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贵媳 卷二》 v第一章[10.25] 【正文开始】 淮家,许如月亲母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已,阴氏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难受的紧。 虽说这男女之事本你情我愿,但不知怎的,她偏生有一种自家儿子对不起如月似的。 淮景阳脸色难看的站在一旁,实在没想到许如月竟会这般想不开。 方才醒来不久的许如月亦是低低的哭着,她睨了眼淮景阳,将头埋在自家母亲的胸口:「娘,打小您就同我说我将来是要嫁给表哥的,现在他要娶别人了,那我死了又如何,死了也比让旁人看笑话的好!」 听女儿这样讲,阴穗脸色也不好看。阴氏看了眼阴穗,她一直就知道自家妹妹有要结亲的意思,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竟也没个分寸! 凭白让如月生了这样的执念,当下又如何是好! 可阴氏终究于心不忍,只好劝道:「你说说你这孩子,就是太死心眼,天下好男儿许多,景阳哪里值得你倾心,你听姨母的,将来定让你姨父给你找门好亲事!」 许如月哭着摇头:「哪怕嫁给表哥做妾我都愿意,姨母,您就成全我吧!」 阴氏彻底默了,看了妹妹阴穗一眼,若是让这孩子做妾,实在委屈,况且人家容家那里还未必同意。 淮景阳沉着声儿道:「不可能,你别胡闹了,若是再胡闹,坏了你自个儿的名声,将来还不是得自己受着?」 许如月只是哭,并不去回他的话。 这事之后,许如月受了风寒,一病就是半月,一直在淮家养着身子。 而楚虞这一等,也是半月。 邹幼摇着竹扇,心里替姑娘委屈。 姑娘虽不说,每日只在院中看看账簿坐坐针线活,但实则是在等淮家要个说法,可淮家呢,淮三公子看着落落大方,遇着事儿却像只鸵鸟,到现在都见不着人。 邹幼叹了声儿:「姑娘,若是淮家真要顾着许姑娘,那姑娘怎么办啊!」 楚虞捏着针儿微微一顿,随即很快又穿了下去:「我听外祖母的。」 这样的情形,老太太定是不会轻易让她嫁过去的。 若是淮景阳打算娶许如月为妻,那自当没她什么事儿了,但若淮景阳要纳妾… 楚虞眉头一蹙,她知道淮景阳无心许如月,不管哪种情况,他也都是被逼无奈,并不怪他。 只是家中若有个许如月这样的妾,想是也过不安稳。 楚虞正这么想着,摇竹从外头进来,带了一身热气没敢靠近楚虞,只站在门边儿上道:「姑娘,淮夫人与三公子来了。」 楚虞抬了抬眸,冷静的放下手中的针线,并未有惊色,像是早有所料似的:「上茶点,别怠慢了人。」 摇竹应了声便去前厅忙了,只是她瞧淮夫人与三公子的脸色,都并不算好看,想来今日不会有好事了。 楚虞重新梳了发髻过来,淮阴氏一瞧见她,便笑着起身迎上来,比平日还要热络:「许久不见,你这丫头瘦了。」 楚虞也笑着应她:「天儿热,胃口少了些。」 楚虞说话时看了眼淮景阳,他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个脑袋,也不敢抬头看他。 楚虞淡淡的移开目光,如往日一样同阴氏寒暄。 终于阴氏也憋不住了,原正说着樊西楼有名的点心,说着说着话语一顿,她面上划过一丝愧疚。 「丫头,我打心眼里是喜欢你的,原想再过些日子去京城同你外祖母提亲,早些将你和景阳的亲事定下来,我也能多你这么个聪明漂亮的儿媳妇,确实是一桩美事。」 楚虞只浅浅笑着,并不搭话,她知道阴氏话还没说完。 阴氏抿了抿唇,实在不好开口:「想必你也听说了,如月那丫头死心眼,就看上了景阳,景阳这孩子我知晓,他就喜欢你。」 淮景阳抬了抬头,正撞上楚虞看过来的眸子,他握紧拳头低下头去。 「我实在为难,景阳也为难,这不,就想来问问你的意思?」阴氏如是说。 楚虞轻笑一声,这事她能有怎么个意思。 她和淮景阳如今这尴尬的身份,她既没立场让淮景阳弃许如月于不顾,也没身份让淮景阳娶了许如月。 见楚虞不说话,淮景阳急了,起身道:「我只拿如月当妹妹看,你若是不介意,等婚后,我纳了她做妾,给她单独立一座院子,定不会在你眼前添乱的。」 阴氏也是这个意思,附和道:「如月那丫头,也不敢添乱。」 楚虞僵着嘴角,许如月连自尽都能做得出来,还指不定怎么添乱呢。 她起身朝阴氏弯了弯腰,轻言轻语说:「淮夫人,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是听外祖母的,今儿这事,你们不该问我。」 阴氏尴尬得笑了两声,斜睨了眼自家儿子。 她早就知道,像林楚虞这样在老太太膝下养出来的姑娘,遇着这种事定是千般万般小心,断然不会给出个态度。 可偏偏淮景阳不死心,非要来问上一问。 阴氏忙点头说:「是,这不是想同你交个心,我们也是为难,还望楚虞丫头能别介怀。」 楚虞笑的落落大方,像是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反倒让淮景阳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只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死皮赖脸的求人家委屈自个儿,就只好先同阴氏离开。 待前厅无人后,楚虞一下坐在主座上,嘴角紧紧抿着,手亦是紧紧扣着扶手,心下难受的紧。 怎么她想顺遂一回,就这么不如愿呢? 难不成,她当真是坎坷不平的命? 她自幼见过林许丑陋的面孔,那种男人为财是图,一身铜臭味,还不明事理,苛待正妻,她怕了,她是真怕。 真怕将来像她母亲一样,嫁个没心肝的商人。 因此她看中了淮景阳,温文儒雅,一股子书生气,为人又端正,恰恰与林许相反。 她本以为,只要嫁给了淮景阳,她便又有了自己的家,将来相夫教子,和和美美,哪怕家中有一两个妾室,可只要是好相处的,那便也没什么大碍。 楚虞自嘲的弯了弯嘴角,现下看来,难了。 摇竹看淮景阳和阴氏都走了方才进来,却见邹幼在后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收拾,还摇了摇头。 v第二章[10.25] 摇竹一下会了意,也不多说话,瞧姑娘失神的模样,就知道淮家这门亲,应当是不如意了。 不过在她看来,老太太疼爱姑娘,这天下难不成只淮景阳一个男子了? 姑娘这长相品性,就是配王公贵族都绰绰有余,淮景阳,不要也罢。 楚虞回过神来,缓了口气。 若是有了许如月这样的麻烦,淮景阳便不是良配了,既不是良配,多想又有何用。 她吩咐摇竹道:「你去瞧瞧这两日回京的船,该走了。」 至于林家,她也早打理仔细了。 况且陈叔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有他在,林家出不了大乱子。 五月的天儿实在热的不成样了,明明这春日也还没过去,可今年的江南着实炎热。 楚虞在坐在长亭下的湖边,隔着一道雕栏给一群黑尾鱼喂食。 热的两边的发髻都被打湿,几根碎发贴在了额间。 摇竹从外头回来,小喘着气,十分郁闷道:「姑娘,船家说这两月回京的船只都满了,实在加不上人,您说也实在怪了,整整两月,怎么说满就满了?」 楚虞没当回事,想是今年江南实在炎热,不少人北上避暑吧。 她淡淡应了声:「那走陆路,还能快些回京。」 「老太太当初嘱咐过,陆路匪徒多,不让姑娘走的。」 楚虞笑着放下撩起的袖子:「那你去镖局请人一路互送,这总可以吧?」 摇竹蹙着眉头想了会儿,也只能这样了,她便又脚步匆匆离开。 谁知再回来时,却又是方才那番话。 别说摇竹了,邹幼听了都不由瞪大眼睛:「怎么可能,那这么说,这两个月姑娘都回不了京了?」 楚虞终于觉得不对劲,停下手上的动作,眉头轻蹙看向摇竹:「怎么说的?」 后来摇竹又跑了几趟镖局和码头,却次次都得了准信,都说去不了,摇竹实在觉得纳闷。 回京的事搁置了下来,邹幼点了薄荷香,室内一下清凉起来。 她咬着唇道:「姑娘,这事也太邪门了吧,莫非是淮家,既想要纳妾,又想姑娘嫁过去,这才困着姑娘?」 楚虞一笑,淮家不是会做这样事儿的人。 她捏了块凉糕咬了一小口,嚼着嚼着蓦地一顿,脸色一下冷了下来。 「备马车,去路宅。」她冷声说道。 马车里,楚虞端着个身子,面上半分多余的神情都没流露,只默着一张脸,邹幼问都不敢多问一句。 怎么好好的吃着茶点,姑娘忽然就面色不愉的要去路宅了? 这些日子,二公子也没招姑娘啊? 待马车在路宅正门外停下,那守门的小厮一见楚虞,都没说要进去通报一声的,忙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姑娘来了,公子在后院儿呢。」 这样子,倒像是早就猜到她会来似的,楚虞嘴角抿的更紧了些。 后院一经人禀报,路临瞥了一眼他家公子,自从公子生辰之后,便一直等着楚姑娘找上门来。 厨房日日都做新鲜的糕点,结果一连几天都糟蹋了。 院里的丫鬟不知为何,路临可是知晓的,这下好了,今日的糕点总算派的上用场。 楚虞一路跟着丫鬟绕过好几个长廊,就见上回郭葵感叹过的木桥,桥边不知何时置了张圆桌,男人一袭暗红色对襟窄袖长衫,背对她而坐。 楚虞是一肚子火气来的,不知为何到了这儿,反而消了大半。 邹幼唤了她一声:「姑娘?」 楚虞如梦初醒的蹙了蹙眉头,她吩咐着:「你在这儿候着。」 邹幼没多问,只点了点头应下。 楚虞今日出门急,在家中穿了身红色荷边长裙,也没换一身就出来了。 这会儿看着,二人倒是穿的很是相配。 容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着说:「穿红色的好看。」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夸,楚虞原本要问出的话哽在了喉咙里,在心下绕了几回才道:「你故意的。」 她没说清缘由,容庭便顺着她的话,假意不知道:「故意什么?」 楚虞咬着牙,又松开道:「镖局和码头是不是你打的招呼?」 容庭仰头看了眼她,抬着下巴指了指对面:「你坐下说话。」 楚虞一动不动,就这么僵着,像是今儿个非要讨个说法。 路临在远处探着脑袋瞧,实在替公子担忧着,公子这么一招,不把楚姑娘气坏了才怪。 容庭松了口,将给她背的点心推到对面,又添了盏茶:「是我做的。」 他这么一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楚虞忽然不知还怎么说好,憋了半天都没言语。 容庭狐疑的抬眸看了一眼,却见姑娘冷着的一张脸透着红,是憋的,气的,连带眼眶都红了一圈。 容庭一怔,忙起身蹙了下眉头:「怎么哭了,你要生气,打我骂我都成。」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面前,楚虞被容庭这么一说,霎时间心下一阵委屈,她这么难才到今日,好不容易恨的人都死了,却又遇着淮家这糟心事儿。 这便都算了,容庭凭什么招她啊! 她从他这儿受的委屈,难道还不叫多么? v第三章[10.25] 思此,楚虞一阵难受,越往回想越委屈,咬着唇憋着眼泪,眼前一片模糊,直到她眨了下眼,啪嗒一声,两滴眼泪落在石桌上。 只听她抽噎一声:「我不和淮家定亲了,我回京城还不行?我也不在你跟前碍你的眼,你还想如何?」 她仰着脖子,这么一哭便止不住了,一抽一抽的望着容庭,那双明眸里又气又委屈。 容庭默了半响,想递张帕子给她,可左瞧右瞧都没有,便只好作罢。 「你这是为谁哭的,淮景阳?」 楚虞怒瞪了他一眼:「分明是你做错了事,与淮景阳有何干系?」 容庭笑了声:「那就是为了我哭的,那不行,我哄哄你?」 容庭越是这么说,楚虞心里越是生气,她总觉得这人没正形,每一句都在调侃她。 楚虞紧紧抿着唇,抹了把眼泪道:「你要是不放我走,我便修书给外祖母,让她老人家做主。」 「府里没有通房。」 容庭忽然来这么一句,楚虞原本正怒意满满,蓦地一怔,下意识去看他,动了动嘴唇:「什么?」 只见男人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神情,抿了抿唇,认真无比的对上她湿哒哒的眸子,沉着声儿道:「我也没养过外室。」 说到外室,容庭心下有些懊恼,从前没当回事,这会儿说起来,倒是口说无凭了。 容庭带着些急躁道:「我也从没让那些姑娘在房中留宿过,红袖苑那间房,原也是薛烩的。」 楚虞又是一愣,待她将这些话在脑中过了一遍,飞快地撇过脸:「跟我有何干系,你就是日日宿在红袖苑,也与我无关。」 容庭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似的,自顾自接着说:「我与容家不和,从前确实因为你养在老太太跟前看不惯你。」 他打量着楚虞的脸色,顿了一下继续道:「虽往后我与容家关系也不会缓和,但绝不委屈你,路家后宅你说了算,别的姑娘有的,我也都能给你。」 楚虞心下一震,揪了一下裙侧的荷叶边,差点找不着调,被容庭瞧的腿都有些发虚:「谁要你给了。」 容庭低低笑了声,走近一步道:「我让你管着,往后要是再踏进秦楼楚馆一步,就……」 容庭顿了下,一时没想好怎么说。 楚虞扬了扬眉,觉得有些好笑:「就怎样?」 容庭弯了弯唇角,好不容易瞧见她笑起来,他带着笑意,轻声道:「你想怎样就怎样。」 楚虞被他这一笑笑晃了眼,心下莫名一慌,随即偏过头去,又恢复一脸冷清的样子:「我不想怎样,我就想回京。」 「淮家看着挺好,实则一般,哪怕老太太急着将你嫁出去,淮家也不是上选。淮景阳行三,头上两个兄长颇受淮大人器重,娶的两个夫人也皆不是省油的灯,你真嫁进去了,将来指不定受谁的委屈。」 容庭将小姑娘已经偏到看不见的脸重新掰了回来,捏着她的下巴迫使楚虞对上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容庭改个邪归个正,也不比淮景阳差吧。」 楚虞一下没忍住笑出声,随即又敛了神色,拂开他那只掐着自己下巴的手:「你能不能要点脸啊,没瞧见这么夸自个儿的。」 「我这不是怕你不要我么。」男人笑着睨了她一眼:「你要不再想想?」 楚虞退开两步,明明方才是来质问他的,不知怎的成了这样。 她定了定神,敷衍道:「我回京再想想。」 容庭哪里不知道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也没想将人一直困在江南,点头应下:「过了端阳再回,行么?」 楚虞一怔,险些将这给忘了。 若是她现在走,无论水路陆路都要耽搁许久,怕是也赶不回容家陪老太太过这日子。 她一抬头,就见容庭可怜巴巴道:「我这孤身一人多可怜,你不心疼心疼?」 楚虞:「……」 那日从路宅回来后,楚虞便没再提过回京的事儿,邹幼心里实在没准,这二公子的意图倒是明确,但她们姑娘心里怎么想的,那就未可知了。 可邹幼也明白,姑娘是万万不能生出那种心思的。 二公子同容家、同老太太的关系,姑娘若是真掺和进去,那岂不是要惹好些人不快了。 邹幼生怕楚虞被容庭迷了心智,旁敲侧击问道:「姑娘,要不让摇竹再去问问,咱们也是时候该回京了。」 楚虞漫不经心的绣着帕子,她随手绣了只鸳鸯,可这无心之举在邹幼看来,便成了有意为之了。 邹幼吊着一颗心,姑娘难不成真要为了二公子不回京了? 「等端阳之后吧,过了端阳想必船位就空了。」她一边低头挑着彩线一边道。 邹幼不情愿的应了声,那还得好几日,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变故。 邹幼正兀自担忧着,那头窗外就见摇竹脚步匆匆过来:「姑娘,京城来信儿了。」 楚虞顿了一下,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拆了信后扫了两眼,面上不由有些惊诧。 摇竹从她手中将信接过,惊呼道:「老太太要下江南了?」 摇竹算了算,这信寄到江南就需好几日,那这会儿,老太太想必在船上也三五日了! 楚虞抿了抿嘴,外祖母来做什么她能猜出一二,淮家那事出了这么些日子,她兴许已然知晓了。 这一趟,想必也是气的。 楚虞撑着扶手起身,定了定神吩咐道:「去把君兰苑拾掇出来,外祖母睡不惯棉质的被褥,换上丝质的,再移两株雏菊过去。」 摇竹一一应下,老太太这一来,林宅也有的忙了。 只是端阳将至,不知老太太赶不赶得上。 这几日天热,楚虞日日都在亭下乘凉,原打算回京,因而将林家琐事都安排了下去,这会儿倒是清闲了。 邹幼摇着竹扇低头瞧了眼姑娘的字,眉眼都染了些笑意,姑娘的字真是漂亮,老太太都夸呢。 忽然,长亭对面两个丫鬟走过去,其中一个红衣丫鬟邹幼很是面熟。 邹幼想了想,忍不住说:「姑娘,自打胡氏没了之后,二姑娘在后院便常受欺负,奴婢倒不是心疼她,只是有些人,实在是没将自个儿当下人,还以为没了胡氏,这后院她做主似的。」 楚虞早就听说过一两句,只是林悦儿也没求到她跟前来,想必是还能忍,那就且让她忍着。 v第四章[10.25] 邹幼见她不说话,是没打算管的意思了,便也不再提这事儿。 老太太南下的船也是这两日就到,摇竹到码头候着,接连等了两日都不见人影,今儿个好不容易瞧到了人,一点也不敢耽搁的要将老太太带到林宅。 老太太一把年纪,水路又走了十几日,身子实在吃不消,在马车里就昏昏欲睡。 见了楚虞也没精神劲儿说话,只是拉起她的手拍了拍,便道:「晚些再说」 楚虞点头应好,随后就叫人伺候好老太太,自个儿便去厨房瞧了瞧。 她在吃食上向来没那么讲究,可老太太不同,可得仔细着。 谁知还不到后厨,楚虞脚下一顿,听着里头的声响没再往前走。 一腔细声细气的嗓音道:「午膳早就给二姑娘送去了,二姑娘怎么又来了?」 「你们给我送的都是什么,分明连下人的都不如,汤里就几根菜叶子,指不定是你们喝剩下的呢!」林悦儿委屈又生气道。 楚虞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靠着拐角的石墙而立,就听里头的人说:「二姑娘如今还将自己当主子呢,院儿里都没人做主了。」 「你胡说什么!你真当我们林家都死光了么!」 楚虞低头玩着食指上一枚玉戒,来回转着,这话倒是耳熟,从前顾颜在床上躺着,胡氏当家做主时,她也这么到后厨闹过。 那时候端到她院里的饭菜,都是残羹冷炙,要灌一大口白水才咽的下去。 楚虞心烦意乱的将玉戒摘了下来,攥在手心里,直步走了进去, 她第一眼就瞧见了方才同林悦儿说话的那丫鬟,一身红衣,还抹了胭脂,要不是抱着框菜篮子,倒是真瞧不出丫鬟的样子。 玉茁还在趾高气扬的说话,一瞧见门外进来的人,冷不丁吸了口气,将自个儿给呛到了,咳了好半响才缓过来。 林悦儿咬着牙,林楚虞定是来看她笑话的! 自打胡氏没了之后她就倍受苛待,也一定是林楚虞吩咐人做的! 林悦儿实在委屈,又觉得丢人,瞪了她一眼,捂着眼就跑了出去。 林悦儿一走,后厨瞬间静了下来,连原本正烧着菜的厨娘都不由灭了柴火,同几个丫头站在角落,也不敢吭声。 这大姑娘她们平日里见的不多,但光是她处置了胡氏这一桩事儿,就够她们怵的了。 玉茁比她们几个更怕楚虞,从前她在大姑娘院儿里当过差,正是胡氏管家的那些日子,她也没少苛待大姑娘。 虽说没明面上闹起来,可玉茁知晓,大姑娘心里是有数的。 楚虞就这么定定瞧了玉茁片刻,玉茁吓的腿都在打颤。 「你叫什么名字?」 玉茁颤颤巍巍的抬头对上楚虞的眸子:「奴、奴婢叫玉茁,一直在二姑娘院儿里当差。」 楚虞眉头轻轻一挑,点了下头道:「今后你不用在林家做事儿了,林家无主,用不起你这般傲气的下人。」 玉茁两眼瞪圆了,忙往前走了两步:「大姑娘莫要将奴婢发卖了,奴婢错了,姑娘就饶了奴婢一回吧!」 她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说:「姑娘,奴婢从未善待过二姑娘,奴婢也是为了您啊,您与二姑娘素来不和,我是为了……」 对面人抬眸瞧了过来,玉茁生生住了嘴,她还想再说,可却又不敢说。 楚虞听了她的话,原要离开的脚步一顿,顺势将这后厨的人都一一打量一回。 她眉眼间沾染了些笑意,可那笑不达底,倒是瘆得慌。 「我与二姑娘和不和,岂是你一个丫鬟能掺和的?」 她顿了顿:「林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做下人的,该守的规矩都给我守牢了,谁敢再犯,这将来发卖到哪儿去,我也拿不准主意。」 众人一凛,都低下头去不说话,玉茁两滴眼睛挂在眼下,直愣愣的没回过神来。 直到楚虞吩咐厨娘老太太的口味后离开,她方才不可置信道:「大姑娘要将我发卖了?我在林家也干了好些年啊!」 其余人都不去搭理她这话,生怕大姑娘回来又瞧见了受牵连。 后厨闹的那一出,很快就传的整个宅子都听说了,加之京城那位老太太到府里小住,众人都不敢懈怠。 老太太一觉醒来天都暗了,厨房送来的山药鸡汤凉了又热,这会儿正刚好给她端过去。 楚虞才刚一将碗放下,老太太瞧都不瞧一眼,只肃着脸道:「跪下。」 楚虞一顿,也不问为什么,倒是乖巧的很,直直跪在老太太跟前。 「你自己说,我为何让你跪。」 楚虞垂眼瞧着地上,神色平静,一点儿也不慌乱。她这性子,老太太最是瞧好,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就连养在她跟前更久的陈梓心,都没能养出这个样子。 可正是她如此看好的丫头,手上却没个分寸! 楚虞静静道:「外祖母让我下江南来瞧病重的父亲,我该在他丧事办完便回京,不该处置胡氏。」 老太太脸色缓和了些:「还有。」 楚虞顿了顿,眉头轻蹙,静默半响。还有? 老太太叹了声气,恨铁不成钢道:「淮家那事如何就闹的沸沸扬扬?八字都没一撇,那阴氏也忒不会做事,连着几日给林家送东西,生怕旁人瞧不出来那意思?即便她未有恶意,你也不该置之不理!如今倒好,她们淮家想要顾着自家人,却置你的名声不顾,你该如何自处!」 楚虞心下一震,她张了张口:「外祖母,我终究是要回京,又何必管旁人如何作想。」 老太太拍了拍桌,气的胸膛都在起伏:「女儿家的名声,哪里有江南京城之分!你啊你,处事淡然,只想着嫁个本分老实,又离我老婆子近些的人家,可妇人嘴碎,若是有心人提个一两嘴,你在京城就能好过?」 