再度出山时,刚好听说了玄女在神庭出世的消息,便从极东赶了过来。 这一路有多远,苏误自是知道的。 所以杨洮浪费了不少时间在驾虹赶路上。 然而,这家伙实在是粗心大意,杨泉一战,青鳞子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这不,刚到神庭不久,便被人盯上了。 后面的事,不用多说。 长亭死战青鳞子,玄女提剑来助威。 “现在青鳞子也死了,总归除去了一桩心头恨事。”小玄女推酒一杯,心情还算畅快。 这一战打下来,虽受了些皮外伤,但也不碍事,有千玄一的一粒丹,数个时辰疗养,现在已经愈合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天元青兽也算造孽,遇上了你这个小杀星。”韩芸幽幽地看了小玄女一眼。 “嘿嘿……”苏误讪讪一笑,粉红的小脸上,涂抹了一层酒醉。 杨洮问道:“小侄女儿啊,叔在这里问一句,青鳞子与你师父究竟什么仇什么怨?虽说那丫不是什么好鸟,但你师父也不是好杀之人,怎么会和他结下死仇呢?” 苏误白了这家伙一眼,转念一想,倒也是如此,最开始的时候,他与青鳞子倒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两人间,是一步步交恶,最终演变为死敌。 其中,难保没有人在算计。 “文波……”苏误喃喃两声,又想起此人。 背地里,似乎一直有他的影子存在,牧府阿房时如此,虚谷之战时亦是如此。 “难道青鳞子只是他推出来与我博弈的傀儡?”苏误自言自语,表情凝重。 “小侄女?”杨洮看着她,露出疑惑。 苏误摇了摇头,淡然道:“没什么,要说结仇的起因,还是因为芸姐姐。” “我?”韩芸眨眨眼,绝姿侧颜上有微醺的酒红色。 苏误道:“还记得你在张糖山赠我悬泉吗?就是那时出的事。” 数年前,小玄女在荒山上开辟华池,怎料引发天地异象,即招来了牧府的查探。 “不巧我从悟道中醒来,便遇见青鳞子的弟弟,几经交战下来,就将他给斩了,至于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苏误道。 “原来如此……”韩芸微微点头。 倒是杨洮还有些不明。 三人细说了一阵,苏误心里渐渐升起一股异样。 牧府在何处?无名山外千里,具体不知,然而苏误开辟华池之荒山,距牧府少说也有万里遥远。 武仙之无垠,东荒之辽阔,怎得偏偏遇上那只小兽? 其中必定有算计,且难保不是文波在试探。 如此一想,便觉得古怪。 张糖崖上,文波该有眼线在监视,他只知丹炉破碎后玄女活了下来,却不知“苏误”的生死与否。 且此事过后,小玄女便遇见了小青狮。 世上当真有这般巧合吗? “哈哈哈……”苏误笑着摇了摇头,长叹道:“真是机关算尽穷此生,却道同门念旧情,这般的两面三刀,倒也让我见识了。” “她这……” “兴许是有感吧。” 杨洮与韩芸对视一眼,不知这小玄女究竟在说什么,更不知她为何而笑。 第二百九十四章 桃儿与老板 神庭古城,星光如水,月影飘荡,茫茫白雾霜降,一片朦胧。 夜已深了,皇家别院里,依然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犹未减退。 闺阁中,酒意渐浓,推杯换盏。 韩芸此时也已微醉,秋波迷蒙,含情脉脉,玉手轻扶着额头,半睁眼帘,似看着眼前狼藉的杯盏,似看着那欲滴的佳酿。 杨洮很不应景地打了个酒嗝,向她问道:“韩芸啊,这些年你可听到过老苏的消息?” 韩芸玉指捻起鬓间的一缕秀发,轻轻别在耳后,柔情似水般地撇了杨洮一眼,意味深长道:“你何不问她呢?” 清风般的声音,盈盈悦耳,如水滴清泉,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浪花。 杨洮一拍脑门,如梦初醒似的,“对对对,老苏的徒弟不是在这儿了嘛!瞧我这糊涂劲儿,都害在酒上了。” “小侄女儿啊,给叔说说,你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杨洮笑呵呵地问道。 “嗐……”苏误长叹一声,看了他一眼,道:“老娘就是苏误本苏。” 烛火摇影,举杯未落。 这一瞬,时间长河好似静止了,不再向前流淌,闺阁里安安静静,呼吸心跳可闻。 前一刻还有人在说话,但是她说了什么,已经无人记得。 “哈玩意儿……?”杨洮眨了眨眼,又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举着酒杯不肯饮,怔怔地看着小玄女,“小侄女儿,你说啥来着?小叔没太听清。” 苏误拉下脸来,白了他一眼,道:“我,本大爷,苏误!如假包换!” 杨洮大笑道:“侄女儿,你可是在和叔开玩笑?” “我骗你作甚。”苏误额上拉下几条黑线,感觉这家伙仿佛是在嘲笑自己。 总之就是很刺耳。 尤其是那一声声“侄女儿”,老扎心了。 韩芸伏在酒桌上,娇躯轻轻颤抖,竟然痴痴地笑出了声,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杨洮脸上表情很呆滞,看了看小玄女,又看了看韩芸,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俩丫头商量好,来戏弄我老杨!” “想我杨某人才情风骚,你等的小算计,骗不到我,哈哈哈……” 笑够了,韩芸眼角上还挂着喜泪,晶莹闪烁,楚楚动人,含笑道:“她倒是不曾说谎,确实是苏误本人。” “哈哈哈,演技,演技!”纵然韩芸出面帮忙解释,杨洮也是不相信的。 “你俩丫头定然是在演我,想看我露出丑态。”杨洮灌了自己一杯酒,笑叹道:“杨某人来武仙星多年,也知这世上没有灵魂,你俩丫头编排的戏码,未免太幼稚了。” “哎……”韩芸轻叹一声,无奈地看向小玄女,“他不相信你,怎么办……” 苏误耸了耸肩膀,道:“爱信不信,老娘还懒得解释。” 杨洮吃着眼前的仙果,品一口琼浆,笑道:“骗不到我杨某人,你们就这般失望吗?