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找谁?》 楔子 【楔子】 姓名:柯怡君 出生日期:一九八○年一月二十七日 失踪日期:二○○一年三月十二日 失踪地区:台北市xx区 姓名:陆淑玲 出生日期: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二十日 失踪日期:二○○三年六月八日 失踪地区:台北市xx区 姓名:陈俞伶 出生日期: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十一日 失踪日期:二○○三年十月三十日 失踪地区:新北市xx区 姓名:刘怡文 ………… 一叠a4的资料纸放在偌大的桌面上,每一张纸就代表着一名失踪者,此时扩音器里传来一名老者的声响。 「这是十五年来所知的失踪者资料,其实并不只这些,但这几年我一再的反覆研读这些资料,我抽剥出了一些线索。」 老者的声音停顿了下,话筒里传来一声「嗯」的声响,确定对方确实有在听他说话之后,他才继续说下去。 「我发现在其中的十二年之间,北部的部分地区,有些女孩的失踪状况十分相似,我女儿也是在相同的情况下失踪的,这些人全都被报为失踪人口,可我肯定事情并不单纯,那些失踪的女孩一定已遇害……」包括了他的女儿。 老者的声音在吐出他所认定的结果当下哽咽着,而他那显然非常悲伤的情绪也传到电话的另一头去,但另一头并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字句,只是再一次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仍继续听着。 很快的,老者收拾好悲痛的情绪,才又开口道:「我所能找到的线索也只有这些了,虽然明知道犯人仍逍遥法外,或许又正盯着他的猎物们,但我怎样也抓不出这个人,我希望你们公司可以接下我的请托,请你们为我抓到犯人,并找到我女儿,不论要花多少时间、多少金钱都没关系。」 钱他有的是,这辈子他什么都不需要了,他只想找到女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屍。 若她真如他所猜测的遭遇了不幸,至少也要找回她,让她在家族的庇护下安心长眠,因为他已经不只一次梦到她全身湿漉漉地回家找他了。 「这件委托,公司接了。」话筒里传来一道中性且不自然的声嗓,让人听不出说话的人是男是女。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就代表公司,老者的身分是谁,他也明白,钱的方面一点都无须担心,这将会是一笔高收益的委托工作,公司没理由拒绝。 「谢谢,我会再将我手边这几年所查得的资料,寄送到你们公司去。」 没错,虽然他一直抓不到犯人,但他这几年所做的调查,都有留下书面资料,希望这些资料对他们是有所帮助的,更希望他们公司的能人可以看出他所看不出的盲点,早日为他揪出犯人。 电话另一头开出了一个十分高的价码与时效,时效若过了,那么合约便要重新再拟订,价码自然也是要再重新商议。 老者毫无异议地爽快答应了对方所开出的数字。 「我这方有一个要求。」 「请说。」 「请您将您的人手全部撤走,这段调查期间只能由我公司这方独自执行工作,若您同意,我们就能立即签约。」也就是说,委托者不能再委托其他人介入这事件的调查工作。 这并不是他担心他人抢先公司找出犯人,而是不想让闲杂人等妨碍了调查工作。 老者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但听闻这家控八控控公司能力顶尖,客户所委托的案件达成率有九成九,而他自己做过了多少努力却是徒劳无功的结果下,他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碰碰运气。 「好,没问题,我现在就将人全撤走。」 约定了签约时间,在结束通话后,老者这才想起一件事。 他只不过是将一叠失踪者的资料送到他们公司罢了,事件内容原由在这通电话之前都不曾说明过,他又是如何知道他长期派出人手的呢? 两行泪水缓缓地滑过脸庞。 这一回……他真能找回小侬吧? 第一章 真的是春天后母脸啊! 天气说变就变,昨天阴雨绵绵的,早上一觉醒来就看见了大太阳,害得乌小春以为自己没睡醒,连作梦都想要拥有宜人的好天气。 事实证明她并不是在作梦,天气很好,但她仍是得认命起床准备工作去。 绑起一头直顺长发,化上合宜的淡妆,再穿上合身的套装,她很快的整装完毕,并走出自家大门。 在关上且锁好大门后,她看了对门一眼,这才缓缓下楼去。 她住在一栋五层楼的老公寓里,那是她走出校园后,认真工作省吃俭用,在三年前用存款加上贷款买下的,对门原本租给一对年轻夫妻,但那对总是客气有礼的夫妻上个星期搬走了,昨天听其他邻居说,屋主很快就把房子给卖了,新屋主极可能会在近期内出现。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论新屋主是谁,她只希望对方会是个好相处的邻居。 走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乌小春来到任职的银行,开始一天的工作。 她是个普通的银行柜员,每天都要露出最亲切的微笑站在第一线上,面对着各式各样不同要求的顾客为他们服务,她工作的地点离住家不远不近,却也总是能碰上邻居们。 住在隔壁栋、为人热心的邻居妇人来到乌小春服务的柜台前,她是来存款,也是来顺便打打屁的。 「刘阿姨,您好。」虽然早已是熟识不过的邻居了,但乌小春仍是有礼地起身向她招呼着,要不等刘阿姨走了,总是在柜台后飘移的主管又要抓她念着基本教育训练这回事了。 「别老是这么客气啦,搞得好像我们很不熟似的,都几年邻居了啊。」刘阿姨一手挥着,示意乌小春坐下,不要过分有礼,另一手将预备存入的现金夹在银行存摺里,连同刚写好的存款单都放到柜台上去。 乌小春伸手拿过放在柜台上的所有东西,笑着为刘阿姨办理存款动作,并不针对她的话多作辩解。 「小春,我刚才看你家对门的开始装潢了耶,也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长得很帅又斯文,他好像就是新屋主喔。」刘阿姨后半的语气变得轻浮,意味着她的八卦魂发作了。 「说不定只是来装潢的师傅。」乌小春的声调没有特别的起伏,视线也只落在自己手中的工作上,因为经验告诉她,对这个话题不要有太大的反应才是最保险的作法。 刘阿姨平时人很好,这一点她从不怀疑,但刘阿姨有个缺点,就是老爱在她面前说着些男人话题,难道她脸上写着「欠男人」三个大字吗?为何刘阿姨总是要张着大眼四处搜寻年轻男人,然后拉着她问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刘阿姨年纪都不小了,难道还不明白一个人好或不好,不能只单凭好皮相?更别说就算是花时间相处,都不能真正明白另一个人。 「不,我觉得他肯定是新屋主。」刘阿姨斩钉截铁的说。 「完成了。」乌小春将存款簿放回柜台上,并推到刘阿姨的面前,也正看见刘阿姨眼底配合着语气的那股坚定。 真不知道刘阿姨为何那么莫名的坚信那自以为的想法,但……刘阿姨开心就好,她还是少说两句的好,省得刘阿姨又想不断说服她认同她的话语。 来银行的目的很快就完成了,刘阿姨也不便打扰乌小春工作,最后只扔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跟你赌一杯珍珠奶茶,他一定是新屋主啦。」 赌注是刘阿姨单方面说定的,乌小春压根儿没答应,事实上,她也没机会拒绝,因为扔下最后一句话后,刘阿姨便转身离开了。 算了,就请刘阿姨喝杯珍珠奶茶吧,小事一件。 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乌小春在回家的路上买了炸鸡与果汁,那就是她的晚餐了。 当她轻晃着手里的塑胶提袋,晃晃悠悠的走在人行道上,转过了一个街角再一个街角走入小巷之中,远远的,她看见一辆房车停在骑楼前。 接着她看见一抹颀长的身影抱着一只大纸箱消失在楼梯口,刚好就是她住的同一个楼梯口。 一个年轻的男人,长得很帅又斯文,他好像就是新屋主喔。 乌小春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白天刘阿姨说的话。 刘阿姨看见的人是他吗? 因为没看见正面,乌小春无法肯定那人是不是长得又帅又斯文,或许他不是住户,只是来送货的人,因为他抱着个大箱子,再或许他压根儿就不是刘阿姨今天看见的那个人。 很快的,换乌小春走进楼梯口,踩着一阶又一阶的楼梯来到她所住的四楼后,她没立即拿出钥匙开启自家大门,而是好奇的看着对户人家。 对户人家的大门是完全敞开的,站在门外,她可以清楚的看见阳台里的一切。 阳台里放了许多装潢用的工具及木材,显然今天的装潢工作尚未全数完成,大门虽是开着的,但乌小春却听不见屋里有任何声响传出。 没人吗? 当这个问号才浮出脑海的同时,一抹人影突地从屋里出现在阳台上。 「你好。」 「你……好。」乌小春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尴尬,因为她很没礼貌的盯着人家屋里看,更没料到屋里会有人突然出来向她问好。 男子高大挺拔,他上身那件净白的t恤,让乌小春立即认出他是谁。 他就是刚才抱着箱子的男人啊。 看着眼前那张俊逸斯文的脸庞,证明了刘阿姨这回的评监十分中肯,但这也不能代表什么,长得再好似乎也与她无关。 「请问有事吗?」冉恭玄十分客气地开口,并没有佯装不知道她在大门外张望窥看的事实,他选择大方地向她提问。 「其实……没事,只是看你大门开开的,好奇的看一下而已。」短时间内想不出任何蹩脚的理由,也相信任何理由都没有其说服力,虽然尴尬,但乌小春也只能选择诚实这条路走。 若他真是屋主,说谎并不是好选择,因为往后两人可会是邻居,她不想在第一回的接触下,就被人打上「说谎」、「可疑」、「做作」等负面的标记,她不想被人当成是怪邻居。 好奇心,人人都有的。 乌小春诚实的结果,换来的是冉恭玄友善的微笑。 原是俊逸的脸庞因为这轻浅的微笑,散发出一股相当迷人的魅惑力,乌小春自认从来就不是当花痴的料,但眼前的男人仍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双颊发热。 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发花痴的因为对方的一个笑容便迷上人家,只是不可否认他的电力强大,一个笑容就能轻易的让人心跳加速。 他是个十分轻易迷惑人的男人。乌小春在心底对冉恭玄下了个绝对的认定。 但他就只是对乌小春诚实的话语露出了个迷人微笑,那样子看来并没有接话的打算。 虽然停滞的时间很短,但尴尬的氛围却是无比迅速地包围了乌小春,所以她再一次不自然地开口说:「我姓乌,住在对面,请问你是?」 丢出问号纯粹为好奇,不为一杯珍珠奶茶的赌注问题。 「我姓冉,即将成为你对门的邻居,这几天装潢施工吵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冉……好特别的姓氏啊,他果然是屋主。 虽然他的脸上仍是挂着有礼的微笑,但乌小春不是初出社会的傻子,怎会不明白这只是维持表面友好的功夫呢?更别说他们还算是陌生人,完全都不知道彼此个人基本背景及生活状况,人家没摆出冷漠的姿态就已是客气了。 「不会,搬家总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辛苦你了,晚安。」乌小春很快的道了晚安,结束了这场意外的短暂寒暄。 「晚安。」 回到屋里,乌小春啃着几乎变冷的鸡排,虽然视线停留在电视萤幕里正播放的新闻上,但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想着刚才碰着的新邻居。 冉真的是一个特别的姓氏,她以前也曾认识过一个姓冉的男孩呢,而且他们连长相都相似…… 嗯?长相相似又姓冉……这并不是常见的姓氏,他与那个她曾认识的男孩……会不会是同一人呢? 想着对门男人的长相,再努力回想记忆中男孩的长相,但记忆已模糊,唯一能肯定的是,不论是隔壁屋里的男人,还是记忆中的男孩,两人给她的气质是相近的。 平时她不算是个敏感的人,但对门的男人,表面上客气有礼,周身却暗暗散发着一股冰冷感,让人无法轻易地亲近这个人,他无言地表示出保护自己、拒绝他人的讯息。 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不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可刚才那进退得宜的表现也显示出至少他不会是个坏邻居。 记忆中的男孩名叫什么,她也记不得了,只记得他也姓冉,记得他是个白净好看的人,许多女孩子都很喜欢他,虽然她不是喜欢他的女孩之一,但对他却是一直怀着感谢的。 国中二年级那一天,她与男孩成了同班同学,那时她仍住在台湾南部,学校学师生并不多,两人在同班之前,她早知道男孩的存在。 他在学校很出名,是许多女同学明恋、暗恋的对象,是许多男同学嫉妒甚至是仇恨的对象。小帅哥一个,无心却掳获许多女孩们的心,让其他男孩们总是沉不住气地爱找他麻烦。 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功课顶尖,连打架惹事的本领也十分顶尖,是个让师长又爱又恨的学生,她则是个小小书呆,平时与他一点交情也没有,更不会没事主动找他攀谈,虽是同班同学,但两人真的一点也不熟。 「冉同学,今天我们是值日生。」因为座位刚好在他的前面,班导是依座位方式排值日生的,所以她总是与他一同当值日生,这句话也是她最常对他说的一句。 因为他总是一脸冷冰及懒洋洋的模样,乌小春无法确定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值日生,但为免自己担着所有的班级工作,因此只要轮到他们担任值日生,她总是会提醒着他。 对于她的提醒,他总是淡淡地看她一眼,什么话也不回应,就在她打算认命自己一人当值日生时,他却总是会在需要劳动时出现,与她一起担着值日生工作,虽然他总是无面表情,但总比她一个人担着所有工作的好。 学校里,他一个亲近的朋友也没有,大夥也都喊他「冉同学」,久了,她也忘了他究竟叫什么名字,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他孤僻没朋友的个性上,直到那一天…… 那是她转学前的倒数第二个星期。 「冉同学,这是你的原子笔吗?」下课钟声一响起,乌小春立即发现自己坐位旁掉落的一支原子笔,印象中似乎看过坐在后面的冉同学使用过,所以她直觉地拿着笔,转身问他。 男孩看着她手中的笔,那确实是他的没错。 他不发一语地接过她手中的笔,指尖碰到了她的。 虽然指尖碰着了,但那只是无意又极为短暂的接触,乌小春压根儿没反应,可男孩却意外的瞪直了眼。 他直直地瞪着自己手里的原子笔,脸色竟是微微发白,那模样有些怪异,但交还了笔之后便转身的乌小春压根儿没发现,只是专心的整理刚才国文老师上课的重点。 第二章 他看见了…… 一颗棒球直直地越过走廊,然后撞破玻璃窗,坐在窗边的乌小春虽然没教棒球击中,但那并不表示她幸运,因为比起他所看见的画面,被棒球击中的话,或许才是幸运。 被坚硬棒球以着强劲力道击破的玻璃窗,在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响的同时,碎片也以着可怕的速度四散飞溅,然后坐在他前头的女孩发出了凄厉的叫喊声,因为一片细长的碎玻璃并未随着棒球掉落地面,而是笔直地插入女孩的右眼窝里。 女孩痛苦的哀叫着,满脸红艳的骇人模样也吓坏了其他同学们。 她即将失去一只眼睛,甚至是性命。 但他所看见的一切并没有人知道,包括了乌小春。 她只知道原是在她身后一直安静坐着的男孩,不知为何突然起身并扑抱着她,然后她听见巨大的碎裂声响,同时还有男孩发出的闷哼,紧接着是许多惊声尖叫。 她被男孩突如其来的莫名举动给吓着了,一时间忘了反应,直到一片湿润的水液透过她身上的制服,沾染了衣料底下的肌肤,她这才像是大梦初醒般。 「怎么回事?」 当闻声而来的师长将男孩扶离她的身旁时,她看见了男孩颈背被一片刺目的红色给覆盖。 当时的她着实被吓坏了,若不是他……她会变得如何呢? 后来他被校方送到医院去,一共缝十一针,并在家中休息了两天。 第三天,他来到学校上课,那天打棒球的几个男孩全都围着他的桌边来向他道歉,其中几个甚至还与他打过架呢。 但那天他整个颈背浴血的模样实在骇人,他们不是真不懂事的孩子,真伤了人,他们推不了责的。 「冉同学,对不起。」 「冉同学,我们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也很想再跟你打一架,但这一次我先让你打,我绝不还手,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打一回。」最后一个男孩脸上的表情虽是勉强,但仍是自认很有气魄的将话一口气说完。 众人以为冉同学会对所有人的一番道歉有所反应,或许是冷淡的说些什么,也或许是气愤的对众人破口大骂,因为那天他确实流了很多血,更挨了针。 但是他什么话也没说,一张嘴仍是闭得像蚌壳一样紧。不说话不打紧,可他却是一脸冷然,似乎眼前来向他道歉的男孩们都只是看不见的空气,他压根儿无心也不打算去理会。 那极为冷淡又一副目中无人的傲然神态,就是让其他人总爱找他麻烦的源头,现在他又露出了那总是让其他人看了就生厌的模样,男孩们又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后,便摸摸鼻子,一一离开他的桌边。 唉……他果真是个难相处的人,但确定是个百分百的好人。 在众人离开桌边后,坐在前头的乌小春这才回过头来。 「冉同学,谢谢你,真的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他,那么这十一针就该是缝在她脸上了,结果或许还会更糟……总之,她真心感谢他。 在意外发生的第一天,她与家人本想前去他的住处看他,顺道表达无限的感谢之意,却被他的家人拒绝了,但感谢的话她仍是要说。 对于她由衷表现出的感谢之意,男孩仍是听而不闻,甚至懒洋洋的趴在桌上闭起了双眼,完完全全拒绝与任何人有所互动,包括了被他所救的女孩。 因为他趴着的缘故,乌小春可以看见覆盖在他颈背上的大片纱布,直到一个星期后,她才看见纱布底下的伤口。 果然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疤了。 再一个星期后,她转学离开,再也没见过男孩了。 「冉同学……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回想起十几年前的旧事,乌小春喃喃自语着,但她靠不住的记忆怎样就是想不起他究竟叫啥名字。 最后,抵不住那股探知答案的欲 望,乌小春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鸡排,来到电脑前搜寻出当初所念的国中,再开始搜寻她想要的答案。 早上起床后,冉恭玄这个名字就深深烙在乌小春的脑海里。 原来他在她转学后不久也转学了,这是她昨晚捜寻后得知的结果。 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股遗憾的感觉存在。 「唉……」叹了口气,乌小春决定暂且抛除那些莫名的情绪,现在只管出门上班去。 踏着一如往常的步调,乌小春拐了个弯走出巷弄。 同时间,昨晚停在骑楼前的房车反方向地行经她身旁,但她没注意到车内的人,车内的驾驶却看到她了。 「她在你调查的名单之内吗?」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宫静妍沉静的问道。 她望见冉恭玄分心地多看了车窗外的人儿一眼,目光也自然地追随了过去。 嗯,是个气质美人呢。 「每个人都在我的名单之内,差别只在可疑程度的大小罢了。」冉恭玄淡淡地响应,同时目的地也到达了。 这里是他的新家,是他新任务的新居所。 冉恭玄从后车厢里搬出一些私人物品,宫静妍也帮着拿着一些,两人一起上楼。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们就像是一对正在忙着搬入新家的情侣或夫妻,但那一切都只是假象,也是今天他们一同出现的目的。 一个皮相优等的男人身旁若长期没有女伴出现,通当会引人非议,为了顺利执行工作,这一点是他必须避免的。 他必须让人喜爱,并毫无戒心的亲近他,不能引起「他人」的猜测。 这回公司派给的任务很有挑战性,难度很高,因为要从大台北整个地区里抓出犯人着实困难,而且变化性太大,这几乎是个成功率相当低的任务,雇主想要的只是希望,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也好。 虽然公司派出了大半以上的人手分散在各区执行这项任务工作,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工作之所以成功率相当低,是因为过多不可预期的变数存在。 可以肯定雇主认定有犯人这一项,在众人一一翻阅雇主多年收集及个人所整理调查的资料后,所有参与这项任务的人都同意这个认定。 只是所有的资料全然无法预测犯人的年龄层及性别,这如同大海捞针,公司必须想办法一一过滤所有可能的对象,并努力寻找出可能的年龄层及性别。 再者,区域范围过大,人手只能分散在指定可能的地区进行任务捜查,而这只是开始,不是为了抓人,只为缩小可能的范围罢了,若是意外找出了犯人,那真只有幸运两个字可以解释一切。 最重要的一点是,雇主的女儿是在三年前失踪的,因为是名人之女,新闻闹得很大,警方更是全力调查着事件,再加上雇主自己所做的一切调查,然而事情至今仍是无所获的情况。三年的时间,雇主从不曾放弃找寻追查,相信犯人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三年里也不曾再有动作,可能的犯行区没有年轻女子莫名失踪…… 但还有另一个可能的变数,只怕犯人三年的沉寂不表示安分,而是犯人早已不存在这世上了。 「我希望『他』死了,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吧?」从一楼来到四楼,进了屋里后,宫静妍便把一路上的想法说出。 这次的任务,她并未直接参与,只是做为随时协助的角色,但所有的资料,她也是仔细阅读过的。 屋里所有装潢工作已完成了部分,装潢师傅们上工的时间还没到,现在谈论任务工作完全不用忌讳。 「我自然也是这么希望,毕竟这次的任务成功机率可以说是公司接获的工作中最低的一回,人若死了,至少表示不会再有受害者出现,但我认为雇主不会这么希望的。」冉恭玄就事论事的回应着。 雇主失去了孩子,又投入了他人无法想象的时间与心血去寻找犯人,换作是他,也想抓到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得到人已不在世上这个答案,因为那也表示失踪女孩们的下落也得跟随着犯人永远埋在地底了。 「说真的,若假设人没死的话,你认为真能找出凶手吗?」宫静妍不再用「犯人」两个字,她用的是「凶手」这个词。 他们都知道雇主希望能找到女儿,而且是活着的,希望那些失踪的女孩们或许是被囚禁,再坏一点的结果是被卖到别的国度去,过着无法想象的生活,但再坏,只要人还活着便好。 但是谁都知道那无疑只是个奢想,那人犯案时间很长,受害者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落到那人手上的女孩们九成以上是凶多吉少了,所以宫静妍在自己人面前才用了凶手这个词。 成功率低,但公司强大的招牌不是打假的,机会仍是有的。 「我想……一半一半吧,但得花上长时间这一点是确定的。」若他们想找出的人没死,那他们一半需要的是运气,另一半是努力。 一个月后 冉恭玄的公寓已经全部装潢完毕,昨天晚上他已正式地搬迁入住。 现在是晚间近七点的晚餐时间,他到住家附近的小餐馆用餐去。 