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轮迴式》 第1页 《记忆轮迴式》作者:吾知来【完结】 文案: 江之衡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明明他只是来作个简单访问,却不小心捲入盗取机密嫌疑之中, 明明一介三流小记者,却陷进兄控总裁的温柔网, 明明杜听夏不过借自己在看他那个好哥哥杜鸣春。 他争不过……争不过呀…… 可是其他鬼都说他争得过,就连杜听夏也说他争得过—— 他可以吗? 在彼此的黑暗吞噬他们之前,他可以完完整整抱一下自己最最最喜欢的听夏吗…… 江之衡:「我和杜鸣春同时意外掉进地狱,你救谁?」 杜听夏:「之衡你放心,地狱不是你想掉就掉,有鬼差守着的。」 江之衡:「那我和杜鸣春同时意外掉下水,你救谁?」 杜听夏:「你们是鬼,不怕水的。」 江之衡:(小声)「……当初我的眼瞎成怎样才会看上你。」 杜听夏:「怎么了之衡,觉得我很聪明?」 江之衡:「……」 *伪骨科,忠犬年下攻x 隐性腹黑自己醋自己兄受 *杜听夏x江之衡/杜鸣春 【那些在地下的故事】其三 看自恋旷工校长如何和吊车尾学生搞师生恋:《阴间大学(地府北分校)》 看煲孟婆汤小鬼如何俘虏霸道恶灵的心:《再来一碗孟婆汤》 内容标籤: 年下 灵异神怪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之衡,江之衡,杜鸣春 ┃ 配角:阿西,枝可依,白召南 ┃ 其它:情有独钟,东方玄幻,阮知还,秦风,崔悦 一句话简介:兄控总裁把哥哥推进自醋自三角恋 ================== ☆、初见(一) 枝可依担任杜氏魂魄健康公司的首席秘书已经接近十年了。 十年来的工作让她十分习惯凡事以总裁的角度的出发,然后把对方需要的一切提前准备好,什至在私鬼时间内,只要一个电话,她马上就可以放下手上一切替老闆解忧。 她的朋友都笑她傻,生前当社蓄也就算了,死后还要继续当,完全是作贱自己。 可她还能怎样? 她长于单亲家庭,谁是老妈她不从来不知道,而那个提供精子的男人也从来没有好好负过当父亲的责任,由小至大伴着她长大的,永远是对方带着酒气的拳打脚踢。终于有一天,男人的力度比之前的大上好多倍,而她也差不多三天没有好好吃饭,捱上了两三拳,她就从男人手上解脱了。 自此她就在街头上流浪,新鬼什么都不懂白天飘在大路上,却被炽热的阳光晒得快要魂飞魄散,徧徧此时,一把带着阴气的伞子替她挡住了漫天阳气,一把清凉的声音说:「小鬼头,有没有兴趣跟杜总回地府?」 她抬起头,一个拿着伞的男子似笑非笑看着她,明明那男子没有影子,她却没有半点害怕,什至顺着对方目光看去不远处、同样没有影子的私家车。 「好。」 自此,她就开始跟在杜听夏身边工作。 每当有鬼问她是不是喜欢上杜听夏才会那么卖力,她都笑而不语,杜总不会打她更不会骂她,即使她做事时顶多是口头数落几句,然后会想法子顶住她粗心错误带来的损失,闲时更会亲自指导如何提高效率。杜听夏费心思培育自己,对她来说,对方已超越喜欢之鬼的情感,而是一个比她那枉为人父的老爸好上不知多少倍的异性长辈。 再者,就情鬼这位置,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半点胜算,毕竟从性别上来说,她一开始就出局了。 她喜欢和杜听夏心无芥蒂地相处,虽然她最近开始在心里偷偷称唿对方为「爸」就是了。 杜听夏每个星期天就会来幽冥魂魄治疗所一趟,「爸」在闲日外出,当女儿陪同一下,没有什么大不了。 正如今天。 她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紧闭白色大门,杜听夏已经进去超过三小时了,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在杜总进去后不久,里头便马上传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还有几下重物被扔在地上的撞击声。 在外头,杜听夏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再大的事他都能云淡风清想出解决办法,然而一对上房里那只鬼,他总就会化为一个暴躁小子,像是吃了□□不爆上一爆不安乐似的。 枝可依在等待期间用手机看了一会耽美小说,她最近迷上了一名叫「衣衣」的写手,且特别钟情大神的《冷淡总裁和他的可爱家佣》系列,听说还是以地府的名鬼作角色蓝本。 她看了差不多十章,杜听夏终于从房间里头飘出来,原来鬼魂脸色已经够白,但现在的脸色已超越那种接近透明的白晳,变为一种显而易见的惨白,浑身也散发着莫名的灰心丧气,可即使如此,负面的情绪也没有减去他吸睛的魅力。 在枝可依眼中,杜听夏自然是俊朗不凡英气十足有如潘安转世,但实际上的样貌带着一点女气,很多第一次见过杜听夏的鬼,都会以为他是男装佳丽,一名记者什至在採访中说他有着「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天生丽质,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丝丝的意气风发,总的来说就是来自地府的洛神。 报导一出曾引起地府一阵轰动,对此,鲜少在传媒面前露脸、即使连专访也不肯註销照片的杜听夏罕有地跟记者开了个玩笑,直道自己「不是洛神,顶多是只山鬼」。
第2页 因他这么一说,杜山鬼之名就传遍地府,至于杜山鬼本名叫什么,反而没有什么鬼知道。 枝可依也知杜听夏每次那房间出来都是这副脸色,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迳自收回手机上前道:「杜总,院长一小时前过来一趟,说你有空过去找他。」 对杜听夏来说,每次的到来都是一种折磨,然而他却受虐似的坚持每两个星期过来一次,任着现实一次次打垮他心底那卑微的希望。听到枝可依的话,他垂下眸点点头,吩咐道:「我哥睡着了,你叫护士先不要进去吵他。」 枝可依一怔,马上就明白刚刚为何会静下,以及杜听夏为何会那么久才出来,想必是盯着对方回忆生前点滴。即使脑里有别的想法,但口上她依旧是本着一贯的专业态度回道:「好的,那我就不陪您去院长室了。」 杜听夏挥挥手,不在意道:「我自个儿过去就可以,你弄完在那边等我。」 枝可依点头称是。 杜听夏来到院长室,敲了两下门就迳自飘进里头,而院长也猜到是谁来找他,眼睛还没从计算机屏幕中抬起,嘴上已经道:「杜总请坐,不好意思,阎王殿那边突然来了件急症想让我初步诊断一下,给我五分钟让我先把邮件回了。」 「要不我先出去迴避一下?」 「不用,给你看你也不知道什么事,我很快就可以搞定,你不信可以用手机计时。」 「那倒不用。」 果然如院长所言,他很快就敲好了邮件发出去,而杜听夏从头到尾也只是安静低头看手机,没有半点不耐。 「杜总,抱歉让你久等了。」院长抬了抬眼镜,拿出一件写着「机密」的病歷表,道:「这次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说你哥的情况,我们在尊重杜总你意愿的情况,会针对杜鸣春的情况作出应对。」 「方院长,我哥来地府那么久就在这里待那么久,我也明白这事最终会发生,你就不要绕圈子,我可以的。」杜听夏一个月来治疗所四次,该见的见过,不该见的也见过,听到院长这么一说,他也猜到对方要说什么,然而,和他刚刚在病房那边大吵大闹相反,此时的他意外冷静,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虽然那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他。 「好。」方施旅闻言也就没跟对方客气,直接道:「杜鸣春自死后就出现魂魄分裂现象,出于某种不明原因,四次的融合手术也失败告终,而多次的手术也让他的身体暂时不能再上手术台,只能改回传统药物治疗。」 「杜鸣春在上个月陥入了两次深度昏迷,而在昏睡期间魂魄会出现短暂崩溃现象,虽然近来这几次都有醒过来,但不能保证他下一次昏睡后会再次张开眼。在那三次期间我们用重药暂时稳定了他的魂魄,但副作用极高,暂时他已经开始有轻度的绝食倾向。」 「杜总,我们现在有两个方向提供,若你想保住杜鸣春,我们医院绝对会提供百分百的协助,但同一时间,你也可以提出另一要求,就是放任杜鸣春的昏迷不再用药,对此我们也会妥当安排。」 「……我……可以想一想再回覆你吗?」杜听夏垂下眸,眼眶红得厉害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即使做了心理准备,但当他听到方施旅的话时,心里还是压抑得不行,像是无数石头一颗接一颗地冲击着胸口,连肋骨也是断掉般发痛。 「当然可以,杜总你可以回去想想,杜鸣春这阵子情况稳定,相信可以维持一段时间。」方施旅也见惯这些场面,也知道亲属的心会痛成怎样,这里不是人界,死了可以投胎重头来过;这里是地府,「死亡」在这里代表魂飞魄散,什么也不会剩下。 他照顾杜鸣春足足二十年以上,也看着杜听夏为了给哥哥更好的医疗设备,一步步由看毛头小子爬成公司总裁,对于这对兄弟方施旅也是有感情的,在处事上他也会多多关照,但现在这样,他心里还是觉得唏嘘。 杜听夏向方施旅道谢后便失魂落魄飘出院长室,枝可依在外头己久候多时,见到他出来也顾不得对方的神色,急道:「杜总,三少他又闹起来了。」 「这次他又怎么了?」一听到「三少」这二字,杜听夏马上一扫原来的颓废,眉头扭成一团。 「他说他要见您,要跟您直接说。」枝可依快速道,与此同时她和杜听夏也加开速度飘去停车场,毕竟每当三少出事,他就会马上放下一切往家里赶,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治疗师呢?他们套不出话来?」一飘上车,杜听夏忽然想起自家三少身边那几个高薪请来的专业鬼魂,问道。 「他们已经在跟三少交流,就是他们让三少说出『要见你』。」枝可依一边解释,一边把没有放好的报纸收拾好,她是有点强迫症没错,报纸摆放歪了少许她都看不过眼。 「那是什么?」见跟自己说话的枝可依突然伸手整理巴当掌大的东西,杜听夏忍不住问道。 「是报纸,杜总要看吗?」枝可依摊开本是折迭起来的报纸,让杜听夏瞄一瞄当日的头条。 「前孟婆地府梦幻婚礼,现任孟婆豪气送新房」 杜听夏不感兴趣地挥挥手,示意枝可依把报纸拿走,同时把目光移到窗外,思考着回去后该如何搞定家里那个。 ☆、初见(二) 杜之衡是《魂魂众月刊》的记者,而且还是一个三流记者。
第3页 「抽丝剥茧的能力不错,但光抽一条丝就要用上一星期的时间,像你这样的记者,放你出去也没有公司会请你,我们这里出月刊,才可以让你在这里混口饭吃。」 「之衡,现在的你就是一条鸡肋,知道什么是鸡肋吗?辞退你又觉得可惜,可留在公司你稿件量也不够……但我们公司也是那种没人情味的公司,我跟上头谈过了,你转做自由工作者,平常也不用来公司,有什么採访我们会联络你,然后按你交的稿件算钱,如何?」 他的直属上司莎莉说话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他都在心里偷偷叫她作「直肠莎」,但当直肠莎直接的对象是自己时,他发现自己还真找不出话来反驳如此直接的批评。 只用了几分钟时间,他就答应了直肠莎的条件,然后就收拾起东西被赶出公司,幸而他的生活花费不高,偶而也会熘上人间看看有哪个好心人烧街衣,不费半毛钱就吃上一顿,久而久之他也无所事事了三个多月。 直到今天,直肠莎打了个电话给他,叫他晚上十一时,自个儿滚去杜氏魂魄健康公司採访。 「莎莉姐,这是认真的吗?」江之衡在听完莎莉的话,第一个反应不是「终于有工作」,而是「你有没有打错电话」。 「我没事打给你开玩笑?」莎莉在电话另一头没好戏道:「合约也已经签好了,三个月后我们整本杂志只会刊登关于山鬼总裁的深度访谈,这工作你负责。」 「你们根本打着写传记的主意,我没有写过!」江之衡道,这是他觉得最不可议的原因,山鬼总裁怎么也算是地府名鬼,不找个知名记者下笔,改找像他这样的弱鸡写,莎莉有信心他都没有信心。 「才不是传记,是深度访谈,可能整本杂志都在说他而已。」莎莉态度非常强硬,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还道:「我已经把你的名字交去了杜氏那边,之衡,你自己看着办。」 莉莎搁下这句就挂断了电话,江之衡默默看着电话发了一会呆,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疑似被塞了件狗头——那可不是普通总裁,而是有洛神之称的山鬼总裁,一个单靠称号、没有照片流出,就俘虏了大批女鬼的心,连网络上也有大量粉丝东并西凑画出来的假想图,採访这样的鬼,万一写出来的东西不合乎大众想像,不就会把那些为偶像誓死的女鬼得罪透? 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在众多女鬼心中,堂堂一个领导地府魂魄医疗行业的公司总裁,没有她们支持第二天就要破产投胎。 听说山鬼总裁从来没有理会过她们就是了。 想到这里,江之衡嘆了一口气,看了看手机的时钟见还有点时间,打开计算机认命地搜寻了山鬼总裁的新闻。 晚上十时十五分,江之衡提早来到了杜氏魂魄健康公司的门口。 他不喜欢迟到,因此他多半是在比约定时间提早三十至四十五分钟出现,寜愿在附近熘达一下,也不愿因不熟路而不能准时出现。 和之前一样,他本是打算先在门口瞄上一两眼,然后就到四周逛逛,待差不多时间再回来,哪知他头一探进去,接待处里头那只小女鬼突然目光如炬望过来,彷佛看见一座有脚黄金,脸上带着打算独占的狰狞,也带着发现宝藏的喜悦,急不发待从柜檯后飞扑出来。 「请问是跟杜总约十一时的江之衡先生吗?」小女鬼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后,表情回復原来的甜美,彷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是,我是。」江.移动黄金.之衡瞄了瞄手腕上的爪子,心里在狐疑自己在对方眼中是猫是狗,不然怎会要生怕自己逃掉般捉住自己? 「抱歉。」女鬼顺着江之衡的目光看到自己的动作,急忙松开手,并端出专业的接待态度出来,道:「请江先生在这边的小沙发坐坐,我马上通知枝秘书。」 「不、不用那么赶,我应是十一时才来的,现在太早了,我在那边先等着吧,免得烦了他们做事。」江之衡见女鬼随手就变出一部手提电话,且作势就要通知上头,急忙阻止了她。 「不要紧,他们已经在等您了。」女鬼微微一笑,在江之衡怔然的一瞬间迅速拨通了枝可依的电话:「枝秘书,江先生来了……你现在下来?好,谢谢。」 江之衡眨眨眼,觉得这女鬼只当一个接待员太可惜,明明是他太早来到,她居然可以说成总裁「已经在等」,不,也许就是她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所以才被安排到这里来? 不远处的升降机徐徐打开,一只顶着灰绿短髮的女鬼从里头飘出来,那双涂上红色眼影的双眸扫了接待处一眼,目光落着在那穿着t-shirt长裤的清爽男子上,道:「是江之衡先生吗?」 「是,我是,请问是枝秘书吗?」直肠莎只是叫他过来杜氏,也没说要找谁,自己也够蠢的没问清楚,江之衡到现在也不知自己的接头鬼是谁,刚刚听到那小女鬼在电话这么称唿,也不知对不对,只好也跟着这么叫。 「是的,我是杜总的秘书枝可依,你可以跟他们叫我枝秘书,或是跟杜总一样叫我小枝都可以。」枝可依的态度冷冷的,像是不太喜欢江之衡似的,但她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利落,一张小卡片很快就交到对方眼前,道:「这是我的卡片,若有什么急事可以打上头的私鬼电话找我。」 「好的。」江之衡接过卡片,正想把自己的拿出来给枝可依时,才发现自己大意到连卡片也没有带出来,只能道:「抱歉,我忘了带卡片来……」
第4页 「不用卡片。」枝可依当即道:「当初是你们公司已把你的整份覆歷交过来,杜总看过觉得满意才叫你来的,因此我们已有你的联络方法。」 「……这样……那太好了……」江之衡也只能这么说了,但他总觉得自己像只快要被宰的小猪,什么私隐也没有就被卖到杜氏。 「请跟我过来,杜总已经在等了。」枝可依不是因为江之衡面露尴尬才好心解围,而是她上司真的在等他,刚刚她下来的时候特地飘进杜听夏办公室知会一声,居然让她看到杜听夏在看拿反的文件,明显对方根本没心工作。不过话说回来,她也留意到杜听夏由前天开始已经在默默写大纲,遂一列下有什么要说。 「好的。」江之衡跟着枝可依飘入升降机,心里狐疑着杜氏莫非是企业界的一股清流,外头公司的总裁都是没有预约不给见。杜氏敢在魂魄医疗界认第二,想必没有公司敢认第一,这样一间公司的总裁,按道理应该不会那么闲,可以随意更改行程,但怎么楼下那个小女鬼和眼前的枝秘书,都说得一副他可以提早见到杜总? 「到了。」枝可依示意江之衡先出升降机,自己随后跟出,但她在飘离前眼角不经意瞄到镜子里那稍为凌乱的浏海,反射性的整理一下才飘出去,哪知这么一下,江之衡居然不见了。 幸而这层也只有大部份位置都被划成独立房,因此走廊也就那么几条,枝可依转个弯便找到正在往尽头飘去的江之衡,提高声线道:「江先生,你要去哪里?」 江之衡忽地一僵住,他见枝可依没有从升降机出来,便以为对方是在暗示他自个儿去找杜总,所以才爽快地飘走,他马上飘回枝可依身边,道:「抱歉,我以为你是要我独自去见杜总。」 枝可依盯着江之衡,盯到他心里开始发毛,才慢条斯理道:「江先生到底是客,我们杜氏还不会无礼到把客鬼扔在公司。过来吧,杜总前天搬了办公室,他在这边。」 「是。」江之衡不敢再擅自解读对方用意,乖乖跟在枝可依后头,先是卡片忘了带,然后又在公司自个儿飘走,真是丢脸丢到阎王殿了。 枝可依在前头扭成眉,因着江之衡刚刚的表现,她完全不觉得他是个专业的记者。不过,相信无论江之衡写什么出来,杜听夏都会全盘接受,什至会当传家之寳存起来,毕竟在他眼里,某只鬼连都放屁会放光。 两只鬼各怀心思一前一后停在木门前,枝可依敲了好几下门,里头先是传出一声巨响,然后便是一大堆杂乱的声音,吵了一会又却又迅速安静下来,最后才响起一道低沉装没事的男声。 「进来。」 江之衡咬了咬唇才没让自己嘴角勾起,显然里头的杜总把咖啡打翻了,只能鸡飞狗跳地收拾,还真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还真是会干出来的事?他侧起头,有些意外他居然有这样的念头,明明没有见过门后的杜听夏,脑子却浮现一只小二哈的样子。 「我就不进去了,江先生请进。」 枝可依一声打断了江之衡的二哈联想,他吸了一口气,正了正脸色,便穿过木门飘进去。 ☆、初见(三) 江之衡在来之前有想像过杜听夏是什么样子。 网络上的新闻太少,他根本找不到准确信息,毕竟自己也是从事传媒行业,自然很清楚什么绝世美男,绝对报刊自个吹嘘出来刺激销量的,因此在他想像中,杜听夏应该不过是个拥有中上之姿的帅哥。 但当他第一眼看到杜听夏时,目光顿时呆住,变得空白的脑子在回神过去只有一个想法——「原来他真的是洛神」。 「江……之衡先生?」杜听夏并不意外江之衡的短暂失神,心里还有一瞬间的乐滋滋,他由上个星期开始就已经拒绝加班,为的就是能够增加睡眠时间,他曾经听枝可依说过充足的睡眠就是最好的美容,因此特意睡足一星期的美容觉,为的就是在江之衡前展示最帅气的一面。 「抱、抱歉……」江之衡看着杜听夏似笑非笑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又闹了笑话,急忙转移话题道:「杜总你好,我是《魂魂众月刊》的记者杜之衡,负责这次的访谈,杜总有什么要求即管提出。」 「这次的访谈?」杜听夏不意外江之衡会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掩耳盗铃地重新开始自我介绍,他也不介意顺着对方的话题继续下去,只是当中有些内容他必须要纠正一下:「之衡——我叫了之衡可以吧?接下来的两个月你都可以无限次访问,而且只要你提出,我这边还可以安排你贴身採访我,我没记错吧?」 为什么他听的跟杜听夏说的完全相反?江之衡瞪大眼,一时情急之下把脑子里的东西全给吐出来:「不,我没有收过相关指令……我不是来做一次深度採访的吗?」 「看来我们之间出现了些误会。」杜听夏随手就拿起桌上的一份合同,道:「这是我们公司跟你们月刊签的合签,上面写明是『无限次访问』,你看看要不要先联络一下你上司?」 江之衡快速扫过合同上的文字,欲哭无泪地发现一个悲惨事实——如无意外,他应该又是被直肠莎给骗了。想到这里,他摇摇头,拒绝了杜听夏的贴心建议:「不用了,是我和上司间的小误会,让杜总你见笑了。」 反正他打电话给直肠莎,也只会是被对方先骂一顿再强迫接受工作内容的转变,那倒不如不要打回去讨骂了。
第5页 「真的?」 「真的。」 「既然之衡你这么说,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杜听夏飘到会客沙发前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江之衡也坐下来,再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用太紧张,就当是彼此认识一下,来,过来聊聊天。」 在上班时间聊聊天?杜氏的总裁真不用干活的吗?江之衡心里狐疑的厉害,但也只能听从指令坐到沙发上,配合着对方的举动。 不,也许,在杜听夏心中,接受记者访问就是「聊聊天」?江之衡愈想愈觉得有可能,毕竟对方不过是在回答问题,而那个记下重点、录音、询问细节则是自己。 那么,这即是代表要开始工作了,江之衡坐直身体,在杜听夏开口之前便直入主题:「杜总,在开始之前,我想我们要先有些共识。」 「自然。」杜听夏点点头,也不知他听懂江之衡话中的「开始」是指什么没有,迳自道:「我刚刚就想说了,你就不要叫我『杜总』,太客套了,叫『杜杜』如何?」 「……这好像有点不太好。」江之衡想像一下自己下次来的时候,跟接待处的女鬼说要找「杜杜」,想必双方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瞄了一眼对方脸上的坚持,提议道:「如果杜总坚持,不如我直接叫名字好了,就像杜总也是直接叫我名字。」 「好,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杜听夏眼里闪过满意,再道:「对了,之衡,刚刚你那句话还是叫我『杜总』,记得要改口。」 「好的。」江之衡差点咬舌,他说的「共识」,不是称谓上的共识,怎么话题会歪到那里去?不过他也从刚刚的对话理解杜氏总裁和外头其他霸气总裁完全不同,自己若想好好採访杜听夏,只能自个儿努力了:「杜……听夏,大众向来对你怎样创建杜氏有兴趣,我的建议是,不如採访集中聚焦听夏你如何建立杜氏,请问这样好吗?」 「不好。」杜听夏想也不想就直接反对,在江之衡那毫不掩饰的吃惊目光中,语出惊鬼道:「外头白手兴家的故事多的是,我想特别点,集中说说我和我哥的故事,相信应该有趣得多。」 「和令兄的故事?」江之衡的眼珠几本要掉到地上了,没想到杜听夏画风比较特殊不止,还不按理髮牌,直肠莎她们想要的报导和杜听夏想要的相差太远,作为一个夹在中间的小透明,他完全可以预测,写稿的日子绝对是水深火热。 「对,我和他参加了一场大学研究,然后实验失败一块被炸死了。」杜听夏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哥哥是个优秀的人,能和他一块死实在是非常荣幸。」 「令兄现时也在地府?」江之衡问道,他也是到了此时此刻才知杜听夏有个哥哥,看来消息瞒得紧,外界完全没有得过这信息。 「对,但他身体不好,一直住在治疗所。我之所以创建杜氏,也都是了让他可以接受最先进的治疗,但也没有什么起色。」杜听夏脸色一暗,言语间也带上丝丝唏嘘。 「听起来你和令兄感情深厚。」江之衡也不知该些什么安慰的说话,到最后也只能说些空洞的恭维。 「是的,若不是现在的你不能见他,不然你就可以发现他是多么优秀。」杜听夏说这话时眉角带上了莫名的骄傲,虽然江之衡不明白有什么好骄傲的。 「令兄的名字是?」 「我没有跟你说?对,我还没有跟你介绍,我哥叫杜鸣春,性格温柔从来不发脾气……」杜听夏拿出手机,解锁画面正正就是他和一名短髮的瘦弱男子的合照,道:「这是我和我哥生前的唯一一张合照,我花了大功夫才让人烧下来的。」 「令兄的外表好像跟听夏你不太相似。」杜听夏一副洛神再世,然杜鸣春的外表就逊色得了,平凡得来没有半点亮眼点,即使在街上遇见也不会特别留意。 「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哥总坚持他是在垃圾场上把我捡回去的,但其实不是,他是在宠物店后门……」杜听夏不愧是兄控,提到杜鸣春突然就很有话题,然而他正想说下去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两道敲门声,接着便是枝可依的声音。 「杜总,财务部的陈经理有急事找您,在电话一线,要听吗?」 杜听夏示意江之衡继续坐,自个儿则是站起来飘往门外,提高音调隔着门跟枝可依对话:「不是说过这办公室电话线还没弄好吗?打电话上来给你不就要我出来接电话?」 「那我挂断了?」 「不,我现在来听。」 江之衡吃惊地着着杜听夏就这样离开,把他一只鬼独留在办公室里,正常来说不是应该请他离开的吗? 他就不怕自己其实是其他公司派来的间谍,趁着这天大良机来偷取机密怎么办? 就在江之衡思索着自己应否主动点滚出办公室时,杜听夏又飘回来了,只是脸色和刚刚对话时差上许多,明显是有事烦着他。 「如果听夏你有事,我可以改天再……」江之衡主动道,他就说按常理总裁应该不会那么空闲就是了。 「之衡,接下来有时间吗?」杜听夏飘到办公桌前,头也不回打断了江之衡的话。 「唔?有。」江之衡实诚道,反正不用回公司,他也是回家去躺床去。 「好,那你跟来开会,是个紧急会议。」杜听夏拿起文件,道:「你要书写的对像是我,最好自然是长时间观察我,背包放在这里,鬼跟我去会议室。」
第6页 「这样怎么行?」江之衡急道,可杜听夏像是聋子般听不到他的抗议,一手扣住他就拉着他一块向外飘,果然在某种程度上,杜听夏还是合符总裁该有的霸道个性。 「我说行就行,我是总裁,这里由我说了算。」杜听夏霸气满满搁下这句话,事后江之衡不止一次在想,这句话不摆在「强逼一块去开会」的情景上,应该是会让那班女鬼粉丝心动的对白。 杜听夏强硬成这样,江之衡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过去,可他心里也禁不住有丝丝期待——杜总奇皅成这样,上樑不正下樑歪,他的下属会不会也是这种画风? 四十分钟后,江之衡一脸茫然坐在会议室,看着财务部的一众高层个个面如土灰讪讪离开。 他错了。 一进到会议室杜听夏就变了脸,神色冷得厉害之余还气场全开,训起鬼来的话语有如修罗再世,在场没有一只鬼敢说话,全都被杜听夏的气压压得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和在办公室里头想让自己叫他作「杜杜」的二哈天渊之别。 原来杜听夏和外头的总裁没有什么大分别,江之衡想想直肠莎的快言快语,然后再想想杜听夏不带半点脏话却把鬼骂得只想投胎谢罪的怒言,决定还是跟从后者方针,对方想自己写什么就写什么好,即使最后刊登的变成兄控在歌颂杜鸣春他也不会有意见的。 ☆、初见(四) 「现在要走了?怎么不多留一会儿,我还没有好好了解之衡你呢。」 开完会的杜听夏回復最初的友善,彷佛在会议室里的修罗只是错觉。 「不,我已打扰太久了,听夏你刚刚开完会,应该有不少善后工作要跟进,我跟你的秘书约个时间,改天再来好吗?」面对杜听夏的挽留,江之衡坚持要离开,一来他本来就是打算来做深度採访的,现在改成分成十次,他实在需要作调整,二来杜听夏的变脸在某程度上吓倒了他,他实在不能想像外表如此温润的鬼会变得那么恐怖,他需要点时间来接受。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明天过来如何?我可以调整一下行程。」杜听夏见江之衡搬出大条道理也不好意思说把鬼强留下来,但下一句话却意外暴露了他对江之衡行踪的暸如指掌:「反正之衡你也不用跑新闻,应该有空吧?」 「……有空。」江之衡脸上一僵,直肠莎到底跟这边说得有详细,怎么杜总好像把他的底摸个一清二楚似的? 跟枝可依约好时间后,江之衡拒绝了杜听夏要送客的好意,自个儿坐升降机回到地面离开,当他跟接待处的小女鬼点头说再见时,一道刺耳的响铃突然划破大堂宁静氛围,把江之衡吓得僵在原地。 正当他想问那小女鬼什么事时,目光和对方对上,然后在下一刻,他又看到那副他刚进来时她那副令鬼却步的狂热。他下意识往后一退,许是这动作刺泪了女鬼,她又像看到移动黄金般冲到自己面前,又再一次一手扣住他的手腕,道:「江先生不好意思,警钟响起来了,在未确定是什么事前,能委屈在这里多待上一会儿吗?」 「可以是可以……」和来时一样,江之衡再次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爪子,开始怀疑杜氏之所以把这女鬼放在接待处,是因为她能在光速之间从柜檯飘出来把目标抓住。 「抱歉。」也和之前一样,女鬼再次松手并致以道歉,江之衡不介意地挥挥手,示意女鬼不用放在心上,心里却认定杜氏总算有个员工和他们总裁一样有着神奇画风了。 江之衡还没飘到沙发那里,枝可依已出现在接待大堂,严肃的表情暗示显然有事发生了,她朝江之衡昂首,身后的两名保安马上会意飘上前,道:「江先生,不好意思,可以请你跟我们来一趟吗?」 「请问是什么事?」江之衡没有动,虽然他猜堂堂一间杜氏不会拿他做什么,但凡事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有机密文件不见了,这里的每只鬼都要接受调查,江先生自然也不例外。」保安快速解释道:「检查完江先生就可以离开了,不用过份担心。」 「原来如此,那就在这里检查吧。」江之衡听得出保安的暗示,不过是走走场面,毕竟他根本没有动机去偷取文件。 「这里是大堂,请江先生跟我们上一楼的保安室,这样比较妥当。」枝可依开了声,保安和江之衡也不好反驳,四只鬼便一块上楼去,反正只是一楼,飘上去就是了。 来到没有鬼的保安室,虽然江之衡好奇为何这里一只鬼也没有,但他还是配合地打开背包,哪知这一打开,他一看到里头的东西,马上就脸色一变,原来打算把东西拿出来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枝可依一瞄到乱七八糟物品中的黄色活页夹,当场就「哎呀」一声叫了出来,保安顺势把活页夹拿出来,里面放着的正是从总裁刚刚说不是见了的文件。 「江先生,这是……」 「这是嫁祸,我没有偷过你们的文件!再说我也没有见过这活页夹!」江之衡打断了保安的话,急得声调也不自觉提高。 「但是文件是放在总裁办公室,刚刚进过去只有江先生和杜总。」枝可依说了一句让江之衡脸色死白的话,再对保安道:「先不用通报鬼差,我带他上去见见杜总再说。」 再次来到总裁办公室,杜听夏一反刚才的热情,虽然没有开会时的可怕,但光是他淡定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若无其事敲在桌面,江之衡已经不敢像在保安室那里大声辩解,只敢闭上嘴飘在枝可依身后,心惊胆跳等待杜听夏发话。
第7页 「我很想相信江先生是无辜的,但活页夹是在你那里找出来的,且刚好你也曾经独自留在这里过……这真难办……」杜听夏的目光自江之衡进来后看也没有看过对方,此时说话也是盯着自己敲敲打打的手指,完全不让其他鬼摸清他的想法。 「杜总。」江之衡吞了吞口水,好让自己说起话更清晰,他听到杜听夏已经没有心思跟他玩什么亲切游戏,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白眼到继续叫对方「听夏」:「我不是在逃避责任,但是曾经有段时间我是把袋留在这里,跟着杜总您去了会议室,会不会是有鬼趁着那空档飘了进来偷文件?」 「但他为什么要放在你那里?直接放在你那里,莫不是想逗你玩?」杜听夏抬眸,终于愿意正眼看待江之衡,虽然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但黑眸里头没有一丝笑意。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让江之衡不自觉咬了一下唇,然而杜听夏下一句让他直接傻了眼:「我不是说过你叫我『听夏』的吗?杜什么总,难听死了,还有『您』什么『您』,我听着就反胃了。」 「抱歉……」江之衡瞄了枝可依一眼,她好像也是这样子唤杜听夏的,怎么她可以这么唤,轮到他就不行?是因为男声版「杜总」不好听吗?不对呀,在会议室那些员工也是「杜总」、「杜总」那么叫的。 「没事不要乱道歉!」杜听夏看到江之衡当着他面斜眼看枝可依,当场脸色一黑,随意找了藉口骂了一句,顺便把对方注意力由女秘书拉回到自己身上。 「当初是月刊那边主动联络上我们,本来我们是打算拒绝,是杜总一时心血来潮才答应的。」枝可依淡淡开口,以一己之力把话题拉回正轨,道:「如果这是我们对手公司设下的一个局,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我没有收过相关指令!」江之衡当即道。 「但是你却知道去杜总旧办公室的路。江先生来的时候比我先出升降机,我飘出来就发现他不见了,明明从升降机出来有两条路可走,他却精准地飘去了那条旧路,还说要去见杜总你。」枝可依完全不把「杜总难听死」当作一回事,「杜总」、「杜总」的叫得熘口,然而关于那个「你」、「您」问题,她却不作声息地作出改变。 「之衡你别害怕,小枝不是在暗示什么,她只是在陈述事实。」杜听夏对江之衡的称唿又变回「之衡」,枝可依扮黑脸而他扮白脸,对他来说已是等同眨眼般的事,眼神不用半个就可马上配合。 「我真的没有偷,那时我真的只是乱飘的!」江之衡着急道,若果可以他什至想穿越回去把自己痛打一顿,在升降机前等等不行的,乱飘到被鬼怀疑是商业间谍,绝对是先无古人后无来者。为了显示他是真的无辜,江之衡直接道:「我愿意接受调查,无论是你们公司内部,还是你们交给鬼差处理也可以,如果我真的是来偷,绝对会很抗拒这些,但是我愿意主意配合!」 「之衡你冷静。」杜听夏再也忍不住光坐在桌子后,一个眨眼飘到江之衡前,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交给鬼差,之衡你来配合我们内部调查如何?」 「我自是愿意的。」江之衡感激地看着杜听夏,就差没有跪地感谢对方没有说出口的信任。 「但江先生该如何配合?」枝可依一句话有如冷水泼到江之衡身上,她道:「若然很不幸,江先生确是来偷取机密的,他大可一边配合调查,一边继续跟我们对头公司联络。」 「你们调查的时候……我愿意全天候留在这里、不,我不是想伺机偷取机密,留在保安室好了,那里二十四小时都会有鬼在的吧?」江之衡咬了咬唇,决定来个狠的来展示诚意和清白。 「怎好意思如此委屈之衡你呢?」杜听夏责怪似的扫了枝可依一眼,道:「小枝说得太过了。」 「若我的话令江先生不满,我愿意作出道歉。」枝可依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这根本就是杜听夏一开始打的主意,现在扮白脸扮得高兴,居然还顺道指责她一句。 「不用,这提议是我自己提出的,和枝秘书无关。」江之衡回道,要总裁的左右手跟一只有嫌疑的鬼道歉,完全是嫌事情不够大还想火上加油。 「我这里有个建议。反正之衡你也是来写我的,这几天就全程跟着我,你观察我时我监、不,我……也盯着你,比光待在保安室还要好吧?」 杜听夏的声调很温柔,表情也很温柔,但深知他在打什么主意的枝可依却情不自禁侧开脸,用行动表示没眼看这个致力把外鬼拉入鸣春教的兄控。 ☆、初见(五) 和阳间相反,鬼魂多在晚间活动,因此地府近九成公司的上班时间多是晚上九时至翌日凌晨五时。而下班时间一到,杜听夏就利落合上文件、关上计算机,火烧屁股似的拉着江之衡回他家,还美其名日「我那里有客房,之衡就不用屈就睡公司了」。 江之衡本来想拒绝的,但杜听夏笑瞇眯地问了他两道问题,无法反驳的他只好乖乖跟着走了。 「你现在跟我着,我一空就挤点时间接受採访,报导就可以快点完成,你那边没有截稿日期的吗?」 「但是在听夏你家留宿……」 「你放心,我车子上的玻璃都做了挡光涂层,虽然从里头看不到外头,但外头也不能看到里面,没有鬼会知道你跟我待一块的。还是说你想我通知你公司,说你被怀疑盗取机密要接受调查,因此报导的进度要缓一缓?」
第8页 「那就打扰了。」江之衡一想到直肠莎把他骂个半死就头大,他之所以接受杜氏内部高调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想惊动月刊那边,这事传了过去,保证他稿件还没挤出来就被解僱了。 杜听夏身为公司总裁,住的地方自然不是什么普通楼宇,而是环境清幽的高级住宅顶楼,复式单位不止,且聘请了数名鬼魂作家佣,而不是任用地府常见的纸扎娃娃。因此当江之衡一进到杜听夏的家里,看到一名管家飘在门口恭候时,吃惊得张开嘴,双眼瞪得老大。 身为一名专业的服务者,管家没有因为江之衡夸张的惊讶而有所动摇,他像平日一样接过杜听夏的西装外套,道:「欢迎两位回来,早餐是要现在上吗?」 「好。」杜听夏瞄了一眼江之衡,很清楚对方的意识也许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便道:「南伯,这是江之衡,你安排一下让阿西照顾他。」 南伯快速扫了江之衡一眼,在听到「江之衡」二字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点点头道:「明白,我会让阿西好好接待江先生的。」 「不用特地找只鬼来照顾我,随意给我安排一间房就好了,再不济我睡沙发就可以了。」江之衡不知什么时候回魂过来,听到杜听夏要找鬼专门伺候自己,急忙拒绝道。 「之衡你说错话了。」杜听夏小声说了一句,语调快得江之衡以为他在玩急口令。 「什么……」 「江先生是指我们杜家连接待客鬼应有的礼仪也没有吗?居然提出要睡沙发,请恕我直言,这话我不能当作没听过!」江之衡还在疑惑杜听夏说什么,南伯已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眉宇之间还带上了丝丝怒气,像是江之衡刚刚出言侮辱他似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江之衡瞄了杜听夏,想叫对方出口搞定他家的管家,哪知堂堂一个总裁回到家里也敢和管家对着干,还故意侧开头垂下眸装作接收不到江之衡的求救讯息。 「我绝对要纠正江先生的想法,我会让江先生您在这里体验到一流的招待体验,我现在就去把早餐升级一下,待会给您换个更高级的床铺!」虽说要让江之衡「体验一下」,但南伯搁下这句话就飘去了厨房,独留江之衡和杜听夏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南伯很有自己的原则,所以我也是由着他的,他想怎么就怎样,千万不要跟他作对。」杜听夏在南伯走后才开口解释,笑着对眼前的空气道:「阿冬,阿西在哪里?」 「阿西在半小时前出门买东西,说是江先生可能会用到的。」原来空无一鬼的走廊突然出现一只年轻男鬼,光凭外表看还以为他是个未成年的小不点。和南伯那副专业外表相反,他有如结识朋友般主动上前跟江之衡握手,道:「你好,我是杜总的贴身管家,叫我阿冬就可以。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叫阿西,他回来后就会照顾你的起居,有什么需要跟他说就可以了。」 江之衡回以微笑,心里却在感慨果然物以类聚,杜总请的鬼都是那么奇皅,正如这个阿冬,说得好像他要搬进来住似的。 早餐的时候,江之衡终于见到传说中的阿西。 顶着一头棕色乱发,眼眸里带着明显的睡意,只有衣服是整齐近乎贴服,江之衡在第一眼看到这阿西时,心里实在怀疑南伯为何会任着他。 「江先生——我叫你江仔好了,我买了西柚汁回来,要喝吗?」阿西一飘到客厅就自来熟般跟江之衡打招唿。 「可以吗?」江之衡双眼一亮,别的鬼喜欢红酒之类,他却对这酸酸涩涩的果汁情有独钟,也因此他的注意力被西柚汁吸走,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新称唿。 「当然可以,感谢我瓜大爷吧,我可是为你特地出去一趟。」幸而南伯不在,不然以阿西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肯定会被他捉住好生教训。 「瓜大爷?你不是叫阿西吗?」江之衡好奇道。 「对,我是西瓜,我哥是冬瓜,我爸是南瓜,我们就是大名鼎鼎的杜氏三瓜!」阿西说这话充满气势,可身为三瓜之一的阿冬,却是侧起脸不想看江之衡反应。 「……但我好像没在外头听过这名号。」江之衡直接道。 「当然,但我们的名号在这个家里是无鬼不晓的!我跟这里的每只鬼都说过了!」阿西擦了擦鼻子,语带骄傲道。 江之衡无言地喝了一口西柚汁,看了一眼一脸平常的杜听夏,忽然有点担心对方也会以这样的语调接受访问。 用过早餐后江之衡就被阿西拉去参观房间,杜听夏没有错过他向自己求救的眼神,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开口,而是笑着目送对方离开。 「江先生不擅长应付阿西那种性格的鬼。」枝可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杜听夏的身边,缓缓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跟来了?」杜听夏看到在公司冷静自持的枝可依,此刻在他家里敷着面膜到处飘,心里十分怀疑公司那班男下属到底是眼瞎到哪个地步,才会把她看成高岭之花。 「是你叫我从这天开始住进来,负责替你善后。」枝可依无奈回道。 「是这样吗?我都忘了。」杜听夏摸了摸下巴,又道:「活页夹那事进度如何?」 「在查活页夹上的鬼气,相信一两天就有结果。」枝可依道,鬼气有如阳间的指纹,若江之衡如他所言真的是无辜,那活页夹不会沾上他的鬼气。
第9页 「希望一切顺利。」杜听夏垂下眸,不让枝可依看出他的情绪。 「希望一切顺利。」枝可依也说了同样的话,顿了顿再道:「对了,杜总,你手头在吃那杯布丁好像是昨天我带来的,你看看杯底是不是写了个『枝』字?」 杜听夏浑身一僵,刚刚阿西拿着西柚汁和布丁过来,江之衡要了后者,他就拿了前者,当时他也有疑惑过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玩儿,但还是选择了先吃再说。他快速把剩下的布丁全扫到肚子里,咳了一声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丢了一句「我去看看之衡」就光速飘离现场。 枝可依冷冷看着杜听夏的身影,决定待会去找南伯投诉一下,毕竟整间屋子,最有说话权的从来不是杜听夏,而是没有鬼敢得罪的南瓜大管家。 江之衡在飘进房间后默默嘆了一口气。 阿西即使行为再粗鲁本职到底是一个管家,在看到江之衡的抗拒后也没说什么,把鬼送到房间就爽快离开了,还体贴地给了一个「是时候休息」的下台阶。 也许,他的不情愿太明显了,晚上要跟阿西道个歉,江之衡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快速打量一下四周环境——房间不大,但布置和摆设都意外温韾,目光所到处都让他心底生出一种放松舒适的感觉。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其中一幅墙上,白白的墙纸、前头没有摆放任何柜子和装饰品,但不知怎的他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他对着墙纸思考了一会,伸手在某个位置摸了摸,然后格格一声,墙角忽然掀起一角,一道小暗门徐徐打开,而门后居然是个小型衣帽间,沐浴用的衣物什至被摆放在里头,像是很有信心他发现得了这里。 江之衡才刚想着有钱鬼连衣帽间也要弄得如此有个性,后方就忽然传来杜听夏的声音:「看来之衡你发现了这间房的小秘密了。」 「听夏?」江之衡有些意外杜听夏怎会突然飘进来,然后才想到这里是他家,他爱飘到哪里去就哪里去。 「对,是我。对这房间还满意吗?」 「这房间很好,很有温馨小家的感觉。」江之衡顿了顿,又道:「听夏是有事找我?」 「对,我是来跟你说睡前故事的。」杜听夏笑了笑,示意江之衡飘到床上,再道:「虽然说是採访,但其实也是听说往事,那就不如躺到床听我说。在这温馨小家,最适合来个兄弟相处的温情故事了。」 江之衡完全傻了眼,对杜听夏来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对来说却是工作好吗? 但既然被访者开了这个口,他也只能乖乖陪着他超时加班了,谁叫他之前也混了三个多月,现在是时候补回了。 ☆、回忆(一) 二十前、阳间 杜鸣春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 也许就是他这种个性,上班时说声「早安」、下班时道句「再见」,就是他和同事最大的交流。但他不是那种性子孤僻的人,若有人来找聊天他乐于聆听,什至也会说上一两句。 他只是不爱说话,准确点来说,他把他大部分话语,都说给杜听夏听。 杜鸣春自父母在交通意外死后就独自一人,也许出于同病相怜,他把流浪在街头的小鬼接回家,「杜听夏」本来是他父母早已备下,想拿来当杜鸣春未来弟妹名字,他给得出那个名字,就说明他把那无血缘的小鬼头认作弟弟。 杜听夏和杜鸣春相差五年,但也是乖性子,除了间中会顶撞杜鸣春外,他还是遂了他哥的心愿,考进了大学。 但考进大学这一点,又把杜鸣春气个半死——杜听夏的成绩足够让他进入较好的学校,他却看也不看,徧徧挑了一间排名较差的大学,只因杜鸣春在那里当清洁工。 杜听夏凭着惊人的成绩和优秀的外型,理所当然地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然而不会骂人的杜鸣春为表示不满,在他入学的头一个月和他冷战,把杜听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每天下课后就会跑遍大学厕所把杜鸣春给找出来赔罪,而这一夸张的举动成功令女生吓得退缩,而杜听夏也经此一役成为响噹噹的兄控代表。 对此,杜鸣春虽然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但还是死鸭子嘴硬说了一句「活该」。 杜听夏这么一闹,杜鸣春自然也进入了众人视线,这不但是指闲时有些不死心的女孩跑来打探,一些教授也因此看中的他的沉默不会乱说话,偶而就会点名他去专做保密实验的研究室简单打扫,后来杜鸣春索性辞去原来的工作,签了保密协议在不同实验室打扫清洁,有时什至会跟着研究团队到鸟不生蛋的地方关上一、两个星期,卫生料理等样样做齐。虽然这样和家佣没有什么分别,但薪水却比以前高上几倍。 正如此刻,杜鸣春坐在破旧的旅游巴上,跟着研究团队深入他从来不会去的荒郊野外,据说那里有几座小屋和先进设备,能让团队与世隔绝进行研究。 「累了?挨着我肩瞇一会?」 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杜鸣春把目光由窗外一成不边的树林移到身旁的杜听夏上,微微摇了一下头,他本想就这样收回目光,但视线一落在对方眼下就眉头皱起,忍不住道:「我不是说过你要早点睡的吗?黑眼圈都出来了。」 「是是是。」杜听夏显然没把杜鸣春的话放心上,手指轻轻扫过对方的脸颊,也道:「哥,你也有点黑眼圈,你也要早睡,今晚我们一块早点睡。」
第10页 「你不给我弄那么多要求,我就可以早点睡。」杜鸣春推开杜听夏作乱的手指,终始顾及对方的面子,没有在还有其他人在的旅游巴上点破自家弟弟的秘密,只是用嘴唇做了个口型:「今晚不给你热牛奶了。」 「我不要!」杜听夏马上道,可他意识到在这里争论只会吸引其他人的注意,脑子一转又改变了主意:「那好吧,哥不来我自己来。」 杜鸣春闻言嘆了一口气,杜听夏是来做研究,而他是来照顾起居饮食的,杜听夏是这么一说,代表自己必须在对方动手前把牛奶准备好,不然就真的是贻笑大方的本末倒置了。 「哥,怎么了?」 「没事。」杜鸣春闭上眼,把头挨到杜听夏身上,道:「我累了,借我倚一会。」 杜听夏应了一声,垂下眸不让眼眸里头的宠溺让其他人看见。 当教授找上杜鸣春说有个两个月的闭门研究项目想找去当保母时,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他曾答应过杜听夏每次离家不得超过一个月,也答应过即使是给再多钱的,一个月零一天的离家工作他也不接,更何妨教授开出的时段是两个月。 「如果杜先是放心不下令弟,不用担心,研究将会在暑假进行,我打算带些学生过去帮忙,杜听夏也在名单之上。至于薪水,你是陈教授介绍过来的,他给多少我出他的三倍。」 坦白说,杜鸣春并不在意薪水有多少,教授那番话之所以能说服他、让他答应,是因为他听到杜听夏也要被关上两个月,因此他也一块跟来了。 两个小时后,旅游巴终始来到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众人都一脸没睡醒,杜鸣春和后来也睡着了的杜听夏也不例外,杜鸣春告诉自己是时候工作了,就强打起棈神环视一下四周。这一打量让他意外发现,除了眼前四幢两层楼高的小屋和一片绿油油树林,这里真的什么也没有,连虫鸣和鸟叫也欠奉,是杜听春到过最为鸟不生蛋的地方。 杜鸣春忽然有理解,教授为什么会叫上自己过来,若光沉醉在研究,别是在这里待上两个月,相信待上两天已经受不了,所以特别需要一个局外人维持他们的正常起居生活。 趁着杜鸣春和教授沟通的空档,一名学生为了刷好感主动帮忙把器材从旅游巴上搬下来,当第一个学生开始这么做时,其他学生自然会跟上,到最后,一块来的六名学生全都跑去了搬行李。 「你们俩兄弟感情真好,好到我都以为你们是一对了。」一名顶着棕髪的男生不怀好意地瞄了杜听夏一眼,满脸瞹眜道:「头贴头睡觉,有哪对兄弟成年后还会这样做,听说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会对你哥有那个意思吧?」 「那不关你的事。」杜听夏冷声道,虽然他被外界认定是个重度兄控,但他是其实容易相处的人,只要不尝试从他口中打探杜鸣春的话。 「邓宇轩,我来之前已经警告过你要管好你的嘴巴,别以为你来了我没法赶你走。」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短髪女子拿着箱子从旅游巴下来,凤眼瞪着开杜听夏玩笑的男子,道:「你能来不过是你成绩是年级第四,别以为成绩好就了不起,闯出祸即使年级第一也没用。」 「啧,自己是研究生就在作威作福。」邓宇轩不甘地冷哼一声,侧头对另一名男子道:「喂,南潚回,你不也是读博吗?辛彤这样你不管管她?」 「我又不是她男朋友,怎么管?」被点名的南潚回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和充满正义感的辛彤不同,他很喜欢隔岸观火,这也是为什么他大力推荐邓宇轩进来,毕竟有他在肯定不会无聊。他接过杜听夏从车里递出来的器材,视线落在车子另一边的一对女生上,意有所指道:「我说辛大姐,你骂邓宇轩骂得爽快,但这里可是有真正的年级第一,你这不是也把她骂进去吗?」 「没事,我不放在心上,辛姐可以拿我当正面教材,多骂那个eq不合格的第四名几句。」束起马尾的女生转过头来爽朗一笑,正如南潚回所暗示,她才是真正的年级第一。她不单头脑好,姣好的身材配上那双勾人的猫眼,让她和杜听夏并称「令人遗憾的金童玉女」——一个兄控,一个叔控,让所有想接近的男男女女却步。 「铃铃,不可以这样说话啦,会得罪人的……」另一身形瘦弱的女子急忙拉住年级第一桂铃铃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怕什么,子涵,你也来呛一句,让第四名见识下第二名的嘲弄。」桂铃铃瞄了一副怕得要死的艾子涵一眼,风情万种地朝杜听夏抛了一个眉眼,把战线烧到对方身上:「还是说第三名也来呛两句?」 杜听夏挑眉扫了桂铃铃一眼,主动上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无奈道:「女神大人,东西我替你拿了,你就放过我吧。」 桂铃铃忍不住笑出声来,拍了拍杜听夏的背,显然是十分满意对方的「投降」:「好,不让你捲入这场『腥风血雨』中。」 「好了,玩闹就到此为止。」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后方传来,众人这才发现教授和杜鸣春不知何时已停止了说话,两双眼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们吵吵闹闹。 「南教授,不如你和杜先生先去看看用匙锁开不开到大门,我们很快就可以把东西搬进来。」桂铃铃率先反应过来,笑着提议道。 「刚刚鸣春已经开了门,反正都是搬,一块搬比较快。」南沖虽然是教授,但也不过是四十出头,加之平常有运动,身材和外表都维持得不错,光凭外表还会以为他三十多。他轻松拿起铃桂桂脚边的箱子,道:「女士就不要拿重物了,虽然我上了年纪,但这点还是拿得到的。」
第11页 「谢谢教授!」桂铃铃脸上泛起了红晕,迅速拿过一些体积比较小的物品,和南沖一人一样搬到屋子里。 「啧,那个叔控。」南潚回看着那二人并排进屋的身影,眼眸闪过一丝怒意,侧开脸小声骂了一声,而没有错过这声不满的邓宇轩则是垂下眸,嘴角却勾起嘲弄的冷笑。 ☆、回忆(二) 「听夏,你拿着箱子发什么呆?」杜鸣春来到杜听夏前,嘴角勾起了意有所指的笑意,道:「被『女神大人』迷住了?」 「哥,我没发呆,再说那位女神猎狩范围可是三十五以上,我们这些毛头小子可入不了她眼。」杜听夏瞄了杜鸣春一眼,忽然觉得对方脸上的笑意很刺眼。他顿了顿,又道:「哥你也是,你三十还没到,同样也是入不了她眼。」 「哈哈,像我这种当清洁工,天才怎会看上眼?」杜鸣春看杜听夏的眼神像是对方刚刚说了一个笑话似的,他没有再和杜听夏闲谈下去,拿起另一个箱子直住屋子里走。 杜听夏看着远去的杜鸣春,眼里抺过复杂的神色,嘴皮子动了又动,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当他们把所有器材和生活用品搬进屋子里头时,时间已接近黄昏,南沖藉机宣布明天才开始实验,今天就让大家适应一下环境。 虽然这里有四幢屋子,但南沖只获大学批出其中一幢的锁匙,幸而屋子外表看来有点残旧,里头该有的还是有的,而且还充满时尚气息。一楼是住宿领域,睡房、大厅、厨房、厕所都在这层,入口处附近有道旋转楼梯直上二楼,那里自然就是各种实验室。 「我还为实验室会在地下,结果是楼上。」辛彤好奇的大眼四处张望,彷佛要把眼前一切刻印在脑海中。 「你找找看可能真的会有地下室呢。」南潚回笑了一声,不知是单纯是被辛彤的话逗笑,还是在取笑她。 「南教授,你先选房间吧,你不选我们都不敢动。」桂铃铃主动道,其实她说的也是实话,一班人到现在还站在客厅,不过去睡房那边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随便就得了。」南沖看着那条一条直线到尽头的走廊,道:「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想要静点的房间。」 「那南教授要最里头的房间吧!」桂铃铃迅速道,同时用警告意味的目光扫视众人:「刚好我也是喜静,若南教授不介意,我想要你对面那间。」 「你都这样说了难不成我要和你抢?」南潚回打了一个呵欠,道:「我睡哪间房都没有所谓,但如果可以看一下再说就好了。」 南潚回这话获得大部分人士认同,众人便开始了参观房间活动,然而每间房间的都差不多,一张床两个柜子,顶是窗帘布的颜色略有不同。但最让他们好奇的是,每间房的门后都贴了一小卡片,巴掌般大小,随意被胶纸贴在门顶位置,上面是手写的童谣诗句,把不同房间的卡片拼凑起来,就会拼成一个耳熟能详的完整故事。 「小羊羊 小羊羊 啪啪啪妈妈回来了 快来帮妈妈开道门 不开门不开门 啪啪啪妈妈不会拍 不是妈妈不开门 小羊羊 小羊羊 咯咯咯妈妈回来了 快来帮妈妈开道门 不开门不开门 这妈妈声音太低沉 不是妈妈不开门 小羊羊 小羊羊 咯咯咯妈妈回来了 快来帮妈妈开道门 不开门不开门 妈妈的脚雪白雪白 不是妈妈不开门 小羊羊 小羊羊 咯咯咯妈妈回来了 快来帮妈妈开道门 不开门不开门 妈妈的味道像太阳 不是妈妈不开门 小羊羊 小羊羊 咯咯咯妈妈回来了 快来帮妈妈开道门 门已开 门已开 妈妈的羊羊遭殃了 躲起才不被吃掉 小羊羊 小羊羊 妈妈的羊羊在哪里 都进了灰狼大肚子 拿剪刀 拿剪刀 胀起的肚子穿大洞 羊羊回来了蹦蹦跳 小羊羊 小羊羊 妈妈的羊羊回来了 跳跳跃跃找大石头 扔进去扔进去 扔进肚子再鏠起来 灰狼吃不了小羊」 「这是什么一回事?」辛彤的话已算是说得含煳,充分顾及艾子涵是个总会疑神疑鬼的胆小之人,正如现在她脸色已经发白,死命拉着桂铃铃的衣袖。 「不知道,我只是个第四名,也许第一名会有特别的看法?」邓宇轩事不关己道。 「不用害怕,若我没有记错,这屋子之前是学生会的人租用的,也许是他们忘了清走,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些卡片拿去扔了就好了。」南冲出来打了个圆场,再道:「不过我也是刚刚才留意到,这里只得七间房,但我们有八个人。」 「我可以和我哥一间。」杜听夏当即道,反应快得好像他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在等其他开口。 「没问题,我和他挤一挤就可以,再不然我睡沙发也是没问题的。」杜鸣春是来让研究人员在这里无后顾之忧,自然不会和他们抢房间。 「不用,这床可以睡两个人的。」杜听夏想也不想就拒绝,即使杜鸣春想睡沙发的,也要看他这个当弟弟答不答应。
第12页 房间的事就这样解决了,最里头的两间是南沖和桂铃铃,中间的三间则被南潚回、辛彤和邓宇轩占了,而最外头接近大厅的两间自然是属于杜家兄弟和艾子涵。至于那些卡片,南沖说了那样的话后,就没有人多看一眼,艾子涵即使脸色依然苍白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邓宇轩放下行李后就自个儿上了二楼,他这么一走其他人自然是想跟着上去,但辛彤的一句话却是把人拉回来。 「慢着,不是明天才开始,大伙这么快冲上去干什么?」辛彤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窗外的景色,道:「你们看看天色已经开始暗,若现在杜先生一个人煮八人份的饭,恐怕晚饭就会变成宵夜了。」 「我会加快手脚快点把晚饭煮好。」杜鸣春赶紧道,为了证明他所说不假,他说这句话就闪到厨房里去。 「二楼需要收拾也是事实,这样吧,我们男人上去把粗重的搞定,女孩子就留在这里帮鸣春。」南沖笑着沖辛彤眨眨眼,一句话解决了事件。 「我是没问题,但杜听夏捨得跟哥哥分开吗?哥哥会就这样被女孩子们包围,没问题吧?」南潚回嘴角勾出懒洋洋的嘲笑,目光落在没什么表情的杜听夏上。 「我不是小孩子,不会为这么点事吃醋。」杜听夏瞄了厨房一眼,没有把南潚回的挑衅放在心上。 男人们上楼后,女士们便来到厨房说要来帮忙,杜鸣春本来是拒绝的,但却辛彤等人却是半点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很有自觉地各自找事干,到后来杜鸣春也习惯厨房多了三个小帮手。 「杜哥,好香,窝里的东西起得了吗?」辛彤本来是「杜先生」、「杜先生」叫着,但杜鸣春却说直接叫名字就好了,可女士们却觉得真那样叫杜听夏肯定会不高兴,折衷一下决定跟某兄控一样跟着叫哥。 「那鱼块我还没有尝过,还是说小彤你来试一下味?」杜鸣春看到辛彤那副口水快要流出来的样子,爽快的试味工作交到对方手上。 「咦,可以吗?但我手全是洗洁精,待我先洗个手……」辛彤话还没有说完,杜鸣春己一筷子伸到她面对,让她把鱼块吃下去就可以了。 「小心烫,要帮你吹吹吗?」杜鸣春难得开起了小玩笑,他嘴角挂着友善的笑意,因此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捉弄辛彤。 「哈哈,小妹何德何能这么劳烦杜哥?」辛彤笑了一声,张嘴就把鱼块咬下,一边吃着还一边发表感想:「呜……呜……好烫……但是好吃!」 「你喜欢就好。」杜鸣春脸容一松,幸好他煮出来的合这些年青人口味,不然他都不知道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煮还是不煮好。 「杜哥,你煮得真好吃,真想把你娶回家。」辛彤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道。 「这话千万不能让杜听夏听到,不然他会生气的。」桂铃铃一边切着马铃薯,一边道:「他应该不想叫你大嫂,但我觉得你可以努力一下,毕竟我也想看他那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话音刚落厨房就响起一片笑声,连杜鸣春也不禁摇头失笑,眼角瞄到门口的身影时,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脸色也变得尴尬。 「……听夏,二楼搞定了?」 「搞定了,所以才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杜听夏脸色不太好,严格来说还有点阴沉,明显他把刚刚的玩笑一字不漏听入耳了。 「听夏,我们只是开了杜哥一个玩笑,你不要当真。」辛彤当即道。 「我知道了。」杜听夏点点头,拿了碗筷就离开厨房,但脸色依旧没有好到那里去。 「我们把人得罪透了,他真的是生气了。」艾子涵小声道。 「要不我们待会道个歉?」虽然桂铃铃这么说着,但线视却落在杜鸣春身上,解铃还须繫铃人,她们说上十句也不及他说半句。 「不用理他,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这么随便发脾气。」杜鸣春既然这么说了,她们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好闭嘴继续当帮厨。 她们以为杜鸣春这样说,是因为杜听夏很快就会气完,哪知这小子的脸由晚饭一直黑到入睡时间,而当杜鸣春洗完澡回房时,杜听夏早已用被子把自己捲成一团睡在床里侧,背对着自己默默表示不满。 ☆、回忆(三) 杜鸣春看着那生闷气的被团,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杜听夏这样子,明摆着是要自己哄他。 但同龄人一个玩笑就气成这样,也至于要黑脸黑足一个晚上吗? 若放在平常,杜鸣春或许真的会顺一下毛,但一想到他们还在这里待上两个月,玩对方玩笑的的事也许会再次发生,因此便没有理会杜听夏,反正对方已留了床一半位置给他,他只要闭眼睡觉就好了。 他摄手摄脚把门关上,声音吵到杜听夏不要紧,怕的就是吵到其他人,特别是已开口说「喜静」的南沖。躺到床上的他想着明天要干的事,很快就在漠视身边那大糰子的情况下睡着。 杜鸣春是被吵醒的。 身边的温热体一直在动来动去,加之被子磨擦床单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能不醒来才怪。 「怎么了?」午夜时分被逼从睡梦中醒过来,任谁都是迷迷茫茫,巴不得继续倒头大睡。杜鸣春揉了揉眼睛,伸手开了床边的座檯灯,一侧头就看到杜听夏那副屈委的脸孔:「我只是想下个床去吃东西……肚子饿了。」
第13页 杜鸣春一怔,这才想起晚上的时候杜听夏光顾着发脾气,根本就没有好好吃饭,而睡前那杯热牛奶更是全然抛诸脑后,这样子不饿醒才怪。 「现在都三点多了就别吃东西了,我给你温杯牛奶。大家都睡了,你别那么大动作把所有人吵醒。」杜鸣春看着杜听夏扭成一团的脸孔就心软,率先转身下了床,虽然他本意是不想吵着其他人,但他那摄手摄脚的样子,绝对会让人误会他是潜出去当小偷的。 杜听夏看着杜鸣春弯下腰屁股朝天的样子,体内那不安份的声音忽然闹得更厉害,叫嚣着、鼓动着自己不顾一切冲上前,把人拉上床强逼他直视自己的情感。 但现在还不到时候,杜听夏把自己不能见光的冲动压回心底,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内浮现出南沖的样子让自己兴致全无,再睁开眼时,杜鸣春已经离开房间,大概是去了厨房。 杜听夏垂下眸,木着脸下床穿上拖鞋,出房时还不忘悄然关上房门,接下来可是他和杜鸣春午夜温响时刻,他可不要被某个起来去厕所发现他们房门打开,然后到处跑来跑去誓要把他们找出来。 他本来是打算就这样去厨房,但很不幸的,素未谋面的父母给了他一双灵敏的好耳朵,让他光站在走廊,就已听到某种带着激情的声音。 声音是对面房间传来,杜听夏挑起眉,他记得对面的是来不及开口抢房间的艾子涵,果然人不得只看表面,外表胆胆小小的她,居然有种在夜晚和男人搞起来。 原来她和南潚回是在交往,杜听夏很自然忽略其他的两位男性,一位光是性格就不受人欢迎,而另一位则是可以当她爸爸的年纪,除了桂铃铃那个叔控,在场应该没有女性会打南沖主意。 杜听夏没有兴趣留下来当听众,转身便打算离开,可那被压抑的女声突然拉高了一下,随之而来的竟是一把出乎他意料的男声。 「白天看桂铃铃那女人笑我很爽是吧!」 杜听夏脚步一顿,黑暗中的瞳孔也略略因此惊讶而放大,但他很快就回復正常,头也不回抬腿离去,毕竟这是与他无关的狗血肥皂剧,且为免波及自己,他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杜鸣春本来还在疑惑杜听夏这么久还没过来,正想出厨房找人的时候,对方才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走进来。 「不是说饿吗,还走这么慢。」杜鸣春意思意思骂了杜听夏一下,毕竟牛奶还没温好,杜听夏即使是一秒不差跟着他进来也不能马上喝。 「抱歉。」杜听夏没有解释刚刚他遇到什么震撼心灵的事,静了一会又道:「哥,你有没有听到晚餐时说的话?」 「有,怎么了?」杜鸣春问道。 「他们是科学出身,但却跑来这里研究……什么灵魂的稳定性,不是很讽刺吗?」杜听夏反问道。 「你自己不是一份子吗?现在才想到这个?」杜鸣春好笑道。 「我是跟着你来的,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杜听夏认真道。 「这话你说说好了,南教授听了会不高兴的。」杜鸣春把温好的牛奶放到小檯上,道:「出去喝,还是在这里站着喝?」 「站着喝好了。」杜听夏知道杜鸣春有心结束话题,也着顺着对方意接过牛奶露出灿烂的笑容,道:「谢谢哥,我最喜欢哥了。」 「少来。」杜鸣春骂了一声,脑海却浮现一只不停朝自己摆尾巴的二哈,让他骂起来特别无力,反而有种莫名想笑的感觉。 杜听夏骨都骨都直接就喝了半杯,手指随意抺了抺嘴角,把剩下的小半杯递给杜鸣春,道:「我喝够了。」 由小时候开始,杜听夏的食量向来比杜鸣春大,即使吃了晚餐,到了半夜还是会肚饿。杜鸣春担心杜听夏一直吃吃吃会变小胖子,就提议对方睡前喝一杯牛奶顶肚子。那时还是小屁孩的杜听夏便真的走去倒牛奶了,却不知份量倒出整整一大杯,结果喝不下自然是由杜鸣春搞定,也许是共同杯子触动了杜听夏,即使是后来杜鸣春给他温牛奶,他也会找藉口留下一半给哥哥喝。 杜鸣春对此乐见其成,因为这样就代表杜听夏的宵夜食量慢慢在缩小,也因此每天晚上都会和对方来个一人一半杯。即使杜听夏长大成人,每晚喝牛奶和分一半的小活动也依旧保留着,虽然杜鸣春曾经说过比他还要高的人晚上只喝半杯奶,根本不是肚饿而是习惯使然,对此,杜听夏不予置评。 「不是说肚子饿吗?还有些你就直接喝完吧。」 「不用,我够了,再喝会胃会撑着。」 杜鸣春闻言接过杯子,和杜听夏喝得豪迈相反,他先是伸出舌头尝了一下温度,确定不会把自己烫着后,才慢条斯理一口接一口地喝。 杜听夏看着杜鸣春咙喉缓缓吞咽的动作,黑眸突然暗得有如宇宙黑洞,容不下外来的一丝光线,直勾勾盯着对方那不太明显的喉结,像是要用目光要把那里盯穿似的。 明明他都填了肚子,但杜听夏却觉得自己又饿了,心口也热得发烫,既想吃东西,又垂涎杜鸣春手上的饮料,他什至心生一种冲动,想就这样打断杜鸣春,抢过杯子把牛奶换成别的东西。 「怎么了,还是肚子饿?」杜鸣春眼角瞄到自家弟弟用近乎渴求的目光,眼也不眨地注视着自己手上的杯子,忍不住用手指弹了对方额头一下,道:「我就说你根本不饱,这杯我喝完了,我再给你热点?」