也罢,看在你们精心设计的份上,杨某人就陪你们玩会儿。” “你们尽管将戏演下去,杨某人但凡相信一个字,我就是小狗!”杨洮信誓旦旦道。 “呃……” 苏误不禁皱眉,虽然自己在很早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今天,也猜到了水果哥的态度。 只是,这人未免也太缺心眼了! 竟然毫不犹豫地就要当狗。 其丧心病狂程度,简直令苏某人发指。 “你高中暗恋隔壁班花两年,终于鼓起勇气告白,别人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小玄女小抿一口酒,淡然道。 “咳咳!”杨洮老脸一红,咋舌道:“老苏不仗义,这种陈年旧事竟然讲给徒弟听!” 一旁,韩芸眸光闪烁,似有星光亮起,她看着小玄女,嬉问道:“真的?” 苏误正色地点了点头,杨洮连忙打住,“往事浮云、往事浮云,小侄女莫要提了!” “呃……你在大学外交了个女朋友,最终分手的原因是对方比你大了十五岁。” “什么?!”韩芸一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眸光里蕴藏着无尽的光芒,“水果哥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情史?” “当时我们寝室都很惊讶,毕竟对方是个大企业的老总,然而老杨却放弃了这般可以少奋斗十年的机会……” “停停停!”杨洮当即打断了小玄女的话,老脸通红道:“这般的丑事,老苏竟也讲给你听!杨某人真是交友不慎啊!” “嗯……嗯。”沉思了片刻,小玄女清声道:“那女老板后来还来学校找过你……” “竟这般离奇曲折吗?快给我说说!”韩芸顿时来了精神,俏脸上酒红不减,眸中荧光闪耀。 “住嘴!”杨洮赶紧叫停,止住韩芸的好奇心。 水果哥这下是酒意全无,怔怔地看着小玄女,道:“你真是老苏?” “嗯……她来学校找过你之后,又有了那一夜……”小玄女补充道。 “我信了!” 杨洮当即从酒桌上站了起来,用手捂住小玄女的嘴。 可不能让她再说下去,否则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该毁了。 “你真是老苏?”杨洮目瞪口呆,眼中流露出不相信的神采,于是又问了一遍。 “快接着说下去,有芸姐姐给你撑腰,他不敢欺负你。” 韩芸美眸中光芒绽放,见杨洮这样难以置信的表情,想起了张糖山上,自己也曾这般不敢相信。 小玄女沉吟道:“那一夜之后……” “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你!”杨洮整个人都急眼了。 “快说下去呀。”韩芸露出期待。 “这怎么能胡说!就算是老同学,也不能这般诽谤!”杨洮赶紧用酒樽堵住小玄女的嘴。 小玄女淡然道:“我记得……刚才某人不是说‘杨某人但凡相信一个字,我就是小狗’吗?这怎么信了呢。” 苏误模仿着杨洮此前的语气,将那信誓旦旦的表情还原地惟妙惟肖。 “咳咳……”杨洮清了清嗓子,道:“老苏啊,你这人不地道,和着韩芸一起来蒙骗我老同学。” “那一夜之后,你哭着回寝室……” “汪汪!” “小伙子,心性还不错,孺子可教也。”小玄女嬉笑着颔首,俏脸上酒光红面,拍了拍水果哥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件事,在韩芸的追问下,总算是断断续续地了解了全过程。 杨洮的把柄落在韩芸手中,也算了却了一桩恩怨。 毕竟是水果哥先不地道,将韩芸的暗恋大肆宣传了一把,而今也只是遭到了报应罢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圣地世家有请 “世事无常,世态炎凉,世风不古……” 杨洮悲叹三声,自己这一颗赤诚的道心,今日总归是动摇了! “韩仙子!你可知,老苏当年也曾爱过!”杨洮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将老友出卖,这般来平复自己受伤的心灵。 “嗯……毕业前那个女老板还请了我们全寝室人吃饭……”苏误继续向韩芸说着那段故事。 显然,韩仙子对“水果哥与女老板”更感兴趣,全然不理会“老苏也爱过”。 “咳咳咳……往事过眼云烟,老苏莫要再提!” 韩芸瞪了这家伙一眼,道:“昔日你戳穿我一颗暗恋心,今日也算是报应,小妹妹接着讲,不必理他。” “好的呢。” “你、你都知道啦。”杨洮心虚似的,嘴角一阵抽搐。 眼睛看向小玄女,露出求助的眼神。 苏误无奈地摊开手,这件事并不是自己做主,要看韩仙子心情如何,毕竟,是杨洮不地道在先。 杨洮正坐起身,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岔开话题道:“老苏啊,我今日大开眼界,你重生为女童,这件事究竟因何而起?” 想了想,苏误决定先放过这家伙,叹道:“还记得我此前说的张糖山吗?我变成小女娃也得从那时说起。” 月影变动,夜色朦胧。 三人聊着过往,不知不觉几个时辰便过去了。 当苏误解释完身体变化的前因后果,东方的天空已经蒙蒙亮。 “哎……”杨洮长叹一声,道:“可怜我老苏,堂堂七尺男儿,委屈在小女孩儿身体里,叫我今后如何待你,是依然如兄弟,还是新结为兄妹!” “滚蛋!谁要当你妹了。”苏误怒骂一声,甩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韩芸笑道:“你不是自称‘老娘’吗,应当是妹妹了。” “呃……我总不能以少女面庞,自称‘老子我’吧。”苏误郁闷地喝下一口酒,不提这件事了。 “这真是世事无常了。”杨洮叹道:“你可有法子换回本身?” “若是有的话,我便早就换回来了。”苏误长叹一声,无奈地摇起头。 桌前一杯酒,再三思量,还是一饮而尽。 “你这十余年,也算穷尽了‘离奇曲折’这四个字。”