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贵媳 卷三》 v第01章[01.23] 【正文开始】 屋外,邹幼和青陶一人端着早膳,一人端着水,二人在门外面面相觑,默契的红了脸。 昨日那动静可不小呢,夜里公子还叫了两次水,任谁都能知晓里头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邹幼忍着笑说:「我瞧夫人还没醒,这些先撤了吧。」 青陶点点头,抿着唇笑了,随后又想起花厅里几个不请自来的人,眉目淡了淡:「我去打发了淮家的。」 邹幼亦是蹙了下眉:「这淮家到底什么事儿非上赶着来,上回也是,见着她们就闹心。」 屋里,床幔一角落在床上,被褥一半落在床下。 楚虞躺在男人胸口,被人从肩部搂着身子。她蹙了蹙眉头,动了动酸涩的手臂,又舔了下干涩的唇。 男人被这细小的动静吵醒,眉头一皱,闭着眼睛就绕到姑娘腋下,将她整个人拖起来放在身上。 困顿的拖着气音道:「再睡会儿。」 楚虞现在还哪里能睡得着,捏了捏他的脸,硬是将人吵醒了。 容庭半眯着眼,就看到她赤着身子趴在胸前,长发散在腰间,男人蓦地笑了声:「林楚虞,我发现件事儿。」 楚虞忍着嗓子的干涩敢,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 容庭挑起姑娘的下巴亲了一下,嘴角一扬:「我发现你不穿衣裳比较好看。」 楚虞面不改色的眨了眨眼:「我也发现件事儿。」 「嗯?」他捏着姑娘的耳垂在指腹上玩弄着,很是上瘾。 「我发现你不说话比较像个人。」姑娘说罢,懒洋洋的将下巴搁在他胸口。 容庭胸膛起伏的笑了声,楚虞推了他一下,随即从他身上翻了下去,捡起散落了一地的衣裳,背对着男人一件件重新穿上。 他坐起身,将姑娘卡在衣裳里的发丝抽了出来,顺带着伸手环住她的腰,在她颈后亲了一下:「你昨天……」 楚虞猛地扭过身子捂住他的嘴:「你别说话。」 容庭好笑的弯了弯眼,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好,不说。」 姑娘这才红着脸叫他穿衣裳,又叫了邹幼青陶进来伺候。 门窗打开,一屋子的欢糜才散去。 邹幼端着水进来时,正瞧见楚虞在给容庭束腰带,男人低着头笑,调戏的勾着她的下巴,死皮赖脸的非要亲上一口。 邹幼霎时红了脸,忍不住也跟着乐呵,这还是头一次见公子夫人这般和睦的,往日不是两日一个冷着脸,一个比另一个还冷着脸,像是对头似的。 青陶放下早膳,不由有些气,淮夫人与许如月二人还在花厅候着,说是要等夫人醒来,怎么都打发不掉。 她 眼看青陶就要禀报这事,邹幼忙拉住她,笑着跟没事人似的:「今日厨房做了夫人喜欢的绿豆汤呢。」 青陶会了意,公子如此介意淮家,这会儿好不容易二人如胶似漆的,再拿这事去讨扰,也未免太不会看眼色了。 这么一想,那就先晾着淮家的吧。 一番拾掇后,二人方坐下用膳。 青陶隐约瞧见夫人脖颈上的红印,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她询问道:「夫人,今日穆家那儿的诗会,是去还是不去?」 楚虞愣了一下,是了,险些将这事儿给忘记,丘嫦沁下的帖子正是今日的。 她忙点了点头:「去,要去的。」 这后宅之间也皆是讲人情的,不去也不大好。 何况姚骊也会去,上回从魏家走得急,她想必也有话要同自己说。 容庭听着,将糕点往她面前摆了两三样:「何时回府,我去接你。」 楚虞下意识就要摇头,话到嘴边,瞧见容庭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又咽了下去,点了下头:「约莫是晚膳前。」 正此时,一个粉衣丫头探了探头,脸色有些着急,可又不好打搅了主子的清静。 青陶正要过去,楚虞便先瞧见了:「哪里的丫鬟,进来说话。」 丫鬟脚步踌躇,怯生生的走过来,她就是个伺候在外院的,哪里这么近跟主子说过话。 「回、回夫人,奴婢梅兰,伺候在外院的,那淮家夫人与少夫人在花厅吵了起来,还失手打翻了茶盏,奴婢瞧势头不太对,这才急着来问一问青陶姐姐…」 青陶一愣,忙欠着身子道:「是奴婢不好,没将淮家的给打发了,还叫夫人跟着操心。」 楚虞顿了顿,将手中汤匙放下,眉头攸的一蹙:「淮家谁来了?」 「是淮夫人与少夫人。」青陶打量着楚虞的神色,又偷偷瞥了眼容庭。 楚虞并未责怪青陶,只摆了摆手让这个粉衣丫鬟退下,当即便起身道:「去瞧瞧。」 这婆媳两人可有意思了,竟在她路家吵了起来? 楚虞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扭头瞧了眼,果然见容庭又一副冷脸盯着她看。 「……」 这人是真同淮家杠上了,但凡替一个淮字,他都要不痛快。 楚虞只好抬脚折了回去,伸手勾住男人垂在腿上的手:「一起去?」 容庭冷哼两声:「自然。」 自打淮家举家迁往京城后,楚虞还未曾与淮阴氏打过照面。 淮阴氏从前拿她当儿媳看时,也是待她很不错,只不过人心都是长偏的,她自然偏心自家侄女,这也无可厚非。 楚虞进到花厅时,婆媳二人已经兀自端端坐着,若不是许如月微红着眼眶,还真瞧不出方才这俩人吵了架。 淮阴氏一如既往的热络,直起身迎了上来,先朝容庭点了头:「容公子也来了。」 v第02章[01.23] 容庭心里对淮家有芥蒂,想到这淮阴氏险些成了楚虞的婆母,对她便更没什么好脸色了,应都没应一声,便抬脚往主座上走。 淮阴氏僵了僵嘴角,又扬着笑脸道:「你这丫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成了亲,我还是来了京城方知晓的,今日说什么也得将这礼给补上。」 阴氏朝许如月使了个眼色,许如月不情不愿的让丫鬟将东西搬进来,无非也就是些金银首饰之类的。 楚虞笑着叫邹幼将礼手下,客气疏离道:「多谢淮夫人了,本不必客气的。」 她在容庭边上坐下,俩人一左一右,看着倒是郎才女貌,叫阴氏看着心下不由有些后悔。 这样知书达礼又貌美的姑娘,怎就嫁给了容庭呢,本配她儿子才是最好的。 淮阴氏这么一想,又加上方才才同许如月拌了几句嘴,这会儿看许如月的眼神难免有些失望。 如月这丫头,嫁给景阳后便成日只知道吃丫鬟的醋,闹的整个后宅都不安宁。 现在又要为了她娘家的事奔波,阴氏也有些疲惫。 阴氏脸上的难为情楚虞不是没瞧出来,她佯装不知,只垂眸拿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 容庭一脸冷漠的倚在一边,楚虞实在觉得好笑,戳了戳男人的手心。 容庭反手就将姑娘的手拽在手心里。 这头的小动作全落进许如月眼中,她不由有些不可置信。 上回淮家乔迁宴时,容家那位二姑娘,叫容芊芊的,不是还说容庭是为了报复容家才娶的林楚虞? 况且,他昨日去魏家,还将魏栋才那位小妾给打了,不是为了陈梓心么? 许如月自以为自个儿在容芊芊那三言两语里摸清了这几人的关系,只当林楚虞是个可怜人,在容家怕是也过不好。 可方才看来,林楚虞分明也不像容芊芊说的那般惨。 阴氏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推了推许如月,许如月紧了紧手心,示好道:「今日除了来给容公子与楚虞妹妹送礼之外,其实,其实还是来赔罪的。」 楚虞掀了掀眸子,暗暗使劲儿将手从容庭手心里抽了出来,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淮少夫人这是?」 许如月咬着牙,勉强挤出一抹笑:「我当初为了嫁给景阳,确实是做的不对,我认错了,还请楚虞妹妹原谅,也请容公子高抬贵手,放了我许家可好?」 许如月说的楚楚可怜的,不知道还以为路家怎么她了。 阴氏扯了一把许如月,生怕她不会说话又得罪了容庭,只好笑着将这事细细说来。 原来也就是之前在江南时,容庭强买了许家两个庄子那事,不多久就传了出去,都知道许家得罪了路家。 可这路家是什么人家,江南最大的财主,得罪了路家,那这生意场上怕是连口羹都分不到了。 都是生意人,趋炎附势,个顶个的精明,明知道许家得罪了路家,那他们再做许家的生意,岂不是一并将路家给得罪了? 因而这许家的生意每况愈下,阴穗不止一次和许如月念叨,要她让淮家去求求容庭,毕竟淮家要比许家有面子。 只要容庭一句话,就能解许家的燃眉之急。 可容庭这人,谁在他这儿都是没有面子的。 更何况这回阴穗打错了算盘,叫淮家过来,只能火上浇油。 阴氏说完了前因后果,最后抿了抿唇,道一句:「楚丫头,当初我受容老太太所托,对你也是千般万般好。」 楚虞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当初阴氏确实是热络,时不时叫淮景阳去林家送些点心瓜果的,可也正因如此,淮家迎娶许如月时,才将她置于了一个任人嘲笑的地步。 这事便也罢了,毕竟当初两家未下聘定亲,淮家不占道义,可若是非要声讨淮家,楚虞也不占理。 可许如月却偏生要作对,要不容庭也不会插手此事,拿了许家的庄子。 如此,算两清了也好,总不能什么甜头都让许如月占去了。 况且容庭这个别扭的性子,她要是真应了淮家,去帮许家,那这人还不别扭死。 楚虞试探的问了句:「不知淮夫人是想要路家怎么高抬贵手?」 淮阴氏忙摆了摆手:「也不是高抬贵手,就、就想要路家说句话,替许家解释一二,以免叫其他商贾误会了,耽误了生意。」 楚虞点了点头:「解释什么?」 许如月急了:「自然是解释许家从未得罪过路家一事。」 楚虞伸手拉了拉容庭的衣袖:「你记得上回,淮少夫人掉进了池子里,还是你救了她。」 许如月面色一白,林楚虞这是打算翻旧账? 容庭扬了扬眉梢,就听这姑娘眉头一皱,颇有些委屈的说:「当时分明是她想推我下水,我不过侧身一躲,她方掉进水中的,若是我不躲,那落水的可就是我了。」 楚虞说完,扭头看许如月一脸愤懑的瞧着她,开口问道:「你还觉得,许家没有得罪路家?」 阴氏哪里知道这一出,懵了一瞬:「这、这如月不懂事,楚丫头何必同她计较,况且这事也过去这么些日子,便不要再提的好。」 「谁说不是呢。」楚虞叹了声气:「可我家夫君就是这样小心眼,凡是我受委屈的地方,他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容庭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 楚虞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直叫阴氏无话可说。 许如月眼睛都气红了,可当初落水的不还是她么,又不是林楚虞! 总之,林楚虞摆明了是不会帮许家这事了,阴氏自知理亏,拉着许如月便离开,婆媳二人在门外不欢而散。 阴氏肠子都悔青了,现在景阳过得也不如意,当初就不该心软,娶如月这丫头… 二人走后,花厅内静了一瞬。 容庭倚坐着,笑着道:「你家夫君?」 楚虞正了正脸色:「不是么?」 容庭越过二人中间隔着的小几,探过身子,凑近道:「你叫声我听听。」 楚虞别过头。 就听容庭又问:「你不叫我高抬贵手,帮帮淮家?许家不好过,淮景阳应当也不会好过。」 v第03章[01.23] 姑娘蹭的一下起身:「容庭你没完了?我都说了我心里没有淮景阳,你阴阳怪气膈应谁?」 容庭瞧着姑娘略带愠色的眸子,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那你心里有谁?」 「那你心里有谁?」 楚虞心跳蓦地一滞,男人的声音像是会勾人魂似的,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她定定的看了容庭好半响,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昨日她那样主动,还不能叫他明白? 楚虞眉头攸的一蹙,抓着他的手,在手腕处咬了一口,随即扭头便走了。 容庭挑了挑眉头,说不上失落不失落,只瞧着手腕上一道牙印,这是几个意思? 屋里,青陶正仔细遮去楚虞脖子上那些被咬被亲出来的红痕,一边又说:「夫人,奴婢听说淮夫人与淮少夫人在门外又吵了几句嘴,淮家那位少夫人好像还哭了。」 楚虞轻轻拨了下簪子下的两片金叶子,并不是很在意淮家的家事。 许如月那个娇气的性子,定是让淮阴氏很是头疼。 若是不是有层血缘在,阴氏大可严厉管教这个儿媳妇,偏偏她二人又是亲上加亲的关系。 阴氏打心里还是疼爱这个侄女的,也正是疼爱,才也更烦躁。 不过就算这样,许如月过会儿也一定会去穆家的诗会,她就是个爱往这种场合凑热闹的性子。 因方才咬了容庭一口,楚虞这会儿也懒得去同他说一声,便差了丫鬟过去,随即便上了马车。 说来楚虞也许久没见丘嫦沁了,只听人说她过的滋润,她家官人穆柏是穆家次嫡子,上头有兄长穆松替他担了家中的重任,他便成日跟在丘嫦沁身后,丘嫦沁说要西边的糖葫芦,他绝不买东边的,可叫人好生羡慕了。 这回的诗会,也是因丘嫦沁孕中实在闲的无趣,这才办起来的。 楚虞进来时,只有三三两两的姑娘聚在一块,多是相识但不大相熟的。 她四下扫了一圈,却没见姚骊。 「我猜,你在找我。」 身后一道女声忽响,楚虞身子一怔,转身看过去,却见姚骊不知从哪里来,就站在她身后。 姚骊大大方方的寻了处没人的地方坐下,桌上摆了几样糕点瓜果,她轻捏起一块咬了口:「我早知道你聪明,没想到你敢在魏家后宅算计人,可算将魏栋才得罪了。」 楚虞笑笑,将手中的蒲扇递给邹幼,提着裙摆落座。 「我那日得罪的,只有姚姐姐一人。」 姚骊笑看她一眼,林楚虞那日确实是拿她当了棋子,借着她叫肖眠眠露出破绽。 「你倒是不藏着掖着,不过也罢,看在那日你让我瞧了出热闹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楚虞笑着颔首谢过,一抬头便瞧见那三三两两围着的人群里,许如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她只一眼便淡淡收回目光,姚骊弯着唇角看了一眼:「我听说,你在嫁给容庭之前,都快与淮景阳说亲了?」 虽说事发在江南,但自从淮家迁往京城后,楚虞便没想着这事能瞒着。 姚骊不屑的瞧了眼许如月:「若不是她横插一脚,你也不会嫁给容庭吧?」 姚骊上回在淮家见过许如月,这淮三夫人胸无点墨,是个肤浅的人,说话也不讨人喜欢,姚骊看不上这种人。 不过楚虞听她话里的意思竟有几分可惜的意味,不由好笑道:「我倒觉得容庭好。」 姚骊扬了下眉梢,看来她多心了。 丘嫦沁被丫鬟从屋里扶到园子,四下望了眼,旁的人她倒都不在意,目光直直落在楚虞身上。 她立即绽开一抹笑,还未走近便喊道:「楚虞妹妹。」 丘嫦沁比三年前要懂事许多,那会儿成日巴巴的盯着容庭瞧,就觉得这么好看的人,定要成为自己的夫君才是最合理的 这么久过去,又许是怀了身子都缘故,她整个人都柔和了。 之前容家下喜帖时,丘嫦沁便惊讶得不得了,想起来在读书的时候,容庭对这个妹妹可是没有半分好脸色的,不过两年,便将人娶回去了? 若不是那时她怀了身子,穆柏怎么都不敢让她去那种人多的场合,要不丘嫦沁定是要去喝一杯喜酒的。 她疾步走了过来,不顾丫鬟连连唤了好几句夫人小心,一坐下便问:「楚虞,容庭可好?」 所有人都觉得容庭是个浪荡子,楚虞嫁给他是要受委屈的,就连丘嫦沁也这么觉得。 楚虞瞥了眼她的小腹,还尚未显怀,客气的回道:「定是不如穆二公子待丘姐姐这样好。」 这话逗的丘嫦沁掩嘴笑了两声,穆柏对她的好,可算是人尽皆知的。 另一处,许如月一边同几家夫人闲聊着后宅的琐事,一边偷偷往这儿看。 她是第一次见到丘嫦沁,不过听容芊芊说,从前这位穆二夫人,喜欢容庭不比陈梓心少呢。 走神之际,隐约听到身边这些夫人在说自个儿佩戴的首饰,许如月回过神来,也插了一句:「我家景阳对我体贴的很,隔三差五就去琳琅阁买首饰来送我,你瞧我这些,都戴不过来。」 几人笑着迎合,也纷纷夸许如月好命。 不过虽然再好的命,也比不过那头坐着的丘嫦沁与林楚虞啊。 丘嫦沁不必说了,被穆柏宠的都快脚不沾地了,而那林楚虞,更是嫁进了财大气粗的路家,听闻上回容庭还在琳琅阁花了八千两,就为了给林楚虞买支钗环呢。 这事传出去,可叫这些姑娘家好生羡慕。 丘嫦沁办的这场诗会也不过是个由头,几个爱读诗词的姑娘一块玩去了,其余的人无非是坐在一块寒暄,有的说说后宅里那点子破事,有的炫耀炫耀新买的首饰。 丘嫦沁捉着楚虞的手腕:「你这只镯子倒是漂亮,耳环也好看,发髻上的钗环也美,嫁了人就是不一样。」 楚虞笑着低头碰了碰这支天价钗环,想起来当时还因为丘嫦沁,在琳琅阁同容庭置了一肚子气。 姚骊再如何自诩清高也是个女人,瞧见丘嫦沁与楚虞这般,难免羡慕。 她柔声朝楚虞道:「当初穆柏的放荡不羁可不比容庭少几分,丘妹妹一嫁进去,就将穆二公子收拾的服服帖帖,这一点你可要好好学学。」 丘嫦沁听着笑出了声,这一桌三人都是嫁为人妇的,她也不避讳,压低了嗓音笑着说:「男人嘛,就床上那点事,伺候好了,你不就成了他祖宗么?」 丘嫦沁是个胆子大的,说出来的话直叫人羞红了脸。 v第04章[01.23] 楚虞闻言便想到昨晚,难免耳根一红。 丘嫦沁说的头头是道:「身段要放软,最好是连倒杯水都不会,他这才能怜惜你。」 丘嫦沁又说了许多,直将楚虞听的一愣一愣的。 同是一个私塾里出来的,怎么丘嫦沁……学的好似跟她不是一个东西。 这头丘嫦沁说的正起劲儿,那头一位穿着烟灰色的姑娘款款而至,方才楚虞还没认出来,一走近便想起了,这是尤家小女,尤舒琴。 这尤家正是前两年在宫中风头正盛的尤贵妃的娘家,她的哥哥也就是京城臭名远扬的尤满。 当初在红腔园,楚虞还因为尤满狠狠哭了一遭呢。 不过她对这个尤舒琴实在印象不深,这个尤家小女自小身子骨弱,被送到了寺里养着,前不久才接回了京。 只是如今尤家势不如前,尤贵妃在宫中也早不得宠了,可尤家的儿女像是没瞧出局势似的,还像从前那般嘚瑟。 尤舒琴慢条斯理的坐下,丘嫦沁忽然蹙了下眉头,她记得她没邀尤家的人来,这尤舒琴怎么在这儿? 尤舒琴像是瞧出她的疑问,捏着细嗓道:「都说怀了身子的女人最容易忘事,我便猜到丘姐姐定是忘了差人给尤家下请帖了。」 丘嫦沁扯着嘴角笑了笑,这尤舒琴可真够不要脸的,若不是尤贵妃还是个贵妃,谁搭理她尤家啊。 尤舒琴挺直了背,低头抿了口茶:「我听说,当初楚虞妹妹险些就嫁给了淮景阳啊?」 楚虞嘴角一僵,这话方才姚骊也说过一回,可从尤舒琴嘴里说出来,却是完全不同。 尤舒琴啧了两声:「人家淮三公子喜欢许姑娘,你就别再拿着这事不放,给许姑娘添堵了。」 楚虞笑了笑,想必是许如月又说了什么,故意引得尤舒琴误会好替她出头。 楚虞漫不经心的放下茶盏:「尤姑娘此言何意?」 「你不就因为淮景阳娶了许如月而记恨她嘛,我的意思是,既然如今你也找了好夫家,那何必要同许家过不去,仗势欺人呢,丘妹妹,姚姐姐,你们说是不是?」 丘嫦沁与姚骊不知这其中缘由,反而尤舒琴一番话大义凛然的,叫她们二人面面相觑。 楚虞面色微沉,默了半响:「怎么只能尤家仗势欺人,我就不行了?」 尤舒琴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楚虞笑笑:「我既有势,为何不仗?」 尤舒琴面色变了变:「林楚虞,你这是在驳我的话?你知不知道,我姨母乃尤贵妃!」 尤舒琴便是这么个性子,娇养了十多年,哪里由得别人不顺着她的, 不过尤家早就大势已去,她如今这骄纵模样,也没人会忍着让着。 眼瞧这人在她后院撒泼,丘嫦沁第一个开口道:「哟,我这突然想起来,尤贵妃前些日子还因弄伤了常贵人,被皇上禁足半月,不知尤姑娘可有进宫去瞧你姨母呀?」 瞧这头快要打起来的架势,许如月忽然就冲进来当了和事佬:「尤姐姐,别因为我生气伤了身子,何况穆夫人还有身子,气着也不好。」 尤舒琴睨了眼丘嫦沁不显怀的小腹,忽然就平了怒气,确实,万一将丘嫦沁气出个好歹来… 「我与楚虞妹妹的事,也都是我不对,若不是我那时不懂事,也不会叫楚虞妹妹受那些委屈。」 楚虞冷不丁笑了声,今早她还假模假样去路家求她,被拒了,便在这儿演上了? 不等楚虞说话,许如月忽然跪下,眸中含着眼泪:「我错了,我不该嫁给景阳,就求楚虞妹妹高抬贵手,放过许家…」 她这一跪,便将众人都引了过来。 不止如此,楚虞还瞧见院门那头被丫鬟引进来的白衣男子。 许如月这可算的刚刚好,这是要逼着她放过许家的意思? 还叫旁人以为,她是因为嫁不成淮景阳才针对她的。 许如月握紧了拳头跪在地上,如今许家日落西山,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林楚虞若是不放过许家,那今日便等着被众人非议吧。 她在淮家本就底气不足,若娘家没有了生意,那她岂不是更没了倚仗? 说什么,这回也要让林楚虞当众应下。 若她心里还有淮景阳半分,哪怕就是当着淮景阳的面,她也不得不应。 就在半个时辰前,许如月身边的丫鬟急匆匆跑回淮家,说是三少夫人身子不适,头疼的很,淮景阳这才赶到。 谁知一进穆家的园子,便瞧见众人围在一边看着,而许如月跪在林楚虞面前,憋着眼泪的模样,像是被欺负了。 淮景阳自然知道许家被路家压着,如今处境艰难。 许如月几次三番让淮景阳去求楚虞松松口,高抬贵手放过许家,但淮景阳心下还是对楚虞有愧,一而再再而三的拒了。 可即便他对林楚虞有愧,也做不到看着自己的夫人当众叫人欺负。 淮景阳疾步走上前,直将许如月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许如月哽咽声顿了下:「我、我给楚虞妹妹赔不是…」 淮景阳一时无言,拳头紧攥,垂眸看向还坐在席上的楚虞。 随着淮景阳的目光,众人亦是打量过来,就连丘嫦沁都有些好奇,她知道楚虞之前险些和淮家结亲,但瞧许如月这模样,好像还有后续。 楚虞抬眸,目光落在咬着唇憋着泪,一副可怜兮兮的许如月脸上,随后收回目光,在淮景阳身上稍纵即逝。 她抬了下手,青陶便弯下腰扶她起身。 只见姑娘轻笑了下,满脸不解:「是我愚钝了,竟然不知淮三夫人在向我赔什么不是?是上回在江南险些措手将我推下水,还是今日在尤姑娘面前胡说八道,引的尤姑娘来指责我的不是?」 尤舒琴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朝许如月看去。 林楚虞这话说的好像她让许如月给忽悠了。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许如月一哽一哽的说::「我没有,那回落水的是我,是我不小心滑倒了,方才我与尤姐姐也是闲聊,从未说过楚虞妹妹的不是,至于我向你赔礼,赔的什么礼,难道还要我细说么?」 尤舒琴拧了下眉头:「她都快逼死你许家了,你还替她留什么面子?」 v第05章[01.23] 许如月抹了一下眼泪,红着眼眶看向淮景阳:「若不是我,当初嫁给景阳的就是你,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景阳已经娶了我,你何必又执迷不悟,你都已经嫁了容庭了,就不能放过我么?」 园内一下议论纷纷,尤舒琴不屑的碰了碰发簪,朝方才还帮着林楚虞说话的丘嫦沁道:「喏,听见了?人家俩人真心相爱,林楚虞横插一脚不成,还针对起许姑娘来了,你说羞不羞?」 丘嫦沁噎了一下,狐疑的看了眼淮景阳,真是这样? 姚骊在一旁蹙了下眉头,怎么她听闻的不是这样? 众人都好奇的打量着这几人,这事早有所耳闻,只是传来传去变了味道,也不知谁说的是真的。 楚虞闻言轻声一笑,满脸的云淡风轻:「当初要不是你以死相逼,弄的淮家手忙脚乱的,我为不给淮家添堵这才息事宁人。若不是如此,我怕是与容庭也无缘了,说起来,还得多谢三夫人,何来怨恨一说?」 丘嫦沁看热闹的挑了下眉,以死相逼? 有意思。 许如月愣了一下:「可是你当初,分明就是要嫁给景阳的,这么短的时间,你哪里就能心甘情愿嫁给旁人,你敢说你不是为了景阳,才欺压我许家?」 淮景阳拉了下许如月的衣袖:「你在胡说什么,别说了。」 许如月咬了下唇,低声道:「我爹娘都快让路家逼死了,你这时候难不成还想护着林楚虞,她可是容庭的人!」 淮景阳顿时无言,垂着头,实在不想搅进来。 而且他心下也觉得,楚虞总会有点怨恨许如月的,或许,也怨恨他… 尤舒琴催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怎么不辩解两句了?」 楚虞低头睨了她一眼,笑着道:「尤姑娘,我听闻如今尤家的几个铺子账房,都由你打理了?」 尤舒琴下意识点了下头,又蹙着眉头问:「这跟淮家有什么干系。」 「若今日路家败落,各铺子里银子周转不过来,为解燃眉之急将两个最值钱的庄子卖给尤家,尤家是收还是不收?」 尤舒琴皱着眉头询问:「最值钱的庄子?」 楚虞颔首应是,尤舒琴嗤笑一声:「既是最值钱的,为何不收?」 许如月大抵知晓林楚虞在说什么,慌张的打断她:「可是当初路家可是压了一半的价,本该值一万两千两,却生生压到了六千两,这不是欺负人吗!」 尤舒琴一下会过意来。 楚虞冷笑道:「路家可有将刀子架在许老爷脖子上,逼他将庄子卖了?」 「可是……」 「既然没有,何来欺压一说?许家拿着路家买庄子的银两周转了生意,解了燃眉之急后却又反过来说路家欺负人,这究竟是谁欺负谁?」 「可旁人都误会了,本着不想得罪路家的态度,拼命往许家身上踩,这不是要逼死我爹娘么!」 「这旁人误会了,与路家有何干系?」 许如月急了:「可只要路家出来说句话,便可消了误会!」 楚虞笑了下:「敢问路家与许家可是血亲?」 许如月慢半拍的摇了摇头。 「那可是世交?」 许如月张了张嘴,只瞪着她,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又或者,可结了姻亲?」 不等楚虞说完,姚骊本就看许如月不顺眼,便将楚虞的话接了下去:「既都没有,许家是有什么泼天的颜面,要逼着路家出手相救?」 许如月咬着牙:「那就当我求路家大夫人帮忙,大夫人可否能帮帮我。」 她说的委屈又可怜,虽说方才一席话许如月并不占理,但难免还是同情她几分。 楚虞睨了眼淮景阳这难堪的模样,许如月为了救许家也是拼了,不管不顾当众拉下脸来求她,殊不知淮家也是要面子的。 她默了半响:「我已嫁为人妇,你却口口声声说我心里惦念着三公子。你说求我,可方才你字里行间,皆是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意思。」 许如月现在却拼命摇头,她实在急了,听林楚虞这话,是断然不会出手救许家了。 许如月拉了下淮景阳的衣袖,求助的望了他一眼。 淮景阳憋了半响,还是没开口。 楚虞方才说了那么多,嗓子都哑了,青陶递了杯茶过来,楚虞就着这茶盏抿了一口,接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是外祖母看三公子是个良人,可我与三公子,却无半点情分,望三夫人出口慎重,莫要为了那些个庄子铺子,毁人清白。」 「你……」许如月一噎,拉了下淮景阳:「你说句话呀!」 淮景阳面上有些失落,不知是因为楚虞的话,还是因为许如月的做法。 围着的姑娘们交头接耳,这许家这位,颇有些不讲理了。 何况… 她们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也是有比较的。论家世,容庭哪里比不上淮景阳,这容家有权路家有钱,林楚虞是傻了才惦记淮景阳。 丘嫦沁大抵理清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无非就是容庭压了许家的生意,许如月将这事怪在了楚虞身上。 今日这诗会是她办的,她不能让路家和淮家在她自家后宅生出事端,忙就起身劝道:「这生意上的事,哪里要你们两个女人家来说,快别站着,都坐下。」 丘嫦沁忙叫几个姑娘去弹琴作诗,硬是将气氛又活络起来。 淮景阳一个男人在后宅不得当,便说去外头候着。 许如月特意寻了处与楚虞相邻的小几坐下,她压低了声音:「你怎样才能帮许家?」 楚虞笑着抿了口茶,神色在旁人看来并无异样:「今早还有些想法,现在,没了。」 「林楚虞,你别欺人太甚!」许如月拽紧了帕子,若不是人多,怕是要破口大骂出来。 楚虞敛了嘴角的笑:「我是不一定救得了许家,倒是能将许家整垮了,你信不信?」 「许如月,聪明些就给我滚远点,少在我面前晃悠。」 穆家正门外,淮家的马车停在一旁,淮景阳一动不动坐在里头发呆。 v第06章[02..01] 心下亦是疲惫,被许家这些破事弄的成日烦忧,许如月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拿林楚虞说事… 忽然,另一辆马车缓缓而至,堪堪停下。 正此时,里头陆陆续续有姑娘出来,许如月提着裙摆小跑过来,上了马车后就往淮景阳身上锤了几下出气:「你都不知道林楚虞有多欺负人,你方才一句话也不说,就看她那么欺负我,你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她!」 淮景阳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姚骊正调侃着道:「容二公子这是放心不下,还亲自来接人啊?」 他一怔,容庭来了? 淮景阳伸手掀开帘子,就见楚虞靠在容庭身侧,正笑着同身边的男人说什么。 他忽然心下泛酸,难受的紧,哑着嗓音道:「你当初非要嫁给我,不就知晓我心里有人了,如今受不了,大可和离。」 许如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和离? 穆家门外,尤舒琴本要离去的脚步一顿,她在寺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听过容庭的名声,却从未见过这个人。 她目光灼灼的落在容庭面上:「他就是容庭?」 身边的丫鬟闻言看去,点了下头道:「是,这位容家二公子在坊间可是很有名头的,从前沉迷花街柳巷,倒是不难认出。」 尤舒琴看容庭扶着林楚虞上马车,那模样,倒不像个沉迷花街柳巷的人。 她淡淡嘟囔了一句:「是么?」 那头容庭刚弯腰钻进马车,方才一落座,忽然就被搂住了腰,他一顿,低头瞧了眼撞进他怀里的姑娘:「怎么,这是被人欺负了?」 楚虞拉着容庭那只被她咬过的手,揉着上头的牙印,闷着声说:「我觉得你比淮景阳好。」 容庭愣了下,一时没搭上话。 楚虞忽然抬起头:「真的,他没你好。」 「容庭,你上回说的算话么,我管着你,你往后都不准出去沾花惹草。」 男人嘴角慢慢弯起:「那你打算怎么管着我?」 男人带着笑意的调侃让姑娘耳根一热,她强装镇定,一本正经道:「我想想。」 容庭轻笑两声,捏着她的后颈揉了几下:「那得好好想。」 马车行了约莫两刻钟还未停下,穆家离路家不算远,早该到了,楚虞忍不住掀了珠帘一瞧,这哪里是回路宅的路。 她扬了下眉梢:「去哪里?」 正说话着,马车便堪堪停下了,容庭牵着她下了车,扬着下巴叫她看牌匾。 江南酒坊。 四个烫金大字,气派的很。 前些日子就知道路家要做酒坊生意,但后来却一直没了下文,楚虞还只当是那日容庭为了… 忽悠她的。 没想这酒坊不声不响就开了。 路家涉及了不少生意,但容庭似是对酒坊情有独钟,就想着带她来瞧一瞧。 刘掌柜见到容庭忙弯腰道:「公子来了,最里头给您留了一间,按照您的吩咐置办的。」 容庭点了下头:「往后若是夫人来查账,只管将账本交由她。」 容庭这么说,刘掌柜就顺势往他身侧的小姑娘看去,欠着身子笑说:「是。」 刘掌柜忍不住又抬头睨了一眼这位小夫人,早早就听闻是容家老太太膝下的姑娘,如今才十五的年纪,还小着呢,没想到却还会看账。 楚虞懵了一瞬,被容庭牵着上了二楼。 楼梯较窄,两个人的身子紧挨着,就听男人一边慢悠悠的走,一边说:「下回带你去瞧瞧别的铺子,认认人。」 楚虞沉吟片刻,点了下头,忽然真有点路家大夫人的感觉。 江南酒坊就位于永安街中央,繁华的很,楚虞从二楼的窗子望下去就是人头攒动,热闹的很。 但一关上窗子,就静了许多, 楚虞犹豫一瞬,还是将窗子推开,通通风。 方才刘掌柜说这间屋子是按容庭的吩咐置办的,果然就不是寻常喝酒的屋子。 屋子东面放着贵妃椅,小几都是琉璃做的,中间镶了几颗珠子。 就连桌腿上都雕着花,好不精致的模样。 楚虞一边打量一边抿了抿唇,容庭这人真会享受,连处喝酒的屋子都要置办的这样漂亮。 正四处踱步着,楚虞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回头对正半倚在贵妃椅上的男人说:「江南红袖苑里的屋子,跟这间倒是很像。」 小几上的果盘原本该放些瓜果点心,不知容庭什么毛病,竟盛满了琉璃珠,五颜六色的。 他正从里头挑拣着,被姑娘的话弄的手上动作一顿。 「那间屋子是薛烩置办的,我只偶尔过去喝个酒。」他蹙了蹙眉头,将手心里的珠子又尽数扔进果盘里。 楚虞倚在小几边,点了下头,伸手去拨弄他方才扔进去的几颗珠子:「唔,就偶尔过去喝个酒。」 容庭眉头又是一蹙,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默了半响方才说:「没让姑娘在房里留宿过,床都没让她们碰过。」 楚虞抓了一手的珠子,丢了几颗进酒盏里,那琉璃珠在酒里成了酒红色,倒是稀奇。 楚虞没再为难他,这些烂账她也不稀罕翻,只低低应了声。 此时小二端了几样小菜过来,又上了一壶果酒:「这酒不易醉,夫人喝最是合适不过。」 楚虞低头嗅了嗅,笑着应下。 是柚子味儿的。 她轻抿了一口,扭头去看容庭:「你今日带我过来,只是瞧一瞧?」 v第07章[02..01] 容庭还在想红袖苑的事,被她这么一问,回过神来:「明日再带你去别的铺子里瞧瞧,还有几个庄子,你要是不嫌累,我带你去看看。」 楚虞没应声,夹了几个小菜放进碗里推到他面前,又递了竹筷给他:「不用了,我信得过你。」 容庭此举,将路家的家底摊开给她看 ,她明白他的意思。 容庭坐在榻上,姑娘则坐在席上,比他矮了一截,他弯腰,一手搭在她的肩上:「真信得过?」 楚虞蹙着眉头将他的手从肩头拨开:「你怎么这么烦,信得过信得过。」 她顿了下,又说:「你往后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对我,我瞧别人夫妻也不是这样做的。」 容庭扬了下眉,他做事一贯粗手粗脚,也就对这姑娘有点耐心,她还嫌弃。 男人默了半响,蹙着眉头道:「别人夫妻是怎么做的?」 楚虞一噎,这话还真将她问住了。 她低头沉思片刻:「不知道,你自己想。」 她说着,手肘撑在小几上便要起身,被身后的男人拉住了手腕,一下跌坐在榻上。 容庭像是和这问题杠上了,非要问个所以然:「你瞧别人夫妻怎么做的,你跟我说说。」 她哪里知道别人夫妻之间都如何相处,不过是瞧见容谨夫妇二人,平日里相敬如宾的,亦是相处的很自在。 不像容庭这样给她这个给她那个,叫她心下发慌,看他这般小心翼翼的,又有些难受。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推开男人近在眼前的俊脸。 楚虞临走前还抓了一把琉璃珠:「这个好看,带回府放进鱼池里好不好?」 容庭笑着瞧了她一眼:「我叫掌柜将这个送过去,别用手拿,硌得慌。」 楚虞点了下头,这才将掌心松开。 这个时辰的天还未完全暗下来,永安街本又是热闹的,二人才刚一出酒坊,便撞上容芊芊,穿了一身薄荷绿 长裙,一脸故作矜持又略带讨好的笑。 最叫楚虞意外的是容芊芊身侧提着一笼鸟的男人,正是尤满。 今日才与尤舒琴闹了个不愉快,楚虞自然是记得尤满的。 只是容芊芊怎会和尤满走在一块儿。 容庭自然也是瞧见了,只是他本就对容家的事儿不上心,更瞧不上尤满,懒得搭理那二人,牵着楚虞的手便上了轿。 那头容芊芊悄悄松了口气,二哥哥与林楚虞定是没瞧见她… 容芊芊扬起笑道:「今日能买这只镯子,多亏有尤公子,剩下的银子我会叫人送到府上去的。」 尤满笑着打量她一眼,又对着鸟儿吹了下口哨:「为美人花那么一两个银子,算什么?」 尤满分明长了张宽大的脸,但说的这话还是叫容芊芊羞涩的低了头。 说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尤满,从前也听了他的臭名声,见了人也是要绕道走的。 但近日她与容瑶瑶都在议亲,凭什么容瑶瑶那头都是有权有势的男人,她就只能挑那些做买卖的生意人… 她也是嫡女啊。 相比之下,容正嚣给她说的那些个人,还都不如尤家。 再是败落,那也是颇有颜面的官家,家中还出过一个贵妃呢。 秋苑里,邹幼和青陶听闻夫人回府,纷纷迎了上去。 今日从穆家出来夫人便被公子带走了,也不留个丫鬟在身侧,二人皆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看夫人神色如常,两个丫鬟便也放下心来。 容庭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去放热水。」 天儿本就热,二人这么出去一趟,哪怕没走上几步路也出了一身汗。 屋里,楚虞一边替他褪了外袍一边问:「我听说二舅父在给芊姐姐议亲了,你可知道说的是哪户人家?」 容庭哪里知道容家这些个破事:「管她哪户人家,总不会是尤家。」 尤满那个疯子,不知道糟蹋了京城多少姑娘,容正嚣若不是个傻的,定不会将容芊芊嫁给那种人。 楚虞闻言只点了点头,那就好。 虽说容芊芊嫁谁也与她无关,但终究是一家人,往后逢年过节也是要相见的,她可不愿与尤满那种人扯上关系。 容庭看她在走神,忍不住亲了她一下:「你说夫妻间是怎样的,是不是就这样?」 楚虞无语凝噎,将他的衣袍丢在桌上,嘟囔的催道:「你快去沐浴吧,水都放好了。」 容庭没动,又挑着姑娘的下巴亲了一下:「过些日子回江南好不好?」 楚虞稍稍一顿,在京城已留了近一月,确实是时候该回江南了。 她点了点头:「我想去瞧瞧外祖母。」 不等容庭说话,她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容家,你不用陪我去。」 容庭低低应了声,笑着回她:「我家姑娘真贴心啊。」 楚虞躲开男人低下头来的吻:「你别闹。」 她正说着,容庭忽然停了一下:「你今日从穆家出来跟我说什么了,还记不记得?」 楚虞愣了片刻,她今日说了那么多,哪里记得。 「你说我比淮景阳好。」男人一本正经的提醒她,生怕她忘了。 这个啊… v第08章[02..01] 楚虞慢悠悠的点了下头。 男人抓着她的手臂,像是怕她跑了似的:「好在哪儿?」 楚虞眉头下意识跳了一下,寻思半响才说:「你比他好看。」 男人攸的蹙起眉头:「就这个?」 楚虞眨了下眼:「还比他有钱。」 「还有呢?」 还有… 楚虞眉间微微拧了一下,抬手捏了捏男人的脸:「没了。」 「……」 容庭盯着她瞧了半响:「你再仔细想想。」 楚虞心下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幼稚的不成样子,非要在这上头分个输赢出来。 她忍不住踮起脚在男人嘴角轻轻亲了亲,催道:「你去不去沐浴,水都凉了。」 那天楚虞被强拖着一并进了耳房,在湿哒哒的浴桶里被男人逼着列举他比淮景阳好的点儿。 楚虞掰着手指头,硬是说出了那么三五点,最后哭的嗓子都哑了。 容庭将人抱着放在圆桌上,喂她喝了两口水,这才抱着人睡下。 他揉着姑娘的腰:「疼不疼啊?」 楚虞翻了个身,没理他。 容庭失笑,依旧是一点一点揉着她的腰,直到听到姑娘平缓的呼吸,这才慢慢停了动作。 翌日清晨,楚虞醒来时容庭早就不见了,她摸了下身侧,一片冰凉,不知道他何时起的。 门外头,青陶和邹幼来回踱步,急的不行,可公子又吩咐了不许打扰夫人休息,二人方才进去瞧过好几次,夫人睡的沉,怎么都没被吵醒。 听到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青陶一口气吊起来,忙推开门进去。 邹幼随在后头,亦是一脸焦虑。 楚虞正摸着桌上的白瓷杯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润润嗓子,瞧这二人这个模样,她不由失笑:「怎么,后院起火了?」 青陶酝酿了下情绪,方才公子走前说了不许吓到夫人。 