第14页 「……不用了。」杜听夏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视线落在杜鸣春的嘴角上,彷佛他哥哥的眼睛长在那里似的:「哥,你嘴边脏了。」 「哦,是吗?抱歉。」杜鸣春说完就伸出舌头,舌尖舔上脏了的嘴角,试图把留在那里的一抺牛奶卷进口里。 杜听夏的瞳孔蓦然睁大,唿吸也为之一顿,他用力地紧握拳头,指甲都几乎陷入肉里。然而,杜当哥哥的好像没有发现弟弟的异样,低头扫了一下手臂,目光落到左手手掌上,还道:「哎呀,手指也脏了。」 说罢,杜鸣春又伸出舌头,由近节节骨舔上指尖,还露出一副享受的样子,完全不放过那点落在手指上的香甜牛奶。 杜听夏看到他副样子直接低吼了一声,转过身粗着声搁下一句「肚子痛,你自己回去先睡」就快步步出厨房。 杜鸣春看着杜听夏几乎是狼狈逃走的身影,双腿还僵得不自然,眼里突然勾出一抹带着邪意,小声呢喃了一句。 「哎呀呀……牛奶对听夏来说太刺激了?」 第二天一早,南沖等人就上了二楼展开研究,杜鸣春自是不会去无故打扰他们,安安份份的待在一楼打点一切。日子一天天过去,杜鸣春用行动证实了自己是他们的最佳后援,煮饭洗衣全权包办,太阳出来时还会给众人晒被子,让南沖等人可以全无后顾之忧地投入研究,连邓宇轩那小子也不得不佩服地叫了一声「杜哥」。 不过说到邓宇轩,他绝对是这团队中的最难搞定的傢伙。虽然他头脑很好,反应最快的就是他,有次南沖还没想到该如何走下一步,他已经抛了个完美计划出来,让南沖事后赞不绝口,但他的个性实在让人难以恭维,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已是家常便饭,除了杜家兄弟和南沖,这里每个人都和他吵过,连怕事的艾子涵也曾在实验室内和他对骂了一句。 昨天和邓宇轩吵起来的是桂铃铃,坦白说杜鸣春也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而在厕所门口吵起来,但听说到了最后什至打起赌来——输的一方要在众人面前把衣服全脱掉再绕屋走一圈。 辛彤当场就把他们骂了个好几遍,但彼此看不顺眼的二人根本没把辛彤的话放在眼内,到了今天,他们二人不知在二楼比试了什么,桂铃铃输了赌局,二话不说就把上衣除掉。邓宇轩也是不真的想让桂铃铃脱,见她输也不过想嘲讽几句,哪知对方居然玩真的,当下傻了眼不止,一不小心把试管打碎,因而把事情捅到南沖面前。 得知了前因后果的南沖勃然大怒,他先是把桂铃铃骂了一遍,然后再发布禁令,不让邓宇轩踏入二楼三天,让他跟在杜鸣春身上帮忙打理,暂时把他从研究摘出来。 ☆、回忆(四) 杜鸣春没敢劳役邓宇轩,直到晚饭时南沖开了口,他才敢在饭后叫对方明天早点起床帮忙做早餐。邓宇轩虽是性子麻烦,但向来一直在背后默默照顾大伙起居,且还照顾得不错的杜鸣春开口,他也不会不知趣地拒绝对方,应了一声才慢腾腾回房,一副半点不把南沖的惩罚放在眼内。 睡觉的时候杜听夏又说肚子痛,让杜鸣春不用理会他,自个儿先睡好了。杜鸣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一把推开被子穿上拖鞋,决意突袭厕所找弟弟去。 夜阑人静的时份他自是放轻脚步,然当他步出房间时,眼角居然意外瞄到南潚回站在走廊尽头,垂下头动也不动,彷佛要在那里站上一辈子。杜鸣春犹疑了一下,放弃了直奔厕所的计划,改来到南潚回身边,小声道:「怎么了,你要找南教授?」 南潚回正眼看也没看杜鸣春,视线死盯着南沖的房间,虽然他同样也是压低声线,且语调很平淡,可杜鸣春还是听得出那是暴风雨的前夕:「只怕他现在没空理我,你听不到里头的声音吗?」 杜鸣春一怔,竖起耳朵聚焦听了一会,这才留意到房间里头隠隠约约传出某种脸红耳赤的声音,当下老脸一红,但当他目光落在南潚回微红的眼眶时,尴尬的情绪顿时化作丝丝心痛。 「我后面那对门没锁,你推开就会发现里头的人不在。」南潚回像是自言自语,但杜鸣春肯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打算推开桂铃铃的房门,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难堪。 「……小南,何必要这么折磨自己?」杜鸣春嘆了一口气,,然而事情既已发生,他实在找不出什么安慰的屁话。南潚回发现暗恋对像和南沖好上了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但一直站在房间面前偷听也不是办法。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明明都有我了……」南潚回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视线终于从大门收回,改望向杜鸣春,道:「如果有天杜哥你推开房门,看到你弟弟和辛彤正在床上滚,你又会怎样?」 杜鸣春不明白为何这时候会提及辛彤,但别是床上滚,他脑海只是一浮起杜听夏和辛彤十指紧扣的情景,他就已经唿吸一顿外加浑身抽痛。他知道自己应该装聋作哑打哈哈混过去,但对上情绪低落的南潚回,他却不由自主用干巴巴的语气透露出一个诚实答案:「我不会让这事发生的。」 「对,你是这样的人,我都忘了。」南潚回苦笑着摇头,拍了拍杜鸣春的肩,道:「我想回房静一静,杜哥你也是,早点睡吧,再这样下去没意思,明天就要加快研究速度了。」
第15页 「你真的行?」杜鸣春担心地扫了南潚回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苍白得透明似的,不止是脸,连手臂和腿部也是。 「我可以的,杜哥你出来是要去厕所?」南潚回这话已和遂客令没分别了,杜鸣春见状也只好举步离开,但步至转角位时他忍不住回头一望,南潚回依然站在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有如一抺孤魂,流连在人间不知如何投胎。 杜鸣春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南潚回的脚下没有阴影也没有影子,就连整个身体都是凌空在空气之中。也许他太累了,杜鸣春这样告诉自己,也就放弃了去厕所找人的计划,改回房间倒头就睡。 明天他们就要加快研究,他必须养足精力才行。 翌日杜鸣春迟了起床,来不及给他们做早饭,因此所有人都吃不上平常的通粉炒面,便改简单快捷的吃牛油抹面包。杜鸣春不止一次向众人道歉,但没有人把这事放在心上,与其说他们不介意,倒不如他们的注意力都落在某人身上。 经过昨晚一事,南潚回的脸色已回復正常,反之是桂铃铃脸上的春色挡也挡不住,笑盈盈的双眸一直盯着南沖,一副巴不得整个人长在对方身上,明眼人一看就知发生什么事。 邓宇轩见到桂铃铃那样子,这才意识到对方会那么爽快脱掉上衣,根本是打着吸引南沖的主意,平白没事成了莫名其妙的助攻,让他在厨房洗碟子时骂了好一会儿。 杜鸣春没有插话,任着对方自顾自的骂天骂地,直到后来许是邓宇轩骂够,就改把注意力落在杜鸣春身上,毕竟他一意识到所处之地有除他以外的人存在,就会忍不住开口去刺激对方。 「没想到杜哥外表人蓄无害,但却这么有手段,才来到这鬼地方不到三星期,杜听夏午夜都跑了多少次厕所。」邓宇轩嘴角勾起欠揍的跩笑,漫不经心道:「年轻人是比较血气方刚,但这么多次也是会肾虚的。」 「大概杜听夏只是上厕所,他最近常说肚子有点不舒服。他吵到你了?」杜鸣春淡淡一笑,没有把邓宇轩的挑衅放在心上。 「没有吵到,只是有点妨碍我的晚上活动。」邓宇轩脸上闪过一丝暧昧,又把话题迴转回去:「与其八卦我的私事,不如杜哥过我两招如何把人拴得这么紧?」 「你在胡说什么,听夏不过是长不大爱跟着我。」杜鸣春不以为意道。 「他会变成这样不是你一手做成的吗?」邓宇轩的语气很平淡,彷佛他在和杜鸣春讨论晚餐 ,但嘴角的邪笑却出卖了他:「就拿第一天来说,啧啧,杜听夏不过是主动和桂铃铃搭句话,你就急不及待在他面前上演餵食辛彤的戏码报復,迫他满门子心思重新落在你身上,还真是心机够沉的。」 「那只是你单方面的推断。」杜鸣春垂下眸,没有因为邓宇轩的话而停下洗碟子。 「是是是,像杜哥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呢?」邓宇轩也不意外杜鸣春会否认,老实说若对方直接承认才是不可能的事,他继续道:「不过我可不讨厌杜哥你这种个性,某程度我也是这种人,这叫什么?臭味相投?」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不会玩弄听夏的情感。」杜鸣春终于停下动作,直视着邓宇轩的目光冷淡得和平常的大相迳庭。 「杜哥你还是这样子比较帅。」邓宇轩黑眸涌上惊喜,简单几句话他就撕毁了杜鸣春的面具,掘出对方刻意藏起来的本性,这个认知让他兴奋不已,忍不住想看对方能不能再给他更多的惊喜:「杜哥你不知道吧?辛彤在你面前装乖,可你一不在了就是另一副样子,唔,直白点来说,她是真的对当杜听夏大嫂没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叫你哥呢。」 杜鸣春没有说话,只是他那样又再次引起邓宇轩的激动。 「杜哥,你这副想杀了我的样子,比你平时整天傻笑好上好多倍——你就承认吧,你根本就是想要杜听夏哈哈哈哈哈!」 晚饭的时候,杜听夏明显感受到杜鸣春的不悦。 他趁着众人在忙的空隙,私下询问对方是不是邓宇轩惹自己哥哥不高兴,然杜鸣春只是瞄了他一眼,粗声说了句「没事」就继续埋首煮饭。杜听夏为此认定绝对是那嘴臭的傢伙得罪了杜鸣春,一整个晚上都在瞪邓宇轩,然而被瞪的人却罕有地没有理会他的挑衅。 毕竟,在「被臭小子瞪眼」和「学生指骂教授」两者之中,绝对是后者比较吸引眼球,特别是邓宇轩被禁止上二楼,全然不知午后上头那慢慢燃起的□□味。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是桂铃铃被恋爱沖昏了头脑,一整天都飘飘然的,在实验上也频频出错,让本来需要加快进度的研究被拖慢,辛彤对此极度不满,但南沖护人护得紧,她不便说什么,终于在黄昏的时候,桂铃铃顾着追上南冲要和他一块下楼,不小心把没有替代的器材给摔坏了。 辛彤这下就直接爆了,把桂铃铃骂个狗血淋头不止,顺便也指桑骂槐暗讽南沖对学生出手,南沖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而南潚回听到南沖的坏话也爆了,和辛彤互骂得差点要打起来,到最后反而是南沖和桂铃铃把他们二人拉开,各自拖回房间进行一对一深谈。 南潚回和邓宇轩暗示本就让杜鸣春心烦不已,但也打定主意要趁晚饭的时候试探一下辛彤是不是对杜听夏有意思,可发生了意料不及的突发事件,他觉得还是回房关门撩弟弟比较好。
第16页 杜鸣春想了想,提早把牛奶热好并拿到房间,反正桂铃铃脱掉上衣就可以拿下南沖,他若站在门后把出口封死,然后再「不小心」把白色的奶倒在身上,杜听夏看到那画面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希望杜听夏那小子能争气点,不会一手把他推开再冲去厕所,杜鸣春这么想着,一边把牛奶随手放到床边,一边在杜听夏惊讶的目光中,缓缓把上衣脱掉。 ☆、回忆(五) 杜鸣春没有八块腹肌,别说六块,他身体像是和肌肉有仇似的,任凭他怎样在私下时间努力,身体都是白晳瘦削的,唯一兴幸的是没有突出的小肚腩。 这样的体型别说勾引,就连吸引其他女人目光也很难说,可眼下,他却成功吸引了杜听夏的注意力。 杜听夏见他这么早就把牛奶热好,本来还想打趣问今晚是否有特备节目,可当杜鸣春衣服一脱,声音顿时卡在咙喉,只能用目光贪婪扫视着眼前的身体。 杜鸣春眼里抹过一闪而逝的满意,杜听夏灼热而不加掩饰的视线对他来说是种认可,更有种享受。他拿过牛奶坐到床边,若无其事道:「帮你把牛奶温好了,你喝喝看会不会太热?」 杜听夏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杜鸣春说了什么,他迫令自己把视线从对方的小腹移到那白色饮料上,用沙哑不已的声音道:「……牛奶?」 「对,牛奶。」杜鸣春淡淡一笑,装作留意不出杜听夏那不寻常的沙哑。 杜听夏没有接手接过,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有反应,但他却不想夺门而出。杜鸣春突然脱掉上衣该是有目的地性,但徧徧此刻他脑袋沉重得很,想不出原因之余,还是把状况维持下去。 现在的杜鸣春对他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只要他一个用力,对方就会被推倒在床上,温热的牛奶泻在白晳的胸膛上,让他整个人散发着奶香。杜鸣春会发出一声惊唿,但回过神时牛奶已滑至小腹,再沾湿裤头,他不得不脱掉裤子,而这时的自己就可以…… 慢着。 温热的牛奶? 这不就说明了,打翻的话杜鸣春会烫着? 意识到这点的杜听夏立时从遐想中清醒过来,当杜鸣春以为弟弟忍耐不住时,对方突然闪电般伸手,试图一把抢走他手上的牛奶。 杜鸣春没料到自己脱光了上半身,在杜听夏心中居然比不上一杯牛奶,同时也料不到对方会这样子,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杯子,结果就变得杜听夏抢不走之余,还让牛奶全洒在床垫上。闯了祸的杜听夏和杜鸣春互望了一眼,后者率先投降放下杯子,认命地去找面纸和毛巾去了,清理的时候二人都没有说话,很有默契地忽视了杜鸣春突然裸上身的举动。 当一切搞定时已是翌日凌晨,出师失败的杜鸣春已经没有心思理会弟弟,拿过被子倒头就睡,自然的杜听夏也是如此。 可杜鸣春睡不了多久,就被一阵阵刺耳的钟声吵醒。 铛铛铛铛铛铛—— 在寂静的午夜响起起伏的钟声,正常人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什么事了」,然后被铃声吵得脑袋渐渐清醒,继而分辨出那是火警钟声。可身心极度疲累的杜鸣春听到钟声,迷煳的眼睛睁开了一下又重新合上,更烦躁地拉起被子盖过头,打算以掩耳盗铃的方式催眠自己钟声不过是错觉,只会重新睡着就没事了。 铛铛铛铛铛铛—— 火警钟声锲而不捨地从房间外头传进来,终于连一觉睡天光绝少醒来的杜听夏也被吵醒,当他意识是什么噪音烦着他后,他一把从床上弹起,讶异发现自家哥哥宁愿被烧熟也要睡觉。 「哥,快起来!火警钟在响,有东西烧着了!」 杜鸣春那昏昏欲睡的脑袋本来还在想钟声什么时候才能停,听到杜听夏的话终于意识到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但当他推开被子时,杜听夏担心他还没有清醒过来,情不自禁用力拍打着身边的被团。 「哥,别睡了!快起来,不然变烧猪了!」 杜鸣春很想说他对当烧猪没有兴趣,可杜听夏一锤子锤在他的肚子上,痛得他反射性地弹回床上平躺,杜听夏见了自然觉得他还在睡,又来多几锤子。 「唔……醒了醒了别打了!」杜鸣春平白没事挨了一顿揍,且杜听夏还是用手肘没有控制锤他,真是痛得他差点要往生了。被窝里的大喊使杜听夏的唤醒服务出现了一秒钟的停顿,他赶紧把握机会直接从被子里头翻下床。 「过来,不是说要变烧猪了吗?」杜鸣春一边揉着肚子瞪了杜听夏一眼,一边把房门一开,被杜听夏来上几锤,他不醒也变成极度清醒,迅速就发现异状:「好像没有烟味?」 门一开,杜鸣春这才发现其他人老早醒了过来,他心虚地环视走廊一眼,发现艾子涵、桂铃铃和南潚回正各自站在房门前聊天,神情轻松得不像有火灾。 「杜哥起来了?」桂铃铃跟杜鸣春打了声招唿,才解释道:「是二楼的警钟误鸣,邓宇轩那小子和南教授正处理了。」 「误鸣?」 「对,邓宇轩第一个沖了上去,我开门时他已经检查完,在楼梯叫我们不用紧张,然后又再上去弄了,南教授听了觉得不放心,也跟着一块上。」南潚回打了一个呵欠,再道:「杜哥不用上去了,他们两个会搞定的了。」 「那即是我可以继续睡了?」杜听夏在杜鸣春身后探出头来,淡淡问了一句。
第17页 「你睡得了的话可以继续睡,你看辛姐不也睡了个不醒人事?」桂铃铃挑起眉,笑着指了指辛彤紧闭的房门。 「那我回去躺了,哥不躺吗?」杜听夏抬头望了杜鸣春一眼,问道。 「你捱不了夜就回去躺,不用管我。我醒了比较难再次入睡,这样站站也好。」杜鸣春拍拍了杜听夏的头,示意他回去躺。 杜听夏犹疑了下还是敌不过睡意,转身便躺回床上,睡不睡得着就不得而之了。在另一边,桂铃铃等人继续东聊西聊,加之辛彤不在,因此他们聊得可起兴,全然不见晚餐吵架时的刀光剑影。 「刚刚看不看到?邓某人的衣服皱到不行,而且还是他穿了一整天那套……」一说到邓宇轩的八八卦,桂铃铃马上眉飞色舞,语调也轻快起来:「他不会是裸睡然后听到警钟声,急忙把扔到一边的衣服拿回来穿?」 「应该不是。」艾子涵的脸忽然涨红起来,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是这样吗?我没有留意,待会真的要看看。」南潚回一脸感兴趣的样子,语毕却斜眼扫了艾子涵一眼。 「我觉得很可能!」桂铃铃没有理会艾子涵的反驳,自顾自的继续推论,道:「他不是第一个冲出来的吗,我自问反应快,都不及他快,再说若他不是第一个,他怎会那么快就可以告诉我们是误鸣,肯定是因为不想我们发现他裸睡!」 「那找天我们突聋一下他房间如何?」南潚回坏坏一笑,不但出了个坏主意还给了众人想像画面:「邓宇轩一边用手挡着下面,一边叫我们滚出房间,场面应该满有趣的。」 「这样不太好吧……」艾子涵当即表示反对,然而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有人把她的意见放在眼里,而桂铃铃更是当场拍案通过提议。 杜鸣春一直在门口听着他们说话,偶而把头探回房看看杜听夏,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参与讨论,直到钟声停止,邓宇轩和南冲下来,他才向众人道声晚安,关上门钻回床睡觉去。 翌日晨光初现时,自觉根本没好好休息的杜鸣春索性起了个早,为众人准备一个丰盛的早餐,不久之后邓宇轩也睡眼怕惺忪地摸到厨房当打手,结果,平时八时才备好的早饭,今天七时半就弄好了。 也许是警钟误后众人都睡得不好,他们都抱着和杜鸣春同样的心思提早起床,因此除了某个凌晨没出走廊的傢伙,其他人在早餐上桌就坐下来开吃了,然而吃着吃着到了八时多,辛彤那傢伙还没起床,连打算看好戏的邓宇轩也嗅到一丝不对劲。 「她会不会是怕我和铃铃还在生气?」南潚回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包子,道:「我都已经不气了,她躲在房里干什么?」 「子涵,你去看看,顺便告诉她这里没有人生气,叫她赶紧出来,别饿坏自己。」桂铃铃放下筷子,示意艾子涵过去拍门。 「叫她出来吧,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谓再追究了。」南沖开口道,这里他最大,他开口说「没事」,才是真正的「没事」。 艾子涵抽了张面纸擦擦嘴巴,迅速来到房门前敲了几下,又说了好话,但辛彤一概没有回应,她不甘心地敲了好一会,然房间里头依旧没有传出半点声响。 莫非是单纯睡过头了?艾子涵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门柄,意外发现辛彤居然没锁门。 「辛姐,我要进来了?」艾子涵小心翼翼把门推开,生怕大动作会惹辛彤不悦,预想的怒骂没有降临,反之迎接她的是一片沉寂——辛彤不会因为艾子涵的入侵而生气,准确点来说,辛彤不会知道有人进了房间,因为她根本不在里头。 艾子涵脸色发白,几乎是冲上前的扑向单人床,伸手摸一遍枕头和床单,惊恐发现那里没有沾上一丝温度。 辛彤老早就离开了房间,不然床铺不会连一点余温也留不下。 ☆、回忆(六) 辛彤失踪了。 南沖当下就宣布暂停研究,先把人找出来再说,可任凭他们翻遍屋子和外头的树林,几乎找了一整天,也依旧找不到辛彤。到了黄昏的时候,顾虑到不宜在没充足照明措施的情况上,在夜间树林跑来跑去,杜听夏等人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回到屋子里去。 杜鸣春也花了大半天时间在外头找人,因此晚饭只是匆匆煮了一人一个方便面,灰头土脸的众人心思显然也不在食物,草草充了飢就算,根本没仔细留意自己吃了什么。 饭后除了杜鸣春去厨房洗碗外,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座位,南潚回闭上眼沉思着;桂铃铃红着眼眶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南沖放下眼镜揉着太阳穴;杜听夏死盯着桌面;艾子涵脸色死白彷佛随时可以昏过去,而邓宇轩低着头不发一言,手伸到桌下牵着女朋友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一是辛彤故意躲着我们,一是她赌气跑走意外出事。」南潚回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南教授,这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处理得了的情况,报警吧。」 「下午的时候已经通报了,就看什么时候来。」南沖嘆了一口气,辛彤向来给人沉穏负责的形象,谁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一出。 「如果我昨天不那么粗心大意……今天这事……是不是不会发生……」桂铃铃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压抑了一整天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承受了极大压力,但谁也没敢开口把她从事件摘出去,就连另一当事人南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知道他们会一直在她身边。
第18页 南沖这一安慰,让桂铃铃更哭得是厉害,最后她索性转身扑到对方怀里哭。南沖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伸出手臂半环着桂铃铃的腰,任着她在自己身上发泄。 杜听夏垂下眸,他知道自己没好意思批评桂铃铃和南沖,可一想到他们好上了却不敢张扬——但这样也招来辛彤的谩骂;现在辛彤失踪,他们倒打破枷锁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这事很讽刺是不? 「别哭了,你哭瞎辛彤也不会突然现身。」南潚回微微侧开头,让自己的视线不落在桂铃铃和南沖身上,对众人道:「我们先来整理一下情况,昨晚最后见着辛彤的人是谁?」 「应该是我……」桂铃铃明白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擦擦眼泪从南沖怀中退出来,道:「昨天我们一块进了辛姐的房间,辛姐一直在骂我,但骂着骂着她也冷静下来,但也不停说我……蠢……之类,我只是偶而插口两句,大多时间都是任着她说,后来到十二时半左右,她就说是时候睡觉,让我回自己房间。」 「她那时看起来正常吗?我是指她的脸色之类。」邓宇轩追问道。 「在我看来她是平静的,但提到南潚回时还是心有不忿。」桂铃铃想了想,再补充道:「我离开房间时走廊没人,她还站在房间门口说了声『晚安』,我是看着她关门的。」 「火警误鸣是什么时候?我只记得是凌晨四点左右后,有人知道准确时间吗?」杜听夏也开口加入了讨论。 「四时二十三分。」艾子涵悄悄瞄了邓宇轩一眼,见后者点头才继续道:「它一响我就看手机了,所以知道准确时间。」 「辛彤那时没出来,所以她一是已经跑了,一是真的睡了个不醒人事。」杜听夏接口道,当他眼角瞄到从厨房出来的杜鸣春,马上就把椅子拉开,示意对方坐到自己身边。 「我回房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如无记错应是五时零九分,今早我是六时十分起来,之后就一直在厨房,后来宇轩是六时四十分左右过来帮忙的,这期间我没有见到辛彤,宇轩你有见过吗?」杜鸣春一坐下自然地加入了话题。 「没有,顺便说一句,我和南教授在二楼搞定那警钟后,特意巡了一遍,也没有见着辛彤在上头。」邓宇轩道。 「我六时十五分起来的,起来之后就一直打开房门,还在厕所遇到他,之后大家都陆陆续续起床,可以肯定辛彤不是在这段时间熘走的。」艾子涵指了指邓宇轩,补充道。 「每间房间的窗子都有窗花,因此排除了她爬窗的可能性。」南潚回总结道:「也就是说她是凌晨十二时半至四时二十三分离开,或是在早上五时零九分至六时十五期间走的。」 众人陷入了沉默,坦白说即使知道辛彤是几分几秒离去,都对眼下的情势于事无补,杜鸣春犹疑了一会,终究还是开口道:「我不是在怀疑什么,或是想指责谁,但小南可以透露一下昨天晚和南教授在房里谈了什么吗?」 南潚回挑起眉,道:「你真的想知道?」 杜鸣春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不方便说?」 南潚回嘴角勾出了苦笑,解释道:「是不方便说,毕竟我昨天整晚都在跟南教授说辛彤坏话,当时说得爽,后来说累了直接睡在教授那边了,现在这时间说出来,还挺尴尬的。」 南沖适时开口护航,道:「潚潚需要一个场合发泄,我便由着他说,不过后来我也跟他说了,团队的成员不应因为对方的一两句话而交恶,无论辛彤说过什么,他也有不对的地方,他要跟辛彤道歉。」 桂铃铃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她从来没有听过南沖会这样叫南潚回,怎么突然弄爆了个爱称出来? 南潚回嘴角微微扬起,略带挑衅的目光快速扫了桂铃铃一眼,然后又重新变回原来的木无表情,彷佛刚刚的情绪切换只是错觉。 众人再坐了一会,任着无力感蚕食着禸心,最后还是南沖发话让他们各自回房休息,明天再出去找人。 艾子涵回到房间时忍不住直接坐到地上。 邓宇轩那傢伙几乎是隔天找偷偷过来找自己,昨天进行到一半时警钟突然响起,幸而邓宇轩反应快,当即穿回衣服,她裹着被子冲去开门看其他人醒来没有,再示意对方出去装出一副第一个醒来的样子,总算混了过去没有让人发现他是从艾子涵房里出来的——桂铃铃向来就不太喜欢性子张扬的邓宇轩,被她知道自己和对方交往的话肯定连朋友也没得做。 光这事已经够让她吓个半死,没想到晨早的时候又发现辛彤不知所踪,她体能本就不好,晚上和男朋友在一块,白天又要在外头找人,一整天下来完全是身心皆累,现在只能坐到地板上,又是揉腰又是揉腿。 揉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手机放在饭厅,只好压着全身的酸弱站起来,打算开门出去拿回来。到底是夜深,她也不敢大大力开门,便故意放轻手脚悄然把门打开。 「……别……我哥……」 「……没……」 艾子涵一怔,她一听到「哥」字就知道是杜听夏,而另一把声音她化了灰都认得是自家男友,他们说话不惊讶,但故意压低声音,说得偷偷摸摸的,这就让她好奇了。 杜听夏那个兄控,不缠着杜鸣春,反而找上邓宇轩? 她探出半个头扫视了一下四周,很快便发现那二人在客厅争论着什么,杜听夏脸上带有怒意,而邓宇轩则是略带不屑。
第19页 她快速把头缩回去,只露出一双眼睛,耳朵竖得高高,誓要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全听入耳。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只是警告你别再拉着我哥和南潇回玩你们的『小游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听夏小朋友。但如果你是在要求我不要和杜鸣春走那么近,那我只能跟你说,不去把想要的东西抢到手,反而跑去谴责旁人,不觉得本末倒置吗?」 「别拿我哥去成全你和南潚回的野心,你拖艾子涵下水就算,别拖上我哥。」 「艾子涵?关她什么事了。」 「一有空档就摸进她房间,即使哪天被人发现你的事也有推说的藉口,昨天那么快就可以冲上二楼,是因为你根本就在她房,说起来,艾子涵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吗?」 「杜听夏,我看你还是当个单纯兄控好了,在其他方面你脑袋简直连粪便也不如。」 「好过你浑身发臭,我很怀疑你刚刚有没有撒谎——辛彤不会是在二楼见到了什么被你赶跑吧?」 「剧看太多了,小弟弟,别看那么脑残片,脑真的会残,正如你这样。」 「你不敢正面回答,是因为我说中了?」 艾子涵脸色发白,缓缓地滑坐到地板,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更不敢相信杜听夏口中的「利用」。 那是指什么?小游戏是什么? 当初邓宇轩追求自己时她已经觉得不可思议,相处期间对方也经常露出不耐烦的样子,直至来了这没什么娱乐的地方,他才对自己稍为热情点,会在夜晚主动跑来找自己。 原来这一切都有算计好的吗? 一行泪水从眼眶滑落,艾子涵任着眼前一切化作模煳,半点没有意识到,猜疑的种子已经迅速在心里发芽。 ☆、回忆(七) 和艾子涵一样,杜鸣春也偷听了杜听夏和邓宇轩的对话,不过他早在她开门之前,就已经关上了门没再听下去。 对他来说,弟弟瞒着自己和别的男人「私会」,是比辛彤失踪还要严重的事,然而当他听清杜听夏用充满厌恶的语气指责邓宇轩时,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毕竟自己还健在,这二人绝不会突然看上对方并展开惊心动魄的相爱相杀。 关上门的杜鸣春趁着弟弟还在和邓宇轩吵的时候,缓缓地从口袋掏出一张小卡片,两面都印上两排错落有致的小黑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虽然他没能上大学,但也认得出这些黑点是摩斯密码。 想到这里,杜鸣春嘴角微微勾起不合乎他形象的嘲笑,这张卡片是他在厨房里发现的,摆放的位置是邓宇轩不会碰到的地方,再者他每天睡觉前都会检查厨房一遍,因此他很确定这小东西是某人趁着大伙外出找辛彤时,偷偷绕回来给他的讯息。 谁会这么故弄玄虚? 他不觉得大姐头个性的辛彤会做出这样的事,若她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要布下一个失磫之局,再瞒着其他人私下联繫自己,她大可以留下字条,什至给他发个讯息,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说了不要开门的,你还开?」 当手机显示出翻译结果时,淡定如杜鸣春也只觉浑身汗毛一根根竖起,手心止不住的冒出冷汗,彷佛那卡片会在下一刻化作一只庞然怪物,张开血腥大口把他整个人吃进肚子。 他的唿吸变得急速,还来不及查看剩下的两道密码就把卡片扔在一边,满是冷汗的手掌一把拉开抽屉,翻出里头他藏起来的小卡片。 虽然南沖曾说过扔掉,但那时他想好歹也是学生以狼和七只小羊为蓝本创作出来诗句,就这样不要了实在可惜,便鬼使神差留了下来。每当杜听夏不在房间时,他就会把卡片拿出来细看,因此密码一提到「开门」,他就马上意会是在说那童谣的事。 所有人起床后都会打开房门走出来,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让杜鸣春不安的是,昨天就发生了出非正常时间的开门事件——火警钟误鸣。虽然大部分都开门冲出来看什么事,但辛彤从头到尾都没出来,所以莫不是这样……她出事了? 杜鸣春拿起头两张卡片,他每次看完都会按故事顺序把它们排好才放回抽屉,不看还一看,一看之下,他不止手掌,这下全身都冒了冷汗,他不相信巧合,但眼前的事不是开玩笑的巧合,就是充满恶意的人为。 「小羊羊 小羊羊 啪啪啪妈妈回来了 快来帮妈妈开道门 不开门不开门 啪啪啪妈妈不会拍 不是妈妈不开门 小羊羊 小羊羊 咯咯咯妈妈回来了 快来帮妈妈开道门 不开门不开门 这妈妈声音太低沉 不是妈妈不开门」 算上火警钟误鸣那次的「开门」,刚刚他是在偷听杜听夏和邓宇轩的对话,正好对上了童谣那二段的「声音」,且门外那两个还是男的,声线自然也是「低沉」。 杜鸣春的手微微震颤,如果他没猜的话,他已是两次违反了童谣的教诲——不对,从辛彤的失踪来看,不开门才会出事,那开了第二次门也会没事? 他放下卡片关上抽屉,到了这个时候,已无谓再自欺欺人骗自己说只是学生会的人忘了清走。
第20页 可谁会这样做? 那人真的把辛彤搞失踪了? 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做? 杜鸣春脸色发白,他忽然有种预感,自己被卷进某个蓄意策划的阴谋之中,逃不出这荒山野岭,也逃不出那愈来愈深的黑泥。 脑海里浮现出杜听夏的脸,杜鸣春脸色愈加死白,他出事不要紧,可不能让他宝贵的弟弟也落得和辛彤的下场。 既然如此,只能见步行步了,杜鸣春咬了咬唇,既然那人给了他卡片,也许也给了其他人,他可以去试探一下,再说他今晚也开了第二次,明天也许也再收到一张的,这样的话,只要他紧紧盯着厨房,不怕找不出那人来。 杜听夏和邓宇轩不欢而散,他回房的时候,刚好看到杜鸣春不发一言坐在床边,脸色死白,目光暗淡无神,像是经歷完某种难以启齿的痛苦。 「哥,谁欺负你了?」杜听夏本来还打算跟哥哥抱怨邓宇轩有多欠揍,但眼下邓宇轩即使脱光在他面裸跑他也无动于衷。他满脸愤怒飞扑到杜鸣春跟着,只要他哥哥张嘴吐出一个名字,他就会如战神出征去把那人打个落花流水。 「……没事。」杜鸣春慢了一拍才从沉思中回神,他望着杜听夏着紧的神情,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安慰道:「我在担心辛彤。」 「你现在担心她不会突然出现,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哥,你昨天就没好好休息,今天又起得早,接着又在外头跑了一天,你再不好好休息体力会透支的。」杜听夏一听就知杜鸣春没有说真话,但他哥哥现在已经够伤心了,他没胆子也不想再在这时候和对方对着干,死咬对方在骗自己。 杜鸣春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弟弟的名字:「听夏。」 杜听夏一怔,随即意识到杜鸣春是在以认真不过的神情看着自己,以为对方有事要吩咐,当场绷紧了身体,正色回道:「我在。」 杜鸣春笑了笑,伸出手臂环抱起对方,在杜听夏意识过来之前,强行把那颗高过自己的头颅按到自己肩前,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 即使深知杜鸣春心情低落,但杜听夏也觉内心有十八个炸弹同时爆炸——慰藉也好、求安慰也好、自己弯腰硬是往杜鸣春怀里挤也好,这可是杜鸣春歷史性第一次的「撒娇」,怎能叫他不激动。 他压抑着马上抱起杜鸣春来个原地转三圈的冲动,用力绷紧鼻子免得两行鼻血流出来,但很快他也发现这样会使他唿吸不到哥哥的气息,马上又放松鼻子,试图在对方不发生的情况,使劲地享受令他迷恋不已的温柔气息。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有点像痴汉了,但这可是杜鸣春难得的主动,即使被哥哥骂上一句「变态」,他也觉得值得了。 杜鸣春自然是擦觉到杜听夏的小动作,当他嘴角勾出了淡笑后,这才发现杜听夏意外扫走他心中的屈闷,果然他的永恆解药,正正就是他眼前这个他想据为己有的弟弟。想到这里,他禁不止伸出使坏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杜听夏的颈窝,满意地感受到对方的肩膀一点点在变硬,最后什至绷到不行。 他垂下眸,掩去里头的复杂神色,这么可爱的弟弟,他绝对会保护好,不会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动他一丝一毫。 在另一边,和杜氏兄弟的温情相反,艾子涵在房间里缩成一团抱紧自己,即使出了一身冷汗但背还是紧紧贴着墙纸不敢移动,死白的嘴唇震颤着,口中念念有词,却不太念不出声来。 在二十分钟之前,她止住了眼泪,步出房间去找手机,可她在饭桌附近找了一会也找不到,最后终于在沙发的缝里见着那部可怜的电话。那缝窄得很,真不知她是怎样把手机掉在那里的,艾子涵认命探出手使劲往缝里伸进去,在差点把手掌手臂压平的情况下,终于把手机捞鱼般捞出来。 可这一捞,捞出来不止是手机,还有八张小卡片——七只写着童谣诗句,另外一张则是双面的摩斯密码。 她在看清卡片上的文字后差点要叫出来,但转眼一想这可能是学生会的人又忘了清理掉,又重新冷静下来,为了洗去刚刚惊慌失措的记忆般。她还故意把卡片带回房,查一查那摩斯密码再去睡觉。哪知这一查,也查出了和杜鸣春那张卡片样的讯息,当下吓得浑身一震,若不是从手中滑落的手机击中她的胸骨,让她痛得只能在床上打滚,她已经吓得叫了出来。 和杜鸣春一样,她不觉得这带着恐吓的讯息会是学生会的人做的,即使是她疑神疑鬼,她认为必须要找南沖谈谈。 正当她拿起卡片打算带给南沖看,忽然想起这卡片居然是双面的,除了刚刚那两句,后头还有两句还末翻译,她迟疑了一下,反正都翻了其中一面,便咬着把牙把另一面也翻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想想第一个女孩,不闭嘴的下场就是死亡」 艾子涵看到这句后当即崩溃,惊恐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黑眸不停扫视着房间每个角落,生怕不知哪里会突然扑出怪物,让她沦落和辛彤同样的下场。 「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要杀我……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艾子涵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对着沉寂的空气反覆许下承诺。
第21页 ☆、回忆(八) 翌日大伙的精神都不太好,其中最引人侧目的是艾子涵,她那双黑眼圈深得和熊猫几乎没大分别。桂铃铃猜对方大概又是胡思乱想了什么,整个晚上都坐立不安没好好休息,便叫她晚上过来跟自己一块睡,两个人虽然挤了点但总叫彼此有个照应,可没想到平时连农历鬼月也要和别人一块睡的艾子涵想也不想就拒绝,用苍白不已的脸色死咬自己没事。 艾子涵明显反常的样子让桂铃铃感到不对劲,但无论她怎么试探对方也一直推说「没事」,到最后她也生闷气放弃理会这倔强的傢伙。早饭过后基本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出去找辛彤,而杜鸣春和艾子涵则被安排留守,邓宇轩本来也是外出组的一员,然他趁着其他人不为意的时候留在屋子,只为跟女朋友说句今晚会去找她。 「不要。」 艾子涵向来对邓宇轩唯唯诺诺从不反抗,他要她向东走她就不绝不瞄西方一眼,然而当邓宇轩宣告完打算离开的时候,后方居然传来柔弱的反对。 邓宇轩脚步一顿,回头扫了没精打采的艾子涵一眼,很快猜到对方应是误会他是想做运动,遂道:「我只是陪你,不做什么。」 「我说了不用。」艾子涵小声道,她昨天听到杜听夏说对方在利用她施行某种小游戏,然后又发现那些恶意留言,先不论真相如何,现在的她只觉谁也不可靠,要护住自己只有靠自己——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她去桂铃铃房间,或是让邓宇轩去自己那里,他们一定会逼问自己「说出」事件,而辛彤之所以出事,绝对是因为她在房间把事情告之桂铃铃。 桂铃铃知道后选择坚守秘密,即使是在昨天的情报整理她也没有说出来,所以她便避过一劫,对上这样的人,艾子涵暂时不想和她独处。 「艾子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邓宇轩瞇起眼,与期说他是因艾子涵的拒绝而不爽,不如说他是因为她居然有种反对他的决定而不满。 「你来我也不会开门的。」艾子涵知道邓宇轩生气了,她不敢直视邓宇轩的眼睛,只敢低下头看着地板强调她的遂客令。 「你认真?」 「……我是认真的。」 邓宇轩扫了那不敢看他的胆小鬼一眼,既然对方不领情,他不会跑去伺候艾子涵的冷屁股,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拂袖而去。艾子涵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默默看着男朋友一步一步离去,却意外发现对方竟把平时穿的蓝色球换下,改穿另一对白色帆布鞋。 「小羊羊 小羊羊 咯咯咯妈妈回来了 快来帮妈妈开道门 不开门不开门 妈妈的脚雪白雪白 不是妈妈不开门」 她脑海马上浮现卡片的内容,双手当下就抖得厉害,火警误鸣是第一节;昨天偷听是第二节;今天邓宇轩打算穿白鞋干什么? 邓宇轩听到后方突然哐啷一声,他慌忙转过身可已是慢了一步,两眼一翻的艾子涵狠狠地倒在地板上,昏了个不醒人事。 艾子涵昏倒后邓宇轩坚持要留下,杜鸣春见状索性跟对方换了职责,让他负责午饭和照顾,自个儿则是外出加入找辛彤大队。 这里几乎是与世隔绝的鸟不生蛋之地,除了一条马路,放眼放去只有树,连一间民屋也没有见着。杜鸣春和辛彤不太相熟,也不太会猜到若她真的避入树林之中,会徧好躲到哪些位置去,只好随意找了个方向,有时抬头查看树顶,有时检查那些倒塌大树树洞,希望即使寻不着辛彤,也看不看可以寻出些辛彤待过的痕迹。 杜鸣春在树林中走了一好会也寻不着什么,且许是因为树林面积大,他居然没碰上一个人,本来他以为起码可以碰上杜听夏,才按捺着没有打电话给对方的冲动,但现在他开始忍不住思考「要不还是发个讯息看看杜夏在哪儿」。 可就在此时,杜鸣春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道杀气,他来不及转身,只能从眼角瞄到对方已迅速来到身后,一手按着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那只掩住他嘴的手触感异常熟悉,杜鸣春虽然心下暸然,但还是配合地抬起手肘向后攻击,可施击者早就猜着他会来这一招,腰一扭就轻松躲开。 杜鸣春听到后方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嘲笑他孩子气的技俩毫无意义,他挑一眉,某种劣根性蓦然被挑起,后手再次抬起佯攻,先待施击者自以为看穿避开,再握拳直击对方的□□。 谅对方只是笑了一下,杜鸣春无辜地表示已放轻了力度,但施袭者不会知道他的打算,急得马上退开,杜鸣春本就是借着对方的力来攻击,一下子失了支撑,很自然的就失平衡往地上倒。 「哥——」 杜听夏又立刻扑上前,电光火石之间已来不及拉住杜鸣春,只好躺平当个肉垫缓一下冲击。他想得很好美,现实却讽刺性的相反,当肉垫的忽然脚滑,然后他就一把撞上了杜鸣春,和对方滚成一团双双倒在地上。 杜鸣春的脚掌被杜听夏压住,硬生生地歪了一下,痛得咬牙切齿,除了发出一声闷哼,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 杜听夏赶紧退开,同时小心翼翼的脱掉对方的鞋子。他在看到杜鸣春扭曲的脸容后心里一凉,作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临时开的玩笑,居然会让哥哥受伤。 杜鸣春没有说话,这本来就是他自作孽想玩大才变成这样,但他看着杜听夏满脸愧疚、专注于自己的样子,决定还是先欣赏一会再说。
第22页 光凭视觉,杜鸣春的脚踝没有什么大碍,然走路的时候却会抽着抽着痛,杜听夏见了差点就要哭出来,若在这时候跟他说能用黑魔法把伤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他绝对会二话不说当场答应。 「哥,对不起。」若不是杜鸣春明言禁止,杜听夏已经土下座下跪道歉,但即使如此,现在的杜鸣春不能站起,他也是半跪式坐在对方身边,反覆的低头道歉。 「说了不关你事。」杜鸣春看着杜听夏有如被抛弃小狗的神情,嘴角差点绷不住向上扬,心里竟有占据对方全副心神的异样满足。他伸出手指,抬起杜听夏的下巴,强迫他正视自己,再道:「没有肿起来就说明没事,宇轩学过急救,回去请他包扎一下就没事了。」 「可是……」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退退缩缩的?」虽然杜鸣春说得温柔,但心里却不断叫嚣着和表面态度完全相反的真实想法——对,就这样内疚下去,慢慢的满眼就会只容得下自己,满脑子只有自己的脸容,满心只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么的话,世上所有的枷锁都影响不了他,杜听夏自然也会不在乎外界看法和自己在一起,任凭何种风吹雨打也拆不掉他们。 「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我知道,好了,别在这样子,你哥哥我现在走不动了。」杜鸣春拍了拍杜听夏失落的头颅,提出了两种解决办法:「你一是扶着我一拐一拐地回去,一是我背回去,选一样吧。」 杜听夏暗淡的眸子马上亮得不行,他刚刚听到什么——他、他、他居然可以背哥哥? 杜鸣春双手圈着自己脖子的背? 杜鸣春双腿拴着自己腰部的背? 杜鸣春上身贴在自己背上的背? 杜鸣春屁股坐在自己手臂上的背? 「背背背,我背哥哥去!」杜听夏一扫原来的失落,还为这突如期来的福利雀跃不已,至于另一个选项,他表示自己听不清也听不到。 「我不是那些爱减肥的女生,体重可不轻,你力气够吗?」杜鸣春很想任着懊悔进一步蚕食杜听夏,但眼前这小傢伙可是他的心头肉,捨不得对方受苦,只好换个方法继结霸占他的所思所想。 「当然够,哥你别小看我!」杜听夏点头如捣蒜,开什么玩笑,杜鸣春既然开了口,他脚断也能把对方背回去。 杜鸣春笑了笑,指挥着杜听夏背上自己,明明这是戏弄对方的大好时机,但他却罕有的放过对方,免得这小子过于兴奋把他摔下来。他带着暖意的眸子一直注视着随着步代而晃动的头颅,从背后看来只是一团乱七八糟的黑头髮,可他在眼中却是百看不厌的风景。 若有若无的凉风迎面而来,杜鸣春垂下眸,犹疑了一下还是把头伏在杜听夏的肩上,闭上眼享受着因祸得福的亲昵。 「哥,你累了?」 「听夏,你肩头太热不好睡。」 「……哥,年青人体温高点很正常,再说我们头顶还有个太阳照着。」 「对呀,所以我也只能忍忍了,不然还能怎样?」 「哥,你是在嫌弃吗我qaq」 「自己弟弟能怎么办,唯有忍耐一下。」 「哥,你等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降□□温。」 「噗,那么可能?」 「凡事没有绝对!」 「哈哈哈哈哈哈!」 杜听夏眼中这是从天而降的福利,但对杜鸣春来说,这又何尝不是难能可贵的小确幸? ☆、回忆(九) 杜鸣春撩够了就没有再开口,单纯享受着兄弟间的沉默自在,可他这么一静下来,倒是轮到杜听夏待不住,使劲找话题硬是要哥哥说话。杜鸣春来来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和应着,但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到最后他更是直接道:「听夏,有什么就直说,不要跟我绕圈子。」 杜听夏肩膀绷了一下,他确是出于某种私心才拼命找话题,希望把话题导向他想说那句话上,但被杜鸣点名,他也只能道:「哥,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有时会在夜晚偷偷去找南潚回他们。」 杜鸣春应了一声,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事能瞒过杜听夏,只是弟弟不出声,他便不打算提主动提起这事:「现在辛彤出事,他们暂时不会有空找我了。」 杜听夏抿紧了嘴唇,杜鸣春说的是那两个人没空找他,可不是他不再配合他们。他知道杜鸣春一旦有了决定就很少转变,但他还是开口道:「哥……你可以不再理会他们吗?」 「怎么了,担心哥了?」 「哥,他们是瞒着南教授的,你已经配合他们全部人,那些人私下的要求不必理会。」虽然杜听夏看不到杜鸣春的表情,但总有种感觉对方在听的说话,便继续道:「如果哥认为要满足外人的私下要求,那就请先满足自己弟弟的要求。」 「哦,什么要求?」杜鸣春的声音带了丁点期待,虽然他很清楚对方大概会提什么要求。 「晚上留在房间和我睡……休息。」杜听夏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句子充实歧意,马上改了字眼,当然如果杜鸣春愿意和他做那档事他绝对十分乐意。 「可以。」若在平时,杜鸣春不会答应得那么爽快,但一想到昨天那张卡片,他就觉得有必要和其他人拉开一定距离,他不是那班人的肚里虫,光凭外表他看不出谁那么恶趣味。
第23页 当然,箇中原因他没打算跟杜听夏解释,他的弟弟只要保持这样就可以了。 「真的?」 「真的。」 当杜家兄弟回到屋子时,很有默契的各自收敛一下,毕竟一个顶着一张压也压不住的二哈笑脸、一个满眼都是溢出来的暖意,完全不是辛彤失踪后的正确反应。 「杜哥怎么了?」他们回来时艾子涵已清醒过来,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但也已经下了床把邓宇轩打压成副手,自个儿则是当上主厨准确午餐。 「他扭伤了。」杜听夏解释道。 「不要紧的,只是走路时会抽着痛。」杜鸣春补了一句。 「过来吧,我看看。」在厨房一角切菜的邓宇轩放下刀子洗手,仰头斜眼瞄了艾子涵一下,道:「那剩下的你处理了,艾小姐。」 艾子涵连一个正眼也没有给邓宇轩,装作在忙着洗茄子没听到,邓宇轩见状冷哼了一声,但却没有说什么就转身出了厨房。 杜鸣春微微皱眉,明明他出去之前邓宇轩还一副着紧副样,怎么现在气氛僵成这样……这是吵架了? 杜听夏不是眼瞎,他同样也看出这二人的不对劲,但鑑于邓宇轩有嘴巴臭的不良好记录,他绝对相信是这人又说了什么惹火了艾子涵,也就是他活该。 邓宇轩检查杜鸣春脚踝后只是休养几日就会没事,现在用绷带固定着就可以了。他本想直接替杜鸣春包扎了就完事,哪知杜听夏一手抢过绷带,以「自己学会就不用其他人来」为理由硬是要他教。邓宇轩眼角直抽只觉杜听夏在没事找事,但仔细一想这样自己就不用再理会杜鸣春的伤了,脸这才那么臭、也拨了耐性出来指点对方。 杜鸣春从头到尾都任着杜听夏把他的脚踝当成实验对象左包右扎,南沖和南潚回刚好在这个时间点回来,看到杜鸣春那不堪入目的包扎,不约而同的脸容扭曲,南潚回的目光还带上了一丝嫌弃。 「脚伤着了?」南沖朝邓宇轩问道。 「只要这两天不要跑跑跳跳,应该很快就会没事。」邓宇轩拍了杜听夏一眼,示意他把绷带松开再包扎一次,才道:「是他技术差,所以看起来才像是脚断似的。」 「南教授,我没事的,可以正常走路,只是会有点抽着痛。」杜鸣春赶紧解释,免得对方认定自己没帮上忙找辛彤,还弄这么一出帮倒忙。 「杜哥,你小心点好吗?某程度上你是我们这里最重要的人,你出事我们不知到哪里哭了。」南潚回说完环视了四周一眼,道:「所以只得桂铃铃一个还没回来?」 「回了,她在厕所那边掠衣服。」艾子涵从厨房探出头来,再道:「我也差不多煮好了,你们可以找个人去通知她吗?」 午饭后众人都有默契没有提出再出去的事,他们已经花了一天半来找人,但依然找不到辛彤,说话事情已超出他们控制范围之内,因此所有学生表面上是在饭后沉思,其实心里都是等着南沖发施号令,看下一步该如何是处。 南沖不是呆子,被这么多双眼睛明着暗着盯着也知是怎么一回事,他轻咳了声,示意众人望向自己,才道:「刚刚小南跟我说了点话,我觉得大家应该听听。」 南潚回明显表情一怔,呆了几秒才意识到南沖指的是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才道:「……真的要说吗?」 邓宇轩眼角抽了一下,不爽道:「教授叫你说就说,现在这样子吊着我们胃口做什么?」 在桂铃铃眼中,上过床就是开始交往了,然而因着辛彤的事她心有愧疚,暂时没能主动贴近南沖和他整天在一块,哪知自己才少看了一眼,南潚回就成了「小南」。即使南潚回是男的没有什么大威胁,但她心里没有委屈是假的,难得邓宇轩开口呛南潚回,她也罕有地跟对方站到同一阵线,道:「对,你就别拖拖拉拉的,是男人就爽快点。」 南潚回不屑地扫了桂铃铃一眼,他知道桂铃铃是在奚落自己,但这又如何?这正正代表堂堂的大学女神干预不了南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自己出气。想到这里他嘴角勾出了嘲弄的冷笑,故意踩着桂铃铃的雷点开口道:「刚刚和南教授一对一独处时,我跟他说了几句私密话,但既然南教授觉得需要公开,那我就跟大家说了,只是我希望跟大家说的时候,无论听到什么,无论认定我说的话有多么不切实际,都先不要打断让我说先完,之后要骂要放屁随便你,可以吗?」 杜听夏脸上闪过不耐,道:「你再不说我哥都要睡着了。」 杜鸣春瞪了杜听夏一眼,道:「别乱说。」 南潚回就当众人答应了他的条件,开始切入主题,道:「昨天我作了一个梦,梦里的我也是在这屋子里,就在这饭厅里吃雪糕,可吃着吃着,四周忽然暗了起来,起初我以为是停电便抬头看了一下,却看到辛彤垂着头站在走廊,就是子涵和杜哥房间前。」 「我问她在那边干什么,起初她没有响应,我又把问题再问了一遍,她才慢慢抬起头,用近乎气音的语气说了句『这里很黑,你们为什么都不在了』,然后我就醒了。」 南潚回说完扫了一下大伙的反应,艾子涵那傢伙不用说,肯定是一副快要晕倒的死白脸;桂铃铃眼眶微红,但出于对自己的不屑,她不会哭出来更是主动挑剔自己;邓宇轩没什么大表情,但目光每隔个两三秒就会偷瞄艾子涵一眼;杜家兄弟更为绝妙,杜听夏刚刚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大呵欠,杜鸣春光着用眼光教训弟弟,都不知有没有把话听进耳。
第24页 「你自己都说了,这不过是个梦,那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果不期然,桂铃铃是第一个开口反驳南潚回的人,但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确,对他们这些着重研究数据的人来说,一个不能证明的梦境代表不了什么。 「南教授,小南是不是有阴阳眼之类的,才会让你觉得这梦要让大家知道?」邓宇轩没有追击南潚回,反而把问题踢给南沖,当然他可没那么好心让桂铃铃摆出一副「她和他同一阵线对抗南潚回」的样子,一句「小南」就让对方再次气个半死。 「小南的确是比平常人较有灵感,有时他也会跟我说说,因此这次我便先入为主觉得大家也要知道。铃铃说得对,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是和小南再讨论一下才公开。」虽然南冲口上这么说,但凡是有脑子的都听出他对南潚回的维护,桂铃铃脸色顿时好看不了哪里去,但也不敢出声呛回去。 「我们现在知道了,所以下一步是什么?找黑的地方?」邓宇轩慢吞吞地开口道:「就我个人来说我对南学长的梦境有保留,但若然南教授开了口,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去找那『黑的地方』。」 「你别忘了我们在做什么实验,那也科学不了哪里去。」南沖既然表了态,桂铃铃即使再不情愿也要现在的自己打倒三分钟前的自己,小声地反驳起邓宇轩的话来。 「……但我们也叫在外头跑了一天,好像不太见到坑之类。」艾子涵低声道。 ☆、回忆(十) 杜鸣春垂下眸盯着檯下的双手,拒绝看在座各人平静却又冷漠的脸容,虽然南潚回没有把那字说出口,但从来没有活人会报梦,还暗示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会这样做的,或者说有能力这样做的,只会是亡魂。 南潚回在暗示辛彤已经死了,即使他们和辛彤不是亲密好友,但至少也是同学,也是这段日子同吃同住旳同学,他们居然还能如此理性在讨论辛彤的位置? 杜鸣春没有开口责备他们,毕竟辛彤出事后他也是担心了一会,然后满眼心思落在如何保护杜听夏上,他也是听从指挥去找人,而不是发自真心关注她的下落。 所以说,他不过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杜听夏悄悄伸出手覆在杜鸣春的手背上,现在这时刻他不方便开口跟哥哥私语,只能默默用肢体语言给予安慰。都说物以类聚,由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杜听夏已看清这班人表面友善,实际上却是自私得很,不过是一个认识的学生失踪,伤心过一次找上了一天就可以了,然后他们就可以各自回归平常继续过活。 当然杜听夏也很清楚自己好不了哪里去,在他眼里,哥哥的一个脚踝,绝对是比辛彤已经死亡一事更为重要。 「我在想,既然小南的梦境也是在屋子里,会不会她也是在这里?」南沖一脸正经的分析道,彷佛他是在说有只实验用的小青蛙丢了,正在这里跳来跳去,而不是疑似死亡的失踪人口固定在某处再也出不来。 艾子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噗碌碌滑下来,可她并不是出于悲痛,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我、我们不是搜过屋子了吗?」 坐在她对面的桂铃铃同情地看了艾子涵一眼,但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反而认同起南沖的观点:「可能有些隐密位置我们忽略了,真是这样的话,辛姐不会是打算吓我们却玩大了吧?」因着南潚回那虚无缥缈的梦境,他们开始重新在屋内搜索,看看能不能在「黑的地方」找到辛彤的下落。 由于那天凌晨发生了火警误鸣的事件,他们更是认定那并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辛彤在二楼意外触动的,因此桂铃铃、南沖、南潚回便抱着把二楼找个天翻地覆的态度上楼,杜鸣春本也想加入战圈,可他脚伤不方便上楼梯,便让杜听夏跟了上去。 艾子涵和邓宇轩没有上楼,前者躲进厨房不知在弄什么,后者则是在睡房走廊那边来回踱步,虽说他是在研究有没有秘密的信道位置,但脸容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杜鸣春则被安排在一眼就可以看个清楚的客厅,毕竟他有伤在身,没有人期待他能找出什么,只是让他不那么觉得没事干。 邓宇轩心情非常不爽,若不是他理智还在知道不能得罪南沖,他早已开口大骂,那凌晨他明明和南沖好好检查过一番才下楼,现在一个个却暗示他老花眼没看清的样子,认定辛彤是在二楼出事,然后艾子涵又不知脑子进什么水对他异常抗拒,好像他是什么细菌似的。 想到这里,他冷眸扫了一眼厨房,他自认不是什么贴心好男友,就给她一天躲自己的时间已经很够,晚上他必会用尽所有手段逼问出原因。 「宇轩,你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杜鸣春看到邓宇轩眼神不善地看着厨房,担心对方打算冲过去和艾子涵吵,便急忙开口让对方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没有。」邓宇轩收回目光,本以为一句就可以打发掉杜鸣春,谁知他石柱般站在自己面前动也不动,明摆要来烦自己,只好道:「这里没有什么新发现,之前已经搜了好几次,没有就是没有,你再搜也不会搜出一个地洞来。」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大家也只是想要多一层保险。」杜鸣春堆出笑意,努力让邓宇轩不那么一身敌意盯着自己,提议道:「不如我们一块进辛彤的房间再搜搜?」
第25页 「你都说出口了,我阻止的话不就说明我心里有鬼?」邓宇轩冷哼了声,不屑道:「然后你就可以跟其他人说我不对劲,接下来齐齐出动把我绑架再说我是兇手,反正这里每个都嫌我嘴臭,趁这个机会就可以把我、把事情完美解决了,你说是不是呀杜哥?」 杜鸣春有些意外邓宇轩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若然他们真的把这不幸事件定性为畜意谋害,最不受欢迎的邓宇轩会有什么下场显然而见。他认真地注视着邓宇轩的脸容,一字一顿地承诺道:「我不会作如此下作之事,但如果你觉得我会陷害你的话,我愿意在其他人在二楼下来之前,不踏进这边一步。」 邓宇轩扫视了杜鸣春好一会,似是在思索对方话里的可信性,良久才道:「……不,我现在进去房间检查一下,你待会再进去检查一次,就当是覆检,走廊这边也是。」 杜鸣春点点头,回道:「好的,没有问题。」 辛彤的房间没有锁,邓宇轩只开了一道门鏠,一个侧身就钻了进去,彷佛杜鸣春会趁他进房时对他不利似的。 邓宇轩看着眼前和他那间、什至是和艾子涵那间无差的布置,眼里的不屑忽然扫得一干二净,清明得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朝杜鸣春发脾气一样。他不是杜鸣春那个对谁都和和气气、满眼心思都放在算计弟弟的蠢货,若然辛彤真的死在这屋子里头,迟些总有人会开口说她是遇害的。 辛彤出事之前,和南潚回吵过一场,按那晚的事情推论,南潚回是最有嫌疑的,接着便是跟她入房的桂铃铃,最后才是在二楼对辛彤「视而不见」的自己和南沖。但现在南沖一反常态护起南潚回护得紧,「小南」、「小南」叫过不停,若然真发展到在他们之间找兇手,谁敢在南沖面前公然指责南潚回? 南潚回定必是告诉了某些没有说出来给大家听的话给南沖听,南沖才会摆出这样的态度。 邓宇轩摸了一下巴,在没有充分证据下玩起的指证游戏,这里应该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在南沖头上,他最好动点手脚,套出南潚回那关键说辞,这样自己也会被划进南沖守护领域之中,率先被清算的机会就会大大降低。 那么,他应该如何套出南潚回的话来? 想到出神处,邓宇轩全然忘了自己身处辛彤房间,还神经大条地坐到床铺上,盘起手依在墙边思考对策。 杜鸣春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忽然想起之前辛彤私下曾跟他提过,当初南沖没有打算挑邓宇轩入研究团队,是南潚回多番在南沖面前贊此人「聪明」和「看会读气氛」,南沖才松口让他也加入。经辛彤一说,他才惊觉邓宇轩虽然常常到处得罪人,但每次都是点到即止,恰好停在其他人的引爆点之前,少有衍生肢体冲突,而眼下,邓宇轩又好像快人一步预视到他们即便面临一场怎样的撕杀。 虽然杜鸣春不想承认,但他也和邓宇轩抱有相似看法,只是邓宇轩想的如何把自己从行兇名单摘出来,他想的是如何在这群狠狼之中保护好杜听夏。 坦白说他刚刚是想试探一下邓宇轩对那些卡片的看法,但对方浑身是刺,他暂时还要刺激对方好了,再说既然邓宇轩好像没有把卡片和辛彤的事拉上关系,他还是先不要「好意提点」对方。 「哥,你怎么就跑过来这边?」杜鸣春站着门口沉思有如被罚站,杜听夏探头一看到这样的杜鸣春立马脸蛋扭成一团,马上认定是某人趁其他人不在欺负他哥哥:「是不是邓宇轩那傢伙要你站在这里的?」 「不是,他在房内,叫我看看走廊有没有他看漏的东西。听夏你怎么下来了?」杜鸣春望向杜听夏的眼神稳稳有着不满,艾子涵不好好理行责任是一回事,杜听夏偷偷下来是另一回事,他可不会容忍自家弟弟变得不负责任。 「他们又吵起来,没有明着吵,就是围着南沖在话里狂放刀子。」杜听夏说到这里反了一个白眼,当初究竟是谁把桂铃铃和南潚回分成一组,完全苦了同样也要在二楼的自己,他继续道:「我受不了,就说下楼倒些水给他们喝,南沖也点了头,但刚刚看到厨房一片混乱又没有人在里头,所以我才来找哥你。」 「要叫南教授,什么南沖,太没礼貌了。」杜鸣春伸手弹了下杜听夏的额头,才道:「子涵不是在厨房吗?」 「没有,她在晾衣架那边。」杜听夏一听就猜到是什么一回事:「是她把厨房搞成这样?」 「算了,要水吧?过来。」杜鸣春不欲杜听夏在这里骂艾子涵,赶紧抬起脚步。 「哥,你不要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杜听夏的焦点马上被转移,他本来只是找个藉口来跟杜鸣春说上两句,结果居然让他哥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可不是他目的。 「我走慢点就不会痛,再说厨房乱了我也要整理。」杜鸣春一手推开杜听夏,坚持要去厨房,至于邓宇轩那边的「再次检查走廊」——他表示万事一切皆以他弟弟先行,姓邓的待会再继续也不迟。 杜听夏说不过杜鸣春,只能着紧地跟在对方后头,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厨房,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有如经歷打劫的乱葬岗,记忆中的整洁好像只是他们的妄想,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回忆(十一) 杜鸣春的嘴惊讶得合不起来,他原以为艾子涵是想在厨房找东西,才故意没有理会她,也装作没有听到从这里传来的叮叮噹噹声,哪知现在一看,说她是来破坏的他也信了。
第26页 「你说我好不好告诉南沖一声,让他发话叫艾子涵过来收拾?」杜听夏看杜鸣春的脸色就知他是打算亲自收拾了,但明明是艾子涵弄成这样的,她怎么好意思要其他人收拾烂摊子? 「你先拿水上去,我再看看。」杜鸣春一句话就打发掉杜听夏,后者见杜鸣春这副样子,便认定哥哥肯定是打算当那个默默整理的好人,决意去南沖面前数落艾子涵,敢要他哥哥做额外工作,他不介意化身成八婆搬弄是非。 杜听夏走后,杜鸣春毫不含煳地直接上前打开放刀具的抽屉,对里头没有遗失半把的利器微微挑眉,他低头想了想,转过身迅速打开另一个柜子,拿下里头一包又一包的方便面,他记得刚来的时候和众女班一起收拾厨房,不知哪里发现了三把生锈的小刀,当时忘了谁说可能是上手留下的先不要扔了,就集体同意把刀收到这里来。 方便面后的只有两把小刀,杜鸣春眼里抺过沉思,果然,正如他所猜,艾子涵果然是来找「不想被人发现但又可以护身」的物品。那样的话就说明艾子涵不是单单跟邓宇轩吵架,肯定是出了事,她才会急着疏离对方,又慌忙翻出小刀作武器。 是和辛彤的事有关? 杜鸣春一边像是没事发生似的把食物放回原位,一边思索着艾子涵私藏利器会不会令情势更加不稳,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邓宇轩歇斯底理的吼叫。 「我、我见到她!辛彤!辛彤她在里头!」 邓宇轩本来在辛彤房间待得自在,就差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房了。他一边在脑里思索着如何拉拢南潚回,一边任着眼珠子到处乱看,左看看右看看,到最后他居然在窗边下方的墙纸瞄到一抺橙色的东西。 墙纸本来就有些泛黄,特别是阳光照不到的位置更是黄得厉害,意外掩饰了那突兀的橙色,若不是他目光恰好落在那里且盯了好一阵子,他也不会发现这微小的变化。 本着好奇心,他下床探头一看,橙色小东西竟是一张小贴纸,上头印着一个小太阳,张大眼对着空气傻笑。贴纸异常新净,和四边泛黄髮霉的墙纸格格不入,他想也不想马上把它撕了下来,果不期然,贴纸背后居然有个放得入一只手指的小洞。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之前是谁检查辛彤房间,手指已反射性的插进洞口,当他想收回手指时,他发现往后退的不止是的他的手指,还有眼前这幅泛黄的墙。 墙后是个水泥小洞,没有半点装饰但空间却能容得下一个蹲下屈膝的人,邓宇轩之所以那么清楚,是因为里头正正装了一个摆着如此姿势的人,而这个人,徧徧就是他们找了许久也不见踪影的辛彤。 邓宇轩冲出房间吼叫一番,所有人马上放下手上的东西赶到事发房间,艾子涵很有自知之明地待在客厅,另一名女性桂铃铃本来打算跟南冲进房,但当她看清辛彤那活人摆不出来的别扭姿势和脸上大量已干涸的血迹,当场就忍不住在走廊吐了起来。 杜氏兄弟同样也是站在走廊,任着那两个姓南的进去把辛彤移到床上,让她不至于继续蹲在腿也伸不直的地方,现在除了桂铃铃的呕吐声,没有人发出声音,彷佛有什么神圣仪式正在进行似的。 杜鸣春把目光从南沖的动作移到窗下的秘密小洞,也难怪他们第一次看不出什么,正常来说上半的窗子突出在外头,下方的部位若然也是跟着突出去,人们顶多会看成加厚的墙,殊不知下方竟是悄悄的留了位置。 杜听夏用力紧握拳头,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幅被邓宇轩拉出来的墙,要躲在里头的人靠着一只手指把墙拉回原位完全是天方夜谭,辛彤绝对是先遇袭,幸运的话她是断了气,不幸的话她是在没断气的情况下,被人故意塞到那里的。 南沖和南潚回合力把辛彤安置在床上后,南沖默默看着他曾经的学生一会,到最后还是伸手,替辛彤合上那双瞪起满是不甘的眼睛。 「我不是专家,单凭肉眼判断,只能推断辛彤是因为头部伤痕而……离世。」南沖一边说着,一边环视在场所有人:「如果有人有那方面的知识,想进一步确定辛彤的死因,我不会反对,但必须有其他人在场。」 「……据我所知这里没有人打算成为法医。」邓宇轩除了刚发现尸体时稍为慌张外,现在已回復平常的冷静,只是脸色依旧是死白:「我们现在就这样继续讨论吗?」 「这房就由我和南教授检查,你们就去其他人房间检查有没有相类似的『密室』,不要自行检查自己那间,由其他人来。」南潚回淡淡道,声调没有半点波动,由辛彤被发现那一刻,在场人士或多或少也明白到他们已进入互相怀疑的状态,因此他这建议一提,居然没有人提出反对。 他们花了三个多小时来摸索其他地方,看看会不会有其他未发掘出来的秘洞,可到了夕阳西下,除了辛彤房间那个,他们找不出第二个隐蔽之处来。 「好了,我们现在无谓自欺欺人了,辛彤会自个儿玩成这样才怪,谁是那个和她独处再藉机下手的人,相信这里也不会有人承认,不然也不会上演这两天的失踪戏码是不?」晚饭过后众人又再次坐在椅子上不动,邓宇轩见状便率先打破沉默,先说了一下自己是如何发现秘洞,然后矛头直指曾和辛彤一起进房的桂铃铃。 「光会说我,你怎么不说曾和辛彤大吵一场的南某人?」果不期然,桂铃铃马上开口反驳,把刺向自己的刀转到南潚回那边。