忙碌的生活造就了大量的外食族,冉恭玄点好了餐,找了个靠窗的坐位坐定后不久,店家原有的空桌瞬间也客满。 在用餐的同时,他不着痕迹的一一将店家内的人员及客人都打量一回,有些人在资料上看过了,有些是完全陌生的脸孔,但不论是前者或后者,他仍是将所有人的脸孔记下。 接着他开始望着窗外的行人,观看着有无特殊的对象,试着找寻可疑的人事物,这样的动作将会是他往后天天都要做的事情。 先是一个男人走过街角,再是一个中年妇女从对面的人行道走过,然后是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窗外经过,并走进这家小餐馆。 这家小餐馆是乌小春平时常来光顾的,不过她看了看,现在座位客满了,看来她只能选择外带。 但即便是选择外带,她仍是需要排队,晚餐时间也是下班时间,涌进小餐馆的人潮真的不少。 「小欣。」乌小春发现排在她前头的人是刘阿姨就读大学一年级的女儿,她是个清秀又乖巧的女孩。 「是小春姊呀,妳刚下班吧?」小欣回过头,对乌小春微笑着。 「对啊,今天妳妈妈不做饭吗?」印象中,刘阿姨是个很称职的家庭主妇,很少见到他们家的人买外食。 「我爸妈回南部去了,今天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本来想在这儿吃完饭再回家,才不会制造垃圾,但妳也看到了,人好多……」 两人开始闲聊着,同时,乌小春身后排上了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的穿着十分休闲整洁,乍看之下是个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一开始,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奇怪的举动,只是安静的等待点餐,但当队伍向前推进一大步时,男子推进的距离可不只是一大步,他显然太接近乌小春了。 那距离,只要他稍稍再向前一点,就能够轻易触到乌小春,或者伸出手就能摸着她背部的任何一个部位。 他缓缓伸出手,手势放得极低,那位置正好在乌小春臀部正后方。 因为专心与小欣聊天,乌小春并无察觉身后的男人离她太近,就在男人的大手几乎要贴上她臀部的当下,一道突然响起的声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也让男人的大手迅速地缩回。 第三章 「乌小姐。」冉恭玄声音平板,并无多余起伏,但他虽然喊着乌小春,目光却是先落在她身后的男子身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才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冉先生……」奇怪了,刚才进门怎会没看见他呢? 冉恭玄已经用完餐,他起身走向柜台,与乌小春之间约莫有着五大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那里有空位,给妳们坐吧。」冉恭玄指着他刚离开的桌位,而现在老板娘已经在清桌了。 她打从一进门,就快速的扫视全店,那也表示出她想在店内用餐。 「哦哦……好,谢谢你。」乌小春点了点头,拉着小欣的手走向空下来的座位。 冉恭玄仅是点了一下头,礼貌性的示意之后,便离开小餐馆。 离开之前,他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下,再一次深深地望着刚才试着伸出咸猪手的男子一眼。 男子瑟缩了一下,赶紧调开目光,更不敢再望向乌小春与小欣那儿去。 晚间九点五十分。 拖着疲累的身躯独自在街上走着,来往路过的人与车都不多,路灯将乌小春的身影拉得很长。 望着地上的影子,乌小春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只有自己的影子陪伴着,她真是个孤单的人啊。 是啊,她一直是孤单的人,这份孤单陪伴了她多少年了呢?想了又想,她才惊觉原来她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已经近十年了呢。 时间过得还真快…… 「唉……」幽幽的叹了口气,乌小春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如果,她就此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关心她吧?真心真意关心她的家人都离开了她,她好寂寞,一直是寂寞的…… 「乌小姐。」 一道显得陌生的男音轻唤着乌小春,同时一只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虽然那人喊着她的姓,表示与她认识,但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完全没料到会有人喊着她又拍了她,这着实让她吓了一大跳。 她一手抚着胸口,急速地转身,但因为过分着急的缘故,造成无法平衡,一个踉跄,整个身子竟歪斜一边,眼见就要跌倒出糗。 「哇呀……」乌小春发出惨叫声,因为她明白自己无法拯救自己了,只能用叫喊表达她此刻悲壮的心情。 再来用一声痛呼,就可以结束这场莫名的灾难了。 可是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了,灾难并没有如期出现,因为一只大手适时地为她解除了这场危机,但她却为大手的主人制造了另一场危机。 冉恭玄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揽住乌小春的腰身,顺手将她往自己胸口带,这也是唯一能避免让她跌倒受伤的唯一选择。 乌小春的腰是被扣住了,但双手并没有。 慌乱之中,她挥舞着双手,也就这么地将冉恭玄另一只手里提着的袋子打落,袋子里的水果也因此滚落柏油路上。 在确认乌小春不会再有「亲吻地面」的可能危机后,冉恭玄立即松开大手,并退开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出。 乌小春捂着微微发疼的鼻尖,知道刚才有人好心拉了她一把,但她也撞上了那人的胸口,现在她看清了那人是谁了。 是冉先生。 乌小春想开口向他说声谢谢,话未出口,却见他蹲了下来,他突然的动作,让她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难怪她觉得刚才好像打中了什么,原来是人家买的水果都被她打落一地呀。 「对不起、对不起……」乌小春连忙也跟着蹲下身子,左手一颗苹果,右手一颗橘子,用最快的速度帮忙将落了一地的水果一一拾回。 十来颗的水果都放回袋子后,只剩最后一颗橘子落在约两尺外的距离,两人同时起身走向那颗橘子,但最后仍是脚长的冉恭玄先弯下腰拾起那颗橘子。 在冉恭玄弯下腰的那一刻,站在一旁的乌小春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他的颈背上头。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们第一次接触是在他家大门口前尴尬的对话,第二次接触是在餐馆里,他空出了坐位给她,现在他们的碰面是很糟糕的第三次。 其实在这个月里,她经常想起他,因为他与记忆中的冉同学真的十分相似,而她想着他,便是因为她无法确定他是否就是冉同学。 但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冉先生就是冉同学了,几乎…… 看着他颈背上有着一条淡粉红的伤疤,乌小春睁着大眼,有那么一瞬间就要朝着他的背部喊出他的名字。 那伤疤看来是旧伤了,如果他不是冉恭玄,哪来那么凑巧在同一个部位都有伤疤?两人又刚好都姓冉?若真是凑巧,那么她现在马上就去买张乐透回家,让她也凑巧当个大富翁吧。 冉恭玄将最后一颗不自愿逃跑的橘子放回袋子里,也看见乌小春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 他很快便猜想到她应该是看见他的疤痕了,当她得知他的姓氏时,他相信她肯定想起了记忆中的往事,因为他知道她会一直记着他的。 是的,他知道她是谁,并不是从事先针对附近居民所做的调查报告中得知,而是他在更早之前就认识了她这个人。 「对不起,冉先生。」乌小春弯着腰,用力地朝着冉恭玄深深地鞠躬道歉,「我太认真想事情了,完全没想到你会喊我又拍我肩膀,所以才会过分反应了,对不起……」 她真不是故意的,但任谁在毫无心理准备下被人这一喊一拍的,都会吓着的,而她只是反应大了些罢了。 「小事,没关系。」冉恭玄将嘴角微微地扯高一些,同时也让自己的声嗓听来有温度些,他必须让自己表现得温文有礼。 或许是心底对他这个人早有了认定,认定了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所以他那明明是成功的友善表现,看在乌小春眼底就是有那么一点……虚伪。 但他的表现如何并不是现在的重点。 「请问你喊我有什么事呢?」虽然两人住对户,而她早早出门上班,下班时间也总是不固定,两人平时又碰不上面,他喊了她到底是为什么事呢?难道他也觉得她面熟?也想确定她是不是他所想的同班同学? 她这是在期待什么呢?乌小春问着自己。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只是想提醒妳,晚上妳自己一个女孩子走在路上要小心点,这一带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安全。」其实他不该多事提醒她的,但见她走在前头,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了。 这一带是再普通不过的住宅区,但相对的,因为普通,更没什么商政大人物居住附近,很多安全漏洞也因此总是被忽略了。 这一区街头有半数的监视器是损坏无法作用的,另外半数中再有半数画面是十分模糊的,若真有什么意外,想要留下事情发生的当下状况,只能靠着运气。 若他再冷漠自私一些,他不该向她发出警告,因为她是个完美的诱饵。 年龄层与套装打扮,是那人猎捕的完全条件,她全然符合。 是的,那人的下手目标,全是穿着典雅或干练套装的年轻小姐,这是大伙从资料中所抓出的重点。若说有些变态是短裙癖、丝袜癖,那么他们所要追捕的人就是套装癖了。 她,星期一至五都是个完美的套装小姐。 「是的,我会多加注意。」乌小春不自觉地直起背,恭谨地回答着。 但不是因为他认真的态度让她紧张,而是因为她打算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位冉恭玄。 可是就算他真是冉恭玄又如何?她到底在紧张什么呢? 「嗯。」冉恭玄轻点了下头后,便开始移动脚步。 乌小春也赶紧跟着移动脚步。 很明显的,他正要回家,而她也是。 冉恭玄敛起微笑,因为他该一路沉默的,但他却又说了,「如果可以,晚上妳最好走另一条路回家,这条路的监视器不是坏了,就是看不清楚。」 「你怎么知道?」闻言,乌小春本能反应的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路口上设置的监视器。 监视器外观看来完整无缺,不像是坏了呀。 「三天前这里发生了小车祸,警员与车主想调阅画面时,发现它坏了。」这是事实,也是谎言。 小车祸车主与警员想调阅监视画面是真的,但不论三天前是否发生车祸,他早知道监视器是坏掉的,那当然也是公司人员事先已做好的功课。 「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你是目击者?」乌小春再问。车祸的事,她并不知情,该是说,没有其他邻居告诉她。 「刘阿姨告诉我的。」 看来刘阿姨很快的发挥了她的「热心」,已经与她的对门新邻居认识了。好吧,这一点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才说了几句话,两人的住家也快到了,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同个楼梯口。 「冉先生,请问你全名是什么?」乌小春头也不回地问,看似专心地爬着阶梯,但心底很是紧张,也莫名的期待着。 期待他真的就是冉恭玄,但确认他是冉恭玄之后呢?她要说什么、做什么? 再向他说声谢谢?还是再道歉?二选一之后呢?是邻居也是朋友? 他看来还是不好相处呢,更别说两人阔别多年后,彼此与陌生人可说是无异,她若表现得太热切,又似乎是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她很怕这种状况的,那太尴尬了。 问题是,在他们前后爬上了二楼出口,当冉恭玄开口回答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三楼。 「冉恭玄。」 「恭喜的恭?玄奥的玄?」 「对。」冉恭玄发出一个单音,此刻他们已各自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只要拿出钥匙开门,就能向对方道晚安了。 「我、我是……乌小春。」果真是他! 「我知道。」冉恭玄拿出了身上的大门钥匙。 知道?知道名字?还是知道她就是他救过的同班同学? 「冉同学,你还记得我吗?」她都喊他同学了,更别说她的名字也算是特别了,不是这么好教人遗忘的。 「我记得。晚安。」 又是一抹教乌小春看了很不真切的微笑消失在大门之后。 就这样吗?乌小春傻愣地瞪着冉恭玄家大门。 懂得给人友善微笑,也会与人客气打招呼了,难道就不会再有多一点进步吗? 好比如,多客套的与老同学寒暄个几句也好。 他这人只是表面功夫进步了,事实上,他难相处的程度还是停留在她认识他的那一年。 真是的,果然是贴了他的冷屁股了…… 乌小春这个名字本就是个很不容易教人遗忘的名字,更别说冉恭玄原本就拥有比一般人还要强大的记忆力。 撇除他那接收他人重大意外的特殊能力之外,他认人的功力一流,阅读吸收文字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他不可能忘了乌小春这号曾经短暂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同班同学,更别说她一直是个对他十分友善的同学。 那一年她因为全家搬到北部而转学,在开始调查这件事时,在范围居民中看见了她的名字,也看见了她近年的状况。 父母亲带着她北上想要的是更高的收入及更安定的生活,但偏偏所有的安定在她十八岁那一年全画下了句点。 第四章 她的父母亲在那一年出了意外,而独生女的她,从此以后便是一个人独自生活着。 她的生活一直很单纯,以年轻女子来说是单纯到无趣了。 每天准时到银行上班,下了班便是回家乖乖休息,周末假日也不见她与任何人约会,顶多自己一个人上上馆子吃饭或到附近书店走走。她以为与他碰面不过几回,但她错了,他一直在看着她。 不,该是说,他一直在看着周遭的人。 那是他的工作,他尽可能的在暗地里注视观察着所有人,从人群里找出可疑的家伙,再深入地针对个人进行调査。 虽然雇主认定犯人该是男性可能居大,但身为调查的一员,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任何可能的情况下,他不会排除那人是男性或女性的可能。 但乌小春是教他完全排除在外的可能,他想找的人绝对不会是她。 这里是一间小小的咖啡馆,店老板将店开在较不显眼的二楼,但它的位置却是坐落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的一角,是两个星期前才开幕的。 咖啡馆周遭的店家很多,住在附近的居民多半会到这一带来购物,乌小春也不例外。 冉恭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那里视野十分良好,可以将所有路口前的人事物都收进眼底,他的视线也几乎一直是落在窗外的。 三十分钟前,他看着乌小春走进对街的超市里头,三十分钟后,他看着她提着购物袋走出。 她提着看似很重的购物袋与另一名女子等着红灯,当绿灯亮起后,她们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来。 很快的,咖啡馆的大门被推开,但只有乌小春一个人独自走进来。 咖啡馆并不大,约莫近二十坪的大小,吧台与大门正对着,右手边共有六张两人座的圆桌,目前只有两桌客人。 一桌是一对看似情侣的年轻男女,另一桌则只有冉恭玄一人单独坐着。 乌小春一进门就看见冉恭玄,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 他并没有看见她。 这个认知让乌小春又感到莫名失落了,她不想与他之间像个陌生人般的远距离,再怎么说,他们也算是旧识。 「喝什么?」柜台里一名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问着乌小春,他便是店老板。 呃……柜台上没有点单,柜台后方也没做任何咖啡或点心的名称招牌,要她怎么挑选呢? 明明设立在一个十分不错的地点上,今天又是假日,但这店内的生意却是清清冷冷的,老板一副不欢迎客人的模样,服务态度极差,难怪这家怪店没生意。 「请给我一杯拿铁,谢谢。」没任何选项,但咖啡馆里不会没卖拿铁吧? 今天她不过是出自于好奇走上来看看的,刚才老板的态度虽不能说是极差,但离服务业的「服务」还差得远了,若不是看见冉恭玄坐在那,她不会开口点咖啡,她会选择直接走人。 开口点了拿铁,但乌小春没听见柜台里男人的响应,不过见他有了动作,她这才移动脚步走向冉恭玄。 「嗨。」乌小春来到冉恭玄的桌边,扬着灿烂的微笑向他打着招呼。 刚才他没看见她走进咖啡馆,现在他可是看见了吧? 「嗨。」冉恭玄微微仰着头看着站在桌旁的乌小春,脸上仍是挂着轻浅的微笑。 看着那总是让人觉得虚伪的微笑,乌小春很想学樱桃小丸子在脸上画满黑线。 真要说,他的笑容看来几乎是完美的真诚,几乎…… 若今天站在他眼前的人不是她,那人会相信他给出的笑容是真心诚意的,但今天不是别人,是她乌小春,与他当过几个月的同班同学。 虽然与他仍是不熟,可从前的他是压根儿不愿意做表面功夫的人,才会惹得同学们老爱找他麻烦,现在她可以肯定他只是学会了出社会「走跳」的基本「礼仪」。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仍是个难相处的人,但她从未怀疑他是个本性善良的人,这也是为何她想接近他的原因之一,之二便是她想再一次好好地向他道谢。 乌小春决定不再去看他扬起的唇角,她轻声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冉恭玄没有开口回答,仅是挑着眉示意她请便。 「谢谢。」乌小春坐下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道谢的话语,但这一句谢谢却不是给冉恭玄,而是给为她送来咖啡的老板。 老板只是看了乌小春一眼,放下咖啡后,便转身回到柜台里头去。 乌小春啜了一口咖啡,那滋味并不特别好喝却也不难喝,放下手里的杯子,她开口再说:「谢谢你。」 这一回,桌旁没有第三人存在,冉恭玄可以肯定她这句话是针对他说着的。 谢什么呢?她为何老记着无须记着的旧事?他不要她记着,没那必要。 当初选择救她,也等同是救他自己,因为那表示他这辈子无须让自己良心过不去,救得了的他便救,救不了的那就是命了。 虽懂得她的意思,但冉恭玄不打算表示明白,他必须表现得不将事情放在心上,因为这么一来,她每回看见他之后,便也会学着他不放心上,不放心上,自然不会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他不需要别人将心思放在他身上,那对他来说只会是负担。 所以他只是看了乌小春一眼,微微地挑动了下眉,不对她的道谢表现出在意。 他那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乌小春知道自己若是够聪明的话,就不该再针对过往的事情多作说明,因为他看来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不过她将自己归类为不够聪明,因此她又开口了。 「真的很谢谢你,若不是你当时救了我,你颈背上的那道伤疤势必是得留在我的脸上了,结果或许还会比预想的更糟。」 这件事她一直没忘记,她也曾想过,当时冉恭玄肯定是看见那颗球飞向她了,要不等到玻璃碎裂声响起,一切早已来不及。 她也曾想过,他看见了那颗飞向她的球,他可以躲开,避免自己被波及,但他却选择扑向她。当时的他是出了名不爱与他人有交集的孤僻男孩,许多人认为他古怪,也说他是个坏东西,但她一直都知道他并不是其他同学所以为的那样,在事情发生之后,她完全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他。 她甚至觉得,他的心要比许多人温柔得多。 「别再向我道谢了,那只是一个反射动作,妳就别放在心上了,只是小伤,更别说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妳那时也早已向我道过谢了,不是吗?」冉恭玄轻声说着,试着将话题淡化。 他将视线调开,很快的看了柜台里的老板一眼,才又看向乌小春,像是专心的与她对话着。 「我知道,但我就是想再好好地向你说声谢谢。」乌小春知道那不只是他嘴里说的反射动作那么简单。 反射动作可以有很多,他可以选择退开,而不是向前扑抱她。 「好吧,我接受妳的道谢。」冉恭玄再一次扬起唇角,虽然仍是带着虚伪的味道存在,但至少比起为了维持工作调查中所需的温和近人的假形象,现在这个笑容里多了些许真实。 冉恭玄的响应让乌小春不自觉地露出白牙对他开心笑着,但话题到了一个段落,两人之间也浮现了短暂的沉默。 乌小春想再与他多说些话,但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还能说些什么呢?再这么继续沉默下去,会变得很尴尬的,快说点什么吧。 「这个……」她弯下腰,从刚才自超商提出的购物袋里拿出一盒薄荷巧克力,「这盒薄荷巧克力送给你。」 冉恭玄看着乌小春将巧克力推到他眼前,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他没有决定收下它的打算。 「我不吃巧——」 见他开口欲说出拒绝的话语,乌小春顾不得礼貌,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请你收下,我知道那么久以前的事,你早不放在心上了,但我跟你不同,若你不收下它,我以后每见你一回,都会一直想着跟你说谢谢。」 冉恭玄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将刚才拒绝的话语接续,可也没有伸手收下桌面上的巧克力。 这么看着她做什么?怀疑她的话是吗?她可是会说到做到的。 乌小春将巧克力再向前推了推,「虽然它是便宜货,但是若不让我做点什么,我真会过意不去的,就拜托你收下吧。」 虽然最后那句话,她用了拜托的字眼,可她的语气却是十分强硬的,她要让他明白他若不收下,她真的会早晚用「谢谢你」这三个字向他问候的。 他越是不想要她在意这件事,她便越是在意,因为他真的是个善良的好人,善良的好人在现在社会中已经算是「少数民族」了。 终于,大手有了动作。 看着冉恭玄伸出手收下了桌面的巧克力,乌小春好开心,高高扬起的唇角维持着相同的高度许久、许久…… 「巧克力我收下了,所以也请妳别再向我道谢。」冉恭玄学着乌小春刚才强硬的口吻说话,同时也不自觉地加大了唇角上扬的角度,但这一点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平易近人的温和形象是假的,而她的则是再真实不过。 她仍是他记忆中那个性温良的女孩,只是现在的她在经过社会历练与年纪增长之后,那份属于小女孩的羞涩气息已被成熟大方的态度所取代,当然并不是全部,在多数时候她尽可能的让她自己看来是落落大方的。 