只是邹幼是个急性子,哪里等的到青陶酝酿好情绪,便着急忙慌道:「夫人,容家出事儿了,容将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老太太急晕了,公子也一早便去了容家。」 楚虞愣了一下,手中杯盏一歪,险些掉落,撒了一桌的水渍。 她蹭的一下起身,腿还在发软却全然不在意:「梳妆。」 青陶也不耽搁,忙就和邹幼一前一后将发髻和衣裳都拾掇好,又提前叫了马车在门外候着。 容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青陶与邹幼也不得知,只知道容正喧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老太太昏了过去,其余便也无从可知了。 不过瞧今日公子走时的脸色,想必也是不太好。 楚虞一到容家,大门外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虽说受伤的是容正喧,但楚虞还是没先去安杏苑,疾步往安喜堂走。 齐妈妈正手忙脚乱的,冷不丁瞧见楚虞,愣了一下道:「姑娘来了,老太太还没醒呢,大夫说了不碍事,倒是安杏苑…」 齐妈妈说着说着叹了声气。 楚虞听的眸子都瞪大了,原来今日容正喧带兵去马场挑马,撞上了尤家的,二人起了争执,那马儿似是受了惊,容正喧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 齐妈妈说着便激动了起来:「这事惊动了宫里,皇上派了御医下来,那尤家也被宣进宫,最好治他们一个大罪!」 容正喧是立过军功的将军,年岁大了之后便将军中事物大多交给了容谨,皇上会不会为了一个年迈的将军去责罚尤家就不一定了。 不过这尤家也是强弩之末,伤了容正喧,他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大夫从屋里头出来,交代了齐妈妈两句便走了。 楚虞进屋时陈梓心正守在床头,楚虞瞧了眼她的小腹。 陈梓心抽噎着擦了下眼泪:「你说出了这样的事儿,容家会不会垮?」 一直以来,容家就只有容正喧一个将军的名头撑着,若是他出了什么好歹,容家定是不如从前。 楚虞眉头微蹙:「不会的,还有谨哥哥。」 陈梓心平复了下心情,哑着声儿道:「二哥哥在安杏苑,你也快去吧,外祖母这儿我守着就好。」 楚虞目光落在老太太脸上,瞧她确实没有醒来的意思,只好点了下头,便又往安杏苑去。 安杏苑外围了一众人,容谨面色肃然的立在园中,容瑶瑶在边上哭的不成体统,直拉着容谨的衣袖哭道:「爹会好的吧?」 容谨没答,大夫说了是摔断了腿,那马体型大,一下踩在了容正喧腿上,依大夫方才所言,怕是好不了。 二房一家人也来了,容芊芊紧张的拽着帕子,楚虞多瞧了她一眼,容芊芊似是感受到一束目光,刚一抬眸楚虞便移开了目光。 容芊芊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次尤家与容家是真立下仇怨了。 楚虞在园中绕了一圈都没瞧见容庭,正要上去问一问容谨,那头屋里便有人推门出来,正是容庭。 其余人都听玉氏的话在园子里候着,也就容庭,玉氏不敢多说,只好让他进去。 旁人瞧容庭是一脸淡漠的,都只在心里骂他没心没肺,也就楚虞知晓不是那么回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真这么一副漠然的表情,反而异常。 楚虞疾步迎了上去,搭上男人的手:「里头如何了?」 她话刚落,里头就传来玉氏的低声抽泣。 容庭揉了揉姑娘的脑袋:「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叫那俩丫头别叫醒你。」 楚虞微微蹙眉:「外祖母都晕了我能不来么,到底如何了?」 v第09章[02..01] 容庭顿了顿,抬头望了眼紧紧盯着他的容谨,语气不甚在意道:「腿断了,好不了。」 楚虞搭着他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容谨咬着牙,随后又松开,泄了气的道:「没法子能医好了?」 庄氏在一旁宽慰容谨,说是宫里的御医医术高,定是能想法子医好的。 容瑶瑶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情绪,一下就又崩溃了:「那可怎么办…」 容正喧是容家的顶梁柱,他一下垮了,那不就代表容家也垮了么。 楚虞下意识往容谨那瞧了一眼,好在容谨一直在军中,如今军中事物也能上手处理了,要不容正喧忽然一倒,容家还真非垮不可。 容庭听着心烦,低声询问她:「你是要在容家先住着,还是回路宅?」 楚虞顿了顿,犹豫道:「外祖母还没醒,陈姐姐怀着身子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我想留在这儿。」 容庭也不意外,只点头应好,随后才叫下人将未逸轩收拾出来。 就在容庭牵着姑娘要回去时,容谨忽然叫住他,一脸有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楚虞与他身侧的庄氏互望一眼,抬头道:「我先去安喜堂瞧瞧。」 庄氏亦是不想打搅俩兄弟谈话,便和楚虞一道去了,她亲昵的拉住楚虞的衣袖:「我也去瞧瞧祖母,她怕是缓不过来。」 廊下,兄弟两人避开了园子众人,一前一后立在长廊拐角处。 容谨看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静了半响,容庭忽的嗤笑一声:「有事说事。」 容谨眉头攸的蹙起:「你就不担心爹,不担心容家?」 容庭嘴角慢慢放平,抬眸对上容谨那双向来看似正直的眸子:「担心什么,腿断了就坐着,至于容家,顶多就是没往日那般风光,死不了。」 「容庭!」容谨蹙着眉头,想像兄长那样教训他,可却又不好开口。 这个弟弟是亲的,却还不如亲的。 容庭半身倚在墙上:「怎么,这时候你要我关心容家了?当年娘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她?」 容谨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你因这事一直怨我,但我自幼是娘带大的,我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比你长,你以为就你难受,我不难受?」 容庭冷冷望着他:「如果不是容正喧为了那点破权势,非要将玉氏娶进门,她会死?容家今儿就算败了,那也是因果轮回,怨得了谁?」 容谨紧绷着下颚,顿时泄了气的松开拳头,双肩挎下,侧了侧身子让容庭走。 他知道这件事是梗在容庭与容家之间的一道坎,迈不过去,也不能当做瞧不见。 可他是容家长子,他跟容庭不同,容庭没了容家还有路家,他除了容家一无所有,容家的责任,得是他来抗。 路氏的死他也心有芥蒂,他对容正喧也有怨,对玉氏也有恨,但他是嫡长子,他得忍… 容谨晃了一下,只觉得今日阳光刺眼的很。 容庭回到未逸轩时,本以为屋子里会空无一人,谁知一进去就瞧见姑娘背门坐着。 听到声响,楚虞扭头看了一眼,随即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果盘,正寻思着怎么宽慰他好,便被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楚虞也不敢动,双臂半伸在空中,好半响才慢慢环住他,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 她知道,他心下定是不好受的。 虽说他怨容正喧,但毕竟血浓于水,方才容庭从安杏苑的屋子里出来时楚虞就知道了。 若是真全然不在意,依容庭的性子,今日都不会踏进容家的大门。 她力道轻柔的像小猫似的,在他背上拍了拍,低声道:「你要不然哭一哭,我不笑话你的。」 容庭抱着她笑了两声,手上力道紧了紧,就这么搂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来搁在桌上,高度正好他将脸埋进姑娘脖颈间。 楚虞一愣,改成搂住他的脖子,只轻轻拍着,一句话也没有。 就听到容庭压着她的肩,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微颤:「林楚虞,我做错了吗?」 容正喧腿都摔断了,他心里的怨恨依旧半点未消。 明明他和容谨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与容谨比起来,他真像个没心没肺的。 楚虞正拍着他肩颈的动作一顿:「没有,你没错。」 她垂了垂眸,在容庭耳边低语了一句:「你知道吗,我还恨他,他死的时候,我都没原谅他。」 容庭闭了闭眼,他知道她说的是林许。 他埋头在姑娘肩颈里轻轻笑了两声,直起腰,伸手将她抱了下来:「今日起早了,不难受?」 话头跳的太快,楚虞不由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耳尖微微一红,埋怨道:「我都叫你轻些了。」 容庭心不在焉的捏了捏她的脸,正此时青陶在门外低声道:「公子夫人,尤家来人了,大公子正往前厅去。」 楚虞抬眸睨了眼容庭,果不其然见他脸色沉了下来。 他是看不得容家好,但也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那日在马场与容家起争执的是尤家的庶子尤益,尤家也不藏着掖着,方才尤老爷进宫直接将这小子拎进宫里叫皇上处罚,领了顿板子便放出宫,说是禁足半年。 可这罚的,相较于容正喧那条腿来说实在太轻了。 宫里传出来说是那已然不得宠的尤贵妃怀了龙嗣,这才能哄的皇上从轻处罚。 尤家这强弩之末,又多了几分助力。 现在尤满替自己那庶兄来给容家赔礼道歉,他身边还站着个眼生的姑娘,正是非要同他一并前来的尤舒琴。 礼倒是足了,一箱箱的摆满了前厅。 他今日倒是还算谦逊,毕竟皇上不悦,特叫尤家给容家赔罪,否则这事闹大了谁的脸面都不好看。 尤满恭恭敬敬朝容谨弯了弯腰:「容大哥,我二哥已经挨了板子,没个两三月怕是都好不全,皇上也将他禁足在府中,今日这事是尤家不对,尤满特来替尤家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容谨面上挂着一抹冷笑,恨不能将尤满这条腿砍下来赔罪:「过去了,我父亲那一条腿,算谁的?」 尤满依旧笑着说:「太医不正医着么,未必就好不了,再说事已至此,我尤家知错,已经拿出了诚意。」 v第10章[02..01] 尤舒琴拉了拉兄长的手臂,朝容谨欠了欠身子:「这事确实是我二哥做的不对,若是还有尤家能帮上忙的,定义不容辞。」 尤舒琴今日温温顺顺的,说话要比尤满好听多了。 尤满下意识睨了她一眼,他这个小妹什么性子他焉能不知,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容谨不能跟个小姑娘计较,但脸色依旧没松动,这事容家再气不过也没辙,踩伤容正喧的是马场里的马,尤家要真有心撇清关系,他还真不能怎么着。 何况皇上罚也罚了,若他还计较,就是抗旨了。 「大哥哥!」 容芊芊提着裙摆从外头匆匆跑来,像是怕有事发生似的,走的比往常还要着急。 她一进去便偷偷睨了眼尤满,尤满亦是看了过来。 容芊芊拽着帕子,犹犹豫豫道:「尤家是来赔礼,我爹说这事没法追究,要不就算了吧…」 庄氏瞥了眼容芊芊:「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容芊芊急忙否认:「大嫂嫂这就冤枉我了,我、我还不是怕生出别的事端!」 忽然,门口砰的一声。 众人停了话语扭头看去,就见容庭漫不经心的踢了一下这箱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楚虞随后走进来,尤满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瞧了她一眼。 容庭抬了抬下巴,叫小厮将这几个箱子打开瞧瞧。 男人随意找了处座位坐下,瞧到了里头的几件金银器皿时,嘴角划出一抹不屑的笑:「尤家是不是穷疯了,拿这么点东西也敢上台面。」 他朝尤满望去,调侃道:「要不要小爷我赏你几个银子玩玩?」 容庭与尤满二人那都是混不吝的性子,谁也看不惯谁,偏生又都是个脾气暴躁的。 容庭这么一句直将尤满惹火了,那张宽脸猛地横起了几处肥肉:「容庭,少跟老子这儿没事找事!」 尤舒琴拉了下他,尤满方才收敛些。 尤舒琴客气的说:「二公子,你若是不满意尤家送来的这些,我们再从府中挑一些,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开口,尤家能办的通通都办。」 尤满不高兴的蹙了蹙眉头,又被尤舒琴一记眼神给瞪回去了。 今日来时父亲就说了不可在容家生事,最好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让姨母在宫里跟着烦心。 尤舒琴这一句客套话,旁人笑笑也就过去了,谁还会真计较这礼到底足不足。 但容庭偏是叫庄氏将礼单写下,让尤家回去备好了送来。 不仅是庄氏,尤家俩兄妹皆是被容庭这不要脸的举动惊了一下,尤满神色愤懑道:「你爹腿都断了你还计较这么点东西,没心没肺!」 楚虞抬头睨了眼身侧的男人,皇上罚过尤家了,这事就不能再追究。 但又不想这么便宜尤家,只好叫他们血亏一波。 楚虞扭头朝庄氏道:「嫂嫂,听闻尤老爷前些日子刚得了个新鲜玩意儿,是一尊用血玉雕的送子观音,稀罕的很。」 庄氏愣了一下,忙答应下。 尤满紧紧握着拳头,瞧那头庄氏真在一笔一划写着单子,不由恨恨望了容庭夫妇一眼。 这是要趁着尤家理亏,又有皇上发话,想要狠狠诈他们尤家一顿的意思。 尤家本就日渐败落,如今库房哪里还如往常一般充盈。 但毕竟容正喧伤的是一条腿,尤家理亏,尤满亦是无话可说。 庄氏怕自己拿捏不好分寸,叫楚虞来替她瞧瞧这礼单,谁知楚虞还嫌不够,又执笔添了好几样东西上去,也不知道尤家有没有这些,没有就折成银子算了。 容芊芊探头瞧了眼,嘟囔道:「这也太多了吧。」 楚虞闻言,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容芊芊心虚的撇开头,正好撞上那头尤舒琴打量容庭,她扬了下眉。 尤满忽然往这儿望了一眼,容芊芊以为他是在看自己,谁知那人目光直错过她,落在林楚虞身上。 冷哼了一声:「腰倒是细。」 尤舒琴轻拍了他一下:「三哥!」 还嫌不够乱? 尤满声音不大,也就离他最近的尤舒琴和容庭听着了,其余人皆是不知,因而看容庭面色不好看的走过去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容庭忽然就拽住他的衣领,亦是压低声音道:「老子给你把眼珠子抠出来信不信!」 尤舒琴没想到容庭会动手,吓的往边上退了两步。 从前尤家风头正盛的时候,亦是容家风头正盛的时候,那时候尤满与容庭在外边也是没少惹事,二人也没少动过手。 但回回都是尤满被揍的鼻青脸肿,容庭顶多是受点小伤罢了。 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又是在容家,尤满不情愿也收敛了性子,只直直瞪着容庭没再说话。 楚虞唤了声容庭,男人闻言便松了手。 本以为他松了手就无事了,尤舒琴在一旁刚舒了一口气,谁知容庭转身就往尤满腹中踹了一脚。 尤满哪里有防备,横空撞到了墙上,捂着腹部在地上哎哟哎哟个不停。 容庭这一脚,分明是报复。 容谨与之对视一眼,随后慢慢收回目光,吩咐庄氏去叫大夫替尤公子好好瞧瞧。 楚虞亦是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拉上他:「你怎么动手了,尤家是来赔礼的,若是传出去…」 容庭神色淡淡道:「传出去就传出去了,他们不占理。」 楚虞一噎,想想也是。 本就是尤家不占理,就算挨了一脚那都算轻的了。 v第11章[02.07] 听说容正喧醒了,容谨哪里还顾得上尤满,匆匆赶到安杏苑去。 容芊芊看庄氏也很想一同前往,强扬起笑来:「嫂嫂去吧,这里我看着便好。」 庄氏感激应下。 容庭牵着姑娘离开,是往未逸轩的方向去,楚虞偷偷抬头打量他,也没瞧出他有要去看一眼的意思。 前厅里,尤舒琴扶着尤满坐下,一边扭头朝门外看,她着急道:「我去瞧瞧大夫何时来,麻烦二姑娘照看好我三哥哥。」 说罢,尤舒琴提着裙摆便往方才容庭走的方向小跑了几步,终于是追上人。 她目光落在男人牵着身侧姑娘的那只手上,尤舒琴轻声唤了句:「二公子。」 她走近方才朝楚虞点了点头:「今日我兄长言行不当,得罪了二公子,这一脚算他活该,我替他向楚虞赔个不是。」 楚虞狐疑的看了尤舒琴一眼,并不知她在赔什么不是。 容庭对这尤舒琴半分印象都没有,方才也并未注意过她,闻言,一张脸冷飕飕的,半分好脸色都没给,牵着楚虞扭头就走。 尤舒琴愣了,这未免也太没有风度了! 不说别的,她一个姑娘家来赔礼,哪怕是敷衍也该给句话的。 尤舒琴一双细眉紧紧拧在一块儿,瞧着前面的两个人。 前厅里,容芊芊送走了大夫后又折了回来。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我、我二哥哥就是那个性子,不讲理的很,今日真的是委屈尤公子了。」 尤满方才缓过劲儿来,面色有些阴郁,听了容芊芊的话,免不得抬头看她一眼。 他嗤笑一声:「你那个二哥哥要是有你半分讲理就好了。」 容芊芊正要回话,那头尤舒琴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的样子。 尤满也没有好脸色给她,冷哼着说:「大夫都走了,你去哪里寻大夫的。」 尤舒琴沉着脸:「回府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说罢她便兀自转身离开,尤满这伤在腹部,她也不说要扶一下。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容芊芊站在长廊下,神情郁郁。 忽然,高氏从拐角处疾步走过来,用力拧了一把容芊芊的手臂,容芊芊疼的险些没跳起来。 「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高氏扭头指着那兄妹二人的背影:「你昨日同我说的时候我便叫你不用想了,尤满那是什么人,你二哥哥婚后还收敛了性子,你瞧他会吗?更别说今日尤家与容家彻底结了怨,你更是半点都别想!你爹给你相中了彭家的三公子,有什么不好的?」 容芊芊眸中憋着泪,那彭家有钱,家底也算厚实,可也只是个商贾之家,若是能像二哥哥的路家那样有排面也就罢了,可彭家没有啊! 容芊芊不甘心,又同高氏说不通,顶撞了两句便跑了。 未逸轩里,楚虞全然不知前厅发生的事,更不知容庭还能被拿来这样比较。 她站在男人身后,抬手替他揉着肩颈:「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过去瞧瞧。」 容庭闻言默了一瞬,伸手将姑娘拉到旁边坐下,将她那双纤细嫩白的手放在掌心里把玩着。 「这事过去之后,我们回江南好不好?」 楚虞定定的瞧了他一会儿,京城这里一团乱麻,他本该在江南当他的路家掌事,不该搅和进来的。 她正缓缓点了下头,那边邹幼便领着丫鬟进来布菜。 那鱼腥味还未走近便问道了,一进屋子里,味道更是浓的很。 楚虞感觉胃里泛酸,蹙着眉头忍了忍。 邹幼将那鲫鱼汤搁在圆桌中央:「姑娘,公子特意吩咐了厨房做的鱼汤,说是给姑娘补身子的。」 楚虞闻言扭头瞧了眼容庭,容庭轻揽住她的腰:「最近不是累了么。」 她耳尖一红,正要说话,才刚一张口,忍不住起身疾步走到门外,扶着门框,掩着嘴弯腰呕了几声。 容庭一怔,立即跟了上去,一手扶住姑娘的手臂,一手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 正布菜的邹幼一张脸僵了半响,忍着心里头的想法赶忙倒了盏茶送过去,茶味压了胃里的酸味儿,楚虞方才缓过劲儿来。 她一张脸呕的通红,容庭神色有些异样,心里想的约莫与邹幼是一件事。 他失神的看了眼姑娘的小腹,强装镇定道:「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楚虞蹙了下眉头:「不用,早膳没用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别给府里添乱。」 邹幼哪里听她的,忙就应声道:「奴婢这就去。」 容庭心下算了算日子,又觉得不大可能。 他们成婚不过一月多,就算怀上了,这会儿也瞧不出来什么。 果不其然,确实是瞧不出来什么。 李大夫收了帕子与药箱,朝容庭欠了欠身子:「贵夫人这是累着了,加之早间未使用东西,胃空着,这才难受。」 楚虞收了手:「早说了无碍,送李大夫出去吧。」 邹幼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忽然就听容庭蹙着眉头问:「当真只是累着了?」 李大夫脚步一顿,亦是不解:「公子这话是何意?」 容庭扭头瞧了瞧楚虞:「会不会有喜了?」 楚虞一勺汤刚送进嘴里,被容庭这一句话吓的呛到,捂着胸口咳了好一阵,眼泪都憋出来了:「你胡说什么啊,要真有了身子,大夫还能瞧不出来?」 李大夫抚着长须无声笑了笑,忽然嘴角一僵,琢磨着楚虞这话,有些迟疑道:「那倒不是不可能,这孕中诊脉,若是两月那脉象自然明显,若是一月,脉象不显也是有的。」 容庭蹭的一下起身,捉着姑娘的手腕道:「那请李大夫仔细再诊诊?」 楚虞一下拂开他的手,忽略掉李大夫含笑的目光,忙叫邹幼送人出去,末了她又低声埋怨:「哪有你这样的,叫人笑话。」 v第12章[02.07] 她说着,低头扒着米饭,再闻那鱼味儿也不觉得腥了。 容庭慢悠悠落了座,面上既失落又松了口气:「笑话什么,那穆二的媳妇儿怀了身子,还不是跟宝似的供着。」 楚虞扬了扬眉,他说的是丘嫦沁啊。 她不由觉得好笑:「我要是怀了身子,你也能将我供着么?」 容庭勾了勾唇角:「你要愿意,我能一直供着,当祖宗供着。」 用完午膳不久,安喜堂便派人传话来,说是老太太醒了,听闻容正喧那条腿救不回来,又难过了好一阵。 楚虞还没进屋里就听到老太太的低咽声,陈梓心忙拍着她的背哄着:「外祖母莫要将身子给哭坏了,或许是宫里的这位御医医术不好,咱们去外头请好的大夫来给舅父医腿,可好?」 难不成外头的郎中还能有宫里的御医强?老太太知晓陈梓心在宽慰她,但到底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停了哽咽。 楚虞推门进去,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楚丫头来了,容庭那小子可去看过他父亲了?」 昏迷时倒是看过,醒来便不曾了。 但这会儿要说这话,可不火上浇油,楚虞点了点头:「看过了,外祖母可要去安杏苑瞧一瞧,大舅父也醒了。」 老太太捏着帕子压了压胸口,难受的摇了摇头:「晚些再去。」 这会儿容正喧心头定是也不好受,他堂堂一个将军,往后却只能坐在轮椅上,那与要了他的命有何异? 老太太缓过神来之后,又念叨着这事带来的影响。 容芊芊与容瑶瑶如今都在议亲,一下出了这档子事,怕耽误两个姑娘。 楚虞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这事定是会有影响的。 容瑶瑶或许还好些,还有个玉氏替她张罗,容芊芊可就不行了,本二房一家就是依附大房的,现下二房怕是更难了。 果然没过两天,原本容芊芊还看不上的彭家,如今态度也一落千丈。 虽说彭家对容家的礼仪也还算周到,但从彭家主母话里便能听出,不似前几日那样热络。 容家二房手里的田地铺子跟彭家比起来,那简直小巫见大巫,彭家看上的,无非就是容正喧一家的身份。 往后说出去,还能说是将军的亲家,也算有面儿。 可现在,这容家还不知谁来掌管呢,众人都观望着,一个瘸腿将军,军中的事物也未必能交给他的儿子,皇上心思高深莫测,没准容家就这么失了宠。 高氏同彭夫人说完话回到府里,忍了一肚子火,正好撒在容芊芊这里。 她指着容芊芊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们姐妹二人怎就不能给我争口气,你姐姐这么大岁数还在家里当姑娘,你怕是要和她一个样!」 容芊芊正绣着荷包,被高氏这么一戳脑袋,针脚一下落错了地方,她也恼了,蹭的一下站起身:「分明就是你和爹不争气,同样是姓容,容瑶瑶就有个当将军的爹,我就没有!」 高氏被她这么一刺激,更是火冒三丈。 她平日就对玉氏羡慕的不行,同样是容家的儿媳,玉氏出生好,嫁的也比她好。 高氏又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当初要是能拿下苏裴,我用得着这么费心费力的替她操心,人家楚虞那丫头,养在老太太膝下就是比你有本事,能叫裴夫人相中,还能勾的你那不着调的哥哥喜欢,你倒是跟人家学学!」 提到苏裴容芊芊也恼火的很:「林楚虞就会装模作样,我才不学她!」 容芊芊扭头就跑出门,高氏在后头喊她,她也不理会。 结果她这刚拐过通道,便瞧见玉氏态度激昂的在同容瑶瑶说话,容芊芊立即躲了躲,拉长了耳朵听。 就听玉氏嘴里说着什么家产嫁妆,容瑶瑶抹着泪哭个不停。 玉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声音都不由拔高了:「哭哭哭,遇事儿就知道哭,你爹现在连床都还下不了,什么事都操持不住,往后容家可就是你大哥当家了!」 容瑶瑶抽噎着说:「大哥当家又如何,大哥又不是二哥…」 「你爹心中一直对容谨容庭有愧疚,对容庭的愧疚更甚,他手里攥着的那些家产,将来都是那兄弟二人的,你一个女孩子家,能有多受宠!」 容瑶瑶低下头,哭着嘟囔:「那你也不能这时候跟爹和外祖母提嫁妆的事儿呀…」 方才玉氏去和容正喧与老太太提了提将来给容瑶瑶备嫁妆的事儿,可容正喧还躺在病床上,哪有功夫搭理这事,玉氏又不依不饶的,直把容正喧惹的砸了药碗。 老太太哪里,亦是闹的不愉快。 要说为何玉氏这般心急,还不是怕等容谨接管了容家,容正喧会将家产都分出去,到时候再要,怕就晚了。 容芊芊缩回身子,若有所思的盯着脚尖瞧半天,回去时高氏还生着气,她同高氏说了这事后,高氏一下就静了下来。 二房打理的一些商铺和庄子,大部分都是容正喧嫌容正嚣游手好闲拿给他打理的,若是大房分家产,那岂不是要将这些铺子收回去了? 这可是不行的,高氏一下警铃大作,琢磨起对策来。 只是还不等高氏琢磨出对策,大房那头便是三天两头的吵个没完。 连老太太都惊动了,让齐妈妈去照看容正喧,玉氏当着齐妈妈的面,便收敛了一些。 老太太因为怕瞧见容正喧的腿而心里难受,鲜少来安杏苑,今日一坐,开口便提起了玉氏。 这么些日子容正喧的身子有好转,已经能倚在床头翻看兵书了,只是这腿终究还是废了。 提起玉氏,他面色一下沉了下来。 他伤势好转的半月以来,玉氏便日日在他耳根提瑶瑶的嫁妆。 瑶瑶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玉氏便说她替瑶瑶管着嫁妆,要容正喧将几座铺子和庄子分出来,还不包括现银。 她这话里的意思,容正喧要是第一次还没听懂就罢了,可多提两次,他反应再慢也明白过来。 老太太哼了一声:「往日你身子健全的时候,她倒是体贴温柔,如今你这一出事,还不过只是一条腿罢了,她就想着将钱财攥在手里,你若是丢了性命,她岂不是要置容家于不顾!」 容正喧不作声,他也没想到玉氏会是如此。 是他平日忙于军务,疏忽了家中… 老太太默了一阵,提玉氏就添堵,便又问:「容庭夫妇二人也住在这儿半月多了,容庭那小子可常来看你?」 容正喧面上一愣:「容庭在府上?」 老太太蹙了下眉头,楚虞那丫头倒是时不时来安喜堂瞧她,生怕她因为容正喧的事儿病倒了。 v第13章[02.07] 老太太一下反应过来,原来容庭住在府上,不过是因为那丫头要对她尽孝,他陪着罢了。 「你这个爹做的,也难怪儿子不来瞧你,若不是因为楚丫头,你今日就算两条腿都摔断了,他也不会往容家踏一步。」 老太太说完话便兀自起身离开,留容正喧一人垂头沉思。 容正喧撑着拐杖半坐起来,齐妈妈一瞧,立即将轮椅推了过来:「大夫都说要静养,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容正喧眉头沉了沉,默了半响方道:「我去未逸轩瞧瞧。」 齐妈妈心下微微一叹,如今还有什么可瞧的。 仔细一想,自玉氏被抬为平妻,前夫人病逝之后,容家就散了。 而二公子也成了家,原本她与老太太都以为二公子那混不吝的性子,楚姑娘嫁过去会受委屈,可现在看来,二公子倒是比老爷要会疼人的多。 齐妈妈心中的话不敢说出口,只能领着吩咐将容正喧一路推到未逸轩。 容正喧这是腿伤了之后第一次出门,一路丫鬟小厮时不时偷偷往他腿上瞄一眼,他整张脸都阴沉阴沉的。 到了未逸轩外,齐妈妈没将轮椅推进去,停在了院门口。 就见楚姑娘坐在园子的石桌上,腿慢慢晃悠着,仰着头,让二公子在她发髻上簪了支钗环。 容庭勾着她的下巴笑的痞里痞气的:「啧,敢问小娘子可是神仙下凡,怎生的这样好看?」 对他这样的调侃楚虞早就见怪不怪,跟着容庭脸皮都见长,一本正经的学着戏本子里说的那样,回他道:「听闻公子前世功德无量,本仙姑特下凡来赐你恩惠,是不是要感恩戴德呀?」 她说着,伸手掐了掐容庭的脸,颇有点调戏的意味, 容庭笑着将她从石桌上抱下来:「什么恩惠?」 楚虞扬了下眉头嘟囔着道:「我嫁给你不是恩惠么?」 门外齐妈妈欣慰的弯了弯嘴角,瞧着里头夫妻二人的一举一动,都觉得当初老太太点头将楚姑娘嫁给二公子时操的心,实在是白费。 齐妈妈一低头,就见容正喧一脸复杂的看着园子里,那神情似落寞似欣慰,他紧了紧拳头:「回吧。」 容家自容正喧为将以来便颇受当今圣上恩宠,当年也是盛宠一时,后来几年天下太平,逐渐用不到容家,容家的景致便也不复当年了。 不过,圣上总要做出一副体恤忠臣的模样,不能说容正喧瘸了腿便真将容家的权尽数收回。 于是一道圣旨下来,终究还是让容谨接了容正喧的职务。 容正喧彻底卸下担子,日日歇在后院养身子,倒是这么几十年来第一回 这样清闲。 也正是清闲,与玉氏的接触便也多了起来,二人一次次因为容瑶瑶的嫁妆闹的难堪收场。 容瑶瑶的嫁妆容正喧定然不会苛待她,但那也要等婚事定下来,现下他连个女婿的影子都没瞧见,全凭玉氏一人自说自话就想要去容家那么多产业,实在叫容正喧心下有些不适。 何况,如今容谨接了他的职,那也不能叫庄氏受委屈,容正喧同玉氏稍稍提了一下让庄氏和她一并打理后宅,玉氏不带犹豫的立即驳了。 「她还什么都不懂,这不是添乱么,我一人就行。」说罢,玉氏不给容正喧再说话的机会,忙就离开去折腾后宅的琐事。 容正喧缓缓长叹了一口气,平日里也没见玉氏这样咄咄逼人的。 容正喧从自个儿的腿伤中缓过来,加之容谨又接了他的职,容家也算是风平浪静,容芊芊和容瑶瑶议亲也顺当了许多。 瞧老太太不似前几日那般郁郁寡欢,楚虞与陈梓心便也放下心来。 陈梓心的小腹已经显怀了,老太太便不让她再日日过来伺候:「我瞧栋才那小子,自从那事之后也懂事了,对你也好,回回都到容家来接你回去,你们小俩口便好好过日子,别再折腾了。」 陈梓心颔首应是,面上却也没多少喜色。 魏栋才不计较她曾心悦容庭一事,她也假意放下他纳妾一事,日子表面上确实和和美美,可也就陈梓心知晓,不过都是为了彼此的体面罢了。 她睨了一眼窗外,梧桐树下立着的男人,下意识回头瞧了楚虞一眼。 要说羡慕,原本最不被看好的这二人才是最叫她羡慕的。 陈梓心原本也没想到,二哥哥娶妻之后竟能这样待人好。 她轻唤了声正在和老太太讲话的楚虞:「二哥哥在外头呢,许是又来接你回未逸轩用晚膳了。」 自从前几日楚虞在安喜堂用饭,回未逸轩呕了好一阵后,容庭便不让她在安喜堂用饭了,这事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反而称容庭体贴。 楚虞觉得这也忒矫情了些,可这男人说不通,怎么都得将路家的厨子喊来,给未逸轩单独开小灶。 容芊芊听说了,还冷哼着背地里说楚虞矫情,才嫁给二哥哥几个月,胃口就被养叼了。 老太太拍了拍姑娘的手背:「你们两个丫头的孝心老婆子我看的明白,回吧,回自个儿府上,别成日在我这儿晃悠,看着眼都花了。」 楚虞与陈梓心对视一眼,笑着应下。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楚虞便也想回路家去,毕竟容家除了安喜堂,哪里她都呆不惯。 况且,容庭也没有要去看容正喧的意思,继续留在这儿,只不过给他添堵。 夫妻二人正往未逸轩的方向走,半路便遇上了容正喧和齐妈妈。 齐妈妈这是要推着容正喧去安喜堂给老太太问安。 容正喧自腿伤了后,闲下来,也时不时往安喜堂跑,倒像个大孝子。 父子二人目光对视一眼,容庭面无表情的让了道,齐妈妈也不敢多说,毕竟这二人之间从未好生说话过,生怕在这儿吵起来,便想赶紧推着容正喧过去。 容正喧忽然压住轮子,扭头朝容庭道:「你若是得空,陪我说说话?」 容庭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的睨了眼容正喧,轻捏了下姑娘的手,楚虞便立马会过意来:「那我先回去等你。」 园子里,容正喧坐在轮椅上,容庭坐在石凳上,看起来还比容正喧要高出大半个头。 容庭颇有些不耐烦:「有话就说。」 容正喧顿了一下:「如今你大哥当家,这容家的家产,是该分出来了。」 容庭眯了眯眼,依旧不作答,等他继续说。 「你幼时在江南长大,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是我有愧于你,这容家的家产,该是你的,一分也不会少。」 容庭听他这正直的口气不由笑出了声,不屑的瞧着他看,笑说:「我怎么从前没感觉到你这有愧于我,断了腿,忽然良心发现了?」 v第14章[02.07] 容正喧面色沉了沉,忍了下方才说:「那时你不学无术,成日在外厮混,我正是怕对不住你母亲才对你严加管教,你若是因此埋怨我,我也无话可说。」 容庭嘴角渐渐放平,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是不是这么想着,自个儿还挺感动的?为了你那点破权势逼死发妻,忙于军务无暇管教从江南接回的儿子,以为一条军鞭就是对我严加管教了?现在将容家的家产分了,良心就能稍安?」 容正喧被他这话气的拍了拍石桌:「容庭!你别得寸进尺!」 齐妈妈在不远处心惊胆颤的等着,瞧瞧,瞧瞧,还是吵了起来,就知晓这父子俩不是能坐在一块和气说话的命! 容庭弯唇,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你就活该坐着,念一辈子,愧一辈子悔一辈子,你以为整个容家,除了那和你一样为了容家不择手段的老太太,谁还真心待你?」 容正喧仰头瞪着面前这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男人,胸口里憋着火,却无从反驳他的话。 容庭刚一回未逸轩,就见青陶和邹幼正指挥着下人将几个箱子搬去门口。 他进屋里一看,姑娘收拾着衣物,见他来了便说:「外祖母说我不必再过去瞧她,让我们回府里呢。」 容庭一声不吭的走过去将她手里的东西抽走,双手绕到腋下将人托起放在妆台上,捏着她的下巴用力亲上去。 这人做这种事情从来不跟温柔沾上边,回回都是又啃又咬,楚虞吃痛的哼了一声。 容庭忽然停住动作,就贴着她的唇缓了几口气。 大抵知晓他和容正喧谈的不愉快,许是又吵架了,楚虞安慰的在他唇上轻轻抿了抿,又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回江南吧,我已经跟外祖母说好了。」 男人低低应了声,又掰过她的脸亲了亲,如释重负一般道:「好。」 他隔着衣物,捏着姑娘腰间细细软软的肉,惹的楚虞躲了躲。 二人对视一眼,某种情欲不言而喻。 楚虞坐在妆台上,双手环在男人脖颈,容庭只稍稍一用力便将姑娘抱了起来,他绕到门边,用脚踢了踢便将门给关上。 随后才径直走到床榻将人放下。 就听楚虞嘟囔了句:「白天呢…」 原本她叫下人收拾了衣裳和首饰,马车都备好了在门外,谁知容庭来了这么一出,楚虞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夜里。 再一睁眼,天都黑了。 她只迷迷糊糊的记着容庭叫了水,将她抱去了耳房沐浴,然后她就睡过去了。 楚虞撑着床榻半坐起来,就听到门外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男人端了一盏茶过来。 「润润嗓子。」 楚虞接过抿了几口,方才问:「几时了?」 容庭将姑娘额前几缕碎发捋到耳后:「戌时,不算晚,饿不饿?」 楚虞点了下头,午膳都没用,能不饿么。 容庭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将人抱着放在腿上一件件给她穿起来,这也不是容庭第一次给她穿衣了,动作都熟练的很。 容庭磨着人又亲了亲,方才叫门外的丫鬟进来布菜。 在她醒之前厨房就做好了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人终于是醒了。 楚虞胃里空空的,本是饿着,但瞧着一桌子的菜却没了胃口,只寥寥几口便放下竹筷,问道:「何时回江南?我叫青陶与邹幼提前准备准备。」 容庭往她碗里添了些菜:「三日后开船,路临都备好了,不用操心。」 楚虞正点着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眉头一皱:「开船?你不是怕水么,要不还是走陆路。」 容庭勾了勾唇,拿竹筷在她额头轻轻敲了敲:「谁跟你说我怕水,陆路多累啊,你这身子骨吃得消?」 楚虞狐疑的睨了他一眼,上回在江南,只不过在水面上兜了一圈这人就面色惨白的,怎么会不怕水,分明是怕极了。 隔日一早,楚虞便和容庭回了路家。 走的时候正逢容芊芊慌里慌张的从偏门回来,路过长廊时,遇上容庭与楚虞,容芊芊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她紧张的背过手去:「二、二哥哥,楚虞…」 容庭瞧都没瞧她一眼,径直从她身侧走过,容芊芊霎时松了一口气。 楚虞脚步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多打量了一圈,总感觉容芊芊哪里不对劲。 直到容芊芊脚步匆匆离开,楚虞回头望了眼,才瞧出哪儿不对, 容芊芊平日里最爱美,恨不得打扮成孔雀出门去,今日这发髻也没梳好,簪子都歪了… 不过她也不关心容芊芊的事儿,没多想便和容庭离开了。 马车开了还没出一条街,楚虞忽然一阵恶心,她蹙了下眉头,咬着唇忍着。 容庭抬眸就瞧见姑娘一脸苍白,垂在腿上的手紧紧拽着帕子,唇都要被咬破了。 他忙吩咐外头的路临道:「去医馆,掉头!」 路临一把拉住缰绳,马车迅速掉了个头,猛地一颠,楚虞也忍不住了,一手撑着座椅,一手掩着嘴。 容庭手足无措的在她背上拍了拍,看她难受的眼泪都出来了,目光灼灼的落在姑娘的小腹上。 去医馆的路上容庭便紧张兮兮的,一手牵着她,一手半搂着姑娘的腰身,生怕撞上哪个不长眼的。 李大夫正给人开着方子,瞧见门外进来的二人,眉头不由一挑,笑着叫伙计去开药,抚着长须笑呵呵的过去:「二少爷与二夫人怎么到我这小医馆来了。」 容庭没心思跟他调侃,忙就拉着姑娘坐下:「你快把把脉。」 容庭这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李大夫心下有些了然,覆上帕子便仔细诊起脉来。 不说容庭,楚虞自个儿都有些紧张,她低下头抿了抿唇,偷偷瞧了眼身边的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夫瞧,情绪全写在脸上了。 