杨洮道。 “这些年,我倒是一直在寻你们,现在好了,终于知道大家都平安。”苏误笑道。 昔日无名山上,被卷入三只荒兽的争斗中,苏误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救下他们。 再回首时,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韩芸双颊酡红,眨了眨眼睛,看着小玄女,道:“你找到徐柔柔了?” 苏误微微一笑,道出四字:“若水圣女。” 初时,韩芸与杨洮皆是皱眉,不懂小玄女为何要提体若水圣女的名号。 下一瞬,两人皆是一怔,面露惊骇,仿佛自己幻听了一样。 “确实有传言称若水圣女来自域外,昔日我亦有打听到,在老同学里有人飘到了北方,我本以为是馨儿他们……”韩芸美眸中异光飘忽不定。 “这太扯了吧,难道你已经见到了她?”杨洮惊奇地问道。 小玄女点了点头,“帝关外有一处古遗迹,或许你们还不知道,若水圣女已经现身,只是我还没有和她相认。” 韩芸与杨洮听着苏误的诉说,不禁魂离九霄。 这真是让人哑口无言。 若徐柔柔真的成为了若水的圣女,这般气运只能用“逆天”二字来形容。 “我开始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杨洮失笑道。 韩芸轻轻点头,也是附和了几声。 杨洮建议三人一起举杯,想了想,笑道:“敬重逢。” “嗯……”苏误笑道:“敬女老板。” “对,敬女老板!” 在杨洮幽怨眼神的注视下,苏误与韩芸举起杯,酒樽碰出一声“叮”响。 无奈。 水果哥只得饮下这杯苦酒,化作了声声叹息。 他倒是很洒脱,对于老苏的新身份,毫无芥蒂地接受了。 男人间的友谊与默契,就是这般随意。 酒过三巡,杯盏横倒。 杨洮从闺阁里离去,若非知道三人在里面饮酒作乐,他这般在女子香闺里彻夜不归的行径,不知会引来多少的非议。 不过皇家别院里的侍女,都受过礼仪教养,专门培训出来,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八皇子姜战没有再出现过。 透过别院里侍女们的窃窃私语,或有意或无意,苏误总归了解到,谷风似乎在向姜国施压,想让他们交出玄女。 且姜战正在处理这件事。 “姜国倒是仗义,将我护在此地,这么大的人情,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苏误将自己关在闺阁中,这一段闲暇的时间,他并没有虚度过去,好好利用起来,静养体内的伤势。 其实,还是与始皇那一战的旧伤没有痊愈,与青鳞子的交手,虽然受了些皮外伤,但本身并无大碍。 那头老毛狮子,实力都是吹出来的,要说真本事,却拿不出来。 只有真正交过手才知道,青狮子也不过软柿子。 不过,他背后的势力当真有些麻烦,牧府与般若寺,都不是苏误能招惹的。 因此韩芸也建议他,这段时间就躲在姜国,最好等风波过去。 或者直接投奔若水,徐柔柔念及旧情,定然会保他性命。 一位圣女,在圣地里的发言权还是很大的。 就是不知她如何接受苏误的新形象。 对此,杨洮则笑称,不过是男闺蜜变女闺蜜,这有什么难接受的? 不过嘛,去不去雷池都是后话了。 现如今,神庭古城,风云际会,玄女若是现身,必定会引起波澜。 哪怕偷偷摸摸离去,都是一件难事。 在皇家别院外,每日都有修士前来,想要邀请玄女去某某派、教做客。 近日,甚至有姒家和采薇的请柬送上门。 “小侄女儿,你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古系世家、圣地都来邀请你。”杨洮打趣一声,为了不暴露“苏误”的身份,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会叫小玄女“侄女儿”。 虽然苏误本人同意了,但总觉得这家伙是在故意占自己便宜。 “这帖子送得有深意,竟邀请在同一日,你若是不去,便是扫圣地世家的面子,若是去又只得二选一……”韩芸面色凝重。 “有甚纠结的。”苏误撇了撇嘴,将两张请帖直接拿烛火上烧了。 “桃儿,对外放话,经青鳞子一战,玄女旧伤复发,没几个月下不了床。” 苏误拍了拍手,将送来的帖子给扬成了灰。 这般麻烦事,交给姜国处理就好,他在皇家别院里住着,就不信姒家和采薇的人敢硬打进来。 安安心心闺阁中,平平静静笔墨画。 趁近日养伤无事做,小玄女便凭着记忆,画起了师父的画像,待有时间就交给韩芸。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两件事 神庭古城,风起云涌,现在大家都知道,姜国将玄女带回了皇家别院。 消息是无论如何和封锁不住的,毕竟长亭山时,天下人都看见,千玄一与姜战出面,从猞猁手中保下了玄女。 这一举动,深意颇多。 神庭之人心思各异,大多想要邀请到玄女来自家做客。 虽然碍着姜国的脸面,不敢明目张胆地对玄女动手动脚,但若能求得几滴玄血,也算得上是一场造化。 因此,皇家别院外,每日造访者络绎不绝。 只可惜,苏误已然合上了闺阁的门扉,平日里谁也不见,一系列的应酬难题,都抛给了姜国。 在皇家别院里,隐约耳闻了城外事,几个婢女窃窃私语,闲话间提及到了芣苢圣地以及玄鸟圣地。 这又是两个想要与玄女结交友情的大势力。 苏误在闺阁里,幽幽一声叹息,“我才多大呀,就有那么多人想要巴结。这些臭男人,不过是馋人家的身子、哎……” “噗嗤”一声乐。 韩芸不禁失笑道:“瞧你那小怨妇的模样,就跟谁负了你的心似的。” 想起天边的一缕清风,苏误长叹道:“可不是嘛……” “哈哈哈……”杨洮大笑闯入阁中,看了一眼窗棂前的两人,朗声道:“老苏,又搁这儿谈情呐!” “有的人便是这般,总爱自找没趣,不打一顿是不会长记性的。”小玄女道。 韩芸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一个眼神看向杨洮,后者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咳咳……那啥、你们小姐妹先聊着,杨某人锅上还炖着东西!”