第27页 「那你怎么不说你是被嫁祸?全世界都知道你们俩是头号嫌疑犯,只要焦点长期在你身上,他就可以一直躲过去。」邓宇轩的等就是桂铃铃这句指责南潚回的话,接下来只要把所有人拖下水,也算是解了南潚回的围,也算是一个投诚。 「你现在是承认你下的手?反正是你发现辛姐的,根本就是你把她放在那里的。」桂铃铃没有意识到邓宇轩拿她当过河桥,自以为嘲弄的反讽了一句。 「够了,不要吵了。」南沖用警告的眼神扫了桂铃铃和邓宇轩一眼,二人只好乖乖闭嘴。 「但他说得有理,这里其实每个人都有嫌疑。」南沖开口终止了话题,南潚回却对着干似的又把话题拉回来说:「就拿某个姓杜的弟弟来说,眼瞎的都看得她是什么意思,不过对他来说,可能是妨碍他追着哥哥屁股跑的人形挡牌,顺手便……」 「我才不会干出这样的事。白日的时候我跟哥哥已分开一整天,我怎么可能会在半夜离开哥哥跑去找她?」杜听夏冷声打断南潚回的话,以兄控为出发点的观点让人无从反驳。 「……你是在暗示你们是双人作案?」邓宇轩挑起眉,既然南潚回已经出了声,即使是鸡尾里挑骨头,他怎样也要挑出点东西来指证杜听夏。 「我们这样只会没完没了猜忌下去。」杜鸣春开口道。 「哥哥出来护航了?」邓宇轩回一个嘲弄算是结束话题,又道:「管他是意外也好、蓄意也好,现在我们之中出了个杀人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该如何是处?」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护自己,而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集体行动,或是其他人聚在一块时,其中一人可以离场。」桂铃铃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小声道:「……我想上厕所。」 艾子涵也跟着小声道:「我也想去。」 南沖眨眨眼,显然预料不到展开到一半的撕杀场合突然转了调,挥挥手示意桂铃铃赶繄去厕所,而杜鸣春见他们还没打算离开,放下一句「那我先去厨房洗碗,和厕所相反方向,不怕我会跑去袭击铃铃」便打算站起来,哪知杜听夏一手拉住了他,以脚伤移动不方便为因,硬是要顶替了他哥哥的工作。 桂铃铃和杜听夏离开后,南沖咳了一声重新主导起话题,道:「辛彤的离去对我们来说太冲击,但我们不能因此忽略掉其他细节,你们有没有发现其他不寻常的地方?」 此言一出,除了南潚回外,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复杂,这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私心,为了自己的利益能最大化,他们不会想让自己以外的人知道心中的打算。 艾子涵垂下眸死盯着檯面,她不能让他们知道她有自卫武器的事,这是她唯一的筹码,特别是潜伏在他们之中的行兇者冷血得连同学也能下手。 邓宇轩瞄了一眼南潚回,在集体行动的前提下,他很难偷偷找上对方,刚刚他已经示好了一次,接下来该如何让南潚回明确接收到他的暗示? 杜鸣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早已凉掉的水,他没打算说出艾子涵在厨房拿走了什么,若他没有猜错,她防范的对象应是她的大学同学而不是自己,这群人内闹得愈混乱,愈会忽略一直和和平平、低调生活的杜氏兄弟。 ☆、回忆(十二) 「看来大家都没有什么发现,但我们这边却有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要跟你们说。」南潚回不是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脸色,只是出于某种不明原因,他选择了视而不见:「我们有器材不见了,这两天我们顾着找辛彤,也就没有清点器材,白天时数数才发现某样东西不见了。」 「什么东西不见了?」艾子涵追问道。 「盛……提炼品的那个东西。」南潚回快速瞄了杜鸣春一眼,才道:「我们不是有个用来放虚假魂魄的容量,就是那玩儿不见了。」 「这不指辛姐是……」艾子涵脸色一白,声音抖得说不出那个无情的可能。 「所以这有可能是辛彤自己闯出的祸。她性子认真,也许是想追进度,就拿自己做实验。」南沖淡淡道,这也是众人最渴望认证的事实——这里没有什么杀人兇手,他们不用互相怀疑来怀疑去,也不用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惊慌失措。 杜鸣春垂下眸,南沖说得轻松,但若辛彤只为了追进度,她为什么要自个儿躲到那洞去,且还要把自己弄得满脸血? 这说不通。 但即使是自欺欺人,在场的人也没打算说破这残酷真相,待桂铃铃回来后,他们协调让每人轮流去洗澡,再齐齐步入各自房间。 回房的杜鸣春没有理会杜听夏投来的关切眼神,迳自闭上了眼,刚刚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那首不详的童谣,其中一节恰好提到了「太阳」——而用来掩饰小洞口的,正正就是一枚太阳图案的贴纸。 「小羊羊 小羊羊 咯咯咯妈妈回来了 快来帮妈妈开道门 不开门不开门 妈妈的味道像太阳 不是妈妈不开门」 都是大学生的年纪,杜鸣春想不出他们之中有何人会随身带着一个太阳贴纸,在看到那几段童谣后设计了卡片,再和辛彤的事扯上关系,说破了,由他们踏入这屋子的时候,这场赌上人命的「游戏」就在他们不知情的悄然开始。 要说杜鸣春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他可没忘了杜听夏也在这房内,他的一点不安都会影响到对方的情绪。虽然杜听夏有一半的兄控情绪是他故意培养出来的,因此他很清楚,一旦杜听夏得知了他的心情,那小子绝对会摆出不怕死的态度和所有人对着干。
第28页 他要的是守护杜听夏,而不是把杜听夏当成盾牌,所以他打死也不会让对方察觉到不对劲,就让他那不懂世事的弟弟一直以为这是单纯的兇杀案好了。 「哥,你没事吧?」杜听夏见杜鸣春沉默不语,又是神色严峻,又是闭眼沉思,也知道对方是在想事情,但他见杜鸣春维持了这个姿势维持得有点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断。 「……没事。」杜鸣春随口回了一句,正想吩咐杜听夏要提防他人时,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忽地思想一顿,全然忘了接下来要说出口的是什么。 杜听夏的神情异常认真,那双总是优先注视着自己的黑眸,满满都是担心和着紧,情感浓烈得没有半点光能照射得进去,一双拳头紧握得青筋暴起,绷紧的身体让肌肉进一步撑起那套薄薄的睡衣。 杜鸣春很清楚现在不是他沉迷男色的时候,但看着这样子的杜听夏,他忽然想不起外头发生着什么事,满脑子只是想把对方拉近自己的身边,脱去那身碍眼的衣服,他很想知道若他真那样做,那双紧握的拳头会不会松开继而环抱上自己,那些绷紧的肌肉会不会因此而绷到不肯,那副认真的神情会不会变得无措、而那对最吸引着自己、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眸子,会否因为他的举动而沾满他所期盼的渴求。 显然是不会的。 杜听夏这小子连喝个牛奶也要躲到厕所去,而不是赌上一把进攻天天睡在身边的自己,性子龟毛成这样,要指望他主动可能要等到下辈子。 若放在平常,他会耐着性子和对方耗着玩,反正他有自信杜听夏逃不出他五指心,但现在许是眼下的事给了他刺激,他忽然很想捅破那张隔着他俩的薄纸。 要捅破不难,他随手把人拉过吻上去,相信杜听夏马上就会打了鸡血般扑上来,接下来的事就水到渠成,但翌日脸色肯定和那天的桂铃铃一样如沐春风,那时某人多口指点了一句,即使杜听夏自个儿察觉不了,也会开始深思自己为何会突然出手。 他不想还好,一想若分析出一系列的阴谋来,这可不是杜鸣春要的结果。 「哥?」杜听夏见杜鸣春脸色古古怪怪的,忍不住又开口追问道。 「听夏……」杜鸣春心里很清楚自己应该打个藉口打发掉对方,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怎的说不出口,到最后他也只能含煳地咕浓了一句:「注意安全。」 「哥,我听不到你说什么。」杜听夏见杜鸣春支支吾吾样子,心里开始起疑,莫非南沖他们趁他去洗碗时,跟他哥说了点废话。 杜鸣春的嘴再次动了动,但依旧说不出什么来,到最后他认命嘆了一口气,顺从内心伸出手臂,一个用力把杜听夏拉到自己身边,谁料对方杜听夏反应不过来,下意识作出了抗拒,徧徧杜鸣春此时下了决心硬是要把他拉过来,便加大了力度,二人一来一往莫名其妙地比了好几下力气,最后一个突然发力一个蓦地松手,二人身体撞到一块,然后双双跌落床上。 「痛……」 杜鸣春的腰撞上了杜听夏的手肘,痛得他脸容扭曲,可他很快意识到身下的床铺比平时更凹凸不平、也更副有弹性,低头一看才发现杜听夏居然当了他的垫脚。杜听夏也不知撞到身体哪个部位,脸色也好不了哪里,但他比杜鸣春快一步意识到眼下的三文治情势——身下是床铺、自己在中间,身上的是跟着一块倒下的杜鸣春,且对方刚刚在情急之中为免体重全数压在自己身上,双腿一缩向外噼开,颇为不雅的一左一右地夹住了他腰的两边。 杜鸣春不是没有留意到杜听夏的变化,对他来说,杜听夏那不懂掩饰的露骨眼神,完完全全地满足了他内心的占有欲,无论何时何刻,他都是对方眼中唯一的主宰。他微微瞇起双眸,试图掩饰里头的愉悦,可他很快意识到在如此近的距离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便索性坐直上半身,然这么一动,圆润的屁股有意无意地擦过杜听夏的下腰,杜听夏当下就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唔……」 气氛变得瞹眛起来,杜鸣春却用力咬紧唇,免得自己笑出声来。身为男子自有攻城略地的本能,谁不想对心上人肆无忌惮疼爱一返,然而对着杜听夏,他却不止一次想像自己被对方攻下的样子,和自己不太爱运动的性子和弱鸡的身材相比,自家弟弟强壮的身体显然比较适合动,而他比较适合躺下当死鱼。 可现在他却是一副小受样在自己下方,想像和现实出了反差,怎叫他不笑出来。 杜听夏本来一心想着克制自己,谁料杜鸣春竟是不安分在他上头扭来扭去,屁股还擦到自己那里,他大脑顿时空白一片,抑压的神经一条条地啪啪断开,正当他自觉忍不住要付诸行动时,杜鸣春忽地笑出声来,先是咬着唇努力忍笑,到最后已是放弃任自己笑出声。 「哈哈哈……」 杜听夏眨眨眼,努力回想刚刚有什么元素能逗得杜鸣春如此欢喜,当某个意识忽地从脑海中弹出来时,他脸色马上僵住——不会是因为他那个了,杜鸣春是在取笑他? 杜鸣春很快就收住笑声,见杜听夏脸色一时黑一时白就知对方想歪了,且多半是以为自己在笑他有反应,只好开口解释道:「瞎想什么了,不过以这个角度来看,你这样子还真像被压倒的小受,哈哈哈。」
第29页 被压的小受?杜听夏眼角一抽,在杜鸣春眼中他是这样子的形象? 「好了,不玩你了。」笑够的杜鸣春没了心思捉弄杜听夏,爽快地从滚到床的另一边,伸手拍了拍对方还没回神过来的脸颊,道:「说点认真事,外头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自个儿提防着点,要么是全部人行动,要么是自己一个,不要两个人跑来说要跟你一块就跟着人走了。」 「我当然知道,哥你也是。」杜听夏经杜鸣春一笑也冷静下来,听到吩咐也不忘反提醒对方。 「我会的。」 杜鸣春看着杜听夏,眼里是一贯的暖意,而杜听夏也伸出手握着对方,用肢体表示他们两个都会好好的。 ☆、倒数(一) 翌日一早,一声尖叫划破了杜家兄弟温馨暧眛的氛围,睡在外侧的杜鸣春这次没有再赖床,听到声音就反射性弹起、下床、冲去开门,动作一气哄成,然而打开房后他却蓦地停下动作,犹如看到美杜莎双眼般,石化在门后不肯抬步出去。 在他的眼前,桂铃铃跌坐在走廊上,眸子睁得老大,死白的脸容满是惊恐,她在听到自己开门声后慌张地把头转过来,结结巴巴道:「……我……我见……她门是半掩才……推…推开……」 杜鸣春没有说话,目光由桂铃铃移到对面的房间,被推开的大门让人一眼就看到里头的景象——在里头,艾子涵平躺在地板上,心口插着一把尖尖瘦瘦的东西,他站在外头很难看清细节,但联想到昨天她在厨房拿了什么,不难猜到那是什么。 杜鸣春的瞳孔勐然睁大,一颗心跳得厉害,若不是他的手刚好搭在门柄上,只怕他也是会跟桂铃铃一样跌坐在地上。 艾子涵自杀了?这是杜鸣春第一个想法。 不,她不会的,杜鸣春很快就否定这想法,她昨天的反应不像是准备自杀,而是悄悄备好利器自保,因此最大的可能性是某人同样也知道她藏了什么,在夜里伺机而动。 但他们不是说好夜来谁拍门也不开的吗?怎么最为胆小的艾子涵会不顾自己安危,断然违反这最为安全的自保之法? 一对温暖的大手忽地从背后抚上的腰背,杜鸣春往后瞄了一眼,睡眼惺忪的杜听夏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但却精准地感知到他燥动的不安,许在他回过神之前,他的手已经伸过来给予无声的安慰。 杜鸣春的心攸然冷静下来,没错,他必须时刻记着自己有「后顾之忧」,他乱了,听夏也会跟着乱的,他可不能让这事发生。 「先起来吧。」南沖不知何时离开了房间,扶起了脚软的桂铃铃,轻声安慰道:「好了,不害怕了,先去上个厕所冷静一下,走得了吗?」 南沖不说还好,一说被恐惧压下的不安悲恸一下子爆发开来,桂铃铃不顾众人盯着,当场就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辛彤她认识不深,也许流上两三行泪已算是悼念,但艾子涵却是她自中学就结识的好友,对方被捅了一刀还死了,她没有大崩溃经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桂铃铃这一哭全然没有半点美女的气质,反倒像个不知所措的迷路孩子,南沖本来是想把对方抱入怀,但看着她那副满脸眼泪鼻涕的样子,眼里闪过嫌弃,拍了拍她肩膀算是安慰。 南潚回适时走过来扶起了桂铃铃的另一只手,并示意自己负责把人带去厕所,此话一出杜鸣春马上皱眉,正想着要不要开口反对时南沖一句「厕所在走廊尽头,谅小南也做不出什么」打发掉众人,加之当事人顾着哭也没留意是谁牵着自己,耳边听到一句「走了」就傻唿唿跟着走了。 最大的声音源离开后,剩下的众人你眼看我眼,一时间好像不知做什么才好,到最后还是南沖发话,要求他们合力把艾子涵搬离冰冷的地板。 艾子涵身上穿着浅绿色睡衣,唯胸口那抺腥红早已在干透之前不断扩充开去,几乎染满她的上半身,杜鸣春见状心里也不太好受,在安置后对方就侧开脸,不再直眼注视她。 「单从凭她外露的四肢来看,我看不出她有额外的伤痕,致命伤应是心口那把刀。」南沖明白指望他的学生当第一个开口是没可能的,目光随意落在其中一个抿嘴不说话的人上,道:「听夏,你认得这把刀吗?」 「没见过。」杜听夏说完后描了邓宇轩一眼,这傢伙自艾子涵被发现死亡后,没有开过口说上一句话,也没流下半滴泪发泄他的哀伤,从刚刚到现在只是眼眶微红,镇定而没有半点恐慌。 他就说邓宇轩不是真心和艾子涵在一块,看他这副模样就知,女朋友遇害情绪居然不比桂铃铃激动,不是誓要把地下情玩到底,就是他根本是在利用艾子涵。 「昨天小艾翻了一下厨房,也许是这样找到了这把……刀,且我就这样看这刀还有点生锈,我们不会把这不能用的利器带过来的,应该是之前的人遗留在这里的。」杜鸣春没有坦白自己老早就知道艾子涵的秘密,巧妙的说成自己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到底是男女有别,而他们也异常有默契地没打算指望这里还活着的唯一女性,将艾子涵的死因总结为心口的刀伤就打算离开房间。就在此时,原来应在厕所平伏心情的桂铃铃出现在房门,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用坚定的语气表示她要进来看艾子涵。 桂铃铃的意思是她和艾子涵独处,可邓宇轩当即就表示艾子涵心口顶着一把刀,怎能容许她这样做,眼看一场骂战一触即发,杜鸣春只好提议大家一块留下。
第30页 杜听夏率先附和杜鸣春的建议,心里却在冷笑,昨天辛彤被发现可没眼下这个待遇,她的房间好像被污染似的没有肯进,今天艾子涵出事,居然弄出个集体悼念活动。 既然杜鸣春出了声,大伙也愿意给个面子,齐齐挤在房间里头,可与期说是悼念,倒不如说来监视桂铃铃,某几双眼睛从头到尾都是死盯着她,彷佛她只要有半点不对劲,其他人就会马上把兇手之名冠到她头上。 桂铃铃也知道自己处境,因此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坐在床边垂下眸,任凭时间的流逝,直到杜听夏的肚子不合时宜发出一声巨响,南沖才下令他们是时候集体离开。 有了南沖颔首,杜鸣春第一个离开房间移步厨房,跟着便是略为尴尬的杜听夏,本来他是打算直冲厨房去找哥哥,可当他转身没多久,后头马上就传来吵闹声。 「桂铃铃,你想干什么!手放下!」邓宇轩的声音带着怒气,他很想沖前拦下杜铃铃的动作,然而他俩中间隔着南沖和南潚回,他挤到过去,对方已经快速解开艾子涵心口那几颗扣子。 「我要看看子涵的伤口,血怎么可能这么多,这刀堵不住那些……」桂铃铃的声音异常冷静,显然哭过一场后,她的理智也顺带跟着回来了。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杜听夏本来没有参与这场事务,但也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桂铃铃的手停在钮扣上,让睡衣继续挡在身体其他部位,只曝光伤口。然而她的脸色好看不了哪里去,沉默了好几秒后眼泪又重新滑落,可这次涌现在眼里中的不是悲痛,而是□□裸的恨意。 艾子涵的胸口除了有两刀伤,还有一个还没褪色的吻痕。 「你们这班畜生,杀人还不够,还要这样子对……子涵!」 杜听夏扫了邓宇轩一眼,就是因为这傢伙,其他男人平白无事硬是成了畜生。天地明鑑,他杜听夏即便是畜生,也只会是他哥哥一人的专属畜生,任何不利他声名的传言必须厄杀在摇篮,不能传到杜鸣春耳里,若然邓宇轩打算继续玩他的地下情,他绝对会开口把事给捅出来。 「我和她在交往,你想到哪里去。」邓宇轩发现杜听夏、南沖和南潚回不约而同望向自己,这才意识到原来自以为的秘密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看着桂铃铃那吃惊的神情,终于找回点自信,语气也情不自禁带上一丝嘲弄:「要不是她坚持要瞒着你,我天天都能睡在她房间。」 「你骗人!」 「没有骗你,我也知道他们在交往。」杜听夏不得已为邓宇轩说话,桂铃铃这里唯一还活着的女性,手又离那把刀那么近,万一她认定这里没个男可信,继而把刀□□乱挥就惨了,因此他不得不站到邓人渣的身边,试图稳定她的情绪。 「这事我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们既然在装,我也就装作视而不见。」南潚回即使和桂铃铃不对盘,但眼下也不敢胡来,杜听夏话音刚落,他也接着开口。 「原来你们都知道?」南沖一句话暗示其实他也是知情者。 本来桂铃铃没打算相信邓宇轩的鬼话,但没想到杜听夏和南沖接连开口,使得她也变得犹疑起来,略带无助的眼神望向南沖,问道:「真、真的吗?」 南沖点点头,一边用眼神示意挡着前头的人赶紧出去,一边道:「是真的,子涵有次曾私下跟我说,男朋友和好朋友互看不顺看,她很担心有天你发现后会跟她绝交,因此一直很苦恼。」 桂铃铃脸色一僵,实时她不喜欢邓宇轩,但也不止于为了一个男人毁掉和艾子涵的关系。可自己在相处之间给了对方这种错觉,一想到自己的好友一直抱着如此忧心的想法,她懵然不知之余还经常呛对方男友,眼泪又再一次的簌簌流下来。南沖见机一把抓起桂铃铃的手,半拉半扯把她硬是带出房间。 ☆、倒数(二) 杜鸣春在吃早餐时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邓宇轩和艾子涵在交往的事,和桂铃铃极度震惊不同,他只是瞄了一眼那传说中的男朋友神色淡然地吃着三文治,吃着吃着还盘起了二郎腿,让那双发亮的白鞋突兀地进入众人的视线。 他好像不太为艾子涵的死伤心似的,杜鸣春想着想着,把目光放在对方的白鞋上,侧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然后又轻轻收回视线。 「我们必须检查下这屋子有没有其他利器,万一被有心人拿走就不太好。」在治饱肚子后,南沖看着众人厌世的样子,果断承担起发施号令的工作。 「我记得刚来的时候在厨房见过几把生锈的刀子,相信相其中一把就是子涵……身上那把。那时我、杜哥、辛姐和子涵一块收了起来,待会我们可以刀找出来。」许是出于讨好南沖的心,桂铃铃马上把刀子的事给抖出来。 「居然有这回?鸣春,这是真的吗?」南沖望向杜鸣春,眼里隠隠有着探究,刚刚桂铃铃情绪不穏就算了,杜鸣春在艾子涵房间待那么久,居然认不出那把刀?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杜鸣春任着南沖打量,只要他死咬着「不记得这事」,其他人也奈何不了他。 「教授,接我们的车什么时候来?」邓宇轩忽然问道。 「昨晚联繫过,他们说进来这边只得一条路,徧徧路头发生了山泥倾泻,再等当局清理好现场他们才进得了来。」南沖揉了揉太阳穴,对这事显然也很头痛。
第31页 「不是不见了器材吗?顺便也一块找找,不然迟些再找一遍,不过是浪费时间。」杜听夏开口道。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南沖点点头。 杜鸣春见他们已经在协调分工,就没有开口打断他们,他本以为南沖他们至少会问一下昨天他们各自在做什么,但转眼一想,即使他们声称没有离开过房间,也没有人证物证证明,对艾子涵下手的人自然也会撒谎说不知情,因此这个话题完全是废话一堆,单纯浪费时间,不问也罢。 一行人首先在厨房把所以利器翻出来,包括那几把收起来的小刀,然后再遂一清点,核对数量是否和刚来时的一致,接着他们又检查了每个人的房间和行李,在意料之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东西,最后他们齐齐上了二楼,徒劳无功地再次点验运来的每一样器材。 杜鸣春第一次破例可以在二楼走动,好奇的大眼四处张望,而杜听夏表面上虽是配合众人一同检验,但每隔几秒眼珠子就会不自控的瞄向他哥哥的位置,生怕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杜鸣春就会不见了。 其他人不是没有发现杜听夏的举动,只是邓宇轩和桂铃铃皆是各自反了一个白眼就没有再理会对方,反之南潚回却像是第一次领教杜听夏的兄控魂,津津有味地跟着对方盯杜鸣春之余,眼里那抺打量露骨得连瞎子也要侧目。 「杜哥,你已经三次看了小球体一眼,在看什么?」南潚回客串了兄控一会,究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默默注视不是他的作风,看中的就爽快拉拢再握在手才是他的作风。 「唔,你说那紫色半透明玻璃的小球体?」杜鸣春有点意外南潚回在留意自己,但既然对方问到,他也不好不回答对方,只好道:「我见它好像有点沾了点尘,在想要不要拿过来抹抹。」 「那东西带过来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打算用的,它的尘多到把整个变成灰色也没关系。」南潚回不在意道。 「当初坚持要它带过来不是你吗?」桂铃铃瞄了一眼杜鸣春口中的小球体,一认得出那是什么就马上呛了一句。 「你理得人家南哥要做什么,说不定他想在这里捉几只老鼠放进去。」邓宇轩接着桂铃铃的话,可他说的不是呛南潚回,而是暗示桂铃铃多管闲事。 「老鼠?」杜鸣春眨眨眼,道:「白老鼠和乡间老鼠应该是不同的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杜哥。」南潚回没有理会邓宇轩和桂铃铃,一副从头到尾只是和杜鸣春聊天、没有听到其他人插嘴的样子,道:「这小球体是以灵为推动原料,只要把生物放进去就能产生能量,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研究目标,技术上还要继续磨合。」 「老鼠放进去还有命活吗?」杜听夏突然开口问道。 「从理论上它只会吸取灵气,那些东西休息一下就能回復了。」南潚回嘴角勾起一抹嘲弄,道:「在里头长期放老鼠它就不能运作,上次还过热差点把学校研究室烧没了,所以我才想带过看看再改良一下,但暂时来说我没有这个时间,唉,这样也要被什么也不知道的局外人呛,真是倒……」 「够了,你们现在上来谈天还是上来干活。」南沖的声音打断了南潚回的话,他这话一出,其他人也不敢再多言,个个低着头各自忙去。 南潚回刚刚开了口,杜鸣春意识到对方会平白无事在背后盯自己,偶而便会用余光瞄向对方的身影,却忽略了另一边注视自己的目光,倒是让邓宇轩看着杜听夏脸色愈来愈沉,自个儿得了不少暗乐子。他瞄了好几次,见南潚回已专注他眼前的东西上,也就没有特别再去理会对方,可就在此时,后方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当他转过身时,南潇回已倒在地上,不但口吐白沬,四肢还无法自控地抽搐。 「潇回!」杜鸣春惊得喊出声来,可南潚回这副样子,他又怕随意碰了是害了对方,只能慌张无比在他身边蹲下来,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处。 其他人同样也是被南潚回的样子吓倒,但也不知该怎么办,见到杜鸣春蹲下来,自然也着蹲,南沖看着眼前有如四个小矮人围着一个昏过去的白雪王子,皱皱眉就没有多说什么,简洁直接地示意他们滚到一边去,轮到自个儿蹲下翻了翻南潚回的眼皮。 「南教授,他有癫痫吗?」见南沖在匆匆检查了一下南潚回症状后脸色如常,邓宇轩禁不住开口问道。 「癫痫?」南沖扫了邓宇轩一眼,在下一刻便两手用力把南潚回抱起来,解释道:「小南没有癫痫。之前不是说过他灵感比较强吗?大概是感应点东西,放心,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子的情况,他现在只是昏过去,待会醒过来就没事了。」 「是、是子涵吗?」南沖公主抱式抱着南啸回本应引起桂铃铃的不满,可她满腔心思都落在南沖话上,虽然脸色发白,但语气却是异常激动。 「也可能是辛彤。」杜听夏小声道,但他的话除了获得杜鸣春一个眼神外,其他人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让让,我把小南抱下去休息。」 南冲下楼后,邓宇轩便说下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桂铃铃见状自然也是跟了下去,剩下杜家兄弟大眼瞪小眼,在瞪着眼前没收拾好的实验室。 「先把这里的仪器收好才下去吧,听夏,你手劲放轻点,不懂的让我来。」
第32页 杜鸣春本想和杜听夏合力收拾,哪知杜听夏一句「哥哥脚伤了还走来走去」就把他硬是安置在坐位上,改为杜鸣春动嘴指挥弟弟收拾。 「刚刚我也是在楼下走来走去的,那时你不出声,现在忽然计较起来。」杜鸣春无奈道。 「那时气氛很糟,每个人都要动起来去检查四周,如果哥哥坐着不动,不知他们会多想到哪里去。」杜听夏解释道,天知道他也很把哥哥当成瓷娃娃供起来,但昨晚还在他们面前走动的杜鸣春今天不走半步,连他也觉得不对劲。 他最不想的是,他们会就这样认定杜鸣春走不动肯定是因为受了伤,至于为何会受伤,肯定是因为他昨晚跑去行兇。一旦他们有了这种思维,即使杜鸣春在他们面前脱光,也不能洗走他们心中的猜疑。 「今天和昨天差不多,慢步走的时候是不太痛——听夏,不要弄那部仪器,由着它摆那里。」 「是,要不待会我给你涂点药油?这玩儿放哪里?就这样放在外头行吗?」 「下午吧,要这个时间了,待会就要给他们煮午饭了,满手药油味怎能帮我忙?第三个柜子,你手上那个是放左上第三个柜子。」 杜听夏移到另一个位置,视线刚好可以看到上二楼的楼梯,见暂时没有人打算上来,便压低声音道:「哥,你看这事会是谁下的手?」 杜鸣春微微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杜听夏犹疑了一会才开口道:「……不是桂铃铃,就是南潚回,邓宇轩虽然是个口贱的人渣,但好像没有动机杀害辛彤。」 杜鸣春继续问道:「那杀艾子涵的动机在哪里?」 杜听夏侧起头,眸色变得迟疑,道:「我就是不知道,大概是看到什么被灭口了吧。」 杜鸣春垂下眸,不让杜听夏发现里头的神色,只是用淡然的语气回了句模稜两可的话。 「谁知道呢。」 ☆、倒数(三) 杜听夏发起的讨论就在杜鸣春的消极和应下不了了之。 二人一个动手一个动嘴收拾好二楼,脚才踏上楼梯,下面就已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哮女声,夹杂着另一道厉声唿喝的男声,杜听夏和杜鸣春对望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猜出定是南潚回醒来后不知说了什么,刺激了桂铃铃,然后邓宇轩又不甘寂寞地和她吵起来。 「哥,不如我再收拾一会才下去。」杜听夏听到吵嚷的声音就不想下楼,南潚回说了什么他固然很想知道,但他寜愿事后回顾,也不想为了第一手信息而让耳朵受罪。 「……也好,待他们先吵完再说。」杜鸣春难得同意杜听夏的逃避请求,对他来说,被楼下那些人吵得头痛不是他第一考虑的因素,而是降低他们在每次撕裂中的参与度,才是他目的所在。 二人转身回到二楼,才了个看得到楼梯的位置坐下,万一有人上来,他们就能立时反应过来,装出一样「从头到尾都在收拾、哪管楼下突然核爆也不下来」的模样。 「说起来,哥你知道南潚回有阴阳眼吗?」杜听夏知道杜鸣春不愿探究谁是兇手,想了想一下便挑出另一个话题。 「不知道,至少他没有在我面前发作过。」杜鸣春捏了一下杜听夏的脸颊,更正道:「还有那不是阴阳眼,刚刚那已经去到了附身的级别了。」 「那他不就可以轻松看出谁是兇手?他不是说辛彤找过他吗?」杜听夏不但任着杜鸣春捏他的左脸,还把右脸转向对方,示意还有一边脸可以继续捏。 「那你要不要待会问问他?」 「他不会说实话的。」 「既然你知道他不会说实话的,跑来问我我也不会知道。」 「……也对。」 「小傻子。」杜鸣春捏完杜听夏的右脸后,一把推开对方,典型的占完便宜就跑。 「哥,我是傻子你也不能嫌弃我。」杜听夏被推开后又重新黏上来,这次他聪明地没有把主动权交到对方手上,而是把上半身扑到杜鸣春身前,双手绕上对方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尽管杜鸣春的语气满满是嫌弃,但却没有再次推开杜听夏,手还在对方头髮上揉了两把。 「哥在我心中有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地位……所以我不会让哥你有事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管楼下那人拿的是钢炮还是□□。」虽然杜听夏以这姿势说出来的话没有什么说明力,但是他的语气非常真诚,真诚得本来也没打算理会他的杜鸣春,也禁不住脸色一怔。 「你在我心中也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你被钢炮或是□□搁倒我会非常伤心。」杜鸣春满是暖意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杜听夏,尽管说出来的话温柔不了哪里去:「如果你不在的话,我大概也不会活下去了。听夏,不想哥哥死就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杜听夏闻言嘴角却微微勾起,道:「哥是打算做鬼也不放过我吗?也好,这样就能永远和哥你在一起了,做个亡命鸳鸯也不错。」 杜鸣春无奈道:「词不是那么用的。」 杜听夏的姿势久了就变得难受,因此即使他再捨不得也要从对方怀中退开,可眼眸却是黑得发亮,道:「我不管,我们说好了,无论生死也会在一块的,哥你别想藉机抛弃下我不管。」 杜鸣春沉默了一会才道:「……你不会有事的,毕竟杀了你也没有用处,单纯浪费力气,再说南潚回也不会想一个兄控附身,他应该会拼老命保佑你活着。」
第33页 杜听夏马上反驳道:「兄控有什么问题,我不知对哥你有多好。」 杜鸣春用哄孩子的语气回道:「是是是,你很好。」 杜听夏不满地鼓气半边脸颊,抗议道:「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成年了,而且长得还要比你高。」 身高是杜鸣春永恆的痛脚,他看着杜听夏那略带骄傲的神情,决定不如对方所愿般,在这註定不得得益的话题纠缠。他扬起眉,坐直身体靠向杜听夏,刻意压低声线道:「我当然知道你长大了,你自己看看——以前的你白白嫩嫩,现在喉结有了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以前你的肩连件普通t恤也撑不起,现在都这么结实健壮;以前你的手臂还幼过一根香蕉,现在可以有力环住我的腰;以前你的胸膛瘦瘦弱弱的,现在宽阔得我都可以在里头睡上觉了……」 若杜鸣春说这话时是用平常的语调、用平常的表情,也能勉强说这不过是一场擦边的温馨回顾。然而他眼下却是半垂着眸,脸带一丝若有若无的漫不经心,双手也不安分地顺着自己的话在对方上半身摸来摸去,带茧的指尖首先扫过喉结,顺着脖子滑落肩膀,流连一会后再慢慢抚过手臂,最终胸膛上肆意作乱。 明明隔着衣服,他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错觉,觉得自己摸到对方结实的肌肉、和急促的心跳。 他看着杜听夏的肌肉随着他的碰触而抽动,因着他指尖的到来而绷紧,反应过来后又放松身体任他游走,而耳边是对方愈发沉重的唿吸声,原来打算就这样收手、打哈哈混过去的决定一下子被抛却脑后,姆指轻轻抚上对方的下巴,用不知何时已变得沙哑的声线继续点火:「以前你的唇总会说出惹我生气的话,现在每天却『喜欢哥』、『喜欢哥』说个不停,以前你的脸颊还带着稚气,现在已经变得如此帅气;以前的你眼睛看什么都是亮晶晶,现在的你总会花上大部分时间来注视我——而且注视我的眼神异常专注,仿似我举手投足都能牵动你心弦——我说得对不对,小兄控?」 杜鸣春愈说就愈贴近杜听夏对方,到最后他那句「小兄控」,几乎是在磨蹭着对方的情况下说出来,只要他再移近一点点,便可以吻上渴望已久的唇了。 现在这个状况,已经没有半点兄弟间的亲昵可言,杜鸣春只觉自己唿吸的已是杜听夏灼热的气势,他很清楚,无论他现在放纵自己,还是悬崖勒马,他们都已经回不去彼此都在装的兄友弟恭。 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是,他等不了那个真正会到来的时候。 他慢慢抬眸,对上杜听夏的眼神,却发现那双熟悉的眼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黑更暗,充满雄性的侵占意味在眼底绷紧着,只要他给出些微的暗示,那些能把他掩没的情感就能倾巢而出。 四周除了满满的暧眛,还是暧眛,那么浓的情感让杜鸣春萌生了一鼓快要醉倒的感觉,不,还说是,他一早已经醉了,醉在杜听夏注视自己的火热眼神之下。 既然他都已经醉了,那就不要追究为何自己会突然失控的事,既然都已经醉了,那就顺着自己内心的渴望,把看上多年的男子亲自收割吧。 反正从一开始,他的世界也只有杜听夏,他为他奉献一切,钱财、前途、性命,所有能给他都给了,而他的要的报酬也不多,只是奢求杜听夏身边的小小位置,算起来过份吗? 在杜鸣春眼中,这不叫过份。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是时候开始萌生这个想法,也许是日积月累的相处,也许是对方那双总是看着自己的黑眸,也许是对方经常对自己展露出来的笑容,在他回过神之前,他已经开始耍了小心思,一点点的引诱对方用别样的目光注视自己。 「……听夏,你想要什么?」杜鸣春的嘴动了动,毫不意外地再次擦过杜听夏的唇,轻声划破那一直挡着他们的幕帘:「说出来,我满足你。」 杜听夏的黑眸越睁越大,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的,可是再不敢相信,他也不会任着机会白白熘走,他的手早在不知不觉间扶上杜鸣春的腰,只要一个用力,他就能把对方抱到怀里。 「我……想要你……」杜听夏不意外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着的,他一直不敢越过那条无形的线,他怕他只要他走前一步,他们以后就会连兄弟也没得做,所以他只能待着对方身边自个儿着急,他要的不是强迫,要的是杜鸣春主动走近自己,所以而现在,他好像等到他万梦寐以求的那一刻。 杜鸣春硬是把杜听夏声线中的颤抖听成浓郁的渴求,嘴角勾起了纵容的淡笑,打算就这样给乖孩子一个奖励,他只要亲上前,他的听夏就会迅速夺过主导权,之后无论是吮吻、舔咬、纠缠,他都会全盘接下。 「乖孩……」 「喂,你们两个要在二楼待多——你们在干什么?」 沉醉在二人世界的杜鸣春和杜听夏没有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因此当邓宇轩冲上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俩抱成一团的样子。抱在一块不打繄,毕竟杜听夏也常在各人面前对杜鸣春求抱抱,一方面算是撒娇,一方面也算是宣示主权,但那些时候的互动还带有兄弟的氛围,可现在邓宇轩眼前的,暧眛得就差没有当场做上了。 ☆、倒数(四) 邓宇轩回到南潚回房间时,脸色已由刚刚在二楼时的玩味,变回原来的木然。
第34页 「他们两个人呢,你不是去叫他们过来吗?」桂铃铃看着他只身出现的身影就忍不住道。 「他们两个需要整理一下才过来。」邓宇轩自在地在南潚回床尾坐了下来,满不在乎道:「你也知道的,青春期的少男和思慕多年的对象独处,然后外头又是杀人狂随时候命的环境,很容易就激发出不可收拾的感情来。」 「杜听夏终于忍不住了?」半躺在床上的南潚回依旧苍白,但听到新鲜八卦出炉,整个人的精神马上回来了。 「谁知道呢?」邓宇轩黑眉微微往上挑,回想起杜鸣春那主动的姿势,到底是谁先忍不住还真不好说。 「你是说杜哥他和听夏……为什么突然会这样的?」桂铃铃眼睛睁得老大,她一直以为杜听夏对杜鸣春和雏鸟那些印刻效应差不多,可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对自己的哥哥存了那样的心思。 「吓?由第一眼看到他看杜哥的眼神就知道吧?」邓宇轩扫了桂铃铃一眼,眸里全是嫌弃。 「他就差没在杜哥上头撒尿说那是他的地盘。」南潚回把头转向南沖,问道:「南教授你说是吧?」 「即使听夏表现得极度明显,我不会干预他的感情动态。」坐在书桌前的南沖对这话题没有什么兴趣,但一句话也暗示了他其实也是知情者。 桂铃铃看着眼前三人皆一副「都说了那小子等不那么久」的样子,心里惊得差点要怀疑人生,艾子涵和邓宇轩交往,她不知情;杜听夏一直对杜鸣春有意,她也看不出来,她真的有那么眼瞎吗? 可是,艾子涵前脚刚离世,他们后脚就急不及待好上了,有必要这样吗? 再说,他们是兄弟,杜听夏一个不对劲也就算了,杜鸣春也跟着胡来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巴掌拍不响,说明杜鸣春那傢伙表面看来温文无害,内心其实也是心术不正,桂铃铃脸色一沉,一开始的吃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满和嫌恶充斥在心中,若不是她还记得南沖刚说了句「不干扰」,她早已破口大骂。 就在此时,杜鸣春和杜听夏一前一后步入房间,二人脸色平常,衣着也不见凌乱,若非邓宇轩捅破他们的好事,其他人绝对不会看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潚回,你好点了吗?」杜鸣春不是没发现眼前这几人的玩味目光,但他们既然不开口,他也无谓主动跟他们谈及这事。 「好点了。」南潚回瞄了一眼杜鸣春后方的杜听夏,果然一经确认关系后这春青少男就更肆无忌惮了,看他们的眼神都带上了敌意,彷佛他们会把杜鸣春抢走似的。他心里说着杜鸣春在他面前脱光他也不会有反应,嘴上却道:「本来我们也不想打扰你和听夏的二人世界,但这两位吵得实在是太厉害,所以我们想问问你们的看法。」 「什么看法?」杜听夏问道,他会突然开口,只因心里打着「说完意见就可以回去过二人世界」的想法。 「他说子涵是杀死辛姐的兇手!没有证据就在这里胡说,子涵胆小得连见到鱼也不敢宰,你说她会杀人,简直痴人说梦话!」桂铃铃马上高声道,声音高亢得来又带着不屑气愤,和杜鸣春杜听夏在二楼的听到差不多,只是刚才他们是在山顶位感受,而现在是近距离领教。 「你可别忘了辛大姐的尸体是如何被发现的,若不是她报梦给南哥知道,到今天我们还不知她是生是活。」邓宇轩马上道,既然桂铃铃可以把刚才的说辞再说一遍,那他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理据再反驳一次。 「我不太理解发生什么事了,南教授,可以请说两句吗?」杜鸣春聪明地没向两个准确展开另一场大战的人询问,他把目光落在神色冷静的南冲上,试图把能镇得住场面的人拉进来。 「是这样的,子涵找上小南,说那天夜里她遇见辛彤拿着不知那里找来的砖头,想破坏小南的门对他不利,她上前想抢走砖头,却失手击中了对方头部……接下来的事你也猜到,她慌忙把辛彤拖回房间,摸着摸着意外现了那秘洞,就干脆把她藏到那里去了。」南沖边说边用带有警告意味的目光扫了桂铃铃一眼,示意对方不要打断自己说话,后者不甘地咬起唇,但也遵从南沖指示没有开口。 「辛彤失踪的第一天,是南哥和子涵负责检查她的房间的。」桂铃铃不敢说话,邓宇轩便接着开口道:「再说昨天由早上起子涵的情绪也不太对劲,也许是这是积在心上积出事了。」 「子涵跟我说她对不起大家,但是辛彤离世是不可逆转的事实,所以她决定下去找辛大姐赔罪。」南潚回补充道。 桂铃铃使大眼瞪着杜鸣春,只要他敢说出一句认同邓宇轩和南潚回的鬼话,她绝对会上去撕了他的嘴……不,有杜听夏在一边盯着她撕不了,还是一把撑下去好了。 然而,出乎桂铃铃意料,杜鸣春着眼点不是艾子涵是否真的误杀辛彤,而是另一样对象:「哪儿来的砖头?」 邓宇轩想了一下,跟着也望向南潚回,禁不住道:「对,哪儿来砖头?」 桂铃铃当即露出胜利的笑容,道:「我就说你根本是在说谎,子涵不会……」 杜听夏淡然打断了桂铃铃的话,杜鸣春有疑惑,其他人需要做的就解答问题,而不是重复问题和藉机奚落他人:「南教授和南潚回房间对出位置有个垃圾场,外墙是砖头砌的,不过某几处位置的砖头是松的,我好几次扔垃圾时也曾经见过肥老鼠推开砖头钻走。」
第35页 杜鸣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说起来,我们好像没有检查过那边?」 杜听夏点点头,回道:「我有去瞄过一两眼,但没有仔细把每包垃圾翻,我们由第一天来制造的垃圾已经扔在那里,荒山野岭也不会有人来收,若不是它防臭做得不错,屋子也能闻到臭味。」 「现在连区区一个垃圾场也能令你们旁若无人聊天?」邓宇轩挑起眉,没好气道:「说说你们的看法,然后你们爱滚哪里就滚哪里,呀,不,你们还是回房间才滚,我可不想生眼疮。」 很想和杜鸣春回房滚上一滚的杜听夏没有深思邓宇轩的用意,当即道:「我觉得你和南潚回的说法不无可能,毕竟铃铃姐那边只有性格胆小作支撑点,而你们这边的论据,很不巧我也觉得艾子涵昨天是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个头!」桂铃铃大声道,圆眸像是要喷出火来把杜听夏烧成灰似的:「你怎么不说子涵是看到案发经过被威胁?你眼里是不是看到你哥,看不到子涵心口有两道刀痕!你自杀会刺完一刀□□,然后又再刺一刀吗!」 「我们搜过房,她的房间没有特别东西!这话我也已经说了三次!」邓宇轩也来了脾气,见桂铃铃大声,自己也跟着大声。 杜鸣春垂眸看了邓宇轩微微颤抖的手一眼,趁着他们又吵起来的时间思索了一会,便转身打算离开。 「慢着,你这是要去哪里,赶着回去和你的听夏弟弟滚呀?」杜鸣春没想过悄悄离开,因此动得光明正大,吵得起劲桂铃铃自然看到眼角余光有什么在动,一声怒喝就直接骂过去。 「我支持你的说法,宇轩会改变他的想法吗?不会。同样的,我支持另一边的说法,你也是坚持己见,那我说来何用?」杜鸣春看了一眼坐在最入的南沖,心道你们不找南教授评理跑来找我,这锅我打死也不背。 「所以你就摆出一副什么也不理的样子吗?」吵了这么久,眼前人没一个敢认同自己,满腔的气怒和为艾子涵的不平,最终化为一行行眼泪从眼眶滑落。桂铃铃看着眼前变得煳模的杜鸣春,口不泽言骂道:「你这个□□的噁心怪,艾子涵死了没多久你就急不及待要和自己弟弟搞起来,你还是人吗你!」 「桂铃铃你再说一……」 「听夏你闭嘴。」杜鸣春拉住想要冲前的杜听夏,即使被骂成这样,但他依旧冷静,连语调也是平平淡淡,彷佛在跟他们说今晚吃什么:「我是人如何,不是人如何,你们有把我当成人看待吗?既然没有,那我私下和听夏干什么,又与阁下有什么关系?」 桂铃铃脸色一白,话说出口她就自己闯祸了,但她还是硬撑道:「子涵死了,你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杜鸣春看着桂铃铃,眼眸里没有任何一丝波动,冷漠得犹如在看一件死物,他道:「我躺平任你们弄的时候,无论是子涵、宇轩、南教授还是你都是在谈情说爱,这样子的你,有资格如此理直气壮教训我吗?」 说完这句杜鸣春没有再理会他们,他拉了拉杜听夏的衣袖,示意对方和他一块步出房间。 ☆、倒数(五) 杜鸣春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直奔回房。 杜听夏见状,自然是紧紧追随他哥的步伐,但他不止单纯跟着走,还聪明地锁了门,乖乖坐到床边,眼也不眨望着杜鸣春,就差没来句「哥,我已经准备好,你什么时候来宠幸我。」 杜鸣春看着眼前的杜二哈,不禁怀疑自己刚才在二楼调戏的弟弟被换包了,怎么在二楼时充满让他浑身骚麻的侵略性,而现在屁股上隐形那条尾巴摇得快要上天似的。他的表情和平常没大分别,只是眼神稳稳透露出的无奈,让杜听夏精准地发现了对方的变化。 杜听夏当下就急了,都说货一出门恕不退换,杜鸣春若是听了桂铃铃的鬼话想后悔,他打死也不会同意的! 杜鸣春看着杜听夏一副被自己始乱终弃的样子,心里的无奈化作一声轻笑。他快步走上前半抱起不安的小二哈,调皮的手指由杜听夏的黑眉滑落至脸颊,在对方快要煞风景摆出一副斗鸡眼来追随自己手指的移动时,不安分的姆指慢慢抚上刚毅的嘴唇,柔软的触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离,但他很快回神过来,哑着声道:「……乖,张嘴。」 在杜鸣春开口之前,杜听夏早已异常配合张开嘴迎合,他知道杜鸣春在引诱自己,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热,巴不得就这样夺过主动权,到了此时此刻,相信杜鸣春不会反抗自己。 杜鸣春含笑的眼神、飞红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无一不蠢食着他的理智,可这是杜鸣春难能可贵的主动,他盼天盼地,整副心思都在盼有天杜鸣春会主动碰触自己,不是兄弟间的温馨相拥,而是情人间的甜蜜抚摸。 现在,他盼到了。 所以他拼命忍耐着内心那股快要发疯的冲动,任着自己成了一件人型玩具,只要对方来了兴致就会靠近肆意玩弄。 杜鸣春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沾满唾液的食指看起来湿漉漉的,但杜鸣春却半点不介意,就这样把手指竖到嘴边,还故意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杜听夏的唿吸蓦然加重,他就不信杜鸣春把手指放在嘴边不是故意的,且对方还一边做着如此放荡的动作,一边用魅惑的眼神望着他。
第36页 那是无声的邀请。 杜听夏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忍耐下去,否则他绝对会被眼前的妖精给搞死。 杜鸣春不用低头就感受到对方的手已经按捺不住,他嘴角勾起了满意的淡笑,花点心思下来还是值得的,刚刚的二哈样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一张让他迷醉的男人神情。 「呵呵……呜……唔……」 杜鸣春还没笑完,声音就被对方堵住了,与期说对方是吻过来,倒不如说是发了狠地舔舐吸吮,舌头虽然有吃痛发麻的感觉,但内心的狂喜足以盖过一切。 他们像是逃出铁牢的勐兽,失去理智地以吻诉说着对对方的索求,激情之中杜鸣春倚到杜听夏身上,杜听夏顺势让对方躺在床上,自个儿则是撑起从上方俯视着他。 「……我的脚还没好,你看着办。」 杜鸣春说完这句就一把拉下杜听夏,接下来的事就正如南潚回所说的,是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无论是谁都不容打扰。 杜听夏睁开眼时天色已暗。 他若无其事地打了一个呵欠,眼角还带着□□后的满足,侧头望向床上还在沉睡的另一人。 杜鸣春几乎把头埋在被子里头,杜听夏拉了拉被子,又把被扔到一边的枕头递过去,睡梦中的杜鸣春像是感应到有东西被硬是塞过来,配合地抬高脖子,咕哝了几声,头躺到枕头上又重新睡回去。 杜听夏看着这样子的杜鸣春,只觉对方的举动有如撒娇的野猫,然眼前这只和外头的野猫可不同,这只鸣春猫是自己的专属,旁人来抢他打死也不会放手。 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对方全心照料自己的样子,也许是对方总是想着要把最好给自己的那份柔情,什至也许从第一次相见时、对方望过来的那双充满暖意的笑眸,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心神已被三个字占满了。 那三个字,自然就是「杜鸣春」。 他一直以为自己顶多是兄控,但青春期没少做的梦告诉他,他对杜鸣春的情感,早已超过一个兄控对哥哥该有的感情。 杜鸣春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他的任性要求几乎是全盘接下,那么他的情感呢?会不会也是抱怨一句「你这小子」然后又坦荡荡承受下? 他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自己是用爱情的目光看着杜鸣春,但对方却是用温情的视线回望他。 所以他不敢扬声,无论他的情感明显得如夏日阳光里的冰块,随意一个眼神、一句对话,就能把他的倾慕融化出一大片,连瞎子也能知晓。 像是响应他的感情,慢慢的,杜鸣春偶而会擦边试探自己,即是绝大多数是点到即止,而自己又是狼狈出逃,但每遇上那些时刻,他都禁不住在想,杜鸣春看他的眼神是不是也在转变? 到了今天,杜鸣春用行动告诉他,他也没有单纯把他看成弟弟,再说,刚刚杜鸣春示意自己从他的行李拿出一瓶润滑,证据确凿说明他哥根本是有预谋的——虽然对方坚称那是有备无患。 杜听夏想到这里嘴角差点绷不住要舞动起来,若不是他很清楚每一部分都仔细回想,会令自己重新激动起来,睡前那些□□老早在他脑海里反覆回播。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把手伸到床边,拾起那条被扔到床下的长裤,拿出里头的手机打算看看时间。 不看不好,一看之下才发现自己被外头那几个人给炸讯息了,见他们俩整个下午都没有出来,邓宇轩和南潚回先后发了无数个讯息给自己,什么「房间隔音不错」、「是不是不够七次不出来」、「小心之后要补肾」等一连串调侃每隔半小时就来一遍,就连南沖和桂铃铃也分别发出了个「注意身体」和「别那么大声」。 那班人有那么闲吗? 杜听夏瞄了一下时间,现在正好时平常吃晚饭的点,他想了想,放下了手机重新钻回被窝,反正现在出去也是会被他们调侃,倒不如睡到明早再说。 杜鸣春是因为肚子饿而醒来的。 没有光线的房间让他意识到时值夜深,他大概是做完直接睡下,且一睡就睡到现在。 后背从来火炉般的体温,他不用转身就知杜听夏也和他一样睡了个半死。想到杜听夏,他嘴角勾起了满足的淡笑,可很快他又抿紧了嘴角,梦幻过后,是时候回归现实,且还是他不想面对的残酷现实。 咕噜。 肚子忽然传出一声巨响,他嘆了一口气,果然没有饱餐的肚子就别想着思考的对策。他往后瞄了一眼还在睡的杜听夏,又拿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决定先快速沖个澡,再去看看有什么吃。 和他预想的一样,这个时间点其他人早已回到自己房间睡到不醒人事,没有人等着排队用厕所,杜鸣春难得自在沖了个热水澡,带着浑身湿气来到厨房,打算泡个杯面来吃。 「咦,杜哥你出来了?」 杜鸣春半只脚才踏入厨房,就看到南潚回一脸清爽在炉灶前不知搞拌些什么,他犹疑了半秒才没改变方向直接回房间,而是若无其事步入厨房。 「对,找点吃的。」杜鸣春目不斜视看着放杯面的柜子,没打算分半个眼神去看南潚回的杰作。 「不用啦,杜哥,我正在给你弄。」南潚回一手拦下杜鸣春开柜子的动作,道:「我也是过来人,最清楚怎样吃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补充体力。」
第37页 杜鸣春没有探究南潚回口中的「过来人」是什么意思,他扫了一下南潚回手上那萤光绿的液体,肯定道:「少来,这样子也想骗倒我。」 「杜哥,这东西你现在不喝,明天也要喝。反正都要喝,倒不如趁听夏不在赶紧喝了吧?不然他会伤心的。」南潚回脸上虽然有着笑靥,但眼里可没丁点和善。 「你少用他来威胁我,还不够配合吗我,你和潚回那些檯底玩意我都配合了,还想怎样。」杜鸣春一把抢过南潚回的杯子,骨都骨都地把呛喉液体灌进肚子。 「什么檯底玩意,那明明才是正餐。」南潚回不满地娇嗲一声,可他不是杜听夏,杜鸣春自然不会领情。 「南教授做着稳定灵魂的实验,你们却在做分裂魂魄的研究,不正就是矛盾到极点吗?」杜鸣春把杯子塞回去南潚回手里,没有半点洗杯子的打算,再道:「且还把那仪器带过来,你图的是什么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还可以吗 _(:3 」∠ )_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码什么了 qaq ☆、倒数(六) 南潚回眨眨眼,露出一个无辜的神情,道:「杜哥,你在说什么呀?不会是和听夏修成正果,脑子过份兴奋了?」 杜鸣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一拳打下去的冲动,才道:「……我和听夏的事跟你们无关。」 南潚回挑起眉,眼里闪过瞹昧,道:「怎会无关呢?杜哥你和听夏不知提供了多少乐子给我们,看着你们明明彼此有意却硬要装成兄友弟恭的样子,是我和南教授在枯闷研究中的一点乐趣——说起来,你不是装聋作哑装得很厉害的吗,怎么会突然不聋不哑,还高调得要半天不出来?」 杜鸣夏本想就这样转身回房,但他扫了南潚回那八卦嘴脸,衡量了一下还是继续留下道:「我说了,你能开什么保证?你也知道,我不是单纯回答你的问题,而是在提供你口里的『乐子』。」 南潚回的眼微微睁大,瞳孔里是掩饰不了的愕然,杜鸣春一向温温和和的,只有汲及杜听夏的事态度才会稍为变得强硬,现在这副冷漠呛人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哈……杜哥,我、我还是第一次领教你这副样子,哈哈哈太棒了!杜哥你真的太棒了!哎呀,我真的好喜欢你!哈哈哈哈!」南潚回的双眸亮晶晶得如刺眼的阳光,有那么一秒杜鸣春还真想侧开脸不理他。 「夜了,你别那么大声,会吵到其他人的。」 「抱歉,但我没想到杜哥你会这么说,哈哈,杜哥你真让我惊喜,沖你这一句,我想我可以暂时答应,但是不是真的答应,就看你能提供什么乐子给我了。」南潚回随手把杯子扔进垃圾桶,要他洗?那倒不如不要好了。 「即使是死刑犯在死前最后一天的要求也会被好好满足,我和听夏做上什么,又有何不可?」杜鸣春看着南潚回扔杯子的动作,节俭的个性看得他眉头一皱。 「什么死刑不死刑的,杜哥你说得太夸张了。」 「你连那东西都带了,放生物下去还不行,但单纯放魂魄下去就可以,我说得没错吧?」 「唔,杜哥你是不是看穿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穿。」 「但这样的话,你怎会马上改变主意把听夏吃进肚子去?」 「你既然知道,又跑来问我做什么?」 「嘻嘻,杜哥你观察力真的好强,这样也被你猜到。」 「是你们太明显,当着众人面前给我解说,且当初还要点名听夏跟过来,我还猜不透我就不姓杜。」 「咦?杜哥你不是说你『什么也没看穿』?」 「……刚刚是我失言。」 「好,杜哥你那么聪明,那我就给你两个选择,你喜欢共赴黄泉,还是阴阳相隔?」 「当然是阴阳相隔,难不成要双双共赴黄泉,然后被你们继续玩弄,你们搞得出这种实验,就说明你们有法子碰到那边。」杜鸣春快速道:「那句『躲起才不被吃掉』,可以给了听夏吧?」 「哎呀,你已经看到那里去了?早知就培育一下你了,你真的比邓宇轩聪明多了。」南潚回忽然想到了什么,吃吃笑了一声。 「我当你答应了。」杜鸣春没有理会南潚回的调笑,迳自道。 「唔,我是答应,不过,杜哥若能快手点的话,也许能在南教授反对之前把事情搞定?」南潚回侧起头,脸上堆出一个甜笑。 「南教授从来不会驳斥你的要求,你少打让听夏暗夜出逃的戏码。」杜鸣春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如经歷十级颱风一样凌乱不已,他一心以为这只是南潚回的个人行为,但对方这么一句,完全是在暗示南沖也是参与者。幸而即使如此这也不太影响他的计划,毕意他从来没有见过南沖开口骂过南潚回,也猜测南沖事后知晓也会选择沉默善后,他吞了吞口水,维持着镇定的表情,改道:「宇轩换了白鞋,是你搞的鬼?」 「白鞋?那是他『不小心』在烂泥上头摔了一跤,鞋子脏了所以才换了对新的。」南潚回松松肩,事不关己道:「虽然当时我在附近目击全程就是了。」 杜鸣春没有再理会南潚回,转身步出厨房,他已经花了太多时间和南潚回谈判,接下来的时间,他想花在杜听夏身上。 南潚回倚在爈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杜鸣春离去,口里轻声念着某段词,念爽了才若无其事伸了个懒腰,抬起缓慢的步伐回自己房间。
第38页 「小羊羊 、小羊羊,咯咯咯妈妈回来了,快来帮妈妈开道门……门已开、门已开,妈妈的羊羊遭殃了……躲起才不被吃掉……躲起才不被吃掉……」 「小南,你太慢了。」 南潚回一步回房,里头的南沖马上放下原来在看的书籍,用略带讉责的目光望向他。 「我遇到杜哥了,就把东西给他,顺便说上两句。」南潚回在南沖身边坐下,大半个身体倚到对方身上,道:「杜哥真的好聪明,几乎都把整件事看透了。」 「很少看你这么高度评价一个人的,怎么了,想把他拉进来研究团队了?」南沖勾出了淡笑,大手爱怜地拍了拍南潚回的肩膀,然后慢慢滑落到他的腰上,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这样做。 「才不要!」南潚回扭动身体以示激烈抗议,扭着扭着他也渐渐把自己扭到南沖腿上,继续道:「你有我一个就足够了,不需要其他人来,那姓桂的也不用!」 「呵呵,你这么能干,她怎能比得上你?她真的不行,还要我哄,还是你好。」南沖笑得瞹眛。 「可是这阵子你都没来找我,应该说你一过来这边就没有理会过我,光顾着那姓桂的,她好吵……」南潚回不满地鼓起脸颊,用撒娇的语气道:「吻我就原谅你。」 南沖失笑了下,低下头吻上怀中的小魔怪,但他即使和南潚回吻过难分难捨,气息也不见半点凌乱,且眼底还存有一丝清明,反倒是南潚回眼角已露出媚意,若不是南沖阻止,他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现在还不行,乖。」 南潚回呢喃了好几声,见南沖铁了心不理会自己,只好收拾满心春意,手指却一下一下地在对方胸口上划圈圈,小声道:「两个魂魄不够,把桂铃铃的也要了好不好?」 南沖被南潚回的小动作给逗笑,他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道:「你这不是计划好了吗,辛彤也好艾子涵也好,全都是先斩后奏,现在为了个桂铃铃跑来问我?」 南潚回抬起得志的眼眸,把头一侧望向房门口,对站着那里的女人道:「我这不是好心让她知道,她在你心中什么也不是。」 桂铃铃脸色死白,若不是她拼死咬唇支撑,发软的身体早已让她跌坐到地上。她不过是午夜起来上厕所,却发现南潚回的房门没关好还透出光,她怀疑对方不知想在夜里弄什么,便拆了房里的书檯灯当武器,打算在门前偷瞄一下。 不瞄还好,一瞄却见南潚回和南冲激吻,南沖的语气比他对上自己还要宠溺,但最令她崩溃的是,他们的对话暗示了南潚回就是那个冷血兇手,而南沖知情却没有制止。 「是你……杀了子涵?」桂铃铃看着眼前的南沖和南潚回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用平淡的语气道。 杀害自己,心里忽然有种有错觉,彷佛她看的不是人,而是两只活生生的恶魔。 看不出南沖和南潚回的关系也算了,毕竟她也看不出子涵和邓宇轩的交往,也看不出杜听夏的苦恋,但她当初是何等眼瞎,才会觉得跟过来可以培养和南沖的感情? 她当初是何等眼瞎,才会喜欢上南沖? 她当初是何等眼瞎,才会看不出南沖私下的真正性情? 「那很重要吗?对了,你一整天不是为了她的死吵吵吵,你直接下去问她会比较快——不对,我忘了你们不是去地府的,好,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某程度算是,但最终下刀的不是我。」南潚回从南沖身下跳到地板,笑容可掬的样子让桂铃铃起了浑身冷汗,像他这种看似可以沟通的冷血杀手,其实才是真正没得感化的神精病。 「邓宇轩也是同谋吗?」心里的痛早被生存的渴求取代,桂铃铃强行压下眼眶里的泪意,目带凶光盯着眼前的两个傢伙,她本以为南沖和自己是两情相悦,即使上床过后他对自己热情冷却,她也单方面以为关系已经确定下来,但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她痴心妄想。 她用力抓紧手中的檯灯,目光落在盘起手的南冲上,他不参与的话,那她和南潚回就算是一对一,自己拿着檯灯而对方手上什么也没有,怎样也是自己处于有利状态。 只要逃出屋子,只要逃离了这两恶魔,她就可以沿着马路走回去城市。 走上好几小时不要紧,至少她不用死于南潚回这变态手中。 ☆、倒数(七) 那是一瞬间的事。 桂铃铃以为自己占着上风,那的确是——如果单纯以人类的层面来说。 南潚回的的身体突然朝地倒下,就在她以为对方再一次感应到灵体时,一股无形的外力勐地拴住了她的脖子,虽然凭视线根本无从分办攻击从何方而来,但她十分肯定是南潚回在搞鬼,那道不断收紧脖子的力量,和被人用手臂拴住感觉相差不大。 桂铃铃拼命挣扎可也摆脱不了对方,虽然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她推测南潚回可能是灵体出窍,并以恶灵之类的状态作崇,这样的话即使她挥动整张沙发也对南潚回没奈何。然而眼看自己的唿吸愈来愈不顺畅,她唯有赌上一把,咬紧牙关朝把手中的书檯灯朝脖子挥下去,这招可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但只要南潚回有那么一秒的分神,她才会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哎呀呀,老公你看到没有,她居然狠心拿檯灯打我,真是暴力到不行,都说这女人留不得。」
第39页 虚空中忽然传来南潚回调笑的声音,印证了桂铃铃的猜测,然而她本来就是想通过攻击而令对方大意,而他话中的讯息量,反而令她失了神。 她从来没有听过南潚回这样喊过南沖,只听闻他们疑似是远房亲戚,可他们也从来没有证实过,从来只是摆出一副「是不是呢?」的样子来迷惑其他人,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探究这关系。 但现在,南潚回叫南沖作「老公」? 南潚回和南沖吻成连体婴的样子,原来他们是一对的? 她知道杜鸣春和杜听夏虽是以兄弟相称,但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好上了也可以勉强说是光源氏计划,可南潚回和南沖……他们不都是姓南的? 就是那么一刻的失神,拴住桂铃铃的力度忽然松开,但被忽略了的南潚回身体突然又「活过来」。他勐地从地板弹起,手快速从裤袋掏出一枝画笔型的刀具,没有一丝犹豫地插进桂铃铃的心口。 「什、呜——唔……」桂铃铃发出一声惊唿,反射性的往后躲,幸而南潚回下手的力度不大,胸口虽然传来阵痛,但她感觉伤口不深——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股像是要把体内内脏吸走的力气自刀片传来,拉扯得她浑身痛不欲生,整个人伏到地上,生理泪水禁不住流,想开嘴吶喊但发现自己失了声,什么也叫不出来。 刀子不止怪异,它还蓦然发出高温,烫得有如被一百度热水硬生生倒在胸口般,疼痛已夺去她大部分力气,但她还是使劲抬高那只浑身是汗的手,忍着灼烫,尝试把刀从心口□□。 「你看,这是我改良的地方,她现在叫也叫不出来,那我们的耳朵也不用受罪。」南潚回笑着向南沖邀功,见对方点头回了「不错」,他才蹲下跟桂铃铃道:「没用的,即使你是大力士也拔不出来,一开始我设计的时候,就把这点考虑进去。」 桂铃铃没有理会南潚回的话,只是在对方靠近自己的时候,向他投了个恨之入骨的目光。 「唔,你还真热情,可是我的身心都是我老公的……好吧,为了回报你的『情感』,我就让你死得不那么不明不白。之前不是说不见了某个盛魂魄的仪器吗?我把它拿来改成这样,可以存放,也可以夺取,只要三分钟你的魂魄就会去到里头,方便吧?」南潚回的目光落在那枝画笔刀,刀刃没入桂铃铃身体,但透明的刀柄还在外头,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里头有两点微弱的光芒。 「小南,你把东西收到哪里,怎么大家都找不到?」后方的南冲突然问道。 「我把它放进垃圾袋,然后扔在垃圾场里,还特意把真垃圾放在上头,只要没人遂包垃圾检查,根本发现不了。」南潚回伸出手拍了拍桂铃铃的脸颊,道:「你们还真蠢,明明我都给了你们那么多提示,都没有人看出来,呀,艾子涵看出了小半部,但是很可惜她提早退场了。」 提及艾子涵,桂铃铃的目光更添恨意,南潚回见状笑容更盛,再道:「对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也是时候退场了,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老公从来没有把你放在眼内,你到头来什么得不到。」 桂铃铃瞪大眼,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身体也勐力挣扎起来,可南潚回早就料到她有此一着,微微退开任着她慢慢由激动化作平静,再一脸无情地拿走小刀。 「……其实她也是不错的。」南沖见桂铃铃不再动,脑里忽然浮现起对方那满是爱意的脸,语气变得颇为可惜。 「老公,我们明明说好了。」南潚回表情很是委屈,然而眼里却闪过兴幸,对他来说南沖什么都好,就是太花心来者不拒,幸好他已摸清了对方脾性并先下手为强。 「我也不过说说,还是实验要紧,鸣春那边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外人不在南沖也不装了,任着桂铃铃躺在冰冷的地上,没有丁点把她抬上床的打算。 「算过时间,要明天中午。」南沖退回南沖身边,侧起头撒娇道:「正事做完了,刚好我的房间被桂铃铃占了,那我可以过去老公那边吗?」 「当然可以,你都说了要中午,那我们有的是时间。」南沖一把公主抱起南潚回,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再道:「对了,小南,刚刚你的影子没了,你身体有零件坏了?」 「它时有时没有,所以我夜里不太出来,但现在反正都来到最后,有没有也不打紧吧?」 「也对。」 杜听夏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 怀中的温热告诉他杜鸣春不知何时已由他的身边,再一次睡到被窝下,他故作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可透出的那一口气,却是满满的甜蜜和喜悦。 以前他怎么没觉他哥睡觉那么不安份? 一回生两回熟,杜听夏熟练地枕头塞给杜鸣春,对方微红的眼角、被打扰好梦的不满呢喃,让他情不自禁回想起昨杜鸣春是怎么用声音一次又一次的煽动自己,还调笑他们都快要变成春天里的发狂野兽。 不行,他得冷静下来。 杜听夏深吸一口气,死盯着杜鸣春略带疲惫的神情,拼命告诉自己他们昨天没有吃过午餐和晚餐,他自个儿不吃不要紧,可不能饿坏他的掌上明珠。 现在这个时候,外头那些人都应该吃过早餐,他也不想杜鸣春拖着疲软的身体给自己弄吃的,因此再不舍他还是悄悄翻过被子下床,熘去给自己和杜鸣春准备爱心早餐。