楚虞蹙了下眉头,他这是想要她怀上,还是不想要? 过了好半响,李大夫眉头紧紧蹙了蹙,又换了只手诊脉,攸的眉间一松,拍了拍衣袖起身笑道:「恭喜二公子,要当爹了。」 楚虞怔了一下,猛地捏紧了帕子。 就听李大夫扭头嘱咐道:「这才一个月,二夫人身子骨弱,前三个月要好生养着才是,吃穿上皆要注意些,回头老夫写张单子叫人送到府上。」 v第15章[02.07] 李大夫一番话说完,容庭方才回过神来,他不可置信的拉开楚虞的手,直勾勾盯着她那什么都看不出的小腹半响。 蓦地他笑出声来,伸手碰了碰姑娘的小腹。 楚虞:「……」 邹幼与青陶一行人在后面的马车里候着,一见二人从医馆出来,着急忙慌从马车上小跑过来,邹幼拉着楚虞的手臂左瞧瞧右看看:「夫人哪里不适,大夫如何说的,可开了药?」 邹幼还没打量完,容庭便抢过楚虞的手:「下手没轻没重的,都慢点儿!」 「……」 楚虞轻咳了两声,跟俩丫鬟说了无碍后便匆匆钻回马车里,容庭还在身后念叨着要慢点,像是她一弯个腰便会出事似的。 她尚未从大夫的话里回过神来,两手交叠放于腿上,就见容庭目光落在她的小腹。 楚虞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瞧了一眼,迟疑道:「是足一月了么…」 容庭低低应了声。 二人阅历都尚且不足,姑娘年纪小,容庭虽年长她五岁,可对这种事也是束手无策,甚至有些手忙脚乱。 他心下有些复杂,既高兴又彷徨。 虽说已有大半月没回路宅,但管妈妈将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倒是不用楚虞多操心。 二人方才一回来,管妈妈便将府中的账目送了进来:「这是这一月的开支,还请夫人过目,府里进了一匹给下人做衣裳的新料子,也依着夫人的吩咐都记上了。」 楚虞脑子还有些懵,顿了一下方才接过管妈妈递上的账本,还没来得及翻看便被容庭抢了过去。 容庭将邹幼和青陶从外头叫进来,把这账本丢给了青陶:「这些账本你替夫人看着。」 青陶愣了愣,狐疑的接过。 这后宅的账目是大事,怎么能她替夫人看着呢… 不等青陶开口询问,容庭又问:「府里可有懂接生的妈妈?」 三人皆是一愣,邹幼与青陶目光直直的往楚虞看去,夫人有了? 管妈妈立即回过神,回道:「倒是有一人,徐妈妈,在前院伺候花花草草的,可要奴婢将她调来伺候夫人?」 容庭蹙着眉点了点头:「去。」 管妈妈欢快的应下,一脚都踏出门槛了又折了回来:「夫人怀了身子,那吃食也得注意着,可要去提点一下后厨?」 容庭亦是点了点头,这主仆几人的对话里,楚虞几次三番想说两句,却都插不上嘴。 她扭头打量了男人一眼,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倒是难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就由着他折腾去吧。 不出半个时辰,路家上下便都知晓夫人有了身子这事,就连在秋苑打扫落叶的丫鬟手上动作都放轻了些。 公子说了,不准扬起灰呛着夫人。 丫鬟抬了抬头,这离里屋还有好些距离,扬起灰怎么可能呛着夫人呢… 容庭在屋里转悠着唠叨半天,好不容易被路临叫走处理书房堆积的账本,楚虞忍不住松了口气。 邹幼本也高兴着夫人有了身子,可公子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弄的邹幼大气不敢喘一口。 徐妈妈从前是个接生婆,对孕中的女子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了如指掌。 她只笑着道:「夫人请宽心,这前三月确实得小心些,但也不必太过紧张,平日里吃食上注意点便也不碍事了。」 楚虞一一应下,一应事物交代下去后方叫人放了热水,容家这大半月实在不太平,终于是能歇上一歇。 她半倚在浴桶边,由着青陶将热水淋在她散下的发丝上,一缕缕揉搓着。 楚虞闭着眸子,忽然就想起今日容芊芊的异样,忍不住蹙了蹙眉。 那么一大早,她发髻不整的从外头回来,实在不像没事儿的样子。 可容芊芊何止是有事,简直就是出了大事。 她从早间回来撞到容庭夫妇二人时便吓得不轻,赶忙回到屋里整理了着装,便一整日缩在屋中不肯出来。 前些日子她结实了尤舒琴,尤贵妃怀了龙嗣后尤家便又风光了起来,容芊芊更是讨好着尤舒琴,但凡尤舒琴置办的茶会诗会,她都会去坐坐。 好不容易尤舒琴肯同她多说两句话,容芊芊自然是高兴的,昨个儿晚膳后尤舒琴与人在茶馆里比画,特叫容芊芊过去助个阵。 这画也比完了,尤舒琴赢的满面春风,又邀容芊芊去喝个小酒。谁知尤满会来,几人多喝了几杯,尤舒琴被丫鬟扶回了尤家,容芊芊本也要走,却被尤满哄着拦着,又是几杯清酒下肚。 等她再清醒时,天已然微凉,容芊芊从陌生的屋子里醒来,衣衫不整,看到身边躺着个醉酒未醒的尤满时,整个人都懵了。 边哭边捡起衣裳往身上套,手忙脚乱的整理了发髻,趁时辰还早偷偷从偏门回来,谁知还能遇上容庭与林楚虞。 容芊芊吓坏了,满脑子都是林楚虞方才在长廊下对她的一阵打量,她心中不由一阵一阵发虚,她是不是知道了,她是不是看出来了… 不能,不能让人知道! 容芊芊扯着被褥,一拳一拳打在棉花上,像是疯魔了一般。 忽然门被重重敲了两下,容芊芊惊坐起来,就听高氏大嗓门道:「彭夫人在你外祖母那坐着呢,还不拾掇拾掇过去给你外祖母请个安。」 她停住动作,对,林楚虞要回江南了,她不会说出去… 然而,因为楚虞这突如其来的有孕,原本打算三日后回江南的计划也只得暂时搁置,毕竟都说头三月尤为重要,容庭是断然不敢拿她冒险的。 楚虞这一胎怀的极不安稳,都说孕中五六月孕吐才为明显,但她这才不过一月便时不时感觉恶心,吐的双眼通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容庭不是个耐心的人,可谁让怀着身子的是他的姑娘,怀的还是他的孩子,他只好小心哄着,求着,让姑娘将饭菜吃完。 但他这好耐心也只在楚虞面前,到了人后,便将气都撒在了路临身上,甚至是将大多要打理的生意都丢给了路临。 自从夫人诊出喜脉后,路临那才叫个苦不堪言。 可外头不知路家有喜,林楚虞不回江南,容芊芊日子过得备受煎熬。 她日日盼着尤满上门提亲,容芊芊委屈的咬了咬唇,尤满总不会将那晚的事忘了吧… 这事容芊芊谁也不敢说,高氏还不知情,一心想撮合她和彭家。 v第16章[02.11] 不仅如此,她还担惊受怕,生怕林楚虞知晓了,会将这事说出去。 等了小半月都不见容庭有要回江南的意思,容芊芊终于忍不住,找人去路宅打听了一下。 这一打听,方才打听出喜事来。 容芊芊懵了,林楚虞有喜了? 那岂不是要在京城再耽搁许久? 安杏苑里,玉氏正与容瑶瑶说尚家的公子,尚家是言官,在朝中也有一席之地,玉氏相中的正是尚家的独子尚温寒。 就玉氏看了这么多人家,唯有尚温寒是其中最好的,家世好相貌好,最重要的是,他是尚家的独子,将来整个尚家都是他的,瑶瑶嫁过去,便是唯一的少夫人。 容瑶瑶百般无趣的摘着花瓣儿,自打爹的腿摔断以后,她娘就像变了一个人,成日除了说亲就是说亲,容瑶瑶烦躁的将花摘的光秃秃的,蹭的一下起身道:「二哥哥一家未下江南,也没什么动静,祖母叫我去瞧瞧。」 玉氏眉头一蹙:「二哥哥二哥哥,若是没有你二哥哥,你爹说不准还能多疼你一些。」 容瑶瑶懒得搭理玉氏近日的念叨,打小玉氏就觉得是因为两个哥哥分走了容正喧对她的疼爱,可她也没见她爹多疼二哥哥… 玉氏缓和了下脸色,想起什么,忙摆手道:「你去瞧瞧也好,你祖母吩咐你的事儿是得好好办,要是她多疼你一些,你出嫁的嫁妆也能多一些。」 容瑶瑶翻了个白眼,再懒得说话了。 容瑶瑶路过甬道时正撞上脚步匆匆的容芊芊,她忙站稳脚跟,险些被容芊芊给撞倒了。 容瑶瑶张口就要声讨容芊芊两句,可一抬眸便瞧见她通红的眼眶,容瑶瑶的话噎在了嗓子里,狐疑道:「你莫不是又被你娘骂了吧?」 容家上下都知道,因为容落落至今未嫁,高氏便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容芊芊身上,恨不能马上将她嫁出去。 高氏看中了彭家,要说彭家也挺好的,跟容芊芊也相配,可容芊芊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一直没肯点头应下,弄的高氏日日在房中破口大骂。 这回还真被容瑶瑶说对了,容芊芊就是刚被高氏给骂出来的。 不过容芊芊哪里能让容瑶瑶看笑话,仰着下巴否认道:「我就是被沙迷了眼。」 容瑶瑶嗤笑一声,直越过她往前去,身后忽然有丫鬟追过来:「三姑娘,老太太叫您给楚姑娘带的帕子忘拿了。」 容瑶瑶脚步一顿,拍了拍脑门嘟囔道:「我就说有什么落下了,不过祖母可真是偏心,这用上好的冰蚕丝做的帕子,全都给楚虞了……」 容芊芊猛地出声道:「我、我跟你一道去。」 于是因为怀了身子的缘故,楚虞近日嗜睡的很,这会儿才堪堪醒来,困顿的眯着眼让青陶伺候着将衣裳穿好。 青陶一边替她整理了下衣领,一边说道:「听说酒庄那儿出了点事,公子被路临叫走,许是午膳也不回来用,叫夫人自个儿一定要好好用饭呢。」 楚虞点了点头,那头邹幼又断了碗安胎药进来:「夫人,尤家姑娘递上了拜帖,说是想见公子一面,奴婢说了公子不在府上,她又说要见您。」 楚虞扬了扬眉,这儿到前厅还有一段距离,楚虞近日懒得很,是连路都不愿意多走,吩咐道:「请她进屋里来说话。」 尤舒琴一路跟着邹幼进来,四处打量着路家后宅,可真是奢侈的很。 她今日来本是要和容庭说件隐秘的事,可容庭却不在府上,既然来都来了,那见一见林楚虞也无妨。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药味儿,尤舒琴忍不住蹙了蹙眉问:「二夫人这是病了?」 楚虞笑笑没应,请她坐下。 尤舒琴张望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床帐上,被褥还没叠好,团成了一团,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 尤舒琴收回目光,方才邹幼分明告知她容庭不在府上,可她却还是问:「二公子不在府上,那是去哪里了?」 楚虞颇觉好笑,舀着药汤的勺子顿在了嘴边,迟疑一瞬还是放下:「尤姑娘可有事要我代为转达?」 尤舒琴立即摇头,也反应过来自己跑到人家家里要见人家夫君这事是有些荒唐。 她忙说:「我、我就是想替我兄长像二公子赔个礼,思来想去,上回确实是我兄长做的不好。」 楚虞客套的应下,二人寒暄没两句,反正容庭不在,尤舒琴也坐不住了,便寻了借口就走。 邹幼望着那人的身影,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尤姑娘的性子何时这样温婉了,之前在穆家她分明还是咄咄逼人。」 楚虞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忽然就喝不下药了。 她将汤匙丢进碗里:「将这撤下。」 那头尤舒琴因为没见到容庭,面上颇有些失落,正漠着张脸离开时,恰巧在拐角处撞上从容家前来的姐妹二人。 尤舒琴抬头就瞧见容芊芊神色慌张的看着她,尤舒琴亦是惊了一下,想到她今儿来要找容庭说什么,再瞧容芊芊这样,颇有些心虚。 她匆匆撇开眼,侧身从容芊芊边上走过。 正是她这心虚又着急的模样让容芊芊一颗心坠到了谷底,尤舒琴来路家做什么,她是不是知道了,还说出去了… 「容芊芊!」容瑶瑶推了她一把:「你聋了啊?」 容芊芊回过神来,脚步沉重的同容瑶瑶一并去秋苑。 在知道容庭不在府上后,她便更肯定尤舒琴是来找楚虞的,至于说了什么,容芊芊紧紧握了握拳头,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容瑶瑶一进秋苑,就见楚虞坐在石桌边同青陶对着账本。 九月的天儿已转凉,她也多添了件薄衫。 容芊芊的目光实在太扎眼,楚虞抬头对上了上去,可她这无意了一眼,又叫容芊芊心中慌了一下。 容瑶瑶凑上去,先将老太太送的帕子递了上去,方才问:「祖母说你前些日子就该同二哥哥一并回江南,怎么这时候还没动静?」 听容瑶瑶这么问,容芊芊的目光下意识就落在楚虞的小腹上。 就见楚虞抬头笑着同青陶对视一眼,青陶便柔声道:「回三姑娘的话,我家夫人有了身子,公子怕胎儿坐不稳,便先将回江南的行程搁置了。」 容瑶瑶抿了口茶险些将自己噎着,难以置信道:「你有了身子了?这么快?」 楚虞与二哥哥不过成婚两个月,这么快就有身子了? 本该是一桩喜事,可容瑶瑶一脸同情惋惜的瞧着楚虞:「新婚还没多久,好日子都还没享几日,你就怀了孩子,岂不是白白将二哥哥送给外头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闻言,楚虞扬了扬眉。 容瑶瑶所言让人忍俊不禁,但仔细一想想,一些大户人家夫人怀了身子后,便体贴的替夫君纳妾,与容瑶瑶说的其实是一个理。 v第17章[02.11] 容芊芊为一旁插不上话,双手紧紧握着杯盏,扣着杯沿,满脑子都是尤舒琴颇有些心虚的神色。 林楚虞方才也多瞧了她一眼… 容芊芊现如今是草木皆兵,怎么看楚虞都觉得不对劲,随时随地都会将这事抖落出去。 她佯装镇定的问道:「那二哥哥可有打算何时回江南?」 楚虞的目光落在容芊芊紧张的手上:「还未曾同他商量过。」 容芊芊咬了咬牙,怀胎十月,她怀着身子,定是走不了。 容瑶瑶得了楚虞怀胎的消息后便说要回府里同老太太报喜,嘱咐她小心安胎后便蹦跶着离开。 容芊芊反而一动不动坐在那,瞧着容瑶瑶不在,她方才试探的问:「我前面来时遇上尤姑娘了,她来做什么?」 她来做什么楚虞倒是真不知,今日尤舒琴也是奇了怪。 但容芊芊显然不信,要是无事的话尤舒琴怎么可能跑到路宅来。 容芊芊忽然蹭的一下站起身,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压低声音道:「林楚虞,你别想害我,你若是害了我,便是害了容家,害了祖母,祖母可待你不薄!」 青陶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这二姑娘情绪忽然这么激动,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不好了。 楚虞定定的瞧了她一会儿,容芊芊情绪渐稳,一声不吭的咬着唇,眸中蓄着眼泪。 楚虞慢条斯理的起身拍了拍衣袖,淡淡问道:「我害你什么?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容芊芊心里最后一根弦崩了,她忍着,咬牙道:「果然你是知晓了,是尤舒琴告知你的对不对,你想做什么!林楚虞我知道你我向来不合,所以你想怎么害我,你说啊!」 容芊芊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害怕,完全失了分寸,冲上前紧紧抓着楚虞的手腕,歇斯底里的怒吼。 只她最后一个字落音,啪的一声,巴掌就跟着落在她脸上,容芊芊被打的偏了头,一个没站稳直直跌到地上。 她瞬间清醒过来,捂着脸道:「你打我?你以为你嫁给了二哥哥,就真的成了我二嫂嫂了,就能教训我了?」 楚虞凝眉冷笑了一声:「我嫁给你二哥哥,自然是你二嫂嫂,你今日跑到我路家撒野,打你都算轻的了!」 她顿了顿,莞尔一笑:「我倒是好奇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能将自个儿吓成这样。」 提到这个容芊芊面色煞白,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正逢容庭匆匆赶回来,容芊芊是怕极了容庭,低低唤了声二哥哥,也不敢停留,立即就跑了。 容庭刚踏进园子,就听到青陶担忧的说:「夫人方才打了二姑娘,她回到府里一告状,没准高氏又要来找不痛快了。」 「你打她了?」 闻言,主仆二人的对话被打断,青陶忙退到身后。 楚虞扭头正看到容庭风尘仆仆的过来,眉头紧皱:「谁让你打人了,下人都干什么吃的,要你亲自动手?」 他捉起姑娘的手:「哪只手打的,疼不疼?林楚虞你不知道自己怀着孩子?」 楚虞张了张嘴要说话,男人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念叨:「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你肚子里这位祖宗好不容易老实了几日,你再刺激刺激它,回头它又折腾你,你受得住?」 楚虞揉了揉耳朵,一只手捂住容庭的嘴:「你烦不烦呀。」 容庭猛地住了嘴,捉着姑娘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容芊芊怎么你了,我帮你教训,嗯?」 楚虞下意识蹙了下眉头,容芊芊看起来是真遇上事儿了,不等谁收拾她,她就自己将自己吓死了。 楚虞不愿掺和那些破事,便摇了摇头。 忽然,姑娘脚下一顿,扭头看了容庭一眼。 容庭扬了扬眉,就感觉到手心中挣扎了一下,楚虞将手抽了出去。 「今日有人到府上来找你。」楚虞面色如常,但语气到底还是变了。 容庭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等姑娘将话说完。 楚虞抬了抬下巴,唇峰下意识微微嘟起:「容庭,你是不是背着我又招惹谁了?」 莫名其妙被扣上了这么一顶帽子,男人微微错愕了片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姑娘朱唇轻抿了起来。 容庭下意识扭头,询问的睨了一眼青陶,青陶犹犹豫豫道:「是尤家姑娘来了,说是来寻公子,公子不在她没多留便走了。」 容庭眉间攸的一蹙,他和尤舒琴都没单独说过话,这么仔细一想,模样他都记不起来。 男人觉得好笑:「我都不记得她的模样,上哪儿招惹她?」 楚虞抬眸瞥了他一眼:「谁知道你在哪儿招惹的她,反正你在哪儿都招蜂引蝶。」 姑娘话里带着三分委屈七分不满,抬脚径直往屋里去。 容庭弯了弯唇,抬手让青陶退下,兀自跟了上去。 楚虞走到妆台将发髻上硌人的首饰摘了下来,又将外衫脱了挂在架子上,身后的人便一直跟着。 楚虞实在没忍住,眉头微微一拧,扭头就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啊,路临那儿不找你了?你有生意别耽搁,快去吧。」 自打怀孕后楚虞是真的嗜睡,用完饭便要歇息,这会儿也不例外,眼瞧着姑娘就要躺下,容庭忽然轻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把人搂在怀里。 他是控制了力道的,都不敢让姑娘撞在怀里,生怕把她撞疼了。 容庭一手拦住她的腰,一手捏在她的后颈,他是极喜欢这样的动作。 他低低笑了声:「我哪里就招蜂引蝶了?」 楚虞没说话,隔着衣物咬了咬男人的肩,力道不大,也就跟挠痒痒似的,她不大高兴道:「我不喜欢她。」 至于为什么,也许是在穆家见她的第一面,尤舒琴替许如月说话时二人就已经结下矛盾了。 况且女人的直觉总是不会错的,虽然尤舒琴只字未提,但她瞧也瞧得出来,她对容庭有那么些许不同。 可哪儿不同,又说不上。 楚虞为难的蹙了蹙眉,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容庭埋头在她肩上,温热的唇蹭着她的脖颈,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含糊的应了一声。 v第18章[02.11] 楚虞被他弄的偏头躲了躲,有些急躁:「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不喜欢她。」 容庭这才站直身子,面对面瞧了她半响,看姑娘耷拉着一张脸,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那我叫人教训她?」 「不是!」楚虞蹙了下眉,拍开他的手。 容庭眉头一扬:「怎么还急了,那你说怎么办?」 楚虞顿了顿,好半天才说:「你离她远点,我可告诉你,尤舒琴的身份不可能给你当小妾的,你若是招惹了她…」 楚虞没说下去,但那意思倒是清清楚楚了。 容庭也不知道怎么他就成了招蜂引蝶的那个,对尤舒琴更是没有半点印象,除了是尤满的妹妹,他连人模样都记不住。 不过这会儿理论肯定是无用的,就像丘长决那厮说的,同女人讲道理是万万行不通,何况还是怀了身子的女人。 见姑娘又要说话,容庭反应极快的亲了上去,谁说堵不住女人的嘴。 他在姑娘下唇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楚虞牙关轻启,便由着他舌尖长驱直入。 自打她诊出喜脉后别说床事,容庭连亲都不敢亲她,就差将她整个人供起来当尊佛了。 这么一碰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将姑娘亲的软了身子,也全然忘记方才还在说的话。 容瑶瑶回到容家时,本要将楚虞的喜讯告知老太太的,谁知一回府便瞧见几个绑着红缎子的箱子摆在院子里。 庄氏正从安喜堂回来,忙拉住容瑶瑶就说:「彭家来提亲了,正在老太太那院儿里呢,我瞧老太太挺欢喜的,看来过不多久,芊芊就要嫁出去了!」 容芊芊就在容瑶瑶后脚就到了,她急的小跑过去:「你说谁?彭家来提亲了?」 庄氏被容芊芊这模样吓了一跳:「你、你这脸是谁打的?」 容芊芊下意识捂住脸,匆忙往安喜堂跑,在屋外头就听到自家娘亲的笑声,那笑的比谁都欢喜,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中意彭家似的。 容芊芊跑的急,进屋里时气都来不及喘匀:「我不嫁!祖母,我不嫁!」 安喜堂的笑声戛然而止,老太太脸上的笑也瞬间僵住,她下意识去看彭家来提亲的彭父彭母,厉声道:「胡说八道,跑到前厅丢人现眼,回去!」 高氏亦是吓了一跳,眼瞧彭父彭母脸色都变了,她忙起身去拽容芊芊的衣袖,想将她拉出去说话。 可容芊芊像吃了秤砣似的怎么都拽不动,高氏这才看见她被打肿了的半边脸:「谁打你了?谁下手这么狠,竟将你这脸都打肿了,你知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候,怎么能伤了脸呢!」 容芊芊哪里还管的上脸,忙就在老太太跟前跪下:「祖母,芊芊想多陪陪您,我不嫁出去,不嫁。」 老太太面露尴尬的朝彭家夫妇赔不是:「我这孙女全让我给惯坏了,忽然一下说要嫁人,姑娘家脸皮薄,心里藏不住事儿,过两日便无碍了,实在让彭老爷彭夫人见笑了。」 高氏点头附和着说:「是是是,我这姑娘孝顺,怕往后不能常在她祖母跟前伺候,很是伤心呢。」 彭家夫妇二人面面相觑,这二位婆媳说的跟真的似的,可他们瞧容芊芊哭的那个样,哪里像舍不得祖母,分明像是被逼婚的。 虽说彭家万万比不上容家,但也不至于逼着不喜欢他们儿子的姑娘嫁进来。 彭夫人扯了扯嘴角,好声好气的应着,寥寥几句收场,便拉着彭老爷离去。 待人走了,老太太方由齐妈妈搀着站起身,走到容芊芊跟前,扬手就又是一个巴掌,那力道不比楚虞的小,直将容芊芊打懵了。 今日她让老太太在彭家夫妇二人面前丢了脸面,老太太打她也在情理之中,高氏心疼了一下,但却也不敢拦着。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成体统!给我关进房里,没我老婆子的吩咐,不准出来!」 高氏怕老太太气不过再打她,忙拉着容芊芊起身,连连点头:「娘说的是,这丫头不懂事,我、我这就带回去好好教训她。」 高氏将容芊芊拖着拽着回了自个儿院里,她高高扬起手,可看着容芊芊两边都红肿的脸,实在没舍得下手。 她气的在容芊芊手臂上拧了几下:「你究竟为何不嫁彭家!」 容芊芊哽咽了两声,心里藏着这事实在太胆战心惊了。 她哭着唤了一声娘,便将那夜的来龙去脉同高氏说了一遍,这回高氏毫不犹豫的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糊涂!」 容芊芊泣不成声:「我不能嫁给彭家,若是成亲当晚叫彭州知晓了,那是要命的呀!」 高氏冷静了下来,按着容芊芊的肩膀紧张兮兮的问:「你和尤满,做过那事了没有?」 容芊芊哭着甩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时候她都吓傻了,哪里记得那么多,只管匆匆穿好衣裳跑回家,生怕叫旁人发现了,可最终,还是叫人发现了。 容芊芊抽噎个不停,断断续续道:「娘,楚虞好像知道这事,她会不会说出去啊…」 高氏瞪大了眼睛,连嗓门都忍不住拔高:「林楚虞知晓了?」 路家那头,楚虞睡的头昏脑涨的,全然不知容家那头发生了什么事儿,更不知自己还什么都不知晓,容芊芊就已经吓破了胆。 方才容庭陪她躺了会儿,这会儿人不见了,许是又被路临叫去了。 青陶听见了动静,忙推门进来伺候,她睨了一眼夫人的脸色,还算好。 青陶轻咳了一下:「夫人,尤姑娘又来了,她说事关容家,方才您没醒,公子已经去前厅会客了。」 楚虞往头上插簪子的手一顿,偏了偏头:「事关容家?」 青陶颔首:「尤姑娘是这样说的。」 楚虞垂眸挑了几支钗环,叫青陶给她别上。 心下划过一丝异样,既然事关容家,还不得不说,那为何今早她来时不告知她,让她转达容庭呢。 一日之内登门两回,要说没有他心,楚虞是断然不信的。 梳好妆后,她抿了抿嫣红的口脂,添了几分妩媚,面上是看不出什么其他神色,但青陶就是很敏锐的感觉到夫人不高兴了。 楚虞瞥了铜镜中的自己一眼,这才抬脚往前厅去。 这几日楚虞几乎就没出过门,日日歇在秋苑里,便省了描妆,这会儿忽然一打扮,直叫看惯了夫人素着脸的丫鬟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花厅里,容庭一脸不耐的坐在主座上,尤舒琴于他坐下手的方向,她忍不住目光飘忽的偷偷抬头打量容庭。 瞧出了男人的不耐烦,尤舒琴搁下茶盏:「我今日要说的,也许是容家的丑闻,怕二公子听了会不高兴。」 容庭冷笑一声,尤舒琴低了低头,像是在考量究竟说还是不说,只是现在才来考量,着实做作了些。 v第19章[02.11] 尤舒琴深吸一口气:「容芊芊,跟我哥哥尤满有私情,她已经是我哥哥的人了。」 座上男人眉间一蹙,但也仅仅只是蹙了一下眉头。 门外的姑娘脚步停住,面露惊色,跟在身后的青陶亦是赶忙低下了头,这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楚虞这么一震惊的功夫,没等她抬脚进去,就听尤舒琴犹豫着说:「这话我本不该说,但我不想瞒着你,我打听过,容家待你不好,你对容家亦是没有情分,容芊芊这事足以叫容家栽面,能让你出出气。」 容庭眯了眯眼,抬眸冷然的瞧着尤舒琴:「容家的事,路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干系?没想到尤姑娘如此好管闲事,尤家的教养倒是好。」 尤舒琴没想到他会不领情,傻眼了一阵,生怕他误会,匆匆道:「我不是好管闲事,这事若不是与你有关,我才不费这个心力!」 她咬了咬唇:「五年前我们见过,二公子还落了一条帕子在我这儿,这些年我一直收着,就想着若有一日相见,能完好无损的交还给公子。」 尤舒琴一边说一边紧张的瞧着容庭,生怕他不记得这段故事,可她这么说下来,容庭好像真不记得了。 尤舒琴忙补了一句:「在承恩寺,那日我被树枝划破了手,你不记得了么?」 尤舒琴一颗心高高悬着,她至今都忘不了少年掏出一块白色帕子丢给她的模样,倚在树边痞痞的笑了声说:「姑娘家的手贵重的很。」 后来在穆家外头,她看到林楚虞倚在他身侧,那时尤舒琴心下只觉这人眼熟,过了两三日才忽然想起来。 确实是该眼熟的,是他。 门外,楚虞紧紧攥着雕花的木栏,怪不得尤舒琴这般反常,原来是见到心上人了。 尤舒琴从袖中将折的方方正正的帕子双手递上,眉目间皆是情谊:「这是你当日赠我的,后来我在寺里等了好几日都不见你再来。」 容庭没接,目光落在这帕子上瞧了好半响,眉间一蹙,从前惹了那么多风流债,他哪里能一笔一笔记得清楚。 忽然,门外落下一片阴影,光线一下被挡了大半。 尤舒琴背对着门没发觉,容庭下意识抬眸,就见方才还睡熟的姑娘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 容庭眼皮一跳,忙起身朝她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她描了妆,他轻声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饿不饿?」 不等楚虞答,他又吩咐青陶道:「去叫厨房做点吃的给夫人垫垫肚子。」 青陶抿了抿唇,慢吞吞的退下。 这可不是饿不饿的事儿,夫人那是生气了。 尤舒琴立即敛了神色,下意识将那条帕子藏进了衣袖中,可那动作实在刻意,楚虞目光掠过,佯装没瞧见。 她扬起笑来:「尤姑娘一日登门两次,可是有要事?」 尤舒琴面色有些尴尬,下意识睨了容庭一眼,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紧了紧:「夫人来晚了,方才我都同二公子说完了。」 楚虞挑了下眉头,嘴角的弧度略微收敛了一下,侧头去看容庭:「是么?」 容庭对上姑娘的视线,分明从她眼中看出了波动的情绪,他半搂着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回屋里再说给你听,好不好?」 尤舒琴偏头看容庭这样温和的说话,心下微微一颤,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忍不住开口道:「二夫人若是想知道,我也不介意再说一回。」 楚虞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的袖口,听她这么说,嘴角轻轻弯起:「你不是来还东西的么?」 尤舒琴愣了一下,她都听到了? 不过听到也好,省得她还要想法子让她知道。 尤舒琴微微叹了声气:「可惜我这时候才与二公子相认,若是能早两年,兴许也不会生出遗憾了。」 闻言,楚虞抬起头对上尤舒琴那双藏着半真半假情绪的眸子,四目相对,像是刀光剑影。 楚虞蓦地弯了弯眼角,佯装听不懂的样子,抬手指了指尤舒琴的衣袖:「既然都来了,尤舒琴索性就将东西还了,省得成日惦记,你说呢?」 最后一句,姑娘是扭头对容庭说的。 容庭心下微微一叹,给路临使了个眼色,路临便上前去向尤舒琴讨厌那张帕子。 青陶正端着药膳从外头进来,还没搁到桌上就被容庭半路截了,只见二公子将汤匙挡在了夫人嘴边,笑哄着说:「有了身子就该多补补。」 他又凑近低声解释了一句:「回去我随你处置行不行,别生气。」 楚虞咬着唇,幽怨的瞪着他。 那头尤舒琴正将帕子递给路临,听到这里两人的谈话,脸色旋即一怔,她直愣愣朝林楚虞看去,看半响也没瞧出她这肚子有什么不同。 尤舒琴磕磕巴巴的问:「你、你有孕了?」 她问这话时一脸的不愿意。 「烫。」楚虞皱了下眉头,没立马去答尤舒琴的话,反而叫她在一旁看了会儿。 容庭被她一声烫吓得险些将碗都摔了,青陶匆匆从他手中接过,男人伸手压了压姑娘的唇瓣:「烫着了?」 尤舒琴在一旁看着咬了咬唇,忍不住开口道:「就算怀了身子,想必月份也不大,我大嫂怀身子的时候也是照往日的来,不必太小心的。」 「谁说不是呢,我们府里呀就二公子最紧张,吃的用的穿的每天都要过问,唠叨的夫人都烦了呢。」青陶看似无意的接了这么一句,将尤舒琴的话给堵住了。 容庭低头搅着药膳,又吹了吹这才送进姑娘嘴里,慢悠悠抬了抬眸:「五年前我做了什么我也记不清,尤姑娘就不必记得太清楚了,至于容家与路家有什么恩怨…」 容庭顿了顿,嗤笑一声,声音一下冷了两个调:「这事还没人敢管,我劝你少管闲事。」 尤舒琴瞪大了眼睛,脸色都白了几分,她解释道:「我、我是为了你好才…」 咯噔一声,勺子落进碗里,楚虞就见男人脸上收敛了笑意:「若是让尤满知道他妹妹跑到容家揭发他那点龌鹾事。」 尤舒琴脸色彻底白了,她眸中含着眼泪,一脸委屈:「二公子若觉得我多管闲事,我以后定再不拿这事做文章,告辞。」 尤舒琴扭头匆匆跑了出去,觉得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实在委屈。 路临正要去送一送,忽然被楚虞叫住:「你手里那个,放下。」 路临愣了一下,同情的睨了公子一眼,将帕子交给青陶。 青陶亦是怜悯的看了容庭一眼,将这帕子又递给了楚虞。 姑娘揉着这张绣着芙蓉花的白帕子,瞧着这花半响,朝容庭笑了笑:「你给多少姑娘送过帕子呀?」 v第20章[02.11] 容庭心虚的抿了抿唇,将这碍眼的帕子抽走丢给青陶,挥手让她出去。 楚虞扬了扬眉:「五个还是十个,明日会不会又有人拿着这帕子找上门来?」 啧。 容庭捉住她的手,讨好似的捏了两下:「没有,我像那种人?我真就送了这一个,而且时隔许久,早忘了。」 不说还好,这么一解释,楚虞蹭的一下起身,嘴角瘪了瘪:「就送了一个,还恰巧是尤舒琴,你敢说你对她没点意思?」 「我真就…」 「不是。」 容庭蹙了下眉头,打量着她的脸色,犹豫着说:「我仔细想想,这帕子不值钱,我送了好多人,随手丢的,人我都不记得了。」 「你还敢说。」楚虞委屈的瞪了他一眼,抬脚就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力道不大,也就跟挠痒痒似的。 明知他过往风流,但如今她却特别介意,一看到尤舒琴拿着帕子找上门来,她心里就泛了一圈酸的涟漪。 容庭猛地住了嘴,静了片刻后叹了声气,将人搂在怀里轻哄道:「我的姑奶奶,我不说了行不行,这样好不好,以后哪家姑娘再找上门来,我门都不让她进,你看怎样?」 怀里的人没出声,容庭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声抽噎,他心下一惊,忙退开身子:「怎么还哭了?」 他手忙脚乱的用拇指擦去姑娘眼下的两行泪:「我错了我错了,我混蛋,不该将不值钱的帕子赠给她人,我不好,你要实在气不过再打我两下?」 他捉着姑娘的手往胸上锤了两下,楚虞挣扎着将手背到身后,吸了吸鼻子:「打你我还嫌手疼。」 容庭一顿,忙停住动作揉了揉她的手,想了会儿,又手背凑到她嘴边:「要不你咬两口。」 楚虞盯着男人伸到她面前的那只手瞧了会儿,半响才闷声道:「容庭,我有了身孕,你要不要纳妾。」 她话语声落,屋内霎时一片静默。 容庭原还微微扬起的嘴角蓦地放平,眼里那哄她时的星点笑意也尽数消失。 容庭就这么低头静静盯着她看,姑娘低垂着眉头,微微拧了拧。 原来也不是因为尤舒琴,不知道这件事在她心头困了多久,才借着尤舒琴说了出来。 楚虞垂着头,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句话,她心上沉甸甸的:「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会不让你纳妾,不过尤舒琴碰不得,尤家是不会让女儿嫁过来当……」 她正说着,忽然惊呼一声,被人捏住下巴,男人拇指压在她唇上逼着她闭了嘴。 「我跟你讲过什么,你不记得了?」男人声音低哑,是不高兴的样子。 他没松开手,兀自说:「我让你看着我,你倒好,还想着给我纳妾,林楚虞,挺大方的啊?有这么一位夫人,还真是我的福气。」 楚虞对上男人投来的目光,下意识张嘴,在他拇指上狠狠磕了一下,鼻尖泛酸,忍着忍着还是掉了眼泪。 她带着细微的哭腔:「谁让你招惹尤舒琴了。」 容庭眉间一蹙,这姑娘在他面前没哭过几回,有了身子后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说掉就掉,真的叫他应对的措手不及。 容庭心疼的一手覆在她眼睛上:「我下回见到她绕道走行不行,别哭了,妾我也不纳。」 他低头,声音愈发低哑:「我谁都瞧不上,就喜欢你。」 谁知他说完话,面前的人没有止住哭声,反而一发不可收拾。容庭掌心一片湿漉,光是听她这么哭,心都揪在一起。 楚虞哽咽着拉着他的手腕,原本画的精细的妆都花了:「你说的。」 容庭笑了声,伸手擦掉她半边脸的眼泪:「我说的。」 「她要是缠着你,你不能瞒着我。」 容庭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舔了下唇,咸的。 「好,我不瞒你,留给我夫人去教训。」 楚虞抬腿,一脚踩在男人的长靴上,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咬住男人的下唇,轻轻拉扯了一下。 容庭弯了下唇角,低头配合她。 忽然,楚虞停了动作,推开了些距离:「若是外祖母想替你纳妾,我要怎么说。」 楚虞跟老太太住了那么长时间,老太太的想法她再清楚不过,于她而言,替夫君纳妾也是为人妻的本分,楚虞就该恪守本分,半分都不能松懈。 楚虞最怕老太太开口同她说这件事,若是旁人还能周旋一二,可老太太实在叫她为难。 「我来说,何况路家的事她说了不算,你说了才算。」 容庭压着她的后脑,唇贴了上去,含糊的说:「接着来。」 楚虞一边将他的话在心下绕了几圈,一边含住男人的唇,又轻轻吐出来,点了口脂的唇瓣褪了颜色,印在他的唇边,这番情形,叫人看的禁不住脸红。 容庭悄悄睁眼,见姑娘双眸紧闭,眉睫轻颤,她这么好,他疯了才去纳妾。 花厅里,还能听到外头下人走动的声音,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但听不清了。 两个人吻的难舍难分,直到楚虞实在喘不过气来,推了推他的胸膛,男人这才放开她。 姑娘额头抵在他胸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脸都憋红了。 楚虞抬了抬头,错愕了一下,又好笑又羞的抬手蹭了蹭他的嘴角,全是口脂染的红色。 容庭第一次头配合她的动作,笑着说:「怎么,亲都亲了还怕人看见?」 楚虞横了他一眼,嘀咕道:「别人会笑话。」 她仔细着将男人嘴角的红色一点一点擦干净,这才从里头将门拉开,青陶和路临已经等在门外了。 青陶手上多了张拜帖,她递给楚虞,说道:「容家派人送来的,二房的夫人得知路家有喜,明日想来看看夫人。」 二房,是高氏。 楚虞垂眸瞧了这拜帖一眼,怕不是为了探望她吧。 高氏也是真的心急,昨日刚递上的拜帖,今日一早就来了。 都知道这些日子夫人嗜睡,不睡到临近午膳是不会醒来的,只好叫高氏等着,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 v第21章[02.15] 高氏有些不耐烦,又问了一遍:「楚虞这丫头真的还没起,可不是不想见我这个二舅母吧?」 邹幼皮笑面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好声好气回话:「怎么会呢,二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家夫人怀了身子后就嗜睡,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才醒呢。」 高氏垂头嘀咕了一句娇气,又说:「我当初怀孩子的时候,可还日日早起去给老太太问安呢,楚虞这样可不行,没个规矩。」 「路家的规矩夫人定,二夫人便不用操心了,何况我们公子纵着,您说能怎么办呢。」邹幼乐呵呵道。 高氏抬头瞪了一眼这丫头片子,这要不是在路家,她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做下人的也没个规矩! 秋苑那头,楚虞果不其然是半个时辰后方才温吞吞睁了眼,睡眼惺忪的伸着手臂让青陶更衣伺候。 青陶笑着看了眼夫人,这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可真是悠闲。 