杨洮留下这句话,便风风火火地跑回自己住的阁间。 透过霞窗看见水果哥狼狈的背影,二女皆笑出了声。 恍然间,就像回到了过去,可叹那纯情而美好的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在接下来的十几日,皇家别院里无事发生,一切都很平淡。 三人常聚在一起,就像还在学校里那会儿一样,说说笑笑,闲话家常。 利用这段时间,小玄女完全养好了伤势,华池金海满溢,除了道心上,秦始皇留下的阴影之外,整个人好得不能再好。 这也不能算心病,就是再见秦始皇时,可能提不起勇气去对抗…… …… 这一日,有两件事发生。 从远方来了一只飞鸟,它将韩芸召回。 临行前,苏误将自己的画作交给了韩芸,有一句话,虽然说了很多次,收效甚微,但他还是语重心长道:“离了守墓人吧,那里不适合你。” 韩芸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谈适合只言道,我心如此,不必劝了。” 苏误长叹一声,而杨洮则是露出迷惘的表情。 他还不知守墓人是什么,更不知韩芸的暗杀者身份。三人这段时间的相处,倒是没聊过这些。 “再者说,我还要帮你去找师父呢。”韩芸盈盈一笑,如有万般柔情,春风拂面。 苏误叹道:“此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 “你若有心,也是能找到我的。” 想了想,苏误从华池里取出唯剩的那只竹签,郑重地交到韩芸手上,并叮嘱道:“竹签里封印了一道术式,折断便可释放,其威力能够瞬杀逸杰,它曾两次救我性命,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韩芸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下了小玄女的好意。 “行了,都别伤怀了,又非生离死别,大家迈入修行后,多可活两三千年,来日方长,往后多的是时间来聚。”杨洮笑道。 “难得你说些正经话。”韩芸淡然一笑,目光坚定地望向天外。 那里有一只飞鸟,已盘旋了很久。 玉足轻点地,羽衣仙裙摇;兰香化作风,轻笑淡若云。 小玄女与杨洮注视着韩芸,那一抹倩影最终消失在天边,像是从未出现过。 “桃儿,你什么时候走呢?”小玄女问道。 “我上哪儿去?”杨洮看了她一眼,笑道:“老杨我可没什么牵挂,正巧咱小侄女儿现在三丹不全,我就留在你身边当个保镖了。” “哈哈哈……也好。”苏误大笑。 “干脆咱哥俩弄个组合,就叫桃酥,直接在武仙星上出道,你看咋样?” “这也太羞耻了吧……”小玄女白了他一眼,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 两人玩笑了一阵,便有婢女来请。 这既是今天的第二件事,姜战八皇子设的宴席。 过了一个月之久,姜国霸王似乎终于想起来,在皇家别院里还住着一个玄女。 这家伙心血来潮,弄了一场接风宴,虽然没请什么贵宾,但是却有几个圣子圣女会应邀前来。 “姜国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杨洮感到疑惑。 略思索了一会儿,苏误道:“我先前不是拒绝过采薇、姒家的邀请嘛,估计姜国也觉得棘手,于是才安排了这场宴会。” “你说宴上会不会有人对你出手?”杨洮有些担心。 “这便要看姜国保我力度,以及圣地世家的不要脸程度了。”苏误似笑非笑道。 “哈哈哈……”杨洮不禁一笑,看着玄女,道:“世人都传言,吃了玄女肉可以长生不老,你自己尝过没?” “倒是没尝过,我又不是唐僧。”小玄女白了杨洮一眼。 “试试呗,又不会掉一块肉。” “呃……” 本着无谓的探索求知精神,绝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苏误轻轻割开指尖,弹出一滴血进入口中,浅浅品尝之后,评论道:“没什么感觉呢。” “会不会因为自产自销的缘故……你要不要试试?”小玄女将手指递了过去。 杨洮直摇头,道:“别了,杨某人虽然不正经,但对人吃人的事,还是有心里抵触。” 小玄女失笑道:“外面那么多人想要我的血,我大大方方给你,你还不要?” “这便是原则问题了,老杨我毕竟是个人嘛。”杨洮大笑,言外之意很明显,那些个要拿玄女炼丹的就不是人。 苏误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也是挂着笑容。 他对杨洮很有好感的一点,便是这家伙的真性情。心口如一,做事也不拐弯抹角。 二人一路打趣,前往宴席。 走过繁花长廊,浸染一身芳香,路经清泉池塘,又见鱼跃龙门。 池旁桃花朵朵,落英缤纷,几张桌案摆放,已经布置好鲜果与酒酿。 姜国霸王,天生帝王相,大红袍,云纹靴,玉束带,烈焰冠,端坐主位上,闭目沉思,尽显王者之姿。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场接风宴 玄女现身宴上,同一时间,姜国邀请的宾客也纷纷落座。 这竟像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玄女一样。 姜战热情招待,先将小玄女与杨洮请入席中,毕竟这场宴会的名头,还是为小玄女“接风”。 韩芸离去,姜战自然也知道,因此并没有多问什么。 那些圣子圣女们,格外习惯这种聚会,在主人的安排下,井井有条地入座。 品瓜果,饮玉露,谈道义,论风云。 桃花霖雨暗香随,莲池清风初惬意。 这般仙修聚会,倒像极了星空对岸的交际应酬。对此,小玄女与杨洮深有体会。 二人虽并并排而坐,但却用传音交流,有些不合时宜的话,不愿被人听去。 “嚯!”一声感叹,杨洮道:“大场面!