楚虞抿着嘴不说话,她知道老太太说的有道理,低下头道:「外祖母,我知错了。」 老太太看她这样也心疼的很,叹了声气让她起身,喝了两口鸡汤道:「明儿个我就搬去路宅,容庭那小子与我不亲,可他到底是我亲孙子,终究不能叫外人说了闲话,你便三天两天来问个安,也叫淮家知道,我们容家的丫头,不是没人做主的!」 楚虞应下,心里寻思着,明日老太太搬去路宅,后日便是端阳了。 今年的端阳,是要在路宅过了。 路宅那头收拾出两间房,就在霁月轩边上的一个院儿。 路临摸着下巴打量着这进进出出的丫鬟,明明就老太太要来,公子偏生让人拾掇了两间房。 v第五章[10.25] 路临面色有些复杂,难不成公子真打算跟老太太要人…… 这回头,再将人气出个好歹来。 两年未见,容庭对他这个亲祖母却也没半分亲热。明知今儿个老太太要来,还迟迟不动身去门外迎接,反而在书房里逗绿毛鸟。 闻妈妈昨个儿看隔壁院子收拾的仔仔细细,本以为是公子特地为了老太太吩咐的,还想着,公子怎就对老太太这么好了,不应该啊。 现在一看,她一颗心放了下来。 容家那位老太太,当初要不是她第一个点头同意让容正喧抬平妻,她们姑娘也不至于郁郁而终。 想起来,闻妈妈就对容家人没什么好脸色。 她身为路家的管事妈妈,再怎么不愿意,也还得亲自出去迎一迎,毕竟也不能落了口舌,让人说她路家没涵养。 今日楚虞同老太太乘一辆马车来,许是因着昨日老太太生她气,今儿个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只同平日一样肃着一张脸,也不跟她多说一句话。 楚虞自知理亏,也不敢对嘴,就沉默着搀着老太太进路宅。 闻妈妈瞥了眼楚虞,虽没说什么,但眼里皆是不愉,容太太住在这儿,往后这丫头还不知道要往路宅跑几回。 更是给了她接近公子的机会。 楚虞陪老太太进了院子,那院外的牌匾上喜香院三个字赫然在目。 待老太太在屋里坐下时,容庭才姗姗来迟。 许久未见,老太太瞧见他倒是愣了许久。这孩子生的像他娘,眉眼间皆是风情,本就是个俊美的男儿,两年过去,那股子风情不减反增。 老太太张了张口,似是有许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却也只一板一眼说了句:「来了。」 容庭目光掠过老太太身后的姑娘,正弯着腰给老太太倒茶,头都不抬一下,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半分。 容庭笑了笑,目光收回来,淡淡的瞧着老太太,兀自坐下:「外祖母来的巧,明日便是端阳了,既然您老人家来了,不如让楚虞妹妹在这儿陪着您?」 那声楚虞妹妹被咬的格外清楚,楚虞分明听出了几分笑意,她手上的茶水一颤,将茶盏搁在老太太面前。 楚虞抬头笑盈盈的看着老太太:「外祖母,明儿个卞江赛龙舟,我陪您去瞧瞧? 」 楚虞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毕竟老太太不喜热闹,往年在京城,端阳这日子也只是办了家宴,她还早早退场,说是人老了,折腾不动。 谁知这次老太太还稍稍想了会儿,最后竟是点头道:「去也好。」 她扭头朝一旁漫不经心的容庭道:「若是你不忙,陪我老婆子凑个热闹?」 容庭嘴角弯了弯,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替林楚虞争口气么。 明日那种热闹的场合,能遇着什么人可想而知,老太太亲自陪着这丫头,还不能说明什么? 「不忙。」容庭笑了声:「这隔壁屋子也腾出来了,不如让这丫头今儿陪祖母住着?省得明日还跑一趟。」 容庭难得这么好声好气的说话,还知道为她考虑了,老太太迟疑的看了他一眼,脸色缓和许多:「那就让她在这儿住着,也陪老婆子我说说话。」 楚虞嘴角一僵:「是。」 容庭最后眸中带着笑意的看了楚虞一眼便离开,待他走后,老太太感叹似的道:「他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也沉稳了,想当初那个混小子…」 楚虞正给老太太剥着橘子,一股酸味儿在屋中漫开,没去应老太太的话,献殷勤的将橘子搁在面前:「有些酸,外祖母尝尝。」 老太太来了,摇竹自然就回老太太身边伺候,楚虞身侧便只邹幼一个丫鬟。 但好在她喜静,邹幼一人伺候她,她也落的清静。 用过晚膳,老太太早早就歇下,许是十几日水路颠簸,人还没缓过劲儿来。 楚虞提老太太掖好被褥,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正要回房时,齐妈妈又叫住了她。 齐妈妈捧着个匣子过来,笑着道:「陈姑娘同我说,姑娘走之前绣了幅字给她,那绣法,没个一两月是做不成的。」 楚虞低头笑了笑:「我闲来无事做的,陈姐姐喜欢就好。」 齐妈妈将匣子递给她,邹幼伸手接过,打开让楚虞瞧了瞧。 楚虞一愣,这簪子是年前玉氏拿到安喜堂的,当初一共有两支簪子,一支白玉簪,一支琉璃簪。 而陈梓心挑走的就是白玉簪。 这支簪子楚虞也喜欢的紧,陈梓心是瞧出来了。 她不由失笑:「陈姐姐有心了,待回了京,我定要去她府上补一杯喜酒。」 楚虞将那支簪子拿在手中,白玉冰冰凉凉的,摸着倒是叫人心情舒畅。 陈梓心嫁的那户人家也并非高门大户,只是礼部的一个六品小官之子,但好在为人良善温和,家中关系也简单,老太太倒是满意的很。 至于陈梓心,自从容庭离开京城后一年,她乖顺了许多,这门亲事她也乐的结,因而顺顺利利就嫁了出去。 或许旁人觉得她嫁的不够好,但楚虞却是极羡慕的。那位新姐夫待陈梓心可谓是好上加好,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着日子,哪里有比这儿更好的。 楚虞这么漫不经心的走着,忽然脚下一绊,只听邹幼喊了声姑娘,她生生撞进了另一人怀里。 「嘶……」 听到面前人倒抽了一口气,楚虞急急忙忙站稳,却见容庭捂着右肩,带着一脸调侃的笑意,瞧着她手中握着的簪子:「本以为是投怀送抱,原来是想谋杀啊?」 楚虞一愣,视线落在他肩上,有些不知所措:「谁、谁知道你在这儿。」 她小声道:「你去上点药吧,天气热,闷着伤口会发炎的。」 「啧,关心我啊。」 楚虞无语的抬眸睨了他一眼,原本那么一丝愧疚烟消云散:「外祖母睡下了,你别去吵醒她,赶紧走吧。」 楚虞从他身侧绕过,疾步回了屋里。容庭也没拦她,回头一直瞧着姑娘的身影,直到屋门彻底关上。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兀自低头笑了笑,有些许无奈。 怎么哄才好。 端阳这日,老太太精神劲儿十足,一身暗红色衣裳,衬的她更肃穆了些。 v第六章[11.04] 容庭早早倚在喜香院儿外,乍一瞧太太,不由有些好笑。 这人年轻时便是做生意的,那股子劲儿比一般男人更甚,这是要跟淮家较劲儿去了。 容庭目光落在搀着老太太的楚虞身上,不由想着,这丫头真不一般,能让老太太这般疼爱她,定是没少下功夫。 卞江对面便是鼎鼎有名的樊西楼,江南做的最正点的菜肴就在这儿。 容庭是樊西楼的常客了,掌柜的见了他,亲自将人领上楼。 这二楼窗子一打开,入眼就是卞江上停放的船只,一众瞧热闹的围在护河栏边。 楚虞是许久没见过这景象了,从前顾颜身子还好时,每年端阳都带着她来,可后来便再没来过了。 老太太抿了口茶,吩咐摇竹道:「你去瞧瞧,淮家的有没有来。」 摇竹一愣,领了吩咐便出去绕了一圈。 听了这话,楚虞亦是一顿,她哭笑不得道:「外祖母,这事儿过去了,您不必为我同淮家闹僵,毕竟当初这事,也没说定。」 容庭扬了扬眉,听她这话,倒不像对淮景阳念念不忘的意思。 老太太冷哼一声:「我犯不着同他们淮家计较,但我也得让他们瞧瞧,我们容家的姑娘是有人做主的!不是他们淮家不要,就得哭哭啼啼回京城的姑娘!」 说罢,隔壁厢间就传来一声笑。 老太太听不出这声儿,可楚虞却听着耳熟。 隔壁那姑娘,似是在唤着表哥。 楚虞压了压眉心,缓缓呼出一口气,只怕过会儿真撞见,两家脸面都不太好看。 只希望摇竹没瞧见他们。 忽然,楼底下一阵欢呼雀跃,是开赛了。 锣鼓声响,将隔壁人的声音隔绝开来。 老太太被闹的蹙了蹙眉,却见楚虞扭过头去瞧窗子,她不由笑:「行了,不用坐这儿陪我老婆子,尽管看去。」 楚虞收敛着笑意,轻轻点了下头后便走到窗边,正抓着木栏往下看,方才还靠岸的船只都已经划了老远了。 她正浅笑着瞧的高兴,忽然隔离厢间的窗子被人推开,说话声一下就钻了进来。 许如月拉着淮景阳,正兴冲冲的指着底下那些只船:「表哥,等他们赛完,你陪我乘船去吧?」 淮景阳兴致索然,随意胡乱的点了下头,才一个侧身,就瞧见另一侧的楚虞,二人相视一眼,楚虞眼里的笑意淡了淡,不过随即又很快扬起嘴角,朝他疏离一笑。 许如月也看了过来,她咬了咬唇,瞧瞧淮景阳的脸色,嘟囔道:「她怎么在这儿啊…」 自打那次从林家离开后,淮景阳便成日被许如月缠着,再没见过楚虞。 正想隔着窗子问声好时,忽然一只手从楚虞发髻掠过。 容庭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扶了扶楚虞发髻上那支白玉簪:「歪了。」 楚虞下意识抬手一碰,却碰到容庭停在她发髻上的那只手,楚虞心下一跳,将手缩了回来。 身后的男人笑了声,随即往前走了一步,同她肩并肩站着。 淮景阳这才瞧清楚这人是谁,他心下有些不得劲,抬眸望过去时,恰逢容庭看过来。 男人含笑倚在窗前,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眼里尽是挑衅。 他慢慢收回目光,拖着腔调道:「林楚虞,你要不要乘船啊?」 楚虞抬头看了他一眼,迟疑半响,她记得曾经听谨哥哥提过那么一嘴,容庭应当是怕水的。 她蹙着眉头,不太确定的问:「你不是怕水么?」 容庭一顿,没去答她这句话,只吊儿郎当的靠着窗,看了眼紧张兮兮看着他的淮景阳,笑意扩大:「我不是说了么?」 楚虞眉头微拧:「说什么?」 「别的姑娘有的,我都给你啊。」 男人懒懒的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他睨了眼许如月:「不就乘船么,哥哥给你弄艘最大的。」 楚虞原以为容庭只是嘴上说说,并未当回事儿。 直到被他带到岸边,她方才如梦初醒的退了两步:「你干什么呀,外祖母还在上头呢,我回去陪她。」 楚虞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就见许如月淮景阳二人迎面而来,正正好挡了楚虞的路。 就听许如月压着声音,十分不悦道:「怎么哪儿都有她啊!」 许如月埋怨完,抬头瞧了眼淮景阳,见他并未不高兴,便抬了抬下巴朝楚虞道:「你不会是跟着表哥来的吧?」 楚虞微怔,淮景阳正直愣愣的看着她,听着许如月的话楚虞勾唇一笑:「许姐姐莫不是神算子,这都知道。」 许如月瞪大眼睛,没想到林楚虞这般不要脸,抬脚就要走过去同她理论,就见不远处容庭走过来,许如月原昂扬的气势瞬间浇灭了大半。 楚虞顺着许如月的目光看过去,容庭正蹙着眉头走过来。 见小姑娘那双眼睛弯弯的,忽然扬起一抹笑道:「表哥。」 容庭一怔,这丫头还从没这么叫过他。 不过见许如月脸色不大好看,他就清楚了这丫头的意图。 他也没戳穿她,十分给面子的柔声道:「姑奶奶,能上船了么?」 楚虞被他这声姑奶奶喊懵了,霎时红了耳根,小声嘟囔道:「你乱喊什么。」 二人一前一后往甲板走去,许如月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颇有些嫉妒道:「表哥你瞧,林楚虞最会勾搭人了,路家那位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过,定是被哄骗了……」 淮景阳心乱了一下,低声呵斥:「你胡说什么!」 许如月委屈的瘪了瘪嘴,又怕淮景阳不陪他乘船,好生好气哄着:「我错了,我就是瞎说的……」 莫名其妙就跟着容庭上了甲板,楚虞心烦意乱的拉紧了帘子,明明是来乘船的,被她这一弄,外头什么景色都瞧不见。 v第七章[11.04] 光线一下暗了下来,楚虞一顿,又将帘子给拉开。 她心下有气,但却不是气淮景阳顾着许如月,而是实在瞧不惯许如月的做派,分明是她不占理,怎么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越想楚虞越憋屈,偏偏她还要顾着身份,不能同许如月大吵大闹。 毕竟她许如月再如何吵闹,也是淮家的表亲,淮家自会照顾她。 而她,却只能丢了容家的脸面,辜负了外祖母一片苦心。 思此,楚虞缓缓吐出一口气。 本来人与人就不同,许如月能做的,她林楚虞做不得。 容庭看她神色郁郁,眸子不由暗了下来,冷不丁带着点阴阳怪气道:「还惦记淮家那小子呢?」 楚虞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蹙着眉头道:「谁惦记了。」 她这有气无力的腔调,更显敷衍,容庭心下更是觉得她心悦淮景阳,直到现在,淮景阳同许如月成双出入,她也还是惦记着人家。 这么一想,容公子心里难受的紧,可又不敢凶她,生怕再闹起来,得不偿失。 他默了半响,嘴角抿了又松,松了又抿,沉着声儿道:「反正你惦记也没用。」 「……」 楚虞被他气笑了,瞧他这委屈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议亲不顺呢。 方才船里光线有些暗,楚虞看不清楚,下了船方才发觉容庭一张脸虽算不得惨白,但也确实没什么血色。 楚虞脚步一顿,想到容谨说的话,抿着唇,肃着小脸道:「怕水就怕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逞什么强啊。」 容庭不大舒服的蹙了蹙眉头:「没逞强,老太太等久了,快进去。」 想起来老太太,方才这一耽搁也许久了,楚虞瞄了眼他身后的路临,便也不操心的转身走了。 姑娘背影一消失的刹那,容庭忽然弯下腰,撑着石墙,低头缓了几口气才算好。 路临面色复杂的在一旁,想问些什么,但又问不出口,最后憋了半天只道:「公子,您这不能乘船还非乘,夜里又该睡不踏实了。」 容庭抹了抹额前的汗,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瞧不远处淮景阳和许如月下了船。 他眸色晦暗道:「许家的那几个庄子,想法子给我收了。」 路临一怔,回头瞧了一眼便应下。 他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子分明是为了气老太太才招惹的楚姑娘,可这会儿看来,好像又并非如此… 楚虞生怕老太太久等,疾步往回走,谁知才刚一拐角,就见邹幼守在门外,一瞧见楚虞便急忙过来。 她低声道:「淮夫人同老太太在里头说话。」 楚虞太阳穴突的一跳,还是撞上了。 这淮家与容家曾也交好,楚虞实在不想老太太为了她的事儿跟淮家闹的不体面。 楚虞进了里头,果然见阴氏和老太太脸色都不大好。 阴氏抬头看了她一眼,惆怅的叹了声气:「老太太说的极是,这事儿是我淮家做不周到,如今也是我淮家不讲道义,生生让楚虞这丫头受了委屈,可…」 阴氏拧了拧帕子,虽不愿说,但还是说了:「我们两家这亲事,原也还只是嘴上说说,淮家未下聘,这事本就做不得数……」 老太太冷笑一声:「这话倒是说的不错,好在淮家未下聘,否则我楚丫头嫁过去,还得再受委屈!」 阴氏自知理亏,也没驳老太太的话,又赔了几句不是方才离开。 许家那头知道容老太太来了江南,也不敢太放肆。 原本阴穗还撺掇着许如月能赶紧嫁给淮景阳,将这事儿给订下,省得夜长梦多。 可从卞江回府后,淮阴氏便不再提此事,阴穗来回到淮家吃茶,明里暗里都提了几嘴,偏生都得阴氏打发了回来。 阴氏实在烦心,直言道:「如月这丫头也是我从小看大的,只要景阳愿意娶,我自然乐意成她婆婆,可容家那老太太刚到了江南,如月又毁了淮容两家的亲事,这会儿办婚事,你是不是糊涂!」 阴穗悻悻然退下,好几日不敢来打搅。 可许如月听她娘所言,知道竟是因为容家老太太她的亲事才迟迟没有着落,对楚虞又更恨了几分。 也正是那日端阳之后,楚虞便回了林宅,但却日日去路宅给老太太问安,只这儿天儿实在热,老太太心疼她两头跑,又留着她在院儿里小住了两日。 陪老太太在院儿里用膳时,老太太手中的竹筷一顿:「用完饭后你去瞧瞧容庭那小子,说是病了,也不知好些没。」 楚虞一怔,点头就应下。 饭后,楚虞扶着老太太回屋里,又折了出去,脚步略有迟疑的往霁月轩走去。 本就是相邻的两个院子,不多久便到了,正迎面撞上从里头出来的路临。 路临一愣,瞧着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一样,笑着道:「楚姑娘怎么来了?」 楚虞目光错过路临看了眼里头木门紧闭的屋子:「外祖母让我过来瞧瞧,说是庭哥哥病了?」 路临艰难的扬了一抹笑,老太太那儿他们也只说是风寒,说是那日端阳在江边吹了冷风,这才病了的。 原本打算用一样的说辞糊弄一下楚姑娘,可话到嘴边,路临又不想说了。 最初他还同情楚姑娘,以为公子是为了气老太太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可那日公子从船上下来后,路临就知晓自己会错了意。 公子从前那混不吝的性子,也难怪他会这么误会。 可连他都这么误会了,那楚姑娘岂不是更误会了。 路临这么犹豫半响,公子说了若是楚姑娘来,就随意几句话打发了她走就行。 路临抿嘴想了会儿,温温吞吞道:「其实公子也不是病了,就是那日上了甲板,回来后就再没睡过安稳觉,大夫开了房子,这几日才断断续续睡上几个时辰。」 楚虞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路临便侧了身子:「公子本不能乘船,这是打小落下的病根,姑娘进去瞧瞧吧。」 楚虞迟疑的进了里屋,半面窗都开着,还算敞亮。 只是床上的人似是睡的不大安稳,楚虞不敢走近,只远远瞧了一眼,就见容庭眉头紧紧蹙着。 v第八章[11.04] 她站在这儿瞧了半天,心里五味杂陈的。 都说了不能乘船就别逞强,这人还真当自己铁打的呢? 楚虞脚下踌躇要走,她也不是大夫,在这儿站着又没用,左右老太太也只是叫她来瞧一眼,她瞧也瞧过了… 可再一看那人眉头紧锁的模样,她忽然心下一软,那就走近,再瞧一眼好了… 直至走到床边,楚虞方看清容庭额前那一层汗,连在梦里,下颚都崩的紧紧的。 她鬼使神差的想将他身上的被褥往下拉一些,以免捂的他一身汗。 刚一伸出手,正捏起被角时,男人原紧闭的眸子忽然睁开,楚虞没防备的吓了一跳,保持着半弯腰的动作一动不动。 就听容庭哑着声儿道:「林楚虞,占哥哥便宜啊?」 「……」 楚虞猛地直起腰,缩回手一本正经肃起脸道:「我是怕你被闷死。」 容庭笑着撑起身子,似是没什么精力同她说话,只打趣了一句,静了静才说:「行了,回吧。」 楚虞顿了顿没动,总觉得心下有些愧疚,脚步踌躇着想走又不想走,最后板着脸说:「不能乘船还非乘,我又不会笑话你,你……」 楚虞正说着话,忽然手腕被人拉了一下,她一个没防备直往前跌了几步,膝盖撞上了床沿,下意识撑住男人的肩膀,一腿屈膝跪在了床边。 她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看到容庭眼下有些许淡青色,他目光从楚虞唇上滑到眼上,声音略微沙哑,倒是显不出平日那种不正经的腔调。 「林楚虞,你是不是记仇啊?」 一下拉近了距离,楚虞甚至能瞧见男人纤长的眼睫,烛光照过来,男人原本冰冷漆黑的眸子都柔和了不少,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楚虞落在他肩上的手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只是这姿势实在不雅,她着急的用另一只手推了他两下。 「要不然你怎么看不上我呢?」容庭自说自话,随后松开她的手。 楚虞恼怒的理了理衣袖,想斥责他两句,可一瞧见他那不大好看的脸色,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语速极快的丢下话:「是外祖母让我来瞧瞧你的。」 说罢,她脚步凌乱的往门外走。 只听身后容庭清了清嗓子:「老太太想替你寻个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的郎君,无非就是不让你受委屈,嫁谁不是嫁,我怎么就不行了。」 他说着,似还有些不甘。 楚虞气着气着气笑了,着实没见过这样夸自个儿的人,容庭那脸皮怕是比城墙还厚吧。 她回头嘟囔一句:「家世清白人品端正,哪一样跟你挨着边了。」 说罢,楚虞疾步离开,懒得再同他争执。 路家容庭,单是这四个字说出来,便知路家与容家的复杂关系。加之容庭这风流的名声,着实算不上人品端正。 这么一想,那丫头说的也有道理。 容庭懒懒的倚在枕上,路临小心翼翼的进来瞧了一眼,见他没睡下,又怕他责骂方才他私自当楚姑娘进来的事儿,都不敢离的太近。 路临站的远远的道:「公子,薛公子来了,门外候着呢。」 容庭眸子微抬,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路临会了意,便请薛烩进了屋里。 薛烩一进门,那股香味儿就直钻进屋里,容庭蹙了蹙眉,一闻便知他从什么地方来的。 薛烩笑着道:「我听说你端阳那日乘了船啊?」 他与容庭自幼相识,自然知道容庭对毛病,听闻他那日在卞江乘船之后颇觉惊讶,也知道他定是要有好几日睡不好了。 不过薛烩脸上却没半点来探望人的神情,反而笑的极其放肆,毫不客气的往他床前一坐:「我来时瞧见你那个表妹妹了,我说容公子,这回动真格的了?」 容庭蹙了蹙眉,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什么叫这回动真格,我从前还动过谁?」 闻言薛烩笑的更放肆了,都道容庭风流,可旁人不知,回回去红袖苑,他是搂着姑娘听一晚上小曲儿,也由着姑娘往他怀里钻。 