她选了只不花哨的簪子,挑了个合适的角度插上,才说:「夫人,高氏在花厅等了许久,两个多时辰前便来了。」 楚虞原闭着的眸子微微动了下,再睁眼时眼皮上有三层褶子,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 她蹙了下眉头,等了这么久,怕是心里头不舒服,就高氏那张嘴,一会儿兴许还要说上几句。 「公子今日可回来用午膳?」 青陶摇摇头:「说是留在酒庄,路临说这阵子都忙,怕是不能常回来用膳了。」 楚虞应了声,也不知道酒庄那儿是什么事,非得要他日日过去看着。 不过楚虞也没多想,吩咐道:「那就让厨房来布菜,将高氏请过来一道用饭。」 「是。」青陶速度的编好剩下一撮发,这才叫了个小丫鬟去花厅请人。 园子里,青陶打着伞在跟前伺候着,另一个小丫鬟给楚虞添了杯茶,还小心着烫,用竹扇扇凉了方才敢递上去。 高氏进来就瞧到这一幕,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都是女人,谁还没坏过身子,可谁像她似的这般娇柔,这才一个多月就这样小心伺候着,等月份大了,那可不知道要娇气成什么个样子。 高氏走近后,脸色一变,忙扬起嘴角笑:「哎哟楚丫头如今可怀了身子,叫二舅母好生挂心,你外祖母如今身子骨不行,就不爱折腾,我来替你外祖母瞧瞧你。」 楚虞起身朝高氏欠了欠身子,亦是客客气气道:「二舅母有心了,我这些日子嗜睡,丫鬟得了容庭的命令,也不敢叫醒我,要不哪能让二舅母等着,折煞我了。」 高氏依旧是挤着脸色的横肉笑着,那画的像细柳一般的眉也弯弯的,看起来,倒是真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可惜,楚虞知道这人是个小心眼,比玉氏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玉氏表面沉着,高氏就不同了,是个沉不住气的。 她扫了眼桌上的饭菜,比老太太那儿的还要精致吩咐,暗中嘟囔着容庭太过纵她。 高氏抬眸盈盈笑着:「哪里就折煞你了,你如今肚子金贵,多睡会儿是应当的。」 楚虞抬眸叫来丫鬟给高氏添菜,她知道高氏来做什么的,但就是只字不提,她倒想瞧瞧这人能憋到什么时候。 果然,两口菜下肚,高氏就憋不住了。 她放下竹筷,扭头去看楚虞,犹豫半响,压低了声音说话:「芊芊那丫头的事儿,你都知晓了?」 楚虞面色不改,只扬了扬眉,佯装不知的样子:「芊姐姐怎么了?」 高氏不笑了,抬头睨了眼伺候的丫鬟,楚虞便抬手让她们都下去,高氏这才放开了说:「你也不必与我兜圈子,芊芊是做了出格的事,我也知道你与她向来不对付,但这事决不能传出去,你听懂没有!」 高氏说着说着就急了,方才那慈祥长辈的做派全然没有。 反正现在二房是断定楚虞知道了这事,就算她说不知,高氏和容芊芊也只会当她是在玩手段,耍心眼。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装了。 楚虞嘴角亦是敛了笑意:「二舅母要替芊姐姐瞒着这事,但我听说芊姐姐昨个儿在安喜堂拒了彭家的亲,难不成,二舅母是打算将芊姐姐嫁给尤家?」 若真是如此,高氏怕不是疯了。 尤家与容家如今是有着深仇大恨,一旦二房与尤家结亲,那等同于与大房结怨。 然而,高氏却不是这样想。 他大房在朝中当官,还是高官,又是武官,朝中重武轻文,因而大房一家过得那叫个滋润。 可她们二房,难道就活该屈居一等?若是有机会抓住高枝往上爬,有何不可? 高氏端着身子,一副已经与尤家结了亲的高高在上的样子,捏着腔调低声道:「事已至此,责备芊芊那丫头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成全了那俩孩子,也算是喜事,不过事成之前可不能叫外人知道,坏了芊丫头的名声,到时候说出去,坏的也是容家的名声,你说呢?」 楚虞不知道高氏到底是什么猪脑子,这种蠢办法都想的出来,成全了容芊芊和尤满? 成全? 尤满若真想娶容芊芊,早就上容家提亲了,还等到这时? 简直痴人说梦,可笑。 不过,二房的事与她何干,她本就是袖手旁观,不出声也不出力,只是高氏与容芊芊自个儿吓破了胆,总怕别人害她。 「二舅母放宽心,不用这般防着楚虞,这事若真传了出去,也定不会从路家传出去,尤家那头反倒说不准了。」 高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吓唬她道:「你这丫头我往日也疼着你,你可不能忽悠我,若这事传了出去,我可饶不了你!」 「你饶不了谁?」 原屏退了下人,可容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也不知在后头听了多久,乍一出生,可将高氏吓的蹭的一下从石凳上站起来。 她手足无措的哑了一阵,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诶哟,你这小子何时回的,我跟楚丫头说笑呢,楚丫头,是不是啊?」 高氏给楚虞使了个眼色,楚虞瞧见了,抬头道:「做晚辈的,听长辈教训是应当的,你别扳着个脸,吓着二舅母可如何是好。」 高氏嘴角一僵,不敢去看容庭。 容庭嗤笑一声,径直走过来落了座,高氏不好站着,便拘束的坐下。 「二婶吃饱了撑着,不在容家教训你那和男人厮混的出格姑娘,反而跑来我路家教训我夫人?」 容庭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高氏身上,高氏被他这么一说,方才嚣张的气焰是半分也不敢有。 她不大高兴得驳了容庭一句:「你这做哥哥的怎么能这样说妹妹,芊芊可是好姑娘,她那是喝醉了,她也不愿的!」 容庭伸手添了碗鸡汤推给身边的姑娘,听了高氏的话,也只不过冷笑一声:「你那好姑娘做了这档子事,肚子里可别留了尤满的种,老太太知晓了,怕是得一尸两命。」 v第22章[02.15] 容庭说话声音轻,像是故意吓唬高氏的,但还真将高氏给吓着了。 留、留种? 她一下慌了:「你别瞎说,怎么会!」 容庭抬眸睨了她一眼:「会不会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二婶若是再上门来训我家姑娘,我让你横着出去。」 高氏蹭的一下站起来,容庭这人混不吝,什么事儿他做不出来,她真怕容庭叫人动手,忙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这、这你二叔还等我回去用饭呢。」 说罢,高氏肥壮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就跑了。 她原是想吓唬楚虞,要她闭嘴千万不可将此事说出去,谁知倒是被容庭吓跑了。 楚虞喝着鸡汤笑出了声:「你瞧你给她吓的,怕是往后都不敢上路家来了。」 容庭看她今日胃口好,一碗鸡汤见了底,便又着手给她添了一碗:「你不用对她客气,懒得应付就叫了打发了,她们不敢怎样。」 楚虞点点头,像高氏这种人,还真就容庭能收拾的了。 「那你说,要是容芊芊真嫁给了尤满,容家会如何?」 容庭扬了下眉,抬手用拇指擦去了她唇边的油渍,勾了勾唇:「想知道啊?」 「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楚虞倒是不犹豫,歪着脑袋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好奇的看着他。 她倒是不扭捏,从前没嫁过来时成日端着身份,一副名门闺秀的做派,嫁过来后亦是如此,拿捏着路家大夫人的身份,容庭多碰她一下她都会羞红了脸。 容庭扬了扬嘴角:「再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楚虞嗤了一声,懒得理他,爱说不说。 她正欲低下头继续喝着碗里的鸡汤,就被容庭率先捏住了下巴,俯身亲了一下。 「分家,分财产,不过若是容芊芊真嫁去了尤家,二房怕是在老太太那儿捞不着什么好处。尤满是个好色的,哪怕娶了妻也不会安分,往后容芊芊的日子难熬,二房分了出来,便没了容家做靠山,届时高氏还得求着要回去。」 容庭说这话时就像说故事似的,他是当真不关心容家的家事,不过他也看的通透,若是高氏有这点眼里劲儿,也不至于放着好好的清白门户彭家不要,肖想那不该属于自己的尤家。 楚虞正沉思着,忽然一只手摸到她小腹上,隔着衣物丈量了一下,就听男人嘟囔着说:「怎么一点不显怀。」 他说着将手探了进来,楚虞倒吸一口气:「你干什么呀,这才两个月自然是不显怀。」 容庭没说话,暗暗算着日子。 头三个月得小心着,过了三个月总行了吧。 楚虞只以为容庭是疼爱着这个孩子,却不知容庭现在看着她这小腹,怎么看怎么碍眼,恨不能她能马上生出来丢给奶娘照看。 容家近日压抑的很,老太太因为容芊芊拒婚的事,对二房一家一直爱答不理,这低迷的气氛一直到容瑶瑶议亲,老太太脸上才又有了些许笑。 主要是容瑶瑶这亲事谈的顺当,尚家的背景好,在朝中也不算小官,又受倚重,再加之尚家的公子又是独子,老太太见过他,是个谦逊温和的。 最让老太太宽心的就是容瑶瑶了,容瑶瑶一眼见人家尚温寒便喜欢的紧,还偷偷同老太太说要早早订下亲事, 要不像尚温寒这样的,早晚要让别人抢走。 玉氏虽然这阵子做的事叫人失望透顶,但就找亲家的眼光还不错,给瑶瑶找的人家,既体面又干净。 尚家也中意瑶瑶,几个长辈凑在一块商议了一个早上,这事便拍板订下了。 就在容芊芊还一心等着尤满上门提亲时,容瑶瑶含着笑将喜帖递上,高氏脸色难看的收了,还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恭喜容瑶瑶。 待人走后,高氏便将喜帖摔在地上,指着容芊芊恨恨道:「你与尤家那小子做了这种事,他到底要不要上门提亲,这半个月都过去了!」 容芊芊含泪瞪了一眼递上的喜帖:「我不知道,你冲我吼什么,有本事,你找尤家啊!」 高氏亦是瞪着她,母女二人互瞪了半响,谁都不相让。 只是容芊芊不会知道,尤满玩她就像玩任何一个女人一样,怎么可能会因为碰了她,就将她娶回家中,若真如此,他尤满都不知道得娶多少女人。 只是他如今年龄也到了,家中也没少物色一些大家小姐,可再怎么物色,也物色不到容家去。 不只是容家看不上尤家,尤家也是看不上容家的,何况还只是容家一个二房的姑娘,要身份没身份,要家底没家底的。 尤满的态度摆在这儿,容芊芊这亏是 吃定了。 尤舒琴熟知自家兄长的想法,只能说容芊芊运气不好,碰上了尤满。 这事她下意识就想去知会容庭一声,可一想上回容庭的态度,尤舒琴就止住了脚。 她来回徘徊许久,问身边的丫鬟道:「容家二少夫人在府里养胎,可好?」 应红偏头想了想:「听说容二公子很是紧张少夫人,吃穿都小心谨慎着,那少夫人倒是过得极滋润。」 尤舒琴咬了咬牙,容庭对林楚虞那么好,还不是因为林楚虞有了身子。 男人都是这样,一旦孩子落了地,林楚虞的盛宠也就不复存在了。 应红走近几步,悄声说:「不过奴婢听闻二公子今晚在醉春苑定了间房,这少夫人的身子才两个月他便急了,看来也不像路府里传出来的那样。」 尤舒琴扬了下眉:「没弄错?」 应红摇头:「没错的,是约了苏家公子一道去,伺候苏公子的下人亲口传出来的。」 尤舒琴弯了弯嘴角,林楚虞也不过如此,连个男人都看不住。 醉春苑对面就是一家酒楼,尤舒琴在二楼窗边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等到熟悉的身影。 容庭今日一身暗红花袍,倒是应了这个场合。 只见两个姑娘过来挽过他的手,容庭手里那只折扇挑起其中一个姑娘的下巴,说了什么后几人一笑,随后几个姑娘这才退下。 尤舒琴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酸是不可能的,但她只要一想路家还有个更酸的,便也不禁有些高兴。 只是她这个位置瞧不见容庭的神情,更瞧不见那几个姑娘离开后,容庭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进了醉春苑,就将那把碰过人的折扇给丢了。 v第23章[02.15] 容庭径直走去最里头的一间房,苏裴也早就在里头了。 终于等来人,苏裴猛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小子不来了。」 容庭吊儿郎当的朝座上两个男人笑了笑,语气别提多欠揍:「啧,我家那姑娘孕吐不止,这不是脱不开身么。」 为首的那个玄衣男子亦是扯了扯嘴角,打量了容庭半响,声音低沉的哼笑一声:「我是真没想到还有姑娘肯嫁给你。」 闻言,容庭抬头望去。 第一次见李怅还是七八年前在宫里,皇帝召见容家,彼时这几人都不过是孩童模样,李怅一个温文儒雅的三殿下,跟容庭就玩不到一块去。 上一回见他,也是四年前。 谁知再见,这人心中却揣着谋位的心思。 简直是大逆不道,容庭手中玩转着杯盏,没去接他的话,也没主动说话,气氛一下有些凝住。 苏裴也不笑了,肃起脸说正事:「不要你做别的,就从路家码头进几个箱子,事成事败都与你无关。」 容庭掀了掀眸子,嘴角勾出一道冷然的弧度:「几个箱子?是几箱兵器吧?做了就是同党,届时谁管有关无关?」 李怅笑了声:「你既然来了,不就是应了?」 容庭亦是冷笑一声,真想把李怅脸上这张温雅的皮给扒下来,让他笑! 既然李怅将此事告知了他,那便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陷害太子是大罪,容庭要么同他一伙,要么拒之,再被杀之,李怅怎么可能留活口。 容庭心下暗暗骂了几句这人不要脸,才开口道:「两个条件,一,事成之后护住容家,二,你腰间那玩意儿留给我。」 李怅扬了下眉,伸手便摘下他三殿下的腰牌,瞥了一眼,笑着丢给了容庭。 这玩意儿,若是事成,往后就是保命符,若是事败,也是催命符。 李怅敛了笑意,他也知道逼着容庭帮这忙实在不厚道,但也就路家有钱有门路,能将那些东西运上岸。 「你要知道,当今太子在政见上就与你父兄不一,几次三番打压容家,容家从兴盛到如今这般,可少不了他的功劳,若他真上位,容家怕是成了第一个开刀的。」 容庭最不喜就是被人逼着做事,如今还是这种掉脑袋的大事,他心里憋着气,任李怅说出一朵花来他也消不了火。 他又饮了几杯酒:「我巴不得容家败落,你不知道?」 「啧,口是心非。」李怅得意的笑了声:「你方才还叫我事成之后护住容家,容庭,你就不是个硬心肠。」 容庭抬眸与之对视一眼,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尽数收敛:「我就将三殿下要的东西送上岸,里头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李怅扬眉:「你放心,若真事败,也绝不牵扯你。」 李怅将杯底的酒饮尽,起身便抬脚出了门。这地方杂乱,不宜久留,何况如今他还住在宫里,出来这么一趟已经是冒了风险了。 一时间房里只剩容庭与苏裴。 苏裴走近,兀自给他添了杯酒,谁知容庭猛地将手里的酒盏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一脚踹翻了小几,苏裴一个没留神,没来得及躲,撞了个底朝天。 苏裴揉了揉手腕,仰头就看容庭,一时无言。 过了好半响他才闷声道:「三殿下这事办的急,我实在也找不到其他法子,也找不到其他可信的人。」 容庭冷笑着一脚踩在苏裴的大腿上,疼的苏裴额间冒着密密麻麻的汗。 「所以你就拉老子进坑?」 苏裴不说话,容庭心里的气也消不了,直拎着人衣领往墙上撞,苏裴挡了他几拳,也挨了他几拳。 苏裴忙抓住他即将落下来的拳头:「容庭!」 苏裴缓了口气:「容家与尤家这事你还瞧不出来,皇帝早就不像以往那般顾着容家,兵权也是一削再削,太子更是对你兄长手上那点兵权虎视眈眈,要是再不将他拉下马,还不用等到他继位,容家早就成风中残烛了!」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容庭压着声音,脸色沉的可怕。 苏裴与他相识多年,知晓他是真的动了怒。 但若放在以往,容家二公子的胆量,断然不会怕,如今是不一样了,确实不一样… 「你以为容家出了事,你能逃得了?身在江南又如何,太子心胸狭隘,你以为他能放过你?能放过楚虞?」 苏裴看他面上表情有所松动,接着劝说道:「曲将军一家是怎么满门抄斩的,不必我说你也该有所耳闻,最后曲家的兵权到了谁手里,你应该也知晓。」 容庭手上力道一松,苏裴忙喘了几口气。 他理了理衣领,擦去嘴角的血:「真狠。」 苏裴叫来人收拾里头的残局,酒菜重新布上,他给面前还黑着脸的男人添了杯酒。 容庭喉咙干涩的饮了杯,哑着声音道:「你何时与李怅勾搭上了?」 苏裴定定看了他一眼:「两年前。」 容庭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真瞧不出来,这小子够能装。 苏裴一字一句将这两年为李怅做的事都一一道来,容庭便知这是回不了头了,若是李怅死,苏裴也只能跟着一起死。 但若是有朝一日李怅登上皇位,苏裴必定手握重权,万人之上。 二人一杯杯酒下肚,像是发泄怨气,也像是较量。 最后苏裴趴在桌上笑着道:「容庭,我受够了,这个草包纨绔子弟的名头我也不想背了,有朝一日,兄弟我吃香的,一定给你喝辣的!」 容庭撑着小几起身,懒得搭理他,一路扶着墙走出去,一时间被外头胭脂水粉的味道呛的眉目一蹙。 有姑娘迎了上来,瞧他醉的这个模样,一个劲要扶他,脸贴了上来:「公子,公子喝醉了,奴家送公子回房中歇息如何?」 那女子踮起脚尖就要送上香吻,容庭偏头躲了过去,那吻便落到了脸颊,嫣红色的唇印实在惹人浮想联翩。 容庭狠狠将人甩在墙上:「滚,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姑娘吓的忙从地上爬起来,低声骂了两句便跑了。 醉春苑的妈妈是记得容庭的,怠慢不得,便叫小厮将容公子送回府里,小厮刚扶着容庭出了醉春苑没走几步,便被尤舒琴拦下。 v第24章[02.15] 那小厮看尤舒琴的模样,还以为是这公子的夫人,二话不说就将人扶上尤舒琴的马车。 应红瞧了眼醉的不成样子的容庭,蹙了下眉头:「姑娘,这是要将容公子送去哪儿?」 尤舒琴没立即答应红的话,仔细打量了一下容庭的模样,真是生了张好皮囊。 这样的人,怎么就被林楚虞得了去。 她瞧见容庭脸颊上的唇印,笑了声:「自然是送回路府,少夫人可得等急了吧。」 秋苑外头点着灯笼,屋内也留着烛火未灭,楚虞今日喝了一半安胎药,嫌苦,管妈妈只好又叫人拿来蜜饯,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放心。 邹幼与青陶两个人伺候她更衣睡下,青陶看她时不时往窗外看,便轻声道:「公子近日忙着,夫人就别等了,奴婢会在门外守着。」 楚虞点头应下,青陶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才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的缘故,身边没个人楚虞还真睡不着。 辗转反侧许久,她才迷迷糊糊有了点睡意,意识正逐渐抽离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约听到邹幼压低了声惊呼,还听到脚步声,甚是慌乱。 床上的姑娘逐渐清醒过来,眉间微微一蹙,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 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好像还听到尤舒琴的声音。 楚虞随手拿了件披风系上,手刚碰到门,便听到青陶压低了声音说:「今日太晚,我家夫人已经睡下,就不招呼尤姑娘了。」 楚虞掀了掀眸子,彻底清醒过来。 就在青陶正招呼人将二公子送到偏房去时,门忽然开了,青陶与邹幼皆是紧张兮兮的看过去,邹幼甚至往尤舒琴面前一挡,企图不让楚虞瞧见。 尤舒琴目光从邹幼身侧直看过来,楚虞亦是直直回望过去。 男人醉的迷糊,但方才被一折腾,现在也不是半点意识也没有,瞧见了楚虞,便三步两步走过来将人搂在怀里,就这时候还惦记着唠叨:「怎么不穿好…」 楚虞一扭头便瞧见他脸颊上的一道唇印,在这夜色里红的发亮简直叫人看不见都不行。 姑娘握了握拳头,暂且在尤舒琴面前将这口气忍了下去。 尤舒琴没说话,只眸中带笑的看了她一眼,那眼里尽是挑衅的意味。 青陶将人送了出去,从头到尾尤舒琴都未说过一句话,直到连尤舒琴的背影都瞧不见了,楚虞抬手就将满身酒气的男人推开。 容庭没有防备,猛地撞在门框上,若不是路临及时扶住,怕是头都要磕破了。 路临蹙了下眉,早知道今日就一同去了,公子见个人怎么还能被尤舒琴送回来,这、这脸上怎么还… 路临担忧的抬眸,楚虞正面无表情的垂头看着主仆二人,口气冷淡道:「青陶,备热水。」 「是。」青陶担忧的看了一眼,三步两回头对退下。 路临扶着容庭去了耳房,热水温度正事宜,只是容庭却不大配合,衣带都不让路临碰,直嚷嚷着:「再碰一下,信不信我剁了你?」 路临:「……」 那这脸是哪路神仙亲的,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路临实在没辙,泄气的垂下手:「那公子你便自个儿来吧,一身酒味儿再将夫人熏着了,我怕您这一月都别想进屋子里了。」 路临话刚落,珠帘响动了一阵,姑娘从外头进来:「你退下吧,我来。」 路临迟疑一会儿,也不敢磨蹭,公子今日可真是过头了,怎么还叫人亲了脸,这便也罢了,偏生还是尤舒琴送回来的,夫人生气是应该的,应该的… 楚虞面无表情的伸手去扯男人的衣带,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烦躁,容庭虽是喝醉了,但像是知道是她似的,动也不动,很是安静的配合她。 待衣袍落下后,容庭低下头想亲亲她,被姑娘一个侧身给躲了过去,楚虞仔细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除了酒味,还有女人的香味,这香味过于廉价,不是尤舒琴的。 她忍着怒气躲了躲,推了他一下,容庭下意识后退一步,小腿打在浴桶上,猛地坠进了桶里,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路临在外头听到响声,没来得及犹豫便匆匆跑进来,就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夫人挺直了背站在那儿,公子整个人摔进了桶里,溅了一地的水。 路临担忧的往前走了两步,就见容庭一手抓着浴桶边沿,慢慢坐起身来,眼底渐渐清明。 他尽力睁了睁眼,水渍顺着鬓发滴落下来,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懵了一瞬,在看到路临之后随即沉下脸,正欲发火,就又偏头看到一旁的姑娘,一身白色寝衣,系着红色披风,双手握紧,眸中含水,气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容庭醉意渐散,但脑子还有些沉,抓着浴桶站起身来,里衣全都被水打湿贴在了身上。 路临动了动嘴皮子想说话,但瞧现在这个情形,他是不敢出声的,犹豫着就抬脚退下了。 「怎么了?」他看向一旁的姑娘,一下还想不起方才发生的事。 楚虞瞧了他半响,敛了脸上的神情,手心攸的一松:「没什么,你沐浴吧,我困了。」 直到人姑娘走了,容庭也没反应过来。 他蹙着眉头将身上湿透的衣裳脱下,坐进了浴桶里,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舒出一口气。 只是这气才缓了一半,他脑子里忽然涌上几个画面。 只是死活想不起那女子的脸,容庭懊恼的按了按太阳穴,直起身拿了衣裳换上。 路临正在门外等着,忽然公子就这么疾步冲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容庭道:「今日谁送我回来的?」 路临顿了顿:「您不记得了,是尤姑娘…」 男人面色一沉,正要抬脚往里屋去时被路临拉住,路临指了指他脸颊处还未完全被洗掉的红印:「公子,擦干净再进去吧。」 容庭迟疑的伸手抹了一下,指腹上瞬间多了一道红色,方才在醉春苑和苏裴打完一架喝了酒再到出来的全过程,忽然轰的一下全想起来了。 男人的眸子沉了沉,路临轻咳了一声:「夫人定是气着了,公子您耐着性子好好说。」 容庭没应声,默了好一会儿放道:「苏裴在醉春苑喝醉了,你去把他带过来安置在偏房,给我把他弄醒了。」 男人略微一顿:「还有今日送我出门的小厮,你去找醉春苑的老鸨让她给我把那人找出来,一并带过来。」 「现在?这个时辰……」 v第25章[02.15] 「去,就现在!」 路临不敢再多说,低着头匆匆跑了。 屋里,床头留了一盏烛火,床幔也已经放下,里头缩着一个人影。 听到脚步声,楚虞便闭了眼。 容庭掀了床幔坐下,坐了好一会儿,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在楚虞以为他会这么坐一宿时,男人忽然探过身子,连着被褥将她一块抱起来,放在面前。 楚虞惊呼了一声,挣扎着拍开他的手:「容庭你做什么!」 脸上挨了姑娘几巴掌,男人闭着眼受着,捉着她的手腕将手拉下来:「我解释啊。」 楚虞忍着将眼泪憋回去:「行,你说,我听着。」 「我今日是去了醉春苑,不是去花天酒地的,三殿下李怅有要事请路家帮忙,你知道的,牵扯到宫中事大,这事是苏裴牵的线,我气不过打了一架,喝了点酒,真什么都没做。」 他说着紧张的盯着楚虞看,生怕她不信。 但他这番话已经把楚虞听的一愣一愣的,三殿下… 李怅? 「三殿下要你做什么?」她哽了一下,哪里还记得什么唇印尤舒琴的,一旦牵扯到政事,那便是生死的大事。 容庭默了一瞬,低头睨了一眼她的小腹:「不少达官贵人会在外头做生意敛财,他也不例外。」 楚虞狐疑的瞧了他一眼:「就这样?」 容庭点点头:「苏裴喝醉了,我让路临去接他过来,你要不信我,等他醒了你问他好不好?」 楚虞半信半疑的推开他:「那这里,谁亲的?」 她点了点男人的脸颊,手一下被握住,容庭蹙着眉头,怕她生气,懊恼道:「喝醉了,醉春苑的姑娘你也知道…不过我真没做别的,这算是被偷袭的吧?」 闻言,楚虞瞪了他半响,还被偷袭的,这人能要点脸么? 楚虞挣扎着将手从他手心中抽了出来:「醉春苑的姑娘我不知道,倒是容二公子清楚的很。」 「不是。」容庭手足无措的将她圈在怀里,楚虞怎么用力都推不动,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 容庭实在无奈:「我真什么都没做,我要做了什么,还能回得来么?」 这话倒是诚恳多了,但听着也气人,楚虞抿了抿唇:「那尤舒琴呢,你别告诉我你出了醉春苑就撞上她了,这么巧?」 容庭一噎,话都让她堵死了。 他犹豫着看着姑娘:「要真就这样呢?」 「容庭!」姑娘两眼含泪的瞪着他,用足了劲要将他推开:「你说的都对,你没错,都是我无理取闹行了吧,你放开我,我困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我管不着。」 男人锢着她的手愈发用力,怎么都不愿放开,姑娘几次推搡无用,泄气的垂下头,哽咽了一声:「你烦不烦啊,你放开我。」 容庭在心里暗暗将苏裴骂了好几回,低下头,用唇碰了碰姑娘的脸:「不放,你听我说。」 「那姓尤的真是我一出醉春苑的门就撞上的,当时我真醉了,我真不知道,你信我好不好。」 容庭急的一头汗:「我怎么会跟她到一块去,她哪儿比得上你啊,我又不是瞎了。」 楚虞仰起头,哭着道:「你就是瞎了,你要不是瞎了,以前怎么还能看上琼娘呢。」 「……」 容庭顿了一下:「当时是瞎了,娶了你不就好了么。」 楚虞咬着下唇,身子微微发颤。 其实容庭说的她大多都信了,可就是心里不舒服,想到方才尤舒琴挑衅的目光,她浑身都不舒服。 容庭抚着她的后背,又心疼又无奈道:「我以后出门都带上路临好不好,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行不行,别哭啊,你这哭的我心都碎了,要不你打我,我不躲。」 门外,路临跑了一路满头大汗,喘着气儿道:「公子,人带到了。」 容庭这儿缓了一口气,忙就将架上的衣裳拿来要替姑娘穿上,楚虞躲了躲:「你做什么。」 容庭抬手擦了擦她脸上跟珠子似的眼泪:「带你去找苏裴说清楚。」 楚虞推开他的手,钻进被褥里不让他碰分毫,哽咽了一下:「我才不去,家丑不外扬,丢人。」 容庭愣了一下,蹙着眉头道:「怎么就丑了,怎么就丢人了,要不是苏裴那小子干的好事,我能跑去醉春苑?」 他俯下身来将姑娘从被褥里抱了出来:「今天这事要说不明白,你不还得难受着,你难受着我也不好受。」 楚虞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偏过头去。 容庭迅速给她穿上衣裳,蹲在她面前将衣带系上,仰头用指腹抹去姑娘眼下的泪:「我错了,全是我的错,我惹我家姑娘不高兴该罚,但你让我解释清楚行不行,等苏裴说清楚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好?」 苏裴是在路家的偏房醒来的,一睁眼就见青陶与邹幼两个人双双围着他,直将苏裴吓一跳。 邹幼紧张兮兮的样子,瞧见苏裴睁了眼,忙呼出一口气:「苏公子可醒了。」 外头楚虞抵着柱子不愿意进来,都说家丑不外扬,这种事情还找苏裴问个明白,岂不让人笑话。 容庭没办法,只好拦腰将她抱了进来,这阵仗苏裴着实吓了一跳。 楚虞一路挣扎着,在看到苏裴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时,攸的顿住。 她瞪圆了眼睛,方才哭了半天,还带着哭腔:「青陶,去请大夫。」 「不用,请什么大夫。」容庭蹙着眉头拦下青陶,抬了下下巴,没好气的对苏裴道:「赶紧的给我解释清楚,方才是不是你叫我去醉春苑,是不是三殿下有事要商议,我是不是跟你喝醉了?」 苏裴听的一愣一愣的,酒醉的脑子都不太清醒,在床榻上坐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时却忘了答容庭的话,反而注意到楚虞通红的眼睛。 他扬了下眉:「楚虞哭了?」 忽然床榻砰的一声响,容庭一脚踹在上头:「楚虞是你叫的?赶紧说清楚,说完就滚。」 苏裴这回倒是反应过来,瞧瞧,眼前这俩人,一个暴躁,一个委屈,苏裴稍稍一想便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他攸的一笑,拉扯到嘴角的伤口,疼的倒抽一口气。 v第26章[02.19] 容庭这下手真狠啊。 「今日是三殿下有要事商议,我这才将容庭请去醉春苑,容庭这小子不高兴我瞒着他,喏,这不揍了我一顿。」 苏裴指了指自己这张惨不忍睹的脸。 楚虞仔细瞧了瞧,小声吩咐青陶:「快去请大夫。」 苏裴接着道:「今日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他出出气也是应当的,就多喝了两杯,真不是我替这小子说话,他成婚后可再没去过那地方,也算是改邪归正了吧。」 这说的还像是人话,容庭瞥了苏裴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姑娘:「你听到了,真就是这样。」 楚虞根本不瞧他,反而朝苏裴说:「青陶去请大夫了,这伤得上药,否则叫苏夫人瞧见了,可要担心坏了。」 苏裴也陪着寒暄,一口一个楚虞妹妹的,直叫的容庭一张脸黑了又黑,偏生还只能憋着。 不憋着能怎么办,再将这丫头惹火了,得不偿失。 没一会儿,路临便领着醉春苑的小厮过来,那小厮被吓的腿脚直打颤,心想着自个儿也没得罪容公子啊。 待他一进屋子,叫了容庭立即跪下来,都说容家二公子是个脾气暴躁的,一句话说错没准就要挨板子。 容庭蹙着眉凶道:「头抬起来,给我好好说!」 小厮抖着肩膀:「是、是,不知公子要小的说什么?」 「今日从醉春苑出去,你扶我上的是谁家的马车?」 小厮懵了一瞬,下意识就道:「那不是公子的夫人么?」 这话说出来,姑娘的脸立即就沉了下来,容庭往他胸膛踹了一脚:「你睁大狗眼给我瞧清楚了!」 小厮颤颤巍巍抬头去看楚虞,这、这明摆着才是正宫娘娘,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是误会了,可… 「小的喊她夫人,她并未否认,小的便以为…」 容庭眯了下眼,尤舒琴怕不是疯了,还真有胆子打他的主意。 「我一出醉春苑,她就在那儿了?」 小厮连连点头,过后又摇头:「那、那位姑娘是从对面的酒馆出来的,不过瞧着是专门等着公子,小的这才误会了…」 苏裴饶有兴致的倚在一边瞧着听着,低头无声的笑了笑。 没想有一天容庭竟会因这种事追究到底,可真是怕极了他身边的姑娘。 苏裴扭头去看楚虞,心下都不由想夸赞她一番,他以为这辈子都没人能管的了容庭,看来还是有的。 楚虞听了个明白,但气依旧不消,只让邹幼将小厮领出去,那小厮没挨板子便感恩戴德,连连谢过。 她扭头道:「既然是因为容庭受的伤,那苏哥哥便留在府中好生静养,不必急着走,夜深,楚虞便不打扰了。」 说罢,姑娘抬脚便离开。 容庭正要跟上去,忽然扭头朝床榻上的苏裴冷飕飕道:「赶紧滚回你自己府里。」 苏裴扬了扬眉,低头兀自一笑,起身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袍,还没等到大夫来便离开了。 楚虞走得急,青陶与邹幼刚开始还跟的紧,直到容庭赶上来,两个懂事的这才相视一眼,放慢了步子。 邹幼压低声音道:「那个尤姑娘,分明是对公子有意思,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我们夫人还在呢,她能做什么。」 青陶随口应了句不知,便低下头去。这世上总有这种人,自个儿得不到,便想着法子让得到的人也不得安生,尤舒琴就是这种人。 容庭一路跟进了屋里,一言未置,楚虞要更衣时他才上去搭了把手:「信了么,我真没勾搭尤舒琴,我也不是故意去醉春苑。」 楚虞没吭声,摸着衣带褪了外裳就坐到床榻上去,兀自掀了被褥就钻了进去,可她睡的是容庭的那半边地儿,这分明就是没给他留位置的意思。 容庭在床头站了半响,轻叹了口气:「下次不会了,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不去醉春苑,有事出门一定带上路临,绝不给旁人趁机而入的机会,行不行?」 楚虞眼睫动了动,依旧没搭理他。 容庭默了好一阵:「那我去书房睡了,你别再气着,早点歇息。」 男人说完又看了她许久,姑娘也没有要留下他的意思,容庭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路临在门外扬眉一问:「公子这是?」 容庭漠着一张脸:「去收拾收拾,睡书房。」 路临:「……」 虽是很不厚道,但他还是想笑。 书房里,男人倚在窗边,手上挑着盏灯,瞧着窗外一阵阵微凉的风,吹的他心下一团烦躁。 尤家那姑娘什么毛病,还真敢打他的主意。 容庭今夜是睡不着了,便让路临将青陶与邹幼叫过来,两个丫鬟本守在楚虞门外,这会儿也不得不挪步去书房。 就见黑夜一盏烛灯的群光下,公子半坐半倚在窗前,抬了抬下巴:「今日那尤舒琴进到秋苑,见过夫人了?」 青陶与邹幼愣了一下,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犹豫了会儿点着头应是。 「可说什么了?」 邹幼蹙了下眉头:「说倒是一句话没说,可尤姑娘一脸嘚瑟,瞎子都能瞧出来,再加之公子又…脸上又有一道唇印,夫人可气坏了。」 邹幼说完还低下头嘟囔着说:「尤舒琴就是故意的,明知夫人有孕还这般挑衅。」 青陶没说话,但也是一脸赞同,邹幼说的不假,尤家那位姑娘就是故意的。 容庭挥手让她们退下,一脸不耐烦的对着窗外。 路临注意到容庭手上把玩的是块令牌,只是瞧不见上头刻的字。 但就这个样式的令牌,定是宫里人的。 忽然,容庭将那块宫牌丢了过来,路临这才瞧清楚,是怅字。 「带着这玩意儿进宫去找李怅,永清伯爵府的嫡长子不是撞伤了脑袋,成了个傻子么,让尤家姑娘嫁过去冲喜。」 v第27章[02.19] 路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公子是要三殿下想法子让皇上给尤家与伯爵府赐婚?」 容庭扯了扯嘴角:「我替他办掉脑袋的事,这点小事不为难他吧。」 路临迟疑一瞬,还是领着吩咐退下。 尤家只剩尤舒琴一个未嫁的姑娘,公子这回是真动怒了,尤姑娘当真踢到了铁板。 容庭在书案前坐了一阵,左右是睡不着,也不知道那姑娘睡下了没,他蹙着眉头想了会儿,还是抬脚往秋苑走。 刚一推门进去,床幔里的人似是动了一下,容庭走近,就见姑娘捏着被褥的一角,眉头皱的紧紧的,很是不安稳。 容庭掀开床幔,坐在床榻上。 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又用指腹轻揉了一下姑娘的眉心,动作轻慢的将人抱起来放在里侧,随即才躺了下去。 下一刻,楚虞像是习惯性的动作,侧身缩了进来。 容庭一顿,伸手将姑娘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没有下次了,你信我,真没有下次。」 姑娘身子一颤,容庭知道她还没睡着。 容庭搂着她的动作紧了紧:「尤舒琴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姑娘因为她掉眼泪?这京城里觊觎我的人可不少啊,你要一个个哭过去,可是哭不完的。」 楚虞终于憋不住,带着细细碎碎的哽咽声:「你不要脸。」 容庭笑了声,又说:「尤家嘚瑟不了多久,何况我也真瞧不上他家那姑娘,往后我吩咐管妈妈,尤舒琴再登门,就让看门的拦住不许她进来,不让你糟心。」 说罢,容庭嗓音沉了下来,缓缓道:「不会就这样算了的,谁让我家姑娘不高兴了,都该罚。」 他又笑了声:「我也该罚。」 楚虞一愣,迟疑的睁开眼看他。 容庭叹了声气,指腹的粗糙感掠过姑娘眼下,方才哭过,这会儿还是红的。 「我年少无知招惹的麻烦,自己不得收拾干净了。」 楚虞瘪着嘴低下头,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她背过身去,淡淡道:「谁让你上来了,去书房睡。」 昨夜那事动静大,一早路府上上下下便都知晓了。 公子昨个儿夜里回了秋苑,还不到小半个时辰,又灰不溜的回了书房。 楚虞歇的晚,便起的更晚,一觉睡到了午时,徐妈妈怕她饿着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已才将她哄着下了床。 楚虞眼睛都睁不开,揉搓了半天。 青陶给她梳妆时楚虞都还闭着眼小憩,她笑了下,打量着夫人的脸色,试探的道:「公子今儿一早就跑了个老远买了您爱吃的点心,正在院儿里坐着呢。」 见楚虞没有动静,青陶抿了抿唇,朝邹幼无奈的摇了摇头。 邹幼轻咳了一声,小心的替她戴上红叶子耳环,语气轻快道:「夫人不知,今儿一早容家就有好消息了,老太太与尚家订好了亲事,如今三姑娘也快嫁出去了。」 楚虞这才隐隐睁开眼:「尚温寒?」 邹幼应道:「对,就是那尚家独子,听说三姑娘对尚公子很是中意,二人倒是情投意合。」 楚虞无声的笑笑,尚家是好人家,容瑶瑶还是比容芊芊要有福气。 邹幼又犹豫了一瞬,一边瞧着楚虞的眉眼,一边说:「尤家还给尤三公子说了亲事,是韩大人家的姑娘,听说礼都备下,就等着抬去韩家了。」 楚虞没什么意外的,尤满既然不可能娶容芊芊,那娶个大家闺秀,娶谁都一样。 韩家属中流,但到底是清白人家,尤家人肯定是喜欢的。 只是不知道她那位芊姐姐要如何收场才好。 