这么多圣子圣女来给你接风洗尘,小侄女儿,你面子可真够大的!” 小玄女嘴角轻抽几下,不禁骂了几句脏话,“格老子的,来那么多人,一个都认不到!” 此话,对、也不对。 宴上,采薇圣子、冥王体姒丞、芣苢与玄鸟几人,苏误虽不认识,但也有一面之缘。 池旁,采薇圣女、朝之威胜甚至还有柳尘,这些便是小玄女认识的了。 采薇圣女在此还能理解,朝之威胜和柳尘是为哪般赴宴? 恍然间,苏误与这几人对上视线。 采薇圣女双瞳秋水迷蒙,微微含笑示意,那一抹柔情,恰似春风柳飘絮,吹拂丹心绕梁音,叫人酥酥麻麻,一阵心花乱颤。 苏误浅笑回应,并无太大失礼。 “呀儿哟!”杨洮惊叹地声音传入小玄女耳畔,“这个采薇圣女!怎叫个‘祸水’了得,这是妲己再世,将亡国倾城啊!” 小玄女撇了撇嘴,不禁想到青丘里的那只青狐,那才叫真正的魅惑众生,倾国倾城。 与她相比,采薇圣女简直是人间的一潭清泉。 “桃儿,心动不如行动,去要个联系方式?”小玄女向他传音。 “咳咳!”杨洮正色道:“杨某人虽然才情风骚,为人处世却不孟浪,这般轻挑之举,还是算了吧。” “再者说,这丫头片子一副‘祸水’模样,一看心机就很深,杨某人可吃不消。” “你的感觉倒是不错,采薇圣女值得警惕……” 苏误向他说起了一桩竹山往事,采薇圣女给他的感觉,便是那种不甘居于人下,试图一改天命的女子。 她与采薇圣子之间,关系非常复杂,当真叫人看不透。 言语谈笑间,众客尽欢时。 小玄女目光四处游走,与朝之威胜、柳尘点头示意。 隐隐约约,或有意或无意,众人的视线,一直围绕着小玄女打转,这让她很不适应。 这时,姜战从主位上起身,作为皇家别院的主人,此时自然是有话要说的。 “诸位。”当姜战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转向他。 “今日设宴,不谈立场,不论恩怨,不涉私事,还望各位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杨洮与苏误对视一眼,皆读出对方眼中的深意。 ‘这是地主在讲官话了。’ 修家世界,其实和凡俗也没多大区别。 姜战道了些场面话,也简单地提了几句玄女。 与众人客套完以后,他便坐在主位,而小玄女的位置,就在他的右侧一丈外。 再见到霸王,苏误也是感慨良多,叹道:“八皇子,我虽住在皇家别院里,也真是与你好久不见了。” 姜战笑道:“你是在埋怨我,将你三人冷落了吗?” “那怎敢。”小玄女举起酒杯,对着姜战道:“长亭山一事,还未向霸王道谢,这杯酒,我敬你。” “玄女真性情,同敬同敬!”姜战大笑,也是举起杯,将樽中仙酿一饮而尽。 “皇子殿下,杨某人也敬你一杯,若非你在长亭解围,我等恐将折损在猞猁手中。”杨洮起身道谢,同时酒樽敬向姜战。 姜战含笑摇头,“杨兄,切莫叫我殿下,我辈修士以友相称即可。 昔日在杨泉山上,杨兄一战青鳞子,天下闻名。 那一战荡气回肠,我亦有幸得观,一直想找机会与杨兄结识,今日才如愿,这杯酒自当我敬你才是。” “哈哈,姜兄客气了。”杨洮大笑。 苏误道:“八皇子,我始终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玄女不必见外,直呼我名字便是,你有何问的,但说无妨。” 小玄女莞尔一笑,稍顿了顿,轻笑道:“还是你我之事,我们原本并无交集,你这般热情相待,实在叫我心中不安,我可否问一句战兄,这究竟是为何?” “哈哈哈……” 姜战饮下一杯酒,笑道:“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有关武皇与龙女前辈之事,你应该有听说吧?” 小玄女皱起眉头,轻轻点头,此前倒是有些耳闻,毕竟那并不算什么隐秘。 姜战道:“你救下了龙女前辈,而老祖心里一直有一份亏欠,并在离去时留下遗命,誓要护你周全。你不必感到不安,姜家保你,虽是武皇遗命,但我也是诚意想与你结交。” 小玄女轻轻颔首,姜战说出这番话,毫无遮掩,便就是要警告天下人,姜国是站在玄女背后的。 这般做法,倒是让苏误很有好感。 至少比起采薇圣地暗中传音,姜国要光明磊落得多,并且姜战也以实际行动证明,他对玄女并没有歹念。 这一个月以来,他没有出现在皇家别院,一是为了应对圣地世家,二则是为了让玄女安心住着。 “武皇前辈还是去了吗……”苏误轻叹一声,他虽然没有见过武皇,但是这般顶尖强者,活了数千年之久,最终黯然落幕,确实叫人惋惜。 “哈哈哈,八皇子仗义,真对我脾性,杨某人再敬你一杯!”杨洮大笑着,提起一只酒壶,直接坐在了姜战身边。 这位皇子,倒是真的不介意身份,与杨洮谈天说地,两人间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大概是自己喝多了,所以产生幻觉了。 苏误这般想着。 周围的圣子圣女先前都听见了姜战所言,顿时皱起眉头。 姜国已有小成霸王体,若是再得一玄女,姜国之气运必将一跃冲天,势不可挡地升起。 不能为我所用,便是助长敌人风气。 背地里,其实有许多人不愿意看见玄女与霸王交好。毕竟这大世,谁也不想看着又一位神农大帝崛起。 第二百九十八章 众宾示好 宴会还在持续,皇家别院里,又有善歌善舞的侍女们开始舞蹈。 玉足轻移蝶翩翩,若比瑶池天上仙。 在场的圣子圣女们,在听闻了姜国对玄女的态度后,脸色皆有微妙的变化。 采薇圣女从桌案前起身,莲步款款,柳腰轻摇,带来一阵兰麝香风。 先谢了霸王的宴请,对饮一杯酒,一双妙目又转向了玄女,含笑道:“起儿妹妹,很久不见了。” “采薇圣女别来无恙。”小玄女回道。 “二位可是认识?”姜战问道。 “曾在一处竹山有过一面之缘。”小玄女说话时,刻意看了眼采薇圣子,后者通体闪耀着神华,很难看清楚样貌。 隐约感觉采薇这一对儿,暗中定是不和的,只是没什么证据能够佐证。 “我敬你一杯。”采薇圣女双眼含情,细指捏着酒樽足,红唇轻抿,云袖一遮,便仰头将这清酿饮尽。 此正是: 千娇百媚一樽醉,似水柔情飐秋波。 