可真真入夜时,却没人能留宿在他身侧,薛烩那时着实不知,容庭究竟有何怪癖。 后来一问,他斜眼瞧着薛烩,缓缓吐出一个字儿:「脏。」 后来薛烩也给容庭找过雏,容庭依旧是碰都不碰一下。 当初那姑娘也不过十四五岁,长的那叫个水灵,薛烩是忍痛割爱才将人让给了容庭。 谁知容庭挑着人下巴笑着问:「我今儿个夜里留了你,明日你再去伺候别人,岂不恶心人?」 那姑娘愣了一下,红着脸小声说:「公子若是愿意,我、我愿意一直跟着公子。」 容庭漫不经心松了姑娘的下巴,上下打量她半响:「那我岂不是得养着你,费银子。」 后来这姑娘是哭着离开的。 自此之后,薛烩再也没给容庭安排过女人,因而林楚虞的事儿,他倒是真的十分讶异。 薛烩笑的歪倒在一边:「可惜啊,那姑娘看着就不喜欢你这样儿的,人家看上的,不是淮景阳么?」 淮景阳一股子书生气,和容庭那简直是两种人。但凡能中意淮景阳的,那都是正经姑娘,正经姑娘怎么会看上风流公子哥呢。 薛烩瞧容二公子脸色沉了下来,也不敢再拿他打趣,只说:「淮家那头给许家下聘了,不久该是要成亲了。」 容庭眸色一动,嗤笑一声,眼底尽是嘲讽。 薛烩今日来也不是来唠闲话的,原是带着他娘的意思,来谈一桩生意,没一会儿便正经了起来。 待说完正事儿之后,瞧着容庭那一脸疲惫样儿,薛烩也识趣儿的走了。 刚出了霁月轩,他扭头就瞧见隔壁刚拾掇出来的院子,便问路临:「楚姑娘住这儿?」 路临点头道:「老太太住这儿,这几日楚姑娘都陪着老太太,偶尔在这儿小住几日。」 薛烩唇角弯了弯:「你们公子那张嘴惯是会说话的,说的却都不是正经话,如此下去,就是给他八辈子也要不到人啊。」 路临:「……」 v第九章[11.04] 很是有道理,他都替公子累的慌。 淮家给许家下聘这事儿,很快就传到老太太耳里,楚虞在门外听了一耳朵。 说来也奇怪,原她以为自己下半辈子依附的人便是淮景阳,甚至做好回京同老太太说,应了这门婚事的准备。 忽然许如月横插一脚,她不气不恼是不可能,但过了这么些日子,听闻淮景阳真要娶了许如月时,她心下竟也没多少失落。 邹幼看她的脸色漠然,以为是心里不痛快了,压低了声儿道:「姑娘,老太太疼爱姑娘,淮三公子不是良配,姑娘会有更好的。」 楚虞笑了笑,直步上前敲了老太太的房门,轻声道:「外祖母,马车备好,已在外头候着了。」 老太太的祖籍本也是江南,后来容正喧当了将军,她这才举家迁至京城。好不容易回江南一趟,说是要去灵恩寺上香。 这灵恩寺楚虞熟的很,当初她可是在这儿小住了一年呢。 老太太自是也知晓,才更想来瞧瞧,如今这寺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说起来灵恩寺香火并不旺盛,今日来便没几个人。 几个姑子领着她们到大殿上上了香,这几人却没认出楚虞,楚虞也没言语。 毕竟从前那也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道的事儿。 老太太四下看了一眼,这寺庙清冷,林许当初竟能将十二岁的姑娘留在这儿一年,实在是个狗东西! 想着老太太脸色便难看了,随意上了几柱香,又捐了香火钱这就打算下山去。 谁知迎面就撞上许家的人。 楚虞不认得阴穗,但那阴穗身边的许如月她自然不能不记得。 老太太是没见过许家人,楚虞不想生出事端,既然老太太不认得,她自是没有说的必要,搀着老太太便从阴穗身侧走过。 谁知才刚越过阴穗,许如月便叫住了她。 阴穗拉扯了一下许如月的衣袖,压低声音呵道:「别生事儿!」 如今好不容易与淮家定下亲,这节骨眼,可不能再出现偏差。 楚虞脚下一顿,假装没听见似的扶着老太太往前走,谁知老太太那耳朵倒是灵敏,停住脚回头瞧了眼:「不是唤你的?」 许如月咬着唇,不甘不愿道:「娘!明明是她们林家欺人太甚,自个儿嫁不出去,就使了手段对付我们,这是什么道理啊!」 老太太眯着眼瞧了那母女二人一眼,沉声问:「这是谁家的姑娘,说话这般没有教养。」 许如月瞪了瞪眼,楚虞心知这事过不去了,便只好实话实说道:「外祖母,是许家的。」 老太太今儿个才得知淮家给许家下聘的事儿,自然不用再问许家是谁。 她拄着拐杖掷地有声的敲了两下,不怒自威道:「许姑娘这张嘴可不像姑娘家该有的,方才那言语,要让旁人听了,还以为我外孙女怎么欺负人了呢!」 许如月哪里被人这么当面说过没教养,一下就来了劲儿,阴穗拉都拉不住。 她撇开阴穗的手,急道:「娘你拦我做什么啊!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们许家本本分分做着生意,那几个最好的庄子,路家说要就要了,那不是强买么!路家跟林家那是沾亲带故的关系,难道不是为了林楚虞?」 许如月直直看向林楚虞:「你那位好哥哥为何这般为难我许家,不就想替你出口气,林楚虞你可真能耐,能诱的容庭来帮你,你、你就是只狐狸精!」 楚虞眉眼一跳,这事儿她当真不知晓。 只是还没姑娘敢在老太太面前这般放肆过,老太太面上微怒,肃着脸,沉声道:「齐妈妈,掌嘴。」 齐妈妈点头便朝许如月走去,心里也只叹这姑娘实在不会看脸色。 老太太活了一大把年纪,又是在京城那地方呆了许久,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许姑娘还偏当着老太太的面说这话。 许如月和阴氏都懵了,没想到容家的人这般胆大妄为,竟敢在外头掌别人的嘴。 许如月吓的往阴穗身后躲,有些害怕道:「娘…」 阴穗也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还妄图讲道理,却被齐妈妈一个大力给推开。 下一刻,许如月脸上就多了个巴掌印子。齐妈妈下手重,许如月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阴穗和许如月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太便已经转身下山了。 楚虞搀着老太太,偷偷抬头睨了她一眼,也瞧不出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只听后头许如月正在同她母亲哭诉。 上了马车落座,楚虞仍旧有些不安,她从一旁的小几上倒了杯茶:「外祖母消消气。」 老太太没接楚虞这盏茶,反而那双精明的眸子在楚虞脸上扫了几眼:「当真如那姑娘说的,容庭为你才强收了许家的庄子?」 楚虞心下一跳,硬着头皮道:「怎么会,若是如许如月所言,那几个庄子是好的,那路家想收也在情理之中。」 她怕老太太生疑,还低头嘟囔了句:「何况庭哥哥向来不喜欢我,外祖母不是也知晓么。」 老太太似是被她这句话说动,脸色一下缓和下来,默了片刻道:「我就怕容庭那小子犯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楚虞微微拽了拽手中的帕子,像是应老太太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外祖母多虑了。」 老太太看了她两眼,这丫头长的着实标志,从前还小时就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只是与那些大姑娘一比,还是欠了些味道。 如今,倒是没的可挑剔了。 方才经许如月那么一点,老太太心下忽然生出一丝担忧,容庭那小子风流惯了,若是真起了心思也说不准。 这么一想,老太太原不着急楚虞的亲事,这会儿却想替她早早寻门好人家,嫁出去才好。 自打那次去灵恩寺之后,楚虞便连着两三日没去路家给老太太问安。不知怎的,明明她没生出旁的心思,但那日被老太太一问,她倒是不敢再去路家了。 但许久不去,又怕老太太生疑,便称病在床,在林宅安稳了两日。 直到摇竹从路宅赶来,瞧见楚虞一脸无恙的在屋里做女红,她一抬头看到摇竹时,亦是一怔。 楚虞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可是外祖母有事儿?」 摇竹狐疑道:「姑娘不是病了么?」 那日邹幼来,说是风寒,还下不了床。 楚虞背过身兀自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道:「大好了。」 v第十章[11.04] 摇竹点了点头,总觉得姑娘何处怪怪的,但一想路宅那头,她便也没心思多问。 摇竹眉头蹙了蹙:「淮三公子和许姑娘在路宅,好似是为了许家的庄子来的。」 楚虞手中动作一顿,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 许如月以为能如愿嫁给淮家,就有淮家能替她许家做主了,当真可笑。 路家那是什么地方,容庭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给淮家面子。 楚虞放下茶盏,淡淡道:「摇竹姐姐跟我说这事做什么,路家生意上的事儿,我也插不上嘴。」 摇竹犹豫的张了张嘴,可许如月说,二公子是为了姑娘方才出手强买了许家的庄子。 老太太因为这话,还默了许久。 最让人担忧的,是二公子没否认,反而笑着问了句:「那又如何?」 摇竹看着老太太的脸色,再听二公子那话里的意思,实在是… 很难不想多。 摇竹眸光微闪,磨蹭半响才道:「姑娘,老太太好似有些不大高兴,您要不过去瞧瞧?」 楚虞抠了一下杯沿,低低应了声,便让邹幼备马去路宅。 摇竹这一趟来,定也不是自作主张,想必是老太太的意思,既是老太太的意思,她又怎好驳了。 匆匆到了路宅后,摇竹顿了一下问:「姑娘,老太太在后院,二公子在前院,姑娘是先去哪头?」 楚虞蹙着眉头,毫不犹豫就道:「自然是去瞧外祖母的。」 摇竹咽下声儿,眉间略有疑惑,总觉得也不是老太太想的那么一回事。 姑娘她看起来,并未对二公子有多上心。 楚虞放进了屋里,老太太平日最不喜昏暗的地儿,因而白日里窗子都是大开的,就连夜里也要点着灯。 可今儿个那窗门都紧闭,只留桌边一盏烛火,老太太就端着身子坐于前,实在骇人。 楚虞脚步微微一顿,还是径直走上前。 她不卑不亢,也不带慌张的道了声:「外祖母。」 老太太抬眸瞧了她一眼,发话让她坐下。 坐了许久,老太太不说话,楚虞便垂眸瞧着桌中的一套茶具瞧,这花色是老太太喜欢的,不知是齐妈妈挑的,还路家下人挑的。 楚虞正七想八想的,老太太忽然清了清嗓子,直直的看向她:「前院儿可去了?」 楚虞摇头:「未去。」 她顿了顿又道:「听说庭哥哥在谈生意上的事儿,不好打搅。」 老太太哼笑了声:「好一个不好打搅,你那哥哥何时对你生了旁的心思,我倒是不知道!」 楚虞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头,这么两年过去,她最怕的还是老太太。 平日里她有慈祥的时候,但偶尔这么板着脸的模样,着实挺吓人的。 楚虞咬紧牙关,若现在她再说不知,未免拿老太太当傻子糊弄了。 楚虞沉思片刻,只说:「庭哥哥一贯没个正形,想必也是图一时新鲜,外祖母不必放在心上。」 老太太伸手捏起冒着热气的茶盏,抿了一口热茶,状似不经意问:「那你如何想的。」 楚虞偏头睨了眼老太太,颔首低语:「未曾想过。」 老太太这才缓了脸色,扭头瞧着面前乖顺的姑娘,不由叹了声气道:「你是我跟前养着的姑娘,我自是希望你能同你陈姐姐一般,嫁个知你疼你的好人家,容庭虽是我亲孙儿,但到底非你良人,当初我不愿陈丫头许给容庭,如今,亦是不愿将你许给他,你可明白其中缘由?」 楚虞微微点了下头,这其中缘由,老太太从前就说过。 容庭是容家人,也是容家降不住的人,若是她和陈梓心有一人真嫁给容庭了,将来若是受了委屈,老太太也插不了手。 楚虞抬手覆在老太太胳膊上:「外祖母,我明白的。」 老太太彻底缓和了下来,语气也柔了许多:「行了,你自去前厅,许家那丫头着实不懂事,你若不去,她当真以为你怕了她。」 楚虞仰头看了眼老太太,抿着唇应:「是。」 摇竹陪着楚虞往前院去,一路上姑娘的唇都抿的紧紧的,摇竹时不时打量她一眼,心下有些惊讶,明明这些日子她也陪在姑娘身边,怎就没发觉姑娘和二公子这事儿呢。 前院里,楚虞还没落脚进去,就听到许如月一阵低低的哭声。 待她走近后方听到许如月哭着道:「容公子若是替楚虞鸣不平,尽管冲着我来就是,许家其他人从来没得罪您啊!」 这话说的可真是好生委屈,明明是许如月横插一脚,这会儿倒成了楚虞的不是。 楚虞脚步快了些,直走进前厅,瞧见的就是许如月激愤的站着,淮景阳垂着头坐在一旁,好似不太爱搭理这事儿。 楚虞微微偏头,就看到主座上的男人,脸上没几分笑意,几日过去,精神倒是大好了。 这漫不经心倚在一边的姿势,像也根本没将这二人放在眼里。 容庭眸色微动:「你怎么过来了?」 楚虞低低应了声,随即走近挑了处地儿落座:「外祖母让我过来瞧瞧。」 淮景阳方才一直低垂着的脑袋这才抬了起来,面色复杂的看了楚虞一眼,落在右腿上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 他这些日子也没歇息好,眼下一片淡青色。 许如月垂眸低声催他:「表哥你说句话呀!」 许如月今日是吵着闹着要淮景阳一块来,本来淮景阳觉得,即便是路家为了楚虞强买了许家的庄子,也不算什么,但他那个姨母阴穗,时不时就到淮家说道此事,想让淮景阳想个法子。 许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那几个庄子,简直要了许老爷半条命,否则许如月也不会这么闹了。 淮景阳回过神,视线从楚虞身上转到容庭那儿,有气无力道:「这事儿是我淮家做的不对,是我……」 淮景阳顿了顿,瞥了楚虞一眼:「是我负了楚虞妹妹,容公子气恼也是应该,但既是我淮家的错,自由我淮家担,路家不必同许家过不去,容公子说呢?」 v第十一章[11.13] 容庭掀了掀眸子,却听一旁的姑娘率先开了口。 「淮公子说的这叫什么话。」 淮景阳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楚虞,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 楚虞抬眸对上淮景阳那双有些慌乱的眼睛:「路家收了许家的庄子,本是生意上的事儿,与你我有何干系?淮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况且你我并未定亲,我又何必因着这事和你过不去,淮公子与许姑娘未免也太看得起自个儿了。」 淮景阳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没料到楚虞会说出这些话。他尴尬的红了脸,这话说的,真像是他自作多情了似的。 许如月亦是一怔,但她觉得,林楚虞定是吃不着葡萄才这么说的。现在她没能得到表哥,这才说淮家不好的。 许如月小声嘀咕:「那路家平白无故何必难为我们许家。」 「路家家大业大,想为难人怎么了,莫非许姑娘还以为同淮家联了姻,旁人就动不得了么?」 楚虞冷不丁勾了勾唇:「淮家有几座庄子几亩田地几张地契?竟由的许姑娘生出这么大的底气来。」 那头容庭弯了弯唇,这丫头一张嘴真是厉害。 真教训起人来,一点儿也不输阵。 淮景阳已然是懵了,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他是没见过楚虞这个样子的,平日里,楚虞说话轻声细语温婉大气,何曾这般凌厉过。 她目光从许如月身上收回,又转而看向淮景阳,脸上紧绷的神情略微一松。 「更何况,容庭是我兄长,淮公子由着许姑娘胡言乱语,传出去,不是要毁我名声么?许姑娘存的什么心思。」 容庭手中把玩着扳指的动作一顿,忽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许如月一噎,容庭对她那样上心,怎么可能只是兄长。 她欲要反驳,可又不敢在容庭面前放肆,生生将心里的话憋了下去。 淮景阳被楚虞说的一愣一愣的,深知这回陪许如月来路家本就不占理,他面色愧疚又难堪,起身同楚虞赔了不是,抬脚便速速离开了。 许如月一愣,不甘不愿的跟了上去:「表哥,我家那庄子…」 淮景阳脚步一停,冷冷道:「要不退了你我的亲事,你再去同路家说理,许是更顺当些。」 许如月抿着唇,不再说话。 淮景阳与许如月一走,楚虞身子一轻,摸着扶手缓缓落座。说了那么一些话,口干舌燥的,楚虞摸起一旁的茶盏,就着冷了的茶水润了润嗓子。 就见容庭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楚虞迟疑的放下茶盏,还没开口,就见男人蓦地唇角一弯: 「林楚虞,谁是你兄长?」 他顿了顿又问:「老太太责骂你了?」 容庭看着小姑娘低垂的脑袋,露出侧边一小片白皙的脖子,翠绿色的耳饰晃了两下。 他心下一动,稍稍移开目光,嗓音柔和,轻笑一声道:「她骂你做什么,不是我一厢情愿么?」 听起来,还挺委屈的。 听他的声音,虽是一贯打趣的腔调,但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沉。 楚虞抬头看过去,不知是不是在床上躺了几日,这人精神头好似没那么足。 她迟疑的抿了两下唇,犹豫着道:「其实我觉得,秦楼楚馆也没什么不好,真的。」 容庭眉间一蹙,直勾勾盯着她瞧。 小姑娘捏了捏帕子,像是不知怎么说好,眉眼纠结的拧了拧,眼皮都皱成了三层。 她沉吟片刻,又说:「庭哥哥,嗯,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其实多走走也、也挺好的。」 楚虞艰难的颠三倒四的说了这么几句,说完自个儿都觉得荒唐,偷偷抬头睨了一眼,容庭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 她猛地低头将手中捧着的茶水饮尽,躲似的偏过身子。 男人看着她这不连贯的动作,慢慢坐直了身子,颔首道:「你说的是。」 「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娶妻生子的好时候。」 他说这话时,嘴里像含着一口酒似的,缱绻绵长。 这事过后,许如月再没敢闹过,阴穗也得淮阴氏狠狠责骂过,一下收敛了性子,安静了的等着许如月的婚事。 自那日之后,老太太也未曾找过容庭。她分明知晓了容庭对心思,却没要和他阐明的意思,像是要佯装不知,糊里糊涂让这事儿过去似的, 容庭亦是不着急,老太太想装糊涂,那就让她装去。 可容庭这不急,路临反而急的跳脚。按着容庭的吩咐,他将路家所有的家底整理成一摞子账簿与地契放置桌前。 他实在想不通,公子看着对楚姑娘挺上心的,可关键时候却还有心料理生意。 路临嘟囔了句:「公子,我瞧楚姑娘就是碍着老太太才不敢应你的,你要不跟老太太服个软…」 路临这话说完自个儿都不得劲儿。 公子同容家的人有什么过节他比谁都清楚,要他去同老太太服个软,简直比登天还难。 容庭只勾了勾唇角,并未答话。 他随手挑了半摞田庄布庄的地契,盯着桌案瞧了许久,沉思片刻,眼底沾染上零星笑意,只一闪而过,随即布满阴沉。 他算是瞧出来了,林楚虞那丫头油盐不进,真要这么慢慢哄着,慢慢耗着,许是老太太替她找好人家将她嫁出去了,他都得不了手。 路临张了张口,还想再出几个主意,忽然门窗外传来一阵声儿,似是闻妈妈在说话。 另一道声儿是老太太。 老太太来路家也有些日子了,从未来霁月轩瞧过公子,路临回头看了眼容庭,只见他面上没半分惊讶,只掀了掀眸子道:「把门打开。」 这意思,是要老太太进屋里说话了。 路临请老太太进书房后,就在屋外将门给关上,在外头候着。 v第十二章[11.13] 闻妈妈见了不由好奇问了两句:「老太太怎么来了?」 闻妈妈不喜老太太,也不喜楚姑娘,这路临知晓,他便只扯了扯嘴角道:「许是唠唠家常。」 闻妈妈嘴一撇,知道路临不愿说,她便不大高兴的走了。 书房内,老太太落了座,齐妈妈也候在一旁。 容庭抬眸看了眼齐妈妈,知道这妈妈是老太太最亲信的人,便由着她在这儿听着。 老太太今日来,也是思虑良久的。 她也想清楚了,这两日便带着楚虞那丫头回京,左右林许病逝,胡氏也被处置,这丫头的心结该放下了,往后江南便再没什么可让她牵挂,势必要在京城安稳度日的。 至于容庭,等楚虞一走,断了他这念想,两人一南一北,也不怕生出事端。 可她思来想去,容庭毕竟是她容家的血脉,是她亲孙儿,该嘱咐的话,老太太还想嘱咐两句。 说话之前老太太瞧见桌案摆着的一摞账本一摞地契,不知怎的她眼皮一跳。 目光移开之后,她清了清嗓子道:「过两日我便回京,你看我这个祖母也碍眼,老婆子我就不讨扰你了。」 容庭清淡的微微弯着嘴角,一副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继续道:「楚虞自然是要同我一道回京的,你若是得了空,也回京瞧瞧你父亲,顺道让容家为你挑门好亲事,这事儿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容庭食指拇指轻捻,捉着一小块衣袍,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他低低应了声:「外祖母说的是,这事拖着也不好,是得回京。」 老太太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蹙了下眉头,沉默片刻。 明明也是亲祖孙,可偏生她与容庭生分,这会儿连说话都要斟酌着说。 老太太叹了声气,挑明道:「你对楚丫头的心思我已知晓几分,但这丫头我清楚,她断不会生出这种荒唐念头,若你不去招惹她,便是半分事都没有。」 老太太顿了一下,肃起脸道:「平日你做什么我管不着,只这事儿,我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趁早打消了念头,这丫头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就当慈善一回,莫要再祸害她。」 