「嗯。」乌小春用力的点了头。 话题又到了一个段落,冉恭玄知道是时候与她道再见了,她不会是他想要找寻的那个人,那么就不该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他必须和她保持点距离,因为她太甜美了,他并不打算让自己跟她有任何牵扯。 该是说,他的心习惯了平静,并不想被任何人掀起波浪,所以与她保持距离,让他的心思百分百地投入工作,不去想其他。 但想是一回事,确切执行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当乌小春愉悦的声嗓再度在他耳边响起,他什么也没做,而是停留在原位上,继续与她聊着天。 「薄荷巧克力很好吃喔,心情不好时,我吃几块,心情就会恢复了。」 「为何心情不好?」 「我在银行工作,是个柜员,因为得在第一线服务,有时会碰见莫名其妙的人或事,所以有时候心情会受到影响,但那也是我个人问题啦,这是工作也是服务,我必须再好好调整自己心态才是。」说到最后,乌小春只能略带苦涩的笑着。 她还是太浅了点,或许再过个几年她再成长一些,她便可以完美地将工作情绪给抛得远远,下了班,工作上任何狗屁倒灶事,都无法影响她的好心情了。 「嗯。」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这种小东西,但哪天若你真的心情不好,试试吧,或许它也能让你心情变好喔。」 乌小春发现她话多了点,而冉恭玄话少了些,但当她说话时,他所有的专注力全在她身上,他并未显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 所以她可以将他的反应归纳于他并不讨厌她这个人……是吧? 听着乌小春的话,冉恭玄挑了眉没应声,那表情看来不像是他会想依言试试看,但也没表示拒绝。 第五章 看着那不置可否的表情,乌小春也笑着,并不强迫他一定得按她的话做。 「刚才我在对面超市碰到住在你楼上的嘉玟姊,你见过她了吗?」 冉恭玄偏着头,状似努力回想中。 「我曾听见楼上有声响,我知道有人住,但还没见过那户人家。」该是说,没有正式的见过。 李嘉玟,三十八岁,现为国小教师,有过一次婚姻纪录,与前夫生下一名男孩,男孩现在七岁,由前夫抚养。 根据公司事先做好的调查资料显示,她虽是婚姻失败,但在学校及家长们眼中是个优良教师,而在他私下的观察下,她确实完全符合资料上所写的,生活作息也都十分地规律。 她还没见过他这名新邻居,但他可不,他会在该出现大众面前适时出现,也会在暗地里像个隐形人般观察周遭的人事物。 「嗯,你楼上就嘉玟姊自己一个人住而已,她是个国小老师,为人很好的,以后你自己碰上她就明白了。」话说到这里,乌小春所点的咖啡也喝了大半。 「我会记得她是个好人,因为妳说她是好人。」只是眼见不为凭,人们也总是教自己的直觉与认定所欺骗,所以他会记得李嘉玟是个好人,但在他的认知里,好人一样会犯错的。 总之,唯一让人排除在这次调查工作之外的人,只有眼前的人儿。 谁都可能是凶手,谁也都可能不是。 乌小春又喝了一口咖啡,心底再一次肯定这家咖啡馆的咖啡并没有任何突出的特色,再加上那一点都不合格的服务态度,莫怪生意不好了。 「你常来这家新开的咖啡馆吗?还是跟我一样,今天是第一次来?」乌小春低声的问着。 「不常来,但不是第一次了。」望着那张漂亮的小脸,像是有话想说,却又犹豫着说与不说的模样,冉恭玄想笑,因为他已经猜出她想说些什么了。 他勾着唇角问着,目光很快地扫向柜台里的男人,「咖啡不好喝是吧?」 见他大剌刺的看着人家店老板,还问出这样直接的话语来,乌小春顾不得礼貌的伸出手越过桌面,柔细的指头贴上他的面颊,略略使劲地将他的脸扳正,让他的视线只能看着她。 「那个……咖啡并没有不好喝,但是……也没什么特色就是了。」乌小春倾身向前,将吐出口的音量调到最小,小到只有对面的男人听得见。 两人现在的对话内容真的不能让店老板听见呀,她的话是完全不说谎的心底话,而她相信他接下来也会如她一般,只是她更相信他说出口的话语不会太好听就是了。 她难得看懂了他脸上的表情,但她不想被店老板赶出去呀。 「妳太紧张了,店老板不会赶我们出去的。」呵,她该去照照镜子的,所有心思全放在脸上了,真可爱,「这咖啡是三合一泡出来的。」 冉恭玄说出事实,但乌小春很自然地将他的话语诠释为:这咖啡就像是三合一泡出来的。 「对,它喝起来就像是三合一咖啡,但我们还是小声点说吧,老板听了会伤心的。」乌小春善良地为人着想,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家咖啡馆是咖啡馆,却也不是咖啡馆,店老板也不真是店老板,所以他不会难过的。 这家咖啡馆不过是公司为了方便各项事务调查所开设的,所谓的店老板就是冉恭玄的同事,没有咖啡点单,不论是谁走进这家店,点了任何咖啡,出现的,永远都只有用三合一咖啡包泡出的速溶咖啡。店老板不会给人好脸色,不懂如何为人服务,最好除了公司里的同事之外,谁都别走入这家咖啡馆,这就是事实。 「它本来就是三合一咖啡。」冉恭玄抿了一下嘴,将话含在唇里说着。 「什么?」乌小春听不清楚他的话。 「没什么。妳刚上来之前,有看见这家店的招牌吗?」冉恭玄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他切入了另一个主题。 「有,它写着『咖啡馆』三个字。」只能说言简意赅,真是很有个性的一家店。 「招牌底色是什么颜色的?」冉恭玄再问。 「底色是黑色的。」虽然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但乌小春仍是乖乖地老实回答着。 「妳都看见它是黑色的了,妳还走进来做什么?」 「咦?」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它都摆明告诉妳它是黑店了,妳还傻傻走进来。」冉恭玄的表情要笑不笑的,让看着他的人儿分不清他这话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乌小春此刻的表情有些复杂,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他这是在说冷笑话吗?真的……很难笑。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对不起,她真的笑不出来。 「我也不确定。」冉恭玄耸了耸肩。 他真的不确定,是不是笑话,要端看待会儿柜台里那男人的心情了。 除了发出略微干涩的笑声之外,乌小春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所以她又喝了口咖啡。 很快的,她的咖啡杯见了底,她轻声向对座的男人说:「我要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了。」 这一趟出门主要目的是到超商给家里冰箱补货,喝咖啡不过是临时起意,但有了意外收获,她很开心。 「小心慢走。」 「嗯,拜拜。」乌小春提起购物袋离开座位来到柜台前,「买单,谢谢,连同那位先生的一起付。」 柜台里的老板原是专心在自己手里的书本上,听见乌小春的声音后,他抬眼,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为何要请他喝咖啡?」 听见店老板的问话,乌小春明显地愣住了,小脸上掩不住对他的问话感到意外的神情。 好奇怪的老板,不就是告诉她多少钱吗?为何突然丢出问题呢?而这问题,她似乎没有回答的必要。 「请问总共多少钱呢?」她告诉自己继续微笑,佯装没听见对方的问话。 通常这样的表现,总会让他人放弃原有动作的念头,她以为店老板也会放弃,但再次意外的,他并没有。 「妳喜欢他,所以请他喝咖啡?妳想把他?」老板虽是用了问句,但望着乌小春的眸底却是相当的笃定。 他笃定她对冉恭玄有爱慕之意。 听见了老板的话,若乌小春再年轻个五岁,或许会感到十分害羞,不知所措,但自己一人生活了这么多年,社会工作经验也累积了一些,对于某些无法预想的情况,她还是能够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镇定,即便只是表面。 「我喜欢他,但只是朋友般的喜欢,我请他喝咖啡,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乌小春脸上维持着淡淡的微笑,但眼底并无真实的笑意。 她不担心店老板看透她虚假的和善态度,因为他们都明白对彼此而言,对方不过是陌生人,虚伪的友善已是客气的表现了。 而老板的眼神让她明白他懂了,懂了她表现出客气,却也不真客气的态度。 这一回,店老板不再多说什么了。 「请问总共多少钱呢?」乌小春拿出皮夹。 「不用钱,我请客。」 看着柜台内那张原是面无表情的酷脸突然露出白牙笑了,乌小春不得不向自己承认,她真有些被对方那捉摸不定的态度给弄胡涂了。 一个瞬间变了脸,虽然是笑脸,但现在又是哪招呢? 「为什么?」有人想请客纵然很好,但她并没有让陌生人请客的习惯。 「没为什么,我高兴。」完全任性的答案。 「不,你开店做生意……这样吧,不然你打个折扣给我,但别不收钱。」虽然觉得眼前的老板是个怪人,但心底有股直觉让她觉得他并不是个坏人。 「我说了,我请客。」十分坚持的口吻。 「我不会让陌生人请客的,我并不认识你。」 「那家伙是我朋友,而妳是他朋友,所以妳也是我朋友,我们认识了。」班子烈伸出手越过高高的柜台,「我叫子烈。」 看着眼前的大掌,乌小春只花了一秒钟的犹豫,便也跟着伸出了手。 「乌小春,很高兴认识你。」 夜间十点四十分。 拖着疲累的身躯独自在街上走着,来往路过的人与车显得很少,路灯再一次将乌小春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有乖乖听冉恭玄的建议,从另一条路回家,虽然走这条路回家要比另一条多花上五分钟的时间,即便当时他只是一时好意提醒,但她已经放入心底,因为他真的是一个要比他自己所认为还来得温暖的人。 原本只有自己被路灯拖得长长的影子在前头柏油路上,但下一刻,另一道黑影从她的影子脚边靠近了。 有人走在她身后,用着比她还快的速度走着,正在接近着她。 乌小春有听见后方的脚步声,也看见像是在追逐她的影子,所以当肩上再一次被人拍了一下时,这一回,她并未被惊吓到。 她带着微笑侧脸转身,心里预想着身后的人极可能是冉恭玄。 但原是带着真诚的微笑在看见身后的人之后有了转变,变成了客气却带着疏离的笑容。 「陈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若不是经由职业长期的训练下来,乌小春脸上的笑容肯定要挂不住了,因为她不想看见眼前的男人。 陈大钟露出自认最好看的笑容对着乌小春说:「我听朋友说这一带住家环境不错,所以绕来看看有没有人打算卖房子,如果刚好有中意的,或许我会搬过来这一区住。」 「嗯,你慢慢逛逛找找吧,晚安。」乌小春笑容微僵,但她废话不多说的向陈大钟道了晚安,然后转身。 想买房子?若她相信这个说词,那么她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了。 陈大钟是银行的新客户,资料显示他是住在另一区没错,可今天他绝对不是来看房子的,绝对不是。 他今天来过银行一趟,虽然她并不是服务他的专员,但他仍是来到柜台前与她攀谈,并对她提出吃饭的邀约。 全分行里的人都知道他有意追求她,因为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对她提出邀约了,而她也不是第一次拒绝他。 大家都说他是一个不错的对象,这一点她一开始并不否认,可那并不表示她有兴趣与对方约会,更别说现在她并不觉得他是个好对象,自是不可能答应他的任何邀约。 长时间一个人独自生活着,她其实是个防心与不安全感颇重的人,不会贸然与不熟稔的人出门约会或是交往,眼前的陈大钟让她再一次肯定自己的作法是对的。 陈大钟乍看之下拥有一副好皮相,收入从银行的来往中便知颇丰,但在她几次的拒绝之后,他制造了几回巧遇,让她开始对这个人有些感冒,今天再一次的巧遇,教她对这个人直接打上了大叉叉。 他或许可能向其他同事打听她住在这一区,也可能真是来看房子的,但这可能性几乎是小之又小,她比较相信另一个可能…… 他跟踪她。 虽然无法证实陈大钟跟踪她,可只要有这个可能性,这个人她是绝不可能再有任何往来。 右脚继续向前跨出了第一步,乌小春在心底祈求身后的男人别再有所动作,但她的祈求失败了。 第六章 陈大钟快步向前,并将身体横过乌小春的眼前,用最直接的方式阻挡她的去路。 「乌小姐,这么晚了,妳一个走路挺危险的,我顺路送妳回家吧。」陈大钟一口气把话说完,虽然心底隐隐感觉到乌小春的防备,但他认为那不过是因为两人还不熟稔的关系,所以他正努力地拉近两人的距离。 她会接受他的,这一点他很有自信。 「不,不用了,我家就快到了,你别忙。」乌小春连忙拒绝。 她一个人走路或许有危险的可能,但让他一路护送回家才更是危险吧! 除了知道的名字之外,她对这个人几乎是一无所知。这些年「社会学」教会了她许多事,在这种状况下才更需要防备,认识的人往往比陌生人还要可怕、危险。 「妳别客气了,我送妳。」 「不,真的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真的不用客气,我送妳。」陈大钟转移脚步,不再阻挡乌小春的去路,而是退到与她并肩的位置,明白表示要与她同走在一块。 他的这个动作并没有顺利地让乌小春勉为其难地移动脚步,勉强被动地让他达成目的,她并不是软硬通吃的人,她只是个尽力维持个人原则的人。 「我并不是在客气,而是你真的不必送我。」乌小春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说着。 先前对他客气,是因为顾及他是银行的客户,但他一再佯装听不懂她的拒绝这一点让她反感,现在又用着半强迫式的方法接近她,这一点她无法接受了。 「这么晚,一个女孩子走在路上不安全,我陪着妳走,至少不会让无聊人士有机可乘。」陈大钟见她脸色变了,他的笑容也跟着挂不住,但仍是努力说服着她。 女人不是最吃温馨接送这一套吗?只要她接受他的护送,感受到他贴心的一面,她必定会接受他的感情的。 但听着他的话,乌小春的脚步仍是定在原点,并没有移动的打算。 「还是不了,谢谢你的好意。」乌小春吐出客气却又疏离的字句。 「可是……」陈大钟还想说些什么,但乌小春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晚安。」她截去他的话之后,便转身往回走去。 路不是她家开的,她能拒绝陈大钟的护送,但他仍有跟着走下去的权利,为了让他彻底明白她坚定拒绝他的心意,她不打算再往前走,她打算到外围热闹些的街上绕一圈,连让他默默跟着她走回家的机会也没有。 「等等……」陈大钟低喊着,或许是因为心急的关系,他顾不得礼貌,伸手就紧紧扣住乌小春的右手腕。 「请你放手。」乌小春很想将眉头整个皱到打结,因为陈大钟抓着她的手劲真不是普通的大,如果他不快快放手,她的手腕肯定会留下一圈红痕或瘀青。 但面对着他那张显然急切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脸,乌小春只是忍着疼痛,微蹙着眉,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听见乌小春的话,陈大钟这才惊觉自己粗鲁又失礼的动作,他连忙地松手。 手腕虽然得到了自由,但留下的疼痛并未立即消散,乌小春强忍着用左手去轻抚的举动,选择继续迈开步伐。 「那个……」陈大钟再一次不死心地阻挡乌小春的去路,「我知道我这么说是唐突了些,但是……请妳跟我交往好吗?」 自己都说这是唐突了还问?乌小春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好意思,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 「为什么?」陈大钟说话的音量并不大,但已明显显示出他略微激动的情绪。 发现陈大钟些微改变的神情,乌小春加强了警戒心,「抱歉,我对你并没有感情这方面的意思。」 语毕,她向右一靠,打算绕过眼前的男人离开。 「为什么?」陈大钟加重语调地再问了一次相同的问题。 见情况失控了,乌小春打算加快脚步离开,但陈大钟却又抓住了她。 再一次的,他抓住了她的右手,还扣住相同的地方,而且这一回的力道更大了。 「放手,放开我……」乌小春试着用左手拉开扣住她的大手,但她越是使劲拉扯,陈大钟便越是加重箝制她的力道。 「为什么不接受我?我长得不差也有钱,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陈大钟的声音变大,也变得不稳定,眼神飘忽不定的同时,还带着许多教人无法解读的情绪。 「放开我,再不放开,我要喊救命了。」天啊,手好痛,像是快断了一样。 乌小春知道面对这种突发的意外状况,她警告的话语该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而最坏的结果,就是她真的必须扯开嗓门喊人叫救命,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左右两旁也全是住家,她不担心没人为她解围,只是这是最麻烦且最坏的结果,而她也做好心理准备。 只是结果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陈大钟居然依言松开了她的手,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刻,两人的身后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有麻烦?」冉恭玄不知何时来到两人的身后,两人听见了他的声音,同时转身。 冉恭玄虽是问着乌小春,但他却是用着强烈警告的目光盯着陈大钟。 乌小春原本打算拔腿就跑的,可冉恭玄意外的出现了,她立即改变了主意。 她一个快步上前来到冉恭玄身侧,接着伸出手挽着他的手肘,表现出一副亲昵的姿态来。 冉恭玄并没有为她突来的动作而做出任何疑惑或避开的反应,他甚至表现得极其自然,彷佛她挽着他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但事实上发生什么事,他已大致猜出了七、八分,刚才远远的就见他俩在拉扯。 「陈先生,我不需要再多解释你的『为什么』了吧?」乌小春不自觉地更贴近冉恭玄,也把为什么这三个字说得重一些。 闻言,陈大钟像只斗败的公鸡,垂着头转身走掉。 见他离开了,乌小春忍不住重重吐了一口气。 「对不起,他……我……」意外的状况解除了,心情放松了下来,乌小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微微地颤抖着。 因为疼痛吗?是的,右手颤抖是因为疼痛,但左手呢? 好吧,她第一次碰上这种莫名的状况,心底其实没有表面上来得镇定,她不但紧张而且害怕。 冉恭玄并没有催促着她解释,而是拉过她的双手细细检视着。 左手没事,但右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明显的痕迹。 他知道这不关他的事,他走来为她解围已经是多管了闲事,可看着她手腕上那道不该有的痕迹,他就是感到一阵刺眼。 掌心里传来他的温度,乌小春心底那阵惊慌,很神奇的居然被安抚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告诉自己,或许是因为明白他不是会伤害她的人,所以心里下意识地感到安心及信任。 「刚才……那人要求我跟他交往,我拒绝了他,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对不起……」说着,乌小春忍不住低下头,虽然没说出口,但她沮丧的心情已展露无遗。 「妳不必道歉,妳没有做错事。」冉恭玄此刻的声调显得冰冷,但他并非针对眼前的人儿,而是为了内心那一股想爆打刚才那男人的冲动感到莫名与烦躁,他是针对他自己。 乌小春却认为他是针对着陈大钟。 「嗯。」乌小春点了点头,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在难受的时刻有人在身旁安慰着,那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回家吗?」 「嗯。」乌小春再次点头。 冉恭玄放开她的双手,大手自然地放在她的肩上,并将她轻揽靠在自己的身侧。 「走就是了,他还没走远,会回头看的。」既然她打算制造她有男人的假象,他就好人做到底吧。 贴靠在他身侧,闻着他身上那淡淡清爽的气味,乌小春猜想着他是不是才刚洗好澡?或许只是下楼想到商店买瓶饮料什么的。 突然,她想起前几天咖啡馆老板问她的话…… 妳想把他? 是吗? 「那个……刚才那人姓陈,是银行的客户,他来过分行几回,但我其实不真的认识他,他约过我几回,都被我拒绝了,我跟他之间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别误会呀。」 她真怕他误会,就算她现在还没能把心底的问号给出答案来,但陈大钟这人显然有些问题,就怕他真误会了,也将她定位成一个有问题的人,那绝不是她要的结果。 「放心,我不会误会。」 「小欣,要上去那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吗?」乌小春一手拿着购物提袋,另一只空出的手指了指对街的黑色招牌问道。 与上星期相同的情况,乌小春去了一趟超市,但这回她碰上的邻居并不是李嘉玟,而是小欣。 虽然咖啡馆的窗是透明的,但从一楼的角度并无法看清里头的一切,但相反的,靠在二楼窗边的人却能清楚看见对街的一切。 而现在,冉恭玄正静静地看着乌小春。 小欣顺着乌小春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即夸张的响应道:「不要,那家黑店,打死我也不会再去了,妳可千万别走进去,妳会后悔的。」 小欣将双眼睁到最大的极限,那表情说有多夸张就有多夸张,彷佛这种程度的表情还不够她述说心中的悔恨似的。 「为什么?」怎么连小欣都说它是黑店呢? 「唉……」小欣搞笑的做出抽空气烟的手势,一脸「来,妹妹我说给妳听听」的神情。 她搭着乌小春的肩,「妳看一下那招牌,它是黑色的,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乌小春没回答,但表情有些古怪,因为类似的话,已经有人问过她了,而且跟小欣一样,并不期待她的响应。 「它很明白的告诉妳,它是一家黑店了,妳千万千万别傻傻的走进去,像我就是个傻子,上回想说它是家新店,去捧场看看,结果差点吐血。」 「怎么了?」那老板除了毫无服务,外加个性捉摸不定之外,其实他人也不坏啊,他请她喝咖啡呢。 「我去点了一杯简单的美式咖啡,才坐下不到三十分钟,结果买单时,老板居然收了我四百五十块。今天若我点顶级咖啡就算了,只是一杯喝起来与便利商店没两样的咖啡耶,真是超级黑店的。」到现在她仍是觉得被黑走了,可恶,她只是个穷学生耶! 听完了小欣的话,乌小春心底又是一阵复杂感受,更不可能告诉她说她上星期就去过了那家咖啡馆,老板名叫子烈,而且还请她喝了咖啡。 如果她说了,小欣会爆走吧? 「小春姊,不要喝咖啡啦,天气开始有点热了,我们去巷子里吃挫冰好不好?」小欣指着两人身后的巷口问道。 巷子里挫冰店阿姨她很熟,总是会为她加料不加钱,她才不要去喝「黑」咖啡呢。 「嗯……妳还是自己去吃冰吧,我现在生理期,不方便吃冰的。」其实她还是想去那家咖啡馆,说不定……他刚好会在那里。 「喔,好吧,我先走了喔。」 「嗯,拜。」 乌小春等小欣拐弯入巷子里走远后,才走到红绿灯下等着过马路。 第七章 望着上的红色数字,离绿灯还有五十几秒钟的时间,她静静的等待着,突然身后听见了一声喊痛的声响,再来便是嘤嘤的哭泣声。 乌小春好奇的回头看了看,找寻声音的来源。 