邹幼说了这么多,与青陶对了一眼,话头一转,轻咳了一声:「夫人,公子在外头等着,要不先出去?」 楚虞抬头睨了邹幼一眼,邹幼抿着唇低下头,心里不由长叹,主子们闹矛盾,可是苦了她们做下人都。 楚虞又磨蹭了好半天,今日她穿戴的仔细,前几日便说好要去容家看老太太,过会儿用过午膳便该去了。 出门前邹幼还嘟囔了一句:「我瞧公子也知错了,脸色不好看,许是一晚没睡,您也别同他置气,您一气,孩子不也不高兴了么。」 楚虞抿着唇,没忍住气笑了:「容庭是拿什么贿赂你们俩了,一个个净帮他说话。」 闻言,邹幼忙闭嘴,不再唠叨了。 这头门才刚一打开,坐在园子里百无聊赖的男人瞬间抬头看过来,忙起身迎上,似是还怕她余气未消,踌躇着也不敢搭话,给两个丫头使了眼色,邹幼方才才被说了一顿,这会儿也不敢再替他说话。 还是青陶看气氛僵硬,这才硬着头皮道:「夫人,先用膳吧,今日这些都是公子特地给您带的。」 楚虞默了半响没说话,三人皆是屏着呼吸,直到姑娘从喉腔里挤出一个嗯字,容庭这才松了一口气。 落了座后,他又殷勤的给她夹了几道菜。 瞧她今日打扮的繁琐,容庭忍不住问了句:「要出门,去哪里?」 楚虞没立即回他,将碗里的菜肴吃了个干净,这才慢悠悠抬头,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容庭噎了一下:「你怀着身子,我不放心。」 楚虞又冷不丁掀了掀眸子:「噢,那你昨夜就放心喝了酒回来。」 容庭心下微微一叹,他就知道还没完。 他盯着楚虞看了半天,姑娘依旧是埋头喝汤,一眼都不带看他的。 男人给身后几个伺候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人迟疑了一瞬,抿着嘴一笑,便匆匆退下。 屏退了下人后,楚虞听到走动的脚步声,正抬头往后看了一眼,还没回过身就忽然被人拦腰抱住。 她惊呼一声,险些将碗给碰掉了。 男人小心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又端着碗要喂她,楚虞往后仰了仰身子:「你干什么?」 v第28章[02.19] 「哄你啊。」他将勺子抵在姑娘嘴边,认真说道。 楚虞愣了一下,推开他的手:「你以为这样就行了?你想得美。」 容庭低下头:「那怎样我家姑娘才能消气啊?」 楚虞抿着唇,偏头去看他,揪着男人的衣领道:「你以后在外头,不许喝醉,喝醉了你就别回来。」 容庭连连点头:「别说喝醉,我在外头酒都不沾一下,要是让你闻见丁点酒味儿,我就去睡书房,睡个十天半个月。」 楚虞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挣扎着要下去,小声说:「行了。」 容庭笑了下,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楚虞抬头狐疑的瞧着他:「你、你昨天,只被亲了脸么?」 闻言,男人眉梢一扬。 就听姑娘点了点他的唇:「这里,没有吧?」 容庭愣了一下,摇头道:「没,真没。」 他用唇蹭了蹭姑娘的嘴角:「我们家姑娘的东西,以后我肯定守好。」 因知晓楚虞怀了身子,今日一到安喜堂,齐妈妈就在外头候着,瞧见人了立即迎上来,嘘寒问暖,唯恐楚虞在路家被照顾的不好。 若是楚虞前几日来,兴许老太太脸上还没能有这样的喜色,但因容瑶瑶的事儿,老太太心下高兴,人都精神多了。 拉着楚虞就摸着她的小腹,乐呵呵道:「明年啊,我就有俩外曾孙了,你和梓心俩人可算给我老婆子争气。」 楚虞抿着嘴笑:「外祖母怎就知晓是曾孙,说不准是曾孙女儿呢。」 她这话也不过随口应了老太太一句,谁知老太太摇了摇头:「那不行,头一胎得是男孩儿,你便罢了,容庭是自家人,梓心可不能生个姑娘,她那婆婆本就不喜她,再生个姑娘,这不是给了她替咱那魏姑爷纳妾的理由。」 楚虞眉间一扬,想到陈梓心的处境,确实是如此。 若是投胎不能生个小公子,就她那个婆婆,说不准又要怎么折腾。 老太太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听说容庭待你很是好,处处照顾着,周到的很,只是男人还是男人,切记不可侍宠生娇,别因他这点好,就以为能将他拿住了,要懂得分寸。」 楚虞连连点头:「外祖母,楚虞明白。」 老太太满意的颔首,叹了声气:「我也不想那小子纳几个通房妾室给你添堵,但若是他想,你也不好拦着,得慢慢来。」 楚虞知晓老太太在后院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手段,什么事儿没见过,现在是在提点她,她只好受教的一一应下。 姑娘转开话头,挑了个老太太喜欢的,笑着问:「不知瑶姐姐婚期可订下了?」 说起这事,老太太来了精神:「原本这亲事不该急的,可尚家找人算了日子,这最宜婚嫁的日子,最早便在下月中,再晚一些的,就在明年六月,又着实太晚了些,便只好定了下月中的,现在瑶瑶这丫头忙着备嫁衣呢。」 楚虞扬了扬眉,下月中,竟这么快,那容家这喜事也不迟了。 老太太让楚虞去安杏苑给瑶瑶参谋参谋,毕竟楚虞嫁了人,是有经验的。 楚虞乖顺的应下:「那外祖母,我就去瑶姐姐那儿走一趟。」 老人家连连点头,实在高兴。 外头的石子路滑,邹幼怕她跌倒,小心翼翼的扶着,小声说了句:「当初夫人您与陈姑娘的婚事,都不见老太太这样高兴。」 楚虞笑了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我与陈姐姐,说白了也与容家没有关系,毕竟不是亲生的,瑶瑶是大房唯一的姑娘,老太太自然疼着些。」 安杏苑里,绣娘正在给容瑶瑶量尺寸,以防有误差凉了好几次,也不见容瑶瑶有丝毫不耐烦,她是兴奋极了。 见了楚虞来,亦是小跑过来拉着人说:「楚虞,祖母老说你主意最多,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帮我瞧瞧,尚温寒究竟如何?」 楚虞弯了弯嘴角,这时候还瞧什么,瞧出不好,难不成这亲事还能退?何况容瑶瑶这般中意尚家公子,不过是变着法让她夸一夸呢。 容瑶瑶两眼亮盈盈的瞧着她,她便顺着容瑶瑶的心意,将那尚温寒来回夸了两回,又说道:「你有福气。」 容瑶瑶乐的合不拢嘴,可得意了:「你不知道,祖母被容芊芊气的几日用不下饭,要不是我这亲事定下来,你今日来,兴许还要看外祖母的臭脸色呢。」 提到容芊芊,楚虞顿了顿,佯装无意的问:「芊姐姐与彭家的事儿就算完了?」 容瑶瑶冷笑一声:「那不然还能如何,她都那样说了,彭家难不成还舔着脸贴上来,贴她一个二房的姑娘?彭家也是要脸的,容芊芊可真坏事。」 容瑶瑶说着停顿了一下,小声说:「兴许被我刺激到了,她这几日连门都不出,不敢见我呢。」 楚虞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嘱咐她,才说要回府去,容瑶瑶惦记她的肚子,也不敢留她。 若是出了个好歹,二哥哥非扒了她的皮。 谁知刚走出容瑶瑶的屋,转头就撞上了玉氏。 玉氏为容瑶瑶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这会儿正拿着两匹料子进来,险些撞上刚一脚踏出门的姑娘。 邹幼惊的脸色都白了,忙扶了楚虞一把,生怕她哪里撞着,连连问:「夫人可撞着了?」 她这么一问,玉氏也反应过来楚虞如今是有孕在身,亦是一阵后怕。 好在有惊无险,楚虞只摇摇头,喊了声舅母。 玉氏心里的念头一打转,将这两匹料子丢给绣娘,要她给容瑶瑶做两身新衣,随后又温声朝楚虞道:「要不要到我屋里坐坐?」 楚虞嘴角的笑顿了顿,迟疑一瞬,还是点头应下。 虽说于是寻她定没好事,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玉氏叫丫鬟添了茶,硬是掰扯了许多无用的贴己话,直到这茶凉了,楚虞实在坐不住,轻咳了一声:「舅母,茶凉了。」 玉氏脸色一僵,略有些尴尬,又犹豫了片刻才说:「你也知道,如今容家是容谨做主,你舅父想将家产给分了,容庭那儿占大头,但你瞧容家一个做官的,实在不像路家那样家底丰厚,我瞧容庭也无需这点细碎银子,不如就给瑶瑶做嫁妆,瑶瑶嫁妆丰厚了,那也是给容家撑面子,你说如何?」 楚虞捏着茶盏轻轻抿了口茶,嘴角扯出一抹还算客气的笑:「我倒是不知,瑶姐姐又不是嫁什么皇亲贵戚,竟要这么多嫁妆,舅母今日这话,外祖母可知晓?」 玉氏一着急,忙就道:「你外祖母还不知,若是你与容庭愿意的话,我再同你外祖母说也不迟,这瑶瑶嫁人可是大事,你舅父也是,就疼着容庭,什么都想着他,连给他的那一份,也是最大的。」 楚虞低下头敛了敛嘴角,哪里有什么疼着,问心有愧,人到中年,想要弥补罢了。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能弥补过去的,容正喧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给自个儿留一丝慰藉,仅此而已。 「舅母要是真想要容庭手里的这一份,不如就去问容庭,他要应了,我就也应了。」 玉氏这下为难了,勉强挤出笑来:「我听你舅父说,容庭这小子还不想要这份呢,他又许久不回容家来,也不知是怎么个意思。」 v第29章[02.19] 楚虞蹙了下眉头,容正喧想赎罪,容庭自然不愿给他这个机会,再加之又不想与容家扯上别的关系,这一份,他自然是没想要的。 但没想到玉氏竟能打容庭的主意,想给容瑶瑶的嫁妆充数。 楚虞佯装低头沉思了半响,亦是为难的抬起头说:「我也不好替他做主,不如我回去问问,届时再回复舅母?」 玉氏连连应好,扶着她出门,嘱咐道:「你也不用提瑶瑶的事,只帮我问一问,他的这份是要还是不要,给句准话就行,就、就说是老太太问的。」 楚虞嘴角溢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面上还是依旧应着好。 「大夫人。」 忽然,丫鬟急匆匆小跑过来,玉氏不大高兴道:「毛毛躁躁,也不怕吓着少夫人。」 那丫鬟低头赔着不是,小声说:「二公子在外头等着接少夫人回府呢。」 玉氏顿了一下,低语了一声是么,偏头瞥了楚虞一眼,眼底一抹冷笑,没想到这丫头这般有本事,能将容庭握在手里这么久,那小子就是匹脱缰的野马,这么多年,她扮演着好母亲的角色,都没能拴住他。 玉氏再一抬头,就见院门那儿容庭匆匆走过来,像是防着玉氏似的,还低头问了姑娘一句:「没事?」 玉氏先一步开口,笑说:「楚虞孝顺,还来陪我说话,在我这儿安杏苑里能出什么事?」 楚虞捏了下男人的虎口:「没事,走吧,我想吃江南阁的凉糕。」 容庭迟疑的看了玉氏一瞬,点头应好。 玉氏瞧着这二人的身影,冷笑道:「不知容庭这小子还能这样体贴多久,男人,也就那么几个月的新鲜日子。」 身边的妈妈连连附和:「谁说不是呢。」 她方才随口一说江南阁的凉糕,容庭还真叫车夫将马车拉去了江南阁。 怕颠着她,路上马车也走的十分慢。 楚虞将方才玉氏所言一字一句都说给他听,容庭听完后只是扯着嘴角淡淡一笑,也丝毫不觉意外。 楚虞蹙了蹙眉头:「瑶瑶和她娘不一样,她虽是骄纵,有点小心思,但不算坏,也拿你当哥哥看,就是玉氏说话怪让人不舒服的。」 容庭有多厌烦玉氏,楚虞也知晓一二,单是从提及玉氏时他面上那几分烦躁便能瞧出来。 姑娘捏了捏他的手腕,询问道:「舅父和外祖母要给你的,都是心中有愧,愧你母亲的,你若不拿,这份也只能被玉氏贪了去,你是拿还是不拿?」 其实他拿或不拿,楚虞都不觉得如何,就像玉氏说的那般,路家不缺这点钱。 容庭低头沉思半响,抬头笑了下:「你说如何就如何,你决定。」 楚虞眉梢一挑,便不再过问他此事。 那就她决定也好,省得这家伙为那点钱财烦心。 车轱辘还在滚着,忽然车顶吧嗒吧嗒的响,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儿一下就变了,下起了小雨。 楚虞惊奇的掀起帘子瞧了眼,有些兴奋:「这是秋雨吧,这雨下过后便真的入秋了。」 容庭嘴角噙着笑瞧了伸头向窗外的姑娘,将她拉了进来,手掌掠过她沾了几滴水的发髻:「也不怕淋着。」 马车停在江南阁门外,掌柜的认得路家的马车,撑着油纸伞便过来候着,就见容庭三两步下了车,接过路临手上的伞,小心翼翼的扶着姑娘下车。 是容庭的夫人,掌柜的亦是认得。 「公子与夫人来了,这下了场雨,有些凉,可要备些热乎的菜?」 容庭点了点头,又随口报了几个菜名,都是楚虞平日里在家中爱吃的。 掌柜笑呵呵的一一应下,眼神落在公子牵着夫人的那只手上,满脸笑意的吩咐下去。 这可是时过境迁,人都变了啊。 二人上楼时,正逢几个姑娘下楼。 那脚步声蓦地一停,惹得楚虞仰头看去,原来是尤舒琴和她几个丫鬟。 尤舒琴脸上亦是闪过一丝惊诧,她是知晓江南阁是路家的产业,但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容庭,昨个儿才将他送回府里的。 尤舒琴脸上立即扬起一抹笑,像是邀功请赏似的:「二公子昨日可醉的险些走不了道,我在街上恰巧碰见,才送了公子回府。」 容庭嗤笑一声,尤舒琴没等来一声谢,反而得了容庭一顿冷嘲热讽:「我自有小厮能送我回府,倒是尤姑娘好闲情逸致,半道将人给拦了,还好不要脸自诩我夫人?」 尤舒琴心下一跳,脸白了又红,小声道:「二公子这是听谁挑拨了,我好心送公子回府,何时自诩过夫人,莫不是少夫人不高兴我昨个儿进了府里,这才说了些有的没的?」 「知道我家姑娘不高兴你就给我绕着走,谁给你的胆子去我路家撒野?」 容庭也怒了,若不是尤舒琴藏着私心多管闲事,他昨夜也不至于那么惨吧! 楚虞推了推他,这可是在外头,她嘟囔了声:「我都站累了。」 容庭怒气随即一敛,声音都软了下来:「再走两步就到了。」 他牵着姑娘从尤舒琴身侧走过,眼神都不带瞟她一眼的。 尤舒琴瞪大了眼睛,她一个大家闺秀,何时被人这么用言语刺激过! 身边的丫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宽慰道:「都说这容家二公子脾气不大好,当真是没有一点风度,姑娘莫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尤舒琴委屈的眼眶都憋红了,容庭这话说的,像是她不要脸贴上去似的! 定是林楚虞善妒,在容庭面前搬弄是非。 未免让旁人看笑话,尤舒琴没久留,叫丫鬟结了账便匆匆离开。 容庭更是怕楚虞见了尤舒琴又想起昨个儿的事,扭头试探的瞥了她一眼,姑娘看他这样,哼了两声,转过头偷偷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李怅还是个有良心的,路临拿着那块宫牌托人带话不久后,李怅正巧与太子投壶,赢了。 皇帝要打赏,李怅便委婉提了下尤家的姑娘,皇帝以为是李怅看上了人家,乐呵着就允了,还说要赐婚。 那长清伯爵府与皇家也是皇亲国戚,伯爵府夫人,正是安琴长公主。 伯爵府长子摔了脑袋成了个傻儿,李怅一句于心不忍,又随手糊弄了张生辰八字,硬是忽悠着将尤舒琴送去给那傻子宁正冲喜,皇帝不但允了,还夸赞了李怅知冷知热,懂得关爱大臣,体贴姑母。 李怅弯了弯唇角,这事,算是成了。 v第30章[02.19] 尤贵妃后来闹腾过两次,都被皇帝拒了回来,再后来实在无可奈何,趁圣旨未下,提前与尤家通了个气,叫舒琴那丫头做好心理准备。 尤舒琴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冲喜?要我去给宁府的傻儿冲喜?」 尤满昨个儿就被尤长平叫到书房说了这事,比尤舒琴早一日知晓,现在反而心平气和多了。 虽然叫尤舒琴嫁给个傻子,实在是尤家亏大发了,可他想了想,那怎么也是个伯爵府,当家主母还是长公主,也不算亏。 尤长平挥了挥手:「你也别闹腾,无用的,再过三两日圣旨就该下了。」 「父亲!」尤舒琴大喊:「我不嫁,我不能嫁,我怎么能嫁给个傻子呢?」 厅里一众人都沉默的低下头,并未有人说话。 这皇上话都说出口了,岂是她一句不嫁就能挡回来的。 果不其然,两日后圣旨就到了。 许是也觉得对不住尤家的缘故,皇上这次的赏赐可谓丰厚,要比尤家给尤舒琴备的嫁妆还要多许多。 尤舒琴将自个儿关在房里两日,哭的眼睛都肿了。 很快皇帝赐婚宁尤两家的事便传开,没想到尤舒琴的亲事,比尤满还早订下来。 消息传到路家时,楚虞正让青陶给她染着指甲,是用新鲜花瓣儿碾成的汁,眼色娇艳的很。 青陶一边仔细涂抹着,一边将尤家的事说了一嘴,楚虞抬了抬眸,略有惊诧。 她垂下眸子,眨了眨眼:「你说是谁提的?」 青陶分神抬头回了句:「我听安喜堂的摇竹姐姐说漏了嘴,说是三殿下同皇上提的,皇上这才给宁尤两家赐了婚。」 楚虞淡淡点了点头,三殿下,李怅? 她心下大抵有了答案,只是要尤舒琴嫁给个傻子,这招实在损了些。 十月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好似所有人家的亲事都撞在一块了似的。 尤舒琴的婚事定在十月十八,容瑶瑶就在十月十九。 而正巧,在尤舒琴成婚两日前,尤家给尤满提了亲,正式下了聘。 正是那位尤夫人相中的韩家小姐韩薇。 尤家如今算是双喜临门,这兄妹二人皆有了着落。 尤满对那韩家小姐没多大兴致,不过家中要让他娶,他也就娶了。 尤舒琴脸上更是没多少喜气,反而跟要办丧事似的,耷拉个脸,说要出门去走走。 她如今这个状态,尤长空还真怕她临近成婚的日子跑了,那时尤家拿什么跟伯爵府交代,便叫了几个丫鬟跟着她。 尤舒琴说是走走,就当真在长安街与长平街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回,回回都停在江南酒庄,抬头盯着那牌匾看了许久,丫鬟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蓦地,尤舒琴陡然想起什么,一张脸沉的吓人,掉头就跑,丫鬟们一愣,面面相觑,等想着追上去时,人早不知道拐到哪条巷子里来。 尤舒琴拼命拍路家的大门,小厮刚将门栓拿下,尤舒琴就横冲直撞的闯了进去。 看门小厮是认得尤舒琴的,看她这个有些冲动的模样,不由在前面拦了拦:「尤姑娘可有拜帖,我们家公子与夫人今日可都不得空,若是没拜帖,尤姑娘便改日再来吧。」 小厮定是不会直说,公子下了命令,往后尤姑娘再来,便将人拦住了,别叫夫人看着心烦。 尤舒琴握了握拳头,压根不去听小厮的话,细细回想了下方向,便抬脚朝秋苑跑去。 小厮一路拦着,可这尤舒琴是要嫁给伯爵府的人,他也不敢真将人押着丢出去,一路拦一路倒退,又叫来几个丫鬟拦在前边,谁知尤舒琴发了疯似的喊:「林楚虞,林楚虞!」 此时,邹幼正好心情的放完了最后一桶水,耳房里公子正伺候夫人沐浴呢。 她嘴里哼着小曲儿,见他们小两口过的好,邹幼心里像抹了蜜一样,谁知她这嘴角还没彻底扬起,就听到外头一阵乱喊。 邹幼一个激灵,忙将屋门关上,可别叫夫人听见了。 里头水声绵绵,是听不清秋苑外头的喊声。 容庭将姑娘一头青丝握成一把在手里,几根黏在了肩上,他细细挑了起来,随后低头在她肩上嗅了嗅。 楚虞默契的仰头,男人顺势吻上。 唇齿缠绵间,姑娘嘴里溢出笑来,容庭退了几寸,松开她,挑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她稍稍抿了抿扬着的嘴角,颇贴心道:「还是叫青陶进来伺候吧,省得你过会儿又要泡冷水,天儿冷了,折腾不起呢。」 「……」 容庭气笑了,捉着她的下巴又乱吻了一顿:「知道我憋的难受你还撩拨我,林楚虞,以后有你好受的。」 男人说完,拍了拍沾湿的衣袍,出门叫了青陶进来。 这一出门,便隐约听到外头的吵闹声。 容庭蹙了蹙眉走过去,就见邹幼一句一句同尤舒琴理论,又被尤舒琴骂了回来。 邹幼气坏了:「我们夫人怀着孩子,哪有空搭理你,你可别乱喊乱叫的将公子引来,有你好看的!」 邹幼背对着秋苑,自然瞧不见容庭已然走了过来。 尤舒琴盯着来人瞧,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直言问道:「三殿下向皇上提议,让我嫁去伯爵府冲喜,可是你的主意?」 虽说没有证据,但尤舒琴直觉就是容庭! 要不李怅一个在宫中养着的三殿下,怎么会主意到她一个宫外的姑娘,恰好在这时候… 方才还有些迟疑,但容庭未答,尤舒琴一下便确定了心中所想。 她猛地拉住男人的衣袖:「就因为我让林楚虞不高兴了,你就要我嫁给宁家那个傻子?就因为林楚虞?」 容庭低头,将袖子从尤舒琴手中扯了出来,还颇嫌弃的拍了拍上面的褶皱,淡淡然道:「你可不只是让她不高兴了,她哭了一宿,你还让我不高兴了,你知不知道,我脾气不好,一不高兴就爱折腾人。」 尤舒琴愣了一下,垂下手,嗓音都在发颤:「容庭,你这个疯子!你就不是个好人!」 男人嗤笑一声:「谁告诉你我是好人了。」 v第31章[02.27] 他挑了下眉,朝邹幼问:「我是好人么?」 邹幼连连摇头,一本正经道:「不、不是。」 尤舒琴不可置信的退了半步,看眼前的男人像是看魔鬼似的。 「容庭!」尤舒琴嘶吼:「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你可知晓!」 容庭脸色亦是沉了下来,但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笑意,是嘲讽的笑意。 他眯了眯眼,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男人回头睨了眼秋苑:「吵,你要吵到她,我还能让你更惨一点,信不信?」 尤舒琴害怕的接二连三退了半步,一声哭泣哽在喉咙里,真被容庭吓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忽然,青陶一改往日的端庄沉稳,从院子里冲了出来,险些撞上门外的几人。 青陶一张脸煞白煞白的,瞧见容庭,急着道:「夫人说小腹疼痛,奴婢去请大夫来。」 说着,青陶也不顾旁人,立即就往外头跑。 容庭面色一凛,掉头就往回走,邹幼本也要跟上去,忽然想起身后的人,顿了顿脚步,给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都愣着做什么,没瞧见公子不高兴了,还不将人请出去!」 尤舒琴早就呆滞了,硬是被几个丫鬟半拖半拉的扔到了门外。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她这才回过神。 入秋了,吹来的风都是冷的,尤舒琴一下便醒悟过来,她错了。 她错以为容庭至少是良善之人,可一个,能将姑娘家最重要的亲事都随手毁掉的男人,何来良善之言! 屋里头,楚虞刚沐浴过后,衣裳都还未穿戴完整,一手撑着墙站着,丫鬟在一旁心惊胆颤,连连安慰:「夫人别怕,许是正常的,青陶姐姐去请大夫,很快就到了。」 丫鬟话刚说完,容庭便掀开珠帘疾步走了过来,忙扶住她的胳膊,他亦是没发觉此时自个儿嘴都在打颤:「怎么了?哪儿疼?别怕,别怕。」 楚虞也没疼到受不了的地步,反而没他紧张,还能分出神瞧他一眼:「你别紧张,青陶去请大夫了。」 丫鬟退到二人身后,抬头偷偷瞥了眼公子:「……」 也不知道是谁紧张。 容庭拦腰把姑娘抱到里屋去,将她放在床榻上,见她眉头微微蹙着,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他伸手慌乱的给她系好衣带,大夫正好到了。 一番细细检查过后,一句无碍,让夫妻二人双双舒出一口气。 「贵夫人体弱,怀胎是比一般人要累些,好生补着便好,但也不可补过头了,我先开几副药,暂且稳一稳。」 容庭还是没放下心来,叫青陶伺候着姑娘,一路送大夫出门,又讨教了许多。 再回来时便不停念叨:「往后沐浴不可太久,大夫说了你体弱,万一晕了怎么办。」 楚虞小腹疼了一阵便不疼了,只是听容庭念叨的头疼,她按了按太阳穴:「你好烦呀。」 容庭攸的闭了嘴,又嘟囔了句:「还不是被你吓的。」 也因这事,容瑶瑶要成婚,老太太想请楚虞回容家热闹热闹,都被容庭一口回绝了。 热闹,现在但凡是热闹的地方,容庭的心都得吊到嗓子眼。 玉氏也派人来请过一次,楚虞亦是叫人回了。 玉氏前几日也派人请过她两回,楚虞都以安胎为借口回绝,玉氏那人的心思,无非就是还惦记着容庭那份家产。 可离瑶瑶成婚只有不到三日的时间,再不添嫁妆就来不及了,玉氏便愈发急,想要知晓她的意思。 楚虞不回不应,她便也没辙,急了两天终于消停了。 容家一派喜气洋洋,老太太高兴的精神头都足了,瑶瑶的嫁妆除了容正喧给的那份,老太太也拿了自己的家底贴了一些,其实是不少了。 只是玉氏总将瑶瑶是大房唯一的姑娘挂在嘴边,总觉得她的女儿,应当有更多更好的,总是不知足。 容瑶瑶反而不纠结着这嫁妆究竟有多少,她急不可耐的想要嫁到尚家去,尚温寒才不会关心她带了多少嫁妆来呢,他不是个俗人。 只是容家这样的喜庆之下,二房却乌泱泱一片。 今日尤满给韩家提亲的事高氏得知了,回来就将容芊芊揪着进了卧房,又哭又骂了一顿。 容芊芊更是傻眼了,不可置信道:「尤满去韩家提亲了?」 高氏往她小臂上狠狠一掐:「你说说你,我上回让你差人去尤家递信,问问尤满究竟如何想的,你问了没有!」 容芊芊这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害怕道:「我、我去了,可是他没回我信啊!」 高氏眼前一黑,扶了桌子方才站稳,气道:「那他便是要吃白食了!」 吃白食… 容芊芊哽咽了两声:「娘!」 这事挂在嘴边,难不成光彩么! 高氏也是慌了,本来母女两个人都以为容芊芊嫁给尤满是顺理成章的事,结果没想到人家尤家压根没想过这事。 那如何了得,芊芊一个姑娘家,婚前失了身子,这、这以后还怎么嫁人! 高氏没了主意,只慌张的将容芊芊推到妆台上去,手忙脚乱的给她梳妆:「你一会儿就去尤家找尤满,当面问问他,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尤舒琴成婚这日,随亲队伍比一般的姑娘家都要长,不可谓不壮观。 这些人多半是宫里赐的,毕竟这尤舒琴是给伯爵府冲喜去的,皇帝还算是厚道,不仅备了丰厚的嫁妆,连伯爵府的亲事,都是宫中一手包办的。 打了个巴掌又给了个甜枣,即便尤家再怎么不满意,也总不能去质疑圣上的决定。 也只好风风光光将女儿嫁出去,好在尤舒琴这两日安分了,想通了,成亲这日也乖顺的很,叫她上轿就上轿,没闹什么幺蛾子。 去伯爵府的路上途径路宅,尤舒琴听着喇叭声,偷偷掀开了帘子的一角,咬了咬牙,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 秋苑里,楚虞正懒懒的坐在园子里晒太阳,外头的喇叭声近了又远,她撑着脑袋睨了一旁的男人一眼,他面上没有半点波澜,低头认真剥着花生,将小碟子推到她面前:「吃。」 v第32章[02.27] 楚虞百无聊赖的伸手捏了几个丢到嘴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今日不用去忙么?」 容庭前几日忙的不着家,路临说是酒庄的生意忙,楚虞也不知一个酒庄究竟忙什么,但路临这么说,她便也信了。 容庭眉梢扬了扬:「怎么,你这么想我出去啊?」 他在不在楚虞倒是觉得没什么差异,顶多是伺候的人从青陶邹幼换成了容庭,但这人毛手毛脚的,还不如青陶与邹幼伺候的体贴。 还没等姑娘说话,那头路临着急忙慌的疾步走过来,见夫人在,他面色一顿,稍稍平静一下:「公子,酒庄那头新进了一批货,要公子验一验。」 容庭正剥着花生的手微不可闻的顿了顿,很快就恢复正常,一副吊儿郎当的口吻:「什么都我去,养你做什么?」 路临知晓这不过一句装装样子的托词,也配合着低下头,仿佛受了委屈一般。 男人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楚虞推了推他:「好了,你去吧,青陶和邹幼在呢。」 容庭笑着抬眸睨了她一眼,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避讳的探过身子在她唇上亲了两下:「我夫人真体贴大方。」 说着,他拍了拍衣袍便起身,吩咐青陶好生照看着她,又难舍的捧着她的脸蹭了一会儿。 楚虞嫌弃的将人推开,擦了擦被他亲红的唇:「假惺惺,你快走吧。」 容庭只是扬着嘴角笑笑,就带着路临下去了。 待人走后,楚虞方才娇嗔的面色一下淡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 方才路临过来时,男人手上动作虽细微,但姑娘还是注意到了。 他有事瞒着她。 青陶弯着腰问:「外头晒,夫人可要进去坐着?」 「夫人,夫人?」青陶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动静,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楚虞这才回过神,她缓了会儿问:「你上回说尤舒琴是被皇上赐婚,让皇上赐婚的人是三殿下?」 青陶不知她怎么又问这事,迟疑的点了点头。 楚虞面色一下沉重了起来,总觉得此事不算小事。 尤舒琴被赐婚给宁家那个傻子,这看着就像是容庭会做出的事儿。 偏生三殿下又与路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可他为何要帮容庭? 只是因为与路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楚虞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可哪里不对她一下也说不上来。 姑娘挑着碟子里的花生,按大小分成了两部分,正抬手捏起其中一颗时,忽然手顿在半空中。 青陶就看着那颗花生从夫人手中掉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楚虞抿了抿唇,若只是如此,容庭为何要大发脾气,将苏裴揍成那个样子… 她扶着石桌缓缓起身,拍了拍手中的花生屑:「备马车,去酒庄。」 路家马车缓缓驶向酒庄时,容庭正在京城的码头盯着那几箱要掉脑袋的货。 苏裴手握一把折扇立于他身侧,抿着嘴瞧着这一箱一箱被搬到马车上,他沉吟片刻,道:「这些东西三殿下那儿实在没地方搁置。」 容庭嗤笑一声,苏裴不说他也知道,李怅有几个脑袋,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藏这玩意儿。 他朝路临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亲自去,放到酒庄里,不准经手他人。」 路临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是。」 苏裴松了一口气,就怕容庭不答应。 容庭若是真不答应,他们也没辙,这么多的兵器利刃,苏家更是没地方能藏。 虽说三殿下在宫外也有不少宅子,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还不到整死太子,先将自己玩死了。 也就容庭这里,恐怕无人能想到,路家会替三殿下做事。 苏裴不知该高兴还是愧疚,低下头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容庭斜眼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你回去告诉他,这人情是要还的,我容庭从来不做赔本生意。」 男人说罢,抬脚便欲要离开。 苏裴下意识喊住他:「若是他败了呢?」 容庭脚步一顿,回过身与苏裴对视半响:「他是成是败都与我何干,是成是败,我路家的人情他都得还,成了拿功名利禄还,败了,拿命还呗。」 他语气里带着不着调的笑意,但苏裴却笑不出来。 李怅若是败了,苏裴得同李怅一块死。 而容庭不知道怎么打点的,今日这船走的不是路家的那头,而是尤家的。 他将自己撇了个干净,若真追究起来,尤家才是那个倒霉鬼。 路临小心翼翼将几箱的兵器压在马车里,到了酒庄也不敢叫酒庄的下人搬运,苏裴的人一路跟他到了这儿,这些东西也只有他们能碰。 路临想了半响,这酒庄人杂,也就公子的屋里没人敢轻易进,那间屋子还有一处温泉池子,倒是大的很。 他指挥着人将东西搬去园子里,就见管事的先跑了过来:「哟,我说夫人怎么突然来了,公子可也来了?」 路临愣了一下:「夫人来了?」 管事的被路临这一问问懵了,他还以为夫人是与公子商量好了前后脚来的。 路临只迟疑了一下便抬脚匆匆往屋子里赶,那管事的探头瞧了一眼马车,公子没来? 路临赶过去时,苏裴带的那些人已然将东西搬进了屋里,没进里屋,因为楚虞正端庄的坐在主座上,几个人面面相觑,颇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路临跑的急,还喘着气:「夫人,您怎么来了?」 楚虞目光从地上那几个沉重的箱子上一一的缓慢略过,路临被看的后背一阵冷汗。 「不是说酒庄有货要清点么,公子去哪了?」 v第33章[02.27] 路临艰难的扯了个笑,故作轻松道:「有事给耽搁了,公子正在来的路上,夫人还怀着身子,我叫人送您回去。」 楚虞没应,定定的看着地上那几个木箱子,随后缓缓抬眸,目光落在路临身上,眉头一挑:「不用,我在这儿等他。」 路临扭头给下边的人递了个眼神,随后挥手张罗着人将东西再搬出去。 「怎么了,不是点货么,不点了?」 路临弯腰正要将箱子抱起来,闻言顿时一僵,松了手,随即笑了声道:「对,是要点,等公子来。」 几人立在屋里,面面相觑,还真拿这位少夫人没法子。 只是还不用酒庄的人找到容庭,容庭回到路宅便知晓了,眉头一紧,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匆匆往酒庄赶。 这路上几乎把要拿出来哄姑娘的话都细细想了一回,但一想那丫头说不准得气哭,他就脑仁疼。 到了酒庄,果不其然容庭一脚踏进去,就见本就不太大的屋子里站着不少人,路临拼命给他使眼色,容庭睨了一眼,一脸正经的走过去。 他弯腰道:「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说好在府里好生养胎么?」 终于等来了人,楚虞朝地上那些东西抬了抬下巴:「开了,我瞧瞧。」 男人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些:「这有什么好看的,叫路临处理,我带你去里屋歇着。」 他半揽着姑娘的腰,楚虞却不动分毫,面色肃然的又重复了一遍:「我瞧瞧。」 容庭彻底不笑了,捉着楚虞手腕的力道送了送,垂眸看着她,似是在考虑,随后才给路临一个眼色,示意他打开。 路临犹豫了一下,只好慢吞吞的将脚边的木箱子揭开。 一整箱明晃晃的兵器,全是大弯刀,锋利的刀刃看着就叫人心慌。 楚虞抿着唇,看了半响,手从容庭手心里挣脱出来,扭头盯着他瞧。 看这形势,众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连声儿都不敢出。 静谧的屋子里,姑娘的声音低而缓的响起:「容庭,你要造反么?」 容庭眉间沉了一下,抬手将人屏退。 「李怅找到我,我拒不得,必须做,他不过是想换个太子,也并非是谋反。」 不过是想换个太子… 他说的轻巧! 皇帝年迈,身子渐不如前,说不准再过几年太子就要登基了,而太子与三殿下素来不合,人尽皆知,就连后宅妇人都知晓。 而现下,储君毕竟是储君,多数人都站太子的党派。 路家本不该掺和政事,更不该偏帮李怅! 若是李怅一招不慎,太子登基,路家又该如何自保? 「你疯了?若是他败了,难不成你与他一块死么?」 楚虞握了握拳头,压制住怒气。 容庭执起姑娘的手,将紧握的五指慢慢掰开,揉着她的掌心道:「我有分寸,我不会拿路家的百年家业冒险,也不会拿你冒险,李怅此人心计颇深,若不是不得不为之,我是不会做的,你信我,不会出事。」 男人说的信誓旦旦,但楚虞还是放心不下。 这几箱兵器就像是火药,随时能将酒庄炸了,火势还会蔓延到路家,容家。 「皇上的心早就不偏向容家了,太子亦是对容谨手里的兵权虎视眈眈,若不能换个君主,容家兴盛不了多久。」 容庭低头仔细与她说着其中的利害关系,楚虞到底还是平静下来。 她抿了抿唇,知道容庭说的有道理,但就是不忍心叫他冒这个险。 容庭口口声声与容家无关,不喊容正喧一声父亲,对老太太更是没有半分敬意可言。 可容家势不如前,他一样会担忧,会为容家犯险。 她总是有些心疼他。 楚虞只好退一步:「成亲时外祖母给我的嫁妆里有一座庄子,还未修葺,你让人佯装匠人,将东西抬过去,放在这儿不稳妥。」 容庭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事他心里有底,至少不会将路家卷进皇权斗争里,他唯一怕的是姑娘担心。 他双手将楚虞的脸捧起来,拇指指腹在她脸上摩擦了几下:「瞎操心什么呢,你安心养胎,这些事我有分寸。」 姑娘恼怒的伸手戳了他一下:「谁让你瞒着我,还说什么点货,你和路临一块瞒着我,瞒上瘾了?」 啧。 「这不是怕你担心么,你瞧,你还不是担心了。」 楚虞仰头瞪了他一眼:「那还是我的错了?」 男人摇头:「都是路临那小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我回头就罚他。」 门外,路临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容瑶瑶的婚期就在尤舒琴后一日,虽然尤舒琴嫁的是个傻子,但对比她昨个儿迎亲送亲的庞大队伍,容瑶瑶这个,怎么瞧都略显磕碜。 但容瑶瑶毫不介意,甚至还嘟囔着嫌轿子走的太难,偷偷叫丫鬟催一下。 玉氏在容府将容瑶瑶送走后,脸上并未有多少喜色。 她瞧了主座上的老太太一眼,轻声问:「陈丫头都来了,怎么楚丫头不来,就是来瞧瞧老太太也好啊。」 老太太今日高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挥手道:「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瞧的,路家差人说了,楚丫头这胎不安稳,府里歇着呢。」 老太太说罢,扭头又看到陈梓心一眼,她这肚子大了,也是看的她老人家心惊胆颤的,连连道:「都说了让你不必跑一趟,学学楚丫头,怀着身子就不必再来我跟前孝顺,好好诞下我这曾外孙才是好的。」 陈梓心笑着说:「外祖母说的是。」 这里众人寒暄着,可高氏却坐立难安,从方才进来脸色便不大对。 v第34章[02.27] 今日瑶瑶成婚,她这副难看的脸色,不知是煞谁的风景,玉氏心下不快,皱着眉头道:「弟妹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闻言,老太太也看过来。 高氏没想到玉氏会突然喊她,吓的手上的茶盏一歪,砰的一声掉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滚落在了老太太脚边。 老太太顿时就不高兴了:「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出什么幺蛾子!」 高氏忙起身连连赔不是,又说身子不适,便由丫鬟搀着回了院子。 一回到院子里她就奔向容芊芊的屋里,走近就闻到的隐隐的血腥味儿。 高氏在门外鼻头一酸,泪珠子一下便掉了下来。 听到容芊芊隐忍的疼痛声,她只恨,为何大房一家便风风光光,容瑶瑶就能找到好人家,她的芊芊便要受这种苦! 高氏心有不甘,大房也就罢了,老太太膝下养着的两个丫头,陈梓心好歹还是老太太娘家姐姐的外孙女,可就连林楚虞都过得相当好。 她的芊芊,又为何要受这样的委屈! 容落落不知何时走到身后,听着里头的声音,她也只不过给高氏递了擦眼泪的帕子。 「娘,若不是你平日老说教芊芊要嫁的比瑶瑶好,让她打小就与人攀比,她又怎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高氏听不得这话,只呵斥道:「你懂什么,我们二房一家无依无靠,就指着你两姐妹能嫁的好!」 