老太太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是他再不应,当真是不善不孝了。 容庭嘴角溢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眼角也是微微弯起,只是收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倒是叫老太太有些怵, 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笑:「那我若是非要祸害呢?」 老太太猛地偏过头瞧他,容庭亦是半弯着眼眸直直回望老太太,嘴角却缓缓收紧,最后敛起所有笑意。 他抬手压在地契上,食指轻抬,在上头轻轻点了两下,沉声道:「这是路家所有的田庄布庄和铺子。」 容庭话没说完,但那意思老太太是明白了。 老太太那布满细纹的眼尾稍稍上扬,目光从容庭那难得正经的脸上下移,一沓厚厚的地契,她都冷不丁被吓一跳。 老太太稍稍握紧了扶手,端了端身子,声音里有些细微的怀疑犹豫:「楚丫头的亲事自是由我做主,但她若不愿,谁都勉强不了她。」 「那她要是愿意呢?」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可能。」 容庭垂眸笑了声,一手撑在桌上蓦然起身,嘴角漾着冷意:「我就是提醒祖母一声,别拦着她,祖母若是拦着她,当年容家做的那些不仁不义的事儿,若是传出去了,怕是祖母和我那位爹,都不好做人吧。」 最后一句,他拖长了语调,听的老太太大怒。 老太太猛地抓紧一旁的拐杖起身,狠狠杵了两下:「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也姓容,容家不好过,你又能捞着什么好处!」 容庭不咸不淡的笑道:「容家不好过,我心里头才舒坦,您说这算不算好处。」 老太太冷静下来,平复了几声呼吸,终是败下阵来。 她这一辈子,只愧对路家,偏偏容庭是个讨债的,老太太又气又愧,否则也不能任他放肆这么许多年。 容庭今日不为路家与容家的旧怨,没打算在这事儿上过多牵扯。 他抿了抿唇,沉声儿道:「我就是给祖母透个底,只要祖母不拦着就好。」 他停了下,继而又说:「您也不必担心我待她不好,我容庭要么不娶,娶了必好生待她。」 老太太心下微动,他这两句话,无不是在提醒她,容正喧当初是如何待路氏不好的。 老太太身形一晃,好在齐妈妈扶住了她。 老太太是被齐妈妈搀着出去的,候在门外的路临不由一顿,看这情形,还以为公子又同老太太吵起来了,赶忙就抬脚进去瞧瞧。 正见容庭像松了口气似的忽的落座,额前一层汗。 他抿了一口茶,方才有些暗哑的嗓音才稍稍清润了些:「备马车。」 路临也不敢多问,忙就让下人备好了马车。 此时林家,老太太早两日就让摇竹传过话,说是这几日便要回京,楚虞正挑着衣裳和饰品。 邹幼见她将这朵银花簪捡到了一边,心疼道:「姑娘,这都是好东西,怎就都不要了?」 楚虞睨了一眼,那些都是路家送来的。 她这么想着,便瞧瞧抬眸看了眼伺候在一旁的摇竹。 老太太前些日子又让摇竹来林家伺候她,摇竹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丫头,她来这儿做什么,楚虞心知肚明。 老太太还是怕她动了歪心思,是让摇竹看着她呢。 屋外头粉衣丫鬟疾步走来,摇竹瞧楚虞忙着,转身朝那丫鬟问:「何事?」 楚虞闻声放下手里的几支簪子,回头扬了下眉。 丫鬟手里捧着一个红匣子,一路捧来倒是轻的很,也不知里头是什么贵重物品。 她递过去,摇竹便伸手接了。 「容公子来了,正在前厅吃茶呢,这是他让奴婢转交给姑娘的。」 摇竹手上一顿,嘴角亦是一僵,下意识偏头去看姑娘的脸色。 她目光有些复杂的落在这匣子上,难不成真像老太太担忧的那般,姑娘和公子… v第十三章[11.13] 这要让老太太知晓,可不得气出病来。 楚虞面色如常的抬手开了匣子,入眼便是最上头的一张地契,她心下一跳,随手翻了几张,亦是如此。 摇竹早就看呆了,这、这是? 二公子莫不是将路家家底都交代在这儿了? 砰的一声,楚虞合上匣子,她从摇竹手中接过,转身就抱着这玩意儿往前厅走。 一路她走的极快,心也跳的极快,这轻的不能再轻的红匣子,像个烫手山芋似的,一不小心就将她掌心烫的火辣辣的疼。 到了前厅,她猛地停住脚,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将匣子重重放置容庭面前。 她蹙着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容庭丝毫不恼,看小姑娘因为走的太急,笔尖都冒了一层汗,他慢条斯理的放下杯盏:「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他缓缓起身,从楚虞手中强行将帕子给扯了出来,正要替她擦去额前的汗时,小姑娘一手挡在面前,还往后退了一步。 容庭敛了笑意,捉住她的手腕,下颔紧紧绷着,连眸子里都透着冷意。 楚虞头一回见到他这个样子,平日里,容庭就算是发怒都是笑着的。 她不由停住手中挣扎的动作,直愣愣看着他。 容庭一寸不落的替她将脸上的汗都擦去,一边慢着动作低头把帕子折成方块,一边道:「自幼我容庭想要的东西,全是容家的。」 他忽的抬眼,对上楚虞有些许茫然的眸子继续道:「容谨的剑术是容正喧教的,衣裳是老太太亲手缝的,他那一手漂亮的字,也是母亲教的。」 他说罢顿了一下,笑着看了眼楚虞,楚虞一震,张口想宽慰他两句,他忽然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小丫头,你说哥哥惨不惨?」 力道有些大,楚虞抬手就想拂开。 「啧,就连你都是容家的。」 她愕然,怔了一下。 容庭忽的松开手,楚虞脸颊一下多了一道红印子,他满意的看了一眼,抬了抬下巴指向方才被姑娘扔下的红匣子。 「给你的。」 他笑着弯了下唇:「聘礼。」 他将折的工工整整的帕子交还给她:「同老太太回京后,你要是还想嫁谁。」 他顿了顿,明明是笑着,眉眼却有一丝狠厉:「我就打断他的腿。」 容庭看着小姑娘有些被吓到,缓和了下脸色,将红匣子重新塞进她怀里,最后看了她一眼,这才抬脚离开。 摇竹一直就候在门外,看到容庭出来时不由挺直了背脊。 容庭脚步顿了下,偏头看她,脸色算不上柔和:「尽管让老太太知道。」 摇竹一僵,速速低下头,吓的脸都有些白。 直到容庭走了,她方小跑着进前厅,瞧姑娘一脸复杂的抱着匣子,她忍不住问:「姑娘,二公子他是不是逼迫姑娘了?姑娘莫怕,老太太会为姑娘做主的。」 楚虞忽然抬头望了眼摇竹,轻声道:「没有。」 摇竹怕她一时想岔,当真会做出荒唐事儿,忙道:「姑娘,这两日就回京了,等到了京城,便都无碍了。」 楚虞心不在焉应了声,打发摇竹退下,摇竹迟疑又担心的三步一回头,最后抬脚往路宅去了。 楚虞自是知晓她要去哪儿,摇竹什么事儿都不会瞒着老太太,这事亦然。 临近回京的前一晚,老太太只是让齐妈妈来瞧瞧她,帮着她拾掇随行的行李。 齐妈妈倒真的是来帮着她的,衣裳叠的工工整整,将那不大的匣子塞的满满当当。 中间楚虞等了许久,都不见齐妈妈要说别的的意思。 她一边将钗头簪子一一放进妆奁里,一边时不时抬头打量了下齐妈妈。 可一直到齐妈妈离开,都未曾有旁的话要同她说。 楚虞实在摸不透老太太的意思了,她明明知晓那日容庭来做了什么,可这几日却是一句话都没让人捎给她。 而楚虞又因为避嫌,也不敢去路宅给她问安,一隔两三日,二人竟是一面也没见过。 邹幼端了水进来,梳洗过后方道:「姑娘,明日便要回京了,水路要走十几日呢,姑娘今儿个得好生歇息。」 楚虞低声应了,比平日都要早一个时辰熄了烛火。 里屋一下暗了下来,她心里瞬间松了口气。容庭送来的东西实在贵重,她也早交由陈叔,待她走后,便交还给路家。 等回了京,她还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做容家的表姑娘。 她同老太太上船的那日,并未见容庭,倒是王氏带着林茹假模假样的来送了送她。 当着老太太的面,王氏一副照顾的模样,嘱咐了许多话,楚虞只是淡淡笑着,并不多做理会。 林茹整个人蔫蔫儿的,一副消沉的模样。 楚虞要走,她本该高兴得合不拢嘴的,可现下林楚虞无论是回京还是留在江南,也与她再没半分关系了。 楚虞转身时轻瞥了她一眼,听邹幼说王氏给林茹定下了亲事,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不好。 不过林茹心比天高,自然是看不上人家的,可得郁闷好些日子。 正此时,路家那头,陈叔依着楚虞的吩咐,将那不知里头装了什么的匣子交还给了路家。 接手的人是闻妈妈,一听是林家送来的,她便好奇的不行,打开一瞧,险些没吓出病来。 她抖着手翻了几张,细细看了眼,确认无误这才合上匣子。 闻妈妈心里头发慌,她本以为公子也就是一时兴起,可没想到,公子竟这么随便将路家的家底交了出去, 闻妈妈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还好是退了回来。也好在那林楚虞已经回了京,若是再留些日子,真跟公子定了亲,以后这路家岂不是都成姓林的了,就连她管了这么多年的后宅,也都要一并交出去。 从江南到京城,水路走了十几日,老太太年迈,这十几日走的她头晕眼花,楚虞也是日日都去问安,细心照料着。 v第十四章[11.13]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容家的马车已经候着了,老太太迷糊着眼,由着楚虞搀着她上了车。 刚掀开马车的帘子,楚虞愣了一下,忙道:「今儿个怎么是谨哥哥来?」 容谨平日里忙,楚虞少有见他的时候。 而且年前他才刚成了亲,那位新嫂嫂是个粘人的,只要容谨在府上,多半时候都陪着她。 容谨伸手扶了把老太太,眉头下意识一蹙,他有话想同楚虞讲,但老太太这模样,他倒是说不出口,怕又惹老人家不快。 他顿了顿:「今日不忙。」 楚虞狐疑的看了眼容谨,今儿个谨哥哥怎么怪怪的,平日里他可不是那种吞吞吐吐的性子。 楚虞没往深处想,倒是一路顾着老太太,怕她刚下船乘车头晕的很。 可到了容宅,她方明白容谨为何迟疑不决。 就连刚出嫁不久的陈梓心都回了容宅,就在门外候着。 一见马车停下,她急忙迎了上去,扶下老太太就往里走,扭头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去大舅父那走一趟,外祖母这儿有我呢。」 楚虞一顿,不知容正喧找他做什么。 不过这次从江南回来,她对容正喧也没了平日里那般自然亲切,想到林许临终前那番话,她就烦躁的很。 没想到她那看起来清正的大舅父,竟会做这种荒唐事,兴许若不是因此,顾颜也不会嫁给林许… 楚虞心下杂乱的想着,就见容谨还没离开,正等着她。 容谨面色复杂的低头望着她,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你先随我去一趟,这事…不算小事。」 楚虞心下莫名有些不安,但还是强装镇定的随容谨一道去了。 可到了安杏苑,入眼的却是院子里绑着红绸缎的十几个箱子。 楚虞脚步一顿,心下有些愕然。但这情形看着着实眼熟,当初陈梓心夫家上门提亲时,亦是这么几个箱子抬进来的。 但远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忽的,一道人影从屋里钻了出来,玉氏面色不大好看,勉强扬起一抹笑:「楚丫头回府了,快来屋里。」 楚虞点了下头,心下更不安了。 容谨没进屋里,只看着这一院子的聘礼,实在有些头疼。 新妇庄氏不声不响到了后头,推了他一把,娇声道:「我还头一回见自家给自家下聘的呢。」 屋里,不止玉氏和容正喧在,容瑶瑶也在。 她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楚虞一进门她便道:「你也太了不得了吧,才去了江南不多久,竟让二哥哥隔着几道山水来给你下聘啊。」 容瑶瑶刚听说的时候,可是吓了好大一跳。现下缓过神来,也还是惊讶的不得了。 楚虞闻言,脚步微停,那撩着珠帘的手一顿,僵了好半天。 容正喧怕她脸皮薄,板着张连将容瑶瑶赶出去。 厅内一静,容正喧轻咳了两声:「这事,老太太可知晓?」 楚虞眉头紧了紧,抬头看容正喧,又不自然的撇开眼,摇头道:「外祖母怕是会气着,大舅父若不想添事儿,这事儿就当没有过吧。」 这话容正喧听出来了,他本以为是两个孩子两相情愿,现在看来,又是容庭那混小子做出的混账事儿! 这回先说话的是玉氏:「容庭这回下聘,排场不可谓不大,京城人多嘴杂,这事怕不是能当做没有过了。」 楚虞磨了下后槽牙,没想到容庭还有这么一招。 说什么她还想嫁谁就将人腿打断了,他这么一个下聘,还有谁敢娶她? 容正喧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觉得实在对不住楚虞这孩子,猛地拍了拍桌,怒道:「这混账小子!你放宽了心,你外祖母早就同我说过,要给你找户好人家,这事你舅母操心,定不会让你因着容庭耽搁了亲事!」 玉氏也点了两下头,这事她早就想好了,不过老太太看上了江南淮家的孩子,她便不好再说别的,现下机会来了,玉氏忙顺着话往下说。 「是啊,我娘家正有个外甥,外貌品性才能皆不差人,楚丫头还见过人呢。」 玉氏早就想撮合楚虞和娘家的亲事,老太太对这丫头多有疼爱,若是这丫头能与玉家沾亲带故,那是好事儿。 更何况,玉氏不屑的弯了弯嘴角,这丫头嫁谁也不能嫁容庭。 玉氏睨了眼容正喧,若他知晓楚虞的身世,不知会做何反应。 楚虞揪着帕子想了会儿,玉氏的外甥? 莫不是上回在裴家家宴见到的那人… 「旁惑?」 没想到楚虞还记得,玉氏面上带笑的点了点头:「正是正是,等哪日得了空,我叫他去安喜堂坐坐。」 容正喧面色这才稍缓,只要不耽误楚丫头的亲事就好。 楚虞离开时扫了眼院里的箱子,抬脚疾步往安喜堂赶。 她垂下头,心里又怕又气。 就容庭这般动作,哪里能不耽误她议亲,谁家还敢上门来提亲呢。 老太太那儿指不定要生多大气。 再者说,玉氏那外甥旁惑,也就是个沉迷酒色之人,当时裴家家宴时,还将一个丫鬟调戏哭了,她就是不嫁,也绝不嫁这种人。 楚虞低头走的匆忙,险些撞上刚从安喜堂出来的陈梓心。 陈梓心如今嫁了人,发髻也梳高了,同从前看起来是不大一样。 可她虽然嫁人了,却也没忘记容庭。 楚虞记得亲事定下来的头一个晚上,她路过陈梓心房前,就听见她在屋里头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陈梓心确实有些意难平,可也就那么一瞬,她默了半响道:「你和二哥哥,可是?」 v第十五章[11.13] 楚虞扯了扯嘴角,笑着将话头挑远了:「陈姐姐新婚可还好,姐夫待你可好?」 陈梓心抿着唇笑笑:「都好。」 她侧身让道,楚虞明摆着不愿多说,她也不好再问。 不过陈梓心知晓,虽然二哥哥是那么个性子,可他断不会拿这事当玩笑,那十几箱的聘礼,岂是一句玩笑能解释的。 陈梓心苦涩的笑了笑,若是她不嫁人,是不是… 颠簸了这么十几日,楚虞本以为老太太回安喜堂应是先歇下了,谁知她才刚一进院子里,就被齐妈妈叫住:「姑娘,老太太在屋里等着呢。」 楚虞背脊一僵,外祖母定是知晓了。 她栓着一颗心,轻手轻脚的进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正倚在榻上,半眯着眼。 见着人来,她方才稍稍坐正了些。 楚虞原打算听老太太训她一顿,不料老太太却只叹了声气:「你这丫头,委屈你了。」 她闻言一怔,忽的红了眼眶,哽咽道:「外祖母…」 老太太摆了摆手:「容庭的性子我知晓,他虽做事儿没个分寸,可总归也只是气气我和他爹,这回明摆着不是一回事。」 楚虞抬眸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若不是真想娶你,他不会这么做。我也知晓你对他无意,定是拒过他,要不他何必将事儿做绝,你要是不应了他的亲事,恐怕这一两年,议亲得耽搁了。」 老太太说着,想起那日容庭同她说的那些话,心下也有些犹豫。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的亲事,你还得自己考量,若是你真愿意,外祖母是不拦你的,若是不愿意,外祖母亦能护着你,你且放宽心去。」 楚虞心下微动,抬手擦了眼泪,老太太闭眼歇息了她方才退下。 一路上邹幼时不时抬头瞧她,欲言又止的,方才老太太的话她也听见了,这意思便是让姑娘自个儿拿主意。 她想嫁便嫁,不想嫁便不嫁? 邹幼迟疑道:「姑娘,您当真对二公子没一丁点念头么?」 姑娘的脾气邹幼也知晓一二,若是当真没一点儿念头,依姑娘那执拗的性子,许是要义正言辞的同老太太说,宁可出家做姑子,一辈子不嫁,也不嫁二公子, 可姑娘,却并非如此。 楚虞脚下一顿,默了半响:「去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汤,等外祖母醒了给她送去。」 容家二公子给容家表姑娘下聘这事儿,京城传的那叫个沸沸扬扬。 时隔两年,容庭人还在江南,名声却又燥了起来。 楚虞这几日一直呆在安喜堂的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老太太那儿都去的少。 玉氏中间派人喊过她几回,她也都称病回绝了。 听说旁惑近日常到容家来探望玉氏,楚虞心下知晓玉氏的盘算,可旁惑那人,楚虞是看不上的。 不知是来看笑话还是看热闹,容芊芊隔个一日就来安喜堂给老太太问安,顺带回回都要提到她。 老太太让她给说烦了,摆了手就让她下半月不用再来安喜堂。 容芊芊撅了撅嘴,出了老太太屋里,便绕到后院,被邹幼给拦下了。 邹幼挡在偏头,笑着道:「二姑娘怎么又来了,我们姑娘这几日病着,怕是见不了人。」 容芊芊横了她一眼:「回回都是这说辞,你们姑娘不是病着不能叫人,是没脸叫人吧?」 容芊芊说着不禁笑出声:「二哥哥下了聘,人却没出现,是拿我们家楚虞打趣儿呢。」 「二公子马车都已经停在府外了,这会儿想必正在前厅同老爷说话呢,不多久想必是要来安喜堂问安的,要是二姑娘这话让他听去了,可是凭白惹了不快呢。」 摇竹捧着一碟子梅花烙来,还没走近,香味儿便直扑鼻。 不过她这话说的,容芊芊与邹幼皆是一愣。 里头正埋头抄写佛经的姑娘亦是一顿,生生在白纸上多滴了一点墨,毁了她抄了两三日的经书。 她眉间微动,容庭怎么就来了? 按着江南到京城的路程,想是在她和外祖母刚走不久,他便动身了。 思此,楚虞心下又是一阵复杂的情绪。 屋外,容芊芊抖了抖唇:「你瞧见他了?」 她问的是摇竹。 摇竹颔首,将那碟子梅花烙抬高了些:「二公子特地叫人送来给楚姑娘的。」 容芊芊目瞪口呆的看了眼,不甘愿的离开了。 这时节哪来的梅花烙,若真是二哥哥送来的,二哥哥对林楚虞还真是好。 容芊芊也两年不见容庭,这回他还没回京就闹了这么大一桩事儿,她自然是好奇的不行,知道容庭回府后,就往安杏苑赶,却见容瑶瑶一干人候在院子里。 就连容谨,都在一旁长椅上坐着,庄氏正摇着竹扇。 容芊芊轻声走过去,还没走近就能感觉到这院子里的压抑,她不敢问容谨,便低声朝容瑶瑶道:「我听说二哥哥回府了?」 容瑶瑶白了她一眼,容芊芊这巴巴赶过来看热闹的模样真惹人讨厌。 「有你什么事儿。」 容芊芊一噎,不再自讨没趣。 只是看连容谨都在外头候着,想必容庭是在屋里被大伯教训了,毕竟他惹出这么大的事儿呢。 屋内,并不比屋外热闹几分。 反而寂静的悚人。 容庭刚一进门时,容正喧确实手握竹鞭想要教训他,可两年不见,乍一瞧见他,又下不去手,生生僵住了动作。 v第十六章[11.20] 容庭慢条斯理的目光从他手中掠过,笑也不笑的落座:「有事说事,我赶着去安喜堂给老太太请安呢。」 容正喧被他这态度气的又是一阵怒火,直指着他道:「你知不知晓,你这一下聘,满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你让楚丫头往后如何议亲!如何嫁人!」 容庭好笑的蹙了蹙眉:「我既下了聘礼,自然是要娶她的。」 容正喧早两年其实便有了这个主意,只是那时楚虞还小,容庭又收不住性子,加之老太太的态度,他便将这念头抛之脑后了。 前些日子,容庭冷不丁从江南下聘,容正喧说是气,可其实心中也有那么些期待。 但明摆着,容庭这是逼婚,楚丫头压根就没那个心思,容正喧自然不会为难楚虞。 他冷哼一声:「人家丫头能看得上你。」 容正喧的态度明显软和下来了,玉氏在一旁听的心下一惊,面色略微惊恐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容正喧不明所以,还垂眸投了个询问的眼神。 眼瞧容庭不耐就要离开,玉氏赶忙唤住他。 玉氏对容家的人没什么慈善的心,但若是容庭当真娶了楚虞,这丢的便是容家的脸面,旁人会说,容家兄妹之间乱… 玉氏倒抽一口气,她的瑶瑶将来议亲,又怎会顺当。 「你和楚丫头是没缘分的,既没缘分,又何必强求。」玉氏不大自然的说。 容庭好笑的瞥了眼玉氏,平日里容庭要是在,她向来是少说话的。 他嗤笑一声:「有没有缘分,那是我说了算。」 玉氏面色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狠狠拽了两下容正喧的衣袖,压低声儿道:「若是老太太知晓了,定要气病的,你作何不拦着?」 容正喧为难的轻拍了两下玉氏的肩,老太太不高兴是定然的,但… 他确实喜欢楚虞那丫头,与顾颜生的实在相像,老太太又将她养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若是容庭这混不吝的小子能将人娶到,他私心还是高兴的。 玉氏抬头盯了他半响,男人多变的面色没逃过她那双精明的眼眸,玉氏与他同床共枕多年,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气的牙都在打颤:「你若是真成了他俩的婚事,我们容家就完了,瑶瑶也完了!」 