她看见距离她约莫五尺外有名年约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跌坐在人行道上,小女孩哭声不大,但已经吸引了一旁路人的注意力。 「她是你哪来的朋友?」班子烈走出柜台来到冉恭玄身旁。 认识恭玄十年了,他明白这家伙有什么本事,也明白他非必要,是不跟人交朋友的,因为那对他没好处。 冉恭玄坐在窗边看着底下对街的一切,对于站在身侧提出问题的班子烈,他连费神看一眼也没有,只是淡淡的响应了一下,「国中同学。」 「有这么正的国中同学真是不错,不会是班对吧?」班子烈口气十分不认真,他明白冉恭玄虽是个难打动的人,但他那张帅脸倒是打动不少女人。 「不是,我们不熟。」 班子烈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话,因为他明白他是个不对自己人说谎的人。 两个人四只眼同时看着窗外,他们看见那位哭泣的小女孩,看见路人一个又一个的从女孩身边走过,却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最后是乌小春提着购物袋来到小女孩身边。 虽然无法听见她对小女孩说了些什么,但从她的动作间不难猜出她正在安抚小女孩。 她扶起小女孩,带着她走到一旁供行人休息的长椅上坐着。 因为不小心跌了一跤,跌破了膝盖,小女孩走路一拐一拐的,还边走着边擦眼泪。 乌小春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拆开给小女孩,接着她转身走入超市里。 她的身影消失在冉恭玄的视线里几分钟,小女孩则乖乖地坐在长椅上吃着她送的巧克力,之后她走出超市,手里多了些东西,她买了外伤用的方便护理包。 只见她又对小女孩说了几句话,接着她蹲在小女孩身前,开始为小女孩破了皮的膝盖清洁、消毒与包扎。 小女孩的泪水很早之前早教手里的巧克力给收拾了,最后甚至能笑着与乌小春挥手道别。 「真是个好心肠的女人耶!」班子烈没有任何嘲弄的意思,因为他真心这么认为她是现代冷漠社会不冷漠的好人。 冉恭玄没有响应班子烈的话,视线继续跟着乌小春移动着,看着她过了马路,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来。 「喂,你要上哪去呀?她要上来了,你不跟她喝个咖啡聊聊天,顺便勾引人家吗?」他看他似乎对这女生挺有那意思的,刚才可是看得目不转睛呢! 怎么现在人家要上来了,他却起身打算走人呢? 咖啡馆的出口不只有大门而已,冉恭玄朝着另一道隐形在柜台后方的门走去。 在身影完全消失之前,他朝着班子烈扔下最后一句话,「别再拿你的三合一荼毒人了。」 陈大钟,三十六岁,有伤害前科,受害的对象是他的前女友,八个月前才假释出狱。 那天晚上送乌小春安全回家后,冉恭玄立即查了陈大钟的资料,除了身家背景,也一一详査了他近五年的动向,其间他蹲牢也生活在另一区,他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他所想要找出的那人,他已被排除在可能的名单内。 那天他不该在送她回家后,却又忍不住拿出药膏去按她家门铃的。 那天晚上,她让他平静的心开始不平静了。 「这给妳,一天擦三回,手上的瘀青很快就会消退了。」 因为心底气恼自己忍不住多管闲事,冉恭玄在乌小春大门开启的那一刻,他想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所以他堆起了微笑。 「嗯,谢谢你。」乌小春掩不住小脸上意外的神情,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主动按她家门铃为她送药来。 她就知道,他的的确确是个温暖的好人,而这一点他自己肯定不知道,或许是知道,只是不想承认,要不他就不会又再露出这种看似真实的虚假笑容。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这药我会乖乖抹的。」乌小春笑得十分灿烂,因为她先前设下的问号已有了答案,她为此感到开心。 「嗯,晚安。」看着她小脸那明亮的笑容,冉恭玄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他告诉自己要远离她一些,因为她真的是个很容易教人动心的女孩,而他并不想为谁动心。 离她远一些吧。 「晚安。」 冉恭玄转身打算直直的走回屋里去,但已经向他道过晚安的人儿这时却又出声说:「那个……」 冉恭玄回身望着她,等着她将话继续说下去。 「其实……你不需要对我笑得这么勉强,不想笑就别对我笑,别勉强你自己。」乌小春此时的语调十分柔软,有种莫名渗入穿透人心的力量。 听见完全意外的话语,冉恭玄微扬着的唇角瞬间僵硬。 「晚安。」 她又再一次的道了晚安,但回到屋里后,冉恭玄却是难得的失眠了,只因为每当他闭上双眼后,她那张笑得灿烂又迷人的小脸便会浮现脑海,不论他如可用力驱赶,就是无法除去那深刻的影像及……话语。 她居然懂他。 好吧,她让他的心动摇了,但他打算慢慢地去停止并恢复过来,偏偏…… 她却又是那么让人无法轻易地从心底抹去,在看见她如何温柔真诚地对他人付出关心之后,他知道他再也无法不去想她,并拒绝她存在心底的事实。 他喜欢她,日后可能会继续喜欢,可能会再更喜欢…… 他不在。 站在柜台前环顾四周,咖啡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整个空间里除了她,就只有柜台里的班子烈。 「嗨。」乌小春给了班子烈一个友善的微笑。 「嗨。」班子烈露出白牙,当然他也注意到她一进门,便忍不住露出的失望表情,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还是被他快速的捕捉到了,「今天想喝什么?」 他脸上写着「我请客」。 「不,我今天不是来喝咖啡的。」如果她想找的人在,那么她会点上一杯咖啡的,但他不在…… 乌小春低下头,从购物袋里拿出刚从超市里买的现切水果盒放到柜台上,「这个请你吃,谢谢你上回请我喝咖啡。」 班子烈也不跟她客气,他打开水果盒拿起里头附赠的叉子,就开始吃了起来,「嗯,这个番石榴还挺脆的,妳也一块吃。」 乌小春摇着头,「不了,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得先拿回家去放,下回再过来喝咖啡,拜拜。」 「等一下。」 「嗯?」 「不是什么大事啦,只是听说最近这附近野狗多,妳自己走路小心点,可别被咬了。」嗯,这莲雾挺甜的,好吃。 「野狗?」乌小春偏着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曾听闻的新闻,她满脸的不解,但眼前吃着水果的男人虽是看见她脸上显露的问号,却仍是自顾自的继续吃的动作,完全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 这附近是有流浪狗没错,但她从不曾听见有人被咬…… 等等,他说的野拘不是真的野狗,是指陈大钟吧? 「野狗的事情,是冉恭玄告诉你的吧?」上回被陈大钟纠缠的事只有冉恭玄知情,她并未再向任何人提及,而他们是朋友,或许冉恭玄曾向他提过,也是有可能的。 「嗯哼。」班子烈嘴里塞满了水果,不好开口,所以只发出了两个单音就当是回应了。 他的意思是说:不是。 其实公司在这一带放下了许多饵,派出的人员也不只冉恭玄一人,走在路上与她擦身而过的,都有可能是公司的人员,只是这一点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罢了。她肯定以为冉恭玄那天只是凑巧出现英雄救美,但事实上是有人通知他过去的。 乌小春却将班子烈的反应当作是肯定的回答。 「谢谢你,我会小心『野狗』的。」 这几天,她也是提心吊胆的过着,就担心陈大钟不死心的又找上她,她当然希望他是完全死心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真被野狗追着跑,可以来我这里,我会帮妳打跑的,当然,找恭玄那家伙也可以,他会让野狗没利牙咬人的。」他会非常乐意的。 「嗯,我知道了。」 「还有……」 乌小春挑着眉等着班子烈继续把话说下去,她听着。 「妳到底要不要把恭玄?」不是他过分执着这个答案,而是恭玄那家伙有时太闷了,他肯定是喜欢这女孩的,但喜欢不见得会出手啊!女方看来也是对他很有那么点意思,那么总要有一个先对对方出手吧,不然他哪有快乐结局可看呀。 乌小春红着脸,没想到班子烈会问得这么直接,难道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为什么这么问?」她努力佯装着自己没有脸红这一回事,而眼前的男人也没发现她红了脸,什么都没有。 「因为我觉得妳应该要去把他,他欠把。」该是说,只欠她把。 「呃……」 如果……他不怎么抗拒的话,我就把他吧! 乌小春是红着脸走出咖啡馆的,她没想到自己会丢出这么一个响应来,但她确实是这么做了。 结果,被班子烈这么一问之后,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全是冉恭玄。 那天晚上之后,连着三天,她都没再见到他了,难道是生气了吗?因为她最后的那句话? 她不要他露出那种不真实的笑脸是出自于真心的,不想笑就别笑了,至少在她面前,他无须这样勉强他自己,但这么对他说并不是要他对她摆出完全冷漠的模样,只是纯粹想要他在真心想笑着时,给她真心的笑容,没有掺杂一丝的虚伪,虚伪是给无关紧要的外人看的,朋友之间并不需要,况且她想要的不只是朋友的关切而已。 她知道聪明的他懂得她话里的意思,因为他真的是个温柔的人,不会去曲解她的话意,但…… 聪明的他已经猜出她说这话背后的心思吗? 难以亲近的人自然难以让人走入心底,但这种人多半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一旦让他放在心上在意的人,他们的忠诚与爱多半也是要来得比一般人高与稳定。所以她想要他将她放心上,赌这一把,输了,大不了与现在相同,仍是朋友与邻居关系,赢了的话,她可是大大的赚到了,她会得到她想要的稳定情感,而不是现代人来得快也去得快的爱情,重点是她真的喜欢他。 嗯……喜欢他这件事,她现在才确认了自己的心思,但会不会其实以前在学校里,她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她以为自己不喜欢罢了? 真会是这样吗? 往回家的路上走着,乌小春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当然,她仍是分心注意着四周,因为目前仍是无法确认陈大钟是否放弃纠缠她的念头了,她仍是得小心注意自身安全。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她所想防范的人早已经在某处等待着她。 早她先一步离开咖啡馆的冉恭玄,现在正追赶着她的脚步,心急的希望能够在她回到屋里之前拦下她,因为陈大钟现在极可能就在她住处附近埋伏着。 刚才离开咖啡馆他所要做的,便是除去陈大钟对她的威胁性,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不能容许她有任何的意外伤害发生。 第八章 但当他到陈大钟的居所时,得到的讯息却是他早在两小时前便离开住处,他所前往的方向正是乌小春的公寓。 「所有人报告位置。」冉恭玄对着藏在袖扣里的通讯器说道。 当所有人一一回报个人所在位置之后,冉恭玄忍不住低咒了一声,因为其他人的位置虽然都在附近,但要赶过去,最快也要再五分钟的时间,而他正是那名离得最近的人。 五分钟虽是短时间,但这短短的时间里却足够发生许多事,包括伤害一个人,甚至是夺去性命。 「天啊……」乌小春一边爬着楼梯,一边努力的调整微喘的呼吸。 今天东西真是买得太多了些,提着有些重量的购物袋爬楼梯还真是累人呀。 到三楼了,再爬一层楼就到家了,加油…… 乌小春在心底为自己加油打气,同时一口气爬到了四楼。 「呼!」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将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地板上,再次调整呼吸的同时,也拿出了公寓钥匙。 钥匙插入了钥匙孔中开始逆时针转动着,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她打开了大门,弯下腰打算提起购物袋进屋里去,这时耳里却听见急速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十分清晰,因为就从楼上传来的,有人正用着极快的速度下楼。 是嘉玟姊吗?她急着上哪去? 脚步声已经来到四楼的楼梯间,乌小春以为是住在五楼的李嘉玟,回过头打算问她急着上哪去时,恐惧感瞬间爬上她整个心头。 从楼上下楼的人根本不是李嘉玟,是她一直想避开的陈大钟。 陈大钟一把抓着乌小春的右手臂,用着强劲的力道拉着她,打算将她拉进她的屋内。 「啊……」乌小春发出尖叫,并死命抵抗着。 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被拖进屋里,进了屋里短时间想要求救是很困难的,而且极可能会发生十分可怕的事情。 「放手……你想做什么?」手被扯得好痛啊。 手臂被用力拉着,乌小春痛得眼眶都红了,但再痛,她也得继续奋力抵抗。 「贱女人,别装清高了,好好要妳跟着我在一起妳不要,还不是给别的男人睡,别人能睡,我为何不能?」陈大钟一脸狂暴的疯狂模样,他松开紧握的手臂,但并没有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反倒是左右开弓地分别扣住她的双腕,加强对她的箝制。 「救命、救命啊……」眼见情况完全失控了,乌小春开始狂喊着。 楼梯间都有回音,她只能祈求今天有哪户人家没有出门游玩,选择留在家中度周末,这么一来,她的呼喊就有人听得见。 「贱女人,叫什么叫?」为了阻止她继续喊叫,陈大钟移动位置来到她的背后,用单手将她整个上身环住,再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她的嘴。 「唔唔……」完了! 陈大钟利用自己高大身材的优势,将乌小春整个人提起,并开始移动脚步。 当他的大脚跨过门坎时,原是箝制着她的双手却反倒被人由身后箝制住了,逼得他无法不松手。 「啊……」陈大钟发出痛呼。 他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只知道当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高举钉在墙上了。 冉恭玄将双眸瞇得细长,浑身散发着强烈的肃杀之气,他用双手紧紧掐住陈大钟的脖子将他举离地面,那强劲的力道让人痛苦得像是无法呼吸,却又不会在短时间夺去他的性命。 他这是在让陈大钟感受何谓恐惧与痛苦,将陈大钟刚才加诸在乌小春身上的一切,加倍地还给陈大钟。 「放手……咳……」吸入的空气十分稀少,喉咙像有把火在烧着,陈大钟痛苦的神情展露无遗。虽然不明白这男人如何出现,又如何有这般大的力道将他扣住,但他眼底的恐惧已是再真实不过了。 「该死的你……」冉恭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那冷酷的面容彷佛真的打算就这么杀死陈大钟。 「不要啊……」乌小春顾不得身上刚才被陈大钟强力箝制后所留下的疼痛感,她来到冉恭玄的身侧拉着他的手,眼底仍是充满了恐惧。 刚才的恐惧是因为陈大钟可怕的行为,现在的恐惧则是害怕冉恭玄就这样把人给掐死了。 为这种人弄脏手又背上罪名不值得的。 「救、救命……」 「放手吧。」 耳边传来了陈大钟懦弱的声音,也传来了乌小春大叫的声嗓,但冉恭玄没有松手,他眼前的一切甚至模糊了。 视线产生模糊的状态只有那么一瞬间,很快的随即恢复过来,可眼前所看见的景象却已完全不同了。 冉恭玄并不惊慌,因为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见陈大钟瘫坐在天桥的中央,手里拿着一瓶酒,身边也散着一堆空酒瓶。 「他妈的、贱人……」陈大钟仰着头,大口大口地灌着酒,嘴里不停地吐出难听的脏字眼。 直到手中的酒瓶再也无法提供他任何酒液之后,他又飙出了一长串难听的字眼,接着摇摇晃晃的起身。 他将空的玻璃酒瓶用力地朝着天桥下扔去,剌耳的喇叭声响立即响起。 「你他妈的叭什么叭?我操你……」 他将大半的身体倾出天桥的安全围栏外,朝着已经驶远的车辆飙着脏话,但下一刻他发出了「哇啊」的声响后,便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撞击地面的可怕声响。 冉恭玄看着陈大钟跌下了天桥,掉到了底下的快车道上。 天色很暗,陈大钟躺在车道上,全身抽搐颤抖着,那时的他仍有气息在,直到一辆没看见他躺在车道上的车辆直接从他身后辗过之后,他再也不动了。 一地被拖得老长的血痕,以及一具脑浆迸裂、血肉模糊的尸体……这就是即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事件。 他看见了。 冉恭玄终于松开了手。 陈大钟跌坐在地,但他很快地忍着喉咙上火烧般的疼痛爬了起来,并迅速往楼下逃跑。 同时,五楼也传出了声响,他们同时听见了开门声与脚步声。 「要追吗?」乌小春不确定地问着冉恭玄。 刚才他差一点就要掐死人了,她看陈大钟脸色惨白,若他再不松手,陈大钟真的会断气的。 若追上去,就怕冉恭玄再一次发狠,谁都不知道陈大钟有没有再一次的好运气,但不追,她又担心自己的安危…… 冉恭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她紧紧地搂进自己的怀里,而那不打算立即移动的脚步已为他给出了答案。 不追。 「哪里受伤了吗?」可恶,她在发抖。 「怎么回事?我听见了妳的叫声。」这时,李嘉玟从楼上下来,她语气紧张地问。 她看着见过两次面的新邻居,再看着他怀里不断发抖的乌小春,脸上除了担忧,还有疑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麻烦妳为我们报警好吗?」冉恭玄对着李嘉玟说,接着对着怀里仍在发抖的人儿再次轻声问道:「哪里受伤了吗?」 乌小春将脸埋在他胸前轻摇了一下,但随着动作,眼眶里蓄着的泪水也跟着滑出。 刚才因为恐惧,她不得不奋力挣扎抵抗,现在她安全了,可身心瞬间松懈的结果,就是加倍的恐惧。 如果刚才他没及时出现救她呢?她会有什么下场? 如果刚才他真的失手掐死了陈大钟,他为她失手杀人的话,那么…… 所有可怕的想法浮现脑海后,乌小春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别哭,没事了,我就在这里,别怕。」 大手在乌小春背上规律的拍抚着,那力道就如同他的语调一样那么的轻与柔。 很快的,警察赶来了,这时,乌小春的情绪也已经平复许多。 警员分别为冉恭玄与乌小春做笔录。 冉恭玄在做笔录时,向警员撒了个谎言。 在警察到来之前,他已经将最近重大且未侦破的犯罪事件回想过,并从中抽出可以取用的部分。 他向警员指称陈大钟就是三天前一起重大银行抢案的抢匪,说他的长相及特征都十分符合警方目前所公布的影像,用让人无法轻忽的认真态度让警员相信他的话,因为唯有这么做,警方才会派出大批人马全力捜捕陈大钟。 若陈大钟在二十四小时内被捕,那么陈大钟可以免去惨死的下场,而警方终究也会发现陈大钟并不是他们所想要追捕的抢匪,不过那无所谓,他有的是方法可以让陈大钟乖乖回牢里蹲个几年,这几年,陈大钟无法再骚扰任何人。 坐牢或死亡,都是他的命了。 打从为他们报警的那一刻起,李嘉玟一直都陪伴在乌小春身旁,笔录内容她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了事件的始末,最后警员离开后,她亲热地拉着乌小春的手,试图给予乌小春多一些的安全感。 「小春,那人跑走了,妳若害怕的话,这几天住我那里好了。」人还没抓到,谁也说不准那人是否又会大胆的回头找小春麻烦。 听见了李嘉玟的话,乌小春抬起眼,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给她。 「嘉玟姊,谢谢妳,我没关系的。」她是害怕没有错,但打扰嘉玟姊并不是个好主意。 悄悄的,哭得有些微红的眸子飘向了一旁的男人,但她不过是下意识的想看他一眼,并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男人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视线同时投向她,两人的眸光相交。 冉恭玄开口问道:「上回给妳的药膏用完了吗?」 「还没,还有一半呢。」听见他提起药膏的事,乌小春这才有心思去查看自己的双手。 果然,布满了许多深浅不一的红痕还有瘀青。 「我回房里去拿药膏。」 乌小春离开客厅,冉恭玄主动转向李嘉玟说道:「谢谢妳。」 「不,这是应该的。你好,还没正式向你自我介绍,我住在你楼上,我姓李,李嘉玟。」她朝着冉恭玄伸出了友谊之手。 「冉恭玄。」冉恭玄伸手回握。 「我变小花猫了……」这时,乌小春拿着药膏走出房门,一张美丽的小脸却是垮着的。 她的脸上留下了几个指甲印痕,难怪她一直觉得脸上有些刺刺痒痒的,看来是陈大钟用力捂着她嘴时所留下的。 「妳别担心,伤口很小,看来也不深,抹抹药过几天就什么痕迹也没有了。药给我,我来帮妳抹吧。」李嘉玟朝着乌小春伸出手。 乌小春想将手里的药膏交出去,这时耳里传来了冉恭玄的声音。 「我来吧。」冉恭玄说话的同时,也向乌小春伸出了手。 他的声音略微平淡,明明没有含带其他多余情绪,但早已把心倾向他的乌小春就是忍不住将手里的药膏交到他手里。 一旁的李嘉玟见状,露出了会心一笑,「小春,我先回楼上去,有事情随时来找我,不用跟我客气,知道吗?」 「嗯,我知道,谢谢妳。」 失眠了…… 再翻个身,闭着眼……还是睡不着呀。 「唉……」重重的叹了口气,乌小春拉开被子翻身坐起。 今天真是重重考验她心脏的一天,所以难得失眠也不意外。 第九章 先是陈大钟让她的惊吓度破了表,莫名的倒霉透顶,但也不是所有的事情全都那么地糟,现在她能说是因祸得福吗?应该吧…… 她赤着脚走向房门,用最轻最无声息的方式打开,只因为不想有任何的声响去惊扰了另一个人。 挂在客厅里的钟显示的时间为两点整,凌晨。 该是空着的沙发上,现在让一抹颀长的身影所占据着。 她什么也没说,但他明白她一人在家是害怕的,所以主动开口要求留下陪着她。 他主动的提议让她十分开心,教她连矜持都不想佯装一下便点头应允了,这也是她今晚失眠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陈大钟,而是因为他。 冉恭玄的存在令她无心去想着陈大钟的事,只能想着该如何接近他,又该如何……把他。 乌小春踩着几近无声的脚步来到沙发旁,她静静的望着缩着腿躺在上头的男人,忍不住屏着息,就怕他其实仍是醒着的。 若被他发现她大半夜不睡觉,起身偷看他,她就该去拿一支铲子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冉恭玄闭着眼,呼吸深长而规律,乌小春观察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确定他熟睡着,相信只要她不发出任何声响,他便不会突然醒过来。 乌小春的视线由他俊秀的脸庞往下移,停留在他摆放在胸腹间的大手上。 今天为她抹药时,他轻柔再轻柔的动作教她心颤抖着,虽然他面无表情,但像是明白她的疼痛,为她上药的动作又轻又缓。那时他没开口说话,她也没有,可望着他那张无表情的冷脸,她内心是有些开心的。 他没笑,没有在事情发生后给她安抚的笑容,因为他不想笑,在她差一点发生意外之后勉强他自己笑,他听进了她的话。 他的心情显然不好,所以他并没有在她面前佯装掩饰这情绪。 为她感到沉重?为她感到愤怒?她可以自以为是的这么猜想吗?若答案都是肯定的,那么她能再自大一点的认为他对她很在意,比起一般朋友要再在意一些,他……或许也有喜欢她的可能? 