采薇圣女这般示好,却也有作秀的成分,纵然如此,一旁的杨洮也看得面色桃花,“采薇圣女当真是人间尤物!不知杨某人可否有脸,能邀圣女共进一杯酒。” “杨兄说笑了。”采薇圣女将酒樽递向侧旁,自有侍女来斟满,“像杨兄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小女子素来敬仰,这杯酒小女子自当作陪。” 这边,杨洮与采薇圣女浅聊了几句,另一方,朝之威胜与柳尘则来向小玄女示好。 朝之威胜大笑道:“丫头啊,没想到你真的将青鳞子斩了,才一段时间不见,你的剑意似乎又精进了,赶明儿找个时间,咱们比划比划?” “别了,朝之威胜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你闲着无事可以和他打。”提起比剑,小玄女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这刀痴,当真是个大麻烦,如此……就交给水果哥吧! “杨洮,我师父的好友,一手血斧开天,与你大夏龙雀可以一战。”苏误介绍道。 “刀客,休要欺负我小侄女儿,哈哈哈!”杨洮大笑。 朝之威胜看着杨洮,想起当日血色三板斧,眸中露出金光,笑道:“杨兄武力盖世,真乃人杰矣!他日有时间,我们也切磋一场!” 三人相互见礼,也算给小玄女一个面子。 这时,柳尘为苏误亲自斟了一杯酒,赔笑道:“族中出了几只害虫,先前与你发生了不愉快,还望担待。” 苏误自然知道柳尘说的是哪件事。 酒宴上,他的表情微有变化,但不明显,接下这杯酒,叹道:“总归是往事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什么时候回青丘看看,青女妹妹可想你得很。” “我若去青丘,青狐前辈的立场岂不尴尬?”小玄女轻轻皱起眉头。 柳尘笑道:“你是前辈的客人,何来的尴尬一说?” 苏误微微颔首,这柳尘是想告诉他,青狐并不介意自己杀了妖族人。 也许,这句话也是青狐前辈借他的口转述。 那只妖媚的狐狸,当真让人敬重。 小玄女轻叹道:“待我心无牵挂时,若青狐前辈还肯收留,我自当是会去青丘看看的。” 心中的牵挂,说来飘渺,却无外乎就是那几件事。 苏误又想起了风家的小丫头,若今后无处可去,回青丘那样山美水美的地方度过余生,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柳尘没有再说什么,拿上酒樽,找杨洮比拼酒力去了。 风吹桃花香,浪拂醉人心。 “我邀玄女一杯!” 采薇圣子、姒家姒丞先后来与玄女对饮。这情形引得所有人瞩目。 一时间,众人竟忘了,姜战才是这皇家别院的真主人。 “玄女妹妹,你可是真受人欢迎啊。”姜战意味深长道。 小玄女摇头轻笑:“八皇子,这毕竟是你替我摆弄的‘接风宴’,来了这么多客,自然是要与他们碰上一杯的。” 也亏自己酒量好,否则这般轮番地灌酒,她早就醉了! “可不止碰一杯这般简单,采薇姒家的后人是想与你结交。”姜战撇了一眼小玄女。 苏误点了点头,道:“这两家的心思,我自是知道的,不瞒八皇子,采薇姒家自从广寒宫开始,就想着要拉拢我了。” 这些事情,也没藏着掖着的必要,小玄女就当助了酒兴,淡然地告诉姜战。 “噢?”姜战笑道:“采薇姒家都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大势力,底蕴无比雄厚,能得到他们的青睐,也算是你的福分,你可想好要投奔哪一方了?” 这般问话,自有深意,仔细想了想,苏误长叹道:“我自由散漫惯了,实在不喜欢陷入两家的争斗,还是皇家别院里住着舒坦,没什么烦恼。” 小玄女这般言说,便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她既不打算去采薇姒家,也不想成为姜国一员,只谈这皇家别院,给足了姜战面子的同时,也算是婉拒了姜国之请。 姜战微微颔首,便没有再多问。 一曲唱罢舞还休,三千金坛酒意浓。 十方道友面皆醉,一颗道心犹清醒。 暗中,不少人向玄女传音,指着她来自己教派,或者加入某某圣地。 苏误变相的两世为人,自得为人处世之道,像这种利欲邀请,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像是听不见这些传音一样,依然与姜战有说有笑。 “你若是觉得为难,我便将他们打发了。”姜战轻声道。 小玄女摇了摇头,“无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耳边吵了点而已。” 姜战面露欣赏地看了小玄女一眼,总觉得她不像个十岁的孩童。 这一场酒宴,大摆了七日之久。 所消耗的财力与物力,自然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对此,小玄女撇了撇嘴,当然是很羡慕。 待酒席散后,众宾客离去,霸王姜战又与小玄女、杨洮单独喝了一场。 这般非正式的酒会,便是姜战有心安排,想要与两人加深感情。 既然姜国对自己并无恶意,小玄女对姜战也是有好感的。 当然,限于朋友间的那种好感。 三人凑在一起,只谈风花雪月,不提跟脚势力。这酒喝得,自是比宴席上舒坦。 姜战这般洒脱的性格,倒也与杨洮亲近。 二人很快成了好友,感情在逐步升温。 也是朋友间的那种。 从这一天开始,韩芸走后,姜战又在别院里暂住。不过“暂住”二字总归有些不恰当,毕竟这院子本就是他姜国的财产。 第二百九十九章 玄女靠山 姜国皇家别院里举办的接风宴,只是一角缩影。 八皇子姜战已经对外公布,玄女是姜国的朋友。 在这背后,就传递出了一个重大的讯息——玄女今后的靠山,是姜国! 考虑到姜国的底蕴,以及影响力,许多对玄女存有歹念之人,也是趁早放弃了。不仅如此,许多散修更是谄媚地来到皇家别院,试图与玄女交好。 其中,不乏与玄女有过矛盾的“仇家”,就比如帝关时遇见的“长春道人”。 