容庭脚下一顿,回过身来看了眼玉氏。 就见容正喧亦一脸茫然道:「为何?」 玉氏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浑身抖了几抖,眼眶被逼红,偏头瞧见容庭在看她,心下是一阵紧张。 她看也不看容正喧,冷笑一声:「你从前欠下的风流债,还要我来提点你?」 话落,容正喧瞪大了眼,盯着玉氏那张明显冷下来的脸看了半响,又扭头瞧了一眼容庭,险些找不着自个儿的声儿:「你、你这是什么胡话!」 玉氏也忍不下去了,抬眼就掉了两滴泪:「楚虞是冬日生的!你和顾颜做的那龌鹾事儿,你倒是忘的一清二楚!」 容正喧身形一晃,右手撑着小几,险些站不住脚。 容庭面上并未泄露过多情绪,只侧身看着容正喧与玉氏,似是好半天才将玉氏方才的话听了进去。 他眉目间染上一丝暗色,连带着嗓音都沉了些:「你说谁?」 玉氏破罐子破摔,也不怕得罪这爷俩了,左右她也是为了容家好,不占理的人,是容正喧,不是她。 她冷笑着抬手擦了眼下的泪,直直对上容庭那暗沉的眸子:「林楚虞,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你爹早年欠的风流债!你若是真娶了他,那就是乱了伦理,我们容家,岂不是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容庭握紧了拳头,以撑着身子:「当真?」 他问的那人,是容正喧。 容正喧脸上又惊又疑,不可置信的看了玉氏许久,他缓过神来,并不那么笃定道:「你说什么胡话,楚虞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 玉氏:「楚虞那丫头寄人篱下不想给人添事儿,来了三年也未曾提过生辰,可我问过她,她是冬日生的,这么巧就是冬日生的…」 容正喧与顾颜当初做那龌龊事儿是在年后,顾颜若那个时候怀上了孩子,那楚虞该是十二月初生的,正好是冬日。 那如何不是容正喧的孩子! 容正喧一时沉默不语,容庭定定瞧了他半响,蓦地抬脚走过去,直扯过容正喧的衣领,玉氏哪里知道他会有如此动作,吓的往边上蹿了蹿。 容正喧乃一届武夫,原本岂是容庭能动的了的,可偏偏他心不在焉,跟丢了魂似的,容庭这么一动手,他险些栽倒。 「她方才所言可真?」容庭沉着声儿,听起来骇人的很。 容正喧抿着唇不言语,容庭一下便明白了意思,手一松,抬脚便往安喜堂去。 他这么满身戾气的出来,侯在院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容瑶瑶小跑进屋里,见容正喧衣领凌乱,惊呼道:「爹,二哥哥同你动手了?」 可屋子里,却无人回她话。 安喜堂里,容庭并未与老太太提及玉氏所言。 那日在路家他与老太太早就明说过,若是老太太知晓这件事,那日就是拼了命也会拦住他。 可她并未。 老太太实在是乏了,不愿再理会儿孙们这点烂事儿,何况容庭这小子,她向来劝不住。 老太太叹了声气,只道:「你不必再说,楚丫头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孩子,她的亲事,她自个儿拿主意,谁都逼不得她。」 容庭一手放置在腿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嗓子涩涩的,硬是说不出半句话。 最后像是落荒而逃似的,只应了一个好字,便早早离开,连隔壁屋子都未曾抬头看一眼。 正此时,后头传来一声吱呀,容庭原匆匆离开的脚步一顿,却只僵着个身子,一动不动。 只听邹幼微微上扬的嗓音道:「二公子来了?」 容庭缓了几口气,面色如常的转身看过去,就见小姑娘一身鹅黄色薄裙,未施粉黛的脸看起来有些苍白。 几日不见,好像瘦了。 容庭蹙了蹙眉,容家是不给她饭吃么。 v第十七章[11.20] 楚虞见了他脸上并未有喜色,清清冷冷的朝他点了头,随后转身要进老太太屋里。 忽然身后的男人唤了她一声,楚虞停了脚步,就听容庭默了半响道:「这事是我办的糊涂,给容家下的那十几箱聘礼,留给你当嫁妆。」 楚虞一怔,回头迟疑的望着他。 男人朝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勉强:「小丫头,全当哥哥给你赔罪了,将来容家会给你找户好人家。」 楚虞抿了抿唇,应当高兴的。 可这心里,怎么五味杂陈的。 原本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容家二公子给容老太太跟前养的表姑娘下聘一事,陡然一变,成了二公子疼惜妹妹备的嫁妆。 这事儿实在牵强,不说容瑶瑶,那老太太跟前刚成婚不久的陈梓心,怎就没有如此大手笔的嫁妆。 何况楚虞还未议亲呢。 容庭自那日后便在没出现在容家,反而是住在了鹿河巷的宅子里。 直到颓废了三两日后,丘长决与苏裴二人找他去江南阁吃酒,这才拾掇一番出了府。 丘长决眯着眼打量他,欠收拾的眯着眼:「我说二公子不厚道啊,回京了也不来丘府递个信儿。」 苏裴亦是点头,不过苏裴向来比丘长决心细,一眼就瞧出容庭这一身消沉的气息。 他舌头一卷,啧的一声:「我听说你给你家那楚丫头备了十几箱的嫁妆?」 说到此事,丘长决也来了兴致:「那阵仗,我都想去容家提亲了。」 容庭面色难看的抬眸,目光从二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丘长决脸上,轻蔑的笑了一声:「老子废了你。」 吓得丘长决不敢再说道此事。 丘长决可惜道:「当初你若是不走,指不定咱俩能成一家人呢。」 丘长决说的是丘嫦沁,从前丘嫦沁倾慕容庭,那可是人尽皆知,丘家又是高门大户,要是真与容家结了亲,倒也相称。 只可惜容庭一声不吭离京,一年后丘嫦沁也成了婚。倒也正常,丘嫦沁是姑娘家,本就不小的年纪了,是耗不起的。 好在她嫁的好,如今过得也好。 容庭随手翻了个酒杯,兀自斟酒,一口口往嘴里送,话没说两句,酒倒是喝了不少。 丘长决看他这架势,便道:「要不咱去醉春苑吧,你可不知道你走的这两年多了多少姑娘,那小脸儿,个顶个的美!」 苏裴知道丘长决是个闲不住的,闻言只抿了口酒浅浅笑着,若有所思的看着容庭。 只见这两年不见的男人蹙了蹙眉,不耐烦道:「不去。」 丘长决悻悻然坐下,嘴里嘀咕着:「两年不见,你倒是成和尚了。」 那头容家,自打容庭声称这些是给楚虞的备的嫁妆后,容瑶瑶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心里忒不是滋味儿。 她找玉氏说道此事:「娘,你说二哥哥怎么对楚虞那般好啊,这么多嫁妆…我和二房的姐姐们嫁妆加起来,也不及她一半。」 玉氏摇着竹扇的手微微一顿,扭头去看容瑶瑶。 若是这丫头知晓自个儿还有个妹妹,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何况,她并不想让容正喧认回楚虞,容家大房的姑娘,只有瑶瑶一个。 玉氏敷衍的低下头应了声,也没多的话要说。 容瑶瑶嘀咕了几句,见娘不爱听,便早早退下。 她和林楚虞是同一年生的,二人一般大的年纪,楚虞要议亲,她亦是。 可她的嫁妆… 容瑶瑶不大高兴得撅了撅嘴,楚虞除了二哥哥备的那些,定还有外祖母的,她一个外姓,哪用得着这么多。 容瑶瑶正要去安喜堂给老太太请安,这一年容瑶瑶常去安喜堂,玉氏说了,她是要议亲的年龄,得多去和老太太亲近,老太太从前是操持生意的,说不定能给她添些嫁妆呢。 半路上她就遇见了容芊芊,倒也不奇怪,容芊芊跟她打着一个主意,这也不是她头一回撞上容芊芊了。 容芊芊嘴角弯起,带着点嘲讽笑道:「你说二哥哥给楚虞备了那么多嫁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亲妹妹呢。」 容瑶瑶回头瞪了她一眼:「那也是给楚虞的,不是给你的,你嘚瑟个什么劲儿?」 二人一路斗嘴的到了安喜堂,却见老太太跟前已经有人伺候了。 楚虞正弯着腰替老太太将绿豆汤给吹凉,一边婆婆妈妈的嘱咐着:「虽是解暑,可绿豆性良,外祖母还是少喝的好。」 自那日见过容庭之后,楚虞的心只揪了那么一瞬,随后想想,这何尝不是好事儿,便将那些莫名烦躁的情绪抛之脑后。 容瑶瑶一来便叽叽喳喳的,三两句话离不开楚虞那丰厚的嫁妆,其中羡慕之色毫不遮掩。 容芊芊只抬眸打量着楚虞,当时二哥哥从安杏苑出来时分明是同大伯父吵架了,随后这才… 容瑶瑶这丫头脑子笨,别人怎么传她就信了。 容瑶瑶忽的想起玉氏交代的话,润了润嗓子道:「楚虞,我娘让我叫你去安杏苑坐坐呢,唤了你许多次你都病着,今日病总好了吧?」 楚虞垂眸将瓷碗递给老太太,勉强的扬了扬嘴角,玉氏唤她过去,为的什么她岂会不知。 这几日旁惑日日到容家串门,都快将容家当成他自个儿家了。 不过玉氏到底还是长辈,楚虞也不能这样不给面子,点了下头道:「我再陪外祖母坐会儿便去。」 老太太虽身子骨不大利索,可容家后宅的事儿哪里能瞒得过她,玉氏偶尔来瞧她,将那外甥旁惑夸到天上去了。 可老太太让人出去一打听,呵,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 「你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不必怕你大舅母不愉。」 楚虞顿了一下,低眉应声:「没不想去,姐姐们陪着外祖母,那我先去大舅母那儿吃盏茶。」 这几日以来,玉氏几乎是日日派人到安喜堂请楚虞过来吃茶,回回都被拒了,好不容易这回人来了,玉氏便遣人把旁惑叫来, 旁惑这几日都随了姨母的愿日日来容家溜达,可耐心也消耗的所剩无几了,这会儿过来,亦是没什么好脸色。 v第十八章[11.20] 可在看到这位楚姑娘时,又眯着双小眼睛笑了。 他早见过林楚虞,知道是京城叫的上名儿的小美人,但碍于容家,旁惑从未敢对她起过心思。 可从旁惑进屋以后,楚虞却是一眼没往他那儿看,只微微抿着唇笑着,同玉氏说道一些琐事。 玉氏哪能瞧不出来,楚虞这丫头压根瞧不上旁惑,玉氏便给旁惑使了个眼色。 旁惑推了推一旁的小厮,那小厮立即将手里的东西搁置在楚虞面前的小几上。 就见旁惑扬着下巴,颇得意道:「这是琳琅阁的首饰,说是时下小姑娘最喜欢的样式,我还是和掌柜的有交情才让他留的这对碎花耳饰。」 楚虞敷衍的笑了两下,见玉氏也眼巴巴瞅着他,她只好客客气气的拿起那只小匣子,在旁惑得意的目光下缓缓打开。 楚虞睨了一眼,面上倒没什么变化。 反而是主座上的玉氏神色一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旁惑一眼。 楚丫头虽说在容家只是个外姓,可她跟在老太太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旁惑竟拿这种她一眼就能瞧出的次品忽悠人,真当林楚虞是他外边那些没眼里劲儿的莺莺燕燕! 楚虞慢悠悠的接过丫鬟上的碧螺春,抿了口缓缓道:「好东西,楚虞谢过旁公子。」 这慢条斯理的一句话,像是一个巴掌打在玉氏脸上,反而旁惑乐呵呵的,真当楚虞是谢他。 玉氏是真不成想旁惑竟这般不靠谱,虽说这门亲事她还是想撮合,但今日确实失了兴致,便称累早早离去,也吩咐了旁惑早些会自个儿府里。 玉氏一走,楚虞便也抬脚离开。 邹幼替她拿着旁惑送的那对翠花耳饰,就连邹幼这样的下人,都尚且能看出这首饰根本就是次品。 邹幼嘟囔道:「什么呀,这旁公子拿这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送姑娘。」 楚虞淡淡扬了扬嘴角,没说什么。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正穿过花园,却见本该离去的旁惑,不知怎的出现在这儿。 这个园子岔路多,不知他到底从哪个方向来的。 楚虞朝他欠了欠身子,便要从小径上走过去,谁知旁惑忽然叫住她,笑着道:「楚姑娘,我这走错了路,带路的小丫鬟也不知上哪儿去了,不如楚姑娘给旁某带个路?」 楚虞仍是淡着张笑脸,邹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旁家公子这借口,就同他送的首饰那般,上不了台面。 真当她们姑娘是傻的不成? 楚虞偏了头,抬手便招过来在树下清扫落叶的小丫鬟:「你送这位公子出府。」 小丫鬟诺诺的点头应是,谁知旁惑忽然变了脸色:「不用。」 丫鬟看了楚虞一眼,不敢掺和主子们私事儿,捡起扫帚就跑远了去。 旁惑走近了几步,笑着说:「楚姑娘不必跟我生分,我姨母的意思你也清楚,想必过不了多久,我旁家就要上门提亲了呢。」 旁惑还听说容家那位败家的二公子给她备了大十几箱的嫁妆,丰厚的很。 楚虞脸上一直客气疏离的笑容淡了下来:「大舅母的意思,恕楚虞不知,这是后院,旁公子自重。」 旁惑嗤笑一声,他见过的女人多了去了,这般拿乔的,也不少见。 只是这林楚虞,只不过容家一个不沾亲的表姑娘,承蒙老太太怜悯方能在容家有一席之地,说到底,身份上他还看不上呢。 若不是姨母劝说,加之林楚虞确实生的貌美… 旁惑不屑的弯了弯嘴角:「什么自重啊,都是要成婚的人,陪我走一路怎么了?」 旁惑抬了抬下巴,指使着碍眼的邹幼道:「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儿,赶紧的退下。」 邹幼哪里肯,反而更靠近了楚虞两步。 「嘿。」旁惑冷下脸,还没见过这样不听话的丫鬟。 他欲要上前捉住邹幼往边上推,却先被楚虞止住步子。 原本客气安静的姑娘一张脸直沉下来,连带着声音都少了些温和:「你敢在容家后宅闹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姨母!」 旁惑还真被她唬住,悻悻然退开几步,随后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吓住,又挺了挺背脊。 「就是我姨母让我来的,你个寄人篱下的小丫头,还敢跟我对着干?装什么清高,你同容庭什么理不清的关系还不知呢,我肯娶你,算是仁慈了!」 邹幼听不得旁惑这般诋毁自家姑娘,扬着头就驳道:「你说什么胡话,我家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旁惑被人抓着衣领往后一扯,没站稳脚跟直直往后头摔去。 摔的那叫个惨烈。 接着是一股刺鼻的酒味儿,楚虞抬头望去,就见容庭一脚狠狠踩在旁惑腹上,旁惑疼的连连叫唤。 容庭微醺的双眸微微眯起:「就你?」 他玩味的弯了弯嘴角:「也配?」 容庭似是真的喝上头了,结实的往旁惑身上踹了几下不过瘾,拎起人就抡拳头,直吓的楚虞拉住他的手臂:「容庭!」 她眉眼间沉着又害怕,旁惑怎么说也是玉氏的外甥,容庭把人打成这样,事情定是要闹大的。 楚虞蹙着眉头看了眼旁惑,见他脸上青青紫紫的,一撇眼就瞧见容庭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随后他一松手,旁惑整个人滑在了石子路上。 这事儿还是闹大了。 旁惑虽是皮外伤,可他旁家长子是受不得这种委屈的,硬是闹到了安杏苑,要玉氏为他做主。 玉氏一瞧他这样,也是心惊胆颤的,又听闻是容庭动的手,二话没说就将容正喧从书房请过来。 邹幼小声问:「姑娘,要不要奴婢去请老太太过来。」 楚虞眉头微蹙:「不必。」 老太太为她的事儿够操心了,这点小事,她自个儿能处理。 v第十九章[11.20] 容正喧听闻容庭动手时楚虞也在场,吓得立即从书房赶过来,生怕容庭那混小子伤了楚虞。 他一身怒气的进了屋里,就听玉氏在问:「楚丫头可伤着了?」 容正喧气的直拿起架上的瓷器往容庭身上砸,容庭熟练的侧了下身子,更将容正喧气着了。 楚虞拧了拧眉:「庭哥哥是为了我,才伤了旁公子的,大舅父要责怪就责怪我好了。」 容正喧与玉氏皆是一顿,楚虞给邹幼使了个眼色,邹幼便将旁惑说的那些混账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回,还添油加醋了许多,硬是将旁惑说成了街边流氓。 玉氏怔了下,下意识否认:「定是楚丫头误会了旁惑那小子的话,老爷你是知道的,那小子哪里会这么说话,误会了,误会了…」 楚虞低眉顺眼的垂下头,轻声道:「旁公子还说,他自有姨母可做主,说话张扬了些,倒也不是大事儿。」 玉氏一滞,还没来得及说话,容正喧就狠狠拂开她的手,指着她怒道:「我让你操心这丫头的亲事,没让你随便找个混小子敷衍!你若是心有芥蒂,大可不做!」 玉氏瞪直了眼,心下也委屈:「瑶瑶也是你女儿,你可曾为了瑶瑶这般上心过?」 楚虞目光一直落在一侧的容庭身上,许是方才打的太狠,他手背上也划了几道伤痕,看上去也不浅。 蓦地听了玉氏这句话,楚虞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也是? 容正喧在这事儿上确实理亏,没再同玉氏争执,只是看着楚虞那张脸,一想到她或许是他容正喧的血脉,心下又是一阵复杂的情绪涌动。 楚虞对上他的眸子,竟领悟了其中的意思。 她不由觉得荒唐,这容正喧,莫不成误会了? 楚虞下意识侧身去看容庭,忽然就明白了,怎么那十几箱的聘礼,顷刻间就成了嫁妆了。 楚虞唇部微动,想开口解释一二,可容正喧与玉氏方才只像是说漏了嘴,并为有再多说下去的意思。 她犹豫片刻,还是没开口。 容庭身上的酒气未消,容正喧知晓今日这事儿还多亏了他,便和颜悦色的打发楚虞与容庭二人出去,自个儿留在屋里同玉氏大吵了一架。 长廊下,容庭径直走着,丝毫没有往回看一眼楚虞的意思。 楚虞紧赶了几步,指尖微微碰了下他的手背,容庭猛地缩了下手,像碰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楚虞:「……」 「你记得擦药,天儿热,伤口好的慢。」 容庭步子迈的又快又大,只低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便再没多余的话。 楚虞顿了下脚步,心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当他容庭的亲妹妹,竟能得十几箱的嫁妆。还能让之前怎么赶都赶不走的人,离她远远的。 若是能这么一直叫他误会下去,倒也不是坏事儿,楚虞莞尔一笑。 忽然,身侧的邹幼一声惊呼:「姑娘,您受伤了?」 前面走的飞快的人步子一顿,楚虞低头顺着邹幼的视线看过去,不在意的用衣袖遮了遮。 方才拉住容庭的时候,被旁惑无意间刮伤的,就很浅的一道伤口,倒是不碍事。 忽然一阵黑压压的阴影落下来,楚虞抬头,下意识后退一步。 方才还恨不得踩着火轮走的人,正蹙着眉头,捉起她的手腕。 他眸色暗沉,伤口是不深,但楚虞生的白皙,这么一道浅浅的伤痕在她手背上都格外刺眼。 小姑娘挑了下眉,仰头看着他出格的举动,容庭忙撇开目光,僵硬的松开手。 他蹙了下眉头:「这么点小伤,大惊小怪什么。」 楚虞低下头理了理衣袖,反而是一旁的邹幼心下腹诽,谁大惊小怪,这不是二公子自个儿大惊小怪折回来的么… 容庭转身欲要离开时,楚虞忽然叫住他:「庭哥哥。」 容庭身形一怔,现在听她叫声哥哥,心里跟针扎似的。 楚虞看他僵硬的背脊,原想解释的话咽了下去,轻飘飘道:「哦,忘了跟庭哥哥道谢,多谢庭哥哥出手相助。」 而偏生,这姑娘像是故意似的,一声声哥哥唤的比平日还好听。 眼瞧着男人逃似的离开,楚虞微微弯起眼角。 旁惑那事,最终还是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 老太太叫来玉氏,狠狠斥责了她一顿,玉氏不敢言语,只能埋头忍着。反正楚虞和旁家的亲事,玉氏不敢在撮合。 可玉氏前脚刚来,没多久容正喧便也来了。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玉氏眼里是焦急恐慌,容正喧则移开眼不去看她。 昨个儿二人吵了一架,玉氏心下觉得都是女儿,容正喧摆明是更偏爱楚虞,不管是不是为了他所谓的补偿,总之她的瑶瑶被分了宠。 容正喧有将楚虞认回来的意思,玉氏哪里肯,若是将林楚虞认了回来,那今后她在京城不成了笑话了? 旁人该如何说? 二人因着这事吵的凶,玉氏本以为容正喧会再斟酌一二,没想他今日就来了安喜堂,玉氏咬着牙紧紧抓着扶手。 老太太那双精明的眸子一下就看出二人之间的不欢,她如今年纪大了,最不喜欢管夫妻之间的破事儿,便移开眼,没什么兴致的问了声:「你这个平日里的忙人,怎么今儿个能来看我老婆子了。」 容正喧踌躇往前走了两步,那双布满厚茧的手握成了拳头,扭头看了眼玉氏,又回身对老太太道:「今日来,是想说说楚丫头。」 说到这事,老太太没好气的哼了声:「看你们夫妻俩办的糊涂事儿。」 容正喧默了会儿:「娘,不是这事儿。」 安喜堂一阵静默,容正喧和玉氏时不时对视一眼,最后半柱香的时间,容正喧将话说清楚后,老太太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容正喧紧紧握着拳头,知道这事不耻,丢了容家的脸,但他这么多年心里牵挂着顾颜,现下又知楚虞是他的孩子,怎能不将人认回来。 他哑着声儿道:「我想将楚虞认回容家。」 屋外,楚虞正提着一篮子莓果走来,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一声杯盏落地的声响,她脚步一顿。 v第二十章[11.20] 摇竹就一直在门外候着,忙对楚虞摇了摇头,轻声说:「姑娘可晚些再来吧,不知老爷同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连杯碗都砸了。」 楚虞一愣,大抵知道容正喧说了什么,没等摇竹拦住她,她便抬手掀开珠帘,匆匆走了进去, 楚虞的目光从玉氏和容正喧脸上掠过,最后直走向老太太,伸手搀住她。 老太太是真气的不轻。 楚虞拍着老太太的背给她顺了顺气,老太太缓过劲儿来,重重将茶水搁在小几上。 「楚丫头,你说,你何日生辰。」 