一瞬间,告白的话语几乎就要吐出口了,几乎…… 温柔的指腹为她双手抹药轻推着,最后来到她的脸颊上。 「这些指甲印会结痂脱落,不会留疤的,放心。」冉恭玄专注的望着她左颊上的四个指甲印,接着才细细的为她抹上药膏。 「我不担心。」该要闭上眼睛吗? 那双深邃的眼是那么地专注于她,如果不是正为她抹着药,真是会教人有种是否打算吻她的错觉,让她想就这么闭上眼……期待。 但最后她并没有闭上眼,因为那反而让人显得尴尬难为情,一切不过是她的自我想象,况且,两人可以离得这么近,她哪舍得闭眼,她想要近距离的看着他,哪怕只是短暂的时刻也好。 视线回到冉恭玄那张熟睡的脸庞上,乌小春忍不住弯着腰,将小脸靠近再靠近一些。 好看的眉,独特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梁,再加上那散发着诱人魅力的性感薄唇,他真是个受老天眷顾的男人呀,好想、好想亲他一口,那滋味肯定迷人。 靠近,再靠近。 清明的理智与羞耻心像是断了线,她只想着心底的渴望。 屏着息,低下头,唇与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几乎要贴上的那一刻,那条断了的线突地重新联结了,她瞪着眼,急急的退了开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想暗暗偷吻…… 不,她才不要当小偷! 「唉……」乌小春将叹息轻吐在自己的唇瓣上,没让声响真的逸出。 她回想着因为不得已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臂弯,想着他好人做到底的搂着她的肩,想着他温暖的胸膛是多么地令她感到心安,再多害怕委屈的泪水都由他为她拭去了,想着这一切短暂的温柔都可以无限地延长,而这样的温柔都只属于她一人独占。 「怎么办?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只是朋友……」 事情的转变完全出乎乌小春的意料之外。 她在睡梦之中被一阵电话声给吵醒,是警察局打来的,说是已经找到了陈大钟的尸体。 「尸体……」他死了? 「是的,凌晨三点钟,分局同仁接到……」 电话中警员将陈大钟如何死亡,时间与发现地点都一一说明,后面又说了什么,乌小春完全听不仔细,因为她仍在消化着他死亡的事实。 与警员通完电话之后,乌小春走出房门,这时,冉恭玄早已醒来,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新闻。 「陈大钟死了。」 「我知道,新闻一早就出来了。」冉恭玄说着的同时,顺手将电视关闭。 虽然陈大钟横死的画面已打上马赛克,但记者将现场情况巨细靡遗的播报着,他并不想再增添她的心理负担,因为这并不关她的事,全是陈大钟的命。 事情就这么莫名的发生,也莫名的结束了,这一切乌小春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完全消化,并将心情做一个恢复调整。 她向银行请了一星期的假,因为脸上的小伤痕,除非必要情况,能不出门她便不出门。 然而,脸上的伤痕是她不出门的原因之一,另一个让她不出门的原因则是冉恭玄。 她并不想太快再见到他,只为现在是她的准备期。 她准备向他告白,在心理准备尚未做足之前,她没有再见到他的勇气。 而现在,她已经收集了足够的勇气,或许可能被拒绝,也或许会得到她想要的好结果,不论结果将会是哪一种,她都该走到他面前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情,说了才有机会为自己赢得一段情感,不说便什么也没有。 当然,她极度希望答案是她不断祈求的那一个。 步出家门,乌小春站在冉恭玄的大门前,在按下门铃之前,她需要再做几回的深呼吸。 她一直忘了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现在已是过了一般的下班时间,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如果不在,那么下回她想再按他家门铃时,又得重新凝聚一次勇气了。 「吁……在家、在家、在家……」乌小春喃喃自语的重复同一句话。 她希望冉恭玄能在家,她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他接不接受她的情感是一回事,至少不会让她把「告白」这件事继续的悬挂在心头上,那很教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难受极了。 在认定自己完全准备好了之后,乌小春伸出食指,准备按下门铃时,大门无预警的主动开启了。 但打开这扇门的人并不是冉恭玄,而是一个长相十分美艳的女子。 宫静妍一点也不意外见到门外的乌小春,该是说,公司里的人在执行任务时,是无法拥有秘密的,分享他人八卦秘密也算是工作时的小乐趣之一。 眼前的可人儿,就是他们这群人目前无聊分享八卦的主角之一。 「呃……」四目相交,乌小春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一个陌生的美人从心仪的男人家走出来,她该如何反应?她什么也不能反应了。 「妳好。」宫静妍扬着笑颜,主动地向乌小春打招呼。 「妳好……」乌小春很想给出同等的友善表现,但拉起的嘴角就是差了点自然的弧度。 「找恭玄吗?」宫静妍问着,却已经转头朝着屋内,一副要喊人的模样。 「不,不是的。」乌小春很快的否认、撒谎。 但眼前的美人仍是扬着浅浅的微笑,并不当她的话是一回事,仍是开口喊了屋内的人。 「冉恭玄,外找。」宫静妍喊完之后,很潇洒的向乌小春挥了挥手,接着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 乌小春也跟着转过身,想赶在屋内的人出来之前也下楼离开,但冉恭玄出现的速度比她所预想的还来得快。 「妳找我?」冉恭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脸上的表情仍是淡然,让人无法凭着他脸部细微的变化猜想他此时的心绪为何。 身后传来冉恭玄低沉的声嗓,乌小春不得不转回身去。 「嗯……也没有,是刚好出门又刚好碰上你女朋友也从门里走出来。」她强迫自己要保持着微笑,但那真的好难好难,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办到的。 心,痛痛的,似乎……有更加剧的趋势。 不行,现在什么都别去想,越想只会让自己越难受,而让她难受的人就站在她的眼前,她更不想让他察觉她异样的心思及情绪……好险,她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 她没做出任何令自己及令他为难的蠢事来,很好,真的很好。 要他别露出勉强又虚伪笑容的人,现在正对着他露出既勉强又虚伪的笑容。 那样的笑脸,真难看。 为何那样地看着她? 乌小春避开冉恭玄的目光,只因为他那深沉的凝望,像是想将人看穿似的,她更担心自己无法完美掩饰此时的情感,他可是个心思意外细腻的男人。 「我先下楼去了,拜拜。」再不走人,就怕待会儿她真会在他面前失态了。 乌小春转过身背对着冉恭玄跨出了步伐,但仅仅一步,身后又传来了他的问话。 「妳这两天上哪去了?」 听见问话,乌小春的身躯微乎其微的一震,当然,她身后的男人并没有错过她任何细微的反应。 不等她回答,他又说:「我去按了妳家门铃,妳都没回应。」 她在家的,连着两天他都来按铃,她也是知道的,她只是假装自己不在家,而这一点她以为身后的男人并不知情,但他什么都知道。 为何不应门呢?担心脸上的小伤痕不好看,所以不想见人?还是因为陈大钟的死而在调整心情?还是……纯粹只因为他呢? 因为怀有着喜欢,所以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不打算去追究,因为从现在起,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由他来掌控。 「我……」她明明早想好了一套说词,但现在就是说不出口,就连回过头看着他的勇气都没有。 「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妳吗?」冉恭玄的声音稳稳的定住了乌小春的脚步。 乌小春背对着他摇着头,那姿势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僵硬。 可以快快把话说完,让她快快离开吗? 冉恭玄上前一步,伸出了大掌。 「有件事得告诉妳。」大掌伸向前,稳稳的握住了乌小春的左手。 手心里突然传来他的温度,乌小春心脏猛然一缩,急着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却是不肯松手。 为何牵着她的手?他在想什么? 他难道不明白一个男人牵着女人的手是暧昧行为吗?他明明是有女朋友的人,为何还不放手呢? 千万不要真是想与她搞暧昧,不要是个贪心的男人,不要让她看不起他,请让他原本完美的形象继续保存在她心底吧,就算她已失去了告白的机会。 乌小春再一次试着想抽回被他大手握住的手掌,但他仍是不肯放。 「请放手。」她不得不开口。 闻言,冉恭玄非但没松手,反而更加施力拉着她,让她不得不转过身与他面对着面。 「什么事,你快说。」被迫转身面对着他,乌小春的眼睑一直是低垂着的。 第十章 不要看他、不要看他…… 只要不看着他,悸动的心可以掩藏,只要不看着他,手心里的温度,她可以逼自己去忽略。 千万……不能看向他。 「刚才的女人……」冉恭玄走向前,再向前。 望着几乎要抵住自己脚尖的脚尖,乌小春不得不向后退去,但她退后的动作只是徒然。 她退一步,他便再向前一步。 当背心贴上自家大门,阵阵冰冷的感觉传来,乌小春明白自己再也无路可退了。 脚尖抵着脚尖,手掌仍旧清晰传递着属于他的温度,而他贴近的距离也不断地散发着教人难以忽视的温热气息。 乌小春整个人贴靠着门板,冉恭玄更是老大不客气地将高大的身躯倾向前,另一只空着的手高举,将手掌贴在门板上,他已经将她困在他与门板之间,在他愿意松手之前,她是无路可去的。 「那女人不是我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冉恭玄低着头,将微烫的气息喷洒在乌小春的耳畔。 「喔……」不是女朋友……那很好,太好了…… 乌小春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已无法准确控制,但仍是无法提起勇气抬眼与他对视,因为现在两人的姿态暧昧,连四周飘浮的空气都暧昧不已,他贴近的距离让她呼吸都困难。 怎么办?他让她好紧张,紧张得完全不知所措。 他想做什么呢?他这样会让她忍不住猜想着他是不是想吻她……是、是这样的吗? 「她只是一个同事,一个朋友。」 只是同事,只是朋友,他说的,她都信的。 「嗯……」刚才贴在她耳畔上热热软软的是……是他的唇瓣吗? 「妳呢?」冉恭玄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转而缓缓地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眼看着他。 「我?」他到底要问什么呢? 带着不安与羞怯,乌小春终于鼓起勇气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们曾是同学,现在是邻居,那么未来呢?」 他说了……未来? 刚才他解释了与那大美人的关系,然后用最完全暧昧的姿态将她困住,现在又问了她未来…… 所以她什么也没误会,是吧? 这个男人对她也是有那么点意思,这个男人正使坏地在勾引她,这个男人想要她开口先告白是吧? 「未来……你的未来还是我的未来呢?」心脏怦怦直跳,但是在这似乎是「平等」的状态之下,她也不能输得太多,不能就这么任他「予取予求」。 她是女人,也该有些女性矜持,他是男人,也该有男性的大方及气度。 「好问题。」丢下这简洁的三个字,他头一低,性感的薄唇结结实实地贴上她柔嫩的唇瓣。 「嗯……」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吻举动,乌小春感到惊讶没错,但她并没有选择害羞地退缩,而是鼓起勇气,全然地承接这个吻,只因为这也是她一直想要拥有的温柔。 她想要一个真心爱着她的人,想要那人是他。 他落下的吻又轻又柔的,却是细密地与她纠缠着。 细细吮吻着她柔嫩的唇瓣,引诱着她主动微微张起,紧接着再挑弄丁香小舌,深深吸吮、勾缠。 乌小春被吻得全身软绵绵,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双手何时攀上了冉恭玄的肩颈,也不清楚他的大手何时扣着她的腰际,将她紧紧锁入了他的怀里。 一切就是这么的情不自禁,却也是那么的自然、契合,彷佛他们早已属于彼此。 当冉恭玄的唇离开,乌小春只能无力的在他怀里喘着息,努力将缺少的氧气用力地再次注入肺部。 「未来,我们当然可以不只是朋友,我们可以成为妳想要的那种关系。」冉恭玄勾着唇,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他刚刚说了什么? 当然可以不只是朋友,当然……他用了当然这两个字…… 「你、你……」乌小春双手贴在他的胸口上,将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这才睁着惊慌不已的双目瞪向他。 没错,虽然上一刻他俩还吻得难舍难分的,但这一刻她却是睁着双目,死命瞪着他。 「我知道妳真的真的好喜欢我,而我不反对妳继续这么地喜欢我。」呵,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好呀。 「你……你装睡!」那句话她明明说得很小声的,耳力有没有这么好啊? 「我从没说我在睡觉。」他只是闭着眼,闭眼不等于睡觉。 「怎么办?我现在觉得好丢脸……」虽然他的表现已经清楚明由表达他的感情,这点很是令她开心,但她的女性尊严早在两天前就被她自己给丢光了,这点可就让她羞愤得想把自己给埋了,她现在的心情真是好复杂呀。 「没关系,再丢脸我都不会笑妳的。」 还真是有脸说,那为何他越笑越开心?她正看着他,她还没瞎呢。 「其实……你这个人也没我以为的那么老实嘛……」好吧,她就当只鸵鸟把头埋起来,看不见就好。 于是,乌小春将脸埋入冉恭玄的胸膛里,而她不得不承认,这段感情的开始就算被他占了点便宜,她还是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就算开始的方式不如她所预想的那般,但结果是相同的,她很满足了,真的。 「如果我说点好听话,妳会不会重新认为我是个老实人呢?」 「例如呢?」 「我喜欢妳。」 埋在某人胸前的小脸笑开了,而她这也才发现自己是个贪心的人。 「再多说一点,或许我会将你老实的分数加回去。」 「我跟妳一样,是真的真的好喜欢妳。」 六个月后 乌小春的生活现在划分为两个区块,一块仍是属于她自己的,另一块则是属于和冉恭玄共同拥有的。 平时她仍是正常地上班,面对工作,面对同事,面对工作压力,面对各式各样的人,这就是仍属于她自己的区块。 除去工作的时间,她便是深受呵护的恋爱女人,那是她与他共同的区块,她特别喜爱的区块。 乌小春每天下班的时间总是不固定,而冉恭玄也有自己的工作,两人若是时间配合得上,他总是会来接她下班。 有时,两人会一同散着步回家;有时,两人会一同上超市购买生鲜食材,再由冉恭玄掌厨负责满足两人的胃袋。 今天,冉恭玄接了乌小春下班,两人度过了甜蜜的晚餐约会时间,接着两人手牵着手散步回家。 转入巷子里,远远的,他们看见了一辆银色房车停在他们公寓的骑楼下,一男一女同时下了车。 男子乍看来年约五十岁上下,而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冉恭玄楼上的李嘉玟。 「是嘉玟姊的男朋友吗?我第一回看见耶。」乌小春问着冉恭玄。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送嘉玟姊回家,她以为失婚的嘉玟姊极可能不打算再为自己找个伴,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她以为的那么一回事了。 虽然在婚姻路上重重跌了一跤,但划破的口子总也是有愈合的一天,嘉玟姊能重新试着接受别人的追求与关怀是好事。 「我不知道,我跟妳一样,今天第一次看见。」冉恭玄仔细地观察前头两人的互动。 李嘉玟与男子虽是面对着面对话着,但肢体却是保有距离,脸上的表情也不特别的开心、热情,他们之间乍看来没有一般热恋情侣的氛围存在。 「喔,说不定是追求者。」乌小春也发现李嘉玟脸上虽有笑容,但相对的,与她对话中的男子表情与肢体却显得较她热切,所以乌小春猜想着男子追求中的可能性大一点。 「很有可能。」 「那人看起来还不错,若真是个不错的人,嘉玟姊就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有个人呵护自己真的很好的。」说着,乌小春将放在冉恭玄臂弯里的手再收紧了些。 有人真心呵护着,真的很好,这一点她可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感受到身旁人儿紧紧贴靠着自己,冉恭玄勾着唇角侧低着头,在她笑得甜滋滋的小脸颊上留下一记轻吻。 「会被邻居看到的。」乌小春小声提醒着。 虽然天色暗了,但大街上也是有不少路灯照明,这么毫不避讳的放闪光,她开心归开心,但也是会害羞的啊! 「就是要给别人看,要所有人看清楚了,妳是我的,谁也别想坏打主意。」冉恭玄从不曾隐藏他强烈的占有欲,即便是在她面前。 「呵,现在这条街上,还有谁不知道我们是一对的呢?」他们亲密的同进同出,谁都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热心的刘阿姨都不再四处指着男人要她评鉴了。 冉恭玄露出满意的微笑,但目光早已再度落在前头男子身上,他记下了他的长相,也一并记下了他的车牌号码。 乌小春想着的是有关于李嘉玟未来幸福与否的问题,而他思索的却完全是另一个方向。 当他们的脚步来到骑楼前,男子也已上了车离去。 「嘉玟姊,是妳男朋友吗?」乌小春来到李嘉玟面前笑着问道。 「不是啦,只是个普通朋友。」李嘉玟的表情有些腼腆,让看着的乌小春明白了些什么。 「知道了,是正在追求妳的普通朋友是吧?」还是极有可能追求成功的那一个。 虽然嘉玟姊年近四十岁,但她有着秀丽的容貌与高雅纤柔的气质,秉性温纯的她,生活更是单纯,除去曾有一次失败的婚姻纪录之外,她确实仍是一个令男人心动的好对象,有人追求,她一点也不感意外。 「他是在追求我没错,他那个人……还不错。」 「交朋友还是谨慎点的好。」这有些杀风景话是冉恭玄说的,但他并没有泼任何人冷水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发言。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嘉玟姊才不是那种好骗的小女生,看人自有一套的。」乌小春暗地里偷捏了冉恭玄一把,暗示着他别再多说话了。 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看不出来嘉玟姊对那人似乎颇有好感的吗?突然说这话,要是坏人好姻缘,该怎么办? 「谢谢你们,我不会再犯下同样错误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对感情的冲动期也早过了,总之,大家都还只是朋友,我会好好观察着的,你们别担心。」 睁开仍是略微酸涩的眼皮,一室的黑暗让乌小春什么也看不见,她重复的眨了几次眼皮,又静静地躺在大床上,不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她这才开始隐约能分辨室内的一切。 每个夜里,她都是在冉恭玄的大床上度过的,他总是霸道的一再向她索情求爱的,更不准她在夜里溜下大床回到她自己的屋里,因为他是那么地爱着她、需要她。 这是他给的甜言蜜语,却也不是,因为他不只是嘴巴说说罢了,对她的爱,他总是在生活之中展露无遗,这也是她迅速沦陷的主要原因。 他爱着她,而她也同样地爱着他。 她试着过,若没有意外,他与她会就这么只看着彼此走到最后,走向那最完美的结局。 躺在男人的臂弯里,乌小春悄悄地、缓缓地坐起身,想用着不惊扰他的动作离开大床。 第十一章 他屋里的摆设显得十分冷硬,百分百的男性化,而他有个她一直不明白的习惯,他喜欢用黑色的窗帘阻隔光线,屋里看不见屋外,屋外看不见屋内,除了自行打开光源,要不屋里总像是间暗室一样。 这半年来,屋里多了她在走动,也多了些她的私人物品,不再过分冷硬且男性化,但她曾建议更换窗帘,却被他拒绝了,日子一久,她倒也习惯了这一切。 当她双脚正要踩到地板上时,腰间突地被一只大手给环住,紧接着她整个身子被往后拉走。 「天还没亮。」冉恭玄一个翻身,将想下床的人儿稳稳的困在他的身下。 「你又想耍赖了,天早亮啦。」乌小春伸手推了推冉恭玄,但他却是动也不动的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 虽然房里是黑的,但拜她总是准时早起的生理时钟所赐,天一亮,她便会醒来,所以他唬不倒她的。 「我的天还没亮,天黑就要做天黑应该做的事情。」冉恭玄果真没有张开他的眼,用这耍赖的方式表现「天黑」,接着他张嘴轻咬了一口她的颈侧,再次表现另一种「天黑」模式。 「啊!」乌小春轻喊出声,但并不是他真咬疼了她,而是他在咬了她之后便不肯松口,转而继续用磨人的方式「咬」着她。 冉恭玄吻着她、吮着她,他这是在唤醒自身的欲 望,也是在唤醒她的。 「嗯……别玩了,我上班会迟到的。」乌小春再也忍不住轻喘着,因为他温热的碰触,现在她全身开始发热着,她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若再不停止,又将会是一场教她无法喊停的火热与激情。 「现在还早,而且我也会控制好时间。」所以上班迟到不会是阻碍他继续动作的借口。 「可是……昨晚我们已经……我没力气了,再玩下去,我上班会没精神的。」为什么男人的体力就是可以这么好呢?上天可真不公平呀。 「放心,我不会把妳吸干,会给妳留些体力的。」因此要他停手是不可能的,快快死心吧。 「可是……」还要可是什么呢?完了,她想不出来。 冉恭玄明白她再也无「可是」可用了,大手便不客气地滑入她的睡衣底下。 …… 一连串的挑弄动作让乌小春的喘息开始不自觉地加重、加快,体内那股熟悉的欲 望已被点燃,正越渐猛烈地延烧着。 「恭玄……」 「别急,我们还有些时间。」说着,大手将那层薄薄的底裤拉下褪去。 长指轻缓地拨动着花瓣,沾染上那微微的湿润,那是她为他情动的证明。 「小春,总有一天妳会明白,我是多么感谢老天爷让我拥有了妳。」 会留些体力给她? 这男人说谎不会太不打草稿了? 她可是抖着两条腿抖回她自己的屋里的,可恶! 今天是正常的上班日,刚才她可是很努力从男人那爬着回家,说是得上班,她撒了谎。 事实上,她今天向公司请了特休,只因为下个星期是她男人的生日,她打算今天瞒着他,偷偷地去为他挑选特别的礼物,好在他生日到来那一天给他个特别的惊喜。 但出门挑选礼物也是需要体力的,一早就被消耗去了大半,所以乌小春花了半天的时间在自己的床上补眠兼补体力。 当她再次走出家门时已经是中午,在填饱肚皮后,她来到百货公司里慢悠悠地逛着,思索着该买什么特别的礼物。 因为是非假日的关系,这个时间出现在百货公司里的人潮并不多,每上一层楼,乌小春会先仔仔细细的环顾四周,以防她今天的行踪被熟人给撞见,她一点都不想被破梗。 但事与愿违,当她来到五楼男性休闲精品区时,右肩突地被人从后方拍了一下。 「小春。」 「喝……」乌小春反射性地伸手抚住自己的胸口。 班子烈跨步来到乌小春的身前,见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他皱着眉说道:「反应这么大呀,是胆子小还是因为妳跷班?」 