容落落心下一叹,只觉得高氏没救,便也懒得多费口舌。 作者有话要说:  我瞎叨叨两句:可能有人想看容庭报复容家甚至把容家整垮,但是他娶了妹妹后就不可能了,毕竟老太太对楚虞有恩。而且容庭的心其实很软,他幼时也想要容家长辈的关怀,但没得到,可现在也还是会考虑容家的利益得失,他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也是个惨兮兮的人,容家对他有愧疚,但没人真的理解过他,所以楚虞会心疼他。 容芊芊面色苍白的半躺在床榻上,都说小产与产后无异,月子都得做一个月。 可她那日服的堕胎药太猛,伤了身子,硬生生床榻上躺了一个半月。 高氏当然不敢说缘由,只对老太太说芊芊那丫头受了风寒,这一病就病了许久。 容瑶瑶的婚事刚过,容家应该喜庆着,可另一个孙女病倒了,老太太也不能看着不管,便让齐妈妈陪着到二房这瞧瞧容芊芊。 许是为了通风让病去的更快些,屋子里窗户大开,老太太刚一进院子,就能看到屋里容落落与高氏都围在容芊芊床边。 老太太还嘟囔着:「得了什么病,竟这般严重,你过会儿去将大夫叫来,好好诊一诊。」 齐妈妈点头应下。 二人步子缓慢的走到门外,齐妈妈正要上前将珠帘掀开让老太太进去,就听到高氏一边抽泣一边说:「我听人说这堕胎药温和,怎的就成这样了?」 容芊芊因为身子虚,声音还很弱:「娘,别说了。」 若仔细听,她说话时语气冷冰冰的,丝毫情绪都没有,身上半点生机都没有。 齐妈妈听了这话倒抽了一口气,手生生顿在半空中,下意识扭头去瞧老太太,就见老太太身子一晃,要栽下去。 齐妈妈忙扶住她:「老太太。」 她正拍着老太太的背给她顺气,里头的几人听到她这一声喊,个个都白了脸。 容芊芊原面无表情的脸亦是慌张了起来,下意识直起腰,腹部疼的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高氏愣了一下,扭头就要往外走,因为太过慌乱还差点扭了脚。 容落落倒是最为镇静,趁这会儿功夫提醒容芊芊:「祖母定是要发怒的,你任由她骂,切记不可顶撞她,听到没有!」 容芊芊吓着了,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原本以为老太太再怎么也会看在容芊芊刚小产,身子还不好的份上,不会太过严厉的苛责,最起码是不该动手。 可老太太并未顾念这一点,她拄着拐杖狠狠往床榻的木架子上打了两下,这么大岁数的人,劲儿不小,直打的床直晃悠,容芊芊都被吓哭了。 「起来,给我去祠堂跪着!」老太太怒喝道。 容芊芊哭的梨花带雨的,害怕的紧紧揪着被褥:「外祖母,我走不了…」 「是啊娘,芊芊身子没好,虚着呢。」高氏在一旁劝道。 老太太一杆子就要往高氏身上打去,幸而高氏躲的快。 「你这个做娘的,也一并去跪着!走不了,走不了就叫人抬去!我容家的姑娘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还怕身子骨不好,我瞧就该给根白绫上吊去!」 老太太话说的重,高氏身子都在发颤,最后眼睁睁看着几个丫鬟硬是将容芊芊从床榻上拉了出来,半托半拽的带到了祠堂。 这事不可谓不大,还在账房对着账本的容正嚣被喊了回去,还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 就连容正喧都被老太太叫了去。 容正嚣回来的晚,刚到祠堂就见这样一番景象,吓得他险些被门槛绊倒。 容正喧与老太太坐在祠堂高座上,玉氏也端端坐在坐下手。 而高氏与容芊芊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容芊芊甚至都跪不直,硬是被老太太喝的将腰杆子挺直了些。 这事纵然与容落落没什么干系,但芊芊毕竟是她妹妹,这事她也知道,难免要被牵连。 容落落站在一边,老太太没让她跪,但她膝盖都在发软,见容正嚣进来,她怯懦的低语了声:「爹。」 容正嚣一脸迷茫,只朝老太太道:「娘,可是她们惹您生气了?」 老太太哼笑一声,手上的拐杖直往容正嚣身上扔:「你这个做爹的做到哪儿去了,姑娘与人苟且怀了野种竟全然不知!你们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容正嚣已然懵了,野种? 玉氏抿了抿唇,轻声说:「芊芊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喝了堕胎药流了胎,都一月多前的事儿了,二弟当真不知?」 玉氏说归说,还要暗里挑事儿,这么一问更是戳中老太太的怒火,又将容正嚣骂了几句。 齐妈妈递了杯茶,老太太抿了两口,压了下怒火,这才肃着脸问道:「究竟是谁的孩子!」 容芊芊缩在高氏怀里不敢答话,高氏亦是垂下头,母女二人皆是不开口。 「说是不说!」 老太太砸了茶盏,跪着的二人浑身一颤。 v第35章[02.27] 一旁的容落落闭了闭眼,事已至此,瞒着还有何用。 她跪下低声道:「祖母,是尤满的。」 话落,容芊芊就哭了起来:「祖母我不是有意的,那日我与尤舒琴在外头喝多了,尤满那个小人趁机占便宜,我什么都不知晓,我不知晓啊…」 「是啊是啊娘,芊芊这是让人欺负了,她是受害了啊!」高氏连连应和。 容正嚣这回明白过来了,气的捡起地上的拐杖就要往这母女二人身上打,手高高举起,却不忍心落下,半响红着眼眶一块跪下:「这事是芊芊错了,可她是个姑娘家,往后可如何是好。」 高氏抹了一把眼泪,怕老太太真要罚,脱口而出就说:「我们也不是有意瞒着您,是楚虞,楚虞那丫头怕气着您,这才出主意不让您知晓,那丫头也是为了您好,娘千万别怪她。」 闻言,玉氏差点笑出声来,忙用手掩了嘴角。 高氏还真是心黑的,都这时候了还想找个垫背的。 老太太脸色愈发难看:「你说楚丫头也知晓?」 不等高氏说话,容芊芊便虚弱的开口:「祖母,楚虞是最早知晓的,她不仅知晓,还想将这事说出去,幸而我们拦着,要不…」 「你做了有辱门风的荒唐事,还怪旁人要说出去!」老太太怒道。 可她虽然这么说,但这事是万万不可传出去的,何况楚丫头竟瞒着她这么大的事,老太太心下更是怒气冲天,扭头就吩咐摇竹:「你去路家,将楚丫头给我叫过来。」 摇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说:「老太太,楚姑娘怀着身子,是不是不大方便?」 「有何不便的?」老太太现在是气昏了头,哪里给顾得上那么许多。 摇竹不敢再火上浇油,领了吩咐便赶到路家去请人。 今日容庭不在府中,楚虞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心下松了一口气,但也吊着一口气。 那些东西要交给李怅,路家终于不用再收着那些要命的玩意儿,但同时也意味着李怅的局开始了。 不知道,太子是不是真的那么蠢,能由着李怅陷害。 楚虞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摇竹便找上了门。 楚虞如今四个月的身孕,已经能看出孕肚了,还不算小。 摇竹担忧的看了一眼,叹了声气将容家的事一一说清楚,又道:「老太太气的考虑不周,姑娘过去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摇竹也是伺候过楚虞的,多多少少对她还有些情谊在,四下环顾一圈问:「公子不在府里?若是公子陪着去,兴许还好些。」 毕竟有公子在,容家也不敢太苛责姑娘。 邹幼蹙着眉头:「这可如何是好,公子今日忙着,要不夫人,我差人去给公子报个信?」 楚虞犹豫了一下,又怕耽误了李怅的要事,那事比较重要。 她摇头道:「这事与我本没什么干系,我去一趟,同外祖母说清就好了。」 何况她还怀着身子,老太太总不能也对她上手吧。 楚虞上了容家的马车,邹幼还是不放心,随行前偷偷叫青陶去报信。 楚虞被邹幼小心扶着到祠堂,果然见里头一片狼藉,与摇竹所说无异。 老太太原本黑着的脸在看到楚虞的肚子时,一下缓和了些,先是叫人搬来椅子让她落座,随后才问:「你芊姐姐这事,你早就知晓了?」 楚虞低眉,一脸无辜的样子。 方才来的路上她便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叹了声气道:「外祖母,这事还是容庭告诉我的,但他不让我管,我实在…」 她为难的模样老太太看在眼里,只是稍稍蹙眉:「容庭那小子知晓,为何要瞒着!」 楚虞抿了抿唇:「他不愿掺和容家的事儿,何况还是芊姐姐做的这种苟且之事,加上我有了身孕,他更不愿我掺和进去,而且…」 她顿了顿:「我也怕祖母知晓了气坏身子。」 老太太的怒气已然消了大半,但还记得方才高氏所言,忍不住又问:「你二舅母说是你出主意叫她们瞒着,可是如此?」 楚虞眉头一扬,往地上跪着的二人看了一眼,高氏心虚的撇过眼。 楚虞一脸茫然:「二舅母这话我就不知何意了,怎么是我让芊姐姐瞒着,当初我知晓了这事,本不想去趟这滩浑水,芊姐姐与二舅母却轮番来找我,二舅母还出言威胁我不准我说出去,我实在是怕了,更不敢与外祖母说起此事。」 高氏瞪大了眼睛,哪有这丫头说的这般严重。 她小声反驳:「我分明是好声好气的说着话。」 容芊芊一直在低声哭着,这会儿也忍不住抬头,泪眼婆娑的看了楚虞一眼:「当初尤舒琴定是有意将我灌醉,楚虞妹妹又与尤舒琴有来往…」 这话,实在是… 容落落都听出了其中的深意,而容芊芊此时也是乱咬人,不仅于事无补,若是得罪了楚虞,要让容庭来再参一脚可就真完了。 容落落忙喝道:「你胡说什么呢,错了就是错了,快同祖母认个错!」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看了几人一眼,手上捏着帕子:「这事你还是做错了,你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 楚虞低头应道:「外祖母说的是。」 「就算是嫁了出去,你也还是我这个老婆子膝下养出来的姑娘,嫁出去,就不认容家了?」 这话说的严重了。 楚虞忙搭着邹幼的手起身:「外祖母,楚虞不敢。」 「这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要敢往外透露半分,就是要我容家颜面扫地!」 她这话是对祠堂里众人所说,包括楚虞。 于老太太而言,没什么比容家的颜面更重要。 像此时,她再恨容芊芊有辱门风,还不是要替她瞒着此事。 楚虞垂着眸子盯着某处,她还是了解老太太的,也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 她无非怕的就是容庭与容家不和,会借着这事煽风点火,老太太想叫楚虞当这个灭火的。 容芊芊被罚着关在祠堂里,老太太没说关多久,想来也该是很久了。 v第36章[03.03] 众人散去后,楚虞在小路上叫住老太太:「外祖母,容庭没这个心思,若是有,这事早就传出去了。」 「何况…」 楚虞话间停了一下:「他不像你们想的那般没心没肺,他比容家任何一个人都有情有义,您不必总担心他与容家为敌,他不是您,也不是大舅父。」 老太太猛地抬头去看她:「嫁了人,脾气果然是硬了。」 楚虞没再反驳她,说完了她该说的,她便低下头:「外祖母累了,便回屋去歇着吧,齐妈妈,好生照顾着。」 说罢,她也未再多停留。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但那脸色看着确实不大好。 邹幼看着老太太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抬头道:「夫人何苦去得罪老太太…」 楚虞缓缓舒出一口气,并未去答邹幼的话。 主仆二人抬脚往大门走的时候,正巧在长廊拐角处撞上匆匆赶来的容庭。 容庭来得急,额头上都出了汗,还喘着气儿问:「他们难为你了?」 楚虞一边摇头一边责怪的睨了邹幼一眼,邹幼抿了抿唇,低着头退到身后。 楚虞蹙了下眉头:「那事,办完了?」 容庭轻轻揽着她的腰往回走,点头道:「办完了,你别操心。老太太骂你了还是动手了?」 楚虞苦笑一声:「没骂我也没动手,倒是容芊芊被吓的不轻。」 容庭扯了下嘴角,没等他说出嘲讽的话,便看到前方一道微胖的身影迈着小碎步匆匆往这里走。 走近了才看清人,是高氏。 想必是来替容芊芊求情的。 方才容庭来的路上,摇竹便一路同他说了祠堂里的事儿,自然将高氏企图陷害楚虞,让老太太发怒将楚虞叫来的事儿也一并说了。 高氏要是不出现还好,他就带着姑娘回府里去好生安胎,可你说这人可真是命不好,偏生要往跟前凑。 容庭扶在她腰间的手一松,楚虞大抵就知晓他要干什么,还没来得及把人拉住,容庭就冷着张脸的和高氏面对面走去。 高氏脸上惊恐未定,倒不是因为容庭,而且因为容芊芊下身出血晕过去了,她这才来找老太太求情。 因为心下慌乱,她压根没看清容庭的神情,还抓住他的袖口道:「容庭回来了,你祖母可在院子里,你芊芊妹妹实在命苦,受不得这个罪啊,你帮帮二婶,去求你祖母饶了芊芊这一次。」 高氏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二婶。」容庭笑了声。 他这一声笑,直让哭的正认真的高氏顿了下,妆都花成了一团,两团红晕挂在脸上可笑的很。 高氏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容庭甩在了木墙上,高氏身材又胖,这么一撞,直将木板给撞裂了。 邹幼惊呼了一声,虽离得远,却下意识将楚虞往后拉了拉。 她担忧道:「夫、夫人,要不要叫人来。」 「不用。」 容庭有分寸,也就拿高氏出出气罢了。 高氏背部撞在了墙上,疼的诶哟诶哟直叫,哭都忘记哭,扶着墙起身,指着容庭骂道:「你这混小子发什么疯,你、你殴打长辈,我要告诉你爹去!」 「二婶啊。」男人笑了一下,渗人的慌。 高氏生怕他又动手,两手抱着柱子躲在后面:「我告诉你容庭,你可别乱来,这是容家!」 「你瞧见没。」容庭朝楚虞那儿扬了扬下巴,高氏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 「那姑娘,怀着我的孩子,你这自己死不够,还想拉着她一块,你问过我没有?」 容庭走近了两步,高氏腿都在打颤。 高氏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她方才也是一时清理,脑门一热这才脱口将林楚虞拉了进来,压根没想到容庭这个疯子。 她往后缩了缩:「容庭啊,你芊芊妹妹命苦啊,你二婶我也命苦啊,但从未想让楚虞掺和进来,往后,往后我一定不提,我再也不提那丫头了,你、你看行不?」 容庭点头应下:「行。」 嘴上是这么应,但他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直将高氏从角落拖了出来,往荷池边拽着过去。 楚虞蹙了下眉头,但到底没去阻止容庭。 高氏这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若是自己过得不如旁人,就想着将人拽下来大家一起哭。 是该教训教训。 紧接着,扑腾一声,水花溅起。 高氏在水里拼命扑腾,容庭居高临下的睨了眼,理都没理一眼,反正总有人会来。 正打扫庭院的几个小厮纷纷跳下去救人,她再抬头时,容庭早就不见了,她这才敢破口大骂:「容庭这个疯子,疯子!」 马车上,楚虞虽没说话,但容庭也能感觉到姑娘心情有些低落。 不用问也知晓,定是在老太太那儿受了委屈。 他屈指在她脸上刮了一下:「怎么了啊,要不我再去安喜堂将老太太揍一顿?」 楚虞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也是,往后怎么见二舅母啊。」 男人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去碰她的肚子:「有何见不得的,往后她见了你,还得绕道走。」 楚虞忽然想起老太太的话,明知他是怎么想的,还是明知故问道:「你不是那么不喜欢容家么,容芊芊的丑事若是传出去,定是丢了容家的面子,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你为何不说?」 男人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嗤笑一声道:「我为何要说,我懒得掺和他们家的事儿,心烦。」 楚虞扬了下眉头:「就这样?」 容庭撇过头:「要不然,我还能是护着他们?」 v第37章[03.03] 必须抬手捏住男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掰过来:「不就是么?」 容庭像被踩到了尾巴,拧着眉头道:「当然不是,你胡思乱想什么。」 楚虞噢了声,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容庭,你怎么这么别扭啊。」 她摸了摸男人脸,随后揪着他的耳朵,捏着耳垂那块软软的地方笑着。 容庭漠着一张脸,惩罚似的低头狠狠吻住她,发力的吮着下唇,又怕姑娘疼,松了松力道,安抚性的舔了两下。 楚虞缓了两口起,小声道:「疼,你是狗么。」 夫妻二人在马车里耳鬓厮磨,容庭正有一下没一下亲着她的唇和脸,马车忽然停住,楚虞身子惯性的往前歪,容庭一手就将她捞了回来。 他脸色不大好看的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前面围着许多人,路临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跳下车便跑去探个究竟。 回路宅的路上本就要经过伯爵府,现在就恰好停在了伯爵府外头。 原来是伯爵府那个傻儿子压根认不得自个儿夫人,尤舒琴嫁过来这么久,日日伺候他,他却还是记不住尤舒琴的脸。 方才下人一个没看好,宁正便跑出了府,在外头搂住人家黄花大闺女就要亲,吓得人家姑娘直哆嗦。 都说这个伯爵府嫡长子宁正装疯卖傻占人便宜,长公主出面也不好使,被占了便宜那家女子的母亲不罢休,硬是要伯爵府给个说法。 尤舒琴站在一旁,又气又觉得丢人,羞愧的低下头给那姑娘道歉,还赔了一笔银子。 毕竟这么多人看热闹,伯爵府不占理,也不能占着自家是伯爵府就欺负人,以免让人抓住把柄说三道四。 长公主这个人,最爱面子了。 说到底,这家人不就是要钱么,正巧伯爵府有钱,又理亏,她们敲上一笔就乐滋滋的走了,只留下看热闹的一众人。 路临回来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车上二人听听便过了,也没放在心上。 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待那些围着看热闹的人散了后,马车才缓缓往前走。 长公主方才丢了脸,朝尤舒琴骂道:「伺候正儿一月多,他还记不住你,也不知你们到底圆房了没有!」 尤舒琴低下头,眼里含着泪不敢顶撞她。 只是再抬眸时,马车上的珠帘恰好被风吹起,她隐约瞧见楚虞和容庭,姑娘笑着,男人亦是一脸纵着她的样子。 尤舒琴白了脸,撇过头,生怕这丢人的模样被瞧见。 马车在路家门外停下,容庭也松开被亲的晕乎乎的姑娘,伸手将她凌乱的衣裳扯端正了,这才将她小心扶下车。 容庭在这方面是当真一点都不克制,又凶又狠,楚虞被吻的整个人晕头转向的。 邹幼瞧了她一眼,没忍住低头笑,楚虞狐疑的看过去。 邹幼忍了忍,指了指她的嘴角:「姑娘口脂都花了。」 转眼就十二月,天儿开始转凉了。 自上回顶撞了老太太后,楚虞本以为依老太太的性子,估摸着得她先去认个错老太太才能高兴。 没想到老太太这回倒是不犯倔,不多久又开始叫齐妈妈时不时来送个滋补的鸡汤,或是喊府中的大夫来诊脉。 齐妈妈说是老太太不大放心,非得大夫亲自和她说了,她这才能宽心。 楚虞抿着唇点点头,犹豫了会儿,轻声道:「齐妈妈,您帮我跟外祖母问个好。」 齐妈妈笑着应下:「虽说老太太对你还是不如二姑娘三姑娘,但也拿你当亲人,她再是对二公子有所误会,你也还是她外孙女。」 楚虞沉默着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多说无益,容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知道就行。 送走齐妈妈后,青陶忙过来扶着她。 如今楚虞这个肚子,看的路府上下都心惊胆颤的,生怕一不留神碰着磕着。 容庭在的时候,姑娘只要举个手,他心跳都能立即停滞。 不过开始那两个月她吃什么都想吐,现在月份大了,胃口反而极好。 容庭摸准了她的口味,日日都能从江南阁带点心给她,但也控制了分量,大夫说吃多了胎儿大,是不易生产的。 可就是瞧着姑娘每日那委屈巴巴的馋样,他又舍不得。 因而每回容庭从外头回来,楚虞第一眼就落在他手上。 可今日,男人是两手空空回来的。 楚虞神色落寞,走过去掰开他的手仔细看看:「今日没有带点心回来?」 容庭被她这举动逗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林楚虞,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馋呢?」 他说着轻轻虚搂着她的腰,往屋里走。 说来也奇怪,他看别人怀胎,整个身子都是肿的,可这姑娘除了肚子大点,哪哪都瘦,腰都还是细的。 「大夫说了,如今月份大,要还像往日那样进食,将来是要遭罪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以后就只有一日三餐了。 楚虞幽幽叹了口气,容庭觉得好笑,又补了一句道:「等生下了,想吃什么都行,都给你买,行不?」 楚虞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不行也得行啊。 姑娘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想起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将青陶叫来。 青陶捧着个红匣子过来,楚虞将东西递给他瞧,打量着他的脸色说:「这是容家送来的,你的一份。」 里头全是银票地契,铺子庄子都有,还不少。 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可跟路家的家底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v第38章[03.03] 容庭神色没什么变化,低低嗯了一声,虽面上看不出,但他心下是有些怅然的。 但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仔细想了想,或是以往他在容家像个外人,这么猛然的分了份家产,好像他也不是个外人。 容正喧企图用钱财打破他的这种认知,他觉得可笑,又有些不知所措。 楚虞拉住他的手,轻声说:「过几日,我让邹幼将这个给外祖母送回去。」 容庭意外的抬了头:「不收着?」 姑娘笑了笑,将东西递给青陶,青陶收好便退下了。 她抬手捏了捏容庭的脸:「收着多别扭啊,我就是不想便宜玉氏,收了再给外祖母还回去,落不到玉氏手上。」 还有一点楚虞没说,也能让老太太好好想想,容家究竟多对不住路家。 老太太心下一定记得,但一旦没人提醒提醒,怕就要忘了。 可这事,容家上下所有人,都该记得,都该内疚一辈子,谁也不该忘了。 容庭不由笑出了声,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我家姑娘怎么这么精呢。」 容瑶瑶和尤舒琴是一前一后嫁的人,但这婚后过的是天差地别。 虽说论婆家,尤舒琴嫁的是伯爵府,伯爵府夫人是长公主,怎么也要比容瑶瑶嫁的好。 可容瑶瑶嫁的是言官世家的独子,尤舒琴嫁的伯爵府的傻子。 加之长公主为人苛刻,虽然儿子是个傻子,但也不妨碍她对儿媳的要求再高些。 尤舒琴从前在尤家没受过的委屈,倒是在宁家都尝了个遍。 长公主为让尤舒琴早日怀上孩子,给她那个傻儿子留个后,每晚都让府里的妈妈在屋外监督着,一定要让他二人行夫妻之事。 尤舒琴觉得难堪,何况她压根不想与这个傻子做那种事,但外头有人看着,她不得不做。 每回宁正抱着她,在她身上蹭着的时候,尤舒琴只闭着眼,将身上这个男人想成容庭。 但一想到林楚虞有容庭,而她只能和这个傻子在一起,尤舒琴心里就憋着慌。 这么想着,尤舒琴忽然推开身上的男人,宁正被他这么一推整个人滚下了床,一脸迷茫的望着床上哭着的女人。 尤舒琴捡起衣物一件一件穿起来,挪到了里侧,背对宁正睡下。 快三个月了,她忍了快三个月了! 终于尤舒琴还是憋不住,起了个大早,趁府里还冷清时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路家离宁家不远,有几步路就到了。 她是带着满腔怒气,想要歇斯底里的。 如今她的身份,路家的下人不敢再拦着,只能好声好气带到前厅,然后再去请示夫人。 尤舒琴今儿是真起了一大早,不仅嗜睡的楚虞还在梦里,就连容庭都没起。 他侧着身子,一手搭在姑娘胸前搂着她,怕压到她的肚子,可以说是很小心了。 外院的丫鬟想要知会一声伯爵府的少夫人来了,被邹幼拦下:「不要命了?公子都还在里头,你要有那个命就进去。」 夫人怀着身子,现在将她吵醒,公子可不得弄死她。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可前厅里尤舒琴的脸色也是很不耐烦,她如今身份也贵重,这可怎么是好。 万一她闹起来了… 小丫鬟正想着,前厅里尤舒琴果然就闹起来了。 也许是跟那个傻子呆久了,尤舒琴如今也疯了,一想到她在伯爵府受的那三个月的委屈,她就想疯想死,恨不得跟容庭,跟林楚虞同归于尽! 前厅的丫鬟都不敢靠近尤舒琴,这个宁少夫人脸色骇人,她们只好站在远处劝:「宁少夫人实在来得早,我们夫人还未醒,若是少夫人真有急事儿,不如等等?」 尤舒琴仅存着那一丝耐心,只好又坐下,将已经冷了的茶一饮而尽。 她手上扣着帕子,整个显得诡异骇人。 其中一个丫鬟感觉到不太妙,给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去叫几个男丁过来。」 方才想进去知会夫人一声的丫鬟和邹幼一并站在门外等着,等什么时候屋里的人醒了再进去通报。 邹幼反而一点儿不担心,这种事她见多了,尤舒琴也不是第一次来府里,更不是第一次等着,她自个儿没有拜帖就冒失跑来,多等会儿怎么了。 可邹幼没想到,尤舒琴是疯了。 前厅又跑来个小丫头,急着朝另一个说:「你不是知会夫人么,人呢?」 邹幼低声呵斥:「小声点儿,真将夫人吵醒了,你们是想挨板子?」 那丫鬟猛地噤声,只稍稍顿了一下,眉眼间都是急躁难按:「伯爵府那位在前厅砸了碗,说让她等着她不肯,冲着就要来后院,被路总管摁住了。」 邹幼一下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怎么回事?」 她说着,便匆匆往前厅赶,还没走近就听到尤舒琴的骂声。 「容庭,容庭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你不就为了林楚虞么,我要她一起死,你们怎么不出来,你们怎么不敢见我,现在怕了?」 她原本歇斯底里的喊着,许是累了,声音低了下来 ,哭道:「林楚虞哪里好,她哪里配得上你,若是我早些见到你,根本不是这样…」 邹幼听着这声响就已经绷紧了身子,走近了见到这番情形,整个人都懵了。 路临将人反手压在柱子上,尤舒琴还在不停挣扎,而院子里一片狼藉。 邹幼吓了一跳,不禁退了一步,吩咐道:「快,去禀报公子和夫人。」 伯爵府的少夫人,她们这些下人也不敢随意处置。 丫鬟不停拍着门,床榻上的两个人几乎同时蹙了下眉,容庭脸色难看的睁了眼。 v第39章[03.03] 看到姑娘困顿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在她蹙紧的眉间揉了揉:「接着睡,我去瞧瞧。」 丫鬟还孜孜不倦的拍着门,忽然一下落空,门被从里边拉开,她也顾不得公子此时黑的骇人的脸色,只匆匆将前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容庭脸色更难看了,床榻上的姑娘隐约听到丫鬟的话,也彻底清醒了。 她抱着被褥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虽然还不知道前厅到底怎么个情况,但也直接朝门外吩咐道:「去伯爵府,知会长公主一声。」 丫鬟顿了下,反应过来后领着吩咐就离开了。 楚虞揉了揉眼睛,精神了些。 细细想来这几个月,伯爵府经常会有传言传出来,尤舒琴在伯爵府也常被长公主训斥,还要照顾那个傻子丈夫,不用想也知道她过得定是很不好。 她那样一个大小姐性子,忍不住是迟早的事儿。 容庭与楚虞没有急着去前厅收拾尤舒琴惹下的麻烦,但也没让路临再将人压着,毕竟长公主一会儿要是来了瞧见,也不好。 只是尤舒琴一被松开就要往后宅跑,嘴上还嚷嚷着要和林楚虞同归于尽,路临不得已将人关进了花厅。 前院一阵兵荒马乱,后院反而安详的很。 楚虞每顿膳食都是徐妈妈请教了大夫后准备的,今日也不例外。 但楚虞实在是吃腻了这每天的三两样,反而惦记着容庭碗里的。 她抿着唇看了好几眼,容庭哪能感觉不到啊,硬生生憋着不说。 但他心里知晓,这姑娘怀个胎是真受苦,不知是不是孩子胃口大,楚虞吃的也多,但总不能让她这么吃下去,只好三令五申,让徐妈妈严格控制着。 她眼睁睁看着容庭三两口将盘子里几样菜肴吃了个干净,红唇微微嘟起,挑剔的将竹筷放下:「徐妈妈,怎么吃来吃去就这几样,咱们路家的厨子不会做别的菜了?」 容庭也帮腔着,给徐妈妈使了个眼色:「就是啊,都怎么回事,要是真不会做菜,去江南阁请两个回来。」 这姑娘如今得哄着,一不小心就不高兴,一个不高兴就是一整天,最后折腾的还是容庭。 徐妈妈也有了经验,连连点头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同厨房那头说一声。」 姑娘脸上的神色这才有点好转,不情愿的拿起竹筷继续吃。 邹幼已经在远处站了好半响了,前院长公主已经来了,但夫人还没用完膳,公子又在那儿,她也不敢贸然上前。 还是青陶注意着楚虞碗里的饭菜,见差不多完了,这才朝邹幼点点头。 邹幼松了一口气,脚步匆匆上前:「公子,夫人,长公主来了。」 楚虞一顿,顺势接过青陶递过来的帕子点了点嘴角:「叫前院的注意些,别怠慢了人。」 她说着,便撑着青陶的手腕起身。 容庭看她的肚子怎么看怎么不放心,只说前院他处理,叫姑娘在屋里好生休息着。 楚虞稍稍思索一下便点头应下了,左右她也不想去应付长公主,更不想瞧见尤舒琴。 待容庭走后,楚虞才将邹幼叫过来,把前院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 邹幼一边说一边恼怒:「夫人您可没瞧见,尤姑娘像疯了一般,路临都险些压不住她呢。」 青陶应和道:「听说她在宁家过得不好,原本长公主也以为尤姑娘能冲喜,高高兴兴迎进门,可都这么些日子了,宁大公子的病也是丝毫不见好转。」 邹幼蹙着眉头不解道:「她自个儿运气不好被赐给了伯爵府,关咱们路家什么事儿,怎么还跑到这儿来发疯了呢。」 邹幼与青陶皆是不明白的摇了摇头,楚虞抿了抿唇,可不是要来路家么,若不是容庭,兴许她将来还能嫁个好人家。 不过就她对容庭的执念,就算不嫁到伯爵府,怕也难得肯嫁给别人。 两个丫头围着楚虞一并坐在石桌上剥着花生子,八卦着这几月京城的趣事儿。 前院倒是没这般和谐了。 长公主来时尤舒琴还在骂骂咧咧,恨不得将路家所有人都拉去和她同归于尽。 不过,尤舒琴见到长公主整个人就蔫蔫儿的,方才挣开路临都气势也全然没有。 长公主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给尤舒琴扇懵了,她怒斥道:「混账玩意儿,丢人现眼!」 尤舒琴被这一巴掌倒是打醒了,方才疯魔一样的情绪都收敛的干干净净,甚至在看到容庭过来时,脸上还有一闪而过的茫然。 顿觉自己做了什么,尤舒琴整个人都在发颤,眼眶憋的红红的。 她张了张嘴:「母亲…」 安琴长公主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何曾丢过这个脸面。方才尤舒琴骂骂咧咧的话她听在耳里,此时见到容庭来,只觉得脸烧的慌,实在丢人。 自家儿媳妇惦记别人的丈夫,一大清早就跑来撒野,还口口声声要和林楚虞同归于尽! 宁家有多大的脸面,也经不起尤舒琴这般丢。 尤舒琴看自家婆母的脸色,整个人就抖的不行。 旁人或许不知晓,可她知晓,她知晓长公主的厉害。 上回她因为没照看好宁正,让他误食了有毒之物,但也仅仅是病了几日并无大碍,安琴长公主便能让她在寒冬腊月里跪上一整日,饭都没许她用。 想到这儿尤舒琴脸色都发白,今日回去,她不扒了自己半层皮定是不会罢休的。 尤舒琴下意识求助的抬头看了容庭一眼,结果没得到安慰也就罢了,还被容庭眼里的寒光刺的立即低下头。 就听男人似笑非笑,声音冷冽道:「不知道贵府是出了何事,竟让少夫人一大早跑来我路家,险些惊着正安胎的夫人。」 他这么一说,安琴脸上更难看,硬着头皮给容庭赔了个不是。 左右也是个长公主,容庭见好就收,也没得寸进尺。 路家本就很大,构造也相当复杂,同一个去处,有好几条路能走。 容庭在前厅跟这长公主正周旋着,那头容家就派了人匆匆往后宅赶,是来报信的。 容芊芊上回带着病在祠堂跪着,又受了惊吓和刺激,下身出血后便昏迷了许久,最后大夫诊断出,怕是往后都不能有孕。 容芊芊受不得这个刺激,寻死觅活,被关了两日后彻底安静了。 v第40章[03.03] 本来以为这就好了,谁知今日容瑶瑶带着新姑爷尚温寒回府时,容芊芊猛地往容瑶瑶那儿冲过去,硬生生将人推到了荷池里,自己也掉了下去。 那荷池冰冷,下去泡上一会儿功夫,男人都受不了,何况容瑶瑶这样纤瘦的女子。 老太太得知,一下急的昏了过去。 又是头疼又是脑热,病的不轻。 容家派人来报信,毕竟楚虞跟老太太亲近,是要同她说一声的。 但今日来的人不是安喜堂的,何况她如今这个情况,老太太出事,齐妈妈也不会让人来惊动她。 楚虞原本急促的脚步一顿:「你是哪个院子的?」 那丫鬟低下头:「回夫人,奴婢是大夫人身边的。」 丫鬟不知楚虞问这个做什么,便如实禀报。 楚虞了然的微微点了点头,玉氏是惦记着她没将容庭那份家产送给瑶瑶当嫁妆,有事没事就想折腾她一下。 或者说是宣扬她容家当家夫人的主权,她要楚虞知晓,她是容家的大夫人。 不过老太太病了是大事,不管玉氏意图如何,既然她知晓了,理应回去看看。 青陶一直仔细听着,不像邹幼那般一惊一乍,楚虞要回容家,邹幼便连连应好。 青陶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楚虞抬脚要走她方才大胆拦下:「夫人。」 她顿了顿:「二姑娘能将三姑娘推到池子里,定是神志不清,您去了,万一再出事儿…」 楚虞方才听闻老太太病倒有些急,被青陶这么一点醒,脸上的慌张瞬间敛了些,冷静下来问那从容家来报信的小丫鬟:「大夫可瞧过外祖母了?如何说的?」 玉氏没教这丫鬟要如何说话,只叫她知会楚姑娘一声,这会儿楚虞怎么问她便怎么答了。 「大夫瞧过,说是气急攻心,得休养好一阵呢,如今又是寒冬腊月,老太太头疼发热也迟迟退不下。」 青陶顺着这丫鬟的话道:「是啊夫人,大夫都瞧过了,您这怀着身孕也照顾不了老太太,去了只能干着急,不如就在府里等等,有什么消息,奴婢去向摇竹姐姐打听了再说给您听。」 楚虞彻底冷静下来,还是听了青陶的话。 玉氏派来的丫鬟无功而返,一脸烦忧的往来时的那条路出去,绕过花园直达正门,就见地上一滩血,将她吓的够呛。 「小产?」 楚虞瞪圆了眼睛,缓了半天又问:「他们动手了?」 楚虞一着急就要站起来,青陶忙压住她,解释道:「不是的,路临没动手,公子也没动手,是那长公主在门外气急拽了她一下,宁夫人跌了一跤这才…」 楚虞慢慢缓了一口气,长公主做梦都想尤舒琴能怀上孩子,结果怀上了,又因她流失了,心下怕是又气又悔。 可不论怎么说,人都是在路家门外出的事,虽说这种丑事长公主定不会外传,但她们好歹也聊表一下心意… 楚虞想了想:「你去挑些人参和上好的药材去给伯爵府送去。」 青陶知晓这点人情世故,马上就下去办了。 容庭回来时正听闻她这般吩咐的,他一张脸脸色并不算好看,说:「上回将老太太给你的庄子修缮了一番,过几日带你去那儿养胎。」 楚虞扬了下眉,又听男人不悦道:「容家的事儿你别管,这些人一天天折腾个没完,你哪经得住她们折腾啊。」 本以为她会不愿意,没想到楚虞却干脆利索的点头应下:「好,过几日就去。」 得了楚虞同意,容庭马不停蹄的就开始准备。 这几日楚虞一直没去容家看老太太,但邹幼与青陶二人轮番去嘘寒问暖一番,没几日老太太病便大好了。 邹幼这日回来时显然不大高兴:「夫人,您没听见大夫人那话,跟老太太面前诋毁您,说您不孝呢,好在齐妈妈帮您说话。」 楚虞没怎么在意,玉氏那人不就这样,干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但就是明里暗里总想说个三两句。 也不碍事。 楚虞这几日无趣的很,便教会了青陶下棋,这会儿俩人正对弈着,趁青陶还执着白旗苦想时,楚虞又问:「瑶姐姐如何了?」 说到这个,邹幼又是眉头一紧:「三姑娘受了风寒,被姑爷接回尚家去了,倒是没什么大碍,反而是二姑娘,据说神志不清,已经被关进屋里了,也是可怜。」 邹幼说完,话头一转:「不过这与二房夫人也脱不了干系,二姑娘被关在屋里还不停嚷嚷说自个儿没错,说是二夫人让她这么干的,再仔细一问,原来是二夫人时不时在她跟前说三姑娘过的好,还说三姑娘本不该过的这样好,二姑娘听多了这话,便成这样了。」 楚虞扯了扯嘴角,确实是高氏会说的话。 容芊芊本也是个好好的姑娘,偏生被高氏给教养坏了。 青陶落了一子,接着邹幼的话道:「这事闹大了,外头已经有风声,老太太想瞒怕也瞒不住了。」 楚虞脸上平平静静的,听着这些事儿像是听故事似的。 本来这事她就没想着能瞒的密不透风,后宅的私事,有什么真能完全瞒住的。 容芊芊已然这样,再想给她找婆家怕是难了。 高氏这辈子就想女儿能嫁进高门,替她们二房一家争口气,可愈是想愈是成不了。 也是可怜。 几人正说着话,那头容庭就回来了。 带着一身初冬的寒气,蹙着眉头说:「怎么不回屋子里,冻着怎么办?」 楚虞穿的厚实,丝毫不在意:「我又不是水做的,说冻就冻着了?」 公子都回来了,青陶也不好占着地方,忙起身就说:「奴婢还要去厨房端药呢。」 楚虞也兴致恹恹的放下黑子,放她走了。 到了屋里,男人用温热的手碰了碰她的脸,脸都是凉的。 「还说没冻着。」他用手捧住姑娘的脸,试图给她捂热了,又问:「方才在说什么?」 「说芊姐姐呢。」 容庭没怎么好奇,点了下头就没下文了。 v第41章[03.10] 这几日因着手跟路临交接生意,后面这几个月他得陪着这姑娘,瞧瞧这几日给她闷的。 男人低头看了眼她鼓起的肚子,想了想还是要跟她说一声:「皇上从东宫搜出了违禁兵器,太子被幽禁了,此事尚未外传,也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翻盘。」 楚虞眉头一跳,下意识道:「三殿下动作真快。」 容庭嗤笑一声,李怅那个人心可黑了,恨不能将太子置于死地,有这机会,又怎么会拖着,定是越早越好。 不过他们自然没人希望太子翻盘,若是李怅顺利当上储君,楚虞也能松一口气。 她轻声问:「那是不是再过几日就能知晓了?」 容庭揉了揉她的脑袋:「是,八九不离十了,别担心。」 他低头在姑娘唇上啄了一下,他的唇是凉的,楚虞的唇反而是热的,容庭忍不住多流连了一会儿。 都说孕中的姑娘最是敏感,楚虞也不例外。 尤其还是容庭这般撩拨的手段,她向来扛不住。 大白天的,容庭笑着将手从她小袄里钻进去,贴着她耳边道:「脱了我看看。」 