老太太这话说的,直叫容正喧与玉氏懵了头。 容正喧扭头满脸期待的看着楚虞,楚虞只扬了扬眉,这大舅父莫不成还真想自己是他的女儿不成? 小姑娘笑了笑,轻声细语的说:「十二月末,外祖母怎么问这个?」 不等老太太说话,最先惊讶的是玉氏,她蹭的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道:「十二月末?不是十二月初?」 楚虞颔首:「是十二月末。」 玉氏讪讪坐下,心里算着日子。 容正喧亦是默了许久,既然是十二月末,楚虞就断不会是他容正喧的女儿。 顾颜的生辰是二月初,正是那年顾颜生辰,二人喝醉了,这才做出了平日不敢做的荒唐事儿, 事后顾颜觉得对不起老太太,也对不起待她十分好的路氏,便草草嫁给了相识不久的林许。 若不是因为那事,顾颜断不会嫁的如此随意。从定亲到出嫁,不足半月时间。 若楚虞是他的女儿,怀胎十月,最晚也该在十二月初生,怎么也不会是十二月末。 她是林许的女儿无疑了。 容正喧心下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失落。 老太太冷眼睨了他一眼:「异想天开!」 容正喧失魂落魄的起身,朝老太太欠了欠身子,脚步凌乱的出了安喜堂。 玉氏心里却是欢喜的,连带着看楚虞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不过老太太倒是有些被吓到,没想到当年竟还有这样的糊涂事! 她拍了拍楚虞的手背,示意她退下。这事儿老太太并未打算同楚虞说,实在是家丑,她还是不知的好。 楚虞洞悉老太太的意图,她也不愿再提及陈年旧事,便佯装不知,抬脚离开。 屋里,楚虞往嘴里塞了个莓果,酸的她一下皱起了眉头。 楚虞松了眉头后,眉目弯了弯,实在是觉得好笑。容正喧竟然以为自己是他的女儿… 要不是老太太知晓她的生辰,还不知道要闹多大的误会。 邹幼在竹窗那敲了敲:「姑娘,未儒轩来人,说是庄氏进了几坛西番莲,请姑娘去赏花。」 楚虞顿了一下,犹豫了会儿才点头应下了。 昨晚没歇好,原打算小憩一会儿,这下倒是没功夫了。 她这位嫂嫂,平日里就爱粘着容谨,可容谨公务繁忙,回府的晚,庄氏便常常邀楚虞过去吃茶赏花。 庄氏还是个极爱闲聊的人,这几日发生的这些事,她怕是好奇的很呢。 去未儒轩的路上经过了未逸轩,楚虞侧头望了一眼,莫名的放慢了步子。 邹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由道:「听说二公子不住容宅,在府外有座自己的宅子呢。」 楚虞没应声,心下想着,他不在容家住才好呢。 楚虞到未儒轩时庄氏还在屋里,她一眼就瞧见了院子中央摆放的几坛西番莲。 她瞧了几眼,并不大有兴致,加之日头晒,没一会儿她便犯困。 邹幼站在身侧,轻言道:「姑娘坐下歇会儿,奴婢替姑娘打着伞。」 楚虞应了声,便撑着下巴坐在石桌旁候着,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右手臂垫着右脸,倒是睡的熟了。 邹幼低头睨了眼姑娘的见她睡的熟,没干打扰,便招手唤来一边剪花枝的小丫鬟,压低嗓音问:「夫人怎还不出来?」 丫鬟低头瞧见楚姑娘已然睡着了,不由摸着脸为难的笑笑:「二公子在屋里同大公子说话,我们夫人在一旁听着呢。」 邹幼眉间一挑,迟疑的点了下头。 二公子何时来的… 她正这么想着,那头屋里就出来一道身影,不是容庭是谁。 下意识的,邹幼靠近了姑娘一步,油纸伞倾斜,将姑娘遮的严严实实的。 容庭在长廊下脚步微顿,哪怕邹幼遮了大半,他依旧瞧见了伞下隐隐露出樱红的唇瓣,微微轻启。 容庭蹙了蹙眉,是打算不理会,抬脚离开的。 可不知怎的,拐过长廊后又折了回来,原本松了口气将伞打直的邹幼冷不丁一吓,手中的伞险些没握住。 眼瞧着二公子就要过来,邹幼忙轻推了推楚虞的肩,低声唤:「姑娘,姑娘醒醒。」 楚虞眉头微蹙,却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反而换了个方向继续睡,原本朝左的脸正好面向来人,她却浑然不知。 容庭就那么杵在跟前,正好挡去余下的光。 向来端着个身子,说话做事都有条有理的姑娘,睡着了倒是温和许多。 容庭蓦地弯了弯唇角,可他再一想到容正喧,眼底里那星星点点的笑意所剩无几,只剩一片阴鸷。 楚虞睁眼时瞧见的就是男人那一副要命的臭脸,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直吓的她猛地起身,腿一麻,还没来得及扶住石桌,就险些将自己绊倒。 容庭下意识伸手扶住往前扑过来的姑娘,一手握住她的腰,蹙着眉头道:「多大了,站都站不稳。」 v第二十一章[11.27] 楚虞睡的迷迷糊糊的,这么一吓倒是吓醒了。 腰间的触感让她浑身都僵了起来,整个身子几乎是送进了容庭怀里。 她猛地直起腰,站稳了脚。 容庭默默收回手,在身侧紧了紧,面上并未露出半分多余的神色。 楚虞缓过神来,皱着眉头道:「庭哥哥站这儿做什么,吓着我了。」 容庭目光掠过她,在她脸上那道压红的印子上停了会儿,眸色微暗:「没什么。」 说罢,他抬脚便走了。 邹幼在身后嘀咕着:「二公子近日跟变了个人似的…」 楚虞闻言,抬头往他走的方向看了眼。 冷不丁以为自己多了个妹妹,可不别扭么。 自打回京也有一月了,正值夏季。 路临日日看着公子闷声不说话,只埋头处理着那些压根用不着他亲自处理的生意,也不敢问他何时回江南,实在是公子这些日子浑身都是戾气。 吓人的很。 明明当初说好,那十几箱聘礼是给楚姑娘的,在来京城时也都好好的,结果去了一趟容家,这事便没了下落。 路临直觉不好,但每每要问时,又不敢开口。 他试探的走近几步,清了清嗓子:「公子,容家那儿差人请公子回去,说是有重要的事儿。」 容庭手中动作顿了一下,低低应了声。 他忽的又抬头:「收拾东西,过两日回去。」 路临一怔,随即呼出一口气,终于是要走了。 而此时容家那头,正热闹着。 二房有两女,长女容落落如今都二十了还没嫁出去,高氏急了这么些年,没少操心她的亲事。 可容落落谁都看不上,嫌这个嫌那个的,便成了如今的老姑娘。 高氏只好将注意力都放在容芊芊身上,容芊芊正是适婚的年龄。 容芊芊明里暗里提过苏裴,高氏焉能不知女儿的心思,求着老太太做主,说是请苏家来府中吃茶,让两个孩子说一说话,指不定事儿就成了。 容芊芊是老太太的孙女,她自然疼爱,可毕竟二房不如大房,苏家怎么说,也是个五品官员人家,怕是看不上容芊芊。 可高氏这不死心的模样,老太太摆摆手,只好应了她。 老太太同苏家夫人是有交情的,将人请来吃一盏茶倒是不难。 苏夫人一听老太太邀约,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们苏家只剩一个苏裴还没成婚。 只是苏夫人却会错了意,老太太下的帖子,那老太太跟前养着的又是楚丫头… 谁知,这安喜堂里坐着的,倒没有那位举止大方的楚丫头,反而是二房一家。 苏夫人当即脸色就沉了沉,瞧了眼容芊芊,容芊芊那含羞带笑看着苏裴的模样,她若是还不知晓老太太的意思,那便是个傻的了。 苏裴看着自家母亲沉下的脸色,不由觉得好笑。 方才在府里时便叮嘱他穿着得当,举止要温和,还说容老太太养的那丫头是个大家闺秀。 结果,是他娘自作多情了啊。 「外祖母。」 忽然,门外的人掀开帘子,苏夫人心心念念的姑娘就着一身绿色薄裙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汁。 闻着味儿都够呛人的。 楚虞皱着眉头道:「大夫说了这药不能停。」 老太太摇头笑了几声,扭头朝苏夫人道:「我这外孙女啊,净会操心人了。」 容芊芊不悦的瞪了眼林楚虞,眼见苏夫人瞧着楚虞那满心欢喜的眼神,容芊芊咬了咬唇。 高氏亦是有些恼,好不容易能攀上苏家,别再让楚虞这丫头给搅了。 她阴阳怪气道:「楚丫头忙活完便先退下吧,没瞧见有客在。」 楚虞也不想碍了容芊芊的亲事,点了下头便匆匆退下。 只是,方才苏夫人对楚虞那一眼就够容芊芊记恨的了。 后来苏夫人只用了几块糕点便带着苏裴回了府,老太太也没多做挽留,这亲事勉强不来,苏家对容芊芊无意,她瞧的清。 容芊芊心有不甘,正好瞧见和容瑶瑶并肩走着的楚虞,抬脚便赶了上去。 她气冲冲道:「林楚虞,你莫不是也看上了苏哥哥?」 楚虞扬了下眉:「苏裴?」 容芊芊眼睛都气红了:「你别忽悠我,方才你就是故意进去的,苏夫人喜欢你比喜欢我多,你就是故意的。」 何况,从前上私塾的时候,苏裴便没少替楚虞说话。 容瑶瑶在一旁看好戏:「苏家哥哥瞧不上你,你就赖楚虞,分明是你不如人嘛。」 容瑶瑶这一句直戳容芊芊心窝,林楚虞长的漂亮,是那种连她都记恨的模样,所以容芊芊是真怕楚虞也瞧上了苏裴。 若是如此,她就真没戏了! 容芊芊横在楚虞面前,偏就要一个说法:「你就同我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了苏哥哥?」 楚虞不耐的蹙了蹙眉头,正欲答话,拐角处忽然现了一道人影。 「苏裴?」 v第二十二章[11.27] 容芊芊被身后的声音吓的一跳,转身瞧见容庭,惊魂未定。 她险些找不着调,慌张的指着楚虞道:「二哥哥,楚虞她瞧上了苏哥哥。」 原以为容庭会冷嘲热讽一番,谁知他只是默了半响,笑了声道:「苏裴挺好。」 楚虞抬眸望了他一眼,就见男人淡淡一笑:「若是真瞧上了,哥哥帮你说说亲。」 安喜堂小院里,楚虞被老太太叫去插花,牡丹海棠与小雏菊摆在一块儿,她怎么放置都没美感。 楚虞捣鼓半天,泄了气似的放下手中的剪子:「外祖母有话同我说。」 老太太哪里是叫她来插花的,明摆着是有话要说。 只听老太太笑了笑:「苏家夫人倒是挺欢喜你的,芊芊那丫头,不称她的意。」 楚虞一下会了意,老太太如今也只剩她的亲事可操心了,容芊芊姐儿几个,都自有生母料操心亲事。 她沉吟片刻,苏裴倒是与她相熟,读私塾的那些年,苏裴也没少帮她说话。 楚虞心下细细比较了起来,苏裴虽同那些爱玩儿的公子哥没什么两样,但他性子倒是温和… 老太太看她沉思的模样,等了片刻方问:「你觉得如何?」 楚虞抿了抿唇,低声道:「芊姐姐喜欢。」 容芊芊喜欢的人,若是老太太为她牵线搭桥,届时再坏了老太太和容芊芊的祖孙情谊,那就罪过了。 老太太摇头:「苏家无意芊芊那丫头,你再好好想想,若是你也觉得好,外祖母去探探苏家的口风。」 楚虞敷衍的点头笑了下,待老太太走后她盯着那几朵红牡丹出了神,想起容庭今日那话,帮她去苏家说亲? 楚虞心下有些闷,招手让邹幼收拾这一桌的残枝,自个儿抬脚出了小院,坐在长亭下吹着风,但夏日里的风都烫人,直吹的她心下更烦躁。 「姑、姑娘?」 楚虞猛地扭头,就瞧见个面生的丫头揪着手,胆怯的不敢去看她:「楚姑娘,二公子在未逸轩,说是有事同姑娘说。」 楚虞蹙了下眉头,仔细打量着这丫鬟,穿的也不像是容宅的下人。 「你是二公子带来的丫鬟?」 那丫头将头埋的更低些,险些哭了出来:「二公子说我要请不到姑娘,就将我转手卖了。」 楚虞还是不动,倒不是生疑,这是容家后宅,出入的皆是容家人。 只是方才才见过容庭,有什么话他方才不能说? 那丫鬟见她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咬了咬牙道:「二公子还说,姑娘要不去未逸轩,他就亲自上安喜堂说话了。」 楚虞面色微动,这才起身往未逸轩去。 只是容庭久不住未逸轩,这院子已然没有丫鬟了。 她站在院子里停下脚:「你们公子呢?」 丫鬟指了指寝屋:「许是在屋子里,也不知公子是在捣鼓什么,姑娘进去瞧瞧吧?」 楚虞指尖微微发凉,抿着唇看向这个丫头:「谁让你来的?」 丫鬟瞪大了眼,支支吾吾道:「姑娘说什么,自然是……」 她话没说完,忽的惊叫一声,只见面前的姑娘缓缓倒下,而容芊芊正捂着鼻子,一下将浸湿的帕子丢掉,随即松开手大口呼气。 她瞪了一眼这个从外头雇来的小乞丐,将一荷包的银子都丢给她:「行了,你赶紧从后门出去。」 那丫头害怕的应声跑了,心下砰砰的跳,这高门大户的后宅,真是吓人。 容芊芊低头睨了眼林楚虞,眉头一拧,不知这迷药能撑多久,她忙指使着贴身丫鬟将人拖进寝屋。 红玉犹豫了一下:「姑娘,这不会出事儿吧?若是让老太太知晓…」 容芊芊烦躁的打断她:「你管好自个儿的嘴,老太太怎会知晓。况且林楚虞定跟二哥哥有猫腻,我这也算是帮了二哥哥一把呢。」 容芊芊就不信,二哥哥怎会闲来无事备十几箱嫁妆给林楚虞。 她瞧着,分明是大伯不同意,二哥哥这才作罢,断了娶楚虞的心思。 若是能再将他二人凑在一块,就没人同她抢苏裴了。 容芊芊紧了紧拳头,她打小就喜欢苏裴,绝不能让林楚虞这丫头抢了她的人。 何况,撮合她与二哥哥是好事,她又没害人… 将林楚虞安置好后,容芊芊故作镇定的往安杏苑去,方才容庭是被大伯叫去了安杏苑,不多久就该出来了。 而此时安杏苑里,父子二人皆不言语,只有细微的茶盖碰着杯沿的声响,容正喧那对浓眉蹙了下,不知这事该如何开口。 眼见容庭隐隐不耐,他索性放下茶盏:「你之前下的聘可还算数?」 容庭冷笑的瞥了一眼容正喧,并不言语。 又过半柱香的时辰,院外的容芊芊左右跺着脚,腿都站麻了。 正说着怎么还不出来时,屋门忽然被推开,容庭一脸冷意的走出来,容芊芊吓的脚步一顿,还是大着胆子迎上去。 「二哥哥也在呀,我来给婶婶送……」 容芊芊佯装无意的说着话,却见容庭直直错过她,连个眼神都没往这儿瞧。 容芊芊愣了一下,急忙道:「二哥哥,我方才看到楚虞往未逸轩去了!」 那脚步匆匆的人蓦地一愣,容芊芊有些害怕,小声道:「或、或许是找二哥哥有事儿吧…」 眼瞧着容庭离开,容芊芊霎时软了腿,幸而红玉及时扶住她。 「姑娘,咱们要不算了吧,万一被看出破绽…」 容芊芊甩开红玉的手:「不会。」 说罢,她抬脚往院子里走,玉氏身边的妈妈瞧见她,哎哟了声:「二姑娘怎的来了?」 v第二十三章[11.27] 容芊芊皮笑肉不笑的:「我娘让我给婶婶送几匹料子,都是好的。」 路临一直在外头候着,瞧见公子出来便迎了上去,原以为是打道回鹿河巷,谁知容庭脚下一转,径直往未逸轩去。 容庭走的极快,路临险些跟不上。 到了未逸轩后,容庭直往前厅去,他扫了眼空荡荡的前厅,眉目微蹙。 路临在一边小心翼翼问:「公子是在找何物?」 容庭的视线错过路临,直落在露出一条缝隙的寝屋门上,他偏头吩咐:「你在这儿等着。」 说罢抬脚走过去。 容庭脚步在屋外一停,抬手缓缓推开门。 不由想到容正喧那老家伙方才所言。 「楚丫头并非是我的骨肉。」 「我也不怕你恨我,我对那丫头的娘至今不忘,她做不成我们容家的女儿,若是能做容家的儿媳,也算是好的。」 随着门吱呀一声推开,床上的姑娘也有了动静。翠绿色的裙摆落了一截在床下,微微攒动。 楚虞浑身酸疼的坐了起来,食指压着太阳穴,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气。 她蹙着眉头闭了闭眼,方才一只手捏着帕子捂在她面前… 她稍稍侧头看了下屋里,一时认不出是何处,正要起身下床,蓦地被床沿边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又跌了回去。 楚虞捂着胸口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动了动唇:「容庭?」 容庭抿着唇也不说话,半响才抬手碰了碰楚虞方才揉过的太阳穴,沉 声道:「谁给你下的药。」 楚虞偏了偏头,躲开容庭的手。 咬了咬唇,匆匆从下了床,正低头寻着一只不知道哪儿去了的绣鞋,闷声道:「容芊芊。」 方才捂着她的那只手上带了一枚玛瑙戒,定是容芊芊无疑。 容庭低头盯着她看,像是要把人看出一个窟窿来似的:「为何?」 楚虞咬了咬唇,至于为何,她稍稍一想便知。 可容芊芊也实在太过火了,竟能做出这种事儿,还真是小瞧她了。 那只不知落哪儿的绣鞋没找见,楚虞心里愈发烦躁,抬头瞪了眼容庭。 若不是他方才乱说话要替她说什么亲,容芊芊何至于这般。 楚虞蹭的一下站起来:「还不是你……」 她蓦地噤了声,隐约听到外头有声响,再仔细一听,是玉氏和老太太的声儿。 容庭自然也听到了,他垂眸看了眼姑娘,就她这个样子,要是让人瞧见了,指不定生出什么事端。 楚虞急忙找那只不见的绣鞋,正弯腰在床下找着,忽然被人拦腰捞了起来,她惊的捂住嘴,生怕被院子里的人听到。 容庭将她塞进柜中,柜门刚关上的一瞬,屋门便被推开了。 楚虞呼吸缭乱,手还搭在男人的肩上,注意力全在柜外,听着老太太和玉氏说话。 忽然腰间被人一掐,她这才回过神,猛一回头,离他只一寸的距离。 楚虞瞪着他看,低声问:「你将我藏起来就好,你进来做什么?」 狭小的空间,容庭那双手几乎是无处可放。 他紧紧扣住小姑娘的腰,将人揽紧了些,本就相近的距离,他忽然又一低头,唇间擦过姑娘的额头。 楚虞猛地一颤,从他眸中捕捉到似笑非笑的捉弄,而屋子里的人还未走,她只能僵着身子。 外头老太太在责骂玉氏:「你说楚丫头偷偷摸摸来了未逸轩,还直言是来同容庭私会的,人呢!」 玉氏磕磕巴巴道:「娘,这…这我也是听下头的人说的。」 玉氏紧紧握住帕子,芊芊那丫头说的跟真的似的,二房的人果然是没安好心! 楚虞闻言,眸色冷了下来,容芊芊这是要毁了她的清白,叫她再不能同她争苏裴。 「容正喧那老东西以为你是她女儿,你知道的,是不是。」 男人带着气音在她耳边问了这么一句,直将楚虞的神思拉了回来。 他…知道了? 楚虞耳朵痒痒的,回了句不知,便要抬手碰一碰,手抬到一半又被人捉了去,揉在手心里玩着。 楚虞吓了一跳,挣扎半天没挣开,她气的抬头,却猛然撞上那双比她还生怒的眸子。 楚虞动作一顿,没来由的心虚。 容庭捏着她的下巴稍稍抬起:「不说实话,我就让老太太听到动静了。」 眼瞧着他就要伸手推开柜门,楚虞急忙拉住他,憋了半天,点头应了声。 正此时,老太太与玉氏离开了寝屋,但依旧能听见她二人说话,许是站在院子里还没走。 楚虞松了口气,正要退开两步从柜里钻出去,就被人紧紧桎梏住腰间。 听男人慢条斯理问了句:「林楚虞,你这不是骗嫁妆么?」 「……」 容庭蓦地松开她,又问道:「容芊芊为何给你下药?」 提到这个,楚虞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说要去苏家替我说亲。」 容庭顿了顿,正要推开柜门的指尖一滞,偏头回去看她:「我何时说的?」 v第二十四章[11.27] 他弯了弯唇:「苏裴他有几条命,敢娶我容庭下了聘的姑娘。」 院儿里渐渐没了声音,楚虞忙从柜中钻了出来,匆匆跑到床边,弯腰从床下够着那只绣花鞋。 正直起腰时,就见容庭居高临下的站在面前,楚虞一怔,低下头不去看她。 方才在柜子里头,这人手没个安分的。 容庭缓缓蹲下身子,从她手里将这只鞋接了过去,十分自然的握住她的脚踝。 楚虞躲了一下。 容庭垂下手,搭在膝盖上:「容正喧那老东西之前说,你是他亲闺女,我亲妹妹。」 楚虞别扭的撇开目光。 容庭忽的嗤笑一声:「险些,就真要当一回禽兽了。」 楚虞忍不住抬头睨了他一眼,就见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儿疼。」 莫名的,她满腔怒火成空,直愣愣盯着男人食指指向的地方,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今年京城的夏季,似是格外炎热。风里夹杂着烫人的沙,一吹过来就像点了火似的,吹的她心下燥热不安。 楚虞脚步略快的往安喜堂去,虽方才老太太并未在未逸轩见着她,可所谓无风不起浪,老太太心底里跟明镜儿似的,怎会不疑。 忽的,容芊芊正从园子一侧拐了过来,似是没瞧见楚虞,她正同身边的红玉说着什么,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 楚虞脚步微顿,容芊芊不愉的抿着唇,一偏头瞧见她,亦是愣了一下,随后勉强的弯了弯嘴角,缓缓走近。 她不自在的抬手捋了捋碎发:「楚妹妹从哪儿来的呀,我听说外祖母正寻你呢。」 楚虞紧紧盯着她那不安的眸子,直看的容芊芊心底发虚:「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容芊芊顺着楚虞的目光往下看,下意识缩了缩那只带了戒指的手,往后藏了藏。 楚虞眸色微冷的瞧了她一眼,似云淡风轻道:「没什么,芊姐姐这枚玛瑙戒不错,方才好像见过。」 容芊芊一滞:「是、是么?我常带着,你也不是第一次瞧见了…」 楚虞点了下头,估摸着老太太还在安喜堂等她,也不便耽搁,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容芊芊一眼,便抬脚走了。 容芊芊身子一晃,抓着红玉的胳膊问:「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了?」 红玉一脸担忧的看着前方姑娘的身影,她一直就觉得安喜堂这位姑娘厉害的很,这点小把戏,她兴许心知肚明… 安喜堂里,齐妈妈正劝老太太回屋歇着,老太太只淡淡抿了口凉茶:「楚丫头回了?」 齐妈妈为难的摇了摇头。 方才虽没如玉氏所言,在未逸轩瞧见楚姑娘,可这玉氏又怎会平白无故说这种话,就算不是玉氏说的那般私会云云,那楚姑娘定是私下同二公子见过。 现下又找不着人,难怪老太太起疑。 齐妈妈也不敢再劝,只好去院里替老太太看着,正一出门,就瞧见楚姑娘顶着一头热汗回了院儿里。 齐妈妈忙向她招手,低声知会:「老太太在厅里呢,楚姑娘可好好说话,别将老太太气着。」 楚虞也不笑了,瞧了眼前厅,点点头就往里去。 她一脚方刚踏进去,老太太便搁下茶盏,声音浑厚:「未逸轩那小柜,闷的慌吧。」 楚虞一怔,抬眼对上老太太那双什么都看的门清儿的眸子,她低头不语,老太太明摆知晓了,这会儿再否认,岂不是让老太太更恼火。 只听老太太冷哼一声:「孤男寡女,倒是将这些年我教你的,通通抛到脑后了!」 楚虞闻言,紧紧抿着唇不敢辩驳半句。 她抬头瞧了眼老太太,走近了几步直跪在老太太跟前:「外祖母,您罚楚虞吧。」 楚虞垂着脑袋,当真是一副认错的模样。虽说今日这事全是容芊芊算计,不说老太太信不信,就算信了,无凭无据又能如何。 