第40页 杜听夏暗暗提醒自己,这是他们成为情侣后的第一个早晨,他必须在杜鸣春醒来前回到房间,最好任至回到床上,不然杜鸣春认定自己是个拔x无情的渣攻,他可以跟谁哭? 和杜听夏猜想的相反,外头一个人也没有,他在走廊往后扫了一眼,所有人的门都是关着的,看来他们一是出于某种原因还没醒来,一是醒了发现没人伺候他们早餐,没趣躱回房内发霉。 这样也好,这样便不必对上他们八卦的探求目光。 杜听夏来到厨房,打开雪柜挑出不必热食的食材,快速地弄了个蛋沙津三明治,然后又拿了几个西柚榨汁,好让他哥哥有个营养早餐。他把一切搞定后才发现忘了弄自己那份,但此时他已出来半个小时,急忙从雪柜拿了另一个西柚,匆匆回到房间里头。 房间里的杜鸣春早已醒来,但他却一反平日常态赖在床上,在看到杜听夏进来时才半坐起来,懒洋洋地道:「听夏,我的早餐是不是好了?」 杜听夏在看到清醒的杜鸣春时心头一紧,生怕对方开口抱怨他是个吃完就跑的混球,幸而对方也猜到他去干什么,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的同时,又被对方的笑意迷得失了神。 一进来房间他就感觉这里的空气比外头多了种甜味,眼前的杜鸣春虽然没有半点脸红,但他总觉得,杜鸣春今天看自己的眼神比之前的都来得温柔,而眼角更是残留着令他心弦震盪的春意。 这样的杜鸣春看得他口干舌燥,他吞了一下口水,却发现连口水也是甜的。 「怎么呆住了?早餐不给哥了?」杜鸣春看了沉醉在幸福氛围的杜听夏一眼,心知要等他拿把早餐拿到床上给自己是没可能了,只好推开被子准备下床拿。 「不不不哥你别动,我拿给你!」杜鸣春一动杜听夏就回神了,急忙把食盘放到床上让他哥享用早餐。他看过不少可以用作参考的小说,都说那啥第二天后受方多半是要躺在床上,且还要吃易消化的食物,殊不知他哥老早就在半夜醒了过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止,还站在厨房跟南潚回说了好一会话,半点不像小说里的角色那般动弹不得,要另一半又是按摩又是揉腰。 ☆、倒数(八) 本来杜鸣春津津有味吃着爱心早餐,但吃着吃着他无奈嘆了一口气,道:「听夏,怎么看我的三明治看到双眼发直,你还没吃?分你点?」 杜听夏才不稀罕他哥的三明治,看着他的另一半吃着他亲手做的食物,他心里都快要软成一团,什至巴不得时间就这样停止,但显然他的满腔柔情并不能被杜鸣春理解,还被曲解成肚子饿对食物唾涎欲滴。 「不、不用了,我刚刚在厨房吃了点,再吃个西柚就够了。」杜听夏无奈笑了一声,又道:「我雪柜里发现了几个西柚,哥不是爱喝西柚汁的吗?怎么留着不吃?」 「我本来是打算偷偷吃的,在他们面前自个儿吃有点不好意思。」杜鸣春一听就知杜听夏还没吃过早餐,就随手撕了一半三文治给对方,再道:「不要空肚吃酸的东西,对胃不好,西柚放下,你这三文治量太多了,整份吃下去连午饭也不用吃了。」 「好的,哥。」杜听夏心道幸好他怕杜鸣春肚饿,特地弄了加料特大份,不然这样一分,他哥肯定是不够饱的。 二人没有再说话,各自吃着三文治,气氛不见尴尬之余反倒有点和乐融融,偶而眼光在空中交汇,他们也都笑了一笑,只是杜鸣春是暖笑,而杜听夏则是傻笑。 吃过早餐后杜听夏是很想继续和杜鸣春瘫在床上浪费时间,哪佑杜鸣春一脚就把他踢下床,要他去把厨房收拾好。 「你肯定什么也没理就滚回来了,去去去,把要洗的洗干净,要收拾的收拾好,别指望我出去替你收拾残局。」 「……好的。」 杜鸣春看着杜听夏失落的样子,很清楚他就这样出去绝对会让其他人以为对方被自己始乱终弃,好笑又好气道:「南教授他们在干什么?」 杜听夏侧开脸,杜鸣春把他赶走都算了,还在床上提及别的男人,这把他放在哪里!不行,他一定好好振振夫纲,不能因为闗系确定了就任由对方在他头上撒野——这么想着,耳边忽然传来杜鸣春的一声「唔?」,他就马上迅速回答对方:「刚刚出去的时候没见到他们,我见他们的房门都是紧闭的,也许都是在房间内。」 「那你在厨房收拾时小心点,不知哪个会突然绷出来。」杜鸣春打了一个呵欠,语气也变得散漫。 「哥,我先出去收拾了,你多休息。」杜听夏见状马上拿起身盘,一个转身就转出房间,至于振夫纲的打算,他表示他哥累了,有什么事情下回再说。 杜听夏一关门,杜鸣春的脸色一下子由昏昏欲睡变回清醒,他套上杜听夏准备好的衣物,拿过被自己扣留下来的西柚,放在掌上把玩了一会才离开房间。外头正如杜听夏所说一样,没有人都待在房间没出来,杜鸣春的目光落在南潚回房门上,但很快又像是失了兴趣般移开视线,他摄手摄脚来到厨房前,专注洗碗的杜听夏没发现他的到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呢喃着午餐的准备。 杜鸣春嘴角勾出一抹淡笑,然而这抹笑意很快就僵在脸上,化为另一道带着绝望的苦笑。他摇摇头,转身熘上二楼绕了一圈,拿了一张地图,慢悠悠回到自己房间。
第41页 杜听夏一回到房间,看到就是杜鸣春坐在床边,一边吃着西柚,一边低头看地图。他眨了眨眼,慢了一拍才意识他哥刚刚趁他洗碗时出去了,禁不住道:「哥,你要看地图我可以给你拿了,怎么自个儿出去了?」 杜鸣春拿出一瓣西柚星塞到杜听夏嘴里,他没有理会对方的提问,指着地图的某处,迳自道:「来之前我查过数据,在这里应该是个小村落,距离这里是挺远的,我想要走五个小时左右才到。」 杜听夏一听就听出不对劲,神色也跟着变得严肃,道:「哥,我们现在是准备逃跑吗?」 杜鸣春点点头,却道:「是你准备跑,我不跑,我的脚还没好,走不了那么的长的时间。」 杜听夏急道:「你想我扔下你一个?你觉得那是可能的事吗?」 杜鸣春嘆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哀伤,道:「我只是打算让你去那边求救,没想到你居然想藉机扔下我。」 「我才没有!」 杜鸣春笑了笑,拍拍杜听夏的肩膀以示安慰,道:「好了,听夏,玩笑就到这里为止,我之所以叫你去那里,是因为我们在这里除了南教授,没有人联络不了外头,若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我们只可以打得通这里几个人各自的电话,外头的一律打不通,因此我们需要向外来人求助。」 杜听夏瞪大眼,眸是满是不可思议:「哥你是指南沖是……元兇?」 杜鸣春比划了一个小声的手势,才道:「我也是猜的,他的情绪最不对劲,好像很清楚会发生什么事似的,再说,每当有人问他什么可以走,他都会有一个全新的藉口。」 杜听夏没有仔细分析杜鸣春的推理,只要是他哥说的,他理所当然就会认为是事实,杜鸣春很清楚杜听夏这种思维漏洞,因此便没有深入解释,而是继续刚才的逃跑话题道:「若我们一块逃,我又走不快,他们很快就可以追上来,我们俩没什么地位,万一南沖指证我们是行兇逃跑,其他人也多半相信的,所以我必须留下,走的那个必须是你。」 杜听夏想反驳其他人为什么会全然相信南沖,但他们这边没有证据,再说有桂铃铃那样存心讨南沖欢心的人存在,他们的确有很大的可能被当成兇手,想来想去发现杜鸣春说得有理,不甘道:「但我这么一走,他们也可以说我是。」 杜鸣春笑了笑,道:「不会,我可以给他们一个完美的理由。」 杜听夏不疑有他,傻唿唿道:「什么完美的理由?」 杜鸣春脸上挂出了暖昧的微笑,回道:「自然是我下床后不认帐,你自觉被玩弄,愤而出走。」 杜听夏瞪大眼,一手抓住了杜鸣春的手臂,惊道:「你是为了让我走才……才跟我……什么……吗?」 杜鸣春深吸了一口气,发现不解气便弹了杜听夏额头一下,没好气道:「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也是刚刚才想到可以如此顺水推舟,你这小子是不是皮痒了?」 杜听夏慌忙道歉,又说了一连串好听的话来哄他哥,杜鸣春首次听杜听夏说那些土到掉渣的情话,居然听得津津有味,若非时间不许可,他绝对可以闭嘴装生气,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好了。」杜鸣春打断杜听夏那句「你的眼睛有如星辰」,示意对方把东西收拾一下,道:「你一来一回都要十个小时,趁现在他们把自己关在房间,赶紧出发吧。」 杜听夏看到杜鸣春坚定的神情,就知对方是鐡了心要赶他走了,心里虽然非常不舍,但也明白他愈迟出发,对方的处境就愈危险,无奈下只好听从指令,把要带的装备扔进背包里。 「哥,那我走了,你万事小心。」 「我回去睡个回笼觉,这样也过了八个小时,你不要为了缩短时间而勉强自己,我和他们都相处这么一段时间,懂得怎么应付他们。」 杜听夏站在大门前向杜鸣春道别,明明他哥的一切早已植根在他的心里,但许是身份的转换,他又觉得杜鸣春又有那么一点不同要通过一次次的观察重新把他的容貌刻在脑子里。 杜鸣春脸上的淡笑自杜听夏踏出房门就没有消失过,他很清楚自己的表情有丁点不对劲,杜听夏就会不顾一切硬是留下来,因此他一直笑着,用笑来压下其他情绪。 杜听夏看着杜鸣春微僵的嘴角,心里突然浮出一丝不安,他和他哥即将要分别十个小时,杜鸣春真的可以保护自己?其他人真的不会起疑? 「哥,不如我们还是一块……」 杜鸣春在心底嘆了一口气,果然到最后还要使出杀手锏,他一把拉下杜听夏的头,狠狠地吻上那略带红肿的唇,杜听夏被杜鸣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怔,但很快便回神过来,肆意的和对方纠缠起来。 杜听夏顺利夺过主导权,但杜鸣春却不配合起来,他先是意思意思般响应了对方,随后便迅速退开,动作利落得好像只是在交作业,吻到了就可以抽身离开。 「接下来的,回来再给你。」杜鸣春把手指放到杜听夏唇边,瞇起眼的带着丝丝媚意,正如杜听夏经过昨天摸透如何夺下主导位置,他也摸清如何如亲密动作去「驱动」对方。 杜鸣春开出的支票让杜听夏心动不已,可以的话他更想直接兑现,但他哥都做到这一步,他强来只会被无情踢走,倒如趁机多捞几个吻再潇洒离开,起码这样在他哥心中许能加点印象分。
第42页 杜听夏真正出发时杜鸣春嘴都红得有点发痛,但他依旧笑着目送对方,半点抱怨也没有,在杜听夏消失在自己线视范围后,他的手还情不自禁摸上了自己的唇,彷佛对方的余温留在上头。 「很抱歉打扰你的怀春,但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你搞定了吗?」 ☆、倒数(九) 杜鸣春没有说话,冷眼扫了后方那不知好歹打断他的傢伙。 「杜哥,你由凌晨开始脾气好像不太好,听夏活不好满足不了你?」半倚在墙边的南潚回一脸倦容打了个呵欠,他身上穿着的不合身的睡衣,过大的衣领使他露出大半个肩膀,上头密密麻麻全是吻痕。 「他不在,我也没必要装,再说死都临头,还指望我对你和蔼可亲?」杜鸣春把目光落在南潚回的肩膀上,很快又移开目光,对方都这副样子,他还猜不出发生过什么就是脑子进水,他顿了顿,才道:「桂铃铃……不在了吗?」 「都说杜哥太过聪明,不过我喜欢,嘻嘻。」南潚回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拉好衣服,道:「南教授本来就属于我的,想和我抢男人也要看我批不批准。」 「桂铃铃和南教授搞上那天,你都只能站在房门前偷听,少一副自己管得住对方似的。」杜鸣春之前没去留意南沖南潚回是否在一起,现在也没兴趣了解更多,但看着自己一句就令南潚回变脸,心里那道被逼送走杜听夏的不甘,忽然有点舒畅起来。 「我果然还是讨厌杜哥。」南潚回硬绷绷搁下了这么一句,随手指了指上二楼的楼梯,道:「既然大家都不喜欢对方,倒不如快点开始,如何?」 「随你。」杜鸣春神色淡然,眸里没有一丝惊讶,还道:「宇轩也不在了吗?」 「他在,我没有对他下手,本来他是预定的其中一个,但后来事情出了差错,所以就空出个位置来让他活下来。」南潚回瞄了一眼邓宇轩的房间,再道:「如果这次成功的话,那就收下他在这边继续研究,毕竟还是活人方便点。」 杜鸣春顺着南潚回的视线,同样也望向邓宇轩的房间,道:「那失败的话,他就会是继我之后的下一个吧?他会听话把你昨天的不明液体喝下去吗?」 「杜哥你真为我设想,放心,随了特制饮料,其实也有别的方法达到实验前的要求,只是两者相比起来,还是那杯较好。材料很难找,我花了大功夫也只能弄来一杯的份量,杜哥你真是超超超级走运。」南潚回朝鸣春比划了一个噁心的爱心手势,满意到看到杜鸣春朝他投来一个嫌弃的眼神,才继续道:「你最好加把劲让实验一次就成功掉,不然你失败了,邓宇轩又失败,我们只好找回刚刚跑走的第三后备货。」 杜鸣春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杀意都已经和厨房那把宰鱼的菜刀差不多锋利,连南潚回也罕有地有这么一秒表情僵硬,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笑瞇瞇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杜哥你瞪我干什么,本来就是因为他是你弟弟我们才让他跟过来,光是做人质就太浪费,你很清楚是不?」 「一点也不清楚,这根本就和说好的不一样,所以你们先强行拖听夏进来,强迫我就范。」杜鸣春说完这句就上前一脚踢开邓宇轩的门,和形象全然不符的动作让南潚回和邓宇轩大跌眼镜,一时间二人呆呆地着着他,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去二楼,最后的实验要开始了。」杜鸣春的语气非常强硬,还带着点命令的味道,在不知情局外人眼中,可能会以为他才是那实验的主导者。 「什、什么实验?」对上霸气外露的杜鸣春,邓宇轩难得结巴。 「就是你和潚回一直偷偷研究那个、分裂灵魂的临床实验。」杜鸣春说完往后望了南潚回一眼,问道:「他是什么也不知道吗?」 「我没有特别跟他解释,也许他一直以为我们只是兴趣班探究?」南潚回又打了个呵欠,走进房间大刺刺坐到邓宇轩的床上,道:「那我现在跟你说说,宇轩呀,其实我们瞒着其他人那个才是真正的研究内容,白天那个才是用来应付的兴趣班。」 「怎么一回事?南潚回……你那是怎么一回事……」邓宇轩脸上难得抺上不安,杜鸣春异常的冷淡态度,和南潚回那副明显是上完床的样子,让他意识到事情正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杜鸣春和杜听夏是一对、自己吃过晚饭就回房没出过来、桂铃铃那叔控不会突然看上年纪相若的南潚回,那能和南潚回搞在一块的,只会是剩下的那一个人。 「就你想那么一回事。」南潚回装作害羞般扭动一下身体,故意用娇滴滴的声线道:「人家其实也很喜欢南教授,总不能凡事都得让桂铃铃,你说是吧?」 「桂铃铃呢?」邓宇轩脸色一白,以桂铃铃昨天神经质的表现,看到南潚回这样子,肯定会就地正法对方,但到现在他都没有听到刺耳的女声,再加之南潚回这副得逞的样子,让他脑子浮现出一个心惊的推测。 「她去和子涵作伴了,是昨晚的事,我也是今早出来才知道。」杜鸣春看南潚回的目光有嫌弃,现在看邓宇轩的目光也有那么一丝的嫌弃:「你怕什么怕,你连子涵都杀了现在居然怕成这样?」 「我没有杀子涵!」邓宇轩反射性地望向杜鸣春,语气之急连嘴唇也禁不住抖动,他道:「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突然对我举刀,我觉得危险想没收,所以才……所以才……若果她一早让我进房间,这事不会发生!不、不是我的错!」
第43页 「你怎么知道子涵是他下的手?」南潚回没有理会邓宇轩苍白的辩解,迳自跟杜鸣春聊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把所有事情算在我头上。」 「基本所有事情算在你头上没错,桂铃铃和辛彤都是你害出来的,既然你和南教授有『那么深』的感情,辛彤第一个冲出来骂他,你不找她下手还找谁?」杜鸣春同样也忽略掉邓宇轩,道:「那些卡片也是你弄出来的,我说得没错吧?」 「杜哥你真的是看到那仪器后才推理出来的,这也太神了吧?」南潚回侧起头,道:「但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看出艾子涵不关我事?」 其实杜鸣春当时只光猜出南潚回就是黑手而已,但单单这个推论也足以让他明了时间不多,所以他才会抱着「不能长长久久至少也曾经拥有」的心态,急着对杜听夏出手,急着在这里不祥之地、忘却一切去感受对方。可那时他认定南潚回为研究而着魔,但看到满带春意的样子,他才意识到原来在研究背后,还有一道狗血俗气的爱恨情仇。 当然,这些杜鸣春断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宇轩虽然嘴臭,但对子涵也是实打实的好。子涵被发现身亡后,他的反应过份镇定,什至站在对面上认同你那些『她是兇手』的屁话——他错手误杀子涵被你瞧见,然后你承诺会帮他隐瞒事件,什至帮他一块清除所有不利证据,对……」 「其实是我。」一把沉实的男声打扰了杜鸣春的话,三人回头一看就看到南沖站在门口,可和南潚回不同的是,他衣着异常整齐,完全看不到半点欢爱的痕迹。他淡然注视着杜鸣春,道:「是我跟他提议先瞒着大家的,毕竟铃铃和子涵是好闺密,她情绪会较为激动,事实也证明如此。」 杜鸣春垂下眸,这里的人对他们俩来说既是后备白老鼠,又是能量提供品,若三份灵魂经已足够,在目击艾子涵被杀的时候顺手把邓宇轩做掉,这样实验进度不是更快吗? 不,若然这样的话,一开始就他们全部做掉更节省时间,南沖南潚回陪着他们做戏,绝对是另有目的。 「话说完了,都给我全部上二楼,宇轩你也是。」南沖一声令下,杜鸣春和南潚回爽快离开房间,显然还不能适应情势的邓宇轩被南沖叫了声,胡里胡涂也跟着上楼了。 到了二楼,杜鸣春没有一丝抗拒就主动躺到手术台上,南潚回一改楼下散漫的样子,穿上了白袍作最后一次的核对。 「邓宇轩,你老……在发什么呆?还不过来帮忙。」南潚回在一堆数据中抬头,他在校对、杜鸣春在装冰冻金枪鱼、南沖在调节仪器,只有邓宇轩一脸去错地方的样子,若不是南沖在场,他早已骂脏话了。 「好、好的。」邓宇轩应了一声,反射性的接过南潚回扔过来的东西,核对了一会才意识到不对劲:「我们现在要分裂杜哥的灵魂?!」 「对呀,不然你以为我们之前在做什么。」南潚回看到邓宇轩不认同的样子就反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们偷偷摸摸研究了那么久,不就为了这一天?」 「但这样杜哥不就、不就没命吗……」邓宇轩愈说愈小声,显然他也觉得这句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 「害怕?呵,你杀了艾子涵、我负责了辛彤和桂铃铃,你说这样的我们还有退路可言吗?」南潚回用玩味的眼神的看了邓宇轩一眼,道:「倒不如把实验做好,也许南教授会看在这个份上给我们指点一条生路。」 ☆、倒数(十) 邓宇轩看着眼前的南潚回,突然觉得对方陌生得他不再认识。 他承认,当然参一只脚进来只是单纯觉得好玩,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方是玩真的,真的拿着人命来玩。 在艾子涵死亡那晚,当南潚回变出一枝不知哪来的刀笔时,他已隐隐猜到,只是他一心想压下事件,也就没有太理会背后的算计,反而松了一口气,心里满满是对南潚回南沖的感激。 但现在事实摆在他眼前,南潚回高调承认是他杀了辛彤和桂铃铃,还暗示若不配合,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自己。 是何等的冷血无情,才会视自己的同学为实验工具? 他当初是眼瞎到何等程度,才会答应和对方在晚上私下探究分裂灵魂,才会一心想着加入对方阵营? 「你怎么不说话了?想退出?」 邓宇轩回神过来时,自己冒了一身冷浑汗,连手上的纸也出现汗印,他对上南潚回笑里藏刀的眼神,艰难地扯了一个笑容,用着自己也觉虚假的语调干笑:「怎、怎会……」 「很好。」南潚回点点头,漫不经心开口道:「你也算聪明,不然我就没了个助手,多了份灵魂了。」 邓宇轩心底一凉,兴幸自己没有选错的同时,也深深明明自己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贼船,且掌舵的还只冷血笑面虎。 杜鸣春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很清楚南潚回不过是在恐吓邓宇轩,临休实验即将开始,他才不会白白浪费另一只白老鼠。他侧头把视线望向南潚回,道:「说起来,怎么死的都女生,故意的?」 南潚回明显一怔,他没有特别关注这些,也是经杜鸣春指出才发现到,对此,背着他们的南沖头也不回道:「鸣春这意见不错,以后我们採集灵魂会把这点也考虑进去。小南,把灵魂放进能量仪,我这边快要搞定,接下来就可以开始了。」
第44页 「好的。」南沖开口,南潚回也没有执着在性别上,左手一枝不知在哪里变出来的笔刀,右手一个连繫杜鸣春推理的能量仪,兴致随即变得高昂,嘴里还哼了两下音调。 啪嚓、啪嚓、啪嗒嚓。 杜鸣春本来已是迳自闭眼,但耳边传来的声响太过怪异,好奇心使得他重新张开眼望向南潚回,只见他戴着一副黑色特制手套,用近乎是暴力的态度,把一枝笔型的刀一下又一下敲打在能量仪的玻璃上,若不是南沖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捧着能量仪,光凭视线判断,绝对会以为他是来搞破坏的。 「……他在干什么?」杜鸣春把头转到另边,对神色苍白的邓宇轩问道。 「在转移灵魂。」邓宇轩小声道:「那刀在收集完灵魂后会把灵魂固定在里头,除非是破坏它,不然很难取回里头的东西……至少南潚回曾经是这么跟我说过的。」 杜鸣春挑起眉,几近是气音的轻笑小声得只有他一人听到,他道:「你叫自己女朋友的灵魂作『东西』?」 邓宇轩脸色更白,随着杜鸣春的话,脑海蓦然浮现出来艾子涵脸红偷瞄自己的容貌,他压抑着快要吐出来的冲动,嘴硬道:「那杜听夏也在里头?」 杜鸣春没有回答,他意味深长扫了邓宇轩一眼,随即便把目光移回南潚回南沖的动作,看着三颗小光被那俩姓南的从刀笔倒出来,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进能量仪,不由得想起童话诗句的倒数第二章章节。 「小羊羊 小羊羊 妈妈的羊羊在哪里 都进了灰狼大肚子 拿剪刀 拿剪刀 胀起的肚子穿大洞 羊羊回来了蹦蹦跳」 辛彤她们的确回来了,但是转眼间又掉入另一只狼肚子里。杜鸣春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同情别人的遭遇不就是同情自己,他和辛彤、和桂铃铃、和艾子涵根本没有分别,都是掉进狼肚子的可悲猎物,只是她们无心掉进来的,而他是主动跑过来的。 想到这里,杜鸣春突然忆起杜听夏的各种神情,偷瞄的、脸红的、傻笑的、呆滞的、什至是以男人的神情渴求自己的,一一在脑海里盘整,害得他差点就要坐起跑到窗子大叫,把被他忽悠走的小子叫回来,可同时他又庆幸对方不在这里——虽然他躺下来没什么惧怕表情,但实际上他的腿早已软得没有力气站起来,手心手背全是汗,这里的人看不出来,但杜听夏若在这里的话,他一眼就看穿如此狼狈的自己。 南沖拿出条红色的胶纸,小心翼翼地封死能量仪的开口,把三份灵魂硬是死锁在里头,一切搞定后,他理所当然把能量仪拿上手把玩了一会,但却忽地变了脸色。 「怎么里头好像有股……橙味?」 他的声音打断了杜鸣春的沉思,杜鸣春咳了声,用尽量冷静的声音道:「抱歉,昨天你们下去时我还是拿出来抺了一下。在上二楼之前,我偷偷在厨房切了个橙给听夏,也许是这样沾了味道。」 如刀子般的探究目光落在杜鸣春身上,让他浑动不舒服,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大方任南沖打量着,还抬起无辜的眼眸和对方对视。 「灵魂都放进去,没得再倒出来抹了,杜哥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南潚回骂了一声,把鼻子凑前在能量仪前闻了闻,反覆确认后才道:「他说得没错,味道是在外头的,里头也没有别的东西。」 「可能是我忘了洗手,又可能女士们的灵魂是橘子味的。」杜鸣春见自己被放过,话锋一转把休焦点落在没心思嘴臭的邓宇轩上,道:「你要不要过去闻闻看女朋友灵魂的味道?」 邓宇轩这下再也忍不住,他一手盖住嘴巴,一手推开实验室的门沖了出去,直接在门口吐了个乱七八糟。 「抱歉,我只是想呛一下他。」杜鸣春虽然嘴里说了一句「抱歉」,可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歉意。 「他更怕了。」南潚回嘴角微微勾起,他快速和南沖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眸里都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丝认可。 杜鸣春没有错过他们的眼神小交流,他躺下时不至一次再想,南潚回南沖花心思把人带到这里,策划故弄玄虚的谋杀,什至现在有意无意地毁坏邓宇轩的心理防御,也许就是南潚回口中提及的「喝不明液体外的另一种方法」。 所以他刚刚故意说出那样的话,邓宇轩的心堤被进一步击溃,但南潚回南沖却很满意——和他服用药品完全不一样,第二种法子是情绪调整,且是调整至令实验体崩溃的地步。 这么一来所有事情都好像说通了,南沖以实验之名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拖着不让他们离开的同时,南冲杀害夺取实验用的魂魄,并以那些卡片来营造压抑的人人自危气氛,为的就是让他之后的后备实验体陷入崩溃。 杜听夏是用来牵制自己的,而实验需要用上的三份魂魄,如果他没有猜错,南潚回最初盯上的应是辛彤、桂铃铃和邓宇轩,连唿叫也会被吓倒的艾子涵,则被看作成另一个他。 那些卡片、什至是摩斯密码,艾子涵那里应该也收到一份。 可是千算万算,南潚回也算不到邓宇轩一个错手杀了艾子涵,如意算盘被打破,他只好让邓宇轩顶替艾子涵的位置,不管第一次的实验否成功,总之先让他崩溃再说。 杜鸣春他不清楚那些液体对他的身体有何影响,至少他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但相反邓宇轩倒是被南潚回玩得死死的,相比之下,他绝对是走运的那个。
第45页 邓宇轩吐完回来脸色更青了,只是无论是杜鸣春还是那俩姓南的都没有关心,南潚回替杜鸣春接驳上仪器后,示意邓宇轩上前去按开关。 到了这个时候,杜鸣春不安燥动的心突然镇静下来,他缓缓合上眼,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暖的笑意,一如无数次他见着杜听夏时的表情。 听夏,哥在下面等你。 在小树林中穿梭的杜听夏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他的心跳跳得厉害,胸口却有如被一座泰山压着,弄得他非常不舒服,就连唿吸也隐隐不顺畅起来。 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总觉得突如其来的异常,是缘于心底的不安。 杜鸣春出事了? 杜听夏想也不想转身原路折返,跑到气喘如牛不敢放慢脚步,只求可以早一分一秒回到屋子去确认杜鸣春的情况。 可是跑着跑着,他突然闻到一股烟味,正确点来说,是燃烧的气味。 他顿时瞳孔一缩,一颗心惊得像是被提高到喉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他爆发出更快的速度, 然而随着距离愈近,燃烧的味道愈浓,且伴随着的,是偶而传来的小型爆炸声和一片火光红红。 杜听夏的脸容扭曲得厉害,看着屋子完全被火焰吞噬,他只觉眼前一黑,四肢禁不住发颤慄,可他拼死咬住了嘴唇,在这紧急关头,他可不能昏过去。 「哥!」 他又对着空气喊了好几声,可惜回答他的只有大火噼里啪啦的声音;环视四周却发现不到半点凌乱的痕迹,彷佛里头的活人一个都没有逃出来。 杜鸣春。 思及这三个缠绕他心魂的三个字,杜听夏用手紧紧抓着胸口,彷似要就此把心脏捏碎一样。 他说过,不能一块逃出去,那就牵手死在一起。 他说过的。 他怎能……不信守这个承诺? 哥哥,我来找你了。 小羊羊小羊羊 妈妈的羊羊回来了 跳跳跃跃找大石头 扔进去扔进去 扔进肚子再鏠起来 灰狼吃不了小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们的之衡会回来了 南沖南潚回的戏份就此完结,他们不是最终boss,只会在回忆杀出现,而他们的下场详见《阴间大学(地府北分校) 》 那么,我们下星期再见,留个言也很欢迎,哈哈~ ☆、爱情(一) 江之衡听完整段回忆,经已是华灯初上、地府众鬼起床准备上班的时候。 他顶着满是红丝的眼眸,吃力压下在杜听夏面前打呵欠的冲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叫他怎么写成报导? 《女鬼你们失望了,山鬼总裁其实心有所属》? 《洛神杜总和他哥不得不说的□□》? 《杜总高调认爱,女鬼痛失单身男神》? 《想吃杜总的瓜?抱歉,你们只有狗粮》? 江之衡忍着快要冲出口的哀号,要他把这样的东西写出来,倒不如叫他直接投胎算了!他投胎还可以选选孟婆汤的口味,而这样的报导一出来,他不是被山鬼粉丝追杀,就是被自封为洛神老婆的女鬼斩首。 「之衡,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当事鬼杜听夏自然不觉有问题,用了一整个白天来回忆杜鸣春,他不但没有半点倦容,精神抖擞坐得笔直,一双眼眸眨呀眨,满满是等待江之衡发问的期望。 江之衡还是鬼生第一次对床有如此深的执念,现在光是躺平对他来说也有无上的吸引力。他很想说「这次的访谈就此结束,其他余后再说」,但对上杜听夏那副再战个三天三夜的表情,他忽然明白,访谈不是他说完就可以完,而是杜听夏觉得说够了才可以完。 阎王在上,第一次的採访已经这样了,接下来的他怎样捱下去? 「听夏,所以杜哥把西柚放进能量仪了?」虽然江之衡敬业地继续他的工作,但心里却在想能不能开口请阿西给端来一杯咖啡。 杜听夏对杜鸣春有超越兄长的感情,他可没有,在他眼中,他不过是听了一个悲剧收场的爱情故事——虽然他听着的时候满心不是滋味,心里总觉得有东西堵住,像是不爽某种他意识不过来的物品被其他鬼先一步抢走,可后来这股莫名的情绪就被排山倒海的睡意淹没,爽不爽不是最重要事项,可不可以睡觉才是他最急切的关注。 「你说对了一半,我哥用指甲在西柚颳了点……怎么说呢……纤维?总之是类似的东西,再放入能量仪。那东西启动的时候不能有魂魄以外的东西,即使一条头髮也不行,不过头髮易被发现,可以藏到指甲缝的西柚皮较难发现,加之我哥又故意把味道沾在外头,南潚回发现不了很正常。」杜听夏其实也看得出江之衡快要撑不住,可是他真正目的还没达到,只能狠下心肠强逼对方继续听故。 「我记得……你好像提过南潚回不会料理,可能这也解释了他为何发现不了杜哥的小动作。」江之衡一边道,一边记下杜听夏提及的重点。 「我可没说过南潚回不会料理。」杜听夏挑起半条眉,脸上罕有地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不过之衡你也说中了,他的确没有正正经经煮过东西。」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江之衡只觉一阵尴尬,然而在找洞钻和继续问话中,身为记者的他还是保持着专业精神选择了后者:「那你是和杜哥都是因为这件事而下来的?」
第46页 「对,我哥是因为爆炸而实时丧命,后来人间还有报导指现场有两具十指紧扣的男尸,哈哈,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弄出那姿势,结果就吸入太多一氧化碳,不过我本来就没有独活的打算,所以其实怎样的死法也没所谓。」杜听夏笑了一声,眉宇之间带着几份傲色,像是对自己和杜鸣春上报感到莫名的自豪。 江之衡心道杜听夏跑去送死的举动完全辜负了杜鸣春的一番心意,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换他是杜鸣春,他绝对会拿起鸡毛掸子狠狠教育不听话的弟弟一顿。可他是江之衡,不是什么杜鸣春,因此他只能把话放在心中,改道:「那其余三人也是一块下来地府吗?」 杜听夏忽地冷笑一声,就在江之衡怀疑自己是不是误踩地雷时,他才用不屑的声音道:「邓宇轩也是即是丧命的,至于南沖南潚回则是逃了。」 「逃了?你是指他们没有身亡?」 「不是,他们老早就死了,只是借虚拟躯壳和假身份,在人间做各种他们认为有着『崇高理想』的实验。」杜听夏的声音依旧不屑,可同时也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继续道:「在爆炸的那一刻,他们便抛弃那两具用来在阳间活动的躯壳,以鬼魂的方式离开。可他们用的是假名,即使我后来无论怎么配合调查,鬼差也查不出个瞭然来,我现在说这些也是我建立杜氏魂魄健康公司后,一点一滴私下查出来的。」 江之衡眨眨眼,颇为意外道:「鬼差?」 「是的,鬼差也在追查他们,他们干的阴森事可多了,可就是很懂得隐藏身份,所以才一直没有抓出来,我也不是不久前才透过层层关系,才知道他们早就以另一种身份魂飞魄散了。」杜听夏嘆了一口气,语气颇有未能亲手把他们拆骨去皮的遗憾。 「魂、魂飞魄散?真的?」江之衡吓了一跳,在地府魂飞魄散,那就真是什么也没有了,他们真的捨得这么干? 「对,他们是狗咬狗骨,互相残杀,我也不意外他们的结局是这样,能这样无情玩弄人命,下场只是区区魂飞魄散真是便宜了他们。算了,不提他们了,一想到他们就反胃。」杜听夏改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江之衡本想多问两句关系南沖南潚回的,但见杜听夏开了口,只好把问题先留着迟些再问。他侧头想了想,顺着对方意思改变话题:「其他人……就是邓宇轩,也是当场死亡吗?」 「是的,鬼差在爆炸后不久就来到现场,邓宇轩也是被他们扣走的,后来我问过他们为何来出现,他们侦测我们那里有魂魄被点燃所以才上来,可惜辛彤那三个终究还是救不回。」杜听夏嘴角勾出了苦笑,道:「你也知我哥被逼去做了什么实验,若不是鬼差看到我们如此可怜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出手相助,我哥怕是会当场魂飞魄散。」 「实验……成功了?」江之衡的瞳孔微微睁大,不知怎的,他总有一种实验失败的错觉,而这种错觉使他忘了追问结果。 「一半一半,我哥的魂魄变得异常不稳定,处于容易分裂的状态,即使眨个眼都有魂飞魄散的风险。」杜听夏垂下眸,目光落在地板上,似是不让江之衡发现眸里的担忧和失落。 「之前你提过杜哥需要休养,不知是否这个原因?」 「没错。」 杜听夏该说的也说了,其他的就看江之衡领不领略得了,本来打算就此结束,可江之衡好死不死地问及了杜鸣春在地府的现况,杜听夏一下子打开话匣子,一连串歌颂杜鸣春的话如滔滔江水奔流到海不復回,声调抑扬顿挫、内容有逻辑之余却没有半句重复,就连杜鸣春身上的一颗痣,也被他说成是天界赐予的仙物。 江之衡努力维持得体的笑容,偶而应上一两声表示自己在听,心里却是如喝了廿四味般苦不堪——他到底是发什么疯,才会在此时此刻问及杜鸣春的情况? 他告诉自己,杜听夏现在主宰他的生杀大权,他不敢打断对方,只能继续听下去,对方即使谈及和杜鸣春的亲密行为,他也是要堆起笑脸和应几句——不过话说回来,杜听夏是不是太长气点? 他不会觉得喉咙干渴的吗? 他的声音说了一整天好像也没有沙哑,嗓子不是会出问题了吧? 就在江之衡怀疑杜听夏嘴里是不是藏了喉糖时,杜听夏后方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紧接着的就是阿西响亮的声音:「江仔你起来了吗?」 江之衡的目光悄悄扫了杜听夏一下,虽然他不太理解为何堂堂一个管家叫鬼起床,会有种邻家小学生跑来别人家找朋友玩的错觉,但这也不妨他心底重燃「访问就此结束」的渴望,毕竟眼下已经有别鬼过来打扰,杜听夏是不是应该想起自己日理万机的总裁身份,实在不适合继续在小房间歌颂杜鸣春的美好? 杜听夏没有错过江之衡期盼的小眼神,不由得苦笑摇摇头,他想好好善待江之衡,在进来之前他明明告诉自己要点到即止,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失控了。 就像是恶魔在神父面前道出不容外传的真名,就像关在地牢的犯人在行刑之前重见阳光,当他看到江之衡问及杜鸣春的情况时,他只觉那架在他头顶的鐡链顿时化成灰烬,让他只想不顾一切把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全部倾泻而出。 可眼前的不是杜鸣春,眼前的是江之衡。
第47页 他的杜鸣春,不在这里。 杜听夏剎那觉得连空气也带上苦涩的味道,他不敢再看江之衡,侧开脸想找些话题来转移自己的狼狈,可任他在脑子翻箱倒箧也找不出点什么,到最后他只能重回老本行宣扬鸣春教。 再说,他和江之衡,本来就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爱情(二) 「……哎呀,原来已经是夜晚,抱歉,说得太入神一时忘了时间。」杜听夏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老早在这二十年内锻鍊出在各种环境下谈笑风生的技能,区区一个小记者怎能看穿自己。 果然,心一乱,智商也跟着乱起来。 「不、不会。」江之衡正如杜听夏所想,不但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听到对方言语之间有意结束,满心只想送这尊大佛离开,若是现在跟他说脱光原地转三圈杜听夏就会离閇,他绝对会马上解开扣子。 「之衡你辛苦了,今晚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不用跟我去公司了,需要什么就跟阿西说。」杜听夏嘴角微微勾起,江之衡完全藏不住表情,脸上那巴不得他赶紧走的渴望,已超越暗示变成明示。 杜鸣春可不会这样,他就是温柔得来带着淡淡的拒人于外,看似温柔的性子,其实除了自己着紧的人外,其他人他从来不真正放在心上。 江之衡这么如此活泼的性子,是和他所认识的杜鸣春完全相反。 可是这样的性格,他不讨厌。 杜听夏跟江之衡道了声晚安就飘离房间,还不忘示意阿西不要进去吵对方。他这么一走,江之衡便直接恭敬不如从命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翌日中午,醒过来的江之衡睡眼惺忪拿过手机看了看时机,随即便翻过身继续睡,到了接近下午四时,他睁开没有倦意的双眼,目光直勾勺注视着灰白的天花板,睡了超过十小时,精神饱满的魂魄不容许他继续唿唿大睡。 江之衡在床上天人交战,他想下床却又懒得动,可闭上眼却又睡不着,就这样颓丧地浪费了好一会光阴,他还是认命下了床,拍拍脸颊准备出去上厕所。 可当他正要飘出房门时,蓦地想起阿西那句「管家24小时待命是基本的,只要你飘出这个房,即便我是在裸睡,也会在五秒钟内出现在你面前」,他立时停下飘荡的步伐,脸上也露出一丝犹豫起来。 阿西五秒出现不可怕,怕是当然他多口问了句「那你衣服是在一秒内穿上吗」,然后那和南管家完全是南辕北辙的儿子居然有种回答「自然是□□来伺候你」。 当然他陷入了迷之沉默,他知道阿西那句话没有别的含义,可他总觉得自己听出别的歧义。 反正他不急,他还是等阿西晚上敲门再出去好了。 这么想着,江之衡理所当然地拿过手机,打算玩上一会,可他眼角落在那堆来不及收拾的录音工具时,他脸色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思考起一个用脚指想也能得出答案的问题——他应该是玩手机,还是整理一下杜听夏口述的资料? 杜听夏放话说了,他可以好好休息,既然如此,他一觉睡到晚上也不是问题。 江之衡默默为自己的结论点赞,然身体却是有另一股意识般飘到笔记本前,认命地开始他的整理工作。的确他可以刷手机去,可在杜听夏眼中,他不止是来採访,他还背负了盗取公司机密的嫌疑,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还是做好一个记者的本份,免得对方先入为主觉得他是真的间谍。 他认真地记下每个人物的名字和性格,再表格划分了在那几天发生的事,杜听夏说得没错,这场以死亡收场的悲剧,绝对是比坊间那些老生常谈的白手兴家故事来得更要吸鬼眼球,只要他写得恰当,这故事刊登出来后,他们杂志的销量绝对会是一升再升,加印再加印。 至于何谓恰当,例如杜鸣春杜听夏在死前一天在房间做了什么好事是断然不能写出来的,他们杂志适合任何鬼龄的鬼魂阅读,如此香艷的内容,即使他敢写,直肠莎也不会点头批准。 江之衡戴起了耳机,一字一句地记下今早杜听夏说的内容,他记着记着,忽然发现杜听夏居然没有提及大学的名字,匆匆把问题记在手机上,打算下次遇到再问问。知道大学的名字很重要,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上人界翻查相关数据,也许还能藉此找到杜听夏的入学照,即使不能刊登,自个儿乐乐也好。 咦? 不对,他要配合调查以证清白,哪来的时间上阳间? 若真要去,江之衡自有身为记者的办法,可是这样就会坐实盗取机密再偷熘的罪名,所以结论来说,他还是暂时打消上去的念头比较好。 也许他要去申请一个虚拟专用网帐号,好让他可以在地府连上阳间的网际网路? 江之衡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到阿西敲门时他才意识到经是晚上,他草草收拾一下凌乱的书桌,然后才开口说了声「请进」。 「江仔晚上好,你好点了吗?」阿西飘进来时手上拿着一个食盘,江之衡还没来得及问那是什么,他就已经继续道:「不知你身体情况如何,我就自作主张替你准备了白粥,若你不想吃的话可以去饭厅吃的。」 「白粥?为什么要给我准备白粥?」江之衡茫然看了阿西一眼,他不过是没睡一天,怎么到阿西那里就变成他重病似的?
第48页 「不是说那啥过去要吃清淡的吗?」阿西朝江之衡挤了个瞹眛的眼神,嘴角也勾起了玩味的笑容,跩跩道:「别以为可以瞒着瓜大爷我,这么多年来杜总可没带过别的鬼回来,哎呀呀,杜总在自己家特别兴奋我能理解,所以昨晚才要你好好休息,是不是?」 「你、你在说什么!」江之衡脸勐地涨红,差点就要被阿西的话吓得直飘上天花板,他开嘴打算好好解释,但话到喉咙才惊觉自己不能把公司机密事说给其他鬼知,只好推说是为了贴身採访杜听夏才住进来,并且强调道:「我们什么也没做过!昨天听夏给我一整晚杜鸣春,我们什么也没做过!」 「这些年见过不少贴上杜总过来的鬼,但你和他们不同,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杜总的,你是他亲自带回来的,我还以为……真可怜,他居然这样子对你。」阿西闭眼摇摇头,一脸深沉道:「只可惜杜总心里永远的第一位是大少,即使他不在了,你也只可以争个第二位。这条路很难走,你确定你要坚持下去?」 「什么这条路很难走!」江之衡几乎要抱头痛哭,要说了自己不是杜听夏的情鬼,怎么眼前这鬼还是自说自不听自己的——不对,阿西刚刚说了什么? 「你说杜鸣春快要不在?什么意思?」 「哎呀,说漏嘴了,你忘了吧,这事我们下鬼不好多嘴。」 「阿西,我要向南管家投诉了。」 「……好吧。」阿西把头凑前,小声道:「大少情况一向不太好,之前也做过了好几次手术但都失败,上次医生跟杜总说,大少可能捱不了多久。」 「捱不了多久是指……」听到阿西的语调转小,江之衡也跟着小声起来,到最尾那四字时更是直接变成了气音:「魂飞魄散?」 「在地府患绝症不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你以为会是投胎吗?」阿西没好气道,他扫了江之衡一眼,像是打量又像是探究,最后才道:「不过你和大少真的完全不是同一类型,顶多是静下来时有丁点气质像。」 「都说我和他不是那样的关系好吗?」阿西没好气,江之衡同样也没好气:「杜总对杜鸣春一片情深,怎会找我来当替身?」 「都这么多年了,大少情绪不稳,对杜总鲜有好脸色的日子,这样再深的感情也会变淡……」阿西话还没说完,江之衡一句没经大脑的话已经无情打断了他的话。 「我才没有这样对他!」 「又不是说你,我说的是大少。」阿西嘴角挂起意有所指的深意,道:「他可是杜总,要什么有什么,用得着守着一个个天天臭脸的鬼?」 江之衡侧起头,他总觉得阿西这话有种别样深意,他好像能摸清又好像摸不清,可阿西没有给时间让他思考,转身一句「既然你没事,那就来饭厅和杜总一块吃吧」之后就直接离开了房间,行动之快让江之衡不禁怀疑阿西怎样成为这里的管家之一。 差不多隔了二十四小时再见杜听夏,江之衡不知怎地心里居然有一丝雀跃,他换上衣柜里据说是为他准备的衣服,循着记忆飘去饭厅,可飘不了多少,后方已有女僕匆匆赶上来,一把拉住了他。 「三少、呀、不,江先生,饭厅在另一边,前头是南管家的房间,他在厨房那边,你是要找他吗?」 听到「南管家」三字,江之衡脚步立时一顿,头摇得跟手摇鼓一样,急道:「不不不,我是飘错路了,不是要找南管家,他他他……贵人事忙,没事我不想打扰他,你不用跟他说这事。」 女僕「呯」地笑了一声,接着轻咳了一声,摆出正经的样子道:「江先生和杜总的反应很相似,上次杜总也是飘错过来,他也是说南管家『贵人事忙』。放心,南管家真的很忙,这点小事我们不会跟他汇报。」 江之衡尴尬笑了几声,向女僕问清饭厅的位置才离开,可他正要打算飘走时,忽地想起对方提及的称谓,便好奇多问了一句:「三少是谁?」 ☆、爱情(三) 女僕脸色一白,很快又回復过来,冷静道:「三少自然是杜总的弟弟,不过他性子顽劣,经常惹杜总生气,前阵子杜总把他踢去西方地狱留学了。」 江之衡没有留意到女僕的声丝中带有那么一丝的颤慄,还继续道:「原来他有弟弟?是和杜鸣春一样没有血缘关系的还是怎样?」 女僕沉默了一下,在江之衡以为她拒绝回答时才道:「……我不太清楚,三少在这里也算是禁忌话题,且杜总和三少向来不和,无论他平常脾气有多好,一提到三少就会变脸。江先生,我在这里奉劝你一句,若不想被杜总赶出去,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三少。」 江之衡眨眨眼,他总觉女僕的话有什么不对,但转头一想他不过是个外来的记者,杜听夏既然要他写他和杜鸣春的故事,他写就是了,对方的家里事他理不了那么多,也没有资格去管。 「好的,我知道了。」 江之衡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飘到客厅,此时杜听夏已一脸精神奕奕坐在位置看报,桌上丰富的晚餐动也没动过,一看就知他是在等自己。 「抱歉,我来迟了。」江之衡急急飘到杜听夏身边拉开的椅子,对方等他都等到在看报,就不要装谦虚推託什么不能坐杜总身边。 「不要紧,晚餐也是刚刚才送上来。」杜听夏顺手把报纸递给阿冬,都什么年代了,只有老鬼才会一起床就看报,但堂堂杜总觉得玩手机会破坏自己英明的总裁形象,后来是阿冬迅速拿了南管家私藏的马经过来,好让主子可以在江之衡面前装模作样。
第49页 阿冬接过报纸快速描了江之衡一眼,对方满脑子都是「杜听夏在等他」,好像没有留意到杜听夏刚刚在看什么,唔,这很好,至于他后方那股哀怨的杀气,阿冬表示还是先不要理会,早死迟死也是死,那他自然选择迟死。 江之衡和杜听夏没有发现阿冬的死亡倒数,乐也融融地吃上了晚餐,由床铺谈到晚餐的味道,话题没有一秒落下,只可惜他们到底不过认识不过两三天,气氛或多或少带上了点尴尬的味道。 「对了,听夏,之前忘了问你。」江之衡聊着聊着发现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让他们尬聊下去,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轻松话题,只好话锋一转把焦点放回工作上,道:「你之前是上哪间大学?」 「大学?」杜听夏明显一怔,僵了一下又马上若无其事喝了一口咖啡,慢吞吞道:「唔,哪间大学……太久的事我得想想——小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上哪间的?」 江之衡也跟着明显一怔,正常来说人多半会记得自己上过哪间学校,怎么杜听夏可以忘了一干二净?而让他更为吃惊的是,他顺着杜听夏的目光望过去,枝可依不知何时飘在饭厅的入口处,目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便俩吃晚餐。 糟了,他花了太多时间和杜听夏聊,聊得堂堂秘书大人都要来接鬼去公司了——正当江之衡这么想着的时候,枝可依一个屁股在自己对面坐下来,理所当然地吃起来。 江之衡眨眨眼,有些不太能理解枝可依的举动,然而看杜听夏一脸平常的样子,他只好告诉自己默默接受就好了,毕竟有阿西这特例在前,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常理看似替杜听夏打工的鬼。 枝可依是在和杜听夏在交往吗? 不可能。 江之衡有些惊讶自己马上斩钉截铁地否定这可能性,然而正如他反射性的推断,他真的不认为他们之间有超越上司下属的感情。 没错,杜听夏满脑子都是杜鸣春,怎会看上一个女的。 江之衡忽然喉咙涌出苦涩的味觉,不知怎的,他异常不喜欢这个结论,可他再不喜欢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他吞了下一口水,匆匆拿过桌上的西柚汁灌了几口,把心里化出来的酸涩硬是变作水果的甜涩。 「是白言贝大学,杜总你忘了吗?」枝可依优雅地吃了几口麦片,动作慢得她是来渡假的,而不是接下来上班的。 「白言贝大学?那是很有名的大学,很难考进去的!」江之衡惊道,他见杜听夏朝自己点头,眼里的讶异更深,一句话不经大脑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听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我一直都这么厉害的。」杜听夏听到江之衡发自内心的赞嘆,当下就莫名其妙的自满起来,鼻孔朝天的骄傲样有如一只求偶成功的公鸡,道:「之衡你语法用错了,来,再说过一句赞美我的说话。」 江之衡忽地汗颜了一下,虽然白言贝大学标榜只有天才级的天才才考得进去,但好歹也是每年收好几百个学生,又不是修仙长老万年才收一个弟子,真的有必要骄成这样子? 熊孩子欠揍。 江之衡脑海里蓦然浮起这句话,如此不敬的想法连自己也禁不住吓一跳,徧徧杜听夏在一旁死死盯着他,一副自己不开口他不罢休的样子,害得他整个大脑立时当机,慌张之下反应过不来,到最后只能呆呆地顺从了杜听夏的指示:「……你很厉害,比我想像中还要厉害。」 杜听夏满意地点点头,刚好枝可依这时吃完她的麦片,淡声打断了完全忽略她存在的的两只鬼,道:「杜总,江先生跟你坐同一辆车去公司吗?」 「当然。」杜听夏扫了枝可依,黑眸里罕见带上了一丝对枝可依工作能力的不认同——江之衡不跟他同车,是想跟哪来的野鬼同车? 「我现在去安排一下,江先生,请跟我来这边。」枝可依心道江之衡第一次去公司不也是自个儿坐公交车,就是和杜听夏口中的「野鬼」同车的,然而她十分体谅家里老头久违的春天,忍下了对方对自己的质疑,顺便把江之衡先行领走。 江之衡和枝可依一走,杜听夏马上就瞄了同样也是被忽略存在的阿冬一眼,言简意赅道:「录了吗?」 阿冬微微颔首,懂得观言察色是当管家的首要条件,虽然刚刚杜听夏没有给过一个暗示,但摸清主子想干什么的他早已悄悄完成突发任务,还道:「待会我把江先生那两句剪下来,发到你的手机上。」 杜听夏随口应了一声,然眼角的含笑暗示他是非常满意阿冬的上道。他把剩下的咖啡喝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之衡的性子好像有点活泼,和原来的不太相似,怎么回事?」 阿冬侧头想了想,回道:「当初杜总不是说『活泼点才比较方便看出他情绪变化』吗?」 杜听夏一怔,显然他全然忘了这回事,经阿冬这么一说也想不出什么,他含煳地呢喃了一句,没有再继续这话题,迳自站起身飘往停车场找鬼去了。 江之衡在来到公司后才发现杜听夏的办公室在昨天给他划了一个位置,可以让他360度全方位观察对方之余,计算机文具等设备一应俱全,在这里写稿也不是问题。当然,他可没忘了,这方便其实是双向的,他这么长时间跟杜听夏待着,对方监视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50页 难得江之衡来公司,杜听夏自然是想窝在办公室窝足八小时,然而专业的枝可依一句「不行」就把老闆给赶出去,说别家公司的职员已在会客室等他下去开会,而汲及外鬼,江之衡自然不能像前天那样跟去。 「之衡,闷的话就打开第一个抽屉,里头有游戏机,玩一会儿我就回来的了!还有第三个抽屉,里头放了零食,都是给你准备的,可以随便吃——喂,枝可依,不要踢你的老闆!你今天穿裙子不要这样子,喂喂餵不要再踢!我走、我走行了吧!」杜总裁不甘地在门口叫了好几声,反倒是枝可依率先不耐烦起来,一脚狠狠踢在杜听夏腿上,尝试把他踢出房外,可惜她力气不大赶不走对方,便决定以滴水穿石的方针把鬼给赶出去。 江之衡难以置信看着枝可依的举动,他总觉心中杜听夏英明的总裁形象正一大片一大片剥落,杜氏在他心中已慢慢变成一个兄控和一群下克上的非典型员工的欢乐日常。 「本来应该是我和杜总下去开会的,但江先生在这里,我只好留下来了。」枝可依若无其事地推推眼镜,飘到办公室的另一角自顾坐下来,视线一眼也没有分给江之衡,道:「江先生请自便,想整理录音稿也好,如杜总所说在这里玩也好,我都不会有什么意见,除非有异状情况,否则我不会给杜总打小报告。」 江之衡紧张地应了一声,发现枝可依真的如她所说没有再理会过自己,他摸了一下鼻子,决定还是坐下来安份做自己的工作。 至于玩什么的,别傻了,人家叫你玩真的跑去玩?他可没忘记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坐到这里,特别是他一想到杜听夏刚刚在车上说,希望访问能以小说形式刊登出来,他就觉得二十座泰山顶在头顶随时压下来。 他连微型小说也没写过,可当对方一开这个口,理智上他很清楚自己应该拒绝,但情感上他却莫名其妙觉得只要是杜听夏的请求,自己赌上一切也要尽力满足,而最后他回神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点头应下,继而来之的就是二十座泰山蹲到自己头上。 现在追究自己为何会答应已经没有意义,江之衡摸了摸自己的头髮,希望交稿的时候头顶不要秃了。 ☆、爱情(四) 江之衡收拾好心情后就把所有注意力落在录音上,他抄写了一会耳边忽然枝可依的一句「小心」,他抬眸一眼,对方不知何时捧着一迭书飘到身边,在自己反射地侧开身体时,她就立刻「轰」的一声把所有书扔到工作桌上。 「枝秘书,这些书……是什么?」江之衡再迟钝也知道是给他的,但眼前这些无论是颜色、封面设计还是书名都实在不敢让他恭维,一想到自己要收下这些书,他就觉得头上的泰山一下增加至四十座。 「这是坊间以杜总为主角的同人爱情小说,杜总一直有持续购入,并吩咐我把另一主角改成『杜鸣春』再让他看。」枝可依用平淡的语调解释,虽然她口中的内容平淡不了哪里去。 江之衡眼角一抽,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断,枝可依已继续道:「杜总不是要你写小说吗?这些就给你参考。」 江之衡看看桌上的同人小说,再看看枝可依淡定的表情,慢了好几拍才意识到对方是来真的。他又低头看了看那些书,然后再次逃难的把目光移到枝可依身上,一张嘴动了又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要我把杜总和他哥的事,写成一个骚气到爆的傻白甜?」 当杜听夏想看这些天煞的玛丽苏,枝可依就是第一关先行过目的鬼,坦白说这些同人小说她都看得快要吐了,但杜听夏要看,她心再抗拒也只能认命继续把书中跟杜听夏谈恋爱的角色名字改成「杜鸣春」。 虽然这样不止杜听夏ooc,杜鸣春也跟着ooc,但徧徧杜听夏本鬼却半点不介意,每本都看得津津有味。 见到江之衡抗拒成这样,枝可依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什至还有心情纠正对方:「这里不止傻白甜,还有狗血和r 18。当然,渣攻、非1vs1和be 这些杜总通通不接受,生子就看杜总的心情,有时接受有时不接受。」 江之衡看着枝可依侃侃而谈的样子,心里很清楚对方不过是个受害者,他道:「……你们为什么不找个写手来?」 枝可依挑起眉,冷哼了一声才道:「当初是你们公司自己送上门的,怎么了?发现杜总不坊间想像就想跑了?」 江之衡没料到枝可依会突然发难,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比较少接触小说,所以有点担心自己可能会符合不了杜总的要……」 枝可依冷冷打断了江之衡的话,道:「那你就想办法搞定,你写得愈吸鬼眼球,对我们愈有利,给你这些书目的就是让你了解外边对杜听夏的印象,虽然崩到不行,但杜总真实性情的一面,我们可没打算让你公开。」 江之衡一怔,这些事他可是第一次听,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种感觉,枝可依刚刚以暴力把杜听夏赶走,就是为了跟自己说这番话。 枝可依没有理会江之衡那明显呆住的神情,继续道:「杜总对你亲切,把他和杜鸣春的事毫不保留全然告之,不过是想拉你入教跟他一块当个鸣春控,这招数他已经对我们做过。他说是一回事,公诸于世是另一回事,把他和杜鸣春好上的事公开,完全不利公司的品牌形象。」
第51页 江之衡下意识点点头,虽然枝可依很兇,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正正是他所顾虑的,即使他把故事完完本本还原出来也见不得可以刊登出来,杜听夏提供的料绝对会出版社狠赚一笔,但对杜氏来说,这会是一场哀鸿遍野的公关灾难。 枝可依见江之衡不但没打算反驳,什至还认同起她的看法,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但声调依旧徧冷,道:「杜总为了杜鸣春什么也干得出来,同样的,为了把鬼拉入鸣春教他也会不惜一切,跟鬼装熟算是小事,怕就怕在他为了捧高杜鸣春而夸大事实,你呆头呆脑跟着写,报导失实,这就是你的责任了。」 江之衡的瞳孔缩了一缩,心里马上有股声音在反驳枝可依,「杜听夏不是这样的人」、「他才不会骗我」、「他不是爱撒谎的性子」,然而话到嘴边又忽然顿住——枝可依跟着杜总做事,杜听夏是什么样子,她怎会不清楚? 反之,他认识杜听夏多久了?这么短的时间可以看清对方的真实性情吗? 听了一段往事,被杜听夏的情深感动到,这样就可以认定枝可依的话没有半点可信性? 他心一沉,语气也变得犹豫起来,问道:「你是说杜总……跟我说的是假的?」 枝可依没有马上回话,她垂下眸,视线落在其中一本同人小说上,华而不实的书名刺痛了她的眼球,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移开视线,反而露出一副想用目光把书射穿似的样子。江之衡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本《总裁心里的豆蔻嫦娥》,眼角跟着为之一抽,差点就想找个火机当场把书烧了。 「……我推荐这本,别看书名这样,里头的杜总性格抓得不错,你可以参考一下。」枝可依抬起眸,突然的转换话题让江之衡有点不知所措,但她不是杜听夏,可不会体谅对方更不会给时间让对方消化自己的话,她推了推眼镜,话题又一下子跳回最初的讨论上:「我只是叫你当心点,从头到尾可没说过杜总会骗你。」 江之衡无奈苦笑,枝可依明摆是在暗示杜听夏撒谎,只差没有把那句说出口,可现在却推辞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哈啰,我回来了,之衡想我了没有?」 忽地一男声打破了办公室的沉默气氛,江之衡循着声音方向望去,杜听夏鬼未到声先来,过了两三秒他的身影才从门后缓缓飘出来。 枝可依快速咳了一声,示意江之衡赶紧把同人小说本收一收,然而他的满腔心思早已转移到杜听夏身上,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口,硬生生的把她当作空气。 她在心里反了一个白眼,可她很清楚江之衡的反应再正常不过,跟他生气不如认命嘆气。 「小枝你欺负之衡了?」杜听夏一飘进来就嗅到不对劲,他想也不想的就把矛头直指枝可依,视线还在自己秘书和江之衡之间来回扫视,企图藉此看出点什么来。 「我没有。」枝可依心明江之衡来了自己只有「失宠」的份儿,对此她也习惯了,因此面对杜听夏的质疑,她还是淡淡定定的,和平时汇报工作内容的样子没太大分别,她道:「江先生担心自己的水平不足以应付杜总的要求,所以我便打算让他看看那些同人小说作参考。」 江之衡目光虽然落在杜听夏身上,但耳朵一直高高竖起,听到枝可依居然敢在老闆面前睁眼说瞎话,他立马惊得望向对方,眼里半是敬佩,半是讶异。 若这里只有枝可依,保不定杜听夏就会相信对方的说辞,但眼下她身边有个猪队友,用夸张的神情爽快出卖了她。杜听夏挑起眉飘上前,扫了一下江之衡桌上的同人小说,忽地侧起头像是若有所思,然后便轻轻放过了枝可依,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改为问及一些工作上的事。 江之衡眨眨眼,有些不适应杜听夏的突然转变话题,但仔细一想刚刚跟枝可依说话时她也是这样子的,想必是把杜听夏那套学过来。 居然敢教坏女孩子,杜听夏真是没鬼在身边管住不行的。 脑内忽然绷出这么一句,江之衡这下不止吃惊,而是直接被吓住,毕竟不是第一次自己对杜听夏萌生一些……一些倾向管教类的想法,平白没事他为什么要跑去管堂堂杜氏的总裁? 他这思想有点危险。 再说,他不过个区区小记者,又有什么资格去管教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杜听夏? 一想到这里,江之衡胃部有什么东西顶着,都快要顶得他唿吸不了,这种难言的痛苦维持了几秒,他才后知后觉想起——他根本不用唿吸,唿吸不了个屁。 江之衡快速描了一下已飘到另一边的杜听夏和枝可依,幸而他们正认真谈论公事,不然让他们看到自己临时加戏的样子还真是尴尬得要死。 而为了掩耳盗铃不让他们发现自己出糗,他顺手就拿起桌上的小说装读,可装着装着,他就不自觉专注起来,到后来下班回家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看了整晚同人,反之预定打算整理的录音稿,则被他无情地扔在一边。 被迫捧着一大堆小说回杜家后,江之衡本想匆匆洗澡后倒头就睡,哪知杜听夏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毕直的西装,神情略带严肃地开口叫住他:「之衡,有空可以跟我到书房说两句吗?」 「唔?好、好的。」 江之衡被杜听夏的表情吓住,反射性的点头应下,然而回神过来后他仔细一想,现在的杜听夏好歹也算是他的老闆,无论他反不反应过来,他到底也是跟对方过书房的。
第52页 ☆、爱情(五) 江之后跟着杜听夏身边默默地飘,好几次都忍不住斜眼望过去偷偷打量,杜听夏这身条纹西装,明明是严肃专业的正装,可略为宽松的外套、微微往上拉的袖子,再配上那条小白点领带,使得他虽然依旧英气高雅,但也多少带上点随性不羁的痞痞气息。 简单点来说,就是帅,且还是非常非常的帅,帅得连身为同性的江之衡只要多看两眼,黑眸就会变成爱心形状。 杜听夏一进书房就开始跟江之衡说正事,可江之衡却没心听对方说话,他呆呆地看着那线条优美的薄唇在他面前张开又合上,心里不知怎的浮起了《洛神赋》的诗句,总觉得里头的形容,放在杜听夏身上完全没有半点违和。 不愧是地府界的洛神,眼前的杜听夏完全是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再配上靥辅承权,江之衡这下他觉得不只眼睛,连他的大脑也快要变成爱心了。 意识到自己好像陷进这兄控洛神的惊鸿貌美中,再也没有什么比这还要糟糕透的事了。 「之衡,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杜听夏说到一半时突然停下,嘆了一口气,伸手轻轻弹了下江之衡的额头,可语言间的纵容,和眉宇间的无奈,无一散发着莫名暧昧的味道。然此时的江之衡不但脑塞还鼻塞,半点闻不到这不对劲的气氛,满心都是发现自己喜欢上杜听夏的不安,即使对方弹了他额头,他也不过随口回应:「我在听,是在说……在说……那什么小说的事,没问题,我没意见。」 「谁跟你说小说的事。」杜听夏揉了揉太阳穴,好气又好笑道:「亲爱的,我在跟你讨论婚礼的事。」 「哦,是婚礼的事。」江之衡下意识重复了杜听夏的话,然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婚、婚婚婚礼?婚什么礼?」 「我们下个月都要结婚了,你到现在还慌?」杜听夏笑了一笑,飘上前半环住了对方的腰,再道:「小心点,都是要当妈的鬼,心情大起大落对安胎不好。」 杜听夏轻笑的样子,正好对应《洛神赋》中的「皎若太阳升朝霞」,温柔得来还带着阳光的味道,可如此美色江之衡却没心欣赏,他只觉突然化身了恐怖电影的主角,可最恐怖的是,杜听夏没有突然拿出一把电锯威胁要把他切成块,而是指他肚里怀了个龙种。 「什、什么安胎……」江之衡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抖的,杜听夏口中的「婚礼」、「安胎」已经够恐怖的了,但对方用充满母爱的眼神望着自己肚子干什么?那里除了脂肪什么也没有好吗? 再说,都已经是死了一次的鬼,哪来的魂魄来培育新的下一代? 杜听夏现在是吃错药还是怎么,第一他是男鬼不可能怀孕,第二他们根本没有发生过关系,还是说杜听夏天赋异禀说上一整天话,其他鬼就能扑通一声怀上了? 「之衡,你现在是跟我抗议吗?」杜听夏不但没有安抚江之衡的惊惶,反而脸露担忧,侧起头道:「果然之衡你是不满我没有跟你求婚吧?」 什么求婚! 江之衡觉得自己快要昏过来,不、是他怎么不昏过去,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忍不住对杜听夏崩溃咆哮,难道就没有鬼来把杜听夏绑上床灌药吗? 对了,枝可依、不,这里是杜家,那……那阿冬应该在吧?再不济南管家至少也在的吧? 就这样任着杜听夏发病真的好吗? 「听夏,你先放开我。」想通了的江之衡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用尽量温柔的声音道:「阿冬在哪里?我忽然有急事要吩咐……」 「叫老公,都说了好几次不要那么生疏的叫我。」杜听夏忽地脸一黑,硬生生打断了江之衡的话。 「老……老、老公……」江之衡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和未吃药的病鬼计较,一边艰难开口叫出了对方指定的称谓,努力把话题回来:「阿冬在哪里?」 「阿冬不就在这里吗?他一直在你后面。」杜听夏轻轻拨开江之衡额前的几条刘海,温柔的样子有如一阵春风拂过,可被他如此触碰的江之衡,不但没有春天的感觉,反而露出被闪电击中的表情,就差没有当场尖叫出来。 不怪江之衡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他背部和身后的墙距离不到三十厘米,阿冬平白没事飘在他背后,不觉得很毛骨悚然吗? 杜听夏没有感知到另一半的惊骇,还贴心补充道:「看,不只阿冬,阿西、小枝和南管家都在呢。」 江之衡一双眼瞪得老大,所以他后方挤了四只鬼?在排队等杜听夏召见? 一想到身后有四只鬼排队,江之衡顿时不害怕起来,他回首一看,只见身后的墙不知何时消失,变成一块泛着白米色光茫的大空地,那四只鬼并排飘在他身后,一脸感动地朝着自己拍掌,而当中的佼佼者正正是自己的贴身管家阿西,他正咬在一块帕子,泪流到整脸都是,被枝可依强势抱着怀里。 「阿西和枝秘书……」江之衡迅速回头,眼下的情势已非单单杜听夏有问题,明显他的员工也跟着出事,然而话到一半他忽然止住——杜听夏趁他往后看的时候悄地单膝跪下,手里还捧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红玫瑰,一脸爱意看着自己。 江之衡觉得不只一道闪电,他可能被至少十道闪电击中,不然他怎会像个女生按着胸口,眼瞩不自控涌出湿意?