老道携礼而来,写万字文书告罪,带着几位不成熟的弟子,硬是厚着脸皮,在皇家别院外,上演了一出“负荆请罪”的大戏。 这般的做法,就有点“亡羊补牢”的意味了。 当然,这些琐碎小事,都是姜国在出面处理。 至于小玄女,则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闺阁里,睡得老舒坦了。 算算时日,小玄女已经在别院里住了三个多月,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小身板甚至都圆润了几分。 …… 这一日,姜战扣响闺阁的门扉,递来了几份请柬。 “都是圣地世家的邀请,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露个脸。”姜战道。 “我不过是在别院当食客,这般正式的宴席,邀请你就是了,何故还要写上我的名字?”小玄女不解地问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包括杨洮在内的三人,已经是以友相称了。 姜战虽然是皇子,倒也没有什么架子。 他对域外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并且向杨洮请教了许多,除了小玄女的身世,杨洮与他也算知无不言。 “现如今谁人不知玄女在我姜国,他们邀请我,自然也想与你攀交情。”姜战笑道。 “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与我攀交情,又没有半分好处。”苏误轻轻一叹。 姜战眼含深意,道:“你这就妄自菲薄了,且不说你本身的资质,单论那横斩宗师的实力,就值得人们重视;圣地世家便是看中了你的潜力,与你交恶,不如交好。” 道理虽如此,但小玄女总觉得无法释怀。 若自己真是因潜力而被人重视,那么此前的处境为何就跟过街老鼠似的? 总归,这天下人还是看在姜国的面子上…… 小玄女心如明镜,却没有说破,姜战自是好意,带着她在神庭露面,就是变相地告诉天下人,玄女与姜国之间关系匪浅。 今日,玄鸟圣子,以及几个古系势力的大教廷宴请。 姜战自然是要出席的,同时还拉上了小玄女以及杨洮两人。 这般宴席,不像姜国大操大办了七日之久。 日月交替时,宾客尽离散。 神庭的深夜星空,斑斓闪耀,月光如水,无数的仙宫飞阁里,依然是灯火辉煌。 无时无刻能感受到上古的气息,这便是神庭了。 “桃儿,你有想过某一天,会回去那个世界吗?”抬起头,小玄女眸中映照着一颗星,那般相似,却又不是。 顺着她的目光,杨洮也看见了那颗星。 “总是想回去看看的,毕竟父母亲还在那里……”杨洮声音有些许哽咽。 十五年匆匆,青丝未老,白发枯旧。 杨洮在武仙长命,家中的老父母,却是活一天少一天。 最不孝便是这般,连一句平安都无法报回家中。 “杨兄可是想家了。”姜战手握杯盏,淡然问道。 杨洮长叹一声,沉默了许久。 这般伤怀的话题,他很少才会提起,只是今夜的月,格外圆满,就叫人有些想家。 “家中还有兄弟姐妹,虽然少了我一个,但老两口不至于无人送终。”杨洮这般自我安慰,也是颇为无奈。 很快,三人便不再提这件事。 舟上燃灯火,乘风上九霄。 神庭空中有一条长河,横跨东西三千里,三人便乘着一叶扁舟,在云中谈道赋诗。 “皇兄,我一直有所疑问,神农大帝晚年究竟去了哪里?”杨洮突然问道。 漫天星光,将他的思绪勾向远方。 不同的一片天,却有相似的两个人——炎帝。 两地的历史,在冥冥之中有一段牵连,今日正巧神农的后人在此,不如趁机问问。 这般话题,同样也引起了苏误的注意。 “哈哈哈……杨兄私下里可以称我皇兄,但是在外人面前,切莫这般让人产生误会。”姜战笑道。 “我只是觉得这个称呼很帅气,早就想这样叫上两声。”杨洮大笑。 “无妨,我这般提醒,只是怕隔墙有耳,万一有歹人拿‘皇兄’二字作弄文章,恐让杨兄惹上一堆是非。”姜战解释道。 这般宫廷大戏,苏误与杨洮心里很透彻。 在星空彼岸的雪花荧幕上,每年不知有多少的故事在上映。 两人对此已经见惯不惯,甚至已经脑补出了一场旷世绝伦的夺嫡戏码。 “始祖晚年……” 姜战沉吟片刻,叹道:“就如东荒历史记载的一样,姜家后人所知的,其实也不多。” “战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杨洮问道。 “并非如此。”姜战摇了摇头,眸光望向远方,“在姜国的秘史中,炎帝晚年为了演化仙路,踏上了西方的一座山。” “西山?”小玄女有些惊讶。 姜战道:“西方的那片大陆,正是因炎帝而命名。” 这在武仙星上,并不是什么隐秘。 不过小玄女一直呆在东荒,对此也不关心,倒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炎帝成功了吗?”杨洮问道。 “若是如此,今日的西方应当是歌舞升平,仙象众生,而非现在这般贫瘠。”姜战道。 “听战兄此言,难道你去过西方?”小玄女桃花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从东荒到西山,纵然凡人走上百世也难以穿越,即使修道者不眠不休驾虹,也要百年之久方才抵达。 这是段相当遥远的距离,让人望而生畏。 姜战笑道:“西山太遥远,我也是在家臣带回来的画面里才见过,那里无边无际是荒土,倒也有异域风情的色彩。” 西方的国度,对于极东人而言充满了幻想。 正是因为没有见过,所以才觉得美好。 三人感慨着大域之无尽,小玄女不禁叹道:“若此一生有幸,能游览五片大陆,该是多美妙的一件事。” 第三百章 武皇往事 神庭古城,春花秋月,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半年之久。 这一段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对于神庭数十万年的历史而言,不过匆匆一笔。 