不过今日这事,老太太似乎也并未想多计较,只摆了摆手,让她去祠堂抄两日经书,便打发她走了。 齐妈妈给老太太揉着肩骨,低头睨了眼她的神情,不由笑了笑,缓缓道:「您这意思,是准了?」 老太太抬了抬头,正瞧见楚虞捧着经书走过。 容庭之前下的那十几箱聘礼还在安喜堂小院里搁着呢,她也不是瞎的。 昨儿个容正喧也来给她问过安,明里暗里皆是求她将楚丫头许给容庭那混小子。 老太太岂能不知,容正喧那是为了圆自己的念想。 若不是容谨早早说了亲事,他更愿意撮合容谨与那丫头呢。 老太太叹了声气:「她若是打死都不同意的态度,我老婆子说什么也不能准,可你瞧瞧,那丫头分明动了心思,还不自知。」 未逸轩那儿,路临从屋外进来,就见公子低头摆弄着那枚翡翠扳指,神情似笑又非笑,着实不知在想什么。 但方才他瞧见楚姑娘从这儿出去的… 路临上前,犹豫半响道:「公子,方才楚姑娘去了祠堂,听说是被老太太罚抄两日的经书。」 容庭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弯了弯唇角。 老太太只罚抄两日经书,是在让步了。 路临更是看不明白了,怎么楚姑娘被罚了,公子还笑的出来。 容庭敛了敛唇角,笑意微凉:「把容芊芊给我捆了扔进柴房里。」 路临眉间轻挑,有些迟疑的看了容庭一眼,见他不像是说玩笑话,这才领了吩咐退下。 半柱香的时间,容芊芊手脚皆被捆着,姿势不雅的坐靠在墙上。 她身边那个红玉,亦是被吓的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容芊芊原本还瞪大了眼拼命呜咽着,嘴里塞着的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熏的慌,直恶心的她想吐。 忽然那破旧的木门被从外头推开,容芊芊满眼期冀的望去,却在看到来人时,惊慌的连呜咽声都不敢出。 v第二十五章[11.27]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容庭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缓缓蹲下身子,笑了声,随后伸手将她嘴里的破布丢了。 容芊芊嘴里得了空,拼命的喘气,吓的直哭:「二、二哥哥这是做什么!」 容庭勾了勾唇:「胆子挺大,敢算计我?」 容芊芊不停摇头,发髻上的簪子都被她甩了出去:「二哥哥说什么啊,定、定是林楚虞诬陷我,二哥哥莫要听信她的胡言乱语,我娘要是知道了……」 别说高氏,容芊芊就是搬出老太太来,容庭也是不会怕的。 她正是清楚这点,才更慌张。 容庭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就搁这呆一晚上。」 说罢,他抬脚便走了出去。 路临回头看了眼,将麻布又塞进容芊芊嘴里,关好了柴房门这才跟上去。 容芊芊拼命摇头挣扎着,她若是夜不归宿,在柴房呆一晚,明儿个让人找到了,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这两日,容庭出入容家的次数较以往更频繁了些,回回来都往安喜堂跑。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公子怎么变了性子,同老太太亲近起来了。 也就路临知晓公子这一趟趟的,都在同老太太商议何事。 邹幼拎着食盒往祠堂去,见姑娘还在抄经书,那手都抄红肿了,她不由心疼道:「姑娘您歇歇吧,老太太也不是真要罚您。」 楚虞未应答,最后一字落笔,她方才收了手。 邹幼将饭菜摆好,偷摸着抬头睨了她一眼,抿着唇犹豫说:「姑娘,我方才来的路上,见着二公子身边的人,就是那位叫路临的。」 楚虞握着竹筷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顿:「嗯。」 邹幼正寻思着如何说,忽然门外的光被挡了大半,主仆二人皆抬头望去。 邹幼吓的忙站起身:「二、二公子…」 她识趣的低头退下,但这门却关不得。 楚虞埋头挑着菜,也不管容庭兀自坐在她对面,全当瞧不见似的。 昨个儿她听邹幼说,容芊芊被关在柴房一整夜,还说了些外头传的闲言碎语,容芊芊伤心的险些拿着白绫去上吊。 倒是像容庭会做出的事儿。 容庭转了转拇指上扣着的扳指,低头扫了眼小几上的饭菜,老太太嘴里说罚她,却也未苛待她。 「老太太说,若你点头,下月初七是好日子,宜婚嫁。」 楚虞低头舀了一勺热汤,点了点头:「庭哥哥这么快就替我说了苏家的亲事?」 「……」 容庭一顿,将汤碗往她那儿推了推:「我有说要替你说苏家的亲事?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楚虞正低头喝汤的动作亦是一顿,慢条斯理的放下汤匙,好似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朝他淡然一笑:「庭哥哥说的对,容家会替我寻门好亲事,苏家确实算上乘。」 容庭嘴角僵了僵,当时若不是容正喧那老东西自作多情将林楚虞当成了他亲闺女,他又怎么会说那些话。 容庭扯了扯嘴角:「苏裴算什么上乘。」 楚虞噢了一声,轻飘飘道:「你不是也说,苏哥哥挺好。」 「……」 「我没说。」 楚虞低下头继续喝着汤,不再搭理他。 容庭那不知道怎么养成的脸皮,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气氛滞了一瞬,容庭忽然道:「那日在未逸轩,腰我都搂过了,你还想嫁给别人?」 楚虞猛地一呛,噔的一声汤匙落进碗里,她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脸都憋红了。 抬头瞪了他一眼,便撑着小几站起身。 正此时,邹幼脚步踌躇的过来,似是怕打扰到二人,就站在门外喊了声姑娘。 容庭闻声也瞧了过来,邹幼支支吾吾说:「老太太派人传话,苏夫人来了,让姑娘去花廊,老太太正同苏夫人吃茶呢…」 邹幼愈说愈小声,主要是二公子看着她的脸色也愈发暗沉,邹幼说完话便转身跑远,在小路上候着。 容庭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苏裴那小子难不成还真看上了这丫头? 楚虞弯腰抱起一摞经书,趁容庭还没回过神,忙就抬脚离开,将经书交给邹幼,好生吩咐她带回安喜堂。 见身后的人没追上来,方才松了口气。 容家花廊挨着花园,花园又碍着安杏苑,因而容瑶瑶很快就听闻苏家夫人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知会了二房。 果然,容芊芊前些日子还撒泼打滚的要上吊,这会儿却花枝招展的赶了过去。 容瑶瑶自是不落下,同容芊芊一左一右的伺候在老太太身边。 楚虞还未走近,就闻见亭下几人说笑的声音。 忽的指间一凉,楚虞惊的后退一步,险些拐了脚。 她回头看,就见方才还在祠堂的人,不知绕了哪条近路,这会儿正脸不红心不跳的在她身后,低头将那枚大了一圈的翡翠扳指套进她指尖。 楚虞不敢声张,怕惊动了花廊下的几人,稍稍挣开手:「你做什么?」 「补一份聘礼。」 楚虞一滞:「…谁说我要嫁你。」 容庭扬了扬眉,嘴角带了些冷意往花廊下瞧了眼:「哦,你要带着我那十几箱聘礼,嫁给苏裴?」 「……」 v第二十六章[12.08] 她顿了顿,有意与他抬杠:「是又如何?」 容庭垂眸,小姑娘正仰着脖子看他,扬了扬眉,一脸挑衅的模样。 容庭目光下移,落在她那染过胭脂的樱红小嘴儿上。 正当楚虞要偏过脸去时,他抬手捏住姑娘的下巴,不轻不重,正是她挣脱不开的力道。 指腹落在她唇上,重重压了压。 楚虞那双圆眸微微睁大,被他这出格的举动吓到。 听着不远处容瑶瑶哄老太太的声音,她更是心跳不已。 花廊周边是树影婆娑,风吹着影子在她眼前晃悠,所有声响都被放大。 楚虞屏住呼吸,听到那头容瑶瑶嚷嚷了一句:「楚虞怎么还不来呀,让人再去催催吧。」 楚虞下意识缩了一步,眼瞧着摇竹正往这个方向来,她偏头紧张的望着摇竹,正回神要将容庭抵在自己唇间拇指拉开时,男人忽然桎梏住她的手腕。 似是故意的,就在摇竹愈来愈近时,将她一只手背到了身后,连带着环腰抱住人转了一圈,半面朱墙正正好将他们遮了个彻底。 楚虞瞪大的眼,听着摇竹脚步声走过,一颗心提着,一动也不敢动。 她斜眼瞧着摇竹的影子掠过,直至没了声响,才猛地松了口气。 可这气才缓到一半,头顶上的阴影便落了下来,她下意识抬头,正中男人下怀。 唇角边的一吻炙热,花廊下几人说话的声音,在这盛夏的天儿里,如冰火相撞,直将她所有神思都抽离,像是锦鲤跃出池子再猛然落下,炸开了一簇水花似的。 让人心悸的慌。 容庭只这么一动不动贴着姑娘的唇角,似是试探,见她没任何动作,这才缓缓移至唇上。 唇瓣间摩擦着的旖旎,直让楚虞猛然回神。 她抬手抵在容庭胸膛,忽然听到墙后头摇竹去而复返,原是她路上撞见了邹幼,这才又折了回来。 她挣扎的动作一顿,心跳仿佛也随之一滞,墙那头是寻她的邹幼和摇竹,墙这头,却是荒唐之至。 容庭贴着她的唇轻笑了声,拇指捏着她的下巴,细细摩擦了一阵,直将姑娘唇下磨红了皮。 「你再动就要叫人发现了。」 他用气音儿如是说,那热气撒在楚虞唇间,她腿上一软,险些滑了下去,好在腰间那只手抱的稳,几乎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正要开口低声斥责这个浑身痞气的男人,就被猛地咬住下唇,是真咬,也是真疼。 楚虞毫无防备被磕了一口,疼的她倒抽一口气,眼泪无意识就掉了下来。 墙外终于没了动静,容庭这才稍稍放开她,瞧着姑娘唇瓣下的牙印,方才胸口的一簇火方才消了下去。 他抬手擦了姑娘脸上的泪,嘴角带着七分笑意三分冷意:「林楚虞,你还嫁给别人吗?」 楚虞抬手用手背捂着嘴,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被占了便宜,方才疼的她险些哭出声儿来,这会儿带着哭腔,压低了声道:「你咬我做什么啊!」 她拼命揉着唇,试图将唇瓣的印记给揉没了。 这叫她怎么见人,老太太还等她呢,万一被瞧见了,任谁不知她做了什么荒唐事儿! 容庭将她手从唇边拿开,看着被她揉红的小嘴儿,笑的愈发放肆,像是戏本子里玩世不恭的公子哥那般,眉眼间皆是风情。 他舌尖顶到了上颚,轻轻舔了一下:「啧,甜啊。」 楚虞双眸怒瞪着他,耳根红了个彻底,怎、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像是故意逗弄她似的,他全然不知羞耻便算了,还真将自己当成了戏本里的风流公子,笑着补了句:「小爷喜欢。」 容庭看她瞪着自己的模样,实在是气极了,他轻咳了一声,稍稍收敛了笑意。 「明日我去安喜堂向老太太提亲,你只要点头便可。」 看这丫头似要驳他一句,容庭立马堵了她接下来的话,直言道:「我亲都亲过了。」 楚虞狠狠抿了抿嘴:「……」 楚虞最后没去见苏夫人,反而回了安喜堂后,声称头疼,一整日都没下床。 邹幼喊她喝粥,她也先将邹幼打发了,这才做贼似的下了床。 楚虞俯身在铜镜面前,食指在唇角摸了下,印记还是未消。 而隔日,容宅上下沸沸扬扬,原要做事儿的下人也都有意无意聚集在安喜堂院前。 就连容瑶瑶闻言,连妆容都来不及整理,便踩着绣鞋匆匆赶来。 玉氏也早早同容正喧一道来了,今日容庭正儿八经的下聘,可不是小事。 玉氏脸色不大好看,想想楚虞那丫头最终还是嫁给容庭,她就不得劲儿。本来能同她娘家结亲的… 容瑶瑶四下瞧了瞧,上回下聘,还十几箱聘礼,壮观的很呢。 这回… 容瑶瑶目光落在路临手里捧着的小匣子上,微微一愣,就、就这么寒碜了? 大房一家皆到齐,二房闻言也前后脚就到了,容芊芊蹲在高氏身后,自打柴房那件事之后,她便再不敢出现在容庭面前。 不过她同容瑶瑶想的一样,这回怎么没有大阵仗了? 昨日容庭到安喜堂,早就知会过老太太今日提亲一事,老太太那时便说,只要楚丫头点头,她自不拦着。 可那丫头昨个儿正着了凉,发了一晚上的热,这会儿正在屋里歇着,对外头的事儿浑然不知。 老太太蹙了下眉头,这弄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故意不让楚丫头出来呢。 齐妈妈刚从楚虞屋里出来,也不瞒着众人,直言说:「老太太,姑娘还迷糊着呢,实在不好叫醒。」 容庭闻言,侧头从窗子瞧了眼楚虞那间屋子,还不等他开口,容瑶瑶便迫不及待道:「外祖母,二哥哥提亲这么大的事儿,楚虞怎么还躲着呀。」 齐妈妈笑着摇头:「楚姑娘烧了一夜,现下还没回神呢,倒不是躲着,只是…今日实在不是时候。」 v第二十七章[12.08] 容庭一手压在小几上,食指屈起敲了两下。 今日来本就走个过场,她是不是躲着也不要紧,只要不当面拒了他就行。 容庭抬眸给路临使了个眼色,路临会意的将匣子搁置在老太太面前:「这是我们公子下的聘。」 老太太看着这小玩意儿也是有些糊涂,齐妈妈伸手揭开,老太太这才瞧清楚,全是田庄铺子的地契。 若说比起来,这回这份礼,可比上回要重多了。 其余人探着脑袋都瞧不仔细,只看老太太神色微沉,未置一词。 容正喧是最乐得撮合二人,便出声试探的问道:「要不,就择黄道吉日,将这事儿定下来?」 老太太斜了他一眼,但也未说什么,是同意的意思。 齐妈妈瞧老太太这别扭劲儿,明明都应好了的事儿,这会儿又不乐意了。 齐妈妈笑了笑,给容正喧一个台阶下:「老太太早早就看好了,下月初七是好日子。」 玉氏艰难的扬起一抹笑,附和的说是。 容庭心不在焉听屋里几人说场面话,眼神却往对面那屋里瞧。 容瑶瑶偷偷看着这位她自幼又怕又佩服的二哥哥,实在觉得匪夷所思,他还真瞧上林楚虞了。 容芊芊心下不平,但也缓了口气,虽说林楚虞嫁了二哥哥也算高攀了,但左右碍不着她什么事儿。 老太太看容庭心不在此,加之容正喧也给了她台阶下,老太太便顺口应下了,只是还矜持道:「回头我问问那丫头的意思。」 这聘礼都下了,现在才问着实晚了些吧。 众人笑着,也不说破老太太的面子,只说容家要办大喜事了。 没多久,安喜堂的人散去,只剩容正喧在和老太太说话。 容庭抬脚假意出了安喜堂,却又从后门绕了回来,在后窗外听到邹幼在劝药。 路临迟疑的瞧了眼自家公子,好心提醒道:「公子,这是楚姑娘的闺房,咱、咱还是先回吧。」 聘都下了,也不急这么一时啊。 容庭淡淡瞥了他一眼,路临便自觉到后头去把风。 只听窗子被支开的吱呀一声,男人一手撑在栏上,极为迅速的翻了个身。 里头的人似被吓着了,邹幼险些将手里的药给撒了,目瞪口呆的看向那翻窗子进来的男人。 「二、二公子怎么…」 楚虞还闷头迷迷糊糊的睡着,全然不知屋子里多了一人。 邹幼脚步迟疑的不知该不该走,可这是姑娘的闺房呀,姑娘又病的浑浑噩噩,二公子这人看着又不正经… 她正这么七上八下的想着,忽然手里的汤碗被人拿了去,邹幼下意识往边上让了一步。 容庭将捂在被褥里的姑娘连人带被一块抱了起来,乍一碰到她的脸,烫的他心下一跳。 楚虞被这么一折腾,闹了些脾气,抬手一挥,那巴掌清脆响亮,直落在容庭脸上。 嘶… 邹幼吓一跳,猛地捂住眼,背过身去。 容庭蹙着眉头将她那只滚烫的手扯了下去,简单粗暴的把碗搁在她嘴边,生硬道:「张嘴,喝药。」 楚虞眸子闭的紧紧的,丝毫听不进外面的声音,微微张着小嘴儿,呼出的全是烫人的气息。 容庭低头看了半响,迟疑的将汤匙挡在她嘴边,略笨拙的抬手,药汁便流进她嘴里。 楚虞忽然尝到苦味儿,眉头紧紧皱起,小嘴儿也闭紧了,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药汁便顺着嘴角落下。 她还嫌烦的埋下头,嘟囔了句:「要蜜饯,甜的…」 邹幼知道姑娘这话是同她说的,忙道了句:「姑娘等等,我这就去拿。」 说着,她还不放心的看了眼容庭,这才匆匆离开。 屋子里静了一瞬,楚虞似是在消化邹幼那句话。 愈想愈不对劲,邹幼去拿蜜饯了… 那抱着她的人是谁? 她艰难的动了动酸涩的眼皮,正要睁眼时,忽然头顶传来一道声响:「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她浑身一颤,彻底清醒了。 楚虞挣扎着从男人怀里坐起来,抱着被褥有些懵怔,脸颊因发热而挂着两坨晕红,倒是凭白添了些娇媚。 「你……」她一开口,嗓子便刺疼刺疼的。 容庭将手里的药递给她,这是让她当茶水润喉的意思。 楚虞犹豫着接过,却没动一口,轻咳两声,略微沙哑着声儿道:「你快出去吧,让人瞧见不好。」 容庭点了点头,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老太太定了日子,下月初七。」 楚虞端着汤碗的手一顿,不自然的偏过头去,矜傲道:「我没答应。」 容庭看着她笑了声,这丫头果然是老太太养着的,连这矜持的模样都同老太太一样。 他带着些许戏弄她的笑意:「你要真不愿意,早拒了。」 楚虞被她说的一滞,本就红的耳根更红了些,好在瞧不大出来。 他轻笑了声,知道这丫头脸皮薄,不再说这事,反而转眼看着她手里的药,催促着:「我喂你?」 楚虞一愣,缩了缩手,将汤碗往怀里藏了藏,生怕他逼自己喝药似的。 「我等邹幼回来。」 v第二十八章[12.08] 容庭扬了扬眉,没想到她平日看起来沉稳大方的模样,竟还怕苦。 他弯了弯唇角:「很苦?」 楚虞顿了一下,试探的将碗递过去,睁眼胡说道:「也不是很苦,你仔细尝尝,说不准还有点甜。」 容庭好笑的看着她,竟十分配合的接过,低头啜了一小口,咽了下去。 楚虞讶异的眉间一挑,看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好奇道:「苦么?」 容庭神色自然的摇了摇头,就听姑娘笑着说:「那你全喝了。」 容庭稍稍停了一下,看的楚虞心下有点慌。 接着他低下头去,那架势似真要将这一碗药喝完似的,楚虞瞪大的眼,心想着这人何时这么好说话过,莫不是自己烧糊涂了…… 她还正狐疑时,忽然下颚被捏住,被迫张开了嘴,那苦的她直打颤的药汁从紧贴着的唇间不断流进嘴里,她呜咽一声,只好咽了下去。 「姑娘,蜜……」 砰的一声,邹幼手中的果盘打落,她猛地背过神捂住眼,又觉得不大好,忙捂住耳朵。 楚虞被吓的浑身一个激灵,容庭却跟没事人似的,将她压在怀里,变本加厉的在唇齿间放肆。 舌尖轻舔过的每一寸地方,都让怀里的姑娘发颤,像是要将她唇齿间的药味儿一点一点舔掉似的。 不知是多久,他缓缓松开手,楚虞大口喘着气,似乎是被亲懵了,半天都没说出话。 男人抬手,带着某中不可言喻的旖念抬手擦去她嘴角的水渍:「仔细尝尝,确实有点甜。」 「……」 他隔着被褥压着姑娘的腰,低声在她耳边笑了声:「老太太那儿你没拒,方才也没推开我,林楚虞,你看上我了。」 不知何时起,这人的混账话她听多了竟也习以为常,若是从前听容庭这样讲话,她定是冷眼回怼。 她默了半响,缓缓抬手,姑娘滚烫的指尖触上他的脸,不客气的捏了捏。 容庭偏头挑了挑眉,就听楚虞面无表情道:「哦,我就瞧瞧,一个人脸皮究竟能有多厚。」 说罢她收回手,坐稳了身子,替自己掖好被褥便翻了个身躺下。 被褥下那双手紧紧揪在一块,压在胸口处,似是想以此平复胸腔内的剧烈跳动。 她懊恼的闭了闭眼。 莫不是烧糊涂了。 容庭给自家下聘这事算得上稀奇了,小半日的功夫,京城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后宅,无不知晓此事。 苏夫人听了眼皮一跳,不可置信道:「昨个儿?」 丫鬟点了下头:「是,听说日子都定了。」 苏夫人倒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有些可惜,但可惜之余,也有些了然。 怪不得老太太后来便少提到她那位外孙女,原是自家孙儿看上了。 不过容庭那小子她也有所耳闻,这老太太竟能将楚虞那丫头嫁给他,将来日子能好过么。 容庭当年风流的名声大噪,也不怪苏夫人会这么想,玉氏与高氏又何尝不是这般想。 玉氏一脸不屑的对着铜镜簪好步摇:「依容庭的性子,娶楚丫头也不过一时兴起,待这兴致过了,还不是该去醉春苑去醉春苑,将来小妾通房,怕是都数不尽了。」 服侍玉氏的李妈妈亦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那时楚姑娘受了委屈,老太太便更不欢喜二公子了。」 玉氏脸色稍缓了缓。 其实她膝下无子,原本不必要同容家这两位公子计较的。 可容正喧却好,背地里立好了遗嘱,将来容家由容谨做主她是没意见,可这家产,却分的实在不公。 容庭手里攥着江南外祖家的家产,容正喧却还将容家大半田庄铺子都给了他。 一日被玉氏发现后,他却只说是亏待了那孩子,想要弥补一二, 玉氏不忿,那她的瑶瑶呢? 将来瑶瑶出嫁,若无嫁妆傍身,被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玉氏担心老太太也与容正喧有一样的念想,便总想离间他们祖孙二人,还让瑶瑶时不时去安喜堂陪老太太说话,只望那老婆子将来能念着瑶瑶的好,为她多多筹谋。 李妈妈欠了欠身子,往窗外探了一眼:「夫人,楚姑娘来了。」 还是同少夫人庄氏一道来的。 庄氏平日里也不用管后宅琐事,无趣的很,倒是与楚虞关系亲近些。 今日是玉氏差人叫楚虞过来喝茶闲聊,庄氏正巧来给玉氏问安,二人在路上撞见,便一道来了。 庄氏不知容家那点密辛,况且平日容谨看起来对玉氏也是恭敬的,因而她对这个婆婆也挺殷勤。 玉氏刚从房里出来,她便热络的迎了上去,嘴儿甜道:「婆母今儿个看起来,倒是年轻了十多岁呢。」 玉氏被她夸的哎哟一笑,假意埋怨道:「你这丫头嘴甜,净会忽悠我。」 楚虞不动声色的在一旁看着,待玉氏抬眼瞧过来时欠了欠身子:「舅母。」 玉氏和蔼一笑,给李妈妈使了个眼色,李姑娘便将手里的东西捧给楚虞。 紧接着玉氏便道:「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但你这丫头如今也是定了亲的人,我这做舅母的,略尽点绵薄之意。」 楚虞浅浅笑着,打开匣子的一瞬庄氏瞪大的眼,心下有些惊诧,这哪是绵薄之意啊。 