第53页 他居然想哭,这又什么好哭?要哭也是因为自己被一群神经病围着吧,但心底那狂喜是怎么一回事? 「之衡,也许我们恋爱的步骤错了,但我是真心爱你的。」杜听夏的眼神好像带上电流,被他这么盯着,江之衡整只鬼动也动不了,只能呆呆飘在原地继续听他道出惊天地泣鬼神的雷鬼台词:「我会让你们母子幸福的,请你嫁给我吧,我的之衡。」 江之衡已无力吐嘈眼前一切,但听到自己和肚里的肪脂被当成母子,他还是觉得要反驳一下,可他的嘴动了两动,半点说不出他想说的话,反而一些他想也没想过的观点,倒是很流畅的从口里道出来:「那杜哥怎么办?」 杜听夏脸上笑容不减,闪亮的眼神有如天上星辰,亮得江之衡都快要睁不开双眼了,他半点不介意半瞇双眸的伴侣,道:「那是我少不更事的错误,现在我已认清,你才是我的真爱。」 听了这句话的江之衡太阳穴忽地痛起来,他觉得自己被硬生生撕成两半,一边不知怎的莫名兴奋,心里充斥着苦尽甘来的味道,而这心情也反覆刺激着他的泪腺,让他潺潺泪流个不停;而另一边则是黑洞般的绝望,脑内有股声音在疯狂叫嚣着,不想承认也拒绝承认杜听夏口中的「少不更事的错误」。 江之衡不知自己怎么了,都已经痛苦到不能自已,他的嘴还是可以不受控的吐出「我愿意」三个字。他看着杜听夏用欣慰的表情站起来,看着对方的手指温柔地刷去脸上的泪痕,看着那张俊脸缓缓接近自己,后知后觉地终于领悟到一个骇异事实——杜听夏想吻自己。 阎王在上,杜听夏要放大招了。 江之衡只来得及想出这么一句,杜听夏的唇已试探性地印上他那没什么吸引力的嘴,温热又带着点点冰冷的触感让他当场怔住,杜听夏理所当然视之为不抗拒的反应,就再也没有克制,直接就来个肆意缠绵。 被突如其来之吻吓了一跳的江之衡,胡里胡涂就配合起杜听夏起来,只要一个暗示,他就下意识到顺从起来,到最后自然是他和对方吻了个难分难捨,在别鬼看来是异常激烈的深吻。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吻技不太行的江之衡终于因为嘴唇隐隐作痛回神过来,可杜听夏吻上瘾不肯退开,他微微挣扎了好几下,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杜听夏的嘴里头,怎么硬绷绷成这样? 杜听夏的舌头,怎么肿大得像团毛巾塞进自己口里? 杜听夏的唇,怎么好像愈来愈湿? 江之衡忍不住推了杜听夏一下,骇然发现对方的身体居然是柔唿唿的,吓得他这下不止用手,连脚也用上,拼了命使劲想推开杜听夏。然而对方像是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任着他动手动脚不止,更进一步收紧对懔中鬼的钳制。江之衡真的急了,力度也不自觉加大,挥舞的动作也愈来愈激烈,到最后咚一声,后脑忽地传来一丝剧痛,他禁不住惊唿一声,眼睛用力眨了好几下,再睁开眼时,那个病发的杜听夏凭空消失,后方那四个有问题的杜家员工也跟不见,眼前只有熟悉的客房布置和……从床上掉到地板、使劲咬着枕头的自己。 枕头上满满的口水,湿淋淋有如一杯水被倒在上头,江之衡松开那罪恶的证据,撕咬布料的不舒适感让他牙耸好一会,直到眼角瞄到手机时钟,发现距离起床时间还只有不到三十分钟,便赶紧什么也不顾直接重新躺下睡觉。 这一躺,他的头又躺回事发的枕头上,又黏又湿的触感让他重新弹起来,刚才的梦又重新在脑内回播,小脸瞬间烧了起来,即使没有外鬼在场,他突然羞得想直接一死了之。 ☆、爱情(六) 江之衡自觉自己愧对江东父老,显然,他完全忘了这里是地府,不但没有人间的江东流域,也没有什么所谓父老让他认亲认戚。 阎王在上,他怎么会作了个如此糟糕的梦? 梦到自己喜欢上杜听夏都算了,怎么会……怎么还会怀上兼准备嫁入豪门? 他这是疯了吗?! 江之衡忍不住把自己抱成一团无声哀号,今早他是和杜听夏一块回来,顺道吃了个早餐,短暂交流了一会,然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了,如此正常的行程,按道理不会刺激到大脑作个如此惊世骇俗的恶梦来? 哎,不对,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公司里看了些什么了。 他在看枝可依强烈推荐的《总裁心里的豆蔻嫦娥》,内容讲述o型杜鸣春因一夜风流被a型杜听夏标记,先婚后爱的二人经歷了一连串的狗血事件,包括但不限「带球跑」、「失忆」、「疑似替身」、「你不爱我时我爱你,到你爱我时我罹患绝症」等的经典桥段,但到最后竟是大团圆结局的he。 他在看之前有偷偷上网查过,这书原来的主角是杜听夏和一名叫「李可恬」的女子,然他看的那本已被枝可依硬生生把她的名字改成「杜鸣春」。 肯定是因为那本书的关系,江之衡愈想愈觉得有道理,毕竟他不只是阅读,还拿出纸笔仔细列出书中杜听夏的性格,和作者如何刻划其个性,完完全全是真爱粉才会做的事。 不过是受了影响而已,自己才没有对杜听夏有什么特别想法,江之衡得出结论后当场松了一口气,可当视线落在枕头上的污物,他又情不自禁想到正是这东西被自己在梦里认成杜听夏,还吻了个天昏地暗,好不容易平伏下来的脸颊又再次烧起来,同时也是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的心魂又再次提心弔胆起来——既然他看那么入神,按道理应该是他代入书中杜鸣春的角色,而不是他以原身接受求婚,还问出「杜鸣春重要还是我重要」的相似问题才对。
第54页 平白没事的,他怎会擅自加了一个角色进去? 杜鸣春的事外界基本无鬼知晓,书里也没有三角恋的情节,和杜鸣春比较完全是自个儿想出来,且搞不好还是潜意识隐隐想着、却一直没有被自己发现的。 都说梦境在某程度都会反映自己的真实想法,江之衡脸色一白,莫不成他真的……喜欢上杜听夏? 为什么? 就因为杜听夏曾经彻日详谈,自己在倦意下产生吊桥效应吗? 江之衡的嘴角不自觉翘起来,他马上伸出手强下把嘴角抿紧,强迫自己换上充满愁闷的表情。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可喜可悦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他不止单纯受书本影响,且对杜听夏萌生了些想法,这也不是值得兴奋的事情,谁也知道杜听夏心里除了杜鸣春也只有杜鸣春,自找苦吃从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不能喜欢上杜听夏,也不会喜欢上杜听夏。 这事来得突然,但脸红红的江之衡坚定告诉自己,他刚刚那丝喜悦,不过是出于对八卦的期待,突如其来就喜欢上一个对哥哥近乎狂热的信徒,这事太不合逻辑。 对,肯定是这样没错。 一切不过是吊桥效应,再加上那本书,所以自己才会作那个梦,过几天就会没事了。 江之衡草草找了个理由来塘塞自己,但又怕自己继续细想下去会得出个不一样的总结,赶急拉过被子倒头就睡,避免再胡思乱想。 燥动不安的白天就这样过去了,晚上阿西来找他的时候,他的精神依旧好不哪里去,虽说他很想逼自己重新入睡,但一万七千零六十三只小羊羊在他眼前跳过,乱闹闹的心依旧还是不安定,想睡个好觉自然是比鬼差送去投胎还要难。 「江仔,作恶梦了?」阿西一飘进来就见江之衡怀疑鬼生的样子,但他没有实时追问,而是给予时间让对方缓一缓,才故意用轻松愉悦的语调开口,他道:「说出来让本大爷听听,保证安慰你到笑出来。」 江之衡斜眼扫了阿西一眼,心道对方在梦里被枝可依抱着的样子已经足够让他发笑,幸而他虽然精神不振,但脑子依然运作,知道这些话不能说出口,也就含煳敷衍了阿西几句,就迅速把话题带过了。 阿西的性格纵然大刺刺的,但不代表他大刺刺到发现不了江之衡在迴避话题,且这小子表面上看来愁眉不展,可总有那么几秒脸颊会浮出可疑的红晕,这不是作恶梦后该有的表现。 他嘴上体贴顺着江之衡的话题走,可一双眼眸经已是有意无意地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准备待会向杜听夏汇报,而让他寛心的是江之衡脸红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然不止对方,连他自己也会作恶梦。 两只鬼一前一后飘到饭厅,江之衡对枝可依又坐下来开吃的事已见怪不怪,什至还能淡定打了声招唿,只是当听到枝可依跟阿西说话时,脸容不能自控地有了丁点扭曲。 他口味是重到怎样的地步,才会梦到他们俩是一对? 正当他在反思应否找些小清新作品来净化自己时,姗姗来迟的杜听夏终于也出现在饭厅,他一屁股坐到江之衡旁边,阿冬动作利落地替主子张罗晚餐,一切看起来再合理不过,然江之衡却是如临大敌般,汗毛随着杜听夏的出现而一根根竖起来,就差没有拿起筷子当武器。 江之衡泪在心里噗噜噜地流,他也不想这样,可不绷成这样,他就禁不住脸红了。 杜听夏一坐下来就发现江之衡浑身僵住,他怔了一下后望向阿西,眸里满是探究,明明他什么还没开始做,他的之衡就一副巴不得逃之夭夭的样子? 阿西飘到江之衡看不到的位置,趁着南管家不在,先是指了指江之衡、又再指指杜听夏,再比划了一个下流手势。他承认自己有夸大事实,但光江之衡会脸红、见到杜听夏会紧张,他就觉得这事有九成跑不了,再者,杜听夏都苦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些乐事,让对方高兴一下也好。 杜听夏双眼微微睁大,他扫了一眼身边低着头数饭数的江之衡,黑眸里全是藏不住的惊讶和喜悦,他本来是打算先慢慢拉近距离,但现在才经过这么短时间的相处,对方已经有了反应,那是不是代表他也可以加快步伐了? 那还等什么,反正江之衡到最后不还会是属于他的? 杜听夏很想直接把鬼拖到自己腿上,一口一口亲密餵饭,然而他深知这些只可以想,还未到可以实践的地步,不然会把春心萌动的江之衡吓个半死的。他轻咳了一声,压抑一内心的狂喜,若无其事地找了个话题来吸引对方注意,他道:「之衡,这饭不合你胃口吗?」 「唔?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被突然点名的江之衡勐地坐直了身体,反射性的望向声音来源,却在惊见杜听夏用深邃眼神注视着自己时涨红了脸,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饭、饭很……好,很、很有饭味、不,我是指……是指……好吃……」 被杜听夏以这样的眼神看着,江之衡忽然有种感觉,好像他是什么稀有珍品,除了自己,杜听夏眸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事物似的。 不知怎的,他总有种错觉,这不是杜听夏第一次这样看自己,但他很清楚这根本不可能,区区的无名记者和堂堂杜氏总裁,完全没有交杂的可能,可心底那抹窃喜般的享受、脑海里那句「听夏就是喜欢这样看我」的莫名观感,又让他隐隐觉得,在自己想不起来的以前,真的好像发生过类似的事。
第55页 「你喜欢就好。」杜听夏没有点破江之衡的失态,也没有强行继续话题,相反的,他只是单单回以一笑,淡然又温柔的样子让他看起来份外绅士—— 至少在江之衡眼内看来如此,自然的,他半点不会知道这名绅士已经在脑里肆意开车了。 杜绅士目光一转,很快落在江之衡的西柚汁上,他半垂下眸,盖去里头的狡黠,刻意用温柔的声线道:「对了,之衡,你好像很喜欢喝西柚汁,真的那么好喝吗?」 江之衡满心都在设法把红晕从脸上压下去,在听到杜听夏的话后呆了一下,忽然意识谈及自己钟情的饮料绝对是转移自己焦点的最佳办法,急忙加入话题:「很好喝的,酸酸涩涩的,听夏不如今晚别喝咖啡了,来杯尝尝?」 杜听夏被江之衡那明显脸上一亮的表情逗笑,嘴角也微微上扬,他道:「不用特地来一杯,既然只是尝尝,之衡你分我一口就好了。」 说罢,杜听夏一手就拿起了对方的果汁,唇优雅地贴近杯口,慢慢任着果汁滑进喉咙,理所当然的样子彷佛这杯西柚汁从一开始就是倒给他,只是被错摆了位置。 江之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觉体内有无数个炸弹同时引爆,若他没有看错的话,杜听夏刚刚把杯口转到自己用过那一边,略带魅惑的眼神扫了一下自己,才慢条斯理喝下果汁。 他是故意的。 ☆、爱情(七) 他在勾引自己。 杜听夏这一举动在普通鬼眼中已经是某种暗示了,然江之衡对这些暗示显然是不太敏锐,虽然他脸颊泛红,僵坐在位置上,但满心只有这么一句话在盘旋,而显然那句不那么太合时宜。 杜听夏这傢伙是不是想当受? 拿起别鬼的杯子,抛了个妩媚的眼神,故意把唇贴在别鬼用过的位置,根本就是电影里头性感奸角勾搭男主角时才会做出的戏码。 不想还好,一想之下他脑子马上浮现出某幅俯视床铺的画面—— 杜听夏躺在床上,脸上泛着类似胭脂的粉红,侧着半邉脸,用带着期待和渴望的小眼神偷瞄着上方,就差没有嗲声嗲气撒上一两句娇。 阎王在上,这实在有点……毛骨悚然。 还是说和杜鸣春在一块时,杜听夏其实是下面那个? 枝可依之前不是暗示杜听夏在骗自己,莫不就是上下位置的转换? 杜听夏看着江之衡的脸由涨红渐渐化成疑惑,眉宇也跟着慢慢拢起,他自觉刚刚放了个大招,至少对江之衡这等新手是个无力招架的大招,怎么对方的反应会是……如此奇特? 疑惑?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杜听夏忍不住抬眸打算向枝可依求助,然可靠的秘书正低头数米粒,另外两位管家则是很有默契地侧开脸,用肢体表示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部下……还真是会读气氛。 杜听夏眼角抽了一下,既然没有军师给他出主意,他也只能继续进攻,从江之衡脸红的害羞反应来说,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意思,估计是思维跳跃得厉害,所以才会那么快平伏下来,他想了想决定把话题死咬在「共享杯子」上,笑道:「西柚汁果然不错,我都想直接把这杯据为己有了。」 江之衡从杜小受的惊恐形象中回神,听到杜听夏这么一说,下意识思考了一下自己应是把杯子抢回来、还是装大方割爱后,接着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杜听夏用了他的杯子,还故意用他喝过那边,这、这不就是间接接、咳咳,他们感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顶多是交换口水。 他快速瞄了一下杜听夏,对方淡泊如流水的神情不似做假,现在有多温文,就反映几秒前的那一幕有多荒唐。 莫非刚刚是他看错了? 江之衡偷偷在桌下用力捏了一下自己大腿,下半身传来的痛楚让他意识到自己没有作梦,也就是说,不是他眼瞎会错意,就是眼前这个杜听夏和梦里跟自己求婚那个差不多,都是病发还没吃药。 这里可是现实,可不是他那不合常理的梦境,若理性分析,怎么想也是自己精神不佳看错。想到这里,江之衡暗暗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装作镇定的声调开口道:「既然听夏你喜欢,不用叫阿西去厨房给你倒杯?」 杜听夏屡战屡败,他想不明白自己败仗的原因,可现在也不是时候让他仔细分析,只好见步行步道:「不用了,那么一大杯我喝不完,再说我晚上不喝咖啡很难集中精神干活。这么好了,之衡,你让我多喝一口好不好?」 江之衡勐地瞪大眼,总觉得杜听夏这傢伙是存心让他脸红个不停,若放在其他鬼身上,他顶多看作出成兄弟「交流」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上疑似暗恋对象,他就觉得整件事行不通! 什么多喝一口,根本是再一次的交换口水,这、这这叫他怎么冷静下来! 杜听夏也许没有深意,但他却是听出另一种意思,他怎能在脑中妄想因为这事他们增进感情,再慢慢的愈走愈近,最后在一次酒醉后双双滚上床,而自己还是上面那个? 不止脸,他觉得这下全身都红个通透,就连屁股也是火辣辣的烧起来,他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视线因为心虚而不敢望向杜听夏,抛下一句「我去叫南管家倒半杯给你」就光速飘出饭厅,独留杜听夏一鬼对着他的装家具部下。
第56页 杜听夏看着江之衡狼狈逃跑的身影,翘起的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下来,他扫了一眼装忙的枝可依,开口问道:「所以是你昨天的书起效用吗?这么快就开窍,确是不错。」 被点名的枝可依抬起眸,锐利的眼神半点不像刚刚沉迷数米粒的样子,她道:「不否认这个可能性,今天我会继续让他看。」 杜听夏点点头,既然那些书有用,即使是逼也要逼江之衡继续看,他在脑里快速调整一下计划进度,再道:「那这两天就让之衡消化一下,内部调查的事先压压再跟他说。」 枝可依迅速回道:「是,知道了。」 杜听夏本来已把目光转向在装整理花瓶的阿西,但临时又想起了什么,只好再次打断枝可依吃饭,道:「小枝,你有暗示之衡……不对劲吗?」 枝可依放下筷子,认真道:「我昨天提了一下,但江先生好像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既然我们打算调整计划让江先生先看同人,这事不如之后再提,免得他混乱。」 杜听夏当即就认同了枝可依的提议,顺便叫住了打算悄悄熘走的阿西,道:「阿西,之衡究竟作了什么梦?」 阿西侧头想了想,决定还是诚实道出真相:「详细内容还没套出来,他很抗拒说出来,但晚上我过去找他时,脸也是红红的,待会检查一下床铺和睡衣。」 杜听夏挑起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瞇起眼盯了阿西一眼,光这么一眼就把鬼盯着心里直发毛,关于江之衡的事,他容不下半点沙子,事实是怎样就怎样,绝不能有半点不实和隐瞒。 江之衡接下来的行程就这样决定了。当事鬼还在厨房跟南管家解释不是阿西阿冬偷懒不干活时,杜听夏已经飘来把捉鬼去公司,顺便灌输对方要乖乖把枝可依准备的书好好看完的思想。 本来江之衡打定主意,无论枝可依今晚说什么,打死也不会看那些同人一眼,可现今对上笑吟吟的杜听夏,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只能在心里饮泣、认命去公司继续他的看书之旅,再在翌日做了另一个和杜听夏有关的爱情梦。 接下来的几天,杜听夏每天都跟江之衡说好说,迫得对方不好意思说不看,加之枝可依在一边监督,还会抽查内容,使得江之衡不得不拿出应对考试的态度来阅读,把内容记在脑子里,而这种晚上温书白天作梦的作息让他的精神愈来愈不济,杜听夏才叫停了这突发性的阅读计划。 也难怪江之衡会疲惫到不行,他的梦境一天比一天奇葩,也一天比一天限制级,虽然还没到全身赤条条的地步,但相信也离不远了。 被杜听夏梦中求婚后的第二天,他作了个满是粉红泡泡的梦,他和杜听夏穿着蓝色礼服,在一片金色草原上你侬我侬,在快要擦枪走火之前,他大煞风景提出了「我和杜鸣春一块掉进地狱火海,你救谁?」的问题…… 第三天的梦里,他和杜听夏在人间某酒店露台上一边小酌,一边欣赏着漫天斑斓的烟花。情到浓时他感觉到身上的钮扣被杜听夏慢慢解开,但他轻轻按着那双使坏的手,用充满调戏意味的声音示意对方不要妄想反攻…… 第四晚的梦境和前一天的差不多,不过这次他们可不是在露台上,而是在厨房里头,自己身上只穿了条粉色围裙,杜听夏从后方紧紧抱着自己。他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中间还夹杂了几句「这样不行的」、「春哥很快就回来了」…… 第五天的梦一开始就是儿童不宜,自己先是一手壁咚了杜听夏,和对方吻了个难分难吻,接下来用力把他推倒在床上,高傲放言今天会让他哭到声哑,哪知他才把话说完,杜听夏一个翻身改把他压下来,邪魅表示定会满足自己的「愿望」…… 当杜听夏宣布江之衡不用再看那些害鬼不浅的小说时,江之衡没有松一口气是假的,而不用再看书的当日,他也再没有作那些绮丽甜梦。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发自内心的失落,然而他却分不清这份情感,是出于无法再梦见和杜听夏是一对的可惜,还是出于就快发展到真限制级时攸然停止的遗憾。 无论是哪一样也好,连续作了五天和杜听夏相关的梦,俗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都梦了那么多次,江之衡不得不深思,自己是不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喜欢上对方。 但一停止看小说,他就可以一觉睡到晚上,有了喜欢对象,应该不会是这样子的吧? 现在他对上杜听夏,偶而还是会被撩得脸红,有时说话时什至会被对方不经意散发的帅劲迷得失神。江之衡不想去探究杜听夏举动上的深意,也很迴避循这样的方向去想,毕竟不分析还好,一分析的话肯定会弹出杜鸣春。 而杜鸣春、或是杜听夏对杜鸣春的情感,正正是他不想面前的事。 ☆、鬼夕(一) 「江先生,可以请你配合一下调查吗?」 从小说解放出来的第二天,枝可依就找上了江之衡,虽然表面客气,但态度却是半点不容对方反对。然江之衡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拒绝,他一听到枝可依开口,就头也不回地抛下在办公室奋战的杜听夏,在对方略带哀怨的目光跟着她来到了另一间独立会议室。 没有别的鬼,率先进来的枝可依一屁股坐下来,并示意江之衡坐到她对面。江之衡环视了整个会议室也没见到除了他们俩外的别鬼,心里正好奇之际,枝可依适时开口解惑:「杜总有令这事能可以惊动少一只鬼就少惊动,所以问话的事由我全权负责。」
第57页 江之衡不疑有他,当即说了几句感激杜听夏没有把张扬出去,枝可依见他还有心情说些马屁话,也就不等什么直接展开问话。她问的大多围绕当日的情况,而江之衡虽然也是认真回答,可内容也和当日的辩解的差不多,没有什么新的证词给问出来。 枝可依问了一会也觉得没意思,索性话题一转把焦点转到江之衡的工作进度上,她道:「看了那么多天书,杜总访谈那事,你总该有点头绪了?」 江之衡有些意外枝可依突然转移话题,怔了一下后还是迅速跟上了话题,回道:「上次的录音稿整理好了,之后就核对一下应该可以开笔。」 枝可依点点头,道:「不错,如果你需要浏览人间的网际网路,可以用我们公司的计算机,都安装了软体能直接连上。」 江之衡双眼一亮,道:「真的?这实在太方便了。」 枝可依不以为然,道:「对杜氏来说这是基本配备,若你还有什么需要就开口,能安排的我们都会尽量安排。」 江之衡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望向枝可依的眼神蓦地变得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成功点燃起枝秘书的不耐烦,当场就直接道:「你还有什么事就快说,别拖拖拉拉的。」 被骂的江之衡尴尬得不行,但被枝可依这么一说,他又觉得此刻正是大好良机把心底疑问提出来,便赶繄道:「枝秘书知道杜总的私事吗?就是杜总是怎样死的……是杜总自己一手一脚调查,还是你协助帮忙调查?」 枝可依心道一声「来了」,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道:「我是有份协助,你想知道什么?怎么不问杜总跑来问我?」 江之衡不好意思说:「是这样的,我想查一查南沖和南潚回的数据,但地府好像没有相关记录,我问过杜总几次,他都好像不想回答我问题,每次都把话题拉到别的去,所以我才想问问这是不是不能追查的禁忌。」 南沖和南潚回? 枝可依想了想才忆起那两个早已魂飞魄散的傢伙,的确对杜鸣春和杜听夏的故事而言,他们是占了很重的比例,但对眼前形势和江之衡来说,他们已经是没有用途的陌生鬼,难怪杜听夏不想提及他们。 但是不好好理清江之衡的所有疑惑,他们又怎能担保对方能循他们所暗示的方向走? 「你说那两个,杜总常常饮恨未能亲手把他们宰了,他没有当场发怒已经很好了。」枝可依笑了一声才继续道:「当初我们花大钱来查他们俩,结果最后居然在杜总的邻居口中意外知道他们的真名和下落,怎叫杜总不气。」 「邻居?」 「是的,邻居。」枝可依没打算细谈此事,直接把结果告诉江之衡,道:「那事之后他们换了好几次名,但最后一次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曹终南』和『傅照衣』,他们的手插到了阴大那边,后来出了事,两只鬼狗咬狗骨就这样没了。」 「曹终南和傅照衣……」江之衡一听就听出「曹终南」之名背后定必有深意,终南终南,要终的便是曾经姓南的对方,然而他却半点不同情他们,反而感激起枝可依给他指了一个大方向:「谢谢你,我会看看阴大那边有没有相关记录。」 「我建议你不必太深究他们的事,杜总要的不是他们俩的事。」枝可依迅速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看了那么多同人,觉得里头的杜总和现实的杜总相比怎样?」 江之衡脸一红,枝可依这话和问他「觉得杜听夏怎样」没两样,声线也一下子变得吞吐起来:「某些性格是夸张了点……有点倾向霸道总裁……我想淡化一下性格应该可以的……」 枝可依挑起眉,当初是她提出让江之衡看堆狗屁不通的小说,希望可以藉此培养一下对方的爱情天线,哪知效果如此出乎意料,她不过把问题问得稍为歪楼一点,江之衡已经不知想到哪里去脸红起来。她想了想,故意摆出轻蔑的态度,道:「劝你不要太沉迷下去,不然到最后苦的只会是你自己,别装了,你这样子想骗谁,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江之衡脸上的红晕都快要滴出水来,虽然他还没理清自己对杜听夏的情感,但他还是第一次被直接点出自己的纠结,且还是被仅有公事来往的不相熟别鬼,若是换上其他鬼,他也许会此地无银反驳,但对着说话直接的枝可依,他否认只会换来让他想钻洞的下场,只能吞吞吐吐地含煳道:「我知道……杜总心里有着谁……我不会越线的……」 「不是指这件事,他哥的事怎么也好,杜总要两受共伺一攻也好,我也没兴趣干扰,我只是提醒你若陷太深,到最后发现真相不似想像中那般完美,那届时你会怎样?」枝可依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唇角的淡笑依旧优雅,但却多添了几分嘲嚯:「我很期待你的选择。」 「枝秘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江之衡硬绷绷地道,脸上也了丝不乐意,枝可枝是杜听夏的私专属秘书,可她一次又一次的暗示完全勾出他的反感,让他不及细想便冲动回击:「你是杜总的秘书,三番四次暗示有的没的,倒不如你索性一次过把要说的话说出来,我只是个普通记者,不想参与你们公司内部的斗争。」 枝可依在心里笑了一声,才这么几天江之衡就已经护上了,看来她是期待一下这次的成功率了。但为了杜总的春天,她这个当女儿、呀,不,当秘书的还是要继续黑面下去,区区被被江之衡转弯抹角指骂了一通,对她来不算是什么,她道:「我是杜听的秘书,莫不成要我在记者面对数落上司不是?江先生还真会开玩笑,我从头到尾倒是没有那些『有的没的』,江先生听出了弦外之音,我对此深表遗憾。」
第58页 江之衡差点就动怒了,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他在生气之前忽然理解枝可依的那番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要她强调从头到尾没有说过类似的话,自己只会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枝可依看着江之衡的脸色由僵硬慢慢变成无力,心里嘆了一口气,同人小说这剂药下得勐,她必须要把江之衡拉回来,然而把鬼拉成这样,杜听夏见了肯定又会念她。正当她在思考该如何不着痕迹安抚对方时,江之衡经已开口道:「我没有兴趣参与你的夺权大计,秘书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行不行?」 江之衡的声音满满是无奈和求饶,枝何依眼角禁不住抽了一下,若她真有夺权打算,她怎会轻易放过看出她计划的江之衡?这性格……怎么会被设定成如此天真? 算了,杜总那些小爱好她就不要插手,保不定在他眼中他哥真的是如此天真无邪。 枝何依微微昂起头,略带不屑道:「谁跟你说我要夺权了?江先生想像力也太丰富了点,他是我爸,莫名其妙的我拖他下来干什么。」 「难道不是吗,不然枝秘书为何总爱趁杜总不在时……」江之衡不意外枝可依有这样的反应,直接把原来在心里打好稿的话说出来,但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不对劲,一双眼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大得塞得下一只鸡蛋:「……爸?什么爸?杜、杜总是你……爹?!他什么时候生了你、不,他什么时候和女人,不对,他那时已经死了……杜、杜氏是用了什么技术让他和女鬼生下了你!」 枝何依忽然有点后悔让江之衡看太多小说,她轻咳了一声,努力维持自己的扑克脸而不是放声耻笑,道:「我一死就被杜总检回来,他以前会给我零用钱,还踢我去读书,小学语文程度测验不合格还会抽我一顿,大学毕业安排我进公司由低层做起,当然今天这个位置是我自己爬上来的……都做到这样子还不是老头、咳,干爹算什么?」 江之衡怔了一下,听了枝何依的话他完全理解对方把杜听夏当成「父亲」的原因,但枝何依测验不合格被杜听夏抽了一顿? 他真不想承认,他听到对方这么说时,脑里忍不住想像了杜听夏拿着鸡毛掸子追打枝可依的样子。 ☆、鬼夕(二) 对了,杜听夏知道枝可依偷偷在背后叫他作「老头」的事吗? 现在突然跑出个记者疑似暗恋自家老头,当女儿的枝可依不爽,好像也有点道理? 这事怎样想都很有喜剧性,幸而他知道现在不是笑出声的场合,因此只好拼命压下满腔的笑意,然而扬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杜总是认了你当干女儿?」 虽然枝可依是故意爆出黑歷史来转移对方注意力,但看着江之衡的唇角,她忽然就有点手痒,当然她很清楚这只能想想而已,真动手有十条命也不够她用:「认与不认,对事实有影响吗?」 江之衡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但犹豫一下还是道:「唔……杜总这样不会是……光源氏计划?」 枝可依瞄了一下江之衡后方突然出现的身影,才慢吞吞道:「他想当光源氏,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当若紫,你说是吧,杜总?」 杜听夏在办公室收到了有关江之衡的调查初步报告,想了想决定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哪知他才飘进来,就听到江之衡在问自己是不是对枝可依有别样意思。 喜当爹的杜听夏不知好气还是好笑,他自觉都弯得快要弯腰驼背,江之衡哪来的目光觉得他会看上枝可依那布丁丫头? 江之衡听了枝可依的话整只鬼顿时僵住,以他对她的认知,她不会开这样子的玩笑,但如此一来,就正正说明他背后确是飘了只杜听夏。 杜听夏是什么时候来的? 江之衡不敢往后看,光是他的杜源氏宣言,就足以让他直接起身飘到下一层去。 杜听夏扫了枝可依一眼,示意对方先行离开,然后才慢腾腾坐上了枝可依刚刚的位置,对江石像无奈道:「之衡,我到底哪里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对小枝有意思?」 江之衡本是不敢看杜听夏的,但听到话中没有动怒的意思,忍不住悄悄抬起死盯地板的眼眸瞄了对方一眼,杜听夏依旧那般温文尔雅,嘴角含着儒雅的笑意,黑眸里半是柔情、半是纵容,和平常跟自己相处时的样子没太大分别。 「……不……刚刚枝秘书说、说你们情同父女,所以我才……不、不、我没有多想,我是指……」江之衡没有多想就出卖了枝何依,而杜听夏抽她的事他还是有脑子地选择不说出来,可他说完只觉自己愈描愈黑,到最后只能把话化作三个字:「对不起。」 「我没怪罪你的意思。」杜听夏见不得江之衡自责的样子,差点就要把鬼直接抱到怀里安慰,然而那双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收回来,毕竟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再想想接下来要说的事,怎么想也觉得自己是个自相矛盾的变态。 杜听夏说了好些强调自己没有生气的话,江之衡悬起的心才真的放下来,虽然期间他已经不止百次跟对方道歉,就差没有跪地认错。 「好了,这事先放到一边,其实我过来是有正事要跟你谈一谈的。」杜听夏的语气依旧是带着春风般的暖意,嘴角也含着江之衡熟悉的笑意,然而他接下来要说出来的话和他散发出来的气质完全相反,还把江之衡吓到坐得老直:「刚刚收到了关于文件被盗取的鬼气测试结果,想跟你说说。」
第59页 「是。」江之衡这下子不止脸绷,整只鬼也跟着绷起来,就差没有当场正襟危坐,他很清楚自己丁点没碰过那文件,按道理说鬼气测试应能验出他的清白,然而当他听到杜听夏这么一说时,一颗心还是不自控的抽了那么一下,一双眼紧张地盯着杜听夏,静待他宣告调查结果。 杜听夏被江之衡的样子逗笑了一下,缓缓从活页夹中手上那份报告,含笑的目光慢慢化作丝丝遗憾,他道:「之衡,这几天的相处让我很想相信你,但鬼气测试……是不会撒谎的。」 江之衡顺着杜听夏的目光望去,杜听夏见状索性直接把文件推到面前,让对方直接看个够本。 「……指标从文件抺上洞冥检测粉后十五分钟后便不断飙升,达至最高点250,显示文件经过不止两名鬼魂触碰……」 「……将文件沾染的鬼气和江之衡的鬼气作匹配测试,伽蓝测试仪的初步匹配率达92.3%,但发出2a 模式灯号及『魂魄不全』声响警告,需待检测鬼员作进一步确认……」 江之衡呆若木鸡看着上头的文字,明明每个字他都懂,怎么拼起来他就看不懂了? 他死盯着唯一看得明白的数字,92.3%?怎么可能,他明明碰也没碰过,这数字是怎样跑出来的? 如此大量的鬼气沾染,基本是把文件拼命在自己身上擦了好几圈才会这样的,但他来杜氏不过短短一会,谁能如此接近自己,而自己从头到尾也没有发现? 这根本不可能,也没有发生过这样荒唐的事,那即是有谁在测试中动了手脚吗? 倘若枝可依是真的看他不顺眼而出手,按她那冰雪聪明的脑子,不会给他配高到不正常的匹配率,但不是她,又会是谁跑来陷害他? 杜听夏很有耐性的给江之衡消化的空间,接着才道:「报告说有之衡你碰过,这事你怎样看?」 听到声音的江之衡漠然抬头,没有焦距的双眸空洞地注视着杜听夏模煳的身影,他一直坚信鬼气测试会还他一个清白,可现在自己只能像个迷路不懂回家的小孩,手足无措坐在杜听夏的对面。 他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辩解,什至应该化被动为主动,咬着那不寻常的92.3反驳,然惨白的嘴动了又动似在喃喃自语,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杜听夏的眉微微皱了一下,他很清楚这报告会给予江之衡一定程度的打击,但没有想过对方会失魂成这样。他果断放下文件,修长的手指调皮地捏了捏对方的脸,犹如恋鬼未满的瞹眛试探,成功将自己的身影重新映在那只漠然的黑眸上,还顺手为死白的脸颊添上一抹飞红。 「听、听夏……?」江之衡的焦点完全被捏脸小动作吸引过来,杜听夏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可却多了几分调戏的成份,害得他原来已不知怎么办的脑子这下直接烧成煳——他是应该先叫对方收手,还是开口辩解? 脸红红辩解,怎样想也好像不太对劲。 「别那么害怕,我又不会单凭一报告就下判断。」杜听夏见目的达成,爽快地收回调戏的手,看着江之衡脸红结巴的样子,心里忽然起了一个扭曲的念头,现在江之衡的把柄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略略施加压力,就可以轻松左右对方的情绪,弄着弄着江之衡满脑都是自己、什至只听从自己,绝不是什么问题。 只服从自己的江之衡,和医院那个总是恶言相向的,怎样想也是前者比较好。 杜听夏眸底突然变暗,这个突然绷出来的想法很有吸引力,可他同样也很清楚,无论是眼前这个呆萌的、还是那个冷漠的,都不过是梦里昙花。 他要的,是那个温柔得来却又狠心推开自己的杜鸣春。 他要的,是那个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千算万算、最后却赔上了命的杜鸣春。 他要的,是那个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只为求展现一个花花世界给弟弟的杜鸣春。 眼前这些,通通不是。 他不能为了一时的小利,而破坏这齣赌上一切的大戏,无论是他还是杜鸣春,都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我们不能保证他下一次昏睡后会再次张开眼。」 方施旅的话蓦然在脑海中浮现,一颗心也跟着抽痛起来,这熟悉的苦涩早在这二十年反覆蚕食着自己,他习以为常任地放任着内心的崩塌,脸上依然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轻声道:「之衡我只需要你一句话,告诉我,你有没有偷拿文件?」 「没、没有。」江之衡见杜听夏放轻语气,也不自觉跟着放轻语气,然脸上的红晕却已消化得无影无踪。 他一双眸几乎是眼也不眨注视着杜听夏,虽然笑容依旧,但他总觉得对方的温和早已由变成另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气息,带着绝望、也带着强势,还有丁点不敢希盼的奢望,活像一只流浪狗看着人类伸出来的手,犹豫着前方等待着的是拯救还是地狱。 他的心忽然抽痛起来,毕竟他所认识的杜听夏向来都是意气风发,同时他也很想找些话来安慰对方,可对上洛神脸上那强挂的笑容,他又突然找不出话来,对方明摆着是不想让自己察觉得到,既然如此,他又能说些什么? 杜听夏一眼就看出江之衡嗅到自己的不对劲,但他选择漠视不理,继续聚焦在鬼气测试上,然不在意的口气彷佛他只是在谈论天气:「既然之衡你这么说,那我就把报告退回去,叫他们再重新检验一次。」
第60页 ☆、鬼夕(三) 江之衡瞪大吃惊的双眸,想也没有想过杜听夏单凭自己一句话就把报告推掉,既然对方打算偏袒自己,哪他一开始干吗跑来兴师问罪:「但、但……这样可以吗?」 杜听夏挑起眉,嘴角那抺若有似无的微笑,让他看起来优雅得来又带着不羁,声调更是好听得有如拨弦的大提琴:「这不过是初步调查结果,所以在最终报告出来前,我不妨先相信你。」 「谢谢你……」对上火力全开的杜洛神,江之衡一时居然看得怔神,完全忽略了杜听夏这一句话,和他拿出报告时说的有多自相矛盾,反而还呆呆感激起对方的徇私。 「当然,我不能随便一句说『报告出错』就可以,我也是要给下属一个说法。」杜听夏其实是故意摆出一个帅气十足的姿态,企图以男色来转移焦点,只要把对方迷个神晕癫倒,他说什么江之衡也只会答应的份儿,正如现在:「待会跟我去一个地方吧,之衡。」 「是。」 江之衡反射性同意,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但他想着既然是要给下属一个交待,一些内部会议肯定是跑不了,可他忘了提出要求的是杜听夏,一个自接触以来从来没有按理出过牌的总裁,会神神秘秘不直接道出所谓的「地方」,自然是正常不了哪里去。 所以他看着眼前阴暗不明的厅堂不发一言,虽然他沉默的原因不是想表示抗议,而是不知说什么才好——柔软飘逸的绸帘挂得到处都是,烛火型的吊灯倒挂着在在天花板,莫名交织出一种鬼魅的错觉。 这里不是杜氏公司的一角,杜听夏自放话说要带去一个「地方」后,就把他拉上车,司机大哥不待总裁开口,直接把车开回屋苑的会所前,让他们见识里头要亮不亮的布置。 「哎呀,之衡,吓到你了?」杜听夏笑意盈盈拉起江之衡的手,半点不觉在上班时间跑回来有什么问题,还兴致勃勃向他解释:「今天是我们屋苑的地府七夕活动,住户可以带伴侣和朋友一块参加,各自戴上面具从不同入口进去,看看能不能从鬼群中找到对方。」 「这……」江之衡慢了一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道:「这就是听夏你所说的『地方』?」 「没错,对了,刚刚忘了说,里头会有些工作鬼员扮作道士来吓参加者,若能先发制人抢下他们的面具就能获得祝福,参加活动的住户会自动免一个月的管理费,而收穫最多祝福的住户就能免两个月。」杜听夏朝江之衡眨眨眼,无辜道:「之衡,我会替你把报告踢回去,你没道理不为我免管理费吧?」 江之衡很想说堂堂一个总裁要为区区一个月的管理费那么拼吗,但转眼一想这活动根本就是打着七夕旗号的鬼屋,玩鬼屋和对上杜听夏下属,有脑子都知道要怎样选:「我会努力的。」 杜听夏闻言眼里笑意更深,伸手揉了扔江之衡的头髮,道:「果然小枝还是太恶了,连之衡都点怕她了。」 江之衡眼角抽了一下,原来他所谓的下属就是枝可依,他还以是会是负责鬼气测验的那班,想到这里他忽然有点后悔,枝可依他天天对着,对方要是想开骂铁定能找到机会,陪杜听夏来这奇皅鬼屋好像有点不划算。 但他都答应了,总不能了反悔说「你管不住你女儿的,我不去了」吧? 只能继续上了。 杜听夏接过工作鬼员递过来的两块面具,木色的面具上各自刻着蛇纹,一个在左脸上,一个在右脸上,靠着耳边的位置还击上特制的小铃铛,即使轻轻摇动已会发出咯噹咯噹的响声,看来那两个月的管理费不是那么好免的。 他是不会蠢到去破坏整个计划,但他可是商鬼,在过程中赚些小利理所当然,因此,当出门时南管家跟他提了一下这活动,他已经在想有什么藉口能把江之衡拐来参与,而当下属把报告交到他手中时,简直是老天爷也助他一把。 至于那一两个月的管理费?杜听夏默默想起活动通告上那句「出席者可获发七夕限定情侣许愿证书」,心道别说是免管理费,加管理费也不是问题。 本来杜听夏还提醒一下江之衡才分别,毕竟年年都有住户被吓到晕到,哪知对方一接过面具就听从指令去了别的入口进场,他见状摇头失笑,只好无奈地飘到相反的入口。 算了,只要早点找到江之衡就可以了。 抛下杜听夏的江之衡戴上面具,飘过那些透明黑的绸帘,会场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大,但参与的鬼也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 虽然他理解能和杜听夏当邻居的非富则贵,能像杜听夏那般任性跑回来就跑回来,但这班鬼就真的那么在意那一个月管理费? 他暂时还碰不到来吓他们的道士,但起码听到五、六只鬼在谈免管理费的事,有些还在研究能不能弄个多领一包垃圾袋的亚军出来。 正当他总结出果然能和杜听夏当邻居的都正常不了哪里去时,一把剑刃突然出现在他颈间,还故意削去他几根垂到颈边的头髪,在下一刻,耳边便响起一把刻意变换过的男声。 「看来这里有只恶鬼等着老夫来清理。」 江之衡顿时动也不敢动,即使他很清楚对方不过是来吓他的工作鬼员,但泛着银光的剑贴在他颈间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他敢动吗? 他不敢qaq
第61页 阎王在上,区区一个屋苑活动都玩得那么大,难怪住户在都在密谋亚军可以领垃圾袋。 「呵,动也不动吗?没趣。」 刻意压低声音的员工待了一会也不见江之衡反身过来抢面具,只好搁下一句狠的就打算退回去找另一个目标,哪知他剑才一收回来,眼前突然蹦出另一道身影,眨个眼的功夫就把他的面具给抢下来。 「你的面具我收下了,走吧。」 员工怔了一下,直到对方开腔提醒才回神过来,道了声「抱歉」,匆匆从背包掏出另一副面具,飘到其他地方去。 江之衡「成功保住了命」,当场松了一口气,看救下他的面具男鬼有如看救命恩鬼一样,就差没有扑上前大唿感谢。 男鬼见江之衡呆呆地望着自己,误以为对方是在不甘面具被抢走,便好心提议道:「我把面具折成两片,我们互分一半,你看如何?」 江之衡瞪大眼,显然是没有想过还有折面具这种灰色玩法,摇摇头道:「这样不太好吧……」 男鬼笑了笑,直接道:「你是第一次来?这玩法是管理处默许的,不过没参与过三四次这活动是肯定不知道的。」 「是的,我是第一次参加。」江之衡一边点头,一边回想刚刚的一幕,犹有余悸道:「……每年都玩那么激的吗?」 「今年难度降低了点,前年的话员工会直接挥刀,不会把刀停在你身边。」男鬼一个用力就把面具一分为二,他把左边的递给江之衡,贴心道:「我也是在找我的伴侣,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先一块,二鬼合力应该可以较易得手。」 「可以吗?这太好了,谢谢你!」江之衡满心都是组队的提议,对方递了什么过来,他看也没看就顺手接着。 不是他胆小,人间的鬼屋顶多是蹦个人出来吓你,这里不止是吓,还莫名奇妙要挥刀舞剑,他不害怕才怪。 「不用谢。」男鬼除下刻着虎纹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爽开朗的童颜脸,道:「我是阮知还,你叫我知还就好了。」 江之衡见对方除下面具,自己也跟着除了,说:「你好,我是江之衡,叫我小江或是之衡都可以。」 阮知还在看到江之衡的脸后呆了一下,虽然他很快回过神来,但声调却忍不住带上了狐疑:「……你叫江之衡?」 江之衡以为阮知还是在怀疑他的身份,急忙解释道:「是,我在《魂魂众月刊》那里当记者,也是杜听夏的……朋友,他是这里的住客,是他邀请我来的。」 阮知还快速回復到原来的镇定,半垂的眼眸掩去里头的深究,道:「原来是这样,那之衡,我们走吧。」 江之衡在阮知还的科普下才得知会所被布置成迷宫,要在这里找到伴侣并不容易,阮知还什至直言有鬼试过活动完结才找回自己的男朋友。 「真有这么难?」江之衡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居然玩得那么激。 「也许吧,不过我伴侣说是那傢伙认不出戴上面具的男朋友,闲时还会拿这事出来笑。」阮知还语气带着无奈,可手上是利落抢下突然出现道士面具,那员工连话还没说出来就提早退场。 「你真的好厉害。」江之衡崇拜道,若不是有面具挡着,阮知还都要看到他的星星眼。 「我伴侣是恶灵,这点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阮知还隔着面具也感知到江之衡的激动,毕竟恶灵在鬼魄心中可是精英中的精英,不是鬼鬼都能当的,正当他想说「待会遇上给你介绍一下」,他就突然被拉入一个怀抱中,熟悉的冷香迅速包围着他,让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秦风,你找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阮知还和秦风安排上了_(:3 」∠ )_ 至于那个到活动完结也找不到男朋友的可怜鬼,当然是某只姓白的鬼,呵呵呵 ☆、鬼夕(四) 江之衡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突破面具直接掉到地上了。 秦风?是他所想的那个秦风吗? 那个地府恶灵排行榜上的万年第一? 他没有听错吧? 阮知还看着眼前不自知地把话问出口的江之衡,轻轻拉下拴着自己的那双手,好笑道:「对,就是你想的那位秦风。」 江之衡差点就要除下面具使劲捏脸皮,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然怎么可能平白没事就遇到这么好康的事,他激动道:「我、我可以跟秦风大大拍张照吗?」 秦风在进来之前就会另一只鬼打了赌,看谁较快找回自己的伴侣,可当他找出阮知还、打算拉着他去某鬼炫耀时,却发现对方莫名其妙对一只陌生的鬼极度友善。他自问不会干涉另一半的交际,但这不代表他会用跟阮知还同样的态度:「呵,戴着面具拍吗?」 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冷酷! 秦风的嘲弄不但没有令江之衡失望,反而进一步点燃了他的兴奋:「对对对,秦风大大你提醒了我,谢谢——咦?大大你住在这里?但你的伴侣不是孟……」 「嘘。」阮知还立时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道:「我们有朋友住在这里,是他们邀请我们来玩的,拜託不要说出去,不然闹大了我们也很不好意思。」 「当然没问题!」江之衡马上道,心里却在庆幸杜听夏找不着自己,不然他可没有这狗屎运一口气遇上秦风和他当孟婆的另一半。
第62页 「秦风,他是江之衡,是杜总的朋友。」虽然阮知还戴着面具,但单凭声音就听出他跟秦风说话时的欢快:「让他先跟我们一块好不好?」 「杜总?是那个杜听夏的朋友?」秦风见阮知还点头,冷眸隔着面具打量眼前散发着迷弟气息的鬼,意有所指道:「难得他也有带出来的『朋友』,我还以为他被他家的大少和三少弄得连基本社交都没有。」 江之衡尴尬笑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应秦风带刺的话,倒是阮知还用手肘微微撞了一下秦风让他收敛,然后直接道:「秦风他没意见了,之衡,待会活动完结后我才让他拍照,好吗?」 「没问题!」 被下令「收敛」的秦风没有再说话,但眼眸却闪过深思,阮知还的性子是怎样他很清楚,随随便便向一个陌生鬼示好就足够奇妙,而徧徧这只鬼和杜听夏有关系,说阮知还只是突然好心肠就枉费他对伴侣的认知了。 「对了,之衡,你是怎样跟杜总认识的?」 耳边忽然传来阮知还装作不经意的提问,秦风唇边随即抹过「果然如此」的笑意,他就说他的知还定是在预谋什么。 当杜听夏找到江之衡的时候,对方腰间已经挂了六、七个面具。 想当然尔,江之衡才没胆量反攻跳来吓他们的员工,而阮知还满心顾着套话也没空理会,重任自然落在秦风身上,可阮知还手持二十个以上面具定会引来闹动,因此江之衡便捡了个便宜获分了好几个。 江之衡为此感激不已,因此更加积极响应阮知还的问题,除了一些真的不能公开的外,他基本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了对方,就连电话号码也顺道交换,名副其实的把自己卖了。 「之衡,那边有只鬼脸上戴的面具和你是一样的,不会是杜总吧?」 江之衡还沉醉在和秦风交换电话号码的喜悦中——本来他只是和阮知还交换的,哪知秦风见他们拿出电话,也很理所当然的拿出自己那部,接下来的事就水到渠成,经阮知还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左前方对着的鬼,正正就是被他忘个彻底的杜听夏。 明明什么也没干,但江之衡还是莫名感到心虚,看着杜听夏没有飘上前的身影,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能装出「现在才发现对方」的口气:「呀,听夏,原来你在这里。」 僵硬得一听就知是在背诵的语气成功令在场的鬼陷入迷之沉默,到最后还是秦风打断了这份尴尬:「一阵子没见过杜总,没想到你已经有了如此亲密的『朋友』,待会要不要和『朋友』一块跟我们吃个饭、聚聚旧?」 「不、用。」杜听夏的声音明显是强行挤出来的,他不知道为何江之衡会跟秦风他们待在一块,但和阴大分校接触过的都知道秦风不是什么善类,特别是他之前有次意外喝醉和对方有过交集,虽然他也是因为这里获得了某两只鬼的下落,可事后却被对方硬生生坑了个彻底,平白没事给阴大分校捐了可以兴建好几座教学大楼的钱。 「之衡,杜总来了你就不用怕了。」阮知还适时开口道,他也是听说过杜听夏和秦风的「交恶」,哪知秦风事不嫌大重提旧事,在杜火山爆发之前,他只好赶紧把鬼推走。 「唔,好的,谢谢你。」江之衡也是听出了秦风和杜听夏之间的不和,匆匆应了一声就飘回了杜听夏的身边。 杜听夏气还气,但听到阮知还那句立时就猜到是他们救下了受惊的江之衡,僵硬地朝他们俩道了个点示意道谢,就果断拉着江之衡离开了。 「呀,忘了跟他拍照了。」在江之衡和杜听夏走后,阮知还才后知后觉想起未兑现的承诺。 「你有他电话,待会我们自拍一张发过去不就行了。」秦风理所当然道。 「这怎么行?」阮知还失笑道:「我要他电话不是用来干这种事的,我只是看……」 「只是看那个杜听夏可怜。」秦风打断了阮知还的话,还说出他心里的打算:「他敢放那位三……江之衡出来,就代表他又在密谋些什么,身为孟婆的自己也许能帮着点,所以才故意交换了电话,对不?」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不然杜听夏也不会兵行险着,让魂魄去面对他们最痛苦、最不愿想起的往事,稍有不测就什么也没有了。」阮知还忧心道。 「你担心不了那么多,他敢把那鬼带来这里,说明这次成功率应该会大一些。」秦风拉过阮知还的手吻了一下,道:「别理他们了,我们还要找白召南和崔悦。」 秦风和阮知还如进入无鬼之境你侬我侬起来,可杜听夏和江之衡这边就没那么甜蜜可言。隔着面具江之衡看不清杜听夏的表情,但刚才的声调显示出对方是在生气,但气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因此为了不火上加油,他只好乖乖合上嘴等待发落。 杜听夏很快就发现身边的鬼默不作声,心中因为秦风的嘲弄融燃起的怒火马上灭了一大半,什至开始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拉着江之衡忽袖而去,让对方觉得自己无礼对待恩鬼而作无声抗议。 毕竟在心脏还会跳动的日子里,他曾被训诫过待人处事必须温文客气,敢多说一个脏字绝对是鸡毛掸子伺候。 所以说他之所以会用鸡毛掸子教训枝可依,完全是出于过去的实际体验。 想起过去被鸡毛掸子支配的恐惧,杜听夏顿时浑身一震,虽然理智上很清楚身边的鬼被塑造成和蔼的个性,但他总觉得再不做点什么,对方就会不知从哪里变出自己的恶梦来。
第63页 杜听夏把江之衡拉到无鬼的角落,除下面具露出一副略带冤屈的脸,别扭的语气活像江之衡欠了他什么似的:「我拿到了一个面具,不过看来你好像已经不需要了。」 江之衡眨眨眼,这才发现到对方手上拿着一个绘上道士脸型的面具。他低头扫了扫自己腰间的丰硕收穫,忽然「理解」杜听夏不满的原因,原来就虚的一颗心立时虚上更虚。 杜听夏自是很清楚江之衡会有何反应才故意摆出样子,见对方不敢说话,他更是乘胜追击装可怜,把面具扔到地上:「你连面具也不除下,现在是不是嫌我没用了?也对,秦风给了你六个,我只拿回一个,你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 他的话充满了怨妇的味道,若枝可依在场会直接不给面子笑出声来,可江之衡听了却急得有如热锅中的蚂蚁,对方那副失落得自信丧失的样子让他慌张不已,手忙脚乱除掉戴着的,又把腰间的那几个拉到后背不让杜听夏瞧见,然后火速捡起杜听夏发脾气扔掉的,哄道:「那些是阮知还说挂太多会引鬼注目,暂时放在我那边,你不信的话,我把那些面具还回去,真正属我的一个也没有,你特地给我抢了一个回来,我真的很高兴,真的!」 杜听夏在看到江之衡如此着紧自己的神情时,心里老早就爽过翻天,可听到对方说要回去找他们时,俊脸马上就黑起来,还觉得自己头顶隐隐泛着绿光:「你还要回去找他们?你就觉得我这么不行?」 「我没有觉得你不行!」江之衡反射性道,但鑑于这阵子他受了不少小说的荼毒,话一说完他就立马联想到其他情况的「不行」,脸也禁不住烧起来。 ☆、鬼夕(五) 杜听夏一见江之衡脸红,马上就猜到对方想到哪里去了。本着对方歪楼他也要跟着歪的原则,他不怀好意道:「也就是你觉得我很行了?」 江之衡呆了一秒,若不是对方刚才失落的样子在他脑子挥之不去,他都想伸手摸摸杜听夏的脸皮,看看是不是还有层面具没有撕走。 他认识的杜听夏向来都是文质彬彬的,怎会莫名奇妙跟他开起黄腔起来? 意识到形象崩了的杜听夏轻咳了一声,果断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他自卑怨妇的戏路:「你根本就是瞧不起我,觉得我花那么久才找到你,手上还只得一个面具,而你随随便便和别鬼组队,就能获得人家『嫌多』的面具!」 江之衡原来慌张的神色慢慢变淡,最后更是直接变成目无表情,到了这个份上,他还看不出杜听夏在装,他改名叫衡之江算了。他眼也不眨盯着演上瘾的杜听夏,他都已经这副样子,杜听夏没可能没发觉自己被看穿的事实,但对方硬是继续自欺欺鬼演下去,他身为一只点怒对方心头火的当事鬼之一,只能配合下去。 「不,虽然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不,我是说,第一个面具,但我也会好好珍惜的,这会是……我、我重要的宝物。」江之衡目光平平、语气平平、态度也平平,虽说他没得选只能配合,但他实在提不起劲去演,他还什至直接把看过的小说对白拿来用。 原句是「虽然这是你送我的第十万零七十四枚凤凰火钻石戒指,但我也会好好珍惜的,这会是比我生命还重要的宝物」,江之衡相信雷成这样的台词,日理万机的杜听夏即使看过应该不会记着心上。 然杜听夏即使没看过,但看江之衡背书般的语气也猜到是什么一回事,正当他在犹豫要不要藉机又来一次装生气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连串的噼里啪啦声,接着便是一道道鲜艷绚丽的光茫和此起彼落的赞美声。 两只鬼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只见一朵又一朵的夺目银花在半空中炸开,花千树般的流光向四周扩散开来,如星如雨,璀璨夺目得来,又营造出浪漫唯美的氛围。 江之衡看了好一会烟花才再一次想起被遗忘的杜听夏,他急忙把目光转向身边,生怕杜听夏的戏瘾还没完。 幸而杜听夏看着如此炫目的烟花也知这不是他演下去的时机,当江之衡转过头来看他时,他也刚好侧头望向对方,同样带着关切对方的两道视线就这样直接在半空交汇。 杜听夏带笑的眼神注视着江之衡,眸中的纵容满得快要溢出来似的,不止如此,他还体贴地伸出手替对方整理因除掉面具而弄乱的头髮,江之衡快要怀疑,杜听夏之前的脾气全是自己一个脑补出来的。 如凝脂的手指带着些许冰冷,可江之衡却觉得烫得不行,特别是杜听夏对于整理他的头髮特别上心,几乎是每一根都不放过,手指多次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的脸颊、耳背和颈部,让他有种被扔进锅子的错觉,杜听夏不早一秒放手,他就会早一秒被蒸熟。 明明只要开声制止就可以了,但江之衡不知怎的没有开口,僵在原地任着杜听夏弄,任着自己的脸涨红得厉害,一双眼半垂着,却总是不自知的偷偷瞄向对方。 他忽然觉得,那堆枝可依逼自己看的同人小说,里头形容得杜听夏的词有多么天花乱坠、多么娓娓动听,也形容不了他眼前的这位——注视着自己,黑眸都要映出自己的样子,满眼满心都是自己,也只容得下自己。 现在的杜听夏是属于自己,不是属于杜鸣春、也不属于那些女鬼脑补出来的女主角。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几乎要忍不住向上扬,他理不清心中的喜悦为何而生,他只知道以害羞作代价,换来占据杜听夏的几分钟,怎样想也是不错的交易。
第64页 杜听夏看着江之衡的小脸一秒比一秒还红,却徧徧绷直了身体不反抗,还露出「请继续」的神情,都让他不知好气定好笑。 江之衡对自己产生好感也是计划中的一项,他不需要对方完完全全恋上自己,他要的只是一份信赖,一份令对方化绝望为行动的信赖。可当这份信赖升为恋爱,杜听夏忽然发现,即使江之衡不敢追求自己,他也好像把持不住。 也许「失恋」会更让江之衡化悲愤为动力,杜听夏一边自欺欺鬼地想着,一边轻轻低下头吻上那双朝思暮想的唇,适逢又一个烟花「嘭」的一声在半空中绽放,掩去了江之衡的惊唿。 江之衡本想着杜听夏如此认真注视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头髮,四捨五入就是注视着自己,被荼毒什深的他禁不住脑补,在如此罗曼蒂克的情景下,按着那些小说的发展方向,杜听夏接下来就会把头愈凑愈近,在几乎唇贴唇的距离顿上顿,再俯身吻上自己。 就在他在心里自嘲自己居然有如此荒唐的想法时,唇上忽然传来冰冷却又温热的触感,他才从沉思中回想过来,眼眸对上那张放大的俊脸,脸海突然变成一片空白。 杜听夏的吻有如蜻蜓点水,微微擦过自己的唇又毫不留恋的离开,当江之衡意识到对方慢慢后退转身时,他才惊觉刚刚发生的不是自己的妄想。 他、他就这么完了?不来个法式热吻吗? 莫不是他的唇没有涂润唇膏不够柔软,被嫌弃了? 江之衡的脸红得连灿烂的烟花也得站边,然而他却着紧的盯着杜听夏的背影,一双手伸出来又缩回去,犹豫着是不是上前打探对方的反应。 杜、杜听夏是不是也是那么一丝……喜欢我? 江之衡没有发现,自己的眸里闪动着从没那么激烈过的希盼,毕竟在他五只手指都能数完的情史里头,只有动心才会产生亲近对方的渴求——直至他听到杜听夏背着自己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啧,认错鬼了,明明他们都不止一次提过我他不是哥。」 当即,江之衡觉得耳边响起的绽放声,不是什么烟花,而是心脏破碎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狠狠的裂成一大片一大片,再无鬼理会地坠落到地上,迎来第二次的碎裂。 他看过杜鸣春的照片,明明自己跟他完全不像,但杜听夏还是把自己认成杜鸣春,并且错吻了自己? 江之衡反覆在心里问了无数个「怎么会」,他不想相信这难以置信的事实,但对方的话在自己的脑里回播,他不想信也得信。 所以杜听夏一直对自己那么好,只是因为他一直把自己和杜鸣春重迭了? 虽然他还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像杜鸣春,但不想还好,一想之下,江之衡只觉杜听夏自认识至今给予自己的温柔,都不过是借着自己的外壳来给另一只鬼,这叫他怎能承受? 他承受不了,在眼下,他没有自信可以装作没事继续跟杜听夏东扯西拽下去。 他很清楚当杜听夏转身过来,对方已变回平常那个温柔若春风的杜听夏,为着刚刚的事件只搬出一连串好听的理由,安抚被当成替身的自己。 他的心很痛很痛,痛得他都快要怀疑身体里头的器官是不是扭成麻花状了,不然怎会痛得自己站也站不直,视线也愈来愈模煳。 心痛,头也跟着头起来,可再苦再痛,他依稀知道不能让杜听夏看到这样子的自己,于是他转过身,朝杜听夏相反的方向飘走,飘得越远越好,最好就是这样直接飘回房间锁上门谁也不见。 杜听夏听到铃声远去才黯然回首,他默默注视着江之衡狼狈的身影,一颗心也跟着痛起来。他用力咬住下唇,紧握的掌头几乎冒了青筋,对方的落魄是他一手做成的,他现在这样子,说是惺惺作态也为过。 他放纵自己尝了禁忌的果实,但又不敢肆意下嘴,到最后只是草草了事,早知自己那么胆小,当初自己就不应该吻下去,而是循原来计划一步步引导江之衡。 江之衡的身影在视野范围中消失,杜听夏自责又痛苦的眼眸慢慢垂下,连声音也失去原来的温度,变得冷淡无情:「堂堂大学校长,躲起来偷看不是什么好习惯,需要我通知阁下的秘书让他纠正你吗,白召南白校长?」 话音刚落,杜听夏不远处的黑影勐然蹦出一只鬼,不是谁正是被提及的白召南。这鬼没有半点尴尬,反而还轻咳了一声,一脸正经道:「我听知还说你带了杜三、咳,朋友来,而这朋友刚刚也把自己卖了个彻底,我有点好奇便过来找你,不是故意偷看,你不用向秦风打小报告。」 白召南怕秦风的事众所周知,杜听夏冷笑一声道:「我和之衡的事不用你来插手,也用不着你来好奇,放心,我不会向秦风打小报告,我会直接向他投诉。」 ☆、鬼夕(六) 白召南在心里嘆了一口气,果然那江之衡是杜听夏踩不得的猫尾,可「好奇」不过是他说出来的藉口,他也是被秦风强行踢过来的,说「不能累到他的知还」。 他曾经抗议过,可他身边不争气的崔悦居然认同秦风的歪理,说什么阮知还一星期七天基本都待在公司,若他们能帮忙的一定要帮,然而秦风悄悄在他耳边道提醒了一句。 「该不该让崔悦知道某鬼最近又在上班时间玩手游玩到课金呢?」