现在这时间,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 「都不是,是你突然拍我肩,我也没跷班,今天特休。」解释完之后,换乌小春皱着眉反问着,「今天偷懒不开店?」 自从与冉恭玄在一起之后,他带着她与班子烈吃过几次饭,现在他们是真正的朋友了,不再只是口头上的朋友关系。 就她所知,班子烈是个行事十分率性的人,她一直怀疑他那间没生意的咖啡馆是如何撑过六个月时间,它不倒闭还真是个奇迹啊。 「是啊,来闲逛。」班子烈大方承认偷懒的事实,但今天来这里也不全是偷懒。 「我想你开那间咖啡馆的目的不是想赚钱吧?」乌小春认定他是个有家底的人,开店或许只是纯粹找事情做,赚不赚钱绝对不是首要的重点。 「呵,妳真聪明。」班子烈不承认也不否认,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所以,你是个富二代?还是富n代?」她没有打探的意思,纯粹只是好奇与闲聊。 「恭玄那家伙还是什么都没说是吧?」班子烈没有立即回应她的问题,而是偏着头反问。 乌小春以为他所指的是有关他个人背景的问题,所以直觉地回答说:「除了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是个实际上比外表看来还好相处的人之外,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听见她这么说,班子烈转着灵活的眼,那表情让她看了无法解读。 她说错了什么吗?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恭玄知道妳现在人在这里吗?」应该是不知道吧? 「他以为我在工作。」乌小春摇着头,「下星期是他生日,我今天是出来买礼物的。你别告诉他这件事,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班子烈点了点头。 「惊喜呀……」全都挤在同一个百货公司里了,还真是巧啊。 「别说我没照顾妳,有些事情是该让妳知道的,晚点知道还不如早点知道的好。」他朝着乌小春勾着手,示意她跟着他的脚步移动。 反正眼前这美丽小姐是恭玄那家伙所认定的,有些事她迟早要知道,口头上不好解释,今天正好是个机会,让她明白他们究竟是干什么来着的。 「什么?」乌小春满脸的疑问,不懂为何班子烈把话题跳来跳去的,现在又露出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到底要她知道什么呢? 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为了得到答案,乌小春的脚步自然是跟着班子烈移动着。 他领着她来到手扶梯旁某一角落里,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看见每一位搭上手扶梯的人,而搭上手扶梯的人只要不回头仔细瞧着每个角落,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则成了最佳窥视人群的位置。 班子烈看着手腕上的表,接着对着乌小春比出了噤声的手势。 「妳在这里等着,好好看着经过的每一个人,不论看到了谁,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别出声,更别上前去,懂吗?只要看着,我就只要妳看着。」 因为他那显得认真的口吻,乌小春不得不跟着认真的点了点头。 「很好,就待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在班子烈离开不过三分钟的时间,两个中年男子同时进入了乌小春的视线之中。 他们一同搭着手扶梯由上而下,来到了她所在的楼层里。 因为班子烈离去前的那一番话,乌小春自是睁大着眼注视着每个走入她视线里的人。 怎么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呢? 两名中年男子当中,其中笑容显得温润的那位特别引起了乌小春的注意,她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他不就是那位正在追求嘉玟姊的人吗? 而他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她就真的完全没见过了。 两人从楼上下楼来,不一会儿便又离开了乌小春的视线之中,紧接着陆陆续续有人进入她的视线,但她并没有再看见任何可能认识或早已熟悉的面孔。 班子烈在五分钟后回到了她的身旁,此时他手上多出了两杯咖啡。 「你……只是去买咖啡?」乌小春瞪着他递出咖啡的手,开始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到底要她看什么? 弄得她紧张兮兮的,而他此时此刻却反倒表现出一副轻松不过的模样,他那不同调的态度表现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喝看看,比我店里的好喝多了。」应该说,要找到比他店里难喝的咖啡还真是困难了。 班子烈啜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咖啡,慢悠悠的将自己的身子移到乌小春的身后,接着跟着她一同观察着四周移动的人群。 乌小春在心底暗叹了口气,这才跟着啜了一口咖啡。 嗯,确实比他店里卖的咖啡好喝一些。 「刚才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出现吗?」 嗯…… 乌小春迟疑了三秒的时间后,这才摇了摇头。 只是刚好看见个认得的面孔,这并不算奇怪。 「那我们就安静的喝咖啡继续等下去吧,妳会看见很有趣的画面的。」语毕,班子烈果真不再开口说话。 他们到底要等什么人呢?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乌小春心底转的都是相同的问题。 然而,当某个熟悉不过的身影缓缓的进入了她的视线里,虽然没能料到会在这时间、这地点看见他,但她想也不想的便反射性地跨出脚步。 冉恭玄走在一名男子的身后,脸上那轻松不过的神情,及那缓慢轻盈的步伐,让他看来就与其他来这儿闲逛的人们没两样,但那看似轻缓的步伐却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他与前头男子间的距离。 在男子跨步搭上向上移动的手扶梯时,他已经悄然无声息的稳稳站在男子的背后,两人之间只有一个阶梯高度的距离,而他颀长的身形几乎是与前头的人一般高了。 乌小春才踏出一小步,后领随即被班子烈给拉住。 他将她拉回原地,用眼神示意提醒她刚才他所说过的话。 对,别上前去。 乌小春站在原位,听从班子烈的话,乖乖安静的看着冉恭玄。 然而……她瞪大了眼,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冉恭玄将手向前伸去,伸到了前头男子上衣侧边口袋里,当他的手缩回的那一瞬间,手里却多出了一只黑皮夹。 他在……偷东西…… 他曾告诉她,说他在一家人力中介公司里上班,但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间他出现在百货公司里,还做着不该做的事情,难道他一直都在对她撒谎? 可是他有房、有车、有存款,至少在她知道的范围里,他的财务状况是很好的,他并不缺钱,难道……只是纯粹的偷窃癖? 乌小春将目光移向身旁的班子烈,「他……」 「嘘。」班子烈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唇瓣中间,接着再指向冉恭玄的方向,要她继续安静的看下去。 深深吸了口气,乌小春只能咬着唇,再度将视线调回冉恭玄身上。 她看着冉恭玄打开手中的皮夹,接着迅速地从夹层里抽出一张东西,虽然中间的距离让她无法看清他从皮夹中抽出了什么,但那大小怎么看,都不像是钞票,反倒像证件那类的东西。 第十二章 紧接着,冉恭玄阖起皮夹,再次伸手向前。 他的手同样的伸进前头男子的口袋里,但这一回他是将皮夹放了回去。 整个偷取与放回的动作看在乌小春眼底,就像是慢动作般的清晰,她不懂,他的动作看似流畅,但并不真是迅捷到教人完全无法察觉的地步,为何前头的男子毫无知觉呢? 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最后冉恭玄与前头男子消失在另一个楼层,完全地远离了乌小春与班子烈的视线之中。 她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班子烈没有给她答案,只告诉她这个问题她该去问问她的亲密爱人,问了,她绝对可以得到一个十分完整的答复,但满不满意就得看她个人了。 什么叫满不满意? 很好,班子烈又莫名的在她心底增加了一个问号。 偷偷为他买生日礼物的心情完全地被打乱了,乌小春也不再试着追问班子烈任何问题,因为答案她想听她的男人亲口对她说。 她离开百货公司直接回家去,也不打算主动去电给冉恭玄,因为心情沉甸甸的,她需要点时间思考及调整,还有……该如何开口与他谈论他伸出第三只手的这件事。 只是她以为自己还有几个钟头的时间可以独自安静的调整心情,但人才一回到屋里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手机便响起了。 是冉恭玄打来的。 「今天大约几点能走人呢?我去接妳。」冉恭玄问话的口吻就像是平时两人对话般的轻松,但其实他心底有着担心。 刚才他去过她上班的银行了,她并不在,同事告诉他说她今天休假的事,而这是他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事,那表示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休假,为什么呢?是因为早上真的做得太过火了,所以她临时请了休假?还是她有什么事不想让他知道的呢? 「我……人在家里。」乌小春艰涩的开口。 今天原先就打算瞒着他没去上班的事实,但现在心情受到了冲击,她早将原本的计划抛得远远,瞒着他似乎也没那必要了。 「怎么了?人不舒服吗?」她的声音听来有些没精神。 「嗯……」心里不舒服。 「妳乖乖在家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去,等我。」冉恭玄的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小焦急,他以为是自己今天早上缠她缠得太过火,将她累过了头。 「嗯。」结束了通话后,乌小春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刚才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而在与他通过话后,现在却变成了一片乱糟糟,一堆可能发展的可能性瞬间一一飞掠过她的脑海。 如果他真有习惯性的偷窃癖,她该如何是好呢?要他改? 但如果情况更糟呢?若他其实是个职业小偷呢?她能跟一个以偷窃为生的男人继续走下去吗? 再但是,今天她所看见的若不是她所以为的呢?这状况也不是不可能,因为要她相信他是个小偷,那真的很困难,她倒情愿相信这只是特殊状况。 「哇呀呀,真的要疯了……」乌小春烦躁的扯着自己的头发。 事实到底会是什么呢?现在在她脑子里乱乱转的可能想法,却也都不是她想要的,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更害怕他会给出最糟糕的答案来。 怎么办? 抱着缩起的腿,乌小春下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头,她开着电视赶走屋内的寂静,她更逼着自己将屏幕上闪动的一切全都收入眼底,好掩盖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以为自己够专心了,至少屏幕里主播所播报的每一则新闻,她都一一吸收进了脑海里,但当耳里传来了开门的声响,她这才惊觉自己原来是握着拳,紧绷的等待着。 她在自己的屋里,早在三个月前,她便已交出她的备份钥匙,冉恭玄也同时交出他的,他们共同拥有自由进出对方屋内的权利。 一进屋里,冉恭玄就看见乌小春无精打彩的模样,他迅速地来到她身旁,脸上全是掩不住的担心。 「哪里不舒服?怎么样的不舒服法呢?」冉恭玄弯着腰,大手直觉地抚上乌小春的前额。 乌小春闷沉沉的,并未立即回应他的问题。 掌心传来的温度并没有飙高的迹象,冉恭玄伸出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好确定她的体温是正常的。 「头晕?头痛?喉咙痛?还是肌肉疼痛?」 这一回,乌小春用摇头的方式响应了他的所有问题。 仔细看着那张小脸,冉恭玄脸上的担忧不减,几乎是可以肯定她的不舒服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在心底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坐在她的身侧,轻声地问道。 她一直算是个个性开朗的人,若有着什么不愉快的情绪存在心底,或许在他人面前,她还能世故的掩住,但在他面前,她却是如何也不能的,因为他们是相同的一种人,对放在自己心上的那个人,永远无法掩饰。 乌小春明白他已经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原是一直低垂的眸子,这才缓缓的抬起。 「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嘟着唇,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 冉恭玄拉过她的手,将她紧握成拳的掌心打开,再与她交握着,「工作上的问题?还是有关我们的?」 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由他来导入吧。 「我们的。」无须思考,完全直觉性的回答。 冉恭玄挑起眉头,不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他们很好,一直一直很好,至少在这一刻之前都很好。 「这个『我们』里,是妳的还是我的呢?还是真是我们的?」还是一项一项厘清的好,不管问题是什么或出在谁身上,他都不允许有任何不愉快横亘在他们之间。 「你的。」乌小春直直地望向冉恭玄,接着像是不满意自己的答复,又说:「也是我的。」 他的问题就等同是她的,因为她早认定他们为一体的,无法细分谁与谁的。 「问题是以我为起点就是了。」是他的问题,继而影响到了她。 冉恭玄思绪转得快,很快的有了问题所在的方向。 「有问题要向我提问吗?」 乌小春先是点头,再是摇头。 她有问题想问没错,但现在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算是他们交往至今出现的第一个问题,但这问题还真是不小啊…… 小脸上有着苦恼,冉恭玄很快的再次将所有事情在脑子里整理一回,他再问:「今天没去上班,为何没先告诉我呢?」 「因为你下星期生日,我想偷偷事先为你准备礼物。」 闻言,冉恭玄露出幸福的满足笑容,也已经能肯定令她心情沉闷不愉快的原因了。 「所以妳去了哪里呢?」他伸手搂着她的肩,将她轻拉进自己的怀里。 乌小春微微地挣扎着,在事情没有答案之前,她无法否认心底存有的疙瘩。 她推开他的胸膛,闷着声回答说:「百货公司。」 她不是笨蛋,而他更不是。 从他那不再写着担忧的脸上,她当然明白他心里早有了个底了,极有可能也猜出她为何不开心的原因。 对于她推拒的举动,冉恭玄没有表现出任何受伤或不悦的反应,更没霸道的将她再次拉回怀里,只是轻声的又问:「礼物买到了吗?」 「没有。」乌小春抬眼瞪着冉恭玄。 他明明知道了,也知道她就是没有直接开口询问的勇气,才会他问一句她答一句的,为何不直接切入重点问呢?真是的。 「那么有碰见朋友吗?」 今天在百货公司里的人不只有他,班子烈也在,他负责在任何状况下支持他,但那家伙也是公司里出了名爱扯人后腿的,若小春今天看见了他,也看见他做了什么,那肯定是那家伙干的好事。 「有,班子烈。」 果然。 「然后呢?」 「他让我看着『有趣』的画面。」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那画面有趣,只觉得沉重,「然后……我看见你。」 「再然后呢?」说吧,一口气都说出来吧。 「然后……」乌小春吞了吞口水,「你说你在一家人力中介公司工作。」 「没错。」 「那么为何会在上班时间出现在那里呢?」她不是不曾为他想过出公差这个借口,但这理由不论从哪个角度想来仍是过分牵强了。 「我当时正在工作。」他没撒谎,也不打算对她撒谎。 「但我看见你……总之,我希望你对我诚实一点。」看来他是打算用出公差这个理由来搪塞她,这一点她无法接受,「你真的是在人力中介公司里工作吗?」 「没错,真的。」 闻言,小脸上有掩不住的失望。 冉恭玄当然没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反应,也能猜出她认为他正在撒谎,但他真的没撒谎,只是没将工作内容明白地向她解释清楚罢了。 「妳看见我拿走那人的皮夹了是吧?」 「我看见你拿走那人的皮夹,但你没拿走他的钱,我不知道你拿走了他什么,也看见你又放了回去。」他偷走的并不是金钱,所以她真的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这无关你的工作内容是吧?个人癖好?」原来说开并没有想象中困难,只是心情更沉重了,而且……她想哭。 「事情都过了,我可以强迫自己不去介意,但我得说,我不能跟一个有偷窃习惯的人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只要他愿意改掉这种恶习,她还会继续爱他,很爱很爱…… 见她红了眼眶,话也说得哽咽,冉恭玄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哄着。 「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样,我的确是偷了对方东西,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方便,绝对不是妳所说的癖好。」大掌轻抚着她的背心,她的泪水对他而言可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他抵挡不住的。 「为何是为了工作方便?你的工作不正当?」难不成人力介仲公司只是个幌子,窃盗集团才是正解? 是啊,电视上那些被警方破获的集团都非常富有,他完全符合所有条件。 「不是,我的工作完全正当,只是为了达成某些目的,必须用些小手段是难免的。妳一定要相信我,我会将一切解释清楚的,但在解释之前,请妳先收起妳的眼泪好吗?」她的泪水会让他心情烦躁,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但他真的不是呀! 「我很想相信你,真的。」乌小春吸吸鼻子,努力试着控制着情绪。 就是因为一直相信他的为人,所以今天见到他不正当的行为后,才会这么难受。 「我为一家人力中介公司工作,只是这是一家很特别的公司,它所提供的服务项目不是人们一般所认为,我们提供征调、伪装,这样乍听下来似乎与一般征信有些相似对吧?又怎么会是人力中介呢?」 「听起来是很像。」 「抓奸、捜证这类的工作对我们公司来说都太小儿科了,公司从不接这类的案件工作。我们中介人力,不是一般人认定的那种,我们所做的都是有一定难度的案件,该是说,我们中介的是『能力』。」 第十三章 「能力?」乌小春眨了眨眼,她的泪水早已收得不见踪影,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疑惑。 是她太笨了吗?要不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她仍是听得不明白。 「我这样比喻好了,妳看过特务电影吗?」冉恭玄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新闻台转到电影台,但这时所有电影台所播放的电影却没有符合特务的内容,最后他索性关掉电视。 「当然看过。」 「我们的工作就有点像是特务,为了达成任务,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有比一般人要敏捷的身手,以及敏锐的观察力,必要时,偷、拐、抢、骗样样都得行,差别在于我们不是什么政府秘密机构,我们只是一间有点普通却也不真普通的公司。」这样的解释说法也间接的说明了他今天的举动为何。 他是小偷,却也不是真正的小偷,他只是在执行他的工作。 「这样解释妳听懂了吗?」他没对她说过谎,只是有些事情没有一一好好说明罢了。 「懂是懂了,但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乌小春想起了班子烈对她说的话。 她可以得到一个完整的答复,但满不满意就得看她个人了。 也就是说,他偷了那人身上的东西是为了工作,但这回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呢? 说是工作内容像特务,但每个人总有擅长的部分吧?他的又是什么呢? 「所以我今天看见的那个男人,是你这回工作的目标?」 「他不是。」 「怎么回事?你这回的工作内容究竟是什么?」乌小春并没有忽略冉恭玄微微轻叹了口气的动作。 「知道方友泉这个人吧?」 「当然知道,他经常出现在电视上。」他是个有钱到爆的知名企业家,又是经常出现在荧光幕前的名人,很难有人不知道这个人的。 「那妳肯定也知道他女儿方怡侬失踪的事。」 「当然,虽然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但这个新闻当时可是震惊了全台,重点是,失踪的方怡侬至今仍下落不明,这案件让警方的压力大得可怕,虽然没有被证实,但许多人都认为她早该消失在这世上了,也有传出所谓的阴谋论,说是这些政商名流间的利益关系乔不拢,她则是这场关系下的牺牲品。」 总之,方怡侬失踪的新闻延烧了好几个月,媒体像是看见了块鲜肉咬着不放地大肆报导着,所谓的名嘴更是祭出了不知真实性有多少的阴谋论,每天打开电视看见的、听见的,都是方友泉及方怡侬的名字,要人忘记这件事真的很难。 「阴谋论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家伙在炒新闻罢了,并没有这一回事。」 「难不成……」 「没错,方友泉委托我们公司找出方怡侬,或者是绑走她或杀害她的凶手。」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友泉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的女儿,方怡侬的失踪与金钱无关,公司查了这十五年里所有所踪女孩的案件,曾出现在新闻上的,没出现的,我们全都追查过了,发现其中十二年之间有些失踪案件是有相同地缘关系,因为地缘关系与时间,还有失踪对象之间的共同点,我们合理怀疑都是同一个人绑走她们,并且杀害了她们。」部分失踪者失踪的时间超过了十年以上,光凭这一点就无法让他们抱着乐观的态度追查一切。 「天啊,你们公司接这种工作……」这跟她刚才预想的完全不同,这难度真的太高了。 「这些失踪的女性身上都有一些共同点,年纪全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长相清秀漂亮,而且在失踪的当天身上穿的都是长裤套装或裙式套装,我们合理怀疑那人有特殊锁定某种目标的癖好,就好像有些色狼偏好找穿短裙或丝袜的女性下手是一样的道理。」