容庭想看她的孕肚,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怪癖,对她这孕肚是万般迷恋。 楚虞低声嗔怪道:「你别闹。」 但她这话,就代表不拒绝了。 容庭将她的小袄解下来铺在贵妃椅上,动作麻利的三两下就剥了个精光,冷的楚虞倒吸一口气,脚趾都忍不住蜷缩。 她捂了下眼睛:「你、你快点。」 容庭捏了捏她的脸:「睁眼,睁眼看看。」 男人捧着她的肚子,嘴角噙着笑,楚虞一睁眼就瞧见这样温柔的容庭,很是少见。 姑娘的孕肚白皙,容庭低头凑近,在上面轻轻吻了吻,又贴着耳朵去听,却半点声响都听不见。 楚虞忍不住笑出声,容庭闻声抬了抬眸,目光落在她红艳的肚兜上,上头还绣着两只鸳鸯。 同床共枕这么久,他掀一掀眸子楚虞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姑娘立即红了脸,手背绷的紧紧的,小手勾住他的衣领,邀请的意味很是明显了。 容庭嘴角扬起,轻笑了一声,随即弯腰将姑娘小心抱起放到床榻上,又拿被褥给她捂上,自个儿撤掉了腰带,衣裳落地。 他小心翼翼的避免压着姑娘的肚子,轻轻舔着她的嘴角,然后才勾出她的舌头在嘴里一下一下抿着。 楚虞实在忍不了,捂着眼睛哭道:「你快点。」 容庭顿了一下,生出了逗弄她的坏心思,忽然就停住动作,捏了捏她的下巴,痞里痞气的:「等不及了?求我,求我我就给你。」 他嘴角挂着坏笑,楚虞松开了捂着眼睛的手,满脸绯红。 容庭眸色暗了暗,低低咒骂了声,然后笑着说:「林楚虞,你是妖精转世吧?」 忽的,楚虞哼了声,嘴里溢出破碎的声音。 男人额间覆着薄薄的一层汗,脸上却是欢愉的样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嗯?是不是啊?」 楚虞自动屏蔽了男人嘴里不着调的话,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伯爵府那里…啊…」 她猛地捂住嘴。 容庭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下:「认真点啊姑娘。」 屋外是寒风凛冽,屋里却暖了起来,十二月的天,楚虞出了一身的汗,容庭将她轻拥在怀里,细细碎碎吻着她耳后那块极为敏感的地方。 他不过瘾的叹了声:「什么时候能生啊…」 楚虞被他这么一折腾累及了,但这大白天的她又睡不着,闭着眼由着他乱吻。 又想起尤舒琴,她扭头问:「伯爵府那里如何了?」 容庭漫不经心道:「还能如何,请大夫呗,你老想着伯爵府做什么。」 楚虞哼哼了两声嘀咕道:「我怕长公主找路家麻烦啊。」 毕竟怎么说,尤舒琴也是在路家门外出的事儿。 容庭停下悉悉索索的亲吻:「长公主拥护太子,太子都被幽禁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段日子她伯爵府也得安静下来。」 姑娘听着点了点头,心下又松了口气,又说:「那……」 才刚一开口就被男人堵住了嘴,他捏着她的下巴倨傲道:「那什么那啊,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 楚虞知道容庭其实并不大喜欢她频繁接触容家,因而若不是老太太有事儿,她也不愿意常与容家多走动。 这回容庭倒是如愿以偿让她松了口,去庄子里养胎了。 老太太送的那座庄子离的远,容家的人或是伯爵府的人再想打搅也难。 憋了好几个月的容庭一次吃饱餍足,神清气爽的抖了抖大氅,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坐在床榻边,俯身在姑娘唇上落了一吻,又掖好被角。 楚虞动了动,哼哼了两声,无疑露出的脖子上全是他亲出来的红印。 容庭看着很是满意,指腹在上头摩擦一会儿,不舍的收了视线,这才往书房去。 路临等了有好一会儿了,这会儿见自家主子满面春风的,一时有点不解,狐疑的多打量他两眼。 路临轻咳了两声,容庭落座后他便将将后面几月的安排口述了一遍,随后又犹豫着问:「公子,这样可行?」 容庭低声应了。 其实从前他撒手不管路家事务时,这些本就是路临在打理,要不他也不能放心脱手将路家偌大产业都交给路临。 主仆二人又谈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才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说完,就在路临口干舌燥的咽了咽口水,以为可以退下时,容庭忽然又叫住他。 男人眉头紧紧蹙着:「老太太病好了?」 v第42章[03.10] 路临顿了一下,反应慢了半拍:「是,没什么大碍,再修养数日应当就好全了。」 容庭这回没出声,不知在想什么,手搭在桌案上,食指屈起敲了几个声响。 「容瑶瑶呢?」 路临实在不知自家公子还有这么关心容家的时候,忙答道:「三姑娘被姑爷带回府,也无碍。」 不等容庭再问,路临就接着将容家的情形都说了个遍。 总之就是,老太太病了,容正喧残了,高氏因为容芊芊的事儿脸都丢没了,成日闭门不出,整个容家全是玉氏在管。 原本该让庄氏管家的,可玉氏尚且未有放权的意思,庄氏又是个胆小的人,容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这事便不了了之,该是玉氏管的,还是玉氏管。 容庭往后一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脸上的光线一下没了,昏暗昏暗的。 他牵了牵嘴角,不知是在嘲笑谁。 也许是在嘲笑从前容老太太和容正喧为维持容家的体面煞费苦心,连抬平妻这事儿都做了,而如今不过十几年,往日风光早已不在。 他收回思绪,又问:「上回让你查的,可有着落了?」 路临一下肃了脸:「大夫人的兄长在城郊买了几块地,还置了几间铺子,这钱都是大夫人拿出来的,玉明峰还打着容家的名头…」 路临顿了一下,眉头攸的一蹙:「做起了军中的生意,近期军中刚到了一匹长刀都是从他那低价买来的。」 容庭眼底渐渐有了笑意,这男人平日吊儿郎当的,乍一出现这种表情,路临就知道他心里憋着坏主意,有人要遭殃了。 男人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置办兵器的是谁?」 这人… 也真是巧了,这专管兵器置办的人几个月前刚上任,正是淮家的大公子,听说这职位,还是淮老爷拖了好多关系才给他找来的。 「回公子,是淮景明。」 闻言,容庭原本看好戏的眸子忽的一眯,人是不认识,名字也不耳熟… 「淮景明?他和淮景阳什么关系?」 「淮景明是淮家大公子,淮三公子的大哥。」 容庭猛地嗤笑一声,实在觉得巧了。 他的神情更春风得意了,扬了扬下巴:「查到什么都丢给容谨,算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帮哥哥一个忙。」 路临抽了抽嘴角,这段日子容家乱成一锅粥,公子虽说是帮了容谨的忙,但也分明是往里头丢了炸弹。 容庭眉头一扬:「哦,给容正喧也备一份,让他看看热闹,也擦擦眼睛,认清枕边人。」 路临僵硬的点了点头:「是…」 果不其然,本就是一谭浑水的容家,因为路临送过去的这些证物,水花四溅,这浑水溅了玉氏一身,摘都摘不干净,还顺带让淮家受到了殃及。 玉氏若只是拿钱接济她那个没出息的兄长,倒是不至于惹容正喧这般发怒。 但她那个兄长好大的胆子! 军中的事务都敢碰,好在他知晓的及时,若是被有心人抓到了把柄往上报,岂不是要一整个淮家陪葬? 玉氏哪里想到这么多,何况那生意谁做不是做,给玉家怎么了? 容正喧看她不知悔改,气的直抓起一边的花瓶砸了过去:「滚,给我滚!」 容正喧脾气本就不好,自从残了腿便更不好了,玉氏这时候不敢惹她,委屈的扭头便走。 只是这再后来,容家的对牌钥匙便交给了庄氏,老太太也发话,若是没掌家人的吩咐,谁也不能从账房多支一分钱。 玉氏无疑被束缚住了手脚。 容庭听后只淡淡笑了下,眼里也并未有太多欢喜。 其实他要动手早动了,一开始,他对容正喧还有期待,想要容正喧能识清枕边人,亲手将玉氏给拉下台,也算是对他娘的一些偿还。 后来时间久了,容庭也看明白了,若不是踩到容正喧的底线,他定不会处置玉氏。 而恰好,路氏并非是容正喧的底线,路氏可以死,但容家不能垮。 容庭怀着一肚子的怨恨,可久而久之却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尤其娶了楚虞之后,对容家他便不想有过多牵扯,只是这玉氏自个儿不想好过,三番两次上赶着往刀口上撞,容庭也不瞎,后来就让路临着手查玉氏的把柄。 玉氏这样一个心胸狭隘,又贪念无数的人,要想找到把柄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也好,让她忧心忧心自个儿,也就没那么多功夫想着折腾别人。 楚虞挺着个大肚子,干什么什么不方便,现在容庭连账本都不让她看了,这几月险些没给她闷出病来。 为了给姑娘解闷,容庭还是带她来江南阁坐了坐。 毕竟是自家的地盘,他也放心。 不知道打哪日开始,楚虞好像摸准了男人的命脉,撒娇撒的那叫个炉火纯青,硬是磨的容庭松了口,今日放她解解馋。 小二端了菜来,在门外喊了两声,屋里的两个人还吻的如胶似漆,听到声音容庭念念不舍的松了嘴,将她的衣领整理清楚,这才放人进来。 楚虞难得解了馋,一脸喜笑颜开的,像是路家这段日子怎么亏待她了似的。 二人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容庭小心揽着姑娘的腰,眼睛盯着她踩的每一步看,生怕她一不小心踩空了。 好不容易到了平底,容庭这一口气还没松,就看到正在结账的淮景阳。 淮景阳已然也看到了这二人,他似是也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面上有些错愕。 他的目光落在楚虞的肚子上,心情略有些复杂。 楚虞显然也有些错愕,不是因为遇见淮景阳,这京城说大也不大,总要撞见的,主要是… 淮景阳身边是个陌生女子,穿了一身袄裙,颜色大方沉稳,看起来,是个和善的女子。 几人并未打招呼,容庭垂头扬了下眉:「好看吗?」 v第43章[03.10] 楚虞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听出了他话中淡淡的不耐烦,便抬脚出了江南阁。 容庭哼哼了两声,瞥了她一眼:「看那么久,他有什么好看的。」 楚虞莫名其妙的抬眸瞧他,她方才看的分明是淮景阳身边的女子,他这么大的醋味儿做什么。 不过她还真是好奇,许如月那个暴躁性子,能由得淮景阳身边带着别的姑娘? 莫非是淮景阳养的外室? 这么一想,楚虞可真是惊呆了,没想到淮景阳还有胆子养外室。 容庭就看着身边的姑娘表情变化多端,正要开口问她,就听她双眸抬起,亮晶晶的:「你说,淮景阳怎么有胆子养外室啊?他又不是你…」 容庭眉头狠狠一跳,愣了半响,原来她以为淮景阳身边的姑娘是外室。 「淮景阳就不能纳妾?」 楚虞眨了眨眼,点了下头:「可以是可以,可许如月应该不会准吧…」 后宅的事儿容庭哪知道那么多,那女子究竟是外室还是妾室与他有什么干系,不过… 男人不高兴的停下脚步:「什么叫他又不是我,我也没养过啊,那次不是跟你解释了么,你怎么诬陷人啊林楚虞?」 曾经在京城名声烂成泥也无所谓的容二公子,这会儿正当街辩驳,以证清白。 楚虞敷衍的点点头:「行行,我知道了,不就说说么…」 容庭认真的蹙起眉头说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话怎么能随便说说,要是传出去了,我还怎么做人?」 楚虞惊讶的抬眸瞅了他好几眼,这男人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整个京城,提到他容二公子的大名,哪个不是联想到秦楼楚馆… 他现在这副良家女子的样子,若是放在从前,定是要惊瞎一众人的双眼。 楚虞看着男人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没忍心告诉他实情,亦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清白是很重要。」 老太太出手大方,给楚虞陪嫁的庄子稍稍一修葺就是一座富丽的宅子。 容庭许是从那次替李怅办事就生了要将楚虞接到这里安胎的想法,连花花草草都栽好了,弄的烟火味儿十足,一点都不像没人来住过一样。 这庄子空气清新,很有灵气,就连邹幼都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之前被折腾的乱糟糟的心情都一扫而空。 她与青陶相视一笑,总算是太平了。 楚虞在这儿的日子很是清闲,平日里就跟青陶下下棋,坐累了就起身浇浇花,小脸都被这清静日子养出肉来了。 可偏偏好景不长,怀胎七月时她便真真开始孕吐了,和这次孕吐相比,之前都只算小打小闹。 容庭原本还怕她馋吃的多,现在是一见她放下筷子就紧张兮兮,不停在她耳边念叨着哄着,楚虞就是吃什么吐什么,吐到后面一拿起竹筷手都发颤。 后厨的厨子也换了一匹又一匹,徐妈妈的几个偏房也全然不管用,她肚子里这胎仿佛是急着出来似的,成天成天的折腾。 楚虞吐的两眼通红,容庭还拿着小碗在她跟前站着,那浓郁的鸡汤味儿闻的她又是一阵吐。 可她午膳已经没怎么用,这关键时候肯定不能饿着,容庭便将勺子挡在她嘴边说着哄骗小孩的话:「乖啊,再喝一口,就一口。」 楚虞紧紧抿着唇,垂眸盯了那勺子一眼,嘴没张开,倒是抽噎了两声,眼泪流了下来。 容庭吓了一跳,忙将瓷碗搁下:「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楚虞别过脸,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摇摇头,哽了两声道:「难受,吃不下。」 容庭眉头紧紧蹙着,也没逼着她吃,叹了声气,扭头吩咐青陶叫厨房做碗粥过来。 没营养是没营养,好歹能顶饱。 楚虞闷闷的坐在床榻边,这近一个月她便没怎么笑过,之前还有兴致拉着青陶下棋,现在就连容庭跟她说话她都时常走神,偶尔回过神来,也只是无关痛痒的应两声。 容庭看了她一眼,便也在她身侧坐下了,捉着姑娘的手放在腿上:「再有两个多月,济安寺的蔷薇就开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好不好?」 楚虞面上微微一动,眸子微微抬了一下,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容庭看她这样实在心疼的不得了,握着姑娘的手愈发紧了些:「别怕。」 楚虞低头抽噎了两声,将头抵在男人胸口。 她是有点怕,月份越大越害怕,尤其是这一胎怀的实在闹腾,闹的她吃不下睡不好,每日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三月天还微寒,楚虞裹着件白色小袄,坐在庭院里打瞌睡,不知什么怪毛病,她一沾床就清醒,反而坐在外头吹冷风便困的很。 青陶与邹幼这段日子紧张的很,离产期只有两个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公子便会从夫人肚子里蹦出来,她们可得仔细看着。 楚虞正半梦半醒间,忽然腹部一疼,她蹙了蹙眉头,并未放在心上。 徐妈妈说是孩子在肚子里踢她呢,不碍事。 可楚虞这眉头还没来得及松开,腹部又是剧烈的疼痛,疼的她不得不醒过来。 姑娘脸上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还有两个月… 「青、青陶…」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青陶愣了一下,听出了她话里的异样,神色一下严肃了起来,绕到楚虞跟前俯身问:「夫人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楚虞颤巍巍搭着青陶的手站起来,腹部的疼痛感愈发剧烈:「去请徐妈妈过来,快…」 青陶与邹幼皆是大骇,邹幼跑去请徐妈妈时,青陶还在后头喊着让她去请公子。 容庭这会儿正在后厨捣鼓着,楚虞吐的实在厉害,他也只能干着急,便自个儿上手熬粥,总觉得这样她能多吃点似的。 一众厨娘在后头战战兢兢的,一会儿听到碗碰在一块的声音,一会儿听到锅里滋滋的响声,想劝的话憋在喉咙里,又咽了下去。 另一头邹幼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公子,公子!」 「夫人好像、好像要生了!」 乓的一声—— 绣娘门心惊胆颤看了那么久白瓷碗终于还是落了地,碎成了渣。 v第44章[03.10] 容庭一路狂奔到院子里,气还没喘匀,就见徐妈妈扶着楚虞一步一步龟速的来回走。 容庭疾步上前,楚虞哭着扶着肚子:「疼…」 徐妈妈劝道:「夫人再多走几步,多走几步…」 楚虞只好咬咬牙,抽噎的声音都一并咽了下去。 容庭在一旁干着急的恨不能替她将这几步路走完。 好不容易进了屋里要生产,容庭又被楚虞给赶了出来,坐在门外听着屋里里,姑娘一声声哭喊,心都揪在一块。 青陶与邹幼进去照看,两个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饶是冷静的青陶都不由手忙脚乱的。 楚虞这胎难生,两个时辰过去,天都要黑了,硬是没能生下来。 眼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走在鬼门关的仿佛是容庭。 容庭垂眸盯着地上长长的影子看,拳头握紧,唇角也抿的紧紧的,就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十分凸出。 至少路临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样子。 路临没敢上前,当初先夫人没了的当日,路老爷子告知公子时,公子便是这样一副骇人的神情坐在路家大宅门外,一声不吭。 忽然,屋里徐妈妈的喊声一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嘹亮的啼哭声。 男人瞬间抬起头,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流光溢彩。 路临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容庭推门进去时手都还是抖着的,看床榻上的姑娘没有半分生气的躺在那儿,心跳仿佛停了一瞬。 徐妈妈抱着刚出生的小公子:「夫人这是虚了,叫厨房做些补气血的,休息三两日便能缓过来,公子莫要着急。」 容庭没应,伸手拨开姑娘沾湿的几缕青丝:「林楚虞。」 他低头在她额上轻轻落了一吻,男人唇间冰凉,像是被雪染过的似的。 徐妈妈将洗干净的小公子抱给容庭看:「公子您瞧,小公子长的同您可真像呢。」 容庭偏头睨了一眼,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哪里能瞧得出像谁。 但父子间仿佛有一种奇妙的引力,原本哭声震天的小子在容庭看过来的那瞬间缓缓收了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容小公子嘴里还吐着泡泡,一脸好奇的模样。 容庭看了几眼便让徐妈妈抱下去照看,回头又在姑娘脸上流连了许久。 握着她的手感觉到温度,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楚虞这一觉足足睡到了半夜,容庭被这她这突如其来的早产惊的全然没有睡意,就坐在床边一眼不错的瞧着她。 真好看。 其实自打林楚虞刚进容家门,尚未完全长开时他便知道这是个美人。 可那时他放不下对容家的怨恨,对谁都恶意满满,即便是个命运多舛,同他一样可怜可悲的小姑娘,他也未生出几分同情来。 一开始有想娶她的念头,也仅仅是喜欢罢了,而容庭这个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执念颇深,既然看上了,便一定要得到。 他也知道娶了她就要对她好,但他未曾想到自己真能在林楚虞身上栽的这么彻底。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不知道。 楚虞眉头蹙了蹙,睡梦中只感觉脸颊被粗糙的指腹细细抚摸着,没等她清醒过来,干涩到泛白的唇就被覆上。 湿漉漉的。 楚虞动了动眼皮,惺忪的双眸睁开时正好撞进容庭眼里,男人顿了一下,没起身,亲吻的动作反而更大了。 原只是想给她润润唇,现在直接撬开牙关,细细舔弄了一番。 不过他也没多加流连,很快就离开了姑娘的唇,只是身子却没退开半步。 这么四目相对半响,容庭直起身,抬脚去桌边倒了盏热茶,小心将她扶起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楚虞嗓子真哑了,听话的小口小口抿着杯沿,然后才问:「孩子呢?」 「徐妈妈照看着,别操心。」 他说罢,又补了句:「是个男孩。」 闻言,楚虞轻轻扯了扯嘴角笑了下,虚弱无力的抬手捏了捏容庭下巴,委屈的小声说:「我吓死了。」 容庭瞳孔微缩,不敢太用力的抱住她,紧张了一天的心情直到刚刚才有所缓和,男人声音低哑:「我也吓死了。」 「我想看济安寺的蔷薇。」 容庭将人压进自己怀里:「看,带你去看。」 姑娘沉默了许久,容庭以为她是太累了,二人就这么抱着,谁也没动一下。 忽然,姑娘哽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扎耳。 「你以前怎么那么坏啊,我也没惹你,还处处想躲着你,你老针对我,害我被人笑话。」 容庭眼皮一跳,没想到她会翻旧账,但憋了半响,也无从解释。 以前的那个容二公子,就是坏啊,坏的没边儿了。 他将姑娘从怀里拉出来,捧着她的脸,亲了亲被眼泪划过的脸颊:「我赔罪。」 楚虞哭着哭着打了个嗝,她顿了一下,愣住。 容庭被她这模样逗笑了,捏着人下巴含笑道:「哭多了伤身啊姑娘。」 楚虞产后修休养了许久,旁人坐一个月的月子,她硬是被徐妈妈和容庭按着坐了两个月,总算是大好了。 偏房里的那个小家伙平日里都安安静静,可叫人不解的是每日到了戌时末,他便闭着眼睛,含着小小的拇指哇哇大哭,若是没人哄,他能哭一两个时辰,直哭的人头疼。 也叫人奇怪的是,谁哄都不行,容庭说句话他就能熄了声。 v第45章[03.10] 小家伙好像能认出容庭的声音似的,楚虞还因为这事心里吃味儿,别扭了好几日。 不过看容庭被他折腾的脑仁疼,这气便也消了。 这些日子青陶和邹幼只敢给她擦擦身子和头发,水都没敢让她碰一下,好不容易出了月子,趁容庭被小家伙折腾的功夫,楚虞便让青陶去放了热水。 她一脚踩在水里,缓缓坐下身子,热水淹至了脖子,楚虞这才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按理说她这月子早坐完了,也不知徐妈妈和容庭那家伙在担心什么,硬生生坐了一个月,险些没将她憋坏。 邹幼看着她慢慢红润的气色,一边将花瓣儿水往她肩上舀,一边笑着道:「夫人生了小公子之后,瞧起来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闻言,青陶也瞥了一眼,含笑的低下头去。 是不一样了,比从前更加有女人味儿了倒是。 楚虞逼着眼睛听邹幼打趣,泡着热水舒服的不想睁开眼:「你们年龄也大了,我寻思着让容庭给你二人找门好亲事,如何?」 邹幼猛地闭上嘴,又羞又生气,青陶倒是只淡淡一笑。 楚虞胳膊放在浴桶边沿,脑袋枕在上面,竟是慢慢睡了过去,睡着前还嘟囔着了一句说要洗干净。 身后的男人无声的笑笑,抬手示意两个丫头出去。 他认真替她洗了这满头青丝,略微笨拙的擦拭着。 容庭一手探进浴桶里试了下水温,差不多要凉了,他这才弯腰将姑娘抱了出来。 原本干净的衣袍被水打湿他也全然不在意。 倒是楚虞离了水,猛地一冷,蹙着好看的眉头睁开眼。 她双眸渐明,不自在的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冷。」 「冷啊?」 容庭笑了一下,不仅没将她放下来,也没说要给她擦拭干净,反而低头恶劣的弯了弯唇角:「那你抱紧我啊。」 楚虞:「……」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脚步略快的走到床榻将她放下来,直接拿被褥捂在她身上擦干净。 容庭拿下巴蹭了蹭她的肩膀,光滑的触感让男人渐渐有些心猿意马,只听他叹了口气:「你生的小家伙,怎么就知道折腾我。」 楚虞闻言,抬眸看他委屈的神色,不由笑出声。 男人手刚从被褥里伸了进来,那头偏房的小家伙像是听到容庭在抱怨他似的,冷不丁又哭了起来。 容庭嘴角一僵,面色沉了下去。 楚虞推了推他:「你去。」 「不去。」 他充耳不闻,全当听不见了,手依旧掐在姑娘腰间。 楚虞还想说话,猛地被容庭封住的嘴,她隐约听见徐妈妈去了偏房,小家伙的哭声还是没立即止住,楚虞就在这震天的哭声中被容庭吻的头晕目眩。 她什么都没穿,正好便宜他了。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小家伙的哭声陡然一停,正搂着男人脖子的楚虞下意识颤了下身子,她抬头瞥了眼窗外,想是徐妈妈哄好了。 容庭见她走了神,又在她肩颈上狠狠一咬。 深夜,被折腾的浑身无力的姑娘枕在他臂弯里,眼皮抖了一下,累的实在睁不开了。 容庭反而吃饱餍足,满意的靠在床榻上,他低头用唇碰了碰姑娘的脸,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楚虞实在听不清,就浑浑噩噩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吃午膳的时辰了。 容庭衣冠整齐的坐在圆木桌旁,楚虞稍稍一动,疼的她眉头狠狠拧在一起,暗暗在心里骂了句衣冠禽兽。 坐月子的时候说为她好,可在床上半分怜香惜玉都没有。 恨不能将她连人带骨头都吞下去。 接收到姑娘幽怨的目光,容庭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眼,随后笑着走过来,替她一件件将昨夜没穿的衣物全都穿上。 又伺候姑娘将肚子填饱后,他扭头看了眼窗外正好的天,日头不大不小,正适合出行。 他昨晚覆在她耳边说了。 带她去济安寺看蔷薇。 不过显然,在山脚下抬头仰望那建在半山腰的济安寺时,楚虞一点儿都没觉得惊喜。 她神色恹恹的睨了一眼兴致盎然的男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折磨她来着。 昨个儿如狼似虎的将她翻来覆去折腾个没完,今日就要她上山去? 若不是看容庭的神情实在真诚,她真要以为这男人是诚心的了。 楚虞忍着走了好几个台阶,结果看容庭走的轻快,脸上半点难看的神情都没有她一下就怒了。 姑娘停在台阶上,抿着唇,幽怨的望着他。 容庭亦是不解的愣了一下,正要开口问她时,猛地将话咽了下去。 他心虚的走过去几步,捏了捏楚虞的脸:「我背你上去。」 说罢,他便弯下了腰。 楚虞冷哼了一声,抬起脚尖轻松踢了下男人的脚:「假殷勤。」 容庭伸手在她腿窝处一拦,楚虞一下没站稳正好砸在他背上,男人一个挺身,将她背了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眼瞎心粗,昨夜累了吧?」 还提昨夜,楚虞一手绕到前面将他的嘴捂住,容庭就着这姿势亲了亲姑娘的手心,青天白日的,路上还有来往的人往这儿看,楚虞羞的将手缩了回来。 济安寺下来的一条小道上都栽着蔷薇,这花开的红粉红粉的,一派春日的气息。 v第46章[03.15] 再加之今日上香的人不少,这儿看起来就是香火鼎盛的寺庙。 容庭刚在离寺门不远的地方将姑娘放下,抬头就看到大堂外,目光一眼不错的盯着他们瞧的和尚。 这人看着眼熟,不过容庭不甚在意,只是匆匆一眼便撇过头。 夫妻二人往寺庙人烟少的地方走去,那和尚笑着偏过头,同他身后一个青衣小和尚道:「喏,这不是让我蒙中了么。」 那小和尚正是几年前容家一行人上济安寺时,领着他们去见济何大师的小僧。 容庭面貌生的极好,但为人也略有些飞扬跋扈,这小僧对他的印象倒是挺深的。 看了一眼这二人的背影,小僧寻思半响,抬头说:「师父当初说他二人有姻缘,果真有。」 济何哼笑了两声,他哪里能看出这二人有什么姻缘,倒是看出了两人间的气场不合,那容庭又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故意挫挫他呢。 也是没想到,还真成了。 济何转头去看大堂的几尊佛像,也不知嘟囔了什么,又拜了几下。 容庭忽然回头看了眼,眉头微微一蹙,又牵着姑娘往里头走。 这寺庙容庭倒是门清儿,知道哪处的花开的最好,也知道哪处最清静。 济安寺有一片未被围墙圈起来的地儿,一眼能看到山脚的皇城。 偌大皇城,在这儿地方也只缩成了一角,看不清哪处是容家,也看不清哪处是路家。 楚虞远眺了会儿后收回目光,这周围栽的大多都是蔷薇,听说济安寺的蔷薇开的极好,宫里的皇后极其喜欢,还运过去好些盆呢。 容庭找了处半身高的围墙坐下,一脚踩在墙上,手肘撑在屈起的膝盖上撑着脑袋,就见姑娘在花丛里笑挺开心的。 男人眸子一撇,瞧见几丛蔷薇里还窜进了几朵别样的花。 容庭盯着瞧了许久才想起这花叫什么名儿,他忽的扬起嘴角一笑:「林楚虞。」 他抬手下巴指了指那树根旁的几朵花:「知道那是什么花不?」 嫣红嫣红的,乍一看,倒是瞧不出什么花种。 楚虞蹙着眉头想了好半天,从前老太太院子也养了好些花,要说认花,楚虞倒还算能。 只是她猜了好些个花名过去,容庭皆是摇头。 啧。 男人笑了声:「虞美人。」 「这不就是虞美人么。」容庭弯着唇角看她。 楚虞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容庭从半截围墙上跳了下来,许久不见他这痞里痞气的神色,楚虞险些有些回不过神。 男人嘴角溢着笑,扭头看了眼空落落的身后,隔着一堵墙外是鼎盛的香火和虔诚的跪拜,容庭忽然低声说了句:「趁没人,要不我给你占占便宜?」 他真将头低下:「快啊,别让人瞧见了。」 容庭就是想逗逗她,楚虞早知道这男人的性子是改不掉的。 她往容庭身后睨了一眼,还真有点做贼的感觉,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随即小心的又看了四周一眼。 容庭眉头一挑,笑了。 【番外一】 容庭给小家伙取名为君池,容君池。名字过于温雅,原因无它,这小家伙实在哭的太闹腾,容庭希望这名儿能压一压他,让他以后做个温雅安静的美男子。 至于如不如他的愿,那倒是未必了。 出了月子后路家就打算回江南,在这儿之前,楚虞带着小家伙回了趟容家,无论怎样也得让老太太和容正喧瞧一眼容家的曾孙。 容正喧脸上带着喜色,动作不大熟悉的抱着小家伙,看他闭着眼睛,嘴里吐着泡泡,实在稀罕的不得了。 容庭看似漫不经心的望了眼,心下有些别扭。 容正喧眼睛都舍不得从小家伙身上移开,就问:「可起了名?」 老太太也看过来,楚虞点了点头:「君池,君子的君,池水的池。」 容正喧正抱着小家伙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缓慢的点了一下头:「好,名字好。」 他抬头看了眼容庭,容庭淡淡的回视过去,父子俩人相视一眼,又移开目光。 听闻楚虞与容庭这是回江南前最后一次回容家,在尚家舒坦当着尚少夫人的容瑶瑶都跑了回来。 她依旧是怕容庭的,喊了声二哥哥,就跑到一旁拉着楚虞说话。 明明从前她也跟着欺负过楚虞,但楚虞这么突然要走了,且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再见,容瑶瑶这心里忽然就有些低沉了。 她将头凑过去,小声说:「二哥哥对你很好吧?」 她上下打量着楚虞,要说以前她也同旁人一样觉得林楚虞嫁给容庭定是要很委屈了,但自打容瑶瑶成婚之后,尚温寒对她很好,她便能感觉出来,楚虞定是也过得很好,被二哥哥捧着宠的。 看她这红润的面色便能得知。 楚虞笑着点了点头,又同容瑶瑶说了些有的没的,天都暗了下来。 奶娘抱着小家伙上了马车,这一次再从容家离开,下一次再回来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 容正喧瞧着容庭的身影,忽然眼眶有些发酸。 少年长成了男人,有自己的妻儿,而他曾经嘲讽容正喧的那些话,仿佛都一一印证了。 他说他不会像他老子一样。 他果然没有,容庭的人生,远比容正喧以为的要好很多。 容瑶瑶踌躇着不敢上前说话,但看她一脸难色,楚虞还是不忍心的朝容庭说:「你要不跟瑶瑶说两句?」 容庭蹙了下眉头,还没开口应下,姑娘便抬手将容瑶瑶招了过来。 v第47章[03.15] 那边玉氏似是拉了容瑶瑶一下,被容瑶瑶挣开,她急匆匆跑了过来。 在对上容庭的眸子的那一刹那,她还是有点怕,她这个二哥哥,打小就不愿搭理她,加上容庭嘴又毒,容瑶瑶没事是不敢招惹他的。 容姑娘揪着手指头,磕磕巴巴的:「二哥哥要、要回江南了。」 容庭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容瑶瑶抿了抿唇:「一路走好。」 容庭:「……」 他扭头去看容瑶瑶:「你咒谁?」 容瑶瑶一惊,险些跳起来,猛地连连摇头:「不、不是,一路顺风。」 容庭睨了她一眼,便兀自上了马车,容瑶瑶随即松了口气。 楚虞摸了摸鼻子,忍着笑进了车里,容庭瞥了她一眼:「很好笑?」 楚虞嘴角忍的泛酸,被他一说,索性笑出了声:「你方才瞧见没有,瑶瑶都快被你吓哭了。」 「……」 容庭忽然低下身子将她抱着放在了腿上,楚虞低低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甚至不等容庭再有所动作,她就自己亲了上去。 容庭方才在容家冷了一整日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二人唇齿相依了片刻,容庭边一下一下啄着她的唇,边笑着说:「林楚虞,学聪明了。」 六月,春季的最后一个月,容庭终于如愿以偿带着楚虞回了江南。 这一来,江南又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比如谁也没想到当初那来给父亲奔丧,不过在江南呆了几个月的林家大姑娘,竟然嫁给了路家掌事的。 这倒是稀了奇,二人原本在外头也是兄妹相称,是以旁人从未觉得这俩人能生出什么可能来。 只是这一回来,孩子都有了,可不就叫人觉得惊奇么。 江南的路家楚虞来过几回,但还是第一次以路家大夫人的身份走进来。 下人时不时抬头瞥她一眼,心下都讶异的不得了。 而且,听说当初闻妈妈就是因为对夫人不敬,这才让公子给打发出去了。 连闻妈妈那样的老人都尚且如此,他们更是不敢不恭恭敬敬的。 一早便打理了院子,甚至还心细的在寝屋里贴了囍字,在果盘里放了些红枣花生意思意思。 楚虞一脚踏进来,就见满眼的红色。 她愣了一下,丫鬟倒是有心。 不过二人劳顿一路,身子乏的不行, 更没精力去欣赏这些。 二人和衣便躺下,一脚就睡到了天黑。 楚虞摸着黑爬起来,晕乎乎的想跨过男人的身子,谁知容庭忽然一个翻身,楚虞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栽了下去。 只听男人一个闷哼,倒抽一口气,声音沙哑道:「林楚虞,投怀送抱用力过猛了吧。」 楚虞这一摔也摔疼了,不过显然容庭比她更疼。姑娘起身给他揉了揉肚子,嘟囔道:「我看不清嘛。」 容庭叹着气将她拉过来揉了揉脑袋,方才那星点睡意也全然没有了。 忽然一声空饷打断了片刻的静谧,容庭顿了一下,随即笑了:「饿了?」 他一个借力起了身,正好将她圈在怀里抱起来:「带你出去。」 容庭没让路家的后厨开火,小俩口在船上吃了十几日不算可口的饭菜,这会儿回了江南睡足了觉,容庭便想带她出去吃点不一样的。 姑娘孕中时就嘴馋,叫她忍了好久,是该带她尝尝鲜。 已至亥时,但江南的风土人情便是这样,这个时辰院子里倒是只留了几盏灯,显得冷清了些,外头繁华的街上倒是灯火通明。 楚虞许久没走过这样繁华热闹的街市,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捧着两个糖人,比较了一下,将丑的那个给了容庭。 容庭看她脸上雀跃不已,倒是难得不见冷静自持的神色。 早前便听说薛烩那败家玩意儿自己捣鼓了个酒楼,还起了个一本正经的名儿,叫「食客居」。 容庭本着捧场的意思走进去,但脚刚一踏进去,就觉得这地方怪眼熟的。 他心下一想,忽然脸色就不好看了,男人迟疑的偷偷瞥了姑娘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薛烩这厮怕不是疯了,在红袖苑添一间屋子不够,还将酒楼造的与红袖苑无异? 简直丧心病狂。 楚虞确实是没看出什么来,只是当小二将他们带去楼上的屋子,还一口一句夸奖他们这酒楼与一般酒楼不同,说的神采飞扬,唾沫横飞,推开其中一间屋子时,容庭眼睁睁看姑娘的脸色沉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小二还没感觉出异样,神采飞扬道:「我们这酒楼全是隔间,里边还置了张床,吃累了喝醉了都可稍做歇息。」 末了他还补了句:「一晚上一两银子。」 楚虞:「……」 容庭:「……」 见小二还要继续说,容庭忙蹙着眉头将人打发走,故作轻松的推开了里头的窗子。 趁着菜没上齐,楚虞背着手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颇为眼熟?」 男人低着眼去摆弄小几上的几只杯子,就是不看她:「没,不是第一次来么。」 他什么德行楚虞还能不知道,被男人这副心虚的样子气笑了,走过去戳着他的肩说:「你仔细想想,跟红袖苑有没有点儿像。」 不等容庭说,她冷哼了声道:「可真是太像了,连床都长的一样。」 闻言,容庭抬眼望去,心里暗骂着薛烩那个王八羔子,这不没事找事么? 容庭拉着她的手让人跌坐在他腿上,委屈的嘟囔道:「不是翻篇了么。」 原本是翻篇了,但是这乍一看到一模一样的屋子,心里难免有些酸。 v第48章[03.15] 她抿了抿唇:「你跟薛家那位都一样,本性难移,做个生意还不忘惦记秦楼楚馆。」 嘶… 他怎么就跟薛烩一样了? 薛烩那玩意儿能跟他比? 男人声音拖的长长的,颇为委屈:「林楚虞你不讲理啊,我对你怎样你瞧不出来?」 楚虞撇过头去,闷声说:「我不讲理,你不会哄哄我…」 容庭顿了一下,埋头在她颈间低低笑了几声。 自打怀了孕之后,她整个人都软和许多,容庭是真想疼疼她。 男人唇移到她耳边,温热濡湿:「怎么哄?」 楚虞躲了一下,一手捂住耳朵,脸上又羞又气:「你、你就知道想那些,你就不能正经点…」 忽然外头一阵烟花爆竹的声音,二人皆被这声响引的扭头去看。 听说今夜有户人家成婚,想来这是为喜事而放的。 楚虞还没回过头,就感觉耳边湿漉漉的,她抖了一下,就听容庭低声说:「没想做什么,就亲亲你,别躲啊。」 容庭自认不是黏人的人,但他可真是稀罕极了这姑娘,总想抱她亲她碰她,好像怎么亲近都亲近不够。 「林楚虞,你肯定给我下蛊了。」 【番外二】 十一月,宫中生变。 早先太子因疑似意图谋反被幽禁,原本站在太子那一党的人都等着皇上能查清真相,还太子一个清白。 谁知这一等,没等来太子解禁出东宫,反而等来的是皇上龙体不康的消息。 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可皇上这病就是不见好。