第65页 一句话直击死穴,白召南最好含泪飘来找杜听夏,殊不知他后脚才飘走,秦风后脚就把事情捅到崔悦面前。 「回去好好教育一下,崔悦,不要因为他是你男朋友而手下留情,这事睡沙发三天正常不过。」 「是,你说得有理,我回去就照着办!」 「江之衡之所以会对知还那么热情,是因为他知道秦风是他的伴侣。」不知道自己即将失去床铺的白召南放弃先安抚杜听夏的打算,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他很想结识秦风,毕竟他是阴大分校的员工,对校园里的事应该了如指掌,至于他为何对我学校的事如此热络,相信杜总比我还清楚。」 杜听夏的脸色好了点,但依旧没有说话,白召南见状只好继续说下去:「传闻杜总找上身为记者的江之衡,就是要写一篇关于自己和哥哥的採访。但基于某种原因,杜总拒绝透露某两只鬼的去向,幸而江之衡偶然得知那二鬼跟阴大分校有关,若能就此跟秦风扯上关系,说不定能知道更多。」 「你想说什么?」杜听夏的语气依旧好不了哪里去。 「现在江之衡是记者,查东查西是他的天职,若他真跑来找我们,我们自然是告之他全部真相,但这好像不太符合杜总的打算……」白召南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勾出了无奈笑意,道:「去年你那位自以为是杀手要做掉你,结果把七夕活动提早完结的事,相信杜总也是歷歷在目,这次我们也很看想到皆大欢喜的结局,万一我们当了那颗老鼠屎就不好了,所以杜总想让他知道些什么,不知道些什么,要不我们在这里配合一下?」 杜听夏沉默了好一会,似在思虑如何白召南的提议,也似会在下一秒忽袖而去,最后他在白召南以为他要拒绝时开口:「……为什么你们愿意帮我?」 白召南心知「秦风嫌江之衡阻着他的二鬼世界」这事万万不能说出口,只好道:「知还说时间不多,你知他什么身份,他都开了口,那事情应该挺严重的,再说你给我们捐那么多座教学大楼,我们帮忙也是应份的。」 想到自己被秦风坑了的黑歷史,杜听夏脸色再次一沉,硬绷绷道:「这事有点复杂,我们需要换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谈。」 白召南闻言摸了摸下巴,语气带上一丝苦恼:「但待会我要和崔悦上颁奖台,虽然结果还没公布,不过应该也是我们没跑,不上台管理费就不能免,你可以等等我吗?」 杜听夏眼角抽了一下,这才想起白召南和他家那口子年年都是冠军,先不说他,崔悦是什么来头所有鬼都很清楚,和恶灵系教授比赛反吓,然后还有两名应邀过来的朋友相助,结果不言而喻。 江之衡离开杜听夏后就真的直奔回房子,也许是时间点的不对,南管家没有在门前等待,阿西等鬼也不知熘到哪里,因此他一只鬼也没有撞上,迅速飘回房间,把自己的失态关在门内于不让外鬼看到。 泪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涔涔流下,他尝试擦干,但却是愈擦愈多,到最后他自暴自弃坐到地上,泪水藉机倾泻而出,沿着脸颊滑到嘴边,唇间被沾湿的触感让他反射性伸出舌头舔了那么一下,又咸又涩的味道在他嘴里扩散,他慢了一拍才发现,原来泪水,居然是苦涩的。 不,还是他的口水苦了,或是心里苦,感官也跟着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苦的? 江之衡试着想了想,但因为情绪而停止运作的大脑拒绝思考这问题,于是他就这样呆呆坐在地上,木然看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理,任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可当他意识回归时,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而心里的痛楚化作麻木,像是身体趁自己失魂的这段时间,果断筑好了一个大洞,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通通扔进去,这样自己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痛着痛着就习惯了,而习惯后就不痛了。 江之衡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除了狼狈了点,他依旧还是好好的,想着想着,眼眶里又迅速浮上水雾,可这次他已经不想再放任自己哭下去,绷紧了眼角强行把泪意压下,可这样子却使他无意识露出一抹笑意,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意。 他明明是来工作的,他怎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这念头忽地从脑海里弹出来,江之衡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在电光火石间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对呀,他不过是因为看多了同人才有代入感,他干吗把自己弄成失恋的样子? 他……他没有喜欢上杜听夏。 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好,江之衡得出这结论也心虚不已,可他还快刀斩乱麻地把心底质疑的声音锁起来,努力把刚才的事合理化来。 杜听夏把自己当成杜鸣春是他的事,他一时按捺不住,而自己被吻一下又没什么损失,就当是……出卖一下色相来安慰对方? 调查报告还在杜听夏手里,如果说吻一下可以去除嫌疑,他不介意来个买一送二让对方顺便吻上右脸和左脸。 没错,他很大方的,被莫名奇妙当成替身、什至被莫名奇妙吻上一下都没有问题,毕竟,他对杜听夏无感……是不? 刚刚的自己太情绪化了。 江之衡心里念经似的念着自己得出的结论,念着念着,就能成为自己坚信不已的事实了。他从地板飘起来飘到浴室,用冷水洗了个脸,开始思考如何避免自己像今天般「重蹈覆辙」。
第66页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暂时先和杜听夏拉开距离,江之衡离开浴室,视线刚好落左书桌上的文件,突然萌生出一个他自以为是完美的主意。 杜听夏发现江之衡这几天在躲他,晚上起来的时候不出来客厅吃饭、借阿西之口传话说不去公司、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而且还搬出让他奈何不了的理由。 江之衡说要闭关专心写稿。 虽然他很想顶替阿西的位置给江之衡送饭进房,但一想到自己做过什么好事,他就心虚的想着是应该给对方一点时间消化,所以说江之衡在躲他的同时,杜听夏何尝不也时在躲对方。 他们两个躱来躲去躱得开心,倒霉的自然是夹在中间的阿西,每次他送完饭出来,杜听夏一定会捉他去问东问西,由江之衡的头髮到脚甲都问个彻底,他就快要申请要求买个摄影机装在他头顶,这样杜听夏就能自己看个饱,而不是次次问他足足半小时以上。 不过这事只能想想而已,毕竟江之衡房里头的事,打死都不能让杜听夏知道。 阿西每次送饭进房时,看着那抺应该是在写稿的身影,正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看着计算机屏幕,手指灵巧的按着键盘上的wasd,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写你老x的稿。 江之衡对外宣布闭关写稿,可门一关上,稿一粒字也没有写过,网游角色的级数倒是以火箭般的速度提升再提升。 阿西本来是拒绝同流合污的,但江之衡不知从哪里看出他对枝可依有好感,还体贴问他要不要代为告白,从那一刻起,他不得不向「恶势力」屈服,跟杜听夏撒谎说江之衡的确是在写稿。 这天阿西不再只是端饭进房,应该是说他没有那么厉害可以把杜听夏吩咐下来的东西拿在手上,在南管家的安排下他推了一车子进来,当江之衡眼角瞄到那阵势时,也情不自禁怔了怔,然后下一刻他的角色就被无情干掉了。 「这、这是干什么?」 「杜总体恤你『写稿』辛苦,要我把这些东西送进来,让你足不出户就可以吃上火锅,还说担心你一个人吃太寂寞,叫我也坐来吃,顺便伺候你。」阿西木无表情把器具食出来,对于老闆的突发奇想,身为下属只要跟着做就好了。 「……也不用去到这个地步,其实我今天打算出去一趟,昨天传简讯跟枝秘书提了一下,她说杜总也同意了。」 江之衡瞄了一下屏幕上的全军覆没,索性把计算机放到一边,下床帮阿西的忙,而阿西也没有半点身为管家的自觉,指挥江之衡起来没有半点犹豫,若南管家见估计会直接气死。 「这味道怎么怪怪的,是什么汤底?」 「杜总体恤你『写稿』辛苦要弄火锅给你吃,我也体恤你辛苦,特地把它调成黑暗火锅才端进来,你只顾吃就行了。」 江之衡沉默了一下,看着阿西脸带冷笑的表情,忽然觉得下次还不是不要拿处男的初恋□□作为要挟条件好了。 ☆、酒疯(一) 江之衡之所以会突然沉迷网游其实是有原因的。 和阮知还交换电话号码后,江之衡马上就发现对方的头像居然是某知名网游的角色,于是他想也不想就下载了游戏,打算以「玩家」的身份拉近关系,哪知这一拉,不但拉近和阮知还的关系,在对方的穿针引线下,他认识了同样也是玩家的白召南。 一只以写稿名义整天上线,一只在上班时间偷偷上线,两只不务正业的鬼一拍即合,聚在一块玩个不亦乐乎,关系以几许级数拉近,至少在江之衡眼中是这样。 有次他们在刷地图时聊到阴大分校的传闻,江之衡藉机问起曹终南和南仅的事,白召南当下沉默了好一会,就在江之衡以为他会就这样下线时,他才慢悠悠回了一个「好」字。 后来他们配合了一下彼此的时间,最终敲定在白召南家里见面再详谈,一来白召南家就在杜听夏隔壁,南管家可以把鬼护送到门口,免得江之衡藉机跑掉;二来白召南也有藉口不回大学,又成功旷工了一天。 江之衡认定这事难开口,因此多番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说错话,可他千算万算,万万算不到自己来到白召南家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句颇为失礼的话。 「肚子很痛,请问可以借厕所一用吗?」 他发誓回去一定要狠狠报復阿西的黑暗火锅,那傢伙真的什么也敢放下去,蒜蓉面包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放豆沙和原个西柚,且还是未去皮的状态,这样混在肚子里不泻个痛快才怪。 江之衡坐在马桶上巴不得把阿西斩成块,半点没有想过当时吃得兴致勃勃的自己。在另一边,白召南看到江之衡「紧张」到跟自己借厕所,良心难得从深海浮了出来,摸着下巴想还是不要凶一顿好了——那小子居然在打网游时突然绷出了曹终南和南仅这两个名字,害得他一时忍不住在办公室说了粗口,结果就被秦风发现他在旷工,下场是怎样不言而喻。 当江之衡和白召南真正坐下来开始聊时,已经是一小时候后的事了。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曹终南和南仅在阴大分校的事。」 「知道了又如何?我听知还提过你的事,他们俩的遭遇和你的工作可没有半点关系。」 「杜总提过他们装成活人在上头作各种研究,什至装成大学里头的教授招揽学生当实验品,杜总和他哥哥也是因为这里才下来。但他们俩的研究那么怪,上面又没有灵魂学,他们是怎样混到大学再找上杜总,这点我觉得非常奇怪。」
第67页 「阴大分校是地府的大学,和上面的大学可不一样,我说给你听不是问题,但在我看来没什么参考价值,与期来问我直接去查那间大学不是更好吗?」 「我当然会查那间大学……恕我直言,杜总要我们杂志刊登这么一篇採访,我并不认为是心血来潮,所以我才想知道曹终南和南仅的事,免得报导卖出来后被拿来当枪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你还真是直白得可以。」 白召南盘起腿,半垂下眸掩去里头的思绪,他本以为江之衡被杜听夏耍得团团转,没想到对方心里清明得很,还自行推断杜听夏想借採访来除掉某鬼。不过,既然对方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他也只好把过去的事仔细说了一遍,但说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强调:「所以我说了,他们已经魂飞魄散,而相关的一切也被除了个干干净净,你关心他们,倒不如关心一下杜听夏那位好哥哥。」 江之衡一怔,下意识就把名字给爆了出来:「你是说杜鸣春?」 白召南眼角抽了一下,想起之前跟杜听夏说话时,对方打死也不肯让他知道他哥的名字,好像那是世纪级的机密似的,哪知现在江之衡随口就道了出来:「……对,就是他,住在幽冥魂魄治疗所,杜听夏每星期都会去探望他。」 江之衡奇道:「杜鸣春在幽冥魂魄治疗所?杜总没有跟我提过。」 白召南暗骂一声不好,他以为杜听夏已把所有料都给了江之衡才把话说得如此开门见山,现在只能自圆其说:「我认识那边的院长,他常说经常能遇到杜听夏,他都快怀疑那傢伙是不是跟着他哥一块住院了。」 江之衡心里一抽痛,但他很清楚现在不是他伤春悲秋的时候,强行把情绪压下,道:「杜鸣春的情况如何?能透露吗?」 白召南的笑容微微一僵,他只是被杜听夏要求引导江之衡去查杜鸣春,至于杜鸣春的情况如何,他是半点也不知情,可他刚刚才夸下口说认识院长,现在才回句不太清楚,岂不是自相矛盾? 「杜鸣春他……呀!我电话在震!」白召南灵机一触,马上从裤袋拿出手机,装成有鬼打给他的样子,道:「是秦风找我,可能是公事,我先去书房接一下,之衡你在这里等等我!」 江之衡看着白召南光速离场,无辜地眨眨眼,明明他瞄到手机是黑屏,又没有震动的声音,白召南是怎样得知是秦风来电? 真奇怪。 白召南躲到书房后先是自恋了一番,在心里歌颂起自己神般的应变能力,然后才给杜听夏发了一条讯息,说江之衡在问杜鸣春的情况,他应该是把问题踢回给对方处理,还是现在代为回答? 杜听夏在收到通知后很快就回復,白召南看着那几乎秒回的速度,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是上班时间但这傢伙反应那么快,一看就知他也是在旷工。 「杜鸣春的情况有点复杂……这样说好了,他是里头最不像有事那个,但他却里头最有事那个,你明白我意思了?」在收到杜听夏的回覆后,白召南也就一副谈完公事的样子坐回沙发上,把刚刚收到信息背书般背出来。 「他很有事?」江之衡企图从白召南的话中抓出重点,可对方说得如此抽象,他实在很难理解。 「唔,换句话说,他看起来和平常鬼无碍,能正常对答,又不会突然发狂,但他的情况不镇定,所以必须待在那里,万一有什么事时他才可以获得最及时的救援,明白了没有?」白召南继续背书,坦白当杜听夏给他回了句有事没事,他也是反射性把打了个问号发过去。 「他能正常对答……」江之衡喃喃嘴馋着白召南的话,小脸若有所思,不知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你想见他?」白召南一针见血道出江之衡心中所想,提醒道:「杜听夏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我不过想想而已,不会打扰到杜总他哥的。」江之衡赶紧承诺道。 「不用怕他怕成这样,我又不会跟他打小报告。」白召南朝江之衡眨眨眼,意有所指道:「不过如果你想见你,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南哥你是说真的?」江之衡瞪大眼,看白召南的目光犹如看着偶像一样,充满崇拜和敬佩。 「不是说过我认识那里的院长吗?不就是一句话就可以搞定的事。」白召南理所当然地接受江之衡的崇拜,他也没有说错,只要他向杜听夏传一句话,那傢伙就会把后续迅速处理好。身为兄控的杜听夏不会让外来鬼见杜鸣春,要引导江之衡有这样子的想法,借他这个局外鬼之口就再好不过。 本来杜听夏是打算让枝可依把这些话告诉江之衡的,哪知江之衡脑洞大开把他的秘书想成准备踢他下台的忘恩负义鬼,刚好白召南送上门来,杜听夏无论左看右看都觉得他比枝可依更合适,就让姓白的负责传话,反正只是打打嘴炮不太难。 白召南又跟江之衡聊了一会,主要是确保「找杜鸣春」这一重要指令植入对方脑子,接下来的事便水到渠成,两只玩同样网游的鬼聚在一块,不来一场就散场怎好意思。这一玩自然不是一场就完得了,江之衡和白召南直接玩到旭日东升,直到阿西跑来接鬼才意犹未尽收手,而那时崔悦还没下班回来。 「我还以为是南管家来接我回去。」江之衡在回去的路上好奇道。
第68页 「本来是,但他临时有事。」阿西给江之衡投了一个同情的目光,道:「不过你回去后就会变成你有事了。」 「我有什么事?」江之衡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杜总喝醉在撒酒疯,南管家忙着安抚他,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他好像还没能把鬼从你的房间劝出来。」 「杜总在我的房间?为什么?」江之衡吓了一大跳。 「杜总说了要喝你热的牛奶,所以硬是要在房间等你……」阿西扫了一眼脸颊火速涨红的江之衡,才慢吞吞道:「他还钻在被窝里说不喝你热的牛奶不睡觉,连南管家给的他看也不看一眼。」 「你想到哪里去了?」江之衡毫无气势地反驳了一句,可这时他们已回到杜家门口,传闻中要他热牛奶的杜听夏就在门里等着。 ☆、酒疯(二) 江之衡在飘进房之前,曾想像过里头的杜听夏会疯成怎样,可能会是粗声粗气骂着怎么自己还没出现,也可能会是小孩闹糖吃般吵着大叫要「喝牛奶」,可他想也不想到,阿西口中醉到连南管家也搞不定的杜听夏,此刻正是理所当然半窝在被子里,宁静地看着手上某本有年龄限制的同人本。 若不是杜听夏的头髮还没放下来,加入身上的西装还没有换下,他都以为自己误闯了杜听夏的睡前小憩。 「咦?之衡你来了?」杜听夏从同人小说中抬眸,刚好就见到拿着牛奶的江之衡在门边不知在猎犹豫什么,便笑着道:「谢谢你替我热牛奶,过来这边吧。」 「好、好的。」江之衡看着杜听夏大爷似的坐在床上,半点没有下来的打算,心道对方是真的醉了,不然以对方的智商,猜也猜得到他只是来送货,热牛奶的部分即使他有心想干,南管家也不会让他接手的。 不过话说回来,南管家一见自己进来就头也不回飘出房间,他就对自己照顾酒鬼那么有信心? 杜听夏接过牛奶,马上就骨都骨都喝起来,江之衡看着他这副听话的样子,没说自己暗松一口气是骗鬼的,不论是人是鬼,只要是喝醉都很难伺候,但现在杜听夏看起来还能正常对答,希望他喝完牛奶很能乖乖躺下睡觉,自己去找阿西挤一挤好了。 江之衡如意算盘打得响,但也得看杜听夏配不配合,他才分心想了一下如何让阿西收留自己,杜听夏已把喝了一半的牛奶递到自己面前,道:「我喝够了,这些给你。」 「给我?」江之衡一怔,却还是很配合地伸出手接过牛奶。 「对,这些你喝掉。」杜听夏态度很是坚决。 「这里的半杯全是给我……」江之衡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他忽然想起杜听夏之前说过,杜鸣春还在世时每晚都会给他热牛奶,然后他就会故意说饱留一半给对方——现在杜鸣春把自己当成杜鸣春吗? 他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心忽然涌出无数个杜鸣春在里头蹦来蹦去,像是要硬把他封好、不愿面对的真相给翻出来。他茫然低下头看着手上那杯喝剩的牛奶,手臂也跟着变得无力,只想就这样把杯子扔开。 只是看得同人太多代入而已,江之衡努力说服自己,可是一颗心还是刀割般痛,拼命高唿着不把把自己当成杜鸣春。 他是江之衡,不是什么杜鸣春,听夏可不可以不要又把他当成那在治疗所的魂魄吗? 但他说不出口。 他怕一旦他说出口,就连这些给予伪杜鸣春的温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衡,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江之衡他本来是垂下眸不去看杜听夏,就怕承受不了对方透过自己来看杜鸣春的眼神,可在听到杜听夏狐疑的声音,他下意识望过去,这才发现杜听夏那双深邃的黑眸,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杜听夏看着的是不对劲的自己,而不是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来看杜鸣春。 江之衡的眼微微瞪大,里头的失落几乎在眨眼间被喜悦取代,差点就忍住当场翩翩起舞,他这时才意识到,杜听夏在叫自己「之衡」,而不是什么鸣春。 「之衡?」杜听夏狐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些多少带了点促速:「你是不是不爱喝牛奶?」 「唔?」江之衡再次走神被杜听夏抓个正着,幸而对方给了个台阶,便马上接下:「是有点不太喜欢喝,但既然……」 「那之衡你早点跟我说嘛。」杜听夏一句打断了江之衡的谎言,抢回那杯牛奶爽快把剩下的一半喝掉。 江之衡呆了呆,他有些意外杜听夏如此好说话,毕竟杜鸣春从来不会拒绝过对方递过来的奶,而他这明显ooc的举动,杜听夏居然不介意? 他忽然有点嫌弃自己,明明是想杜听夏不把自己当成杜鸣春,但对方真这么做,他又怀疑是不是出问题了。 「好,饱饱。」杜听夏放下杯子,焦点马上就转移,他拉起江之衡的手,双眼亮晶晶道:「现在去洗澡好不好?」 「你要洗澡?没问题……」江之衡本还想着杜听夏洗澡关他什么事,哪知对方兴沖沖拖着他浴室,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我、我也要去?不不不!听夏你冷静点,我不洗!我不洗,别拉我!」 「好,你不洗。」杜听夏经已把鬼拉到浴室,听到江之衡抗议居然绅士地放开手,改去打开水龙头放热水。江之衡看着杜听夏有模有样,满心可以就这样离场时,杜听夏又忽然来一句爆的:「那你帮我洗吧,我不会。」
第69页 帮洗、洗澡? 这傢伙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怎么操作来完一波又一波? 先不说这醉鬼口中的「洗澡」有没有别的含义,江之衡他自己就率先想歪,脸红得比彼岸花还红,脑里虽然还没播到双人动作片,但某鬼衣服下的精壮上身绝对是有画面的。 杜听夏侧起头,伸出手臂大字型飘在江之衡面前,用半是苦恼半是撒娇的语气道:「这衣服有很多扣子,不会脱。」 江之衡只觉满脑子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双颊上的殷红也越来越深。他看着杜听夏那双满是渴求的眼神,清澄得容不下一丝丝成人骯脏的杂质,这醉鬼真的是单纯要求解开扣子,但他却要快要迷失在那深邃的黑眸之中,情不自禁生出对方渴求自己的错觉。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马抽身而去,反正杜听夏只点明他来送牛奶,都喝完了他的戏份也应该结束,至于伺候杜听夏洗澡的事,他大可以去找南管家或是阿冬,相信他们很乐意为他们的主子提供专业的服务,总比他这个临时上马的还好。 但脑子想的是一回事,身体的动作又是另一回事。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主动飘上前,伸出手解开遂一扣子。他尝试把精神集中在解扣子上,不去再想些有的没的,可不听话的手指总是会在有意无意之间擦过肌肤,结实的肌肉冰冷得来又带着灼烫,一双手也跟着抖得厉害,明明可以轻松完成的任务,他足足花了三倍时间才让所以扣子穿过扣眼,且还出了一身汗。 拟事的扣子终于解开,杜听夏如扔垃圾把自己的衬衣扔到地上,同时快速脱下裤子钻到水里头。本来江之衡见杜听夏当着自己面前全脱慌张不已,虽然立刻侧开头,但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俊男出浴好几下,可惜酒醉了的洛神明显不懂得好好运用这大好良机,大半个身体沉在水里,四肢前后反覆移动,只有头露出水面,活脱脱就是亳无美感的狗爬式游泳。 江之衡突然觉得空气中的暧昧开始化淡,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不知所措也跟着慢慢冷静下来,杜听夏若再不停下这自毁形象的泳姿,他就快可以八风吹不动地继续当保母。 像是感知到江之衡的所想,杜听夏停下了狗爬游泳,抬起头期待问道:「小鸭鸭呢?」 江之衡顿时愣住,回神过来后心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从头到尾杜听夏都没有那个意思,自己却暗自激动不已,真不知有什么好激动的。 「没有小鸭鸭。」江之衡调整一下心态,把自己想像成童话故事中的恶毒后母,粗声道:「多大还要小鸭鸭,不快点洗好澡待会就打你屁股。」 杜听夏吓得瞪大眼,虽然不知醉倒后的他把自己当成几岁小孩,但显然打屁股对他来说是个很可怕的惩罚,马上连声表示自己已经洗好了。 江之衡眼角抽了一下,游了一圈就洗好澡,这傢伙从一开始就是打着游泳的主意吧? 把自己耍着好玩是吧? 「洗好了就把身体擦干,那边有毛巾,自己擦。」江之衡指了指柜子,示意杜听夏自己搞定自己。 坐在浴缸里头的杜听夏显得份外冤屈,对上兇恶的江之衡只敢小声道:「我、我不会擦……」 换着是一分钟前的江之衡,也许听了这句会火烧脸颊,手脚不协调帮杜听夏擦过身体,然后在有意无意间吃上几口豆腐,可现在的江之衡内心毫无波澜什至有点嫌弃,用刚刚发现到的把柄威胁道:「我在出面等你,自己去拿条毛巾把身体抺干,抺到皮肤不湿可以了,然后穿好睡衣出来,这样也不会就打屁股。」 江之衡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出去,独留一个无情的背影给杜听夏,殊不知他才飘出浴室,双手就马上按住发红的耳垂,似乎是要用寒冰掌给降降温。 他总不能对着一个只有小孩智商的醉鬼有反应,刚刚已闹了一次笑话,所以他才故意用那么凶的语气来跟杜听夏说话,但现在他真这么跑出来,他又开始担心对方在里头搞不定。 就在江之衡犹豫要不要钻回去看一眼时,杜听夏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一脸「刚拯救完世界快贊我」的样子,骄傲到不行不行。 江之衡来不及失笑,杜小骄已经飘前拉起江之衡的衣角,用索求礼物的语气道:「之衡,陪我睡觉好不好?」 ☆、酒疯(三) 陪杜听夏睡觉? 这当然很好,不、这并不好。 江之衡正想又拿「打屁股」开口拒绝这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诱惑时,杜听夏忽地抿起嘴唇,可怜兮兮道:「我不敢自己一个睡,之衡你之前扔了我的玩具熊……陪我行不行?」 什么时候多了「扔玩具熊」这设定? 江之衡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一是杜听夏突然自己增加了新设定,二是堂堂地府洛神朝自己卖惨,他发现自己毫无抵抗力之余,心里还情不自禁冒出一股渴望照顾对方的母性。 但一想到杜听夏用天真的语调叫自己作「妈」时,他又满头黑线,觉得自己还继续他的恶毒后母好了,起码这样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升了一个辈份。 没错,他不能随便答应杜听夏的所有要求。 「之衡,你不陪我吗?」 杜听夏哀求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江之衡看着对方眼底隐隐有着水雾的样子,委屈的样子别说是要自己□□觉,即使是叫阎王来□□觉,相信自己也会想尽办法满足,因此便想也不想当即道:「当然可以。」
第70页 杜听夏闻言一扫脸上的失落,灿烂的笑容闪得江之衡几乎睁不开眼:「太好了,之衡,我最喜欢你了!」 江之衡心脏差点就要就此爆炸,好不容易平伏的红晕再次占据脸颊,他看着那只点完火就飘上床的醉鬼,花了好秒才意识那不过是童言童语,过份解读的自己又莫名闹了一次笑话。 他望着杜听夏背向自己、 屁股朝天钻上床的举动,眸里的目光一点点变暗,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揉了那么一下。 唔,手感不错,挺结实的。 「之衡,为什么打我屁股?」屁股受袭的杜听夏侧起头回望江之衡,脸上虽然带着不解,但屁股依旧翘得高高的,一副任君随意的样子。 「谁、谁叫你乱说话!」被抓个正着的江之衡努力板起脸,可耳根却是红的。 「我乱说什么话了?」杜听夏问得天真,但心虚的江之衡总觉得对方眸里闪过狡黠的光芒。 「我说你乱说话就是乱说话,还问为什么!」江之衡心知再纠缠下去自己肯定率先败阵下来,便快刀斩乱麻直接终结话题:「还睡不睡?不睡我就走了!」 「睡睡睡我现在睡了!」杜听夏点头如捣蒜,快速钻进被子,只把眼睛鼻子露出来盯着江之衡,用眼神无声询问为什么还不上来。 江之衡眼角抽了一下,非常不明白明明杜听夏只是智商变回了小孩,外表依旧是那副俊美无数的成鬼,怎么摆起这些孩子气的表情如此得心应手? 最糟糕的是,他居然打从心底不觉得噁心,反而觉得这样的杜听夏有点可爱。 他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 不过,江之衡自己很清楚,这根本不是眼睛的问题。 他嘆了一口气,快速去厕所换了套睡衣,认命爬上床躺到杜听夏身边,幸好床够阔,两只鬼睡上去不至于腿贴腿、手贴手挤在一块。 「好了,快睡觉。」 江之衡本以为做到这地步杜听夏就会停止闹了,然而他想的永远和事实相反,躺下不过三秒,杜听夏不知哪来的灵感,眼珠子调皮一转,被窝下的一双寒冰掌已毫无预警地贴到他后腰上。 「干、干什么东西!」 江之衡这下完全是鬼叫出来,身体因为突袭的冰冷勐地一缩,慢了半拍才把那双使坏的大掌给拉出来,狠狠瞪着施袭者,徧徧杜听夏半点不觉自己有问题,还摆出无辜的神情解释道:「冷,想取暖。」 「不准这样取暖!」江之衡的声音多少带了点气急败坏,在一开始的惊吓过去,被杜听夏碰过的皮肤像是火烧般灼热,让他不自觉地扭动身体,企图用棉麻的柔软触感来降温。 「但是我冷。」杜听夏神色依旧无辜,可眼眸却是微微瞇了起来,看江之衡的视野也带上了丝丝侵略性,什至尝图用言语引诱对方让步:「那我的脚掌可以踏在之衡的上面取暖吗?」 「不、可、以!」狼狈的江之衡没有发现杜听夏的异常,拿过抱枕在两只鬼之间划下楚河汉界,硬蹦蹦道:「听好了,睡觉就是睡觉,不准动手动脚,这条界不准越过,知道了没有?」 「啧,现在反应又那么快……」 「你说什么?不要把话含在嘴里,我听不见。」 「我说之衡你好兇,但我真的冷,我不碰之衡,换之衡来碰我好不好?」 杜听夏和江之衡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一方是拼死要身体接触才肯睡觉,一方则是不可以有身体接触地睡觉,吵吵闹闹了好一会,睡意来袭的江之衡打了好几个呵欠,杜听夏见对方眼皮开始撑不开,果断作出让步,最终二鬼达成协议——江之衡提供一只手臂,让杜听夏当抱枕揽着睡。 和平就此降临,累极的江之衡迅速躺上,伸出手臂任杜听夏八爪鱼般缠上来,逃避心态想着只要睡着了就什么不知道。 在睡着前的一刻,江之衡迷迷煳煳想着,如果给他一个穿越的机会,他会选择穿越回去痛揍应下和杜听夏一块睡的自己。 江之衡躺下秒睡让杜听夏心疼又无奈,不知何时他已松开没有再八爪鱼式缠着对方手臀,视线慢慢顺着被子向上移,由好看的锁骨移到充满线条感的下巴,再到那淡淡桃红色的嘴唇,目光勐地一暗,不由自主就回想起那天一闪而过的触感。 现在江之衡睡得熟,自己做了什么他也不会知道的。 诱惑的念头在脑海浮现,杜听夏无声的嘆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没胆来个旧梦重温,就只因怕会吵醒眉宇间带着疲惫的男鬼。 睡梦的江之衡发出几声不安的嘤咛,在下一刻,他就已经翻过身把自己缩成虾仁,只给来不及俯身安慰的杜听夏一个冷漠的胖影。 杜听夏看着眼前的江虾仁不知好气定好笑,无奈摇摇头后便小心翼翼飘下床,即使睡着也不让他回味一下,果然江之衡和某鬼在捉弄自己方面如出一辙。 明明绕到另一边就可以继续看,可杜听夏并没有这样做,他下床后就直接飘离房间,再也没有回首看过一眼,江之衡还在熟睡,他却趁机熘掉,颇为有点完事后拔腿就跑的渣滓味。 「他睡着了,晚上叫阿西把饭直接送进房。」 杜听夏一从房间出来,就看见在不远处待机的阿冬。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才慢悠悠往自己房间飘去。
第71页 「我以为杜总会直接睡在江先生的房间。」阿冬小声在背后说了一句。 「我忍耐力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杜听夏一想到刚刚连瞄都不敢瞄多眼就垂下眸,语调冷淡得让鬼分不清他的情绪:「告诉白召南,他那药根本不行,什么返老还童,我童也没有童过。」 「身体没有变化,只有智商还童,我会这样转告白校长的。」阿冬回道。 「对,像个神经病。」杜听夏反了一个白眼,可当他想到江之衡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不对劲,嘴角又忍不住上扬,那小笨蛋留意不到自己没有酒臭味吗? 白召南从黑市高价收购了三颗声称可以短暂返老还童的药丸,本来打算私用变身成小正太求崔悦宠爱,哪知倒霉看到杜听夏吻江之衡的一幕,为了赔罪便送了一颗给杜听夏,还说自己用也没有用过,等着他的使用心得。 眨个眼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主卧房前,阿冬很识时务地停下来不跟进房,杜听夏本想挥手示意阿冬可以下去,但忽然又想到什么,回头问了句:「对了,你觉得我屁股如何?好看吗?」 阿冬吓得瞳孔一缩,可惜视野早已反射性扫向老闆的下身,杜听夏有的他也有,他完全不明白同性的屁股有什么好看,但对方既然问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挺、挺翘的……」 「只是翘……」杜听夏摸了摸下巴,显然不太满意阿冬的回应,再问道:「那会有揉的冲动吗?」 阿冬浑身一颤,望向杜听夏的目光带上了惊恐,他就说黑市卖的没样是好东西,看他家的杜总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瞎想什么,要摸也轮不到你来摸。」杜听夏看着阿冬双手摆到背后的样子,没好气道:「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去练一下。」 「杜总,现在时候不早了,不如先休息一下,晚上再考虑。」阿冬认定杜听夏药效未过在发疯,在对方问出更恐怖的问题前,他誓要把鬼踢回房睡觉。 「唔?这也是。」杜听夏不太明白阿冬为何突然强硬起来,但根据过往的经验,和管家吵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点头应了一下,在阿冬的督促飘进房睡觉去。 阿冬见杜听夏回房后松了一口气,目光随之变得坚毅,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他一定好好跟白召南投诉,杜总平常都不会这样,肯定是这药祸害心智! ☆、前奏曲(一) 江之衡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 迷迷煳煳的神志花了好几秒才回想起早上的闹剧,睡眸勐然睁大,整只鬼几乎是蹦跳的从床上弹起,侧头望向身边的位置,这才发现空荡荡的床铺除了自己一只鬼也没有。 杜听夏走了吗? 江之衡的身体僵了僵,原来强撑的精神一下子打回原状,无力地瘫回床上,说自己没松一口气是骗鬼的,但说自己心里只有兴幸而没有失落……也是骗鬼的。 脑袋回播着自己是如何手忙脚乱照顾杜听夏,江之衡嘴角勾起了一抺笑意,笑着笑着,这抺笑意慢慢化成欲哭无泪的苦笑。 今早发生的点点滴滴让他无法再骗自己,也许,是时候承认自己栽了。 他抬眸盯着灰白的天花板,总觉得在看自己的情路,白茫茫一片没有光明可言,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杜听夏愿意接受他的感情,不能动摇的正宫杜鸣春摆在眼前,以他这副没身材的弱鸡,愚公移山三百年也没资格转正。再者,他想像了一下自己告白的画面,悲惨地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情话,脑海里头的杜听夏都不会吐出好话。 ——唔,好,来当我的小三吧! ——要我和私奔?没问题,等我安排接一下我哥,不然他很难奔的。 ——一攻两受你做受,没问题的话我叫小枝拟一下合约。 ——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我要问问我哥才可以给你答覆。 不对,江之衡突然坐起来,怎么能如此爽快把自己定位成小三,还理所当然地把事情合理化起来? 「咦?你醒来了?」 阿西本来是想偷瞄一下江之衡醒了没有,哪知一飘进来就看到对方张大双眼呆坐床上的样子。大家都是成年鬼,很清楚房里会发生什么事,因此他故作体贴没有问及情况,只是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晚餐过来。」 「拿过来?不、不用这样,我可以出去吃的。」江之衡马上叫住阿西,虽然这傢伙没说什么,但他那张瞹眛的脸已把他在想的东西毫不保留传达出来,放这大嘴巴出去,众鬼看着「出不了房间」的自己,只会更加坚信阿西口中的「事实」。 「你跟我客气什么,呀,杜总临时有个紧急会议已经走了,你出去也见不到他。」阿西朝江之衡挤了个「哥懂你」的眼神,再道:「既然杜总不在,你就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反正他也说了,晚上你可能会没精神,要我们好生伺候。」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江之衡尝试解释给阿西听,可后者听也不想听,转个身就飘出房间,去尽他应尽的管家职责。 江之衡对离去的阿西反了一个白眼,从一开始阿西就没想过听自己解释,他根本是来看一下自己,摆出「唔,果然如然」的样子,再兴沖沖飘出去兴风作浪。 也许,他应该追出去,用行动打破阿西的做谣? 但杜听夏不在,出去又能干什么?不对,他不在,自己不倒是更为自在?
第72页 江之衡纠结了一会,仰头无奈地对天花板嘆了一口气,下一秒想的东西永远和上一秒想的相互矛盾,心思反常成这样,连善变的女人也要站在到一边去。 到最后江之衡还是留在房间吃晚餐,不是他没勇气出去面对群众,而是当他还没决定时,阿西已经把香喷喷的食物端来,强制他在这里吃。留在房间也是有好处的,没有南管家在附近守候,江之衡和阿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着聊着他忽然想起这阵子以工作之名的不务正业,汗颜了一下后,觉得是时候追回进度。 「我想去公司一趟。」 「吓,这么拼?杜总他真是有事才走的,不用追他追这么紧啦!」 「追你个头,我要连上人间的网络,枝秘书说公司的计算机有这个功能,想到哪里去了!」 「就说你想去见杜总还不承认,去连人间网络这里也可以做到,还要特地跑回公司,装什么装。」 「这里可以连到?」 「当然可以,杜总有时也会在家里办公的。」 「那我不去公司了。」 「……认真?」 「没跟你开玩笑,是你从头到尾不知在兴奋什么。」 江之衡既然开了口,阿西只好给他张罗设备,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他手上已多了一部可以上人间网络的计算机,但由于保安设定,他只能连上三个小时。 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一连上就开始搜索当年的新闻——一下子死了一个教授和七个学生,放在那个年代都会是闹动全城的悲剧,媒体不会没有相关报导。 江之衡本来还担心报导会多得他三个小时也看不完,所以当空白的搜索结果弹出屏幕时,他完全傻眼呆坐在计算机前,有点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怎么会这么? 线路顺畅没有问题,他望着自己输入的关键词:「白言贝大学」、「教授」、「六名学生」、「实验」、「死亡」,经已是走大包围的路线,怎么会搜不到? 莫非是年代过份久远,所以网络才没有相关数据?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新闻,至少也应该有讨论帖才是,通通都没有,是代表什么意思? 江之衡的眉头慢慢皱起,他没道理跑去杜听夏前说「我找不到和你死亡相关的人界新闻,你可以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吗」,这不是明白着讽刺对方说谎吗? 慢着,说谎? 他忽然想起,枝可枝前阵子总是有事没事暗示杜听夏骗自己,难不成是指这事? 怎么可能,江之衡很快否定这想法,杜听夏用不着在这点小事上骗自己,再说即使骗过自己,也骗不过金精火眼的读者,欺瞒大众可是一间公司的死罪,堂堂一个总裁不会做这么的事。 但正如他跟白召南提过,杜听夏接受他们杂志访问是出于某种目的呢? 鬼使神差地,他翻开笔记本,开始查看杜听夏说过的内容,单从文字看来没有什么问题,且还是个合乎起承转合的故事结构,这么富有新闻性的事件,即使没有被大肆报导,也应该会以其他方式流传出去,例如校园怪谈之类,这也太怪了。 他一边看着笔记本的记录,一边胡思乱想推测着,可依旧是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正当他打算考虑偷熘上人界搜证时,眼角蓦然瞄到自己在角落写了句「夏故意考进春的次等大学」。 次等大学? 白言贝是次等大学?那其他大学不就是幼儿园? 脑海突然浮起自己问及杜听夏就读哪所大学的情景,他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时的杜听夏不但没有正面问答,还把问题扔给了枝可依,当然他就觉得记不得自己读过的学校非常奇怪,现在结合各方信息来看,莫非杜听夏觉得没面子所艾萨克了谎,他其实是读和白言贝差不多名字的野鸡大学? 江之衡愈想愈觉得有可能,但这次他没有再搜关键词,而是聪明地输入遂一死者的名字,名字的搜寻结果自然多达万个,可依旧还是查不出什么,他半放弃地翻着一页又一页,眼角忽然瞄到一篇陈年新闻稿,勐然坐直了身体,吸引他注意的不是新闻稿主题,而是搜索结果从里头划出的关键词——「……白贝文化书院心理学系表示南沖教授的行为与学系无关……」 找到了。 白言贝大学、白贝文化书院,两者的名字差不多,看来这才是杜听夏真正入读的那间,江之衡外表看起来和平常没太大分别,但情绪却是一下子高涨起来,绕了这么大的圈终于找到破口,他能不兴奋吗? 他快速扫了一下新闻稿,整篇声明都在讉责南沖某种失职行为,但从首句到谢款提也没有提过南沖有何失职。他一边在心里埋怨了一下草拟新闻稿的人,一边重新投入搜索大海,幸而有了方向,他不费多久就找出一篇相关新闻报导。 「改装废弃宿舍当蜗居,疑煤气爆炸八人死亡」。 改装宿舍?不是南沖的实验研究吗? 江之衡按下新闻连结,没有去纠结标题所表达的意思,一来真相想也知不会公开让大众知道,二来「南沖」这身份本来也是假的,辛彤那几人是去当牺牲品的,南沖那傢伙随意找个藉口忽悠他们加入不是没可能。 新闻内容正如标题所说述,南沖私自偷用大学的废弃宿舍放人进去住,结果便是赔了八条人命,名字没有报出来,只说死者包括一名教授、五名学生及两名租客,至于南沖等人在里头做了什么自然是提也没有提。
第73页 看完新闻的江之衡挑起眉,忍不住伸出手指算了算,南潚回、辛彤、桂铃铃、邓宇轩、艾子涵,再加上杜听夏,总共六名学生,若杜鸣春是被算在租客里头,怎么看也应该是六名学生和一名租客,这样也可以报错? 江之衡忍不住笑了一下人界的同行,又跑去把不同传媒的报导都看了一个遍,若是文字报导的话他瞄个两三眼就能看完一篇,可他愈看愈觉得不对劲,一篇报错也就算了,可连续三五七篇都说是五名学生和两名租客,他就不得不怀疑,错的其实是自己而是人界的新闻。 杜听夏又骗了自己……吗? ☆、前奏曲(二) 不会的。 杜听夏应该只是觉得读野鸡大学抬不起头,所以才故意误导自己读名校,他不会这样子对身为记者的自己。 江序衡白着脸摇摇头,神色上的犹豫显示他连自己也说服不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会像雪球般愈滚愈大。他茫然低下头,目光在那八个名字上流连不去,最后慢慢停在一名字上。 或许南潚回就是另一个租客,他想。 植一个假身份入人类社会不易,要在大学那么小的范围内植入两个更是难上更难,因此南潚回虽然在其他六人眼中是学生,但他却是从来没有入藉过,当然也不会特此澄清。 江之衡很想相信这一猜想,可这仅仅只是他个鬼的推测,没有证据左证,他总不能在杜听夏的访问稿上加句「小编猜大概是这样哟,信不信由你」。 不过这么一来,杜听夏除了隐瞒学歷外,好像没有再骗他?毕竟他也不会知道南潚回不是学生。 江之衡忽然松了一口气,闭上眼整只鬼无力倚着椅背,他不喜欢发现杜听夏骗自己的滋味,现在暂时证明了对方的清白,没有比这更让他宽心的事了。 他就这样放空了一会,再次睁开时双眸又染满苦恼,到最后到底是五名学生还是六名学生,看来他终究是要上人间一趟才能知晓。 毕竟,在网络上查不到一间大学歷年来的学生名单,他必须熘进白贝文化书院的档案室查,而理所当然的,他的调查自然是活人口中的「有脏东西作崇」。 但他身上的盗取文件嫌疑还没有洗脱,去白召南家还勉强可以接受,跑上人界就……好像离谱了点。 「你觉得呢?」 当自谕为体贴的阿西把咖啡端进来时,江之衡隐瞒了杜听夏撒谎一事,只单纯提及自己起了上人界的念头。 「你现在是榨干杜总就跑?看不出你欲擒故纵这招玩得这么上手。」 「……你可不可以不要什么事都往那边想,我是以专业记者的身份询问你的意见。」 「那我也是以专业管家来问你,你敢说你对杜总没有那些想被他扑倒的感情吗?」 「专业的管家才不会问这些烂问题!」江之衡很想摆出一副强硬姿态,可涨红的脸让他没气势之余又显得心虚。他满心想着该如何反驳阿西的话,以致半点也没有为意话题早已歪到不知哪里去:「被什么扑,难道就不能我压他的吗?」 阿西倒抽一口气,拍了拍江之衡的肩,语重心长道:「江仔,哥跟你说,可以达成的目标,我们一般称之为梦想;至于明显不可能实现的就叫妄想,没错,正正就是刚刚你那番话的内容。」 红着脸江之衡眼角直抽,用平平的语调硬绷绷道:「你这句话同样也适用于你对枝秘书的那些小心思。」 被反击的阿西表示自己脸皮厚,只要江之衡不挺而走险替他去告白,他不介意自己被笑上两句:「哎呀,枝秘书的话,她一脚踩在我脸上也没问题哟!」 江之衡看阿西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就差没有当场骂他变态:「……你没有教坏过杜总吧?」 阿西眨眨眼,他本做好了江之衡开骂的打算,哪知对方首先关心的不是恶不噁心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带坏杜听夏,不过这也合理,江之衡不着紧杜听夏,还会有谁来着紧? 江之衡见阿西不回答,这才想起跟在杜听夏身边的是阿冬,而不是眼前这个不靠谱的阿西,一颗心安下来的同时,也不忘敲打一下对方:「在我面前说这些也就算了,不要在杜总面前如此口没遮拦。」 阿西笑了一声,忍不住提醒道:「跟在杜总身边的是阿冬,再说这里有个叫南管家的统帅在,谁敢在老闆面前说这些?」 江之衡没好气道:「你这不是敢在我面前说得理直气壮吗?」 考虑上人间的讨论就这样不了了之,当阿西离开房间后,江之衡才意识到这事,他看着满桌的资料,无奈的摇摇头,算了,刚刚就当小休息调节了,至于上阳间一事,他还是再想想应不应该跟杜听夏提。 在另一边,阿西一飘出房间就马上拨通了杜听夏的电话,把江之衡想上人间的事给汇报,毕竟这也是算得上大事。 「我知道了,之衡有没有说他要上人界查什么?」本来杜听夏是和部长级员工开会,但阿西一来电,他就立马示意他们先迴避,阿西不会无故打电话给他,除非事关江之衡,而江之衡的事,自然是比公司的事还要重要。 「他只透露想去大学查什么学生名单,再深入的他没有说,我怕惊动他也就没有追问。」除去那些没营养的话,阿西把刚才跟江之衡的对话全不保留告之杜听夏。
第74页 「好,先拖着他,不要让他悄悄熘走,他做得出的。」杜听夏反覆叮嘱后才挂断电话,抬头对枝可依笑道:「之衡说他想上人界查大学,他好像发现到不对劲了。」 「到这么久了,他再发现不到不对劲才有问题。」枝可依泼了一盘杜听夏冰水,除了阿西,所有鬼都以为江之衡这阵子闭关是写稿,写了这么多天才有「进展」,在她眼中已是比乌龟还要慢的速度。 「不迟不迟。」杜听夏果断为江之衡护航,就差没写份报告仔细给枝可依分析,但他瞄了一眼对方冷淡的神色,觉得还是不要玩那么大好了。他咳了一声,吩咐道:「鬼气报告那里改改,我回去的时候拿给之衡,对了,之衡上人间要鬼跟着,你要跟过去吗?」 枝可依扫了杜听夏一眼,没有错过那双眸中的热切期待,只要自己吐出一个「不」字,他就马上有藉口可以和江之衡一块去。她向来很懂看鬼脸色,迎上老闆没有明言的暗示,她直接道:「当然跟,不然谁来在必要时候给江之衡下勐药?当初不是这样计划好的吗?」 杜听夏脸色僵了一下,语带失落道:「对,你说得很对,我在的话肯定是反射性圆谎。」 枝可依没有说话,杜听夏和她都很清楚那股期待是过是妄想,但知道还知道,能完美控制自己不去追求,且不容半点情绪外露,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江之衡看着眼前的精緻餐点,鲜美的生鲔鱼被巧妙堆砌成小圆柱状,上头放一片香草点缀,严谨得来又带点随性;鲔鱼旁边则是洒上油醋酱的绿色拉,许是加了柠檬香油,闻起来的时候总有一阵刺激食慾的酸香。 「怎么了,之衡,不合胃口?」 耳边响起了悦耳的男声声,江之衡往桌子对面一看,杜听夏那双温柔的黑眸正忧心忡忡看着自己,彷佛自己不动口吃,是件需要惊动全地府的大事。 「不、不,我只是在想……是哪只手拿叉子……」江之衡很清楚杜听夏不过是关心自己,身边的鬼对着食物迟迟不动手,正常鬼都会问上一两句。可清楚还清楚,当杜听夏直勾勾注视着自己时,他还是忍不住口吃,比纸还要簿的脸皮也跟着没骨气地红了。 「之衡你身体很僵。」杜听夏笑了笑,故意用柔和的语调来诱使对方轻松,他道:「不用紧张,这包厢只得我们两个,你不必介意那些西餐礼仪,我不会笑你的。」 就是只得我们两个才会紧张,江之衡在心里咕哝了一句,当然,这话他不会才说出去。 本来他今天的行程是打算睡上一觉再继续写稿,但从来不按理出牌的杜听夏居然在上班期间兴高采烈跑回家,手里拿着一份新鲜出炉的报告,说最新的鬼气覆检显示他是无辜的。 终于洗脱嫌疑的江之衡自然是跟着欢跃万分,可接下来杜听夏就说公司一定是出问题才会把他拖了下水,所以想将计就将藉机把内鬼给抽出来。 「我也不要求之衡你做什么,只要你继续待在这里,做出你还是被调查的样子,其他的我会搞定。」当时杜听夏是这么说的。 在豪宅吃香喝辣得非常自在的江之衡当然不介意借住下去,但现在的他已认清自己的情感,继续待在这里和杜听夏上演「同居」生活,绝对是水深火热的脸红心跳。想到这点,他又不禁犹豫起来,虽然他承认内心是有那么一点小期待。 「之衡,你会答应我的吧?」杜听夏见江之衡没有实时答应,立刻火力全开扬了个魅惑笑容,还故意眨了好几下眼睛,调皮得来又带上潇洒的帅劲,誓要一招拿下对方。 「我……」地府洛神在自己眼前降临,杜之衡完全失了神,被迷得头晕转向的他连脑子也融化了,一时口快就重复了对方的话:「答应……」 「太好了!」杜听夏没有给江之衡反悔的空间,马上拉了对方来了间高级餐厅,还直接要了个包厢,说是要「先行答谢」一下,彻底杜绝任何事后拒绝的可能性。 ☆、前奏曲(三) 江之衡拿起叉子,自暴自弃地把鲔鱼片扔进嘴里,总觉得有种被强逼中奖的感觉。 虽然鲔鱼很好吃没错。 虽然坐在他对面的帅哥很养眼没错。 虽然能和自己喜欢的对象坐进包厢,仿似一对情侣在为着什么庆祝没错。 但是,如果杜听夏不那么强硬把自己拖来的话,也许就能花个两三分钟换件好点的衣服,而不是一身t恤牛仔裤坐在这里,好歹中途旷工的杜听夏也是一身正装,这样相比之下,他好像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连酒店的餐厅也要看作大观园。 杜听夏本来想着来这里气氛可能会比较浪漫一点,但千算万算就是没算过江之衡对西餐无感,看对方现在那索然无味的样子就知。他想了想,开口道:「对了,之衡,由今晚开始你不用廿四小时蹲在家里,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可以跟南管家提,他会安排的。」 「真的?」江之衡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既然杜听夏已经开了这个口,他马上藉机道:「上人界也可以?」 「当然可以。」杜听夏就怕江之衡不跟他商量,偷偷熘上人界,听到对方把话说出口,他马上暗松了一口气,还有心情打趣道:「去人界一日游的多数是去看夜景,之衡不会也是想看吧?看夜景的地方很多情侣,之衡你一个上去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不如我陪你上去?」
第75页 「不不不我不是去看夜景!」江之衡涨红了脸,可急速的语调、反射性的回应和手足无措的样子,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可本鬼没半点意识,还拼了老命解释:「我上去是因为工、工作,有些数据想查,上人界比较方便!」 虽然明知是错觉,但杜听夏总觉自己莫名其妙被拒绝了,心里不爽到极点可又不能表达出来,脸上虽然在笑但笑意却没有传到眸里:「其实我想说的是,为了安全可见,之衡你出入我会让鬼跟着,终始我现在在捉内鬼,总不能此拖累了你。你什么时候上去?」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江之衡不知怎的觉得杜听夏心情蓦地转差,说的话马上变得小心翼翼,莫非杜听夏不过随口说说自己可以到处跑,其实是想他继续留在家里? 「那就后天好不好?」杜听夏见江之衡突然谨慎起来,满腔的不满立马化作柔情,果然世上只有这鬼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发现他情绪上的转变,即使是跟了他多年的枝可依,也是近一两年才能摸清他笑脸上的真正所思所想。 「好。」江之衡迅速应下,双眸却是狐疑地看着杜听夏,他不是在气自己要跑出去吗,怎么……现在好像浑身散发喜悦的粉红泡泡?难不成刚刚自己看错了? 「那就这样吧。」杜听夏故意趁事情尘埃落定后,才慢腾腾补上了一句:「后天没有什么要事,刚好可以让小枝陪你上去,她跟你我就最放心了。」 「这……」江之衡身体僵了一下,忽然觉得眼前多了一个坑,可自己不但没半点发觉,但急匆匆跑了下去,再把里头的土洒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安排?」杜听夏明知故问道。 「不……只是枝秘书原来也是可以当保镖的?」江之衡干巴巴道。 「小枝她,光凭一张嘴已经可以搞定很多事了。」杜听夏回答得模稜两可,什至可以说是答非所问。 江之衡想起自己和枝可依的「交手」,对杜听夏的话深然为然,的确,若真发生什么事,他绝对相信枝可依那张利嘴绝对会让鬼怀疑鬼生。 杜听夏本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和江之衡培养一下感情,但许是自己的无意为之,对上江之衡那双亮晶晶的双眼,他总忍不住顺着对方兴致,接二连三爆枝可依的黑歷史,回神过来的时候,甜品也都吃完了。 他回去一定要好好说说枝可依,怎么把江之衡弄得那么讨厌她,一听到她的黑歷史双眼发光似的,这么想着,他拿出信用卡递给进来包厢的服务员,示意先行结帐。 江之衡瞄了一眼杜听夏手上那张黑色的信用卡,没半点打算跟对方抢结帐的意思,一来杜听夏早就放话说这餐是吃来感谢他的配合,二来据他对这间餐厅的认知,光这顿饭的价钱,就已经超越了他身上那张信用卡的限额。 所以,他不会抢着做自讨苦吃的行为。 拿了信用卡的服务员离开包厢后又很快回来,语带抱歉道:「先生,信用卡晶片出问题,我们未能完成结帐手续,敢问阁下有另一张信用卡吗?」 杜听夏闻言挑起了眉,放下酒杯望向服务员,以他对这家餐厅的认知,员工应该不会跑来问客鬼有这些问题,可目光落在服务员的脸上时,原来要说出口的话忽然顿住,若不是他死死忍住,脏话也差点熘出口。 这个该死的傢伙,不就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白召南另一半吗? 「咦,你长得好像那个阴大分校的敎授……唔,就是那个恶灵系的教授,公开说过秦风说他偶像的那个教授……」果不期然,江之衡也留意到这服务员的不对劲,也许是酒意上头,他想也没想就忍不住开口插嘴。 「对,大家都说我长得像崔悦教授,但其实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崔悦脸不红气不喘地撒着谎,刚刚服务员误拿了杜听夏的信用卡进了他和白召南的包厢,他们两个突发奇想跑来捣蛋一下,然江之衡是见过白召南,因此便由他来出马。 「我手上没有别的信用卡,要叫管家送来另一张,不过需要时间,你们什么时候关问?」杜听夏见崔悦朝自己眨了好下几眼,唯有压下心里的怒气,暂时配合对方的小把戏演下去。 「我们还有半小时就关门了,但不要紧,我们这里有个情侣优惠。」崔悦扫了扫杜听夏和江之衡,笑着道:「只要两位证明是一对情侣,帐单马上打五折,即只需付二十四万冥币,很划算吧?」 二十四万冥币?不就是自己那张信用卡的最高使用限额? 江之衡没有仔细听清崔悦的话,他的焦点落在杜听夏那张不用能、但自己那张可以,马上傻唿唿跳进崔悦挖的坑:「我这边有另一张可以刷。」 崔悦等的就是江之衡这句话,接着道:「只要一方坐在另一方腿,并接吻五秒以上,即可获取五折优惠。」 坐……什么……? 江之衡瞪大眼,脸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也红起来,这是叫他和杜听夏接吻吗? 还五秒以上,这餐厅的打折玩法实在是不错、不,他是指他已经开了口,总不能现在又改口说卡不能用吧? 毕竟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他乐意,也要另一方点头同意才行。别看他现在脸红心跳的样子,那天烟花下的接吻,还是有如刺针盯在他的心里。 「之衡。」杜听夏一听到崔悦的条件,心里就十分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把鬼赶出去,可江之衡犹豫的样子让他担心快要到手的福利没了,赶紧先发制鬼道:「你想要我坐你,还是你坐我?」
第76页 江之衡忽然脸上那把火一下子把全身都烧个彻底,在脑子当机前他只能来得及想出这么一句——杜听夏为了打折还挺拼的。 崔悦没有说话,眸里闪过狡黠,本来他只要想两只鬼接过吻好了,但白召南说坐腿上接才比较好玩,果然说得没错,若然杜听夏最后真坐到江之衡大腿上,那画面足够让他回味几千年。 杜听夏见江之衡还没回神过来,索性直接飘到对方身边,反正都是亲密接触,谁坐谁他其实没有所谓。 「等、等等等!」江之衡一个怔神,杜听夏已经一个屁股坐上来,吓得他也跟着弹起来,可被杜听夏压着,他想弹也弹不起。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揉的时候已觉得杜听夏屁股结实,现在轮到他的大腿来感受,果然还是依旧结实,但加上了体重,像是两块砖似的,硬得有点他不想爱了。 江之衡没有发现自己在脸红心跳下,居然还有空隙嫌弃起堂堂杜总的屁股。 「之衡不是不好意思吗?换我来不要紧,这样你抬头一看就能看到洛神,如此你应该有心情亲上吧?」杜听夏笑了笑,一句话暴露了他打的主意——他要江之衡当主动的那个。 江之衡的眼睛瞪得老大,事情发展得太快他完全追不上,但看着杜听夏如此积极的样子,他总隐隐嗅到一阵不对劲的味道,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只要亲上了就以二十四万冥币结帐,江之衡在心里努力催眠自己这是不得以的权宜之计,闭上眼用力亲下去,砰的一声,嘴唇迎来柔软的触感,代表自己没有对错位置。 「一、二、三……」 耳边响起服务员的声音,江之衡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忍过这五秒,眼下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那么呆的崔悦现在居然变得腹黑,呜呜呜 ☆、前奏曲(四) 额头虽然传来疼痛的撞击感,但江之衡表示他打死也不会张开眼的,先不说尴尬不尴尬,他看的小说都说无论是什么原因的接吻,都是必须要闭上眼的,更别说他看的小说都说接吻不只是唇碰唇,还会张口这样那样,不沾上对方气息不松嘴。 现在他和杜听夏离得近,随便吸上一口都是对方的气息,他不闭眼断开视线冲击,一时控制不住想来个名场面重现怎么办? 虽然不太想承认,唇上那温热却又柔软的触感,让他很有冲动就这样张开嘴用舌头试探,毕竟对于传说中舌头大战舌头的深吻,自己其实也是蠢蠢欲动想试试,可动归动,他很清楚光凭自己一头热,是不可能发生那么绮丽的事。 有些事,可以想想,但不会实现,既然如此,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上一次杜听夏吻他后虽不太愉快,但当中点滴却是彻彻底底地刻在他的记忆上,所以他十分清楚,即使杜听夏想吻他,也不过是轻轻擦过。 杜听夏会倾注爱慕和恋歌的吻,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由某人、不,是某只鬼独占。 可是,即使是没有舌头交战,此时此刻,独占着杜听夏的不是杜鸣春,而是他江之衡。 永恆这个位置他没份,但至少当下他却是彻彻底底拥有,这么想着,江之衡顿时觉得自己又酸又涩的心好像就没那么苦了。 「可以了,两位可以分开了。」 服务员的声音适时响起,江之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闪电般把头退开,速度之快让杜听夏不得不怀疑自己是让鬼嫌恶的霉菌。 「现、现在是不是可以打折了?」江之衡不敢看杜听夏的神情,分开第一件事便是侧开脸看着崔悦,把刚才的吻灌以正当化的理由。 「可以的,是以信用卡付款吗?」崔悦同情地瞄了杜听夏一眼,吻都吻上了,江之衡还是比较在意帐单,还真有点可怜。 「对,我的信用卡……」江之衡原想拿出信用卡,一动之下才意识到杜听夏还大模大样坐在自己腿上:「听夏,你挡着我了。」 如果忽略江之衡通红的双耳,他的样子说得上理直气壮,杜听夏直勾勾看着对方,脑海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当自己还有唿吸的时候,某个人曾经也是这样,浑身通红喘着气,却依旧还是一脸高高在上指使他。 可惜现在的江之衡还缺点气势,但光他这副这样摆出来,已经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需要多久,他才能找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那人让自己安心的气息、那人抚摸自己的温柔、那人注视着自己的热情,是他一直以来在地府的支撑,也是蚁噬般的折磨,多少个寂寞的白天,他坐在房间的一角,无力地想着不如就这样飘到阳光下一了百了。 那时他只是一心想着同生死,但一块死了后,却开始忍不住想贪得更多,是不是因为他如此不知足,杜鸣春才会变成如今那副样子? 以前他曾奢望着和杜鸣春在地府你侬我侬,现在他只盼望杜鸣春能存活下来,他都卑微成这样,上天能否可怜一下自己? 「听夏?」 「抱歉,我马上让开。」 江之衡把信用卡递给崔悦后,一双眸不安地偷瞄着杜听夏的神色,虽然对方的脸依旧挂着淡笑,可眼眸里头,却是浓郁得快要喘不过来的绝望。 和自己接吻,就是那么痛苦的事吗? 崔悦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接过信用卡就头也不回逃出包厢,不过是接一下吻,怎么杜听夏和江之衡搞得好像是天地不容的虐恋情深?