冉恭玄继续接着说。 既然都起了头,那么他必须让她完全明白他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之下,先前不打算特意说明,就是不想令她担心受怕,因为这件委托从开始至今,全然找不出任何可能的对象,依目前的情况,是最好也是最坏的。 那人不出现对方友泉来说自然是最坏的状况,但若再这么平静,没有任何下一个受害者出现,那无疑对其他人而言是最好的情况。 「我们公司总共锁定了大台北里的五个区域,我负责这一区的搜查,只要是我们所锁定的区块,所有住在这区里的人,我们全都做过最基本的调查,再从其中抓出纪录不良或可疑的对象深入追查,妳是我第一个排除可能的对象。」 乌小春瞪着冉恭玄,「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是不是?」 「是的。」 可恶! 「昨天见到的男人并不在这一区里,但他正在追求李嘉玟,所以我才调查了他,今天则是顺势追查他周遭的交友,我拿走了那人的证件只是方便调查,但他们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说真的,这件调查,我们查了半年以上的时间,现在情况都指向那人可能死去,也可能不再犯案,因为这三年里的失踪案件里没再出现那人的手法,我几乎都要排除那人住在我所负责的区块里了,但那人一天没出现,就算真的死了,我都不能排除任何可能,只要方友泉不肯放弃追查,我就不能下定论。」 「所以你算是查调员这类的?」乌小春的心情仍是沉重的,但与上一刻那种误以为被欺骗的沉重感不同。 没想到一家公司可以做到这么大规模的调查,居然还能将所有人的背景都一一查阅,那得花多少心力与人力呢?况且她并没有天真到忽略这份工作中所隐含的危险性。 他们要找的可是极度危险的人物,而在追查工作时,也不能保证不会碰上意外状况或其他更危险的人事物,虽然他的工作乍听之下很酷,但她现在可不是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一部悬疑侦探片,不论哪个角色受伤甚至失去都与她无关,这是现实生活,这角色不是别人,是他呀!他可是她爱着的男人,她自然担心着他的安全问题。 「我多半负责较为静态的调查工作。」因为他还有更特殊的部分必须对其他人负责。 他的存在对其他正在执行危险任务的伙伴们是很重要的。 「所以子烈是你的同事,那个美女也是,咖啡馆……」乌小春没将话说完,但脸上已经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们这些人都只是幌子,连那间没生意却死撑也倒不了的咖啡馆都是,一切都是为了调查工作…… 「天啊,你们公司到底派了多少人在找这个人?」这人甚至很可能已不存在……方友泉究竟砸了多少钱?这么大范围捜查,到底怎么办到的? 「不多也不少,总之够了。」冉恭玄拉着乌小春起身,「到我那儿去,我有东西要给妳。」 他带着她回到他的屋里,来到他的书房。 冉恭玄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只闪亮戒指。 她看着他手里的戒指,小脸上又惊又喜的,「现在是要向我求婚吗?」 闻言,冉恭玄笑了。 「若真是要求婚,这颗钻太小了点,我会给妳更大更美的。」冉恭玄将她拉进怀里,虽然不是求婚戒,却仍是将戒指套入她的手指里。 「不然是……订情戒?」好吧,不是求婚戒这个事实让她有点失望了。 冉恭玄摇着头。 「这是个追踪器,只要是公司的人,都必须配戴的,妳是我的人,也等同是公司的人了。其实早该给妳的,但我不想妳有压力,所以一直留着没给出。」 「压力?什么意思?因为它会无时无刻追踪我的位置吗?」她不会有压力的,因为她的生活很贫乏的,除了上班工作之外,就是跟他在一块,她没什么好追踪的。 「不,它不会无时无刻追踪妳的位置,妳必须自己启动它,在妳有危险的时候,所以我希望妳永远不要启动它。」冉恭玄指着戒台,「只要逆时针方向转动一圈就能启动它。」 「我所指的压力,是因为我的工作,我无法百分百保证它是安全的,也无法百分百保证我周围人们的安全,妳懂我的意思吗?不敢太早拿出来给妳,是怕妳后悔选择了我,很自私的想法,是吧?」 在她的情感还有机会抽离的时候,他不肯给予她选择的权利,现在她想走也抽不开身了,因为她爱他。 「不,我不觉得你自私,若今天的角色对调,我也会这么做的。其实我很高兴你这么做,因为那也表示你爱我爱惨了,不是吗?」她真的很开心,他们是这么地爱着对方,是如此幸运的能碰上一个这么爱着彼此的人。 她不会后悔的,不管未来的变化如何,永远都不会。 「是啊,我真的爱惨了妳,所以请妳千万别丢下我,求妳了。」 「不用求我,因为你已经在这儿了。」乌小春指着自己的左胸,再用温柔不过的口吻对着她的男人说道。 原来她真的是喝到了三合一咖啡…… 「真的找不到这个凶手了吗?」乌小春先是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再移眼望着对座的班子烈。 在咖啡馆里,她正坐在冉恭玄最常坐的位置上,正努力学习着观察人群,而被她「篡位」的男人则待在柜台里煮着「真正」的咖啡。 在完全了解了他们公司及这一次受委托的工作内容之后,她已经可以大方地与其他人谈论这些不为人知的内容。 「找这个人虽然称不上大海捞针,但也是十分困难的,毕竟我们所知的线索有限,到目前为止只能抓出那人习惯锁定的目标对象,但他到底是男是女,又介于什么年龄层,仍是一无所知,更别说随着时间过去。我们也将默认锁定的区域里所有最可疑的对象一一清查过,但也一一排除了,除非那人再有动作,要不然时间拖得越长,想找出来的机会就越小了,当然,我个人十分希望他是挂点了,这么一来,就不会再有人受害了。」 乌小春点了点头,再问:「那个小姐也是公司派出来的诱饵吗?」 她指着对街一名漂亮的陌生女子。 他们向她解释过,为了这个委托案件,他们除了花心力去调查一切之外,公司也派出不少诱饵,若能一举钓上那人,事情就简单好办了,只是目前仍是一无所获。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班子烈看见了那名女子,而她的猜测准确无误。 「宾果!小春,我个人觉得妳挺有干这行的潜质的,怎么样?考不考虑转行?」 「没想过这问题呢,除了算得一手好钱之外,我什么都不会耶。」虽然在银行工作听起来像是十分不错的职业,但除了会把大把大把整迭钞票摊成漂亮扇形清点之外,她似乎没什么长才了。 「这都不会是问题,有心才重要。我们公司什么人才都有,总是会找到妳适合及专长的部分,而且我们都有伪装任务喔,很好玩的。」这回的委托工作只是为了捜查及诱捕,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使用伪装身分或容貌,至少柜台里那家伙就没有。 「这个我知道,昨天恭玄向我解释过这部分内容,他告诉我……」乌小春指着班子烈的脸,「这不是你的真面目。」 第十四章 「嘿嘿,没错,我本人太帅了,所以不得不动点手脚改变一下,太迷人也是有烦恼的。」班子烈搞笑似的对着乌小春挑着眉,一番不正经的话语也成功的逗得她直笑。 「真好奇你到底长什么模样。」他们一个个都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真教人觉得不可思议。 「等妳加入公司,我就给妳看。」丢个诱饵吧。 「哈,你家老板若真让我进公司去,你得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呀!」她真的没什么长才的,他太看得起她了。 「不,妳有妳的长才在,只是妳自己不知道而已,若哪天妳想通了要来我们公司,我绝对不会食言的。」或许她真如她自己所言没什么特别的长才在,但有一点连恭玄那家伙都没发现,她很有当只小羊的天分呀。 她不只有张漂亮的脸蛋而已,她那圆活生动的大眼只要眨呀眨的好不可爱、好不无辜,若想钓什么心术不正的野狼,放出这只小羊不正好用吗? 「我现在又有个疑问了,这明明是相同的一份调查工作,为何你要装扮,而恭玄不装扮呢?」现在想起这问题,算不算太晚呢?这之间的差别又是什么呢? 「我刚才说了啊,我长得太帅,至于那家伙他不同,他多半是不需要装扮的,公司也多半不会给他这类的任务,因为他可是有更重要的使命存在。」班子烈尾音突降,将语调弄得神秘兮兮的。 「你不能再说得清楚一点吗?」 「咖啡应该快弄好了,我去楼下买些小点心,等等回来。」班子烈佯装没听见乌小春的问题,朝她眨了个眼后,便起身离开了。 她开始了解到班子烈这个人有多么地爱吊人胃口了。 可恶! 当冉恭玄端着两杯咖啡来到班子烈刚离开的位置上,乌小春便迫不及待的朝他开口问道。 「刚才子烈说你在公司里有着重要使命,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使命吗?」虽然这是请求的问题,但她眼底却是透着强烈的求知欲。 她要知道这个答案,一定要知道。 对于她突然提出的问题,冉恭玄先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啜了口咖啡。 「是不能说的秘密吗?」见他慢悠悠的动作,乌小春心急的再问,以为他这是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了。 冉恭玄放下手里的马克杯,将咖啡推到一旁,大手越过桌面拉过她的小手。 「算是秘密,但对象是妳,我不会隐瞒。」他细细地将小手包覆在自己的掌心里,抬眼将心底最真实的情感投掷到她的眼底。 接收到他完全无保留的情感,乌小春试着静下心,细细研究他的表情,因为除了所表达出的爱意之外,她看见了另一股深沉的情绪。 「还记得我说过我感谢老天爷让我拥有了妳这句话吗?」 「当然,比起我爱妳这三个字,我更喜欢听你这么对我说。」这句情话才是最动听的,至少最深得她的心。 「我不是随口说说的。」冉恭玄挺直背脊,深深凝视着乌小春,要她明白他的认真。 「我知道。」乌小春试着给他一个平时他最喜爱的微笑,因为他似乎过分认真了,她明白他是真的很爱她,她从不质疑他对她的爱。 难道她给他的安全感不够吗?他有这么不安吗? 「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更不会质疑你对我的爱。」赶快慎重的再重申一回吧。 「我知道。」冉恭玄离开座位,起身弯着腰,大手抚着乌小春的小脸,低下头给了她充满柔情的一吻。 「但妳误会我的意思了,妳什么也不知道。」这一点他绝对肯定。 乌小春偏着头望着冉恭玄,眼底写着大大的问号,只能选择安静的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 「妳以为我当年救妳只是纯粹好心的下意识反射动作吗?」包括她,当时所有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你是好人,我相信那天不管是谁坐在你前头,你都会这么做的。」他就是这种真心的好人。 「妳的答案只对了一半,当时不管是谁坐在我前头,我都会救是没错,但那是因为若我不救,后果不是我们所能承担的。」 她无法承受失去一只眼睛甚至是性命的后果,而他则是承受不了良心的那一关。 「这下子我真的不懂你的意思了。」乌小春嘟起嘴。 「知道那天我为何不去追陈大钟吗?」冉恭玄再问。 乌小春皱起眉,不明白为何话题突然从国中时的意外突然跳到陈大钟事件上头去,这两件事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不是吗? 「我以为你是为了我,怕我担心,所以不去追,难道不是这样子的吗?」 那件事情过后,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因为心底认定了这个答案,所以她并不认为有向他确认的必要。 冉恭玄摇了摇头。 「并不是,不追他,是因为我早已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自然没有追上去的必要。」能做的,他已经做了,但陈大钟仍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那就表示那本该是他的命了。 早知道? 「你是说……你早知道陈大钟会死?」这回她有误会他的意思吗? 「对,我也早知道若我不救妳,妳会失去一只眼睛甚至死亡。」 「等等……你是说……你可以预见他人的死亡?像是电视上演的那样,看见别人印堂发黑,或者是周身散发着灰蒙蒙的气息?」 「没错,我可以预见他人的死亡,但并不是像妳说的那样,我没那么厉害,没办法只是看着对方,就能看见对方的死亡。」 「不然呢?」 「我必须经由接触才能预见,而且预见的时间是在二十四小时内,也就是说我现在触摸着妳,若妳在二十四小时内有生命危险,我就能立即预见。」冉恭玄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乌小春,不希望在她眼底看见害怕的情绪。 「你所谓的预见是如何的预见法呢?」所幸的,她并不害怕,有的只是更深的好奇罢了。 「我会像是个空气似的旁人,看着事情发生的所有经过,但因为这只是预见,所以我无法干预。」 「这是你从小就有的能力吗?」如果是的话,那他肯定过得十分辛苦。 只要碰一碰他人,就会看见别人的死亡经过,那是多么令人感到负担的一件事情呀。 「算是吧,我也忘了确切的年纪了。」 难怪了,难怪他不爱与人有肢体上的碰触,就算走在路上,也会与旁人保持距离,也不爱到人挤人的地方去,她本以为他这不过是对人有莫名的身体洁癖,真是错得离谱了。 「这是天生的?遗传的?」这算特殊异能了吧? 「个人天生的吧,但现在能力要比以前更强了些,只要是我愿意承接的对象,我甚至可以不需要经由身体的碰触,就能预见死亡,只要开口跟我说话就行了,这也是我在公司里主要的职责,除了负责调查工作之外,我也是公司众人的保命符。」 「只要开口跟你对谈,你就能预见,但要你愿意承接……就好像你身体里有个接收器,要你主动打开才能接收,而身体接触的部分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你是这意思对吧?」 「没错,我就是这意思,所以公司里若有伙伴正在执行危险性较高的任务,在允许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必须天天打电话给我,好让我向他们『报平安』,为他们避开所有致命的危险。」 虽然冉恭玄在讲述一切时,脸上神情是一派的轻松,但她知道这一切绝不可能轻松,那是一种沉重的背负。 「我猜……你曾抗拒过这一切是吧?」她忍不住伸手越过桌面,去摸了摸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心底对他满是心疼。 虽说他人的死亡是预见,但即将发生的可怕死亡事件就在眼前上演着,怎么会让人不害怕呢?更别说这是打小就开始一再发生的情况,他能有什么选择呢?若换作是她,只能用力地除去害怕,强迫自己接受一切吧。 「救了妳的那一年,就是我抗拒得最厉害的时候。」一切都是事实,没什么好否认的。 况且,她心疼他的模样,他很喜欢,就让她再多心疼他一些吧! 「别去抗拒它,这奇异的能力是上天给你的天赋,但你还是你,无须为了这能力,特别去改变自己什么,这是你的命,也是他人的命,碰上你,算是他们幸运,我就是幸运的最佳证明了不是吗?」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这个星期假日,乌小春必须自己一个人度过,因为冉恭玄被公司召回支持另一项任务,他必须离开三天的时间。 当然,虽然是出任务,但他的一颗心仍是悬挂在她身上的,他不只是伙伴们的保命符,也是她的。 他像是对待其他工作伙伴们般的方式,每天都会向她「报平安」。 然而,没有他陪伴,独自一个人,确实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待在屋里更是感到寂寞,所以第二天,她不打算一直待在寂静的屋内想念着他。 为了不让自己有过多的时间去想念他,乌小春一早就窝在书店里看书、买书消磨时光,直到中午肚皮咕噜咕噜响起,她才离开书店,找地方填肚皮去。 「嗨,嘉玟姊。」她一走出书店,正好碰见路过的李嘉玟。 「真巧,怎么只有妳自己一个人呢?男朋友呢?」李嘉玟扬着笑问。 「出差去了,所以这两天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乌小春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妳吃饭了吗?我正好要去吃午餐,一起吗?」李嘉玟热情的提出邀情,她明白一个人感到孤独的心情,因为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嗯,好啊。」乌小春开心的点了点头。 以前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做任何大小事情,但自从与冉恭玄在一块之后,习愤了他的陪伴,她这才惊觉自己原来是那么害怕寂寞。 两人在附近的小餐馆里找了位置,一边用餐一边闲聊着。 「嘉玟姊,妳这星期怎么没去看孩子呢?」乌小春问着。 她知道李嘉玟虽是离了婚,而孩子一直是跟在父亲身旁,但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见孩子的。 「他父亲这星期带他到高雄去玩了,我们约好下星期再见面。妳呢?男朋友不在,就没别的约会了?同事们呢?」 乌小春耸着肩响应着,「他临时出差的,我也没约同事出门,没特别想到哪去。」 「我看你们感情真的很好,有结婚的打算吗?」 「呵,老实说,我无法想象自己身旁站着的人不是他,我想他也是相同想法。虽然没仔细讨论过这一些,但我想我们最后肯定是属于彼此的,也只能属于彼此。」哇,不小心放了闪光,「哎呀,嘉玟姊,妳别笑我。」 「呵、呵……不会,我不会笑妳的。」 明明已经在笑着了……乌小春垂着小脸,在心底嘟囔着。 「好啦,不闹妳了,说真的,妳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李嘉玟收起笑声,表情也同时转换。 乌小春点了点头,「我下午没事做,怎么了吗?」 第十五章 「我得回新竹老家一趟,要帮个老邻居搬些东西来台北,妳能陪我走一趟吗?一个人开车很无聊的,我请妳吃晚饭。」李嘉玟一脸请求。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要帮邻居搬东西呢?」新竹很近,一个下午来回没有问题。 「其实她是我邻居,也是我的老同学,本来住在台中的,前阵子她搬回老家住,现在她打算搬到台北住,所以才请我帮她搬些东西。」李嘉玟叹了口气,又道:「说来她也实在很可怜。」 「怎么回事?」 「以前念书时,她与班上另一名同学是班对,她们是一对同性班对。妳可能不知道,同性恋人多半对另一半都要比异性伴侣忠诚度要高,因为能够选择的对象,并不像一般异性恋那么多,但也因为如此,多半情感生变时,受的伤害或者是报复心,都要重得一些。」 「这种说法我以前也听人说过,其实认真想想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不论是同性或异性恋,只要是人,一旦放下了重感情,却得不到想要的好结果,受伤的心情是可以想见的。 「是啊,但她又更可怜一些。两人本是十分稳定交往,她们甚至想要孩子,所以在大学毕业时,她强迫自己去接受异性的碰触,成功的怀孕了,这原本是两人说好的计划,但她的另一半却为此开始无法忍受她,只因为她与男人上了床,开始觉得她恶心,甚至开始与其他女性交往。」 「怎么会?她忍受他人的碰触已经牺牲得够多了,居然因此被嫌弃……」 「是啊,一开始她也是感到十分伤心,但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仍是抱着一丝希望,期待在孩子出生之后,另一半能够回心转意,她相信她仍是爱着她的,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她让其他男人碰触,不过,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 听到这里,乌小春忍不住屏着息,只因为李嘉玟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曾见过的沉重,让她明白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肯定十分糟糕。 「她挺着肚子,却得忍受另一半与她的新女友一再的冷眼相向,她一再的委曲求全,忍耐着这一切,甚至已做出日后得持续三人行的最坏打算,一心认为只要孩子出生之后,就算必须再与另一个人分享她的爱人,至少她的重心会多一些在她与孩子身上。这个想法一直到她几乎临盆前都不曾动摇,直到她开始阵痛,肚子里的孩子折磨着她,另外两个人也折磨着她时,她才明白她错得有多么离谱。」 「她们决定不要她与孩子?」这是乌小春目前所能想象出的最糟结果。 「她们不是决定不要她与孩子,是从来就不打算要她与孩子。」 「天啊……」 「她阵痛的那一天,另外两人正在外头与朋友聚会狂欢着,她忍着疼痛打电话告诉她们说她肚子痛,孩子就要出生了,她希望有人可以回来照顾她,送她到医院去,但她得到的却是冷绝的响应。当时她以为她们只是嘴上说说,并不会真的狠心弃她于不顾,所以她忍着疼痛等了又等,但一直在她疼到晕厥之前,她什么也等不到。」 「结果她与孩子怎么了?」希望都是平安的。 「她昏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当她的意识再次恢复的当下,她明白她们是真的不管她的死活了,所以她撑着仅剩的力气拨打一一九自救,但孩子卡在产道缺氧太久救不回了,那一天她自己也差点因为失血过多而跟着孩子走,所幸老天爷还是留给了她一口气。」 听到这样的结果,乌小春迟迟无法开口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这几年,她一直过得不大顺遂,所以想换个地方重新生活,才请我帮她搬些东西的。」 唉……一趟简单的路途背后居然有这么令人心酸的故事,难怪嘉玟姊想找人陪着。 「我想我们可以出发了。」 乌小春与李嘉玟一同各别回到自己的屋里,前者换了套轻便的服饰,后者则是拿了车钥匙。 「可以走了吗?」李嘉玟拿了车钥匙后来到四楼问着乌小春。 「我锁个门就行了。」乌小春关上自家大门并反锁着。 「我想妳不会想喝便利商店里那难喝的咖啡吧?」李嘉玟举起手里两只保温杯,「我自己煮的。」 「这真是太好了,我们走吧。」 她们一同走下楼,来到地下一楼的停车场。 一上车,李嘉玟便递过一只保温杯给乌小春,「先试试我的手艺吧。」 打开保温杯,一阵浓烈的咖啡香气随即充斥在整个车里,乌小春依言尝了一口。 「好好喝。」百分百完全的真心话,「嘉玟姊,改天妳一定要好好教我怎么煮出这么好喝的咖啡。」 「当然没问题。」李嘉玟打着方向盘,将车驶出地下停车场。 乌小春继续喝着手里的咖啡,两人一路上开始轻松的闲聊着。 当车子平稳的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着,一阵困意袭上,但乌小春仍是强撑着精神开口道:「嘉玟姊,我记得妳以前提过妳父母是开玻璃工厂的对不对?」 「是啊,不过我父亲去世后,工厂也关闭了,我母亲身体不好,却又不肯搬来跟我住,现在加上她行动不便,所以我只好请个人看着她。」 「说来妳也真孝顺,我看妳也很常自己开车回去看她。」乌小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奇怪,她平时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怎么今天这么想睡呢? 「我是独生女,她只剩我一个亲人了,有时间,我当然得多回家看看她。」眼角瞄见乌小春捂嘴打呵欠的动作,「想睡就睡一会儿吧,到了我会叫醒妳的。」 