年岁大了,任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 而这期间,三殿下李怅监国,倒是将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条,甚得皇上器重。 十一月初六,皇帝驾崩,举国同丧。 可这宫中乱成了一锅粥,监国还是监国,太子还是太子。 可太子便是储君,自古以来皇帝驾崩自当是储君继位,然而这… 太子是皇上下令看押于东宫,这会儿皇上刚驾崩,就将太子放出来,这不是抗旨么? 于是朝中成日便是吵吵,一群老头恨不能将这事在朝堂中吵出个结果来。 有义正言辞说太子理应继位的,也有说监国继位顺理成章的,众人各执一词,谁都有理。 最后,还是李怅顺利登上了皇位。 这结果倒是不稀奇,与李怅这人的阴谋诡计相比,太子在他面前使的手段压根就不够看。 而李怅这人也很够意思,继位后便与江南各地官员打过招呼,如今路家不仅是家财万贯,还背靠皇室,要说原还有个薛家能够与路家相当,现在就是路家一家独大,没人敢往上撞。 毕竟那知府老爷还亲自上门给容庭送过酒呢。 虽说朝堂震动不安,但江南倒还是从前的样子,一派安详。 京城的诡谲多变,离这水养的地儿也过远了。 今年江南的冬天来的早,才十一月就寒风彻骨,最稀奇的是竟然下了小雪。 要知道江南是鲜少下雪的,更别提这个时候了。 屋里,楚虞正拿着拨浪鼓逗小家伙,小家伙一双明亮的眸子直溜溜盯着拨浪鼓瞧,然后嘴里吐出了一个泡泡。 屋外传来邹幼的惊呼声:「下雪了?」 楚虞扬了下眉,扭头朝窗外看去,果然下雪了。 小家伙似是也好奇似的,蹬着小短腿哇哇哭,楚虞便弯腰将他抱出来,小心给他掖好衣领走到窗边。 小家伙眼角还挂着眼泪,第一次见到雪,有些不知所措,小爪子伸过去就想接一片雪花来瞧瞧。 可惜很快就被徐妈妈制止了,徐妈妈诶哟诶哟道:「天儿冷着呢,小手碰一碰雪,准着凉!」 小家伙嘟了嘟嘴,很是不满意,小手往楚虞衣领上抓,腿也蹬的起劲儿。 最后还是被徐妈妈强行塞进襁褓中,委屈的不得了。 厨房熬了汤,青陶与邹幼一人提着食盒一人撑着伞,三人一行往书房走。 谁知才刚到半道上,就见府里的两个郎中匆匆往里头跑,险些撞着楚虞。 邹幼蹙了蹙眉头:「急什么,小心撞着夫人。」 二人连连低头赔礼,指了指里头:「公子在里头把善延钱庄的李掌事气晕了,夫人可小心着,公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楚虞眉头一挑,略有些惊讶:「气晕了?」 那钱庄的掌事是个年过五十的,怎么就在书房让容庭气晕了,万一将人气出病来… 郎中连连摇头:「夫人莫担忧,不碍事,方才已然醒了,还大着嗓门跟公子吵呢。」 楚虞莫名顿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挥挥手让他二人退下。 绕过长廊一头,果不其然就听到李掌事扯着嗓子在嚷嚷,楚虞从青陶手中接过食盒,让两个丫头在外边等着。 还没走近就听到那李掌事嚷嚷着说:「你小子这是翻脸不认人啊,当年路老掌事还在的时候,怎么着还与李家客气相待,若不是你被接回了京城,说不准路老还有与我们李家联姻的打算呢!」 容庭嗤笑一声:「李叔,你忽悠谁呢,反正我今儿个话放这儿了,你要想做生意,按我路家的规矩来,怎么,你以为我容庭是冤大头?傻的啊?」 李掌事胸前起伏不定,指着容庭就说:「好小子,半点都不肯让?」 他默了半响,忽然走近几步说:「你小子从前风流不断,怎么娶妻这么久,小妾也不纳一个?」 v第49章[03.15] 门外,姑娘正要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堪堪缩回手。 李掌事低下声音说:「我家幺女还没许人家,我可跟你说,不是李叔跟你自夸,我那小女儿,见过的人就没有说不好的,那叫个绝色,给你当妾可都委屈了。」 李掌事这是想攀上路家的关系,打起了这个主意了。 楚虞在外头咬了咬唇,心里又暗暗给男人记下一笔,沾花惹草,招蜂引蝶… 晚上得叫他在书房好好反思反思… 听那个李掌事似乎还真有替自己姑娘说亲的意思,楚虞憋着一口气推门进去,李掌事的话陡然被打断。 他是没见过路家这位大夫人的,只是听外头说是个绝色,但这外头的传言半真半假,他也是不大信,能绝到哪去… 乍一看来人,李掌事堪堪闭了嘴,将原本正夸奖自个儿小女的话都咽了下去。 心里头琢磨着,怪不得容庭一改风流样,合着真是家有娇妻。 外头雪下的有些急,男人走过来捉住她的手,凉的他蹙了下眉头,小心握在手心,朝那头瞥了一眼,说:「来,喊李叔。」 楚虞笑盈盈的,一点都不给容庭跌份儿,得体大方的朝神色有些尴尬的李掌事点了点头:「李叔。」 姑娘眉眼带着笑意,又说:「我方才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以为你们有要事要谈呢。」 这话… 李掌事嘴角一僵,神情愈发尴尬。 站了好久,那不是都听见了么,李掌事笑笑,随意说了两句便告辞了要走。 李掌事要走,楚虞自然也不会拦着,容庭笑脸盈盈的送他到门外,朝里头的姑娘扬了扬下巴:「我家姑娘好看吧,李叔啊,我说您这就别跟这儿丢人现眼了。」 李掌事瞪大眼睛,气的胡子都快吹起来了,憋了半响却无话可说,只好带着一肚子怒气离开,还险些在门外摔个底朝天。 容庭嘴角噙着笑,回头就看到姑娘坐在他办公的桃木椅上,双脚晃了两下,胳膊搭在扶手上,一副要审问他的样子。 容庭笑了下,将门给关上。 「那姓李的拎不清,总拿着从前和外祖父那点交情以为可以攀上路家。」 楚虞哼了哼声,探过身将食盒打开,鸡汤的味儿一下就飘了出来。 姑娘哼了声,将碗推过去给他。 容庭顺势坐在桌角,一手拿起碗低头喝了大半,楚虞手搭在桌边,屈指敲了两下:「人家想给你塞妾室呢,你心里高兴吧?」 啧啧。 容庭忍着笑,故作正经的沉吟片刻,还真就着她这个问题想了好久。 楚虞随口一问,倒将自己给问生气了。 这问题还要想? 男人果然靠不住,从前还说不纳妾,现在就开始暗搓搓想了! 容庭:「汤挺鲜的。」 楚虞仰着头看他,阴阳怪气道:「鲜的好喝么?」 容庭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险些将碗给打翻了。 他将碗搁到一边,用食指勾了下姑娘的下巴:「林楚虞,醋味有点儿大啊,你这吃的谁的醋呢?」 楚虞瞪了他一眼,哼哼着靠在椅子上,抬脚轻松踢了他两下:「人家想把自家姑娘塞给你做小妾,你心里定是美着。」 容庭从桌角跳了下来,看她穿着一身白袄陷进椅子里,像只从冬日里跑出来的小仓鼠,容庭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他往扶手上坐,拿着姑娘冰冷的手往胸口放:「你摸摸,我这心里美么?」 男人吊儿郎当的笑着,楚虞一下将手握成了拳头往他胸口砸,蹭的一下起身道:「心里美不美不知晓,这脸上我看着倒是挺美的。」 楚虞可真是后悔心疼他连日忙于生意,跑来给他送鸡汤。 这种男人,根本不配喝鸡汤,他就该饿着! 眼看姑娘真气着了,容庭忙将人拦下,哭笑不得的从后面抱着她,楚虞挣扎了两下,他就紧扣住姑娘的腰,冰凉的唇有意无意擦着她的耳朵:「啧,脸上美那是因为你夫君我长的好,跟别人有什么干系。」 楚虞捂了下耳朵,一边扭过头一边说:「容庭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别以为、唔。」 男人看好时机就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儿,压着她的腰,将人按在身上。 姑娘生气的咬了下他的唇,容庭没停住反而变本加厉,越吻越狠。 在这种事儿上,他向来不是个温柔的,活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直至人软在他怀里才罢休。 楚虞气都喘不匀,还记得要把话说完:「你、你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我。」 容庭不知道怎么就将她的小袄给解开了,忽然将人抱起来放在屏风后的一张床上。 这地儿本来没床的,至于为什么会有… 不说也罢。 他从姑娘唇上亲到耳后,轻轻用牙磕了一下,惹得楚虞猛然一颤。 「林楚虞,小没良心的。」 他捏着她的下巴转过来,带着点调戏的味道,拖着腔调说:「哥哥对你这么好,你心里没谱啊,良心去哪儿了?」 他说着便去脱她的衣物,楚虞压根拦不住他,只一个劲儿叫他轻点轻点,别扯坏了。 容庭受不了这小手捣乱,直接将她的手拨到一边:「坏了就坏了,路家不差这点布料子。」 【番外三】 容君池七八岁时,容庭忽然从外头带回个五岁的女娃娃,扎着羊角辫,一脸怯生生的模样,惹人疼又惹人怜。 只是这女娃娃到底打哪儿来的,众人都一脸懵逼。 别说旁人,容庭自个儿都是一脸懵逼。 v第50章[03.15] 最关键的是,公子将这小女娃娃安置在了隔壁院子里时,夫人恰好不在府里。 啧。 这就引人猜测了,莫非是公子在外头养了外室,还将私生女带回了容家? 容君池这时候已经八岁了,下人们说什么他完全听的懂,小小的家伙一肚子气,直冲到院子里,将本就胆怯的女娃娃吓一跳,直直跌落在地上,眸中含着泪,想哭不敢哭。 容君池可不会怜香惜玉,倨傲的扬着脑袋,这模样跟容庭像的不得了,睥睨着地上的人说:「我爹呢?」 小丫头话都说不清楚,含糊糯糯道:「走、走了。」 容君池扭头就往主苑里跑,看到青陶在浇花,拉着青陶就问:「青陶姐姐,我娘呢?」 青陶被他这么突然一出现吓了一跳,忙停下手中动作,弯下腰温声说:「小公子找夫人可有事?夫人在薛家吃茶,还没回呢。」 容君池匆匆说了句有事便跑了,薛家近,拐个弯就能到。 他猛地在门槛那儿停下脚步,蹙着眉头,一脸正色:「青陶姐姐,我娘要是知道我爹带了个私生女回来,会不会气哭啊?」 青陶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小公子说什么呢,公子对夫人有多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哪儿来的私生女?」 容君池觉得他娘实在太可怜了,一脸悲悯道:「就是有了。」 青陶还不知隔壁院多了个人,等容君池走后没多久,一出主院方才知晓,不由也陷入沉思,悄声问徐妈妈:「这、这丫头真是公子带回来的?」 徐妈妈亦是心下生疑,她年纪一大把,看多了这种大宅子里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公子还年轻,要让他一辈子只守着夫人一个,难。 容君池打小就是放养的状态,八岁大的小家伙,一个小丫鬟跟在身后就由着他出门去了。 他熟门熟路的跑到了薛家,正见薛夫人与自家亲娘在院子里说话,二人脸上都带着笑。 他乖巧的喊了声薛奶奶,薛夫人可喜欢路家这个小公子了,鬼灵精似的。 容君池抱住娘亲的腿,让她蹲下身子,随后小家伙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楚虞面色微微一变,反问他:「妹妹?」 容君池严肃的点了点头:「娘你放心,我保护你。」 楚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匆匆与薛夫人道了别,一路牵着容君池的手,听他小嘴叭叭叭的数落容庭。 楚虞倒是不觉得会是私生女什么的,容庭那个人平日里看着是不正经了些,可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她知道。 容君池将她带到主院隔壁的落花院,果不其然看见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娃娃坐在园子里,丫鬟正为她摆了一桌的点心。 小丫头胆子很小,不敢吃,不敢动,拘束的坐在那儿瞪着盘子,咽了下口水。 方才楚虞不信他,容君池立即道:「娘你瞧,我没瞎说吧,我爹给我从外头带回了个妹妹。」 小丫头似是听见了容君池说话,猛地扭过头,在见到楚虞时很是紧张,她从石凳上爬下来,声音怯懦的对容君池说:「哥哥…」 容君池方才喊容庭爹爹,所以小丫头知道要喊他一声哥哥,但是这个漂亮的姐姐,小丫头倒不认识了。 没人告诉她家里还有个姐姐呀… 但是她这一声哥哥,好像在佐证容君池的话似的,楚虞都一下错愕了半响。 容庭在书房听说姑娘回府了,还直往落花院去,他便匆匆赶过来,谁知还没走近就听到那臭小子在诋毁他。 容君池紧紧抓着他娘的手:「娘,你别伤心,我都听人说了,我爹以前是个混不吝的,他肯定背着我们偷偷在外面养女人了!没事娘,你有我,我保护你,我藏了很多银票,我带你走。」 楚虞:「……」 门外的容庭:「……」 楚虞张了张嘴,看容君池怒不可遏的样子,想劝他的话都咽了进去。 容君池还在说,掰着手指头说容庭的不是,最后说着说着没话说了,想了想,又继续生气道:「爹他还经常打你!我都瞧见了,你脖子上都是青的红的!」 楚虞忽然脸一红,轻咳了一声。 他悲悯的仰头看楚虞:「薛奶奶说娘长的好看,若不是嫁给了我爹,还有很多人等着娶呢,要不我换个爹吧。」 容君池抱着楚虞的腿,一番话说的颇有种大义灭亲的感觉。 楚虞乍舌了,默了半响:「换个爹?」 对面的羊角辫丫头不知道这俩人在说什么,就看到容君池狠狠点了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说:「教书的秦先生就很好。」 容君池想用一个词来形容,憋了半响:「温文儒雅!秦先生人可好了,跟我爹一点都不一样…」 容庭在门外站着,嘴角一抽,溢出一抹冷笑。 路临听着忍俊不禁,心里为小公子点了一根蜡,这回小公子可完了。 楚虞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个秦先生,顺着容君池的话回想了一下:「是么?」 「要不那个卖风筝的岳叔叔也很好,小老虎画的跟真的似的,娘,你下次给我买一个吧。」 楚虞默默看了容君池一眼:「……」 容君池说着说着发现羊角辫丫头在看他,眉头蹙了一下,忽然回到正题:「娘,你可千万不能原谅爹,罚他跪祠堂,睡书房。」 他顿了下补充道:「娘你别怕,我可以陪你睡。」 「你想都别想,把手给我撒开。」容庭终于听不下去,拎着容君池的衣领将人提走。 容君池吓了一跳,但、但输人不输阵啊! 他爹是不是都听见了… 容君池有点心虚,但为了给自己壮胆,忽然抬起头,一脸严肃,声音洪亮道:「你完了,你做错事了,还不快道歉,我和娘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你!」 嘶,小兔崽子。 容庭朝他走过去:「你皮痒了是吧?」 容君池哇的一声跑到楚虞怀里,声泪俱下:「娘,爹他有了妹妹,就要打我。」 不知道是遗传了谁,容君池打小就装的一手好可怜,细长的眼睛里含着波光粼粼,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v第51章[03.19]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明知道他是装的,可楚虞回回都能被他这模样弄的心软。 何况容庭从外头带了个丫头回来也没事先知会她,楚虞这下心里也有气了,拦在容庭面前护着容君池,冷着脸说:「你揍他做什么,又不是他的错。」 容君池在后头应和:「对,都是爹的错。」 他说完还忍不住要拍个马屁:「我娘长的跟画本里的仙女似的,他一点都不懂珍惜。」 「你可把嘴给我闭上,再叨叨信不信我让你抄经书!」容庭蹙着眉头教训他。 容君池有楚虞护着,可一点都不怕他,又告了一状,委屈道:「娘,我爹不让我说你美,可我没说错…」 容庭:「……」 什么年纪的姑娘都爱听夸赞,容君池这几句马屁可拍到楚虞心坎里了。 不过她再怎么别扭,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娃娃过不去。 何况这小丫头在这儿站着,一脸害怕的样子,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虽不知她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楚虞也还是叫邹幼先将这个宅子打点好,至少先挑几个伺候这小丫头的丫鬟。 随后,她看也不看容庭一眼,牵着容君池就走了。 容君池得逞的扭头朝容庭做了个鬼脸。 路临忍着笑咳了两声:「公子,您还是与夫人解释解释吧,府里现在谣言满天飞,夫人若是误会了那您可就…」 真得睡书房了。 楚虞前脚刚到主院,容庭后脚就跟了上来。 楚虞还没有真误会容庭的意思,这么多年了容庭什么性子她心里有数,反而是容君池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容庭头疼的闭了闭眼,说起来今天这事他也是应接不暇,想跟姑娘解释一下,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憋了半响,他还是捡最重要的说:「那丫头不是我的,你别听这臭小子瞎说。」 容君池哼哼了两声,揪着楚虞的衣袖。 容庭脸色忽然敛了敛,看了容君池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是苏裴送过来的。」 楚虞愣了一下:「苏、苏裴的?」 容庭挠了挠头,有些烦躁,蹙着眉头说:「也不是。」 他稍稍停了一下:「那丫头姓李。」 楚虞没应声,一下没反应过来。 容庭叹了声气,将八年前李怅那儿顺的宫牌拿了出来,宫牌与石桌相碰,清脆的一声响,这响声似乎也敲在了楚虞心上。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见容君池不明所以的将宫牌抱在手上玩,整个人都懵了。 容庭把容君池一手提溜起来丢给路临,路临将人扛在肩上带出去,便只剩容庭与楚虞二人了。 「那孩子,是李怅和安阳公主所生。」 楚虞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容庭瞧,确定他没再同她开玩笑。 安阳公主是谁,那可是与李怅同父异母的妹妹啊… 这… 一代君王做出这等有违伦理的事儿,若是叫人抓住了把柄,朝堂必定一团乱麻。 既如此,这孩子便不能留,可李怅既然将这孩子留在京城五年,可见对其的疼爱。 恐怕,若不是怕小丫头长大藏不住身份,被有心人利用,苏裴这次也不会奉命将人送到江南。 楚虞忍不住问了句:「那安阳公主呢?」 容庭轻轻瞥了她一眼:「死了,在这丫头被送来之前。」 容庭顿了一下,又一句话将楚虞震懵了:「安阳不是先皇的骨血,魏太妃当初难产,胎死腹中,这才从宫外抱回了个孩子。」 这种皇室密辛… 楚虞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好。 容庭今时今日方知李怅为何冒着风险将太子拉下台,原来都不过是为了能让李安阳逃过被和亲的命运罢了。 逃过被和亲的命运,他才能一步一步将人圈在他的地盘。 他疼爱这个孩子,他和李安阳的孩子。 如今她死了,李怅才将孩子送走。 许多年前李怅心里埋下了颗不能见光的种子,于是许多年后,疼也好苦也罢,都不能与外人道。 【番外四】 容君池他爹又睡书房了。 虽然娘告诉他落花院那个羊角辫姑娘不是他妹妹,但容君池觉得这一定是他娘说出来安慰他的。 要不然他爹为什么要睡书房? 他偷偷去过隔壁院子,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桑,反正下人都叫她桑桑姑娘,容君池觉得她长的跟自己还挺像的。 青陶告诉他妹妹叫李桑,姓李,所以不是他爹的女儿。 可容君池不信啊,他觉得所有人都在替他爹说话。 「青陶姐姐,你不觉得妹妹长的跟我很像么?怎么会不是我爹的女儿。」 青陶迟疑了一下,仔细瞧了瞧不远处自己玩着沙子的李桑小姑娘,实在没瞧出哪里像。 小公子这是误会了,才越看越误会吧… 虽然他娘要他常去隔壁院子找妹妹玩,妹妹一个人会寂寞的。 v第52章[03.19]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容君池偶尔偷偷过来,看到小丫头自己跟自己玩,有时候摘一朵花,有时候用泥沙堆一座小山,是挺孤单的。 可容小公子很有骨气也很倔强,这丫头是他爹在外头的外室女,他才不理会她。 至于为什么楚虞知晓了李桑的身世,还将容庭赶去了书房,主要是因她心里委屈。 路家上下都知晓桑桑姑娘姓李,还知道是从京城来的,并非是公子在外头的外室女。 可外头的人不知晓,谣言满天飞,楚虞去吃个茶都有人向她打听此事,并且认为楚虞是为了面子才这么说的,旁人心里认定李桑就是容庭的女儿。 于是楚虞回了府,将被褥塞进容庭怀里:「你想想这事怎么了,你要是不将这事给我解决了,你就一辈子睡书房吧。」 容庭懵了,委屈巴交的在书房睡了几日,终于想出了个好法子。 直至这日,容君池才彻底信了李桑不是他妹妹这事。 对,李桑不是他妹妹了。 因为他爹为了能回屋子里睡,给他塞了个童养媳。 容君池也不过八岁的年纪,自己还是个奶娃娃,压根不知何为童养媳,但又不想在他爹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一脸深沉的点头应下。 然后跑去找徐妈妈问此事。 徐妈妈笑着给他解释了一番后,容君池惊了。 小家伙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问:「娶、娶她?」 徐妈妈乐呵呵的,心想着以后可要对桑桑姑娘更好些,那可是她们小公子的媳妇儿呢。 「以后等小公子长大,桑桑姑娘就是小公子的媳妇儿,就像你爹娘那样。」 容君池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冲击,妹妹变成媳妇儿了? 那、那… 容君池纠结的咬着手指头,一脸勉强的点头:「那好吧。」 李桑知道有个哥哥,但这个哥哥好像不大喜欢她。 小丫头打小是在宫外长大,有下人照顾她,可也因身份特殊,自小便没有玩伴,她已经习惯了,很是懂事的不吵不闹。 忽然有一日,那个不喜欢她的哥哥来了。 不仅来了,还给李桑带了只风筝,上面画着小老虎。 容君池佯装冷漠的样子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分给她,他可实在看不下去李桑天天跟花花草草玩了。 于是。 桑桑姑娘哭了。 容君池懵了。 来路家这么久,李桑头一回哭,哭的惊心动魄,惨绝人寰,不稳当的小身子扑进丫鬟怀里:「不要吃我!」 丫鬟拍着李桑的背,轻声哄着,揪着眉头为难朝容君池道:「小公子,桑桑姑娘胆子小…」 容君池默了半响,慢吞吞的将风筝拿给后头的丫鬟,叫她们收起来。 李桑捂着眼睛,偷偷打开一眼缝隙,这才慢慢站直身子。 「嗝——」小丫头揪着小裙子,打了个嗝。 容君池长这么大,外面那些小孩儿个个都巴结恭维着他,他还从来没哄过小姑娘,现在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学着他爹凶他那样,冷冰冰说了句:「哭什么哭,把眼泪给我擦干净了。」 李桑真被吓到了,她打小也是锦衣玉食,照顾她的丫鬟和嬷嬷还没有人敢对她凶。 于是,桑桑小姑娘又哭了,这回是小声的抽噎,颇为委屈的样子。 容君池懊恼的蹙了蹙眉:「……」 李桑胆子很小,许是因为一直被养在宅子里,也被保护的很好,初来江南,头一回见到陌生人,她便总是一脸怯生生的样子。 容君池送她的小玩意儿她也不敢拿,成日自个儿蹲在花丛里玩泥沙,堆小山。 楚虞也来瞧过她好几回,觉得这样可不行,小丫头已经够可怜了,于是就每日耳提面命,要他陪桑桑妹妹玩儿。 容君池一开始并不情愿,因为李桑只爱玩泥巴。 他一个男孩儿,才不跟小姑娘玩泥巴呢。 可是当容君池帮李桑堆了座大山之后,李桑从花丛里折了支花下来,又害怕又想亲近他,小声说:「哥哥,送、送你。」 容君池耳根一红,面无表情的接过。 众人皆知,路家给小公子找了个童养媳,原本还肖想着好好培养自家闺女以便联姻的人纷纷打空了算盘。 府里的下人也会打趣的笑说李桑是路家的少夫人,可李桑还小,全然听不懂这些话。 后来,李桑十三岁了。 这么六年里,她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一些话,原来她将来长大要嫁给君池哥哥呀。 李桑很乐意,也很听容君池的话,容君池叫她做什么,她向来不会摇头拒绝。 为什么呢,因为君池哥哥对她好呀。 两个小孩默认了彼此将来的这种关系,容君池早早便将李桑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谁敢碰一下,路家这位小公子可是要跟人拼命的。 这日李桑下学,薛满满被先生留了堂。 薛满满是薛家的小千金,平日里也是锦衣玉食的,可她与李桑全然不同。 李桑平日里笑不露齿,声音轻而温柔,带着点小姑娘的娇憨,算是十足十的大家闺秀。 而薛满满就不同了,爬树翻墙样样通,先生留的课业也不做,所以被留堂是常有的事儿。 李桑乖巧的坐在亭子下等薛满满一块回府,薛家和路家的宅子离得近,拐过一条小巷就到了。 v第53章[03.19]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小丫头低头抠着手,不知道哥哥有没有给她带糖人,他玩疯了就准忘了。 忽然有人从后头推了一下李桑,力气有些大,李桑险些被从长椅上推了下去。 她一扭头,是隔壁私塾的几个男孩,她偶尔去等容君池的时候见过。 为首的人个个子不高,但却一脸坏笑,是白照,李桑认真想了一下,他家里好像是开酒楼的。 哥哥说过,开酒楼能赚几个破钱… 他朝李桑吹了下口哨,贱贱的笑:「哟,这不是路家小公子的妹妹么?」 妹妹两个字他刻意咬重了些。 李桑退了半步,抿着唇想从旁边绕出去,可白照伸手拦住她:「你知道你哥哥去哪了么?」 提到容君池,李桑下意识停住脚,抬头迟疑的看他。 李桑长的特别精致,至少这方圆百里还没人比她漂亮的。 这一点白照一直心知肚明,可是这人是路家的啊,路家碰不得,他爹娘早就嘱咐过他了。何况平日里容君池一直将这丫头带在身边,自然也没人敢肖想。 但今日可不一样了。 白照咧着嘴笑:「容君池那小子看上了叶家的三姑娘,怕是不要你了,你不知道吧,今儿叶未然生辰,他一下学就跟人走了。」 若不是如此,白照才不敢贸然堵住李桑呢。 既然容君池都不要了,那他也不算是抢了路家小公子的东西吧。 李桑闻言,怔了一下,双手下意识揪在一起。 叶未然… 李桑蹙了下眉,抿了抿唇,厉声道:「你让开!」 她声音温软,再如何厉声说话也没有气势,根本唬不住白照几人。 白照不但没让,还得寸进尺的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搭在李桑的肩上,笑嘻嘻的说:「李桑,你也不是路家的女儿,只是路家不知道从哪儿抱来给那小少爷当媳妇儿的,其实路家对你也不好吧?」 李桑猛地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腿窝撞在了长椅上。 白照继续哄她:「你以后别老跟着容君池了,他又不喜欢你,指不定还当你是累赘呢,以后我带你玩儿吧。」 李桑眼眶红了一圈,带着点哭腔道:「你胡说。」 「我没……」 白照话没说完,忽然被人从后头踹了一角,整个人撞在了墙上,还在诶哟诶哟的喊着。 李桑吓住了,仰头就看到容君池嘴角还渗着血,脸上也有几处划伤,显然是跟人打架了。 容君池嗤笑一声:「白照你他娘给老子照照镜子,就你这猪样子也敢动我的人?」 白照扶着被撞肿的半边脸在吸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君池脸色难看,朝李桑冷冰冰道:「你哭什么,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容小公子看她在别人跟前哭,原本便不大好的脸色更糟糕了。 回府的路上,容君池也没给李桑好脸色,兀自走在前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李桑还在担心他的伤势,在后头碎碎念:「要是让干爹干娘看到,又要罚你跪祠堂了,怎么办…」 「哥哥,你要不从后门进吧。」 「可是还是会被发现…」 容君池忽然停住脚,扭头蹙了蹙眉:「李桑桑,你好烦。」 李桑一下闭了嘴,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半响,李桑认真又害怕的瞪着双大眼睛看他:「你是不是喜欢叶家的姑娘?」 容君池眉头拧在一块,那么多叶家,哪个叶家? 李桑当他是默认了,低下头小声问:「那你以后,会娶她么?」 容君池莫名其妙的白了她一眼:「李桑桑你是傻子啊?我不是要娶你吗?」 李桑愣了一下,轻轻的弯了下嘴角,左脚动了动,娇声道:「哥哥我腿疼。」 「刚才撞了一下。」 容君池狐疑的看她一眼:「那你怎么走过来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容小公子还是在姑娘面前蹲下了,趁着这条小路没人,将她背回去。 李桑乖巧的趴上去:「忍着疼走过来的。」 容君池嘟囔着:「谁让你忍着了,疼不会早点说,腿断了怎么办。」 李桑把头往前探了探,说话的热气全喷在少年耳旁:「你为什么打架?」 容君池哼了两声:「我打架还要理由么?」 他垂眸看到小姑娘白皙的胳膊圈在他脖子上,弯了弯嘴角。 那些说李桑桑一句不是的人,都该揍。 「哥哥,一会儿从后门进吧。」 「嗯。」 「一会儿晚膳你也别出去吃了,会被/干娘看见的,我偷偷给你带鸡腿,不饿。」 「嗯。」 「那你喜欢叶家的姑娘么?」李桑又绕回来了。 容君池脚下一顿,一脸不耐烦:「李桑桑你真是好烦。」 良久,少年一脸矜傲,小声嘀咕:「蠢,我不是喜欢你么。」 v第54章[03.19]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番外五】 李桑十四岁时,容君池正是十七的年纪。少年棱角尚且尖锐,倨傲的不得了。 照楚虞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随了他爹。 可李桑这个年纪,上了私塾识得了不少人,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容君池身后喊哥哥,要容君池陪她捏泥巴的小丫头了。 一日李桑只不过是同邻座的男孩儿抿着嘴角笑了一下,于李桑来说这不过是大家闺秀的礼仪,可看在容君池眼里可就变了味儿了。 于是一个甩脸色,一个不知所措。 李桑也不高兴了,怨怼道:「我就是说了两句话,我连话都不能同旁人说了么?我又不是家里养的猫猫狗狗。」 容君池正气着呢,听她这么一说也来劲了,冷着脸道:「对啊,你就是不能跟人说话,怎么了?」 李桑瘪了瘪嘴:「你不讲道理。」 她红着眼眶跑了,容君池没追,二人就这么冷着好几日,谁也没先低头。 不知过了多久,这日容君池一下学就被薛满满给拦住了,薛满满噼里啪啦一顿问:「真的么?桑桑是公主真的么?」 容君池拧了下眉头,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你发什么疯?」 薛满满愣了一下:「我爹跟我说桑桑是皇上的女儿,那不就是公主么?她今日都没有来学堂,是不是已经走了?」 薛满满没有注意到容君池难看的脸色,还自顾自道:「李桑,李…桑?皇家也姓李。」 容君池脑袋一下炸开,蹭的一下就往回跑。 宅子里今日有些安静,容君池心跳一下静了下来,心里仿佛断了根掀,叮的一声,他猛地捂住耳朵,扶着雕栏晃了一下。 还是徐妈妈先瞧见了他,忙过去扶着:「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容君池拉住徐妈妈的手臂:「李桑呢?」 徐明珠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为难,踌躇半响道:「小公子还是去问夫人吧。」 容君池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脚步沉重的往主院走。 楚虞和容庭二人就坐在院子里,仿佛在等他似的。 容庭也没废话,招手就叫他过来:「都听说了?」 容君池冷着脸点了下头,嗓子微哑:「她真的是?」 毕竟是自个儿的亲儿子,楚虞看他这个样子实在于心不忍。 其实两年前苏裴就来过,说是等李怅彻底坐稳了皇位,时机到了,就以流落在民间的公主这一身份将李桑接回去。 顶多,李怅也就多了个风流的名声。 楚虞缓缓点了下头:「今早刚走的,桑桑那丫头去你屋子里找过你,没瞧见你,就给你留了东西。」 她示意邹幼一眼,邹幼便将一枚雕着半只老虎的玉佩搁在桌前。 楚虞伸手偷偷推了推容庭,示意他安慰容君池两句。 这玉佩本是一对,桑桑将这个还给容君池,可见其意图。 桌低下楚虞一直拧着男人的手,容庭蹙了蹙眉,反手将她握住:「反正你也不喜欢桑桑,你都几日没跟人家说话了?」 嘶… 楚虞闭了闭眼,她让他安慰儿子,没叫他补刀啊! 容君池确实胸口一疼,闷闷的拿着玉佩离开了。 李桑的离开确实是对容君池打击过大,任谁都能看出来。 自打桑桑姑娘走了之后,小公子不爱玩也不爱笑了,成日就抱着书在屋子里读,也没再和人打过架。 忽然一日,容君池从屋里出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无表情告诉容庭:「我要去科考。」 容庭没什么意外的,反而就等着他说这句话,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容君池蹙了蹙眉头:「爹,你就不问为什么?」 男人嗤笑一声,看着这个跟他有七分像的少年,得意的弯了下嘴角:「我当年为了娶你娘,也大老远上了京城。」 容君池:「……」 「那咱们父子俩还挺惨的。」 三年后。 众所周知,皇帝空置后宫,膝下无子。 十多年前应李怅所求,向来不掺和朝堂政事的四王爷忍痛割爱,将自己的嫡幼子李睿过继给了李怅,于是李睿两岁时便封了太子。 至今,宫中只有一个太子,以及三年前刚接回宫的公主。 太子并非皇上亲子,但这公主可是实打实的明珠,一入京便封了长公主。 李睿虽身为太子,但自幼便无兄弟姐妹,好不容易来了个妹妹,他自然也是宠着护着。 是以李桑在宫中几乎可以横着走。 然而这三年,最让李怅与李桑这父女二人僵持不下的,是李桑的婚事。 给她找了那么多人家,无一不是李怅费了心思给她找的最好最体面的,可这丫头就是瞧不上。 甚至连瞧都没瞧,一口回绝。 李怅知道容家那个小公子容君池,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心里有他。 可她不知的是,容家那位小公子比他爹的野心要大的多,当初科考以一篇张扬大胆的文章稳上榜首,三年的时间,在内阁混的风生水起,官居一品。 而李桑不问朝政,没人会同她讲这些,她自然不知晓。 其实李怅倒是挺看好这个小子的,可是他等了三年,也没见这小子来向他提个亲什么的! v第55章[03.19]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想到这个李怅心里就不痛快,冷着脸说:「你心里不就惦记着容君池,可人家惦记你了没?李桑,你是公主!朕只许你挑别人,没有别人挑你的份儿!」 李桑红了眼眶:「我在江南生活的好好的,你凭什么说带我走就带我走,你还逼我嫁人。」 李怅是极其疼爱李桑的,她这么一哭,李怅心就软了,叹了声气道:「那要是容家那小子不愿意娶你呢?」 李桑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若是从前她还敢反驳一二,可三年了,人都会变。 李怅沉声道:「你知不知道魏公公常常提的容大人是谁?」 李桑懵了一瞬:「内阁大臣,父皇问我这个做什…」 她一动不动盯着李怅瞧,忽然紧紧揪住帕子,朱唇微抖,苦笑一声:「这样啊…」 她默默起身告退,一路咬着唇,忍着忍着还是溢出了哭声。 所以他早就来京城了,离她那么近,可却从未来看过她。 李桑一路忍着回到寝宫,还算镇定,没在下人面前失了态。 她疲惫的挥手让贴身宫女退下,伸手将寝屋的门关上,这才溢出了几声抽噎。 她面朝着门,缓缓蹲下。 直至门上一道影子拉长,慢慢晃动,李桑吓了一跳,一声哭腔哽在嗓子里,惊恐万分的喊了一声,只是那喊声被一只手给捂了回去。 「公主殿下。」 男人声音清冷,即便三年过去,李桑依旧一下就听出了。 她蓦地停住挣扎,容君池几乎是将她整个身子圈进了怀中:「李桑桑,没良心。」 容君池还捂着她的嘴,似乎是没有让姑娘说话的意思。 他声音沙哑,隐忍着说:「说走就走,还把玉佩还给我,怎么,当了公主了不起?」 李桑微微摇了摇头。 容君池笑了声:「当然了不起,那么多人等着娶你。」 李桑还是摇头。 「那你看,我现在配不配得上你,公主殿下?」 李桑愣住,眼泪顺着容君池压在她脸上的手滑落下来。 容君池慢慢松开她,李桑喘了几口气,这才转过身子看他。 少年身上多了份历练过的沉稳,眉间的飞扬跋扈收敛了一些,可再怎么收敛,还是那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模样。 李桑抽噎着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容君池眉间淡淡的,就那么看着她哭:「三年前。」 李桑呼吸一滞,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问:「你来找我?」 容君池没答,李桑大着胆子又问:「那为什么你不来找我,我……」 李桑想说她等他很久了,但被男人一声嗤笑给打断了:「李桑,是你先不要我的,老子还没回去你就敢跑,你胆子肥了?」 李桑桑很委屈,她是被父皇强行带走的,干爹干娘也不能留她,她也争取过时间等容君池回来… 容君池才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李桑桑成了公主,留下玉佩就走了。 这不就是负心女么? 行,公主殿下看不上他,他放着家中偌大产业不要,拼了命走到今时今日的位置,然后才敢出现在她面前。 然后呢。 然后将人哄回来呗。 但是容君池心里还是气啊,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 容君池后来一想,自己可真够卑微的。 没想有一天,他也会怕李桑桑不要他。 李桑小心翼翼的拽着容君池的食指,带着哭腔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容君池默了半响,李桑最怕他不说话的样子,便反反复复的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等过你,我真的等过你…」 容君池一手抚上李桑的脸,拇指压在她唇上:「我要是求皇上赐婚,你嫁不嫁?」 李桑愣了一下,半天没回过神。 容君池缓缓松开她,眉间染上了几分冷意,浑身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冷笑道:「行。」 李桑忙起身拉住他,因为蹲太久了腿发麻,几乎是整个身子撞过去。 姑娘急着拽下他的衣领,踮起脚吻住少年冰凉的唇,她想他好久了。 真的想他好久了。 容君池怔了一下,扣住她的腰,低下头反客为主的在她唇齿间肆意横行。 李桑桑,你完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望族贵媳》卷一 作者:竹里 02、《望族贵媳》卷二 作者:竹里 03、《望族贵媳》卷三 作者:竹里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