第77页 幸好当初他和白召南谈恋爱时没有复杂,当年大部事都被瞒着的崔悦自然不知那时的白召南也是承受了不少痛苦,不过说真的,他们没有这边那么多的狗血,不然也不会那么顺理成章走在一起。 「之衡,我有点心痛。」杜听夏不是没有发现江之衡察觉自己的情绪,只是他故意待至崔悦走后才开口,毕竟已经在对方面前上演了接吻的戏码,接下来的可是不便公开的了。 「心痛?你心脏有……」江之衡一下子紧张起来,可话说到一半才意识他们的心脏老早就不会跳动,哪门子的心脏出毛病。他对上杜听夏那一脸遗憾的样子,心里突然绷出不妙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大坑等着自己。 「我没有想过之衡会那么关心帐单。」杜听夏按着额头,故意大声嘆了一口气,把自己刚刚的失常合理起来:「那么大力撞过来,之后却一句关心也没有,还说我『挡着』,我的心真的好痛。」 「对、对不起!你额头没事吧?」江之衡勐地绷紧身体,他额头不是没有感觉,而是心里巨大的酸涩早已超越身体的痛楚,杜听夏不说,他还真的忘了这件事。 「没事,只是一想到自己连帐单也比不上,心里就觉得很失望……」见江之衡不知所措的样子,杜听夏心里好气又好笑,可脸上还是演得很是一回事,绝望得有如被医生宣布鬼生不能再行房事一样。 「我只是想帮上忙,没有别的意思!你在我心里自然很重要,比帐单还要重要,我不就是想帮上你的忙才、才拿出信用卡!」江之衡着急解释着,心里也有一丝瞭然,原来刚才杜听夏绝望成这样,是因为觉得连一堆数字也比不上,而不是和自己接吻后心生抗拒。 这么来说,是不是暗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现在杜鸣春还躺在治疗所,如果自己努力一下,是不是可以暂时占有一下杜听夏? 江之衡嘴上说着哄杜听夏的好话,心中却是对自己满满的嫌弃,明明他都很清楚杜听夏是属于谁的了,但为什么自己却是徧徧放弃不了? 还满脑子想追求「曾经拥有」,这不是自作孽吗? 崔悦回来的时候,江之衡为了哄好杜听夏经已把自己卖了,坐到了杜听夏腿上不止,还脸红红地端着杯子餵红酒,活像第一次出来某种提供特殊服务的新手,对上很会玩的客人一样。 「结完帐了?」 杜听夏过桥抽板,享受过江之衡的主动后半点不想让崔悦看戏,一开口就直接要求拿回信用卡,接着便是飘起拉着伴侣直奔停车场,毕竟他现在「心情低落」,需要江之衡放下面子好好地哄。 下车的时候,江之衡的脸已经红得跟彼岸花没两样,头颅垂得低低的,生怕其他鬼从他的神色猜到自己刚才经歷了什么一样。至于他在车上遭遇了什么,江之衡表示,让过去一切随风,不要回想,也不要深究,不然喝上三碗孟婆汤也不足以洗去心中的羞涩。 「两位回来了,抱歉,这里有件紧急事件需要汇报。」江之衡和杜听夏一飘进家里,南管家就马上出现,态度恭敬得有如向皇帝进言的臣子一样。 「什么事?」杜听夏点点头,示意南管家继续说下去,同时也拉住打算离去的江之衡,对方大概以为需要迴避,但这事他需要在场。 「江先生房间的厕所出问题了,水喉突然爆裂,瓷砖也因此龟裂,水不断从裂口喷出,我们暂时做了紧急处理,但房间暂时是不能用了。」南管家见江之衡脸色一变,适时补了句:「江先生的东西我们已经收拾好,全部干净没有沾湿,请江先生放心。」 江之衡闻言松了一口气,而飘在一边的阿西则是反了一个白眼,东西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他先把它们全收拾好,才对厕所动手动脚,身为沉默的英雄他只能默默深藏功与名,绝对是他上任以来最大的牺牲。 至于他为什么要去破坏江之衡的厕所,阿西瞄了一眼神情严肃的杜听夏,不就是这傢伙叫他们想办法把江之衡住进他房间吗? 还说要在他们回来前把事情搞定,不然威胁全体员工要一块跟着杜总去健身室把屁股练翘,这么变态的老闆放观全地府也没有谁的了。 「之衡的房间不能用?我们这里只得那一间客房。」杜听夏忧心忡忡道,好像真的是在为江之衡着想一样。 「不要紧,我在沙发上挤一挤……」江之衡话说到一半见到南管家一副要跟自己拼了的眼神,马上反应过来沙发并非对方接受的睡眠地点,改口道:「不然跟阿西挤一挤也是没问题的。」 「有问题,我的房间不许除我以外的鬼进来! 」阿西在江之衡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已急不及待开口反驳,开什么玩笑,没感觉到杜听夏正在用眼神把飞刀一片片掷过来吗? 「阿西,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江先生说话!」南管家同样也向阿西掷以眼神飞刀。 「很抱歉,但我的房间恕不外借!」阿西立场坚定,意志也十分坚定,打定主意若江之衡硬是要挤进来,他顶多把自己房间的水管顺便破坏掉。 「这样呀,要不我回我家去……」江之衡没有想过阿西的反应如此激烈,但一想到对方对枝可依的心思,不由得猜房间里头是不是有很多不能曝光的少男情怀。 「之衡搬到我房间去。」杜听夏打断了江之衡的话,命令式的语气容不得其他鬼反对:「时间不早了,大家都要休息,这点小事就别较计那么多了。」
第78页 ☆、前奏曲(五) 江之衡本来有满腔的话想要拒绝杜听夏的提议,可当方一个欲哭小狗的眼神望过来,加之一个「帐单」的口型,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个小媳妇般乖乖尾随回房。 这是江之衡第一次进杜听夏的房间。 和杜听夏散发的温文气息一样,房间的色调以牛奶白为主,浅色木质地板和白色墙纸营造出舒适安稳的感觉;房中间的低矮床大到可以睡上四只鬼以上,床下则是印着几何图形的地毯,简约得来又不过份花俏,配合着柔和的黄光,时尚之中又微微含着些许慵懒,完全是单身男子放松下来休息的房间。 「怎么样,还满意吗?」杜听夏显然对于成功拐江之衡进房一事感到雀跃,语调变得轻快之余,眼里也泛着毫不掩饰的激动。 「这里很好,很舒服。」江之衡看着眼前杜听夏,和善得好像万事有商量的样子,忍不住道:「如果我说不满意,你要怎么办?」 「自然换到你说满意为止。」杜听夏想也不想当即道。 「哈哈……」江之衡干笑了一声,脸禁不住泛红,他知道有些墙不能捅破,可听到杜听夏的话,试探的话语几乎是冲口而出:「说得好像我是这间房间的另一个主鬼似的。」 杜听夏一怔,随即反应到这是江之衡的试探,算不上高明,什至可以说有些低劣,却意外抓住他的心。他飘到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柔软的床铺,语带暗示道:「之衡想当的话,我随时欢迎,还是说现在就要上任了?」 江之衡虽然经验不丰富,但杜听夏的意思他还是看得懂的,脸涨红得厉害,整个身体除了热,还有阵阵的骚麻,若不是他死死撑着,他都要快要没力飘在半空中了:「但春、春哥他……」 杜听夏忽然变得很有耐性,语调什至说得上是循循善诱,但到底是谆谆开导,还是恶意引诱,这点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现在先不提他,我们在说你呢,小之衡,你想怎样?」 江之衡的头一直都是垂下的,听到杜听夏这么说,忍不住抬眸扫了对方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直接失了神。杜听夏以从未有过的专注眼神注视着自己,黑眸深邃得容不下一丝亮度,可脸上的笑容依旧还是那般的温润如玉,什至还带着宠溺的纵容。 大家都是成年鬼,很清楚游戏规则,所以他很清楚,现在只要他一个开口,无论他说什么,杜听夏都会无条件答应的。 他同样也很清楚,即使杜听夏答应了,他也不过是一个暂时性的过客,借住在对方心头上,永远也不能超越另一名住客,什至需要在那鬼回来的时候,狼狈不堪地搬回原来的地方去。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甘之如饴。 他抗拒不了名为杜听夏的诱惑,像是魔障般上了瘾,放不下又忘不掉。 他很想坐到杜听夏的身边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心知肚明。 「之衡。」 江之衡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早已从床边飘到自己身前,温柔的大手正无奈地揉着的头髮,纵容的声线从头顶响起:「我不逼你了,你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我这边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听着的。」 「听夏,我……」江之衡微微昂起头,无辜的眼神讨好地看着对方,都这个时候了杜听夏还不摸清自己心意才有鬼,他也不是矫情或是争取什么,但徧徧心底那番话,却是怎样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会等你的。」杜听夏捏了捏江之衡不安的脸颊,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乖,赶紧去洗澡吧。」 「不,我想说……」 「之后再说吧,你不用勉强自己。」杜听夏以温和但不容反驳的语气终结了话题,他看江之衡的样子还有点僵硬,便故意转移话题:「对了,你也看到,这床很大,我们各占一边也不会碰着的,还说是因为这样你失望了?」 「才、才没有!」江之衡没跟上杜听夏的速度,反应过来后声调就不自觉提高,但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像极被说中心虚反驳一样,他看着杜听夏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觉得眼下比刚刚更为羞赧,情急之下他果断选择熘进厕所:「我我我先洗澡了!再、再见!」 杜听夏看着江之衡火烧屁股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许是笑声传了出门外,阿冬的敲门声适时响起,说要把江之衡的衣服搬进来。 「进来吧。」杜听夏轻咳了一声,收拾好心情才示意阿冬进来。 「是。」阿冬飘进来的时候头毕直地垂下,表示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没发生,之衡在洗澡,你可以正常点——不要乱想,之后也不会发生什么。」杜听夏揉了揉太阳穴,对阿冬的上道感到极度无奈。 「杜总你那里没事吧?」既然杜听夏发话可以「正常点」,阿冬一抬头就来句爆的。 「我那里很好,不用你操心。」杜听夏脸色一黑,他的下属能说点正常的话吗? 「但上次你在江先生的房间,到最后还是要『逃』出来,现在江先生在这里直接住下,你居然没有反应?」阿冬很是怀疑。 「……你不说我都忘了,难怪我觉得总有什么不对,原来是这个。」杜听夏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糟糕,那我待会怎么辧?」 「……加油。」同样身为男性,阿冬对杜听夏的处境表示同情,同时也建议道:「忍不了的话就那什么吧,大家都知道什么一回事。」
第79页 「少来。」杜听夏一口拒绝,他望向浴室,潺潺的水声从里头传出来,其实他也没打算真和江之衡发生什么,只是想在对方上人界前把话说开,毕竟上去回来后再他们之间定必会发生变化,所以他刚刚给下台阶才给的那么爽快,不然以他的个性,不捞回点绝对不正常:「还未到那个时候,之衡性子像他,他要下定决心后才来找我。」 「什么像不像,根本就是……慢着,这种事还需要决心?」阿冬忽然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讨论同一件事,怎么好像他说的「做」并非杜听夏口中的「做」。 「对,他从来都是这样子的。」杜听夏嘆了一口气,没有在这话题深究下去,改道:「对了,拿多一张被子过来塞在中间,保证我们不会看得到对方,这样我应该不会捱得那么辛苦。」 「其实你可以去书房……」 「这屋子没有我的书房,知道吗?」 「我知道,这屋子只有这里一间房间,其他什么也没有。」 江之衡洗澡后装成什么事也没有般飘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杜听夏的意思很明显,若然他点了头的话,此刻的他就不会穿着睡衣坐在马桶上思考,而是脑袋溶化在床上浑身湿透。 但他现在沖好了澡,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不就是更方便被吃进肚子里吗? 不对,或许有那么零点几的机率,是他反过来吃掉对方呢? 一些儿童不宜的文字描述在脑里浮现,江之衡看着镜子中红糖般的脸,嘆了一气,无奈地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脸,试图让自己的脸降温。 他什至开始后悔,刚刚如果答应了的话,他现在就是不是不会如此无措,不知如何面对外头的杜听夏。他瞄了瞄镜子前的小时钟,这才意识到自己进来都差不多一个小时,当下就再顾不得脸红,匆匆放下毛巾就往浴室外飘,满脑子只得一个念头——糟了,在里头待这么久,杜听夏以为他拒绝后跑进浴室自己玩怎么办? 自己玩自己不是问题,但跑到人家浴室玩之余还不和杜听夏玩,这就有点不把对方放在眼内了。 江之衡抱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飘离浴室,哪知他才一出来,就被映入眼帘的被大山吓到目瞪口呆。 他很清楚记得,在进浴室之前,床中间还没有这嘆为观止的楚河汉界。 「咦,之衡你出来?」杜听夏听到声音笑着望过来,见江之衡的视线落在床上,便主动解释道:「那是阿冬弄的,他说这样隔着看不到彼此,我们都会自在点。」 江之衡眼角抽了一下,虽然他对和杜听夏同床一事紧张不已,但到底也是有点期待,阿冬来这么一手,他是该恨对方,还是恨对方? 「头髮记得要先擦干才睡,不用等我了。」杜听夏不知自己给阿冬拉了仇恨值,拍了拍江之衡的肩,就头也不回飘进浴室,态度正常得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江之衡呆呆地看着杜听夏消失的身影,明知对方这样子是最好的应对,可当杜听夏真一副没事的时候,心里又禁不住浮起丝丝失望。 就说自己矫情,果然没错。 江之衡苦笑摇摇头,认命似的飘上床占据其中一边,阿冬很贴心地把自己原来房间的枕头和被子拿过来,都是他进浴室前没有的。他无力躺到柔软的床上,除非他把鼻子往床单上嗅,才会像小说那般被喜欢的气息所包围,但这么变态的事,想像一下就好了,真做出来连自己也会觉得噁心。 阿冬,真不愧是当贴身管家的,贴心得他都恨得牙痒痒了。 ☆、真相(一) 上人间的日子眨个眼就到了。 江之衡在阅读同人的时候,已经领略过枝可依的高效率手段,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短短一天内规划好上人界所需的一切。 想要查学生记录?可以去新校区海淀楼7b室的档案馆,不过档案馆有些数据已经电子化,若然找不到你想找的东西,那你就去要16楼24号房,那间房有计算机但没人使用,在里头想怎样玩也可以。 碰不到计算机?来,这是实体丸,让你可以短暂触碰到人界的物品,时效五分钟,一日最多可以吃五次,药效没散不要从房间出来。 毕业册?那要去达尔图书馆,那是大学里头最旧的图书馆,一些没人查的数据都扔在那头。 员工数据?人事处在旧校博文馆10楼,但那里有监控镜头,而且数据都是电子化了的,不想创造新校园传说的话就用门口右边第二排最后的计算机,那个位置监控影不到。 江之衡拿着枝可依给他的地图,上头划好了各条通往不同地点的最快路线,让他不禁怀疑,枝可依其实是白贝文化书院毕业生,不然怎会连特别路径也能列出来。 慢着,白贝文化书院? 江之衡重新翻看一次地图,发现枝可依给他的居然是白贝文化书院的,而不是白言贝大学。 她知道自己发现了杜听夏撒谎了吗,还是单纯杜听夏不在,她没打算掩饰?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好像没有跟她、什至是杜听夏提过要去的就是白贝文化书院,她就已经像肚里虫般摸清自己的想法,那杜听夏呢? 他也看穿自己已经把白贝文化书院的事查出来了吗? 但若然这样的话,他怎能依旧若无其事放自己来人界? 「你脸色很难看,是阳光太刺眼了吗?」枝可依冷漠的声调唤回江之衡的神志,她瞄了瞄手錶,在脑内迅速盘算起新的行程方案:「现在下午六时多,你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待到太阳完全下山才行动,但这样的话你就先去人事处,毕竟那里九时起每一个小时就会有保安巡查一次,不能让他发现计算机开着。」
第80页 「不、不用了,我只是在想事情。」江之衡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给我的是白贝文化书院的地图。」 「你自己不也是想上来白贝文化书院?你都知道了,难不成我强押你去白言贝?」枝可依笑了一声,嘴角的嘲弄和那天在独立会议室的一模一样:「我老早就说过了,真相不会是想像中那般完美,你不听硬是要相信杜总,待会你就知道后果了。」 「是你们让我来写报导的,现在又这样那样,不觉得很自相矛盾吗?」江之衡不想跟枝可依吵,但总觉得整件事怪怪的。 「你是记者,你怎么把过去呈现给读者、什至是呈现哪部分给读者是你的职业,那不是我们烦恼的事。」枝可依事不关己道。 「你要我们误导读者?」 「我没有这样说过。」枝可依拍了一下手,示意争吵到此为止:「既然你没问题的话,那就赶紧去查你要的数据,这次我们是紧急上来,我需要到鬼差在这边的特别办事处登记,不然就会被当成非法出境。事情搞定之后我再去白贝文化书院找你,没意见?」 江之衡听了也不好多说什么,迳自点了下头,就和枝可依分道扬镳,她去她的特别办事处,而他则去他的档案馆。 他很快就在档案馆找到了邓宇轩、桂铃铃、辛彤和艾子涵的记录,看着他们青春的入学照,总忍不住觉得这是黑得不能再黑的黑歷史。但这四几个人,别是投胎转世,他们的魂魄已经被南沖南潚回搞得完全没了,黑歷史已成了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明,想到这点他就觉得极度唏嘘。 但是没有杜听夏和南潚回的记录。 没有南潚回的他不意外,但杜听夏的找不到他就有点意外。 他不想承认,可他翻了档案馆几乎五遍还是找不到杜听夏的记录,脑里不期然就浮现出枝可依的冷嘲热讽。 不会的,也许只是员工粗心把杜听夏的信息弄丢而已,江之衡这样告诉自己,可心底却又有一丝疑惑的声音——杜听夏经已在学歷一事上骗了自己,他不会是骗上加骗吧? 杜听夏这样骗自己下去,不会连整个他告诉自己的回忆也包含了谎言? 江之衡努力否决这个想法,匆匆把档案馆的一切还原好,既然他在这里找不到,那就从另一角度来查核。从着枝可依给他的地图,他来到图书馆满是灰尘的一角,那里连一盏灯也没有,想必也是料到没有人会特别来到这角落翻歷史。 他研究了一会,杜听夏的记录依旧是不见纵影,倒是在体育糹的毕业相中找到了南潚回装作阳光的臭屁样。 那傢伙身上肌肉也没两块,居然混进了体育系,他身边的人是瞎了吗? 江之衡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又禁不住摇头失笑,明明见也没见过南潚回,怎么会有种感觉对方是个小白脸? 虽然杜听夏没有仔细说明,但说不定南潚回是个肌肉男? 不,这不可能。 江之衡木着脸把毕业册放回原处,虽然他很想继续调查下去,可刚刚他在档案馆花了太多时间,他再待在图书馆的话,人事处那边很可能就会创造新的校园传说。 如果到最后真找不到杜听夏的话,江之衡咬了咬唇,看来他是要想个办法让枝可依开口。 这是最后的手段,也是他很想避免的最后结局,毕竟那傢伙肯定没什么好话的。 和图书馆的乱糟糟相反,人事处的数据保留得十分齐全,他只要登入内部网络,轻轻松松就找出了杜鸣春的数据,什至还顺便翻出南沖的档案,看着这姓南的西装骨骨装正常的样子,他发自内心生出一股怒火,若不是他很深知不可以,他真的很想直接删掉南沖的所有纪录。 杜鸣春的档案没什么大问题,倒是南沖的信息倒是引起他一丝的兴趣,上头居然说这傢伙有过一次内部纪律处分,对此江之衡都不知好气定好笑,纪律处分?爆炸后南沖都跑了,处分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做做样子。 不对,江之衡忽地发现了不对劲,纪律处分的日期是在悲剧发生之前,也就是说和爆炸无关,南沖是因为其他事件受处分。 江之衡反射性想点开南沖那个处分记录,可没想到由于机密原因,档案额外加了另一层密码,他在位置找了一会,才把特别密码给翻了出来,输入之前他曾猜是不是和研究有关,例如他早在找上杜鸣春之前,已经偷偷做过不少缺德实验,只是一直没出人命。 「贩卖……学位?」 江之衡有些怔神看着屏幕,他没想过南沖居然这么有空,在研究分裂人家的灵魂之余,还有时间用虚假学位赚外快。南沖不过是只潜在人间的鬼,竟然在大学混到这个地步,不过仔细一想也是合理的,不然南潚回怎能莫名其妙当上体育系毕业生。 说起来,那个讉责南冲心理学系新闻稿是什么时候出的? 南沖在人类眼中都死了,他们还特地发通告出来指骂「死者」,不觉得有点过不去吗? 幸好他现在身处人界,很轻易就能从网络上找出那篇新闻稿,和处分报告的日期对比一下,果然,学系不是在骂南沖害死学生一事,而是指他贩卖学位,那时是他先入为主,误把两件事拉到一块。 杜听夏的资料怎么找也找不到,不会是南冲来不及给他建学生档案就给「炸死」了吧?
第81页 望着南沖的报告,江之衡不知怎的突然绷出这么一个想法。 哈哈,怎么可能,江之衡摇摇头,总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想要把得到的所有信息连成一线,但杜听夏怎会沦落到需要找上南沖弄个假学位? 虽然他很相信南沖即使经歷过处分,顶多会是表面认错,私下还是那副烂泥样。 杜听夏不会,不代表杜鸣春不那么想,他记得杜听夏提过,杜鸣春好像很想自己弟弟考上大学。 江之衡脸色忽然变得很差,杜听夏给他说的过去慢镜似的在脑内一格格回播,让他轻轻松松就从里头挑出不对劲的地方。 杜鸣春等人来到那郊外实验室的第一晚,杜听夏发脾气没吃晚餐,杜鸣春只好在凌晨给他热牛奶,那时杜听夏说了什么? 「他们是科学出身,但却跑来这里研究……什么灵魂的稳定性,不是很讽刺吗?」 他记得杜鸣春当下就反问着杜听夏也是一份子,现在提也没意思,但这不是很怪吗? 杜听夏应该由被南沖招揽那一刻起,就知道对方在研究什么,什至是认同对方的研究才跟过来,怎么会好像一副什么不知情的样子,到了那一刻才如梦初醒嗅出不对劲,还让杜鸣春跟了过去? ☆、真相(二) 不想还好,一想之下所有问题都一下子牵出来了。 杜听夏曾私下指摘邓宇轩拖着杜鸣春私下偷偷做实验,后来显示杜鸣春根本就主动配合邓宇轩和南潚回,也就是说,杜鸣春由踏入屋子那一刻起,即使觉得不对劲,也依然躺下当实验品。 在辛肜失踪后,杜鸣春就收到带有恐吓性的摩斯卡片,他当下就定决心要守护好杜听夏,之后他什至跑去试探其他人,从头到尾都跳过杜听夏把他当保护者,正常来说,杜听夏又是玻璃瓶,多一个战友不是更好吗? 除非那个战友什么也不懂,拉他进来等同拉一个局外人进来。 回想起来,杜听夏明明和桂铃铃他们是同学,却好像没有什么交流,就连一个来当清洁的杜鸣春,和他们的交流也比他弟弟的来得多,好像杜听夏从开始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似的。 南潚回在二楼「癫痫」发作之后,二楼就只剩下杜鸣春和杜听夏二人,那时他听着已经觉得怪,怎么杜鸣春还比杜听夏熟悉各种仪器的摆法,而杜听夏也像是全然不知它们的位置,那傢伙不是天天都在二楼进行研究的吗? 对了,当桂铃铃发难的时候,杜鸣春说过什么? 「我躺平任你们弄的时候,无论是子涵、宇轩、南教授还是你都是在谈情说爱,这样子的你,有资格如此理直气壮教训我吗?」 你们? 那些所谓的私下实验,桂铃铃也有份? 不,不会的,若然桂铃铃也参与,身为好朋友的艾子涵自然不会被瞒着,那到头来只有辛彤什么也不知情,只有一人被蒙在鼓里是没有意义的,特别艾子涵是以顶替杜鸣春的后备身份参与进来。 杜鸣春曾经把桂铃铃他们形容为「狠狼」,是因为他早已看穿这班根本是只为「研究」而漠视生命的冷血生物,也因此他故意没有把卡片的事说出来,毕竟说出来也没有人当成一回事。 所以杜鸣春其实是一开始就躺平让他们做实验,晚上再悄悄配合那两个男的,杜听夏为此才那么气愤。 但杜听夏为什么任着杜鸣春做等同是玩命的事? 在白贝文化书院找不到杜听夏的就读记录。 南沖因为贩卖学位受过处分。 杜鸣春想杜听夏入读大学。 杜听夏在野外实验室时和其他人交流不多,什至很清楚谁谁谁的房间外头有个垃圾场,那时他听着,只是觉得那傢伙不过兄控帮忙扔过一、两次垃圾,但区区那几次,就会让杜听夏清楚垃圾场是用什么做的、哪几个位置是松的,还好几次见过老鼠出现? 杜听夏不是任着杜鸣春,是他没有那个资格去阻止杜鸣春。 他没有考上大学,不知怎样南沖和杜鸣春达成了交易,以当实验体为代价,把杜听夏弄进大学当大学生,但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杜听夏也跟着一块去了野外实验室。 但他什么也不懂,只能每天眼睁睁目送杜鸣春跟着那班人上二楼,自己只能在一楼暗怒却无处发泄。 杜鸣春不是那什么生活助理,杜听夏才是。 至于后来杜鸣春察觉自己上了一条不能生还的贼船,开始拼命想把杜听夏弄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脸色很难看。」 江之衡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当他回神过来,枝可依已经飘在他的身前,冷冷地倚着工作桌前,侧起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 「枝、枝秘书?你什么时候来的?」江之衡吓得勐地坐直了身体,活像是被老闆发现在上班时间钓鱼的员工。 「就在你对着计算机发呆的时候。你应该兴幸这计算机有自动休眠的设定,不然刚刚经过的保安就会被活活吓死。」枝可依从身后拿出两罐温热的咖啡,递了一罐给江之衡:「辛苦了,这是慰劳品,只是即沖粉泡的咖啡厅,如果你不像杜总那般要求高还是可以喝的。」 「不,谢谢你。」江之衡理所当然地装作听不出枝可依对杜听夏的抱怨,但一双黑眸还是忍不住往对方身后瞧了瞧,她是从哪里变出鬼魂也碰得到的咖啡?
第82页 「别看了,这是刚刚叫一位学生烧过来的。」枝可依轻描淡写的一句,半点不把那学生承受的心灵创伤当成一回事,她扫了一眼江之衡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道:「要问什么,说吧。」 「……若果杜总没有下来的话,他应该会成为这大学体育系的学生,对吧?」江之衡小声道,声音虽然低,但幸而这环境即使他轻声说话,也依然会变得清晰无比:「什么白言贝,他连白贝也没考上。」 体育系?枝可依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但这不妨碍她继续扑克脸:「你说得没错,他在人世是没考上。」 江之衡垂下眸看着手上的咖啡,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们这样骗我很好玩吗,还是你觉得我查不出来?」 「如果我们不想让你查出来,你就不会坐在这里『查』出真相。」枝可依仔细打量了江之衡好一会儿,确定对方只有失落而没有对杜听夏的怨恨,才直接来一下勐的:「从头到尾都是杜总在骗你,我之前也已经提了你很多次,但你坚持要相信他,我也没办法。」 江之衡咬了咬唇,的确,从头到尾杜听夏都骗他,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记错或是什么,这分明故意把谎言渗进事实里。枝可依虽然冷言冷语,但也是实在提点了好几次,可他每次隐隐觉得不对劲,都会下意识找理由为杜听夏开脱,然垷在,他再也不到开脱的理由。 一颗心,好痛好痛。 杜听夏笑着跟他说了一个谎言,他傻唿唿信了;杜听夏再对他温柔一、两下,他什至沦陷到连心都向着对方。 他就像个笑话。 「为什么……他要这样?」江之衡听到自己开口,忽然就很想放声大笑,都这个时候,他还在问为什么,试图尽最后一丝力把杜听夏的行为合理化。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事实。」枝可依轻声道,许是「职业」和「恋上杜听夏」的关系,这次的江之衡只是变得份外颓丧,对比他之前的反应,不是要死要活就是闹得很兇,若他在这里来这一出她可顶不住。 「觉得这是事实?什么意思?」江之衡勐地抬起头,总觉得枝可依的话有特别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枝可依神色复杂看了江之衡一眼,语气早在她意识之前已变得无奈:「我每星期陪他去幽冥魂魄治疗所,一次也没有见过他口中的杜鸣春。」 江之衡回到地府的时候,还依旧是那副失神的样子。 枝可依要赶着回公司,但生怕失魂落魄的江之衡就这样在地府飘来飘去,分分钟连魂魄也会飘散,只好安排阿西在地府出入境大堂把鬼接回家。 不过阿西接到自己电话,语气兴奋得一下子高了好几调,让她不禁怀疑,平时南管家有禁止他出门吗? 「之衡情况怎样?」 一回到公司,杜听夏已经等不及她上去找自己,索性直接在电梯口堵她。 「他的情况比我们想像还要乐观,至少他现在只是失魂落魄,我已经叫阿西好好看着他,应该不会发生你回来,他就拿刀要跟你同归于尽的悲剧。」枝可依很清楚杜听夏对江之衡的执着异于常鬼,也许连江之衡放个屁,他也会放笔记下时间,因此她便打算把在人间的事详尽汇报了一次,就连喝咖啡的细节也一併讲了。 「喝咖啡?有加奶加糖吗?他不喝黑咖啡的。」杜听夏一听到咖啡就打断了对方,果然他的注意点就和枝可依预期的不太相同。 「加了,那咖啡上头写着『双倍牛奶』,杜总你放心。」枝可依点点头,在上面时,她是指定那名学生烧有糖有牛奶的那款给她。 「唔,那继续吧。」 「是。」 枝可依继续她的汇报,杜听夏听得认真,但眉头却是慢慢皱起,到最后他连脸容也扭曲,沉默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因为气氛使然,同时也为了增加说服力,我临时改变了既定计划。」枝可依昂起头颅,直勾勾注视着杜听夏,勇敢承认自己的错误:「我认为这样说江之衡不会放弃对你的恋情,所以非常抱歉,我把你说成患了妄想症!」 「……原来的计划也是让之衡起疑心,再想办法熘进治疗所吧?」杜听夏无力地坐到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才道:「算了,这样之衡为爱出征,好像也更合情合理,只是我平白没事多了个可怜的设定。」 「抱歉。」 「不用抱歉,这事你做得没错。」杜听夏挥挥手示意枝可依不用介意,手机却在这时震了起来,他随手从裤袋拿出来看,惊见没什么交际的白召南突然给他发一条讯息。 「江之衡突然找上我,问有没有办法把他弄进幽冥魂魄治疗所,你想我怎样回他?」 ☆、真相(三) 当江之衡打电话给白召南时,他正把从学校那边强行押回来的崔悦往上拖,威胁对方若只顾着批卷子而不好好休息的话,他不介意把自己的伴侣折腾得下不了床。 当然,他是很希望崔悦能反驳一两下,这样接下来的事就能更顺理成章;可是,崔悦还没来得及反驳,他的电话就率先「反驳」起来,单调而没有起伏的铃声传遍整个房间,无情地抹去好不容易才培养起的暧昧气氛。 「……我们继续。」 「少来,给我去接电话,响那么久还停,可能是秦风找你。」
第83页 「这样我更加不想接。」 「那换我打给秦风?」 「我接。」 当白召南拿起手机时,江之衡刚好以为没鬼接听挂上了电话,但他很聪明地留了口讯,让白召南不至于在好事被打断、电话也被挂断的情况下抓狂起来。 「怎么了?」崔悦穿好被白召南脱掉一半的衬衣,飘到对方身边坐下来。 「是江之衡找我。」白召南嘆了一口气,不单是因为崔悦穿好衣服,同时也因为深知自己刚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之前谎撒得太厉害,现在他居然问我有没有法子,让他混进去幽冥魂魄治疗所。」 「谁在那里?」崔悦问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句废话,改道:「他必须进去。」 「当然,他肯主动进去最好,这不是杜听处心积虑密谋的事吗?」白召南快速发了一条讯息给杜听夏,无奈道:「本来我以为我和他们已经扯不上关系了,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要我出手,唉,真苦恼。」 崔悦看着白召南半点没有苦恼的样子,眼角抽了一抽,正想吐槽一两句时,忽然又听到对方用语带雀跃的语气道:「我们学校是不是要建座宿舍?拖杜听夏进来当贊助鬼好了。」 「……你这样子真的会被杜总讨厌。」 「不要紧啦,新的教学大楼有个演讲厅叫『春夏堂』,这么俗的名字我都没跟他计教。」手机适时震了一下,白召南扫了一下杜听夏的回覆,黑眉忍不住扬起:「『明天就可以就之衡送进去』,小边炉你看,那傢伙完全是把我当员工使唤,问也不问我有没有空理会他的之衡。」 崔悦嘆了一口气,半倚到白召南身上,道:「召南,如果我也是他那副样子,相信你每天都在计划如何把我送进去。」 白召南一怔,脸色也变得柔和起来,他吻了吻崔悦的额头,轻声道:「抱歉,我只是抱怨一下,要做的事我自是全力以赴,毕竟谁也不想见那样的事发生。」 江之衡在电话响了差不多十秒也没鬼接听后,才意识到白召南可能正在忙,只好抱着愧疚的心情留了口讯。他和白召南只不过是有一起打游戏的交情,说很熟络又不是很熟络,他突然就跑去麻烦对方,真不知白召南会不会因此嫌他烦。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再补一个口讯道歉时,白召南却回了他一条讯息,不但答应了他唐突的请求,还说明天就可以把一切安排妥当。 白召南简直是神——这是他读了讯息后的唯一感想。 难怪学生会那么喜欢他,江之衡也是听闻过白召南年年都是阴大分校学生票选最受欢迎教师的首位,自然的,他不会知道投票的学生里头有多少是秦白、白崔、什至是崔白的cp粉,更不会知道他们虽然吵个你死我活,但到了投票的时候就会联合起来,让跟谁也能合成cp的白召南坐上第一位。 「江仔,你在想什么想那么出神?」 耳边忽然阿西的声音,江之衡回过神来望向声音来源,只见对方坐在专属杜听夏的按摩椅上,满脸八卦地注视着自己。看着阿西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江之衡不禁头痛起来,提醒道:「……阿西,这里是杜总的房间。」 阿西侧起头,理所当然拿起了桌上的饼干开吃起来,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杜总的房间,是我把你领进来的,你不会是忘了吧?」 江之衡直接嘆了一口气,索性直接上前抢下了饼干,忍不住骂道:「我是说你怎么可以把杜总的房间当成自己的房间,还坐按摩椅吃饼干,你是不是欠教训了?」 阿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刚刚他去接江之衡回来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没有响应,现在他故意占据杜听夏的领域,这傢伙才后知后觉回神过来。坦白说他还有点怕自己这样做江之衡也没反应,不然他就要硬生生「背叛」枝可依,跟这姓江的告解说自己一觉醒来恋上杜总,自家男鬼要被抢走,不信江之衡那时还可以继续失魂落魄没反应。 「你想吃开声就是了,用不着这样上前跟我抢的。」阿西有心把江之衡一步步引离刚刚的失魂状态,故意不认错之余还火上加油:「对了,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我是看这饼干过了期才打算吃的,你小心吃了肚子痛。」 江之衡自是没留意到阿西之前拿起笔做过什么,他检查了一下发现饼干真是过期食品,当下就炸了:「你们是怎样做事的?居然连这些小事也留意不到,是想杜总吃坏肚子吗!」 「要骂你就去骂阿冬。」阿西爽快把过错扔到无辜的阿冬身上,还事不关己道:「不过话说回来,杜总也是很少容许我样。们这些下鬼进来,若不是南管家坚持,他连被单也是要自己换的。」 「不容许……你们进来?」江之衡呆了呆,联想到在人间得知的事情、和枝可依那句充满暗示的话,他忽然觉得,阿西这句话的背后,显然多了层别的意思。 「对呀,杜总肯让你搬进来,光这点我已觉得是年度大事。」阿西想起枝可依给他发来的指令,, 一是要他在可能的情况下,给江之衡建立一个「精神有毛病」的新杜听夏形象,二是在杜听夏回来之前,让江之衡在房间某处翻出他们老早故意摆出来的文件。 先不说头一项指示,猜也猜到是计划出了差错要调整,但至于第二项命令……唉,他明明就是普通员工而已,怎么可能怂恿江之衡去翻自己老闆房间——坐在按摩椅上的阿西,觉得枝可依的命令让他专业形象很受损。
第84页 但眼角瞄到江之衡快要变回原来的不理世事,阿西再也顾不得什么,勐然坐座位上弹起,用提高了的声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好了,机会难得,我们来寻寳吧!」 「寻寳?」江之衡把目光扫过去,看着阿西那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心里突然起了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单身男性的房间会有什么,身为同道鬼你怎会不知?」阿西朝江之衡眨眨眼,不怀好意道:「我们来找找杜总徧好什么类型,这对你来说也是珍贵的情报,是不?」 「胡、胡说什么!」江之衡红着脸反驳,但却没有反对阿西的提议,显然对阿西划的大饼很是心动。 「大家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阿西见江之衡如此期待,心里暗暗说了声抱歉,a书他们是不会找的,即使要找也是对方的事,他可没这个胆。他先是俯身瞄了一下床底,之后又把柜子通通打开,乱搞了好一会,最后才「意外」发现按摩椅后有个小暗格:「哎呀呀,看我发现了什么——江仔,这里头有些纸本的东西,看来我们发现目标了!」 江之衡原来是在收拾阿西弄出的残局,听到阿西一叫,当下就停下手上的动作想挤过来看,但又觉得这样子太猴急,硬是强迫自己把眼前的杂物放回原处后,才故意拖慢飘速来到阿西身边。 「什么东西?」江之衡发现阿西在惊叫过后就突然沉默,便道:「如果是机密数据就不要动了,赶紧放回去。」 「江仔,不是的,你快看看。」阿西在心里反了一个白眼,他刚刚不都叫江之衡过来看,这傢伙却在装矜持不飘过来,害得他只能捧着文件在原地呆等! 江之衡把头探前,当看清阿西手上的文件时,眉头禁不住扭成一团:「魂魄融合?」 「你不知道?」阿西的语气怪里怪气,也难怪的,他也不过是在世上学时背过几篇课文,来了地府以后便不用背诵文章,临时要他用自然的语气把枝可依发过来的那段字背出来,他已经尽力了:「这可是地府传说之一,两个相同的魂魂会彼此吸引,只要他们食指碰食指,就会产生了一种轻飘飘的迷幻感,感觉对了,他们就能融合成一个新魂。」 江之衡看了阿西一眼,那几近棒读的语气让他嗅到点不对劲的味道,但眼下他还是对话里头的内容比较有兴趣:「什么叫『感觉对了就能融合成一个新魂』?」 阿西哼了一声,不屑道:「都说了是地府传说,我又未经歷过,怎会知道?还是说你要和我食指碰食指,哎呀,人家有点害羞!」 江之衡看着阿西故作扭拧的样子,眼角抽了一下,拒绝道:「不用了,你给我正常点。」 ☆、真相(四) 阿西笑了一声,开始歌颂起杜听夏:「每阵子就会有鬼跑出来说自己解破二魄同存的原因,但那些解释总是有漏洞的,没想到杜总居然也在偷偷研究,哈,他出手肯定比其他鬼来得实在!」 不是的。 江之衡在心里小声反驳,杜听夏才没兴趣去破解什么未解传说,他之所以去研究,且还是这么偷偷研究,原因只有一个。 但杜鸣春参与的明明分裂实验,他却在研究魂魄融合? 明明……明明…… 江之衡没有理会阿西的屁话,拿起对方放下的文件快速看完了整份,默默把它放回原处,然后才开口道:「对了,你知道杜总经常去幽冥魂魄治疗所吗?」 「我知道,他一星期会去一次,你也知吧?他要去看大少。」阿西半瘫在按摩椅上,摆出放松的样子,不让江之衡看出自己的小心翼翼。 话题转变得太突然,虽然江之衡是一副随口提起的样子,可是在阿西眼中,他其实是「故意装出来的随意」,明摆着是想套料。 想跟哥飙演技?呵,小子你还早了百年。 「平时你有没有听过杜总提起,杜鸣春在那边的情况?」江之衡见阿西好像不把他的提问当成一回事,赶忙再追问。 「这层……好像没有,不过每次都是枝秘书陪他去的,我们这些小咖不是想跟去就跟去的。」阿西打了一个呵欠,心里却隐隐猜到枝可依那条指令背后的用意,所以现在是把杜听夏塑造成妄想杜鸣春住在治疗所的病患?还真苦逼。 「当杜总回来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他手上多拿点什么回来?」江之衡再问道。 「即使有东西要拿的回来也不会是他来拿吧?」阿西在心里同情了杜听夏一下,就一江春水向东流、拦也拦不住地替对方加了新的设定:「你这么说我也就想起了,每次杜总回来都是直接回房的,枝秘书会直接跟着他来到房前,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包透明小袋给他。」 「真、真的?」江之衡的瞳孔微微一缩,一包包透明小袋子?不就是药袋吗? 「对,其实我也只是意外碰过了一次,之后可被南管家骂惨了。」阿西拍了拍胸口,装出了一副仍有余悸的样子。 「但我这段日子好像没见过杜总他去治疗所……」 「对,但自从你进来后,杜总好像少去了治疗所探望大少,江仔,没想到你这么有手段,把杜总迷得连大少也忘了。药吃多对外界不太有反应」阿西朝江之衡眨眨眼,道:「说真的,你来之后杜总的精神真的好了许多,以前他呀,常常一副的样子。」
第85页 「你……」 江之衡咬了咬唇,心里忽然抽痛得厉害,像是平白没事胸口被揍了一拳,原来已吃了一记闷痛,可跟着而来的阵痛又踏了上来,痛上加痛,痛得无力、痛得他不知该如何说完剩下来的话。 他很想骂阿西的白目,什么「一副药吃多对外界不太有反应的样子」,杜听夏他根本就是……根本就是…… 为什么这班鬼可以半点发现不了杜听夏的不对劲? 还是说,他们把杜听夏的不对劲视之为正常,什至漠视不理? 就连声称「情同父女」的枝可依,也不过是默默陪着杜听夏疯,而不是尝试让杜听夏正面面向现实,和这班鬼一样,领了钱,就把杜听夏的外表打扮得鬼模鬼样,至于杜听夏的里头怎样,他们就不顾死活吗? 阿西察觉到江之衡的情绪忽地起了变化,但不是预想中对杜听夏的心痛,而是对自己……怨恨? 平日没事江之衡为什么要恨自己?他又没有勾搭杜听夏?还是江之衡从刚刚的对话中听出自己对杜听夏有意思? 阿西正想开口了解一下江之衡的思路,眼角蓦然瞄到两抹熟悉不过的身影正从房门飘进来,当下就吓得马上从按摩椅弹起,恭敬道:「杜、杜总,你回来了……」 江之衡还是第一次听到阿西如此狗腿的声音,但这不妨他迅速从纠葛中回神过来,望向门口那抺让他心痛的身影。杜听夏还是那副老样子,顺直贴服的髮型、深邃的眼神、温文的笑容,可江之衡却看得绷起了眼角,彷佛只要自己一个不留神,泪水就会从眼角滑下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么一只温润如春的鬼背后,居然背负着那如此沉重的负担,而身边的每一只鬼,却从来没有打算扶助。 「阿西,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我在收拾桌子!对,刚好瞧见这里有些饼干碎,所以就来清洁一下!」 「过来,跟我出去,你打扰到两位先生的休息了!」 「是!」 阿西心虚的辩解和南管家厉声的问话传入耳里,江之衡把目光从杜听夏身后揶动,这才发现,原来南管家也跟着飘进来了。 可南管家眼里只有不检点的阿西,很快就把那个江之衡也觉得是时候管教一下的傢伙抓走。他们两个一走,房间马上静下来,江之衡看着杜听夏,而杜听夏也一反常态飘在原地看着对方,气氛不知怎的尴尬起来。 「之衡,人间好玩吗?」杜听夏笑了笑,率先打破了沉迷。不是他故意装什么,而是根据经验,江之衡在愈接近「真相」,性格愈会改变,反过来攻击自己也是有可能的,虽然阿西和枝可依都说这次没事,但在确保自己安全之前,他不太敢主动上前接近对方。 「唔?呀,要查到的资料都查到了,这次真是麻烦枝秘书了。」江之衡答完才发现自己和杜听夏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一时没忍住无奈嘆出声来,哪知杜听夏听了却是直接笑了出来,笑得他都不好意思。 本来尴尬的气氛也因为笑声也缓和了点,杜听夏见江之衡还是原来那副样子,一边移到柜子前随手放下手机,一边道:「南管家刚跟我说了,你那房间需要叫师傅来修理,暂时要委屈你在这里了。」 江之衡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若不是杜听夏这么一说,他都想不起还有这回事,才过了两天,他就理所当然般这里当成自己房间,刚刚他从人间回来,好像也是直接和阿西没有半点犹豫飘进来:「不、不委屈,倒是听夏你要收留我,是我烦到你才对。」 杜听夏还是那副温柔得要溺死鬼的表情,失笑道:「怎会烦到呢?之衡你想待多久都行,我这里随时欢迎。」 「我想待多久都行?」 「当然,我说得出自然不会反悔。」 「那我就待在这里永远也不走了。」 「我自是欢迎……只是之衡,你知道你自己说了什么?」 江之衡眨眨眼,这才意识到杜听夏早在对话间来到自己身前,用着低哑好听的声音给自己反悔的余地。 他抬眸直视着杜听夏,对方专注又克制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留在自己身上,明明没有一丝欲望在里头,他却莫名感到浑身发烫,脸自是不用说,早已是红到救不回的地步。也许,是因为自己看穿杜听夏的忍耐背后,有着快要倾闸而出的疯狂,身体才会急不及待作出这样的反应。 呵,还真像只大型犬等待自己开吃的命令。 江之衡偷偷在心里笑了一声,但眨眼之间却又忽然忆起杜听夏所承受的痛苦,笑意又马上化成怜惜。 当他在人间听到枝可依那句话时,他首先感到的是错愕。 杜听夏在地府鬼群中是一只白手起家的厉害角色,在他眼中是倾慕杜鸣春的痴鬼,这么一只成功鬼背后,居然妄想着杜鸣春还在世上。 少来,枝可依肯定是在骗他——他当然是真的这么想。 但当串连起所有事情,杜听夏患病的事又变得合理起来,枝可依多次的提点、杜听夏话中的谎言、阿西不经意撞破的情景,让他不得不相信,杜鸣春真的已经不在了。 毕竟,这也是合理的。 杜鸣春为了杜听夏献身灵魂分裂实验,本来就服下了不少奇怪药物,和爆炸一刻魂飞魄散不是没有可能。 在那一瞬间,虽然他很清楚这不是欢喜的场合,但窃喜还是无法自控跃上了心头。
第86页 这是不是代表,没有鬼会来跟他争杜听夏了? 没有实体的鬼跑出来跟他抢,可在杜听夏心里,杜鸣春是依然存在,依然待在那什么治疗所中,即使他甘心当杜鸣春的替身,即使他不介意杜听夏借着自己来看别的鬼,他无论怎样努力也占据不了对方心中的第一位。 所以,他撒谎了。 他告诉自己必须潜入治疗所一趟,这是身为文字工作者必要的职责,单靠枝可依和阿西的片面之词不能动摇他的报导,但是他很清楚,这不过是推託之辞。 他是去查证杜鸣春是不是真的不存在,以确保未来自己可以否定对方在杜听夏心里的位置,让自己在也许的某一天,占据完完整整的杜听夏。 多么丑陋的自己。 抱着连自己也禁不住唾弃的不纯动机,他主动联络了白召南,可在内心他还是有那么丁点期待,期待白召南能拒绝他的要求。 但白召南却说没问题,他会安排好。 这下,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他必须承认,自己是如此的不堪……和低劣。 ☆、真相(五) 「之衡?」 杜听夏见江之衡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一句话却没有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排队似的遂个浮现,由心痛到哀伤;再由无奈到幽怨;什至是沮丧到愧疚,没有一个是正面的,让他不禁怀疑,江之衡是在后悔把话说出来了? 不要紧的,若然江之衡是在后悔,他立马就能抽身而去,江之衡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一切,绝对可以对他唿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不会有半点怨言。 江之衡的视线重新娶聚焦在杜听夏脸上,俊俏的脸庞依旧绷紧,还在等待着自己的发施号令。 他明天就要去治疗所,也许在回来之后,一切将会变得不同。 想到这里,江之衡忽然扬起了一个纵容的笑意,手臂大方举起,轻柔地环抱起杜听夏的脖子,头也微微探前,浅尝那柔软却又灼热的唇不止,还故意伸出舌头,试探性地在上头流连,企图诱使对方张嘴。 面对江之衡的邀请,杜听夏自然是万份配合,可以的话他什至想抢下主导权结束如此温吞的嬉闹,他已经忍得够久了,这些青涩的交缠满足不了他的渴望,反而还进一步点燃了他的热情。 可现在他不可以这样。 江之衡还未知晓他的一切,他的过份高昂,只会被当成一个急色的重欲者,所以他把自己想像成一个服从者,在江之衡下令前,他必须把主动权贡手让出,直至对方满意为。 杜听夏努力克制,可江之衡有心却没胆,都到了这一步,他在杜听夏配合张嘴的时候,突然又退缩起来,不敢加深这个吻之余,还逃兵似的往后一退,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他、他要先洗澡才行,小说里提过之前要有一堆功夫要做,不然会有不好的味道——这是江之衡的想法。 之衡是在嫌自己嘴巴有味道?呀,说起来,他在回来之前吃了葱爆牛肉,那他必须去要刷刷牙才行——这是杜听夏的想法。 虽然目的不同,但两只鬼想去的地点都是一样,于是他们重新投入之前,都意外发现对方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瞄向了浴室。 杜听夏率先笑了起来,然后索性抱起了江之衡,调侃道:「看来我们的想法挺一致的,果然在床上有点闷,在别的地方才有新鲜感?」 江之衡脸色涨红,冲口而出的解释不经大脑就这样说了出来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想去是不是要去准备一下,书上说要好好扩张和洗干净,这些只能在厕所做!」 杜听夏一怔,显然没有想过江之衡会如此诚实,可很快地他就不能自控地大笑出声,笑得浑身都在震,差点都要抱不住江之衡:「哈哈哈哈——抱歉,我只是哈,不,哈哈哈,对不哈哈哈……这的确是只能在厕所做,你说得很对,哈哈……」 江之衡羞得从对方怀抱中退开,虽然他很清楚杜听夏是被自己的话戳中了笑点才会难得笑成这样,但杜听夏的反应还是让他有直往地上找洞钻的冲动。 杜听夏知道自己再笑下去就什么福利也没有,他强行抿紧了嘴唇压下笑意,揉了揉江之衡的头髮,柔声道:「抱歉,刚刚我失态了,这样吧,既然之衡你要先行准备,那我就在这里先等上一会儿才进去,好不好?」 明明是在说心跳不已的拉灯活动,可杜听夏硬是说出了清爽干净的感觉,好像接下来他们不是挥身湿透汗水交缠,而是坐下来一块看个电影之类的文艺活动。 江之衡被杜听夏散发的温文气息迷得失了魂,回神过来的时候主动飘进了浴室,到这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杜听夏的小心思——这样子不就要他来当承受方吗? 他们还是讨论一下比较好吧? 但一想到自己飘出去要求换杜听夏进来准备,江之衡又禁不住脸红,算了,这点小事,他、他还是让一让对方好了。 不知道自己被「让」了的杜听夏在江之衡飘入浴室后,马上就冲出房间,随口叫住见到的一个员工,着急吩咐道:「叫阿冬拿新的牙刷去之衡房间的浴室,我沖澡后要用,快!」 「在江先生的房间沖澡?杜先生你?」 「对,有问题吗?」 「没有,是我失言了。」 江之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红晕已由脸颊扩散至全身,若把他和熟透的虾子比较,相信虾子也会比下去。
第87页 但即使如此,他心里却没有半点后悔,他形容不太出来自己的感觉,然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倾向激动……和莫名的感慨。 虽然他也不清楚上个床哪来的感慨可言。 换上了浴袍的杜听夏大方地坐在床上,见江之衡从浴室出来,温柔地笑了笑,悦耳的男声有如拨动的弦,莫名安抚了他那燥动不安份的心:「之衡,过来。」 江之衡被床上的洛神迷得失了魂,想也不想就听从指令飘上前,但在剎那之间,他的脑海突然飘起那么一个画面——在狭小昏暗的房间内,杜听夏坐在床边,双眼亮晶晶地注视着坐在门边的自己,就差没开口说句「你还不来宠幸我」。 这明明是没发生过的事,但莫名其妙的,他却那画面感到异常的熟悉,彷佛在某年某日,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 是因为听太多杜鸣春和杜听夏的事,把他们之间的经歷当成自己的了? 可能吧。 毕竟,他和杜听夏以前只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并行线,哪像现在搞成混乱不堪、扭成一团想解也解不开的。 江之衡飘到杜听夏身前,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没有坐到床上,而是飘到床边,借着自己飘着而对方坐着的落差,微微俯视着眼前这位让他迷醉的鬼。 都这个时候了,杜听夏还是一副斯文清爽的样子,只可惜眼底那股热切,火烫一样扫视着他的浑身上下;江之衡忽然就笑了笑,原来对方也不是像表面般无动于衷。 脑海随着笑声再次浮起另一幅画面,是刚刚他看到的后续。 他看到自己上前半抱着杜听夏,不安份的手指慢慢描绘着对方脸上的细节,最后在柔软的唇上玩得不亦乐乎,杜听夏像是木偶般任他玩弄,还主动张开嘴欢迎他进一步的动作,他也不跟对方客气,玩了一会才退出来。 那是坠落的引诱。 脑海的画面定格在杜听夏的表情上,明明一开始是还是毛头小子第一次接触,但随着自己那样放纵的动作,经已变得灼热而又侵略性。 江之衡不清楚熟悉感是从哪里来,但他很清楚一件事,就是他做不到记忆里头那般的魅惑。 但他很想现在的杜听夏用那样的神情看自己,眼下这副怎么也带点游刃有余的样子,总觉得有种输了的感觉。 说白了,他也不过想看杜听夏因为自己失控的样子。 所以他照做了。 记忆里头是怎么做的,他就依样画葫芦。 他慢慢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抚上杜听夏的眉,见对方没有反抗还默许他的动作,他大着胆子让手指缓缓滑落脸颊,再调皮地来到最终目标嘴唇上。 记忆中他说了什么? 「……乖,张嘴。」 对,就是这句。 江之衡自问说不出那些沙哑得来又带着丝丝煽情的语调,他的嘴动了动,最后只能笨拙地绷出一句没有感情起伏的句子:「乖、张嘴。」 杜听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本来是打算纵容江之衡那些小动作,但当似曾相识的模式在他脸上重现时,他心里已由激动慢慢化为讶异,而当听到那句完全一模一样的话时,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狂喜让他不能自控抓住了江之衡的手,在谈生意时舌尖嘴利的他,现在居然连一句利索的话也说不出来:「你、你你……是不是……是不是……」 「我是不是什么?」 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既像刻着记忆里的声线,又不像他莫朝思暮想的声调,杜听夏眨了眨眼,重新聚焦于眼前那张略带疑惑的小脸,内心的期盼一下子掉到谷底,再狠狠地裂成碎屑。 他在期待些什么?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即使想起来又如何?又不是完完整整回到他的身边。 杜听夏笑了笑,吞下嘴里的苦涩,摆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他慢慢放轻抓住对方的力度,重新把注意力移回眼前的花前月下,轻笑道:「我只是想问——之衡,你是不是想在上面?」 江之衡的脸一下子火烧起来,刚刚杜听夏有多么不利索,他现在也都一样:「上、上面……你是指指、指……我可以吗?」 杜听夏扬出迷倒地府众生的灿烂笑容,无情地否决了江之衡的愿望:「不,不可以,我不过问问你而已。」 就在江之衡打算抗议时,杜听夏毫无预警地吻上自己,不是烟花下那轻触浅尝的吻,而是充满成熟气息的舔舐。 难怪杜听夏也说不过只是问问,江之衡自问做不到对方那样的水平,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对方主导好了。 这是江之衡迷失理智前最后一个想法。 ☆、潜入(一) 江之衡醒来的时候,杜听夏还在睡。 虽然是因为生理需要而醒来,但当他的眼睁开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去找杜听夏的身影。 呀,听夏在这里。 江之衡侧过头,发现杜听夏在自己身后睡得熟,本来睡着的样子已经比平常醒着时柔和,但加上放下来的浏海,整只鬼活像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半点没有总裁的样子。但一想到这只没有总裁样子的鬼在刚才要求了些什么样的招式,江之衡的眼角就禁不住一抽,可即使如此,也掩饰不了他脸上的绯红。 虽然杜听夏提出的要求是让他过份脸红心跳,然而抵挡不住洛神的俊颜并屈服配合的自己,好像也好不了哪里去,既然俗语有云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算到对方身上。想到这里,江之衡意思意思瞪了杜听夏一眼,正打算翻过身下床飘去厕所时,拉到的后腰突然酸痛无力起来,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屁股朝天伏在床上不能弹动。
第88页 如果再有下次的话,他打死也不要听从杜听夏的怂恿,跑去骑什么了,别说是骑一会,骑一秒也会要了他的命、不,是要他的魂魄。 江之衡又瞄了另一当事鬼一眼,眸里在瞄到杜听夏上扬的嘴角时怔住,满腔的怨嘆立马化作丝丝纵容,罢了,难得这傢伙有那么满足的时候,酸痛算不得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江之衡伸出手摸过放在床柜前的手机,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才发现和白召南约好的时间还有两小时不到,当下所有宠溺都跑了个一干二净,揉着老腰从柜子里拿出衣物,匆匆飘去浴室打理自己,从头到尾连半个眼神也不多给杜听夏。 获得满足的杜听夏本来睡得正沉,但粗手粗脚的江之衡在拿衣服时没有半点避讳,窸窸窣窣吵个不停,不想醒来的杜听夏也不得不醒过来。 他循着噪音方向望去,黑暗中那抹背着自己的身影弓着身体,以一种欲快但实际一点也不快的速度翻着衣服,散发着莫名鬼祟的味道,若不是杜听夏很清楚那是谁,都要怀疑是不是某只鬼趁他睡着潜进来偷东西。 但在现在的情况下,特别是在他们刚完事后的不久,江之衡就自个儿下床准备离去,怎么也有点吃完就跑的意思。 若放在平时,杜听夏想也不想就会下床飘到那抹身影背后,把头埋着对方颈窝里,撒娇地说几句抱怨的话,趁着对方羞愧反驳的时候,一手把鬼抱回床上展开下半点,美期名为「既然你还有体力下床弄东弄西,那我也不用跟你客气」。 可是眼下并不是平时。 所以杜听夏没有下床、没有抱怨、没有抱起对方,也没有重新把江之衡拉上床,他只是默默垂下眸,不再去看那抺身影,慢慢的,他合下眼眸,完全掩去里头的复杂神色,装出自己没有醒过来的样子,至到自己重新入睡,再也没有余力理会周遭一切。 再次醒来的时候,江之衡已经不在房间。 对此,杜听夏好像半点不在意,淡淡扫了一下江之衡原来睡着的位置,随手拨了内线让阿冬进来伺候,然后便去了浴室快速沖了个战斗澡。 他出来的时候,阿冬已经把他要穿的衣服准备好,床上的凌乱也变回往日的整洁,彷佛之前的放纵只是一场梦而已。 「杜总,江先生在两小时前已经离开了,他说有事找白校长,南管家坚持要送他,只送到白校长家门口就回来了。」阿冬见杜听夏没有擦干身体就飘出来,一边递上毛巾,一边汇报对方还没问出口的情势。 「我知道了,不是问题。」杜听夏接过毛巾随手把头髮擦了一两下,然后又把毛巾扔回给阿冬,平淡的脸色没有一丝起伏。 「杜总。」阿冬叫住正拿起衣服想飘入浴室里头穿的杜听夏,犹豫了一会还是轻声道:「……这样就可以了?」 杜听夏没有回话,只是木然扫了阿冬一眼让对方自行领悟,然后便飘入浴室,直到他出来的时候才淡然开口:「他总是这样子,每当下定决心去干件大的,就会跑来说要上 床,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无论我们花了多大的力气调整他的性格,本质也是变不了。」 阿冬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杜听夏话里的深意,讶道:「那江先生现在不就是去了……」 「白召南会带他去的。」杜听夏打断了阿冬的惊讶,同时也吩咐道:「公司那边小枝会搞定的,你叫厨房多准备一份晚餐,治疗所那边的膳食出名难吃,我打包过去给方施旅算是慰劳一下。」 「咦?那江先生的份呢?」 「之衡他是『秘密』潜进去,难不成我拿着外卖盒爬到通风管里头,然后说『亲爱的,我给你带了鹅肝多士,先把它吃了才继续潜哟』?」 「那要不要送去白校长家?」 「白召南什么地位,分分钟他的吃比我们还要高级,之衡在那边不打紧。」 杜听夏想得美好,但实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当江之衡来到白召南家时,崔悦还在睡,而放话会全力以赴的白召南顶着一副被吵醒的样子,给他的客鬼递了一只杯,叫对方自己从水壶倒水喝。 「厨房左上边数过去第二个柜子有两个线香杯面,你还没吃东西吧?把那个泡了,我刷个牙就来。」白召南半点不觉指挥江之衡有问题,打了好几呵欠才意思意思道了个歉:「抱歉,学校那边临时有个问题学生出事,我和崔悦弄到下午四时多才回来,啊哈,好累呀……」 「抱、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还是说我改天再来?」江之衡见白召南脸上真的带着疲惫,便贴心提出建议,反正他精神其实也是不太好。 「当然不用!我洗个脸就没事了,你先进来坐坐!」白召南被江之衡的话吓得当场清醒了一大半,改天再来?怕是杜听夏会亲自提刀来斩了他! 半个小时后,白召南和江之衡齐齐坐在饭桌上前,一鬼一杯面吃得大快朵颐,杜听夏其实也没猜错得哪里去,他们两个之所以吃得那么愉快,正正因为是白召南将高级展现在杯面的口味上——居然是两个地府买不到,要在人在人间烧下来的奶油海胆味。 吃完杯面后,白召南还雪柜里头拿出两罐汽水,和江之衡一鬼一罐,一天的开始由非健康食品开始,至少姓白的觉得没有半点问题还异常满足,但杜听夏若然知道他悉心呵护的江之衡,竟在白召南家被杯面和汽水招待,肯定是会气得把自己捐钱起的教学大楼给炸了。
第89页 「好,我们现在来谈谈正事。」白召南放下汽水,又打了个呵欠后终于步入正题:「我跟治疗所里头的方施旅院长说好了,待会你就以病患入院,至于混进去后要怎样摸到杜鸣春那层,就看你自己的了。」 「杜鸣春那层?」江之衡疑惑道,说起来,白召南也转述过杜鸣春在里头的情况,但「杜鸣春还在」不是仅是杜听夏的一厢情愿吗?事情好像矛盾起来? 「对,他那层保安很严密,设有符咒阵,通常只有受伤的鬼才会被安排在那一层,但伤好就会送去其他楼层。」白召南想起杜听夏在电话提过,现在的江之衡会认为杜鸣春是不存在的,索性把谎言撒得大一些:「其实呢,治疗所内部很黑暗的,你听过宫斗吗?没错,治疗所里头就是那样的情况,我认识那个方院长虽然坐到了院长的位置,但还有八个院长在,经常争个你死我活。」 江之衡本来还在想杜鸣春到底是什么一回事,突然就听到白召南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虽然他反射性就认为这不个是玩笑,但对方一脸认真的样子又让他禁不住信了几分。 白召南见他不反驳,就直接继续睁眼说瞎话:「方院长的管辖范围到不了杜鸣春那层,所以只能安排你扮成入院者混进去,当然,他之所以爽快答应,是因为杜鸣春是另一名总是跟他作对的李贵妃,不、我是说李院长负责,若你不幸露出马脚,他就有机会拉那傢伙下马。」 所以那个什么方院长对杜鸣春的情况也是听回来的? 也对,若然杜听夏身边的鬼都以为杜鸣春在治疗所,里头的鬼也有同样的认知也是正常不过,也许只有杜听夏和主诊医生才知道真相。 「方院长是希望我被抓住?这会影响病者吧?」江之衡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安起来,杜听夏在宫斗得这么严重的治疗所接受治疗,这样他真的被治疗过吗?还是被打发领些药就走? 「那只是以防万一你被发现时的应对,幽冥魂魄治疗所是全地府最好的医院,他最厉害的是,虽然内斗得很严重,但医生都是本着尊业精神不拿病患开玩笑的,这点你放心。」白召南忽然有点担心杜听夏选另一半的眼光,怎么这么瞎的话江之衡都可以相信? 他完全忘了,当然他喜欢上崔悦时,他的另一半好像比江之衡还要瞎。 ☆、潜入(二) 白召南在出发前曾跟他说过,「到了之后你就知道为什么那里叫治疗所,而不是医院」的了,那时他还想在管它叫治疗所和医院,反正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再者,他不过是去查明真相,即使叫「餐厅」也不关他的事。 但到了现场,江之衡发现这座传说中的幽冥魂魄治疗所,已经超越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有别于他想像中的治疗设施,幽冥魂魄治疗所坐落地府地下铁路站的旁边,黑中带金的酷劲外墙和颗在外头的精巧园艺,让他一度以为白召南错带他去了某高级酒店。 「哈,第一次的鬼通常都有这种误解。」 白召南笑着跟他解释,示意他飘过那度深黑大门后的入口,但门后也出乎他意料之外,高得可以在里头玩迭罗汉的大厅居然只有三部电梯,其余什么也没有。 「接待处在二楼,我们要坐电梯上去。」白召南见江之衡一脸「这不就是酒店」的样子,失笑道:「接近地面他们不可以设结界、符咒等等来防止病患逃走,以免影外头路过的鬼,但这部电梯一上去,阵法就会启动,你不是专家所以感觉不到而已。」 江之衡瞪大眼,没想到装潢背后居然有那么复杂的考虑,正当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凭外表判断这间别有洞天的治疗所时,到达二楼的电梯缓缓打开,一名和南管家一样身服管家西服的男鬼飘在他们前方,用异常灿烂的笑容跟他们打招唿。 「你好,请问是白召南先生和预约入住的秦三草先生吗?」 江之衡眼神失去光彩,还预约入住,他实在很难说服自己这不是酒店——慢着,谁是秦三草? 莫不是这就是自己潜入的身份? 他抬眸扫了白召南一眼,后者微微颔首,表示这就是他江之衡的新身份。 白召南还朝江之衡眨眨眼,一脸邀功表示这是他替对方想出来的名字,够高大上吧? 江之衡出于礼貌没有当场反白眼,但木然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眸充分反映他对名字的鄙弃。 白召南摸了摸鼻子,对于江之衡的不理解感到极度遗憾,只好侧起头和男员工确认事项。 江·秦三草·之衡表面上是在打量招待大堂,但实际却是竖起耳朵听到白召南和员工的对话。当他听到白召南提及「单人非吸菸房」、「包三餐」、「风景房」时,他心里又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带错地方了。 「好,现在确认一下,秦先生是因为……想法有些激进所以才入住吗?」 「对,他常常觉得自己是只鸟会飞,我们不看着点,他就会跑到大楼天台去准备展翅高飞。」 虽然对话是刻意降低声量,但江之衡还是一字不漏全听入耳,当下就忍不住眼角抽了一抽——他们已经不是人是魂魄好吗?即使跑到天台跳下来也不是问题,他、们、会、飘、死、不、了! 还说幽冥魂魄治疗所是全地府最好,他忽然很担心这治疗所的医疗水平,连这么瞎的理由也不觉得是问题!