可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这样的时间就显得弥足珍贵。毕竟凡人的一生,也才仅有百余个“半年”。 小玄女住在神庭的九天宫阙上,皇家别院里仙云飘渺,霞光迷蒙。 在这半年里,她仅做了一件事,那便是闭关。 闺阁的门扉紧闭,也无人来打扰。 对修士而言,修行才是本分,杨洮与八皇子也不例外,闲暇时便冥想悟道,半年下来,杨洮倒是又登上了一个小境界,如今已是宗师三阶。 某一日,三人仿佛约定好似的,一同从冥想中醒来。 推开门扉,一束暖人的阳光射入阁中,驱散了久积的尘霾。 小玄女长叹一声,不禁摇头,“冥想悟道,对我而言太难了,又是平白无故浪费了半年,修为却毫无精进。” 三丹分作华池、方寸、天宫,而今玄女身体里,华池满溢,方寸中正,唯独天宫暗淡,哪怕将梵阿经诵上千万遍,也不见半分起色。 需要一个契机,不仅仅是一千三百万斤的瑰。 虽然向姜战求助,他未必不会帮自己,但是苏误并不想欠下这么大的人情。 杨洮从别处而来,见闺阁门已开,毫不见外地走了进去,“老苏,你咋愁眉苦脸的?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轻叹一声,小玄女问道:“桃儿啊,你修行时,可遇到过无法突破的瓶颈?” “倒是也有过。”杨洮笑道:“吃些宝材,再炼化几斤瑰,深山老林里闭一次关,也就突破了。” “何止要炼化几斤瑰……”小玄女面露出愁苦之色,“随道义加深,我愈发有感,大道仿佛在刻意压制什么,类如玄女体这般,已经不适合当代修行了。” “大道森罗万象,包含万物,应当不至于。”杨洮道。 苏误摇了摇头,“大道必然在压制,否则这十万年来,为何无人证道?当今世上,连圣人都是凤毛麟角,与上古时相比,这一世人杰辈出,然而顶尖强者却少之又少。” “难道南海神算子寓言的大世争帝就要来了?”杨洮心里微有震惊,眼中闪过一丝光华。 “不知。” 苏误道:“但是有一人也许能知。” “谁?” “金山金顶,龙女圣人。” “龙女?!”杨洮瞪大了眼睛,显然不知小玄女为何说出这个名号,“昔日诸法千道联手,两万余人都没能登上金顶,你在想什么呢?” 苏误浅笑,道:“我已得了龙女前辈的许可,随时能上金顶。” 言语间,小玄女调出那片金鳞。 赤色的神华将闺阁点亮,一股圣洁之力喷薄而出,恍然间,仿佛能听到一声龙吟。 “这是真龙逆鳞!”杨洮认出此物,目瞪口呆显得异常惊讶。 “龙女前辈将它交给我,应当是要我尽快去金顶上走一趟,而今我恰巧回到神庭,又有姜国撑腰,想登金顶应该并非难事。”苏误道。 “数十万年以来,除了龙女之外,还从未有外人登顶金山,这也许就是你的造化。” 略思考了片刻,苏误轻声道:“你也和我一起去。” “我?这不太好吧,我又没有得到许可。” “这不碍事。”苏误道:“就我所知,龙女前辈并不会在意这些。” 两人商量了一阵,决定一同上金顶。 当然,这件事也让姜战知道了。 这位八皇子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调来了一队军马用以保护小玄女。 三日后,他们来到了明山赤水居,这里距金顶不足千里之距,龙女也曾在此居住过一段时日。 明山山脚下,还留着一间草屋,里面有武皇遗留的痕迹。 玄女要登金顶,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很快就传入了世人的耳中,因此,今日金山外,围观者众多。 姜国军马护着轿辇,渐渐进入金山范围。 小玄女坐在轿中,对身边人道:“战兄,何不跟我们一同上金顶?” 姜战摇了摇头,轻叹道:“毕竟龙女前辈与老祖宗间的隔阂还没有消失,像我这般的姜姓子弟,实在没有脸皮登上金顶。” 杨洮不禁问道:“武皇与龙女之间,究竟有怎样的一段故事?” “那便说来话长了。” 姜战略顿了顿,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中,“我也是听老一辈人谈的,具体的情况却也不算了解……” 据说数千年前,武皇在东荒历练时,曾与龙女结伴,百年时间,两人互生情愫,并许下海誓山盟。 后来武皇回到姜国,本打算抛弃朱襄城的一切,并与龙女私奔,却怎料陷入了一场联姻当中。 鹿台月下,龙女枯等百日,又遭姜国外戚暗算,因此被镇压至虚谷谷底。 待武皇寻来时,鹿台上已无龙女踪影。 千年时间一晃而过,武皇渐渐得知当年的真相,盛怒之下,选择了一个黑夜,将参与过陷害龙女之人,全部处决。 那一夜,又被称作血红之夜。 当时,武皇退位,闭死关而不出,姜国新立国主,便是如今八皇子的父亲。 这一切本应埋葬在历史的长河里,再无人提起。不料虚谷突然坍塌,又将往事重提。 “几年前我前往虚谷,正是为了替老祖宗还愿,只可惜龙女前辈不肯原谅姜家。”姜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事儿我就得说道说道了,既然武皇对龙女余情未了,当时为何不亲自现身,而是要让你这个孙儿去打探路数?”杨洮不解地问道。 “哪儿是老祖宗不肯亲自现身,他当时已经快要坐化,强续了一口气,才见了龙女前辈最后一面……” “这般凄婉之情,也叫人叹息了。”小玄女心有感触,不禁长叹。 千里之距如逝水,悄然无声已到头。 姜家的军队分列两排,玄女与杨洮从那轿辇中现身。 抬头一看,金山外皆是修士。 “这些人啊,听风便是雨,就是喜欢看热闹……”苏误皱眉道。 “自从龙女剑在金山现身,天下人便一直注视着此地,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你要想登金顶,自然逃不过他们的围观。”姜战笑道。 “罢了,就让他们看着吧。” 言说之间,小玄女取出金鳞,炽热的光芒照在身上,宛如一层轻纱,“桃儿,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