「不了,我不睡,我平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忍耐一下就好,我陪妳开车聊天。」话虽是这么说,但话尾一落,乌小春立即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见状,李嘉玟只是微微地扬着嘴角,并未再试着劝她小睡一会儿。 这时,乌小春包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出手机看过来电显示后,笑逐颜开的接受通话。 「『报平安』时间又到了是吧?」 「是……」冉恭玄才发出一个单音,便失去了通话。 「哇,没电了。」乌小春低头翻找着包包,发现自己压根儿没带备用电池出门,「真是的,刚才出门忘了带电池了。」 「没关系吧?要不要用我的手机借妳拨回去?」 「不用了,反正他明天就回来了,少说几句话没关系的。」反正她刚才也说了句话,「报平安」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那是一间破旧的废弃铁皮工厂,外头杂草丛生,里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加工的、未加工的…… 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四周厚厚一层的灰尘显示出没人在这里走动的事实,但深处里有一扇门。 冉恭玄看见了那扇门,随即他看见了门后的世界。 那是个与前头如同废墟般完全不同面貌的空间,里头整洁干净,哪来的蜘蛛网?哪来的灰尘?有的,只是一个接着一个排成门字型的玻璃箱。 每个玻璃箱的高度都比一个大男人还要高出许多,有的是空着的,有的并不是…… 他看见了乌小春,看见她双手被捆绑地悬吊在半空中,看见勾着她的天车开始缓缓的移动着,最后停在一只注满了水液的玻璃箱正上方。 然后,他看见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李嘉玟。 最后李嘉玟操控着手里的天车遥控器,他听见了乌小春用力呼喊的声音,看着她的身体缓缓的下降,看见她大半的身体浸泡在水里,也看着她不曾放弃的挣扎…… 李嘉玟按下另一颗按钮,吊挂着乌小春的天车勾松了开来,那一瞬间,她整个人便掉入了玻璃箱里,水液淹过她的头顶,她用被捆绑在一块的双手不断地槌打着玻璃箱,双脚不断地胡乱踢动着,但如何挣扎,都不能让浸在水里的身子向上。 她无法呼吸,只能暂先忍耐闭气,可很快的,便再也无法忍耐,气泡不断地从她的口鼻冒出,她挣扎得厉害。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挣扎显得越来越无力,最后甚至是停止。 「不……」 耳里听见冉恭玄突然的喊叫,班子烈被他吓了一大跳,又见他手里拿着电话,他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 冉恭玄抓着车钥匙狂奔出门,班子烈追在他身后,两人几乎是同时上了车。 冉恭玄狼狠踩下油门并大喊着,「是李嘉玟,我们要找的人就是她。」 什么?居然是那个温柔的女老师?! 不再废话,在冉恭玄飞车狂飙的同时,班子烈也没闲着,他联络了公司其他人接手了他们原先的任务工作。 「看看小春的追踪器有没有打开。」冉恭玄忽左忽右的不断打着方向盘,用高超的技术超越车道上一辆又一辆的车,当然也惹火了其他驾驶人不断地对他们的车猛按喇叭。 班子烈打开接收器,口吻紧绷的对冉恭玄说:「没有。」 「该死的!」冉恭玄用力地咒骂出声。 她没打开追踪器是个很糟的情况,那表示她并不知道自己正陷入了危险的状态里,也有另一种可能,可能她早陷入了危险之中,根本无法自行打开追踪器,这个可能是他最不愿去想象的。 「叫其他人一起赶到李嘉玟的住处去,一部分的人手跟着赶到她老家住处,叫小金试着追踪她所有可能的去处。」虽然他几乎可以确定她回老家去了,但在无法百分百的肯定下,他什么地方都不能放过,因为这可是赌上了小春的性命,他不能出错。 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所有事项,班子烈不问冉恭玄预见了什么情况,只问:「能赶得上吗?」 他相信冉恭玄前往的方向是准确无误的,保命符不是他们这些人纯粹谐谑叫好玩的,他是张切切实实的保命符,他不出错的,也不能出错。 「可以的,绝对可以的。」冉恭玄坚定的说。 纵使心底极度恐惧不安,而他的能力只能限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他无法肯定自己预见的危险是否在下一刻即将发生,但他仍是相信他们赶得上的,他不得不相信呀。 乌小春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她只记得自己上一刻还在跟李嘉玟闲聊着,但现在她全身虚软,那感觉就像是身体睡了过长的时间,反倒越睡越累…… 不对,现在她何止是累,她压根儿全身无法动弹了。 这是怎么回事?眼睛也好酸,她看不清目前的一切。 「嘉玟姊?」她喊着人,却也发现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哪来的回音?在车里怎么会有回音? 一股不安的异样感袭来,乌小春急切的逼着自己不断地眨眼,要用最快的速度把眼前的一切看清。 然而,在她终于可以看清了一切之后,深切的恐惧感也如同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她。 她早就不在车里了,她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四周全是教她胆战心寒的景象。 她看见了很多个长方形的玻璃水箱,大半以上的水箱里并不是空着的,而是装载着一具又一具的——人。 第十六章 水箱的水全是注满的,她看见的人全浸泡在其中,就如同标本一般。 有的水箱里的水液十分清澈,可以清楚看见里头人的长相。是女性,除去被水液浸泡得略微浮肿之外,那闭着眼的模样就如同睡去一般,但…… 有的水箱里的水液颜色泛着黄浊,里头的女人明显已经浸蚀,除了浮肿得厉害的整体身形还能分辨之外,长相已无法完全辨认。 更可怕的是在最左侧,有两只水箱里的水液混浊到几乎要成黑色的了,她只隐约看见像是细长的四肢,以及黑色的毛发在水中飘浮着。 只是一眼看来没能细算,但四周的水箱少说有十几个以上。 这些不会是真人,不会是……一定是人偶,是人偶…… 天啊,她这到底是想骗谁呀?假人偶泡在水底哪会肿胀?还有那些毛发…… 她甚至看见有一具女性的眼皮是半睁的…… 乌小春害怕得全身颤抖,她想吐也想尖叫,但她全都逼着自己强忍住了,只因为耳里传来了脚步声响。 「妳醒了啊?」李嘉玟带着与平时无异的温婉笑容来到乌小春的视线之中,但她的笑意并未真正的从眼底发出,她的眸光是冰冷的。 「嘉玟姊,快救我!」见到熟悉的人,乌小春下意识的开口求救,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异样。 「救妳?」李嘉玟偏着头,脸上的表情写着疑惑,「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把妳带过来的,为何要救妳?」 是的,她感到疑惑,因为她没有放过她的理由,她不需要这理由。 「妳……」乌小春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原是受惊而颤抖的身子瞬间被冷冻似的,全然僵硬。 「为什么?我不明白……」像是受到了过分的惊吓,也像是无法接受事情的转变,乌小春忍不住低声吐出重复的语句来。 她努力的回想着,但先前的一切,怎么也无法与眼前可怕的景象衔接在一块啊,不懂,真的不懂…… 李嘉玟不去理会躺在地上的乌小春,她走到一旁拿起天车遥控器,并按下其中的一个按钮。 天车滚动条滚动声响起,原是躺在地面上的乌小春也随着机器运作的声响而被缓缓拉起,吊挂着。 身体被吊起,因为恐惧,也因为无法理解为什么,乌小春再也忍不住朝着底下的人大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又为什么会是妳呢?」 一个水箱代表着一具尸体,一条人命,但从冉恭玄给她的讯息之中,她以为凶手极可能是男性,是对特定女性有偏执憎恨的,是心理有问题的人,但李嘉玟明明一直是个为人体贴又热心的邻居大姊,还是一个人人赞扬的好老师,凶手又怎么会是她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乌小春不断地嘶声喊叫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再也管不了心底有多少恐惧侵吞着她,她只想在死去之前明白这些原因。 将乌小春高高吊起后,李嘉玟再按下另一个按钮移动天车的位置,最后将她固定在一只装满透明水液的水箱正上方。 当一切就定位之后,李嘉玟这才收起无谓的笑脸,换上真正符合心境的冷酷模样。 「记得中午我告诉过妳那位老同学的故事吗?那个老同学根本不存在,我就是那个被抛下的女人。」这时,李嘉玟的眼神冷静得可怕,她指着另一侧那两只混浊得几近成了黑水的水箱再说…… 「我一忍再忍,还跟恶心的男人上床,为的就是两人说好的未来梦想,但她给了我什么?先是冷眼对待,再是不间断地恣意践踏我的尊严,就算我已经狠心的对待自己,丢弃了所剩无几的尊严,她仍是嫌不够,非要了我这条命才满意,所以我死了一回之后,就该是她与那个贱女人了,当我从医院里走出的第一天,我哪也不去,我只想要她们的命,事实证明我的确成功了,还非常成功呢。」说到这里,李嘉玟脸上尽是浓浓的恨意以及满满的得意。 「那其他女孩呢?她们并没有对不起妳不是吗?」她曾有的遭遇虽是可怜,但杀害他人就是不对,她甚至用这么可怕的方式把尸体一一存留下,她究竟在想什么? 听见了乌小春的问句,李嘉玟原是得意的神情突地转换,变得畏缩,像是个做错事而不知所措的孩子般。 「是啊,她们谁都没有对不起我,但她们长得与她太像了,我只要看见那些相像的脸,我就忍不住恨着,忍不住想动手……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就是忍不住。小春,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么对妳的,可我就是忍不住,妳明白吗?」只要看见与那女人长得相像的人,心底杀人的欲 望就是无法克制,她真的为此感到深深苦恼与迷惑的。 见李嘉玟一会儿困惑,一会儿内疚,一会儿迷茫的模样,乌小春知道她病了,却也同时看见了拯救自己的一线希望。 「妳该去看医生,放我下来好不好?我陪妳去看医生。」乌小春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着恐惧,强迫自己轻声哄着。 李嘉玟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乌小春,那表情意外的认真,像是正在思考着她的提议。 就在乌小春以为自己可能看见那一丝丝曙光的瞬间,李嘉玟的表情又再度改变了,她的神情变得痛苦,但其中却也掺合着残酷。 「没有用的,妳以为我没试着停止改变这一切吗?有,我有的,我不是结婚去了吗?还生了个孩子呢,但还是没用,那男人爱我,可我还是无法爱他,连孩子我都无法好好爱着,忍了两年,我终于还是受不了了。这几年我小心行动着,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这么有来头,她的家人这么多年来想揪出我来,逼得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忍耐再忍耐,直到妳出现……」 李嘉玟指着一旁水箱里的女孩,也就是乌小春刚才看见那眼睑半睁的女孩,她就是方友泉寻觅已久的方怡侬。 「当我发现方友泉派出许多人在追查我,我逼着自己安分不动作,那是多么令人痛苦万分的一件事,呵呵呵呵呵……还好我是个离婚妇人又是老师身分,这让那些追查的人从不曾怀疑我。而妳,妳搬来了,妳肯定不知道妳与这贱人的气质有多像,像到我的心好痒好痒…… 「我要她们都不得好死,我要她们连死都不能离开我,我要她们看着我过得比她们要好,所以我把她们存了起来……真是的,以前技术太差都泡烂了,不过小春,妳不用怕,妳看看其他人,我都好好保存起来了,我现在技术进步多了,我不会让妳烂掉的,比起她们,我真的很喜欢妳……」李嘉玟站在那两只像是黑水的水箱前,伸手敲着其中一只,像是陷入了另一个自我世界之中,只能露出扭曲的笑容,如同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不,不要……快放开我,放开我……」看着李嘉玟再次拿起天车遥控器,乌小春使劲地扭动全身,并朝着她大声嘶喊着。 「放心,妳很快就不会再感到痛苦的,所有的痛苦都只会是短暂的,我会常来看妳的。」她柔声的说着,表情恢复成乌小春平时最常见的温婉微笑。 按下向下键,听着机械转动的声响,她的心情像是飘浮在云端无限美好啊! 现在开始,这地方不再只有她痛恨的人陪伴着她了,现在开始有小春,有她喜欢的人陪着她,她从来都不是独自一人。 「不要、不要啊……救命、救命,来人啊……」乌小春扯开喉咙用力嘶叫求救,一心只能盼望奇迹出现。 除了奇迹,再也没什么救得了她了。 当冰冷的水液从脚尖开始浸湿、淹没着她,一扫原先苦苦压抑的恐惧,她的情绪意外显得平静,当胸口以下全被浸湿后,她停止了所有喊叫。 恭玄,对不起、起不起…… 我爱你。 玻璃工厂…… 冉恭玄想着他所预见的情景,再凭着记忆捜寻有关李嘉玟的所有资料,他向身旁的班子烈说:「找出李嘉玟老家玻璃工厂的正确位置。」 班子烈找出了确切的地址,同时也发现那工厂位处偏僻的半山腰地带,若真是有心犯罪,那里的确是极佳的场所。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十分接近目的地,却在准备驶过一条小桥前,冉恭玄狠狠的踩下煞车。 「怎么了?」看着冉恭玄快速地下车向前奔跑,班子烈自然跟着他动作。 原先他以为冉恭玄发现了李嘉玟的踪迹,但只见他站在河床边,从地上拾起一只包包。 「这是小春的……」冉恭玄紧握着那只包包,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是小春平时最爱带出门使用的包包,但里头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在河边发现小春的包包,班子烈一脸惊惶,立即做出了最坏的联想,但这一点只有身旁的男人可以给他肯定的答复。 「在这里?」小春被扔进河里了吗? 「不,不是这里,快走!」冉恭玄转身奔回车上。 十分钟之后,车子驶进一条长满了杂草的小路上,这条路与冉恭玄预见的完全相同,现在他只希望他来得及。 冉恭玄及班子烈同时发现废弃的铁皮工厂大门没上锁,那表示李嘉玟极可能仍在里头,但心急的男人们早已没时间做好任何防备,一心只想着与时间赛跑。 两人用最迅速的动作入内,当室内所有的东西与冉恭玄所预见的并不同,他的心更是着急了。 当他发现后头还有一扇门时,他只能一心地向上天祈求着。 千万、千万…… 砰!冉恭玄用力地打开最后的一扇门,入眼的景象教人惊心动魄。 门型排开的大型水箱,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还有小春…… 跟在冉恭玄身后进入门里的班子烈必须承认,他被眼前既变态又骇人的情景给吓着了,但现在是紧急时刻,没有时间让他消化这一切。 小春已经快被淹死了! 「你们……」李嘉玟怎么也没想到冉恭玄两人的出现,她受了惊吓,却也做出了立即的反应。 她转身奔跑,但她所跑的方向并非唯一的出口方向,而是另一个死角。 她并不是想逃跑,而是想要解决所有妨碍她的人。 她拿起角落尖锐的土钗就往冉恭玄袭去,因为他已经拿起一旁废弃的铁条准备救人,她不能让他成功。 但冉恭玄压根儿不将她的攻击看在眼底,他一心一意只想救人。 他无法得知小春已经入水多久了,但她几乎已不再挣扎了,再不快快让她离开水里,一切就来不及了。 砰!他用力地敲击玻璃,同时班子烈也已经迎向李嘉玟。 第一下,玻璃面出现了裂痕,却没有如愿地立即碎裂,他用最快最大的力道击出第二下。 身后传来其他的声响,也听见了李嘉玟唉叫的声音,但随后便不再听见她任何的声音,他知道班子烈已轻松地将她制伏。 这一回,玻璃裂痕几乎占满了整个玻璃面。 在他击出第三回之后,玻璃终于应声碎裂了。 所有的水液冲出,连同其中的人儿也跟着跌出水箱,冉恭玄在第一时间接住了她,但怀里的人儿却是紧闭双眸,一动也不动的。 没有时间了。 冉恭玄即刻为她进行心肺复苏术。 没有时间心痛,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她必须回来,回到他的身边。 千万、千万…… 尾声 【尾声】 「野狼出现。小羊,打开妳的追踪器及讯号接收器。」冉恭玄双眼紧紧盯着身前的男子,举起右手,低声的对着袖扣下达指令。 「知道了。」乌小春依言地将身上所有配备一一打开,这才走出隐身的地方,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两年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到人间,被吓坏的男人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变成了冉太太,将她完完整整地纳入了他的保护伞之下。 但在经过李嘉玟事件后,她不能否认自己确实被李嘉玟那变态的作为吓得不轻,尤其是她也差点为此赔上一条小命,也为此连连作了三个月的恶梦。 所以她认真想过班子烈的建议后,决定加入了控八控控公司。 当然,这个决定,她的男人自是大力反对再反对。 「妳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在公司里,就算是最简单不过的任务,都仍有一定的危险性存在,更别说妳什么也不会、不懂,我不可能让妳再暴露在危险之中。」当时的冉恭玄是这么说的。 那一回,她暂时停止了呼吸,他的世界也几乎是停止了,这种极度恐慌的感受,他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他现在心脏弱得很,再也禁不起吓的。 「是你把事情想得太难了,你已经在公司里,你有能力保护你自己,甚至是他人,那你该想想,我虽然现在什么也不会、不懂,但别人能学,我为何不能呢?」 「话不是这么说……」 「要不该怎么说呢?你该想想,我有一回幸运,但有第二回吗?要是我不幸,再遇上比李嘉玟更变态的人呢?而你无法即刻救援呢?我就该坐以待毙?」她也想要有自救的能力啊,世事难料,一辈子靠着别人是不行的。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号,把冉恭玄反对的声音夺走了,因为她说的对,世事没有绝对,若她有能力保护自己,那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但他就是舍不得她吃苦,训练的过程是十分辛苦的。 「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早就将银行工作给辞了,也跟子烈约好时间,请他带我去你们公司面试。」他的反对是意料之中的事。 果然,某人恶狠狠的瞪着她了。 但这事,她绝不可能退让的,与其让恶梦纠缠着她,倒不如她主动去解除所谓的恶梦。 两人之间的气氛僵持了好半晌,最后男人幽幽的叹息传入了女人的耳里。 「好吧,既然妳这么坚持的话就依妳,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亲自训练妳,往后妳也只能接危险性最低的工作,还有,永远只能跟着我一块出任务。」也就是说,不论她做什么,仍都是由他来确保她的安危。 「成交。」 所以现在的她是控八控控里的一只小羊,一只让野狼见了都想咬上一口的小羊。 「怨」赌服输绮绮 是的,怎么又是我? 后记 【后记 果丽】 大家好,我是果丽。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游走在果丽家后记中,就跟走自家厨房一样自然的绮绮,又再一次与大家在这儿叙旧了。(误) 很不愿意回想,为啥我会再一次出现在这里?只能说一句,赌博实乃人生之最大恶习啊…… 苦水吐尽,我们就来谈谈果丽同学这一次为大家推出的新作,控八控控之《先生你找谁?》吧。 如同惯例一般,平日我俩写作时,总会三不五时的互相讨论彼此的故事内容,因此我通常会比大伙儿更早知道果丽新书(ex:系列续集)的最新走向。 不过,各位不用嫉妒我,这是身为果丽友人十邻居十年长几岁的阿姊+很容易就被拗到后记的蠢蛋作者一枚,最基本的福利之一。?( ̄c ̄)y—§ 说到这一本新品的故事内容,我不得不赞扬果丽同学,她这家伙绝对有着书写社会秘密档案实录的潜能与天分啊。 怎么说咧? 原因是我从她一段段故事中的字里行间,就能深深感受到一股悬疑的氛围,其间,她也利用了抽丝剥茧的描述手法,让故事结局一步步走向明朗化,有一种教人看到最后,才恍然大悟大叹道:「啊,原来如此呀!」的fu。 所以喜欢言情故事中还掺有一点点悬疑紧张感的兵佑,这一部果丽新系列之控八控控,妳(你)绝对不能错过,好看麻爱斗相报喔。 游笔至此,我回心一想,虽然与阿妹仔认识时间并不长,但我俩之间的熟稔度与默契,总有一股已经与彼此相熟了很久的陈年老友fu。 总之……一言难尽啦!╮(╯_╰)╭(摇头) p.s.: 果丽:修蛋几咧,请妳解释一下,文末最后一句话,以及那个靠夭表情的意思? 绮绮:谁管妳,快放手,挖没来造啊啦。 唉,可耻的某人啊…… 谁?谁可耻了? 呿!这个答案,当然不会是我本人啊,当然是前一页某个语意不明的果丽友人+邻居十年长几岁的阿姊+很容易就被拗到后记的蠢蛋作者一枚八〈〈〈这句话不是我说的喔! 「怨」赌服输,到底是哪来的怨呢? 这说来话其实不怎么长,原因很简单。 若大家有看过咱们马大爷苏打阿姊的书,那么大家都知道滴,她除了是名写书好看又强的作者之外,她还有个特点,那就是懒——写序或后记第一名的最佳代表人物啦。 居然很无耻的公开向大众读者兼友人们打伸手牌,所以啦,当她那只没几两肉的手伸到绮绮那时,这件事我也是知道滴,因为当时我也是挺着胸说哪天阿姊缺后记时,我也会友情赞助滴,想为苏打写后记或序的朋友们,她十分欢迎你们的来稿,请把文章寄到她的信箱即可。(顺便帮无耻打打做做广告,呵呵呵……) 然后…… 当绮绮阿姊的赞助出现在女儿国七辣时,她突然对着我说:妳赞助的后记应该也会很快出现在苏打阿姊的书里了。 啥?我啥时写了篇后记给打打了? 当时我告诉绮绮说我「好像」还没写吧? 是的,我本人也完全忘了我究竟写了没,因为那时我刚好换了新电脑,很多资料我并没有留下也没另外备文件,所以在新电脑里也找不到答案。 再然后……我与绮绮两人陷入了「到底有没有写」这团迷雾之中。(别怀疑,虽然我们都还年轻,但脑子严重迟缓到一个不行t︿t,我们早约好十年后要到住家旁的公园一起练外丹功了) 最后,我告诉绮绮说我应该还没有写,但她老大一口咬定我早写出去给苏打阿姊了,所以在两人都只相信自己那颗(没用)脑袋之下,我提出了这场赌局,输赢就是一篇后记。 想当然啦,最后证实是我赢了这场赌注,哈哈哈哈哈,好爽啊! 不过,绮绮说什么也不肯把这场赌注由来说清楚讲明白,因为她本人说:这太可耻了。 所以我这才又跳出来补充说明一番,就怕大伙看不明白为什么,唉……下回再打赌时,我一定要再列一条请注明前因后果条列,免得有人继续可耻下去,唉唉唉唉唉唉…… 靠,我居然写得比她还长……囧 下回开赌之前,我一定要把条件讲清楚。(握拳)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控八控控之一《请问你哪位?》; 02、控八控控之二《先生你找谁?》; 03、控八控控之三《小姐上哪去?》; 04、控八控控之四《爱我是不是?》。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