第90页 「秦先生,入住手续已办妥。」男接待员趁江之衡还在心里吐糟时已经把一切搞定,他笑着递出一把锁匙,道:「你的房间是17楼16号室,所有的必需品已经准备在里头,进来之后烦请换下床头的衣服,方便我们工作鬼员辨认住客。」 江之衡反射性接过锁匙,他记得白召南提过,杜鸣春的房间是在33楼,虽然他已被提醒过这里除了电梯外,符咒会严止所有通往其他梯的飘法,但初次听到自己入住的层楼时,他还是禁不住想近乎二十层的距离,他飘到去时基本已没了三魂。 「顺便提一提秦先生,我们这儿的三楼是饭堂、四楼是交流厅、五楼是半户外平台,都是可以二十四小时进出,秦先生想的话可以随时过去看看。」男员工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后,正式宣布江之衡的入住,而白召南可以离开了。 「三草,那你在这儿乖乖的,我过两三天再来探你。」白召南说完这句,有意无意地扫了左边的深黑落地玻璃一眼,嘴角也微微勾起,似是在淡笑又似是在嘲弄。 「……好,我知道了。」江之衡慢了一拍才意识到白召南是在叫自己,自然也就没有留意白召南的小动作。 白召南走后,江之衡拒绝了男员工的好意,自个儿坐电梯来到17楼,一来到所住楼层,他默默扫了大厅酷似酒店的摆设一眼,黄色的灯光配上棕色地毯,墙上还挂了幅充满现代风格的画,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被这里的外表迷惑。 锁匙上刻着「幽冥魂魄治疗所」七个大字,清楚告诉他没有来错地方。 他摸了摸锁匙上的字,深吸了一口气,男员工说过这里的门都是特别设计的,一旦锁上的话,任凭你怎么飘怎様撞,除了他们员工其他鬼是进不了房间的,所以锁匙千万不能不见。 「咦,你是新来的?什么名字?」 走廊后方忽然传来一把男声,江之衡回头望去,只见一只胖得有如巨形足球的男鬼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好奇打量着自己。 江之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深吸了三口气才把白召南赠给他的名字说出来:「对,今天才住进来的,我叫……秦……三草。」 「呵,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见有鬼把自己的名字说得咬牙切齿。」男鬼又吃了一块薯片,含煳不清道:「我是佟归,住这层的15号房,我是被我儿子说我太胖而送进来,真是的,你看我那里胖?」 你分明是胖得连猪也自愧不如。 当然,江之衡这话没敢说出口,唯唯诺诺应付了对方后就说要回房,哪知这佟归不知是聋还是脸皮厚,居然还说要尽地主之谊带他参观一下。 江之衡本来想拒绝的,但佟归蓦然停下了吃薯片的动作,头颅左摆右摆了好几下狠狠盯住了他,彷佛在研究自己是不是一包移动型薯片,然后语出惊鬼道:「哎呀,你好像那个杜什么,你是姓杜的吗?不对,你姓秦,但你真的好像那个春天。」 杜什么又那个春天? 江之衡勐地抓住了佟归满是薯片碎的手,语气也不自觉变得着急:「你是说杜鸣春?你见过他?」 佟归眨眨眼,像是不明白江之衡为何会突然激动起来,他低头瞄了一眼自己被抓着的手腕,示意对方先放开,然后才慢吞吞道:「我当然见过,不过是他的照片,和你一样挺帅的,现在仔细看你,你眼睛真的长得好像他,你这么紧张,莫非是他的异姓兄弟之类?」 江之衡没有理会佟归的问题,继续追问道:「哪儿有杜鸣春的照片?」 「自然是24楼的行政层,我们在那儿有记录。」佟归打量了江之衡一眼,像是指责对方连这点事也不知道。 江之衡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若然杜听夏真的在这里治病,他的记录里有杜鸣春的照片也很正常,但眼下他更在意的另一件事:「你可以去24楼?」 佟归拍了拍胸口,骄傲道:「本来那层只限员工进出,但我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早就破解了那层的阵法,熘进去那层偷包薯片完全不是问题,这么多次也没有鬼发现过。」 「那你能去其他楼层吗?」江之衡心道白召南把这儿说得天花乱坠,结果他随意遇上的病患却说能在这里出入自如? 「当然不可以,这里每一层的阵法都不同,若不是我感觉到24楼有薯片在等着我,我也不会拼了老命研究阵法怎么破,告诉你,可花功夫了。」 佟归瞄了一眼江之衡,笑了一下才道:「看在你长得像那帅哥的份上,我才特别警告你,你别想着我能破你也能破,我刚好是血型、星座、生肖、掌纹都对上才熘得进去,这些年来不是没有鬼想偷走出去,但那些阵法可狠了,一旦触发,秃头便秘痔疮肯定走不了,还会随机付赠青春痘、唇疮或过敏,安安份份待在这里,闲时还能去饭堂吃个牛排,不是挺好?」 「这番话由你口中说出来……老实说毫无说服力。」江之衡表面说虽是在揶揄佟归,内心却是被对方话中的讯息量吓得一怔,原来因为听到对方熘进24楼,继而也想赌一赌的念头,也不得不中断放弃。 「哈哈,你说话真直接,我喜欢!」佟归用另一只没有碰过薯片的手揉乱了江之衡的头髮,大声道:「你这小子我罩了,以后跟着哥混好了!放心,有我的那份薯片,自然有你的!」
第91页 江之衡已经不知给什么反应,随便笑了笑就当给了响应,但当佟归的手揉上来的时候,似曾相识的力度和揉法让他一怔,已刻在身体里头的触感记忆,让他不由自主回想起了那双带电的含笑黑眸,但一对上眼前这颗足球,他的一颗心就如过山车一样由天堂滑到地狱。 不过是离别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把和别鬼的接触错当成和杜听夏的,江之衡悄悄嘆了一口气,他终究是陷进去了,但陷得有多深,这就好像有点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潜入(三) 当佟归终于说个够本时,已经到了宵夜的时间。 身为大哥,佟归自然不会让自家小弟错过如此珍贵的时刻,反覆催促江之衡换上衣服,就强行逼着对方跟他一块去三楼的饭堂。 电梯来到10楼时停了一下,然后一只壮得像只熊的光头男鬼飘了进来,兇恶的眼神扫了佟归一眼,然后又马上嫌恶地移开目光,倒是在看到新脸孔江之衡后,粗眉微微挑起,彷佛发现到可以任意玩弄的新玩意一样。 江之衡被打量得心里直发毛,虽然他很想说男子汉就应顶天立地,但被那样明摆着等自己去挑衅的目光注视着,他忽然很理解小仓鼠的感受,特别是牠们被蛇盯上的时候。 佟归自然也留意到自家小弟被看上,他努力伸直浑圆的身体,试图扩大自己的面积,挡住男鬼对江之衡的打量。男鬼很快就发现了佟归的动作,冷哼了一声就侧开脸,失了兴趣般再也没有看过江之衡一眼。 电梯很快就到达三楼,男鬼率先飘了出去,当他彻底和佟归他们拉开距离后,江之衡才敢开口问道:「他是谁?」 佟归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江之衡,确定他没有被看少一块魂魄才回道:「那傢伙外号陈皮,我们私下都叫他暴力皮,听说被三流道士搞乱了魂魄,变得喜欢以暴力解决问题。」 「暴力皮?」 「对,三草,别贴近那傢伙,他很危险,他一出手你绝对要躺上两三天。别当面叫他暴力皮,要叫他陈哥,不然他会打你的。」 江之衡回想起陈皮在电梯里头的气势,眼眸微微垂下,半掩去里头的若有所思,的确,被那样的鬼打上一拳,即使没魂飞魄散也会重伤昏上好几天。 「三草,你还呆站在这里干什么?今天的宵夜可以选炸鸡或是水煮鱼,你要哪样?」 「唔?我要炸鸡。」 「好,那我帮你拿,你先去找个靠窗的位置坐。」 「好的,谢谢佟哥。」 佟归看着江之衡的乖巧应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违和感,但江之衡说完这句又真的飘去窗边的位置,只好默默转过身飘去柜檯,打算来个速战速决。 然而,事实证明佟归的第六感是对的。 江之衡见佟归离开后,原来飘去空置坐位的脚步突然左转,徧向虎山行地直接飘到陈皮面前,大刺刺地:「你长得牛高马大,但居然叫陈皮小皮皮?」 陈皮额上的青筋勐然凸起,眼眸也抹上红光,被怒气支配全身的他,自然留意不到江之衡在说完这句话后,缓缓地闭上眼睛,身体也变得绷紧,像是等待什么来临一样。 合上双眸的江之衡屏息静气,很快的,剧痛自左肩传来,他感到自己被一股力气扔到半空中,再狠狠地跌到饭桌上,呯呯碰碰的把上头的饭菜碗盘扫到地上。 耳边传来接二连三的惊唿、吵嚷和怒吼,可吃了一记再撞上硬物的江之衡,已无力睁眼面对眼前的混乱。他任着意识慢慢离自己而去,在坠入黑暗前的一刻,他好像听到一把熟悉的男声,尖叫着自己的名字,声音也一反平日的沉稳冷静,变得荒张无措。 「之衡——」 哎,他想起了,这是杜听夏的声音。 但杜听夏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叫他原来的名字? 他现在明明是秦三草。 肯定是他幻听了,没想到这陈皮下手那么重,连耳朵也出毛病。 江之衡这么想着,意识却戛然而止,接着他就彻底昏了过去,再也理不了其他东西。 搞了这么大出戏,受伤昏迷的江之衡顺理成章住进了33楼。 虽然他还在昏睡当中,但也算叫目的达成,毕竟他毫无道理跳到陈皮跟前,就是想弄伤自己再住进和杜鸣春相同的楼层。 33楼和江之衡住进的17楼相反,白色的走廊配上白色的外墙,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气味,终于让这里有点医院的样子。 在一道粉绿色病房门外,两道身影压低声音在讨论些什么,其中一只的身型明显比较修长,棕色的长头髮束成一条马尾,意外和鼻樑上的黑框眼镜很搭,可他的伙伴明显没心思欣赏他时尚的打扮,说起话来的语气还带着点咄咄逼人。 「好找不找,徧徧会找上那傢伙……方院长,你肯定之衡他这样没事?」 「他的魂魄本来就不稳定,即使是对我们毫无影响的微小冲击,在他身上也是陨石撞地球,再说他不是不小心在街上跌倒,而是硬生生吃了一拳,昏睡是正常、且是对稳定魂魄最好的修復。」被称作院长的男鬼正正就是方施旅,他抬了抬眼镜,快速扫过身边的球状物一眼,道:「杜总,虽然我们是做了点手脚让真鬼出不了房间,但你要装我们的病患装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想着可能还会有再出场的机会,毕竟换来换去很费时间。」佟归,不、杜听夏摸了摸自己丰厚的双下巴,以杜听夏的外型来说这动作会是很帅,但以他现在的样子,只能说是男版东施试图呕方施旅的心。
第92页 「江先生已经住进来了,佟归这角色也就没用了。」方施旅嘆了一口气,本来他们商量好,让杜听夏也装成这里的病患接近江之衡,在「偶然」的情况下解破了飘进33楼的阵法,哪知江之衡的动作比他们还要快,一个陈皮就让他察觉如何「光明正大」来到这层。 「要不让佟归也住进来?例如也和陈皮发生冲突之类。」杜听夏提议道。 「杜总,你记得这层还有谁在的吧?」方施旅无奈提醒。 「我记得,刚刚你来之前我还去看他了。」提到这楼层的另一位,杜听夏的眸色瞬间暗下,语气也变得虚无缥缈。 「你见他了?以这个外型?」 「对,以这个外型见他了,刚好他醒着。」杜听夏的嘴角微微勾起,但勾起的却不是笑意,而是苦涩:「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还奚落得特别开心。」 方施旅拍了拍杜听夏的肩,然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并非什么好听的话:「坦白说,见到你这副样子,别说是杜鸣春,就连我见着也想奚落一番。」 杜听夏沉默了一下,总觉得这世界好像对他有深深的恶意。 江之衡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的布置有别以住,当下就吓得清醒了一大半,然后脑子慢慢回播下发生的点滴,他才又缓缓冷静下来。 他忘了自己已经成功混进治疗所,在刚醒来的迷煳之间,还呆头呆脑以为杜听夏的房间怎么变了那么多。 但这里不是他那间1716房,江之衡的眼眸闪过一丝期待,莫非他被转移到传说中的33楼? 他马上打量四周,想找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当他想翻身飘下床时,左肩不慎碰到床边的柜子,当下就痛得裂眦嚼齿,脸容狰狞得相信杜听夏见了也会侧目。 哎,虽然自己是送上门被打,但那陈皮下手还真不留力度。 江之衡禁不住苦笑,低下头快速打量了自己的伤势,要包扎已经包扎好了,虽然被绷带挡着他暂时看不到受伤程度,不过从他可以下床判断,应该是皮外伤外加些撞扭,总算是叫不幸中的不幸。 他先是在门后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确认外头没有声音后,才鬼鬼祟祟地飘出房间;在空无一鬼的走廊上,他很兴奋地发现自己的房门外钉着一块号码牌,上头写着「3328」。 他内心突然涌出一股激动,像是有无数只舞狮在里头跳来跳去,这么快就能把自己搞上来,过程顺利得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即将揭晓一切——杜鸣春是不是真的存在,他很快就会知晓。 江之衡东瞧瞧西望望,目光蓦然落在病房的门把上,双眸随之因为惊讶而睁大,门把居然是特别设计过的,上头有个小凹槽可以让员工放下一块小牌子,正如他这间,就放了写着「满」的小牌。 不知怎的,江之衡直觉觉得这是代表房间有鬼入住的意思,他还特意研究了其他门把,发现除了自己的和另一间房间外,那些小牌子上头都是写着「虚」。 用脚趾头去想,也知另一间就是「杜鸣春」的房间。 江之衡深吸一口气,满腔的兴奋已经让他忽略身边很多细节,例如为何他能自由出入病房,又例如为何这里一个医护也没有,他什至没有多想,转个身就兴沖沖钻进那间房间,自然他又没有留意到自己居然可以不惊动警报的情况下,偷偷潜进非自己入住的房间。 「咦,谁呀?」 一把疑惑的男声传入耳里,江之衡双眸睁得老大,活见鬼的惊愕在脸上定格,虽然他眼前的确是一只鬼没错。 短短的黑髮、空洞的双眸、瘦弱的外表,点点滴滴构成江之衡在杜听夏办公室里曾见过的那张照片上,那个站在洛神身边、平凡得没有半点亮眼点的人。 杜、杜鸣春居然是真的存在。 ☆、潜入(四) 「哦,是你呀。」 就在江之衡脑子还转不过来的时候,半躺在病床上的男鬼淡声下了总结,然后便不感兴趣把目光重新放回手中的书籍上,似是对突然蹦出来的江之衡全然不好奇。 被忽视的江之衡居然因为这样冷静下来,他暂时放下脑海里无数的疑团,目光坚定看着男鬼,大声问出最重要的一项道:「请问是杜鸣春先生吗?」 虽然是单凭外表已经能确认的事实,但有些事还是要本鬼来认证比较好。 「你心里都很清楚我是谁,还要问出口吗?」杜鸣春再次从书本中抬眸,看江之衡的目光冰得来又带着嘲弄。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江之衡再迟钝也读得出杜鸣春的肢体暗示,那就是嫌他蠢。他没有想过杜鸣春会是如此带刺的。 这下头大了,他一直都是跟着杜听夏的视线去认识杜鸣春,自然就觉得对方性格和善易相处。可他忽略了,杜鸣春的友善不是免费派发,而是由杜听夏占有,正如对男朋友的态度,也和对普通同学的态度不同。 「那你现在确认完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杜鸣春毫不客气地下了遂客令。 「哦……那、那打扰了。」江之衡被杜鸣春这么一说,浑噩的脑子转动了一下也转不出什么,到最后居然真的照着对方所说,乖乖地退出房间。 「白痴。」杜鸣春看着进来不够三秒又离开的江之衡,低声骂了一句,注意力又重新投回书籍之中。 江之衡离开病房后,才意识到自己实在过份听话。
第93页 他明明应该是对杜鸣春作出一连串质问,但一对上那双没有丝毫波动的黑眸,他就没由来得心慌,总觉得杜鸣春空洞的眼神有莫名的震慑力,让自己下意识遵从对方的指令。 他气势汹汹地冲进治疗所,结果却发现,杜鸣春居然是真的存在。 那即是说,他对杜听夏的那些猜想完全是错得离谱。 接下来,他该如何是好? 杜鸣春存活的话,那他永永远远的都不能全部占有杜听夏,他註定只是一个替代品,在杜鸣春入住治疗所的时段,才能和杜听夏一块建构虚假的二鬼世界。 他用手掩住自己的脸颊,想藉此盖去狼狈不堪的自己,可这样的举止却扯动了他肩上的伤,痛得他再次出现裂眦嚼齿的颜艺。 说起来,他应该找个护士讨颗止痛药,他没兴趣在这里挑战自己的忍痛程度。 慢着,药? 江之衡忽然想起,阿西曾提过杜听夏会从这里领药回家,但如果他是来探望杜鸣春的,他为什么会领药回去? 杜鸣春在这里是事实,但杜听夏在这里看病也是事实。 若杜听夏不是因为妄想症才看病,那他是因为什么才吃药,且还是遇到自己后不需要那么频密看医生? 江之衡垂下眸,能左右杜听夏一切的鬼,这间治疗所不就有个吗? 灵魂分裂的实验是失败了没错,杜鸣春也得了捡回了一条命、不,这说法不太对,总之就是也一同下了地府,但向来对杜听夏宠爱有加的他却性情大变,继而住进了治疗所;而接受不到杜鸣春对自己冷漠以对的杜听夏,则是成为了长期病患,定期过来这边探望……还有领药。 「所以你又跑过来了?」对于再次来打扰的江之衡,杜鸣春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可他还是合上了书本,随手把它扔到一旁,准备要和对方来场深谈一样。 「对,请哥哥大人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江之衡挺起胸膛,打定主意不获得对方正面的响应,就死也待在这间病房不出去。 「你真的很烦。」杜鸣春揉了揉太阳穴,想起这傢伙十五分钟前再次冲进来,头一句就大声给他哮了句「你是不是对杜听夏没有留恋了?没有的话,可以把他让给我吗」,全然不管只想安安静静看书的自己。 即使是定期来探访、但每次都是被自己气走的杜听夏,从来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提高的声量会引起自己不适,哪像眼前这个粗暴成这样。 话说回来,杜听夏那小子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露面,是跟……这玩儿搞在一起了? 啧,连这么没礼貌的小鬼都下得了手,到底是有多饥渴呀那傢伙呀?! 江之衡再次跑过来说是示威也好,抗议也好,与期说他是来请求杜鸣春把杜听夏解放出来,倒不如说他是来试探对方是不是如自己所想,被分裂实验弄得把对杜听夏的感情也分裂出去。 他等了一会,却没有从杜鸣春身上看到一丝憎恨和火大,正常来说,莫名其妙蹦出一只鬼说喜欢上自己的另一半,还要求割爱,应该是火冒三丈,而不是反白眼反指对方「很烦」吧? 再说,杜鸣春虽然不太说话,但望向自己的目光又是打量又是嫌恶,倒也几分几恶婆婆看媳妇,还在心里诋毁说这傢伙怎么配得上自己那上天的儿子。 「你喜欢那小子就即管拿去,我对那些不好好听话的鬼不感兴趣。」杜鸣春嘲讽般笑了一声,嘴里的语气彷佛杜听夏只是一件可以随时转赠的吊饰。 「你……」 江之衡还想确认些什么,可杜鸣春突然全身抽搐,放在床边的一连串仪器也跟着哔哔哔响起来,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想着自己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时候,门外忽然冲来好几个医护,其中一个一看到他就破声大骂。 「好好的你下床干什——呀,你不是他,抱歉。」 多余的江之衡很快就被推到一角去,医护围着床边又是施各种急救、又是打药,然而当事鬼杜鸣春却没有好好配合,弓起身体硬是不肯好好躺下来,瞇起的双眼拼死和快要离散的意识对抗,目光如利剑般狠狠盯着江之衡,彷佛彼此之间有着不共载天的仇恨。 江之衡茫然地回望着杜鸣春,坦白说像他这种偷偷潜进来的,就应该趁这大好良机悄悄熘走,可是被杜鸣春这么一盯着,他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认为自己必须留下来,接受对方硬撑着、即将要传递过来的讯息。 「杜鸣春,你必须躺平下来,你魂魄极度不稳定,想就这么魂飞魄散吗!」 「你不躺下我们就要绑你了!」 耳边传来医护气急败坏的唿喊,江之衡的目光却落在杜鸣春苍白的唇上,看着它动了又动,用上最后的力气,挤出断断续续的词句。 「我……才不承认……你……是……另一块……我……那么……蠢……」 江之衡的手忽然有点痒,都这个时候了,杜鸣春还是要指责他的智商水平,难道他不觉得自己都这副样子还要顾着骂鬼,其实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呵……还不到……没救……」 杜鸣春像是感知到江之衡的所思所想,但他还来不及发表什么,兇狠而果断的医护已没耐性再任着他胡闹,啪的一声强压杜鸣春躺平,拿出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绳子,利落地把他绑在床上不能弹动。
第94页 江之衡看着医护毫不迟疑的动作,后知后觉想到自己好歹也算是不好好配合的病患,该不会他们也会如法炮制把自己绑在床上? 他看他还是熘走好了。 江之衡转身欲在不惊动医护的情况下离去,他经已是贴在墙边悄悄地飘,可病房门口突然迎面而来飘进一只束马尾的男鬼,还该死的穿着白袍,一看就是个医生。 「这么快就走,不多待一会?」男医生拍了拍江之衡的头,彷佛跟他是老相识似的,熟谙的口气也说得眼下是老朋友在他家坐了一会要离去似的:「你等一下,我搞定这边有事要找你。」 江之衡呆呆看着男医生说完这句就飘到床边指挥,心里忽然像是喝下了十碗廿四味,惨了,莫非他已经超越杜鸣春,不是被护士绑,而是被医生绑? 「抱歉,让你久等了。杜鸣春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不过他又陷入昏睡,唉,这次不知他会过多久才会醒来。」 在约三十分钟后,男医生领着江之衡离开杜鸣春的房间,回到他原来的病房,还一口就道出他的字来:「坐吧,秦三草先生,对了,我忘了说,我是你的主诊医生方施旅,你可以叫我方医生,或是亲切点叫我小方都可以。」 怎么办,原来对方已经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知他接下来说是为了找止痛药才不小心熘进杜鸣春房间,这理由他接不接受——慢着,方施旅? 江之衡瞳孔一缩,这名字不就是那个帮忙他混进来的院长? 但根据白召南所说,这层不是另一个姓李的院长的负责的吗?他才混进来不到一会,方院长已经动手把那傢伙拉下来了? 江之衡脑海里有无数个问号,但话到嘴边,却是不知的变了质:「既然你是方院长,那你可以不用那个俗气到不堪入耳的名字叫我吗?」 方施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失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却和江之衡期待的有所差别:「称唿你做江之衡,或是秦三草,有分别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本文下星期完结_(:3 」∠ )_ ☆、潜入(五) 这傢伙在胡说什么呢? 江之衡这名字明明就比秦三草高尚很多。 江之衡慢了一拍,才意识到方施旅指的不是名字俗不俗气,而是暗指某一样他未能理解的东西。 但那又会是什么? 江之衡总觉得好像能理解对方的深意,也对那尚未理解的暗示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但他对着方施旅眨了好下眼,想来想去就是品不出背后的真正意思。 「你也不用这副样子。」反正方施旅也不预期江之衡会马上领悟自己的意思,再说他不用过是循例给个暗示,时候到了,希望对方能自行把一连串线索给连起来。他挥挥双掌示意江之衡放松点,轻轻就把话题带过:「我的意思是指不过都是用来称唿的名字,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太大分别。」 分别可大好吗?江之衡眼角抽了抽,要不叫这方院改名做方三草,想必这下子他才会明白自己的感受。 「好了无谓的东西先放到一边。」方施旅抬了抬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芒居然让他看起来带了点阴险的味道,然而说出来的语气依旧是温和有礼:「刚才护士跟我说了,杜鸣春在昏过去之前,好像对你念念有词?」 「什么念念有词?他是在骂我。」江之衡说到这里就有气,但对上方施旅那略带疑感的神情,他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虽然他是说得比较小声了点,但当时我和他也有一定距离,也能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护士她们……顾着急救没听清?」 「不会的。」方施旅摇摇头,严肃道:「杜鸣春除了对上杜听夏会比较多话外,大部分时间都不肯好好说话,因此只要他愿意开口,在场的鬼都巴不得多生六对耳朵,但这次,她们三个都异口同声说只见到他瞪着你动了动唇。」 「怎、怎么可能?我明明……」江之衡脸色一白,突然生了种误入惊悚片场的感觉,在床边的护士听不到,反而在角落的自己听到,这是想把他的心脏硬生生吓活过来? 「杜鸣春和杜听夏相处时也是在骂,所以你听到他骂你非常合理。」方施旅全然漠视江之衡的不安,强行继续话题:「你还记得他骂什么吗?」 「他骂我蠢,又说不承认我。」江之衡微地一脸红,杜鸣春好歹也是杜听夏的哥哥,他拒绝承认自己是杜听夏另一半,这种事说给外鬼听还挺尴尬的。 「……他总是那么不合作。」方施旅嘆了一口气,杜鸣春口中的「不承认」,在他这么知晓一切的鬼眼中,自然知道那句的真正含义。 然而,他误以为江之衡脸红是因为要重复被骂的内容,半点不知对方已把一切和狗血三角恋情联繫起来,也就无法及时纠正对方的想法。他再问了些细节,又在有意无意间把杜鸣春的情况透露给江之衡听,最后才慢条斯理把话题拉回江之衡身上:「……说回你的伤,你暂时要留在这层,饭的话护士会送来,但如果你想见见你的新朋友,也是可以下去饭堂吃饭。」 「新朋友?」江之衡第一个想的便是「好心」把自己打残送到这里的陈皮,当下脸都绿了:「下去再让陈皮多打我一次?」 「在你眼中他是你的新朋友?」方施旅心道若是杜听夏听了这句,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为了不让杜听夏在他办公室泪奔,他只能好心提醒一下:「你不是还认识了佟归吗?我听说你们还打算一块吃宵夜。」
第95页 「你说那胖子?那是他自个儿缠上来的,其实我们不是那么熟。」江之衡无情的口气像是渣男狠心甩掉失了兴趣的另一半,还顺便举报了对方:「他说他常常偷熘去行政层,你看看要不要跟进一下?」 连名字也不愿提,这下杜听夏绝对会在他办公室上吊自杀,方施旅一想到要应付那样的杜听夏就头痛,但也很清楚不能在江之衡面前泄露半分,只好道:「那傢伙常常觉得自己能去其他楼层,不用特别理他,他就是这副样子。」 方施旅离开前给了江之衡一颗止痛药,还贴心提到这里的浴缸水龙头是连着附近的温泉,让病患足不出户也可以享受温泉浴,让江之衡不得不慨嘆这里果然和酒店无异。 但慨嘆还慨嘆,江之衡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飘进浴室,放了一缸温泉水准备享受一下,再想想接下来的计划。 反正方施旅也说了,杜鸣春一昏就是整整一天,有时还会昏上好几天,他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刚好碰上清醒的杜鸣春。 不过方施旅同样也说了,无论杜鸣春昏上多久,都会准时在杜听夏固定探访时段之前醒来,然后再把杜听夏骂过狗血淋头。 江之衡想到这里就心塞,虽然杜鸣春一副嫌弃的样子,但既然杜听夏每次来的时候他都要挣扎醒来,这明摆着是用情很深,他还敢跟说不介意杜听夏被自己拿走,显然是标准的嘴上说一套,心里行另一套。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不对,杜听夏都没有跟杜鸣春杀起来,若真要相爱相杀,杜听夏肯定会率先放下武器当被杀那个。 若是杜鸣春对杜听夏态度好点,自己也就可以心痛放手,但现在这副样子,他放手又觉得杜听夏不应承受另一半的冷暴力,不放手又心知自己斗不过杜鸣春,放还是不放,他完全拿不定主意。 现在他能拿定主意的,就是关掉水龙头。 江之衡伸山手探了探水温,对于自己的倒影没有出现在水上没有感到一丝惊奇,他是鬼又不是人,除非是用地府特别矿物造出来的镜子,不然像水面、玻璃这些反射物体,是不能直接反射不了鬼的样貌。 虽然说可以利用手机来个间接反射,但江之衡也曾听说过,只要他们反覆吸气唿气,佯装自己还活着的样子,是可以短暂把自己的样子直接反射出来。 眼下江之衡没事干,而水温对他来说有点太烫,就干脆浪费点时间来假装唿吸,看看这传闻到底是真是假。他吸气唿气足足十分钟,终于在热乎乎的温泉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但他没有停止动作,继续维持着相同的频率,像个自恋的人肆意欣赏自己的美貌。 不过话说回来,他真的很少这样认真观察自己,每次晚上起来的时候,匆匆洗个脸就算了,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神志从来不会让他停下来,仔细分析自己脸上每一个部位。 他怔神地看着自己不太好看的眉,再到毫无特色的鼻子,接着是平平无奇的嘴唇,然后是没有保养的皮肤……一股违和感突然脚底涌现,触电般竖上他的背嵴,再扩散到全身,让他突然无力半飘在空中,逼不得已要倚在浴缸边,借力来让自己不直接坐到地上。 浴室里头充满着热腾腾的蒸气,可他却浑身冷汗如坠冰窖,颤慄的手几乎把用来当反射镜面的温泉水全洒出来。 这张脸他很熟悉,不,应该说,他刚刚才看过,且还跟脸的主鬼说过话、被骂上了一顿。 这是杜鸣春的脸。 若果他们长得这么像,为什么自己会到这时候才发现得了,平常他起床洗脸的时候不也会顺道瞄瞄镜里头的自己——不对,江之衡回想起房间的布置,不只是自己借住那间、什至是杜听夏那间,浴室里都没有摆上镜子,不止这两间房,杜听夏的整座房子,例如他飘过的走廊、待过的客厅、坐过的饭桌,那些位置通通都没有反射物,就连窗户也是长期用窗帘挡着的。 对了,还有车子。 一开始他还在疑惑为什么杜听夏要弄个里头看到外面的挡光涂层,现在回想起来,他是在杜绝所有反射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杜听夏从他们一见面就开始防着自己发现和杜鸣春撞脸的可能性。 不,不对。 「哎呀,你好像那个杜什么,你是姓杜的吗?不对,你姓秦,但你真的好像那个春天。」 「好好的你下床干什——呀,你不是他,抱歉。」 脑海里蓦然浮起佟归和护士的话,江之衡的脸愈加发白,能让陌生鬼在第一眼就把自己认成杜鸣春,这已经不是相似,也不是只有某个部位类似,这活脱脱是把杜鸣春的脸复制再贴上自己颈上。 巧合不会巧成这样吧? 江之衡摇摇头,他很想说服自己这不过是杜听夏的策划,因为发现自己和杜鸣春长得近九成相似,所以就设计接近自己,让自己喜欢上对方并甘心当替身。 但他很清楚不是,背后的理由远比这些有的没的狗血情仇还要深远。 为什么杜听夏要自己给他採访? 为什么杜听夏说他有盗取文件的嫌疑? 为什么杜听夏要指定刊登他死前的经歷? 为什么杜听夏要千防万防、防着自己照镜子? 江之衡看着如镜面的温泉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停止了吸气唿气,杜鸣春那张脸也折射不了出来,可有些事情,并不能像反射般没了就没了。
第96页 ☆、潜入(六) 他忽略了很多细节。 「哦,是你呀。」 杜鸣春曾经这样跟他说过,当时他没有为意,没有为意为何对方会一副认识自己的样子。 也许在自己潜意识当中,对于杜鸣春知道自己并不觉得奇怪,还认之为理所当然,因此他才会草草把这句话抹过去。 杜鸣春认识自己,知晓和他有着相同面貌的自己,更清楚自己和他身上发生着什么。 可相反,他什么也不知道,还暗暗猜测杜鸣春其实是杜听夏妄想出来的。 所以,杜鸣春才会说「不承认」。 所以,杜鸣春才会骂自己「蠢」。 江之衡垂下眸,现在他好像明白方施旅的意思了,的确正如他所说,「江之衡」和「秦三草」没有分别,但他坚持前者远远要比后者好上好多倍。 这一盘的温泉水,终究还是浪费了。 江之衡拿起毛巾把手擦干,随即就头也不回飘离浴室,重新钻进杜鸣春的病房,慢慢飘到对方床边,目光由苍白的脸色,一点点移到弯曲起的手指上。 阿西曾经暗示过、不,他那样已经不是暗示,基本上是眼瞎都能感觉到出来的明示,只可惜那时他未能领悟过来,白白浪费了对方的心机。 幸好,现在这样还没太迟。 江之衡微微一笑,伸出食指轻轻碰上杜鸣春的,却意外地没有发生什么。 莫非两只食指都要碰到?江之衡面露疑惑,但还是飘到床对上位置,好让自己能在同一时间碰到杜鸣春平放在左右两侧的两只食指,但结果还是和刚刚一样,什么也没发生。 江之衡连续失败两次,把心一划索性把所有手指通通试了一遍,可依旧还是没发生什么,到最后他忍不住低头望着自己的拖鞋,反正都是指,试完手指,不如试试脚趾? 但自己和杜鸣春脚趾碰脚趾的画面,怎么想也有点呕心,再说他不认为魂魄融合需要摆出这么重口的姿势。 他现在就是在研究如何和杜鸣春魂魄融合没错,毕竟,好端端的魂魄被莫名其妙分成了两份,怎么想也不是正常的兆征。 也难为杜听夏为自己这么操劳,还苦心编了一个虚幻的梦境,引导自己一步步飘到这里。到了这么一刻,所有的疑问都获得合理的解答,所有的矛盾都变得合理起来。 为什么杜听夏要自己给他採访?因为他总要有个理由让记忆全忘的自己待在身边。 为什么杜听夏说他有盗取文件的嫌疑?因为不这样自己就不会乖乖跟他回家。 为什么杜家上上下下都那么清楚他的饮食习惯?因为他根本从一开始就住在那里,只是大颗配合着把他当成新来的住客。 为什么杜听夏要指定刊登他死前的经歷?因为自己需要理解杜鸣春遭遇了什么。 为什么杜听夏说给他听的过去渗透着谎言?因为他要自己起疑,而且还要怀疑到决心熘进治疗所的地步。 为什么杜听夏房里会有魂魄融合的资料?因为他必须清楚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为什么杜听夏要千防万防、防着自己照镜子?因为要到了此时此刻,经歷了一切、「被设计」恋上杜听夏的自己,知道怎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到最后,分裂灵魂实验可以说是成功,杜鸣春的灵魂确是分成了两部分,一是躺在床上的这傢伙,二是飘在上头的自己,但实验也可以说是失败,败在一个忘尽往事、一个魂魄不稳定要长期住院。 他们是杜鸣春,又不是杜鸣春。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这傢伙怎么好意思骂自己蠢? 江之衡想到这点还是觉得不服,他快速描了床上那个昏睡的一眼,反正对方都不知道,不如他现在先抽一巴掌解解气? 这傢伙还常常惹火杜听夏,他这边却是讨好也来不及了,即便是自己分裂出去的魂魄之一,谁敢让他的杜听夏委屈,他就跟谁急。 这么看来,光抽一巴掌好像太便宜对方了,江之衡眼眸一暗,不如索性揍顿大的吧,反正陈皮也让他亲身感受过,怎样揍鬼能把鬼揍到半空中。 江之衡默默盘算着荒唐的念头,脸色也愈来愈不对劲,却不知这一切全都落在另一间房间内的四只眼内。 「之衡的样子……怎么有点阴森的味道?」杜听夏焦急地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魂魄融合讲求两者的身心平和,若不是他怕自己的出现会干扰到江之衡他们,他已冲进房强行把两只鬼的手指缝起来。 「他什么时候才肯碰杜鸣春,快点吧。」方施旅同样也死死盯着监视器,手上把玩着一个小型摇控器:「仪器已经启动了,他只要碰到杜鸣春的皮肤就可以开始魂魄融合,他还在等什么?」 「还不是方院长你忘了把仪器提前启动。」杜听夏凉凉地扫了方施旅一眼,刚刚他们看着江之衡和杜鸣春十只手指碰碰碰,徧徧魂魄融合不单单是互相碰触,还需要医疗器材的协助,而那部仪器非常不幸地要花上十分钟才能正式运作。 「我很抱歉,我没想到江之衡会这么快就冲过来。」方施旅嘆了一口气,杜鸣春之前的魂魄融合手术无一失败,他们推断是因为分离了的两者没有心去合一,所以这次他们头也不敢冒,只能在监视器后默默关注。 「之衡伸手了……看——慢着,他伸的好像是拳头?」杜听夏本来还在为江之衡终于再次触碰而激动,但视线一落在那紧握成拳的手掌上,他目光又变得疑惑,他的好哥哥……在自己打自己?
第97页 「你没有看错,他是在揍我们的病患,还是很不要脸地趁对方无法反抗时揍。」方施旅从医从年,自问未去到全然明白病者所思所想,但也叫可以分析出七八成,然江之衡这样的举动,他无奈表示无从理解。 「喂,别这么说之衡,他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目的!」 「……怎样也好。」方施旅放下摇控器,从座位上飘起来道:「江之衡已经碰到了杜鸣春,魂魄已经开始融合,你看,江之衡虽然还是飘在半空中,但已经没了意识。」 「如果这次……成功,消失的会是之衡、还是我哥?」杜听夏垂下眸看着监视器的画面,声调一下子变得平淡起来,这么多次失败经歷在前,即使他对这次抱有信心,但也不敢过自己过高的期待。 「很抱歉,我答不了你。」方施旅停下飘出房间的步伐,回头望着动也不动的杜听夏,道:「和之前的手术相反,这次我们放手不去干扰融合,任他们两个自行调节,所以结果会怎么还是未知之数。」 住进治疗所的杜鸣春保有记忆,而江之衡却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先入为主认定若是魂魄融合,定必是江之衡融入杜鸣春之中,手术也是以此作为基础。这次他们在杜听夏的同意下作出豪赌——融合照做,但主导的是杜鸣春和江之衡两只当事鬼,他们除了从旁监察不会做出特别干扰。 「我们接下来会让江之衡驳上观察仪器,就是和杜鸣春那个一样。你想留在这里看,还是跟我去看观察仪器的数据?」方施旅心知肚明地问,在冷冰冰的数字和沉睡的脸孔之间,杜听夏会怎样选其实猜也猜到。 「我先在这里待一会,然后才去找你。」 「可以,没问题。」 江之衡本来上一秒还在想揍杜鸣春多少拳,下一秒当拳头碰到对方脸颊时,天花板的灯光忽然变得异常刺眼,他闭上眼再张开时,身边的一切却突然变了样子,原来灰白的病房忽然不见了,不知何时他坐在咖啡厅内,眼前摆着一杯喝剩的咖啡。 耳边传来隆隆轰隆的声音,他打量一下四周,亮棕色的天花板挂着枝形吊灯,柔和的灯光散漫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餐厅米白色调的布置营造出优雅而开放的空间,桌布、椅子、墙壁刻有精緻图案,就连他的杯子,也有着相近的图纹。 左边是一道没有窗花的大玻璃窗,让他能以最休闲的状态观看外头的景色,巍峨雪山下是水平如镜的碧绿湖水,柔柔的阳光洒在上头,水波粼粼便是眼睛最大的视觉盛宴。 江之衡眨了眨眼,看着那不断后退的风景,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并不是在什么咖啡厅,而是在一列火车的餐车内。 这是什么一回事?他刚刚不是在…… 对了,他刚刚是在干什么? 江之衡忽然想不起自己在想什么,他瞄了一眼桌上的杯子,他应该是在喝咖啡没错,但怎么他总感到一丝不对劲? 「先生,要续杯吗?」 服务生手拿着咖啡壶问得客气,但他头上却戴着一顶帽子,遮去了他的面貌,显得异样的怪里怪气。江之衡瞇起眼,这男声对他来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就在他苦思在哪儿听过这声音,服务生忽然伸出手,指了指窗外优美的景色,又道:「外头这么美,先生不多来一杯欣赏吗?」 江之衡循着对方的手指望向窗外,心里瞬间软成一片,也就没就纠缠对声线的疑惑,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提议:「也是,那就再来一杯。」 ☆、潜入(七) 眼前是一片火海。 烧焦的气味、燃烧的声音夹杂着偶而爆破的巨响、身体上的刺痛,无一缠绕不着他的感官。 躺着的江之衡缓缓地闭上眼,遂渐远去的意识让他放弃了逃跑的打算,再说即使他想跑,身体也沉重得连抬起的力气也没有。 反正,腰部那里又湿又黏的麻痛感,已经向他暗示他也差不多了。 「呵呵,虽然最后被你反将了一军挺火的,但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他听到我们的声音吗?」 「呀,我一时太兴奋都忘了,好了,感人的兄弟重逢画面我们就不看了,不然万一我们四个碰上份外眼红怎么办?」 嘲弄的声音从虚空传来,充斥着满满的恶意,江之衡本来是不想理会的,但听到那关键词,他微弱的神经禁不住触动。 兄弟。 说起来,若不是声音提醒,他还忘了自己有个赌上这条命也要护着的弟弟。 杜听夏……现在应该跑得远远了吧? 脑海忽然浮现出这念头,江之衡浑沌的脑袋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找了藉口从这屋子送走杜听夏,然后便使计引爆了实验仪器,把自己、南潚回、南沖和邓宇轩炸了个稀巴烂。 呀,这好像已经发生过,怎么现在他好像再经歷一次似的? 罢了,既然抱了死志,那他安心在这里待着就好,反正他最珍贵的宝物已经保护好。 江之衡嘴角微微上扬,可就在此时,一道悽厉的叫声从远处传来,犹如小石子投进池塘,一点点地勾出渐渐扩大的涟漪。 「哥——」 杜听夏? 江之衡很想睁大视线模煳的双眼,望清那接近的身影,可惜眼皮抗拒般慢慢合上,连多眼这片火红一眼也不容许。 不可能的,自己应该让他走了的,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第98页 他怎么可以折返回来找自己,明明自己已经把一切安排好,这个不听话的小子…… 别以为这次自己像之前般轻松就原谅他。 「唿呀!」 江之衡勐地睁开眼,那种不能唿吸的苦闷让他反射性张大嘴,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后他的意识才慢慢归位,接着便发现那片火海早已消失后无影无踪,眼下的他正在一咖啡厅内,休闲地喝着的咖啡。 不,这不是咖啡厅,江之衡快速环视四周——枝形吊灯、米白色调、精緻图案,让他意识过来这是他待过的火车餐车。 不是待过,这是本来他待着的餐车,江之衡看了一眼已经见底的杯子,告诉自己刚刚不过是一场恶梦。 没错,这里是如此的优雅而平和,江之衡放下杯子,望向玻璃窗外的雪山和湖水,让如画般的风景抚平内心窒息般的绝望。 咦?阳光没了? 江之衡微微侧起头,但很快就放弃理解当中含义,毕竟他的注意力就在他正要深思时就被打断。 「先生,要续杯吗?」 江之衡望着服务生,对方也依旧是拿着咖啡壶,头上也是戴着遮去样貌的帽子,可他却皱起眉来——他刚刚已经喝了两杯,现在还来第三杯,即使喝上瘾也不能这样的吧? 这服务生没道理不知道的,还是说,他很想自己继续喝下去? 虽然他是这么想的,可脑海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话到嘴半也跟着变了调:「好,再来一杯。」 热腾腾的咖啡再次摆到他面对,江之衡顺口跟服务生说了声多谢,接着便拿起杯子,对着风景一小口一小口喝起来。 「呵,这蠢货。」 后方传来小声的唾骂,若不是江之衡竖起耳朵,绝对会错过这声带着怒气的鄙弃。 江之衡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慢慢闭上眼,自己没有猜错,这服务生在憎恨自己。 再睁开眼时,江之衡又发现自己回到那片火海之中。 一样的烧焦气味、一样的燃烧声音、一样的钝痛、一样的刺耳嘲讽、一样的无力逃跑。 江之衡缓缓地打量四周,第二次的相同情景,他还以为是巧合就不止是脑子进水,大概连细胞也接着流走了。可他还没来得及打量出什么,伴随着惨叫的黑影再一次的挡去了他的视线,绝望和怒意瞬间淹没了自己,就连意识也被挤出脑外。 「先生,要续杯吗?」 江之衡怔然地望着跟他说话的服务生,慢了一拍才发现自己又回到火车上。周围的布置完全没有变动,刚才身处的火海彷佛是错觉一般,只有心口那挥之不出的郁闷提醒着自己又再次经歷了什么。 这已经是第四杯了,他还是再喝下去? 这服务生是想自己尿在座位上,还是今晚不用睡? 虽然对方出于某种不明原因讨厌自己,但这种报復手法也太低劣了吧? 江之衡摇摇头,虽然他「逃出火海」后整个人累到不行,大脑也有如被棉花塞着般,而服务生手上的咖啡有助他脱离眼下失魂的状态,但他还是拒绝了对方的建议:「不,够了。」 服务生有些意外江之衡这么说,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拿出一张餐牌道:「不喝咖啡的话,要不来点小食?」 原来还有吃的? 江之衡接过餐牌,看清上头的菜单后不知好气还是好笑,炸鸡肠粉果干先忽略不计,但烤鸭水煮鱼和意粉能算在小食的范围里头吗? 「唔……来一块炸鸡。」 「好的,先生。」 江之衡放下餐牌往外头瞄了一眼,雪山和湖畔依然是那样的引人入胜,刚刚躲起来的阳光不知何时又再次重临,可和上一次的拂晓不同,这次可是金黄的夕辉。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江之衡眨眨眼,他总觉得时间对他来说有种别样意义,但他还来不及得出什么结论,脑子又弹出另一道谜题——这火车是要去哪里?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可能性,从头到尾都是理所当然都坐着,还闲暇地喝上了咖啡,刚刚还点了炸鸡。 「先生,你的炸鸡来了。」 不想还好,一想那服务生就端来了香味扑鼻的炸鸡,刺激着他口水的分泌。 「先生,有什么难题,不如先吃了炸鸡再说,也许休息一会有助思考呢。」服务生见他一脸苦恼,突然友善地提出建议,半点不像江之衡所想般憎恨着对方。 江之衡大半心神被炸鸡吸引着,听到对方的提议也觉得非常有道理,反正他还没想出个答案来,再说他还要研究一下为何会两次梦到那片火海。 他拿起炸鸡吃了一口,任着味道在嘴里爆发,张嘴打算称赞厨子的手艺,却意外发现手上的炸鸡忽地不见了,他又再一次的倒在火红之中。 他快要被烧成一只烤鸡,然后和炸鸡并列在火车的餐牌上——第三次看到相同场面的江之衡,已经学会了苦中作乐。 火海、黑影、绝望。 江之衡经歷了这一切,重新回到了火车上,手上拿着的是一支早已吃完的炸鸡鸡骨。 「先生,要不要再来一份?还是说要点另外的?除了炸鸡,我们的烤鸭和水煮鱼也是很有名的。」 江之衡听到服务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他没有空去响应,只是一味使劲瞪着眼前的鸡骨。
第99页 炸鸡的肉不见了,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他不是在指肉被自己吃掉了,而是炸鸡不应该被他吃掉。点了的炸鸡自己没吃上,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被其他人吃了,二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就跑去做了其他事情。 其他……有点痛的事情。 「先生?」 服务生略带疑惑的声音勾回了他的沉思,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忽然想起这傢伙对自己的厌恶,而且还是不想让自己发现的厌恶。 所以他才戴起帽子挡去注视自己的视线,不然那双带着怨恨的目光,绝对会令自己想起遗忘的一切。 江之衡回首望了一下窗外,夜幕早已悄悄降临,光滑的玻璃反射着车里的一切,雪山和湖畔不知躲到了何处。 「这就是你的目的,让我就这样浪费时间,把大好良机硬生生浪费掉。」江之衡随手把鸡骨扔到桌上,望着服务生的视线带着不认同:「你讨厌魂魄融合得讨厌得这样,杜鸣春?」 「融合指数还在下跌!院长,再这样下去不用再观察下去,手术定必会失败的,不如强制终止,这样他们也许还有下一次的融合机会!」 治疗所的33楼,几个医护脸色凝重地围在两张床的四周,用着手上的数据小声讨论着。 躺在床上的自然就是没有意识的杜鸣春和江之衡,方施旅沉一眸,挥手示意身边的鬼冷静下来,顺便回头瞄了一眼脸色同样也没好得那里去的杜听夏一眼。 杜听夏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朝向天,祈祷状姿势彷佛在恳求着奇蹟的出现。他见方施旅扫了一下自己,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一下头,无声地同意已被告之过的手术方针。 「注入3的镇魂素、魂魄电击器准备好,在指数降到危险区域的15时才强制终止!」 「方院长,这样他们不就承受不了下一次的……」 「听我的去做!」 「是!」 杜听夏痛苦地闭上眼,这次他已经赌上了一切,已经没有失败再来一次的机会。 ☆、潜入(八) 「只要你慢上这么一点,就能什么也不察觉地完结这一切,不过算了,现在也差不多了。」服务生除了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孔,依旧是那样的苍白,瞧着江之衡的目光也依旧充斥着嘲弄。 治疗所。 魂魄融合。 回想起一切的江之衡揉了揉太阳穴,原来魂魄融合不止是手指碰手指的事,意识还会一块坐上这架莫名奇妙的火车吗,还真神奇。 虽然他不知火车要开到哪里,但听杜鸣春的口吻和他那些小动作,大概当火车到站而他们还没有达成共识,融合也就跟着失败。 这下惨了,江之衡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凭着一股冲动就跑去融合,早知他要来当说客,应该提前学学辩论技巧才对,眼下杜鸣春脸臭成这样,他能说服得了对方吗? 「怎么了,哑了?」 「你就讨厌我到这个地步?」江之衡看着杜鸣春大刺刺坐到自己对面,忍不住直接道:「虽然你顶着『杜鸣春』这名字,但我们两个才算是完完整整的杜鸣春,你就别一副放了出去的屁别想回来的样子。」 「你的形容能高雅点吗,还是说你在那小子面前也是如此低俗?」杜鸣春给江之衡一个鄙视目光。 「虽然你好像很嫌弃听夏,但这不也是很关心他。」江之衡难得准精抓住杜鸣春话里的深意,提议道:「既然他那么想找回原整的哥哥,你就不想满足他的愿望吗?」 「少来,什么满足他的愿望,你只是想把我吃下去再装成完好的样子,好能永远独占他。」杜鸣春冷笑一声,道:「你当我这儿开善堂?你想怎样我就要配合,为什么我要成全你和那小子的『愿望』?」 「你……」江之衡皱起眉,杜鸣春句句带刺的态度让他挺不好受的,若不是他在桌子下用指甲刺着掌心,以痛楚来提醒自己不要和对方争执,他怕是已如对方所愿,一路吵到完结。 不过,火车还有多久才多站? 江之衡基本已是仔细打量了这卡车的每个角落,可惜怎么也找不到相关信息,他相信杜鸣春是知道的,不然他不会又是咖啡又是炸鸡拖着自己。 「你什么你,现在连话也不会说了吗?」杜鸣春侧起头半望向窗边,连跟江之衡面对面对视也不愿。 「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再多来几次融合,你知道我们会有什么下场吗?」江之衡开口道:「是比在阳间自杀还要全面的魂飞魄散,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那也如何?」杜鸣春用事不关己的语气反问道:「当初他也没尊重我的意愿,为何这次我要实现他的愿望,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大不了?」 这傢伙是临死时被火烧坏脑子了吧,魂飞魄散被他讲成「有什么大不了」,好像眨个眼就能变回来似的,江之衡眼角抽了抽,杜鸣春觉得没所谓,但对他来说很有所谓。 慢着,烧坏了? 江之衡忽然回想刚刚三次经歷的濒死经歷,虽则他已经没有印象,但想必是自己生前的最后记忆,这么算来,一次的死亡居然能让他反覆体验四次,还真够呛的。 他每次都聚焦外在的四周,拼命想看清那扑过来的身影,但其实也不用看清,他也很清楚,会喊他哥的也只有那么一个,根本是不用釐清的事情。
第100页 那么,胸口那份浓郁的怨愤,才是不断回播的重点吗? 这列火车上只有他和杜鸣春两个,而他没有生前的记忆,所以经歷了的那些,是来自对面的杜鸣春,但与期反反覆覆只经歷这段回忆,给他来段长的,让他直接经歷到终点,不就更合乎对方的盘算? 「你只记得临死的情况,所以你才那副愤世嫉俗巴不得全世界死掉的样子,所以你才拒绝听夏的建议和我融合。」 「你在说什么废……」 「你刚才说了,『当初他没尊重我的意愿』,足以见到留在你脑子的只有恨意,恨听夏不听从你的『指示』逃出生天,反过来回到火海和你一块烧死。」江之衡用笃定的语气打断了杜鸣春的嘲弄,继续道:「你在治疗所清醒时不也说过『对不好好听话的鬼不感兴趣』,你只是装作嫌弃我,其实你是在生听夏的气。」 即使是傲娇也不会用自己的命来傲,但这杜鸣春不止拿自己的命,还拿上魂魄来傲,疯成这副样子……大概是南沖南潚回的错。 江之衡拒绝承认自己有拿命来傲娇的个性,反正南沖南潚回已经不在了,把锅盖在他们上头肯定没差了。 「那又如何?」杜鸣春脸色一白,嘲弄的脸难得露出一丝慌张,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屑道:「在外头当侦探当上脑了,还真以为自己很聪明?你根本只是忘了一切,只要给些暗示,你自能想回来,少自以为是了!」 他这副样子即是自己说中了,江之衡微微一笑,清楚杜鸣春为何如此怪里怪气后,他突然发现对方不难理解,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现在连下床也难,难道你就不想飘到听夏面前,把如此不听话的他痛揍一顿吗?我已经有了被揍的经验,我们融合的话,定必能把他揍飞。」 这下轮到杜鸣春眼角抽了抽,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心都是杜听夏的江之衡,现在居然兴致勃勃地提议把心上鬼揍飞,不过说起来,他这个满心都是折磨杜听夏的另一半,也没好得哪里了。 也许是生前喝太多那两个姓南的药,弄得自己分裂后也没个正常。 在甩锅的层面上,杜鸣春和江之衡很合拍地达到一致的共识。 「不要拿自己来惩罚其他人,不管对方是谁,是仇人也好,还是弟弟也好,什至是情人也好。」江之衡严肃地看着杜鸣春,一字一顿地道:「即使你只记得那股怨恨,但相信你也应该清楚,这股恨意不止是单单在怨听夏不听你的话,更在怨他放弃生命没有好好活下去。」 「现在大家都在地府,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好好活下去』,你若然坚持要魂飞魄散这结局,我虽然反对但也做不了什么,但听夏呢?你有没有想过,你飞了散了,他也会跟着一块?他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你猜他会不会来第二次?」 杜鸣春脸色一僵,但仍是倔强反驳道:「你又不是我,别一副说得好像很了解我!」 江之衡眨眨眼,无奈提醒道:「我就是你,我了解你有什么出奇?」 杜鸣春语塞,这才意识到刚刚冲口而出说了什么,他每次都是气定神闲把杜听夏气得跳脚,已经很少这般的狗急跳墙反驳,他这副这样子完全是像被江之衡说中心里话。 但江之衡就是自己,他说中真的没什么出奇。 杜鸣春不想承认,经江之衡这么一说,他也回想起心口那股挥之不去的恨,确是出于杜听夏没有听自己的话生还下来的……饮恨。 可惜这些年来,他早已被铺天盖地的恨意淹没,慢慢的,他满脑子的恨就单纯化成对杜听夏的恨,恨他不懂事、恨他总是烦着自己、恨他不听话,总之对方想要什么,他对着干也就没错了。 但现在要他低头认同江之衡的说服,好像把自己弄得没面子似的。 面子? 他要来何用? 杜鸣春难得弹出除了恨意之外的疑问,他的瞳孔微微睁大,不是因为眼前的江之衡,而是他脑海久违地浮现除了那片火海的影像。 他看到自己跪在地上请求着什么,而坐在他面前的,是个身穿白袍的模煳身影,嘴唇开开合合的不知在说什么,他听不清那人全程说的什么,唯有那些满满恶意的话,盘旋在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虽然说是我忘了跟他们不用打扫,但你也进来了这间办公室,把不该看的看到了,我知你为你家弟弟劳心劳力,这样吧,我手头有个实验,你过来参与一下,然后这事就一笔勾销,如何?」 「南教授,我听说你有法子弄到学位,你这实验风险太高,我这条命不要紧,但多加点尝头比较好吧?」 「哈哈,我喜欢你这种胆识,好,那就顺便给你弟弟一个学位!」 对,他本来就不需要面子,为了杜听夏他能赔上一切,区区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怎么把这点忘了? 他之所以恨,是因为自己赌上性命谋回来、认定适合杜听夏的前途,被对方一手推开。 他明明都想好了,即使自己不在,杜听夏怎么也算当了大学生,顺利毕业的话就不用像他一样,一生只能当个清洁工了。 他明明都想好了,南沖南潚回都不是人,即使爆炸也不会留下尸体,杜听夏发现数目不对,应该会毕生追查,这么就算是好好的活着吧? 听夏,他的听夏,他苦心希望对方能活下去的听夏。
第101页 杜鸣春把目光定在江之衡身上,慢慢伸出手,他说得没错,听夏那傻小子不懂生命的可贵,能放弃一次,自然也就跟着会放弃第二次。 杜听夏不能跟着他魂飞魄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终章 杜鸣春睁开眼时,耳边就传来吵闹的惊唿。 在治疗所要保持安静,杜鸣春神志还没完全清醒,脑袋就率先蹦出这一句,他犹疑了一秒,决定还是先遵从判断,侧头把身边的嘈音压下来。 「听夏,在治疗所这么吵会妨碍到其他……」 杜鸣春的话说到一半便突然中止,毕竟他发现说话对象不是默认的杜听夏,而是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阿西。 「……听夏在哪里?」 按那小子的个性,他不是应让守在床边直到自己醒来的吗,怎么不会见了纵影? 「二十分钟前他去了厕所。」阿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不知道方院长让他喝了牛奶,给了他在楼下买的汽水,他也没留意我给他了什么,罐子递过来就直接喝了,这不就肚子痛了。」 「不如你辞职算了。」杜鸣春缓缓坐了起来,扫过身边另一张空荡荡的床,道:「魂魄融合,成功了吧?」 「是的。」阿西点点头,笑着道:「我听方院长说,这次成功的关键在于江之衡当了承受者,让你一直躺在治疗所的另一半融于体内,不过魂魄暂时还是虚弱,要留院多观察几天,之后没事就可以回家了。」 「几天就几天吧,反正也待惯了。」杜鸣春垂下眸,原先住院的自己拒绝配合,方施旅也只能从自己对杜听夏的厌恶推断自己存有记忆,实情是刚好相反,是理应是忘掉一切的江之衡保住了记忆,正如他在那列意识火车上说过,江之衡不过是「回想」出封印的记忆,而非靠推断出来的,要由那傢伙来当承受者,融合魂魄才会成功。 「哥!」 杜鸣春抬眸望向门口,只见杜听夏木然飘在门前,灼热的目光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自己,一脸想扑上来但又怕期待落空的样子,犹豫得半点不像地府公司的总裁。 但是这副样子,才是他所熟悉的杜听夏。 杜鸣春眼角含笑,朝对方伸出手,极尽温柔的道:「听夏,过来。」 杜听夏的双眸勐地张大,泪意也毫无预警涌出眼眶,在之前无论他听到什么关于对方的坏消息,他都硬生生承受下来,可眼泪却是怎样也流不出来。 他曾以为,他已经不懂得哭了。 到了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不懂得哭,而是泪水早在他意识过来前已经储起来,直至这时刻来临才重见天日。 「哥,我好想——呜唿!」 「抱歉打扰你们兄弟感人的重逢。」方施旅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杜听夏的衣领不让他向前沖,一板一眼解释道:「但我必须作出提醒,杜鸣春的身体不适合你这样扑过去。」 杜鸣春忍不住笑出了声,见飘过来的杜听夏一脸郁闷,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髮,安慰道:「好了,不要这样子。虽然这样说有点怪怪的,但江之衡曾经建议过,魂魄融合之后要把不听话的小朋友揍飞哟?」 阿西脸容扭曲了一下,他是听说过杜鸣春真实性格是比较扭曲没错,不然也不会看上杜听夏,但笑吟吟预告自己是把另一半揍飞,是哪门子的安慰? 他悄悄瞄了杜听夏,都说恋爱中的男鬼是盲目的,听到杜鸣春那样说,居然还双眼发亮地问:「哥,那你什么时候打我?」 算了,这对情侣没救了。 杜鸣春在治疗所多待了三天,就被杜听夏急不及待接回家了。那天回家的时候,南管家还歷史性的在众鬼面前老泪纵划,彷佛他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杜鸣春一样。 明明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子的杜鸣春。 「大少,你的房间整理好了,请问你想回自己房,还是去二少的房间?」 自杜鸣春魂魄成功后,杜听夏就下令众鬼改口「二少」,不要再叫什么杜总,「大少」、「二少」,这样连在一起起来才对味。 「我的房间……」杜鸣春笑着望了杜听夏,反问道:「我听说之前是客房?」 「一直都是你的房间。」杜听夏马上道,回答的反应快得像是一直准备等杜鸣春开口:「之前你的魂魄,也就是江之衡的记忆常常出现断层,一段时间后就会被外物影响,给自己弄了个新身份,那天我下车时刚好被他看见手上的报纸,他就认为自己是记者了。」 本来杜听夏还在头痛如何应付魂魄的新身份,后来换个角度想,记者这职业正好方便他们顺水推舟,也为这次魂魄融合成功奠下了基础。 「那就先回我的房间,万一跑了个什么留学回来的三少吵着说自己哥哥被抢了,我可担当不起这罪名。」杜鸣春眼角含笑,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牵着杜听夏的手却没有松开,还轻轻拉了一下暗示对方跟他回房。 「哥,我没有私自认多一个弟弟!在治疗所的是『大少』,在这里的是『三少』,也就是江之衡,这是为了方便阿冬他们辨认,江之衡出现了之后,三少也就没再出现过了,以后更不会再出现!」 「我想了想,你还是不要进来好了,毕竟你有在我这里偷东西,然后指控我盗取公司文件的事迹。」
第102页 「哥,你就别再我开玩笑了,你很清楚我需要一个藉口把你留下来,不然江之衡想回家时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地方可回。」 「你还有催眠我的前科,不然即使我当上江之衡,智商水平也不只会那么低才是。」 「哥你那么聪明,不把难度降低一点,我摸不清你想干甚么呀!」 「说起来,在我的记忆里,三少之前去过你公司,怎么江之衡第一次去你那里那,办公室换了?也是设定好的坑?」 「不是,那天我也是有事才临时换了办公室,现在已经换回最初那里,你下次来看我时可以回到——」 杜听夏急着解释的声音突然中止,阿冬和阿西好笑看着自家老闆以近乎狼狈讨好的样子被拉入房内,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表示……有些事还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毕竟杜鸣春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阿西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杜鸣春回来后不到一个月,他已经对曾经有这念头的自己痛骂天真。 「……你又和二少吵架了?」 阿西飘进房间时,目无表情看着那理所当然占据他房间的身影,良好的职业操守教导他不要出手痛揍自己的老闆,当然还有老闆的另一半。 「哎呀,阿西,你下班了?要来一场游戏吗?」杜鸣春从电视抬眸,扫了阿西一眼,然后又把焦点重新放在正处放紧急关头的游戏上。 还活着时他根本没钱没时间去玩什么游戏,但融合后他继承了江之衡的记忆,且是有不少是被游戏占据的记忆,因此他玩过一遍之后自然是沉迷下去,连杜听夏也奈何不了,差点就要问「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大少爷,你们要吵是你们的事,我们没资格批评什么,但你可以改一下一吵架跑来我这里的习惯吗?」即使口上称杜鸣春为「大少」,可私下阿西待他的态势和待江之衡没太多差别,也就是一样的没大没小,而这也是杜鸣春也乐见,与期要个恭恭敬敬的下属,他宁愿要个地位平等的朋友。 「我们没吵架,我只是来找你玩。」 「是是是,你每次都是这样说的,你们就不能把所有事一次过在床上解决吗?这已经第四次了!」 「你脑子都装些什么,你到底过不过来玩?」 「我拒绝,二少待会就来了,你们很喜欢把我赶出去然后在这里『和好如初』,告诉你杜鸣春,这次我不会屈屈屈——二少你好!大少在这里,我先出去了!」 「……」 阿西火烧屁股地退出房间,把空间让给那对难搞的情侣,哪知才飘出房间,就看到跟着杜听夏回来的枝可依,正打算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枝秘书!」 「唔?你找我?」 阿西只是看着枝可依离开的样子,忍不住才叫住了她,但叫住之后要说什么,他可是脑袋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打算。 枝可依看着阿西怔住的样子,嘆了一口气道:「没事的话,我回去了,再……」 阿西一时急了,一句话没经过大脑就冲出来:「你接下来有空吗?我听说你对布丁很有心得,你可以带我去买吗?」 这下轮到枝可依怔住,她望着阿西紧张得咬住嘴唇的样子,终究还是松口道:「你把头髮梳好的话,我就带你去。」 房间内,杜鸣春扫了一眼脸带讨好的杜听夏,默默转过头重新投入他的游戏之中。 被忽略的杜听夏倒也不恼,乖乖飘到杜鸣春身边坐下,不发一言看着对方打游戏,直到对方忍不住摔了游戏遥控—— 「别像个哑了的,有话就说,不然给我滚。」 「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想你可能想读一下书,才打算给你一个惊喜……」杜听夏试探地伸出手,见杜鸣春没有反抗,索性直接把鬼抱到怀里解释。 「你应该是问我的意见,而不是直接一张入学通知书递过来!」被杜听夏的气息包围,杜鸣春的暴躁稳定了许多,他大半个身体往后躺,直接倚在对方身上,自然他后面那个乐意他这样子,什至巴不得他整只鬼压过来。 「你不喜欢就不入学了,反正那间大学的校长跟我交情不错,还说看在我是金主的份上可以免了你的学费。」 杜鸣春反了一个白眼,他总不能永世待在屋子足不出户,就兴起了到杜听夏公司工作的念头,但他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在现世他只是一个清洁工,莫非来到地府他也是继续清洁大业? 接着他萌生了读书的想法,可是他才把那些资料瞄个一两眼,杜听夏便发现他的意图,然后今天他就收到阴间师范大学(深圳分校)的入学通知。 虽然那里的恶灵科是很吸引没错,但他看着通知上的行政及专业秘书系,马上就猜到杜听夏在打什么主意。 他没有打算和枝可依抢工作,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虽然本鬼觉得理所当然,但杜鸣春常常觉得枝可依被杜听夏压榨得厉害,正如江之衡那时,枝可依还要额外客串当上司直肠莎,不过这角色后来也没怎出现,想必是枝可依已经忙得没空分演角色。 「我又没说不入学,我只是不喜欢你这种瞒着我态度。」杜鸣春嘆了一口气,算了,他其实也不知杜听夏的主意,不就是想看自己脸上的惊喜,可这事上他有的只是惊吓。 「抱歉,哥。」杜听夏见杜鸣春态度软了下来,很清楚应该乘胜追击求原谅,然而情鬼在怀,还柔柔靠着自己,他就忍不住开始毛手毛脚。
第103页 首先只是偷偷把弄杜鸣春乱翘的头髮,见对方没有抗拒,手指就不听话滑到白晳的脖子,感受着那微微冰凉的触感。他的目光虽然带上迷醉,但在醉意之中,依是多少带了点婉惜。 在人间时的温存,也是活着时唯一一次温存,支撑着他捱过杜鸣春出事的岁月。那时的细节在这些年间被他无限放大,沙哑的喘息、火烫的热度、触电般的触感,放不下也忘不了。 而现在杜鸣春虽然回来了,但那诱惑的体温却是永远也回不来。杜听夏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要求什么,只是偶然也会为此而颇感遗憾。 如果他当初努力一点考上大学,杜鸣春和自己是不是只能在地府相守? 「听夏,你的手摸哪里。」 杜鸣春微恼的声音勾回了他的神志,他眨了一下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居然很诚实地反映自己的所思所想——他刚刚在回忆什么,手就摸到对方那啥上,而杜鸣春虽然骂了他一声,却还是像个娃娃般躺在怀里纵容自己。 杜听夏眸里闪过笑意,孩子气般把头钻到对方颈窝里,使得他说的话含含煳煳:「既然哥你不生气了,那接下来我们不就要在这里『和好如初』吗?」 他还特别咬重那几只字,显然刚刚他是把阿西的话听入耳了。 「谁跟你和好如初。」杜鸣春嘴上虽然这么一说,但唇角却是微微勾起,他转过身让自己跟杜听夏面对面,高傲的样子有如王国的主宰:「不是你好好伺候,好等我原谅你吗?」 杜听夏眼里的笑意更深,把头探前打算以唇舌「好好伺候」他的国王,怎知杜鸣春却起了玩心不打算配合,伸出手指挡住了他的动作,还勾起好看的眉一脸得意。 此情此景,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不过对杜听夏而言,好像已经变成另类的心理阴影? 杜鸣春笑了笑,既然这样他就把记忆重写一遍,他已经回来了,杜听夏也不用再惋惜什么了。 挡下杜听夏的手指慢慢变成抚摸的动作,杜鸣春揉着那片柔软的嘴唇,淡声问口道:「乖,张嘴。」 杜听夏本是由得杜鸣春调情般的小动作,但听到这一句时也禁不住一怔,直到他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比任何什么时候都要来得温柔、来得纵容。 他相伴在自己身边已是最好的结局,根本没有什么可惜的。 杜听夏读出杜鸣春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勾着的笑容变得释然,对,已经没有什么可惜了,也不必再去可惜了。 所以他很配合地张开嘴,不过这次他可没有被动的待杜鸣春行动,而是打算先发制人吸吮对方,可杜鸣春像是料到他会有此着,迅速地收回手,改把头探前轻轻咬了对方嘴唇一口,然后又毫无留恋地退开。 「哥……」 杜鸣春看着杜听夏满脸冤屈的样子,伸手弹了对方额头一下,声音里头充满盈盈笑意:「不是把阿西的话听了个彻底吗,既然他都投诉了,那我们还是回自己的房间才『和好如初』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就此完结,这个系列到这里也算是正式完结,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