这支钗环原是一对儿,乃当今皇后赏给老太太的。老太太将它一分为二,一支赏给了玉氏,一支赏给了高氏。 只是这玉氏将这样贵重的物品给了楚虞,不知道人瞧见了,还以为她有多疼爱容庭这个继子呢。 可这几日看来,庄氏也并未瞧出这个婆母对那位二弟有多关心。 楚虞低头默了一瞬,连庄氏都知道的东西,她在容家许久又怎会不知。 v第二十九章[12.08] 两年前容芊芊还拿着高氏的那支在她面前显摆过呢。 不过这若是收了,将来玉氏再到众人面前说一说,她真就成了个疼爱继子的还继母。 楚虞忽然蹙了蹙眉头,十分为难道:「舅母有所不知,外祖母前几日上香卜了一挂,那高僧说我身子骨不大好,这些金的银的,都该躲着点的。」 闻言,玉氏嘴角耷拉了下来。 这丫头说的跟真的似的,可她却是不信的。 再一抬头瞧,这丫头身上还当真没一点金银首饰,就连发髻上的步摇,都是玉制的, 玉氏勉强一笑:「那当真是可惜了,这支钗环舅母先替你留着。」 楚虞乖巧笑着应好。说起来,她和玉氏在容宅相处的也算好,逢年过节,玉氏在吃穿用度上也从未苛待过自己。 虽她一直知晓玉氏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温柔可人,尤其对容家两位公子,她存着自己的心机。 从前她事不关己,并未理会。可今后她林楚虞三个字便要与容庭绑在一块了,玉氏不喜容庭,自然也不喜她。 是该留个心眼了。 虽楚虞没收下钗环,但玉氏也并未让她就这么走了,在小院摆了瓜果点心,好似真与她谈心似的。 可这话头,总有意无意往容庭那些陈年风流事上引。 庄氏原先还不敢提这些,可瞧玉氏提了这事,她也没忍住说了一嘴:「我听闻二弟曾将娼妓带回府中过?」 玉氏笑着回她:「谁说不是呢,容庭这孩子,打小就不正经,都是惯的。」 庄氏嘀咕:「这也过头了,楚妹妹将来可要留点心。」 楚虞听玉氏将容庭的风流债都翻了个遍,记得比她还清楚呢,不由弯了弯唇角道:「是,舅母可对庭哥哥好上心呢。」 庄氏没听出其中意思,还附和的点了点头:「婆母定是很疼爱二弟的。」 玉氏不自在的笑笑:「应当的。」 她方才说了那么多,也不见楚丫头脸色有一丁点变化,反而被她奚落了两句,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后来还是楚虞说要回安喜堂陪老太太说话,三人这才散了。 玉氏看着楚虞的身影,冷哼一声:「这丫头心思通透,倒不像老大媳妇儿那般好糊弄。」 李妈妈应道:「谁说不是,楚姑娘在老太太跟前,玲珑着呢。」 玉氏叹了声气,忽的想到什么:「方才庄氏不说我险些忘了,容庭从前带回来的那娼妓如今在何处?」 李妈妈被问住了,一个娼妓,她哪上过心,忙低头道:「老奴去打听打听。」 楚虞方才说要回安喜堂陪老太太说话,可齐妈妈今儿一早就吩咐过,说是老太太身子乏,今日睡的晚些,叫姑娘今儿免了问安呢。 邹幼方才伺候在楚虞身边,玉氏的话她是听的一清二楚。 她试探的问了声:「姑娘可是担心,将来二公子会负了姑娘?」 楚虞稍稍抬起头,那翡翠耳饰随之一晃。 她偏头笑了声:「哪有什么负不负的,只要他将来的妾室通房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就好。」 楚虞深谙男人的劣根,就连她那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大舅父,不一样欠了许多风流债么。 容庭要去秦楼楚馆她不管,只不将人带回府里膈应她就好。 这才刚下聘没多久,回京到如今都未歇在容家的容二公子,这回倒是大大方方叫人将未逸轩收拾出来。 老太太与容正喧几人商议,这楚虞定是要从她安喜堂出嫁的,可哪有在自家迎娶的道理。 容庭又不住容家,干脆就在鹿河巷的路家半婚事。 这事儿,正合容庭心意。 但成亲之前,依照俗礼,二人还要避着点才是。 可容庭这光明正大的住了进来,偏生他还占一个容字,虽说于礼不合,却又不能将他赶出去。 于是老太太眼不见为净,也不让他来安喜堂问安,就当不知晓了。 容庭倒是也在未逸轩安分了几日,楚虞这几日还生怕他又像上回那般,连爬窗这种登徒子才做的事儿都做出来了,夜夜都叫邹幼将门窗关严实了。 好在这人还知些分寸。 只是,这安分了也没几日。 像是生怕旁人不知似的,路临日日从未逸轩过来,不是送点心就是送首饰,将她那本就不小的妆奁塞的满满当当。 且压根没给她拒的机会。 容瑶瑶也三天两头就往安喜堂跑,只说二哥哥待她真好,她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了。 言语里尽是羡慕之意。 这日陈梓心携着夫婿魏栋才回府探望老太太,可这不年不节的,究竟是来看老太太还是来打听别的,不言而喻。 魏栋梁是个读书人,长相平平,但为人却温润的很,将陈梓心照顾的极好。 楚虞这是第二次瞧见他,二人相互点了点头。 魏栋才笑着寒暄:「听闻楚姑娘同二公子定亲了?」 闻言,正陪老太太说话的陈梓心也瞧了过来。 分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她早听说了,可这会儿乍一听,心下还是有些难受。 楚虞自是能感觉到陈梓心那复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并未去看她,只轻声道:「是。」 陈梓心抿了抿唇,恰好撞见魏栋才投过来的目光,她心一慌,忙撇过头又同老太太说话。 只听她羞涩一笑,抚着小腹,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两句。 随即老太太大笑起来,叫人将陈梓心原住的屋子拾掇出来,留他们夫妻二人小住几日。 v第三十章[12.08] 回小院的路上,姐妹二人并肩走着, 楚虞偏过头,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浅浅一笑:「恭喜陈姐姐。」 陈梓心也回了个笑:「也恭喜你。」 她顿了顿:「没想到最后你会嫁给二哥哥。」 忽然,陈梓心脚步一顿,视线错过树影直投向那倚在墙边的男人。 陈梓心心下忽生感伤,忙别过头匆匆道:「有了身子后怎么都睡不够,我先回房歇息。」 楚虞定住了脚,原想佯装没瞧见,同陈梓心一道回去的。 可这人穿的实在扎眼,一身红色长衫,怕别人看不到他似的。 不过只稍稍一顿,楚虞便立即抬脚打了个转,背过身走了。 她不自禁抬手碰了碰唇,还有些心悸。 身后男人挑了挑眉,蓦地笑出声,回头给路临使了个眼色。 路临抱着个不大的箱子追了上去,喘了几口气,道:「姑、姑娘,这是公子让人备的。」 路临说着开了箱,里头躺着的,正是一套凤冠霞帔。 红的刺眼,金的晃眼。 她惊讶得微微动了动唇,下月初七才成婚,她的嫁衣还没绣好呢。 路临摸着脑袋笑了下:「这嫁衣公子在江南便叫人准备了,足足雇了几十个绣娘才在今儿个赶了出来,就连这凤冠,都是公子亲自画了样式叫人打的呢。」 楚虞眉间微动,下意识扭头往那头看了眼。 路临又说:「公子还说了,成婚之前他不为难姑娘,姑娘若是想出府尽管去,不必为了躲他日日呆在安喜堂…」 「他就远远瞧一眼,绝不为难姑娘…」路临说着,自个儿都有些为难。 「……」 这说着,怎么像是她欺负人了似的。 楚虞默了一瞬:「还说什么了?」 路临顿了顿:「还、还说,只要姑娘高兴,他怎么着都行。」 楚虞:「……」 临近成亲的日子,老太太便鲜少让楚虞出门,说是待嫁的姑娘,得好生养在闺中。 这几日楚虞便成天跟在老太太身边,学了各种花样,原本最不拿手的苏绣,竟也学的有模有样的。 陈梓心在安喜堂小住的这几日,便同她比较起了女红,倒是楚虞来容家这三年,同陈梓心最和睦的几日。 老太太没这姐俩这般有精神劲儿,坐了没一会儿便乏了,齐妈妈搀着她回房里歇息。 趁着现下无人,陈梓心抿了抿唇:「从前年少无知,做了许多荒唐事儿,现在想起来,怪丢人的。」 楚虞拿着针线的手略微一顿,她说的无非是当年哭着喊着要嫁给容庭这事儿。 陈梓心怕楚虞心里有芥蒂,毕竟她已经嫁为人妻了,如今只望家宅安宁,姐妹和睦,不想因着这些陈年旧事让二人徒生心结。 她轻轻一笑,将话头引到别的地方:「听下人说,鹿河巷的宅子在修葺,二哥哥这才搬了回来,这一回容宅就日日变着花样给你送小玩意儿,你可有福了。」 楚虞知晓陈梓心这是有意缓和,便笑着接过她的话:「陈姐姐打趣我了,再有福也比不了姐夫对你那般好呀。」 二人相互恭维了几句,当年这事,便算是放下了。 说到底只有陈梓心心下有芥蒂,楚虞倒是觉得无碍,哪怕是陈梓心如今还念着容庭,也算不得什么。 容庭的风流债,又何止这一桩。更 多 文 公 众 号:小 小 书 盟 日子一晃眼到七月,婚贴也下到了各家。 邹幼在屋里给楚虞比划着嫁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连连叹道:「二公子做的这身真好看,这红的不艳也不沉,正正好衬姑娘的肤色。」 楚虞淡淡抿了口茶,再过两日便是成婚的日子,邹幼看起来比她还紧张,这话都不知道念叨几日了。 忽然,邹幼将那嫁衣好生挂了起来,走过替楚虞拆了发髻,慢吞吞道:「姑娘,我听三姑娘说,二公子已经两日不见人影了。」 楚虞稍稍掀了下眸子:「嗯。」 邹幼见她这不慌不忙的劲儿,实在急的慌,匆匆将她头上的钗环全卸了个干净:「虽说姑娘这亲事也并非全然是自个儿愿意的,但怎么说嫁都嫁了,姑娘可要替自己好好谋划才是。」 若是什么都不放心上,往后不知会有多少小妖精欺负到头上来。 楚虞点了头,嘴上应的好听。 邹幼看她要睡下了便也不再唠叨了,只是姑娘那敷衍的模样,哪里像是对二公子有心了。 若真上心,这成婚前日夫君不见了,一般姑娘家早就急哭了。 邹幼倒是提心吊胆了一整日,直到派去打听的人说二公子已然回了鹿河巷,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容芊芊不知打哪儿来的消息,听说了这事后屁颠屁颠赶了过来,非在楚虞面前说一嘴。 她今日着了一身芙蓉色薄裙,连手中的扇子都是淡粉色的,好一副少女情窦初开的模样。 她拿着扇子挡了挡嘴边,笑着说:「楚虞,你好歹也叫我一声姐姐,我得了消息,总不好瞒着你。」 见林楚虞丝毫提不起兴致的样子,容芊芊不悦的抿了抿嘴角,随后又佯装一副心疼她的样子:「我听说二哥哥前两日同丘家公子宿在了醉春苑儿呢。」 楚虞脸色都不带变的,嘴边依旧挂着浅浅的疏离的笑,仿佛容芊芊说破天下来,她也是雷打不动的淡然。 楚虞抿了口茶:「哦,劳芊姐姐挂心了。」 容芊芊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原本想看林楚虞吃瘪,结果人家云淡风轻的,倒显得她小家子气。 今日是苏家的四姑娘在江南阁办诗会,容芊芊这一身,想必定是得了邀约的。 说来容芊芊也真是厉害,上回被关柴房闹的要上吊自杀,没两日就缓了过来。 v第三十一章[12.14] 高氏也将府里下人的嘴给堵严实了,没让这事传出去,要不容芊芊哪还有心思穿这一身花枝招展的。 容芊芊瞧嘴上赢不了楚虞,便也不自讨没趣,随口又说了几句明里暗里膈应人的话,这才不紧不慢的提着她那身长裙离开。 楚虞随即低下头,继续绣着她那缝了好几日的白莲帕子,像是真没将容芊芊的话放心上似的。 直到成亲前一晚,她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时辰到了便让邹幼打了盆水进来,慢条斯理的净了手,便掀了帷幔。 邹幼窸窸窣窣的将嫁衣摆好,不放心的又看了几眼。 这明儿个就要出嫁了,除了姑娘,安喜堂所有人都睡不安生,就连摇竹都跑来再三叮嘱,生怕明日缺这少那的。 邹幼闷闷的应下了,忍不住道:「姑娘这也忒冷静了些。」 摇竹抬头睨了眼房门,笑着说:「姑娘性子本就沉,是好事儿。」 里头的人压着床板翻了个身,将外面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悠悠吐出一口气来。 直到外头没了动静,她这才轻手轻脚下床,连鞋袜都没穿,径直走向挂在一旁的嫁衣。 她伸手揉了揉这布料子,难得的薄。 婚服繁琐,哪怕是夏日的婚服,一层层叠加,也免不得厚了些。 容庭备的这身却是极薄的,内里还是用冰蚕丝织的。 她搓着这一小段料子,搓着搓着忍不住低头笑了下。 忽的又想到什么,随即敛了嘴角。 容芊芊那些话显然是有夸大的成分,就是为了让她不痛快,偏生,她听着确实不痛快。 第二日,楚虞是被外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给吵醒的。 她拧着眉头直起身,还未睁眼,就听邹幼推门进来,一阵惊呼:「姑娘快,今儿个齐妈妈给姑娘梳发。」 楚虞一脸困顿的被推到妆台前,齐妈妈手巧,当年老太太出嫁都是她给梳的发髻。 喜娘捏着细嗓,一进门就哎哟一声:「这一打扮,花儿都失了颜色呢。」 楚虞浅浅笑了笑,喜娘的嘴儿从来就跟抹了蜜似的。 趁还有些功夫,她闭了眸子歇息,任丫鬟们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直到外头唢呐声起,她方才惊醒。 就听摇竹在外头催:「姑娘可好了?」 喜娘忙将红盖头往她头上一遮,回道:「来了来了。」 今日容家的人不多,一半都提前去了鹿河巷,在前厅的长辈,只剩老太太和玉氏,还有个二房的容落落。 容落落瞥了眼那头一身凤冠霞帔过来的新娘,心下也忍不住有些羡慕。 虽说嫁的不是什么良人,但好歹路家家底厚,容芊芊成日就说心疼楚虞,她反而觉得,林楚虞嫁的比陈梓心都好呢。 楚虞垂眸看着鞋尖儿,那头老太太从主座上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语气说不上多欢喜。 「去吧。」 楚虞略微失神,出了这道门槛,她就不再是安喜堂的人了。 直到喜娘将红绳递到她手中,楚虞方才回过神。 上花轿时,马鞍上的男人笑着道了句小心,楚虞脚下一顿,随即弯腰钻了进去。 一路炮竹声唢呐声不断,花轿旁的丫鬟皆提着个花篮子,走两步就撒一手玫瑰花瓣儿,几片从帘子外飘了进来,落在她手背上。 忽然,车帘被人掀开一角,邹幼偷摸着将东西递了进来。 「二公子叫人拿来的,说给姑娘垫垫肚子。」 邹幼说话时,莫名欢喜,瞧二公子对姑娘还是上心的。 楚虞今日描的细眉一挑,腹部一声轻响,她犹豫一会儿却将这食盒塞进了瞧不见的角落。 今日抹了胭脂,这一吃全掉光了。 落轿时,路宅一位妈妈走了过来,却不是朝楚虞过来的,反而是先对容庭嘘寒问暖的一番。 楚虞虽遮着红盖头瞧不见人,但一听这声儿便知道,是闻妈妈。 倒也正常,容庭成亲是大事儿,哪怕再山高水远,这位闻妈妈定也不会不来的。 又过了会儿,喜娘小心翼翼将新娘从轿里扶了出来,闻妈妈方慢吞吞走过来:「老奴扶姑娘去前厅。」 闻妈妈已从喜娘那儿结过楚虞的手,楚虞听着她的话,不适的蹙了蹙眉,可当下又不好开口纠正她。 罢了,往后有的是机会。 「糊涂了,叫夫人。」 男人声音里带着些不悦,楚虞与闻妈妈皆是顿住脚。 她下意识就要抬头看,才想起遮着盖头,便抿着唇又低了下去。 闻妈妈脸色不太好看,僵着嘴角笑了笑:「是是,瞧我这脑子,是该改口叫夫人。」 一路到前厅,闻妈妈也没再同她说话。 容正喧对楚虞这个儿媳妇儿那是相当满意,拜堂时都未让楚虞久站,喝了茶后便让她回房歇着。 容庭自是被丘长决几人拉着吃酒,好不容易有机会灌他,那几个公子哥怎会手软。 正提起一坛纯白酒满上杯盏,谁知这男人冷不丁弯了弯唇,扭头看向院子那侧被闻妈妈搀着走去后宅的姑娘。 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里平添了些得意:「啧,好看吧?」 丘长决:「……」 一大红背影,好看什么? v第三十二章[12.14] 似是看懂了丘长决眼里的鄙夷,容庭更鄙夷的投了个眼神回去:「你这孤家寡人,自然不懂。」 丘长决一个激灵,气的将杯盏换成了碗,是要将他灌醉的意思。 容庭今儿个高兴,也几乎来者不拒,仅剩一丝神志时,还不忘回头吩咐路临:「叫厨房,给夫人送点吃的。」 路临瞧了眼暗沉的天色,再瞧一眼大醉的容庭,公子明儿个醒来定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婚房里,楚虞压着小腹,端着身子坐在床沿,红木圆桌上摆着几样热乎菜,是方才厨房送来的。 楚虞在盖头里的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几时了?」 正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酒气飘了进来。 闻着这味儿都够呛人,不知道容庭是喝了多少。 邹幼瞧二公子这步子都走不直了,担忧的看了眼姑娘,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楚虞忍不住撩开了盖头的一角,眼瞧着这人撑着小几,似是难受极了,她下意识起身想搀他一把,谁知男人蓦地看过来。 「动什么,坐下。」他蹙了下眉头。 紧接着,虽然醉的不成样子,却还是记得要挑盖。 男人倚着床架,握着秤杆缓缓挑开了一角,就在盖头下那张脸快完全露出来之前,他忽然又放下。 容庭抬手,隔着盖头戳了下姑娘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缘故,他语气里的痞气更甚,直笑着道:「容楚虞,好听吧?」 楚虞紧紧绷着嘴角,不搭理他,兀自端着身子,笔挺的坐在那儿。 得不到人回话,容庭像是磨上了,非要个说话。 一手压在她被盖头撑起来的凤冠上:「不说话,不给揭盖头。」 楚虞盖头下那双他瞧不见的眸子无语凝噎的往男人那瞟了一眼,忽然他伸手过来,准确无语的在她耳垂上捏了一下。 楚虞怕痒,浑身一激灵:「好、好听。」 话刚落,盖头便被挑落。 他用的也不是秤杆,而是手,毫不讲究的就掀了她的盖头。 楚虞瞧了一整天的红色,终于被揭了盖头,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容庭俯身就撞了过来。 二人唇齿相撞,疼的楚虞猛地一哆嗦。 这人是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毫无章法的啃着,楚虞双手抵在他胸膛呜咽着要推开他,男人却因她的挣扎而更凶了。 楚虞动作一滞,只好配合的仰着头,果然他的动作就温和许多。 她尝了下酒味儿,隐约尝出了桃花酿的味道,其余便再分不出来了。 男人眼神迷离的从她唇上离开,姑娘的唇红的比方才上过口脂的还红,他下意识伸手按了按。 按照俗礼,新婚头一日,应去给公婆敬茶的,可这路宅没长辈,楚虞自然便省了这礼。 昨夜里容庭醉过去,婚床上又都是花生桂圆这些硌人的玩意儿,楚虞干脆就在贵妃椅上宿了一夜。 日上三竿的时辰,外头的人没听到动静也不敢进来,原本这路宅的下人就许久不伺候主子了,公子忽然回了京,又娶了妻,也不知道这位夫人好不好相处。 众人皆有自己的心思,谁也不敢上去敲这个门。 闻妈妈是江南来的,听说是江南路宅的掌事妈妈,她才一进院子,丫鬟小厮皆低下头,都说这闻妈妈好生厉害的。 闻妈妈脸色不大好,板着脸瞧了眼紧闭的门窗,一边嘟囔着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一边抬脚上前,力道不轻的敲了两下门。 这两下敲门声,下边的人心也跳了两下。 闻妈妈附耳听了片刻,随即开口道:「夫人,这府里还有许多事要夫人亲自管着呢。」 楚虞本就在贵妃椅上睡的不安生,手脚酸疼酸疼的,被这么一闹,眉头蹙了蹙便醒了。 容庭身下压着红枣桂圆,他稍稍一翻身,哗啦一声,全落在了地上。 房里二人皆是反应了片刻,才彻底睁开眼。 楚虞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紧接着便投向门窗,闻妈妈不嫌累的敲着门,一声一声的,叫人心慌。 容庭看了眼贵妃椅上缩着的姑娘,愣了片刻,低低咒骂了声。 又叫门外这么一闹,心下一股无名火就窜了上来。 他猛地起身,衣裳上的褶皱看起来像是风流了一夜似的。 他拉开门,丫鬟们皆是好奇得看了过来,再一瞧公子这颓废的模样,又害羞的低下头去。 闻妈妈往里头探了探:「这都几时了,夫人怎还不起,府里事……」 「她累着,别吵她,往后也不必来喊。」容庭冷着脸,直打断闻妈妈的话。 闻妈妈一怔,语气低了些:「可寻常人家,新婚头一日便该去给公婆敬茶,夫人这…」 邹幼端着盆水过来,下意识驳她:「这路家也没长辈在,我们姑娘给谁敬茶,难不成给妈妈您么?」 闻妈妈被她说的脸色一变,教训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夫人竟是这样教下人的。」 邹幼白了她一眼,这闻妈妈打心里对她们姑娘有偏见,她自然也不用与她客气。 昨个儿厨房夜里送酒菜时,闻妈妈还嘀咕着说姑娘娇贵,就这么一会儿都受不了饿,还是路临说是公子叫人送的,闻妈妈这才堪堪住了嘴。 屋里,楚虞自是将这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容庭过来时,正见姑娘抬手解着昨个儿梳的发髻,一晚上过去,倒也没了形状。 楚虞这会儿懒得搭理他,从铜镜里瞧见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也全然不理。 容庭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唇角磕破的那点伤:「谁咬的?」 楚虞顿了一下,冷着脸道:「狗咬的。」 容庭一愣,倒是对自己昨晚的举动全然记不得,只知是喝醉了,便再无印象。 v第三十三章[12.14] 不过能在她嘴边咬出伤口的,怕是也只有他自己了。 容庭自知理亏的弯下腰,从后头绕过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也不敢太用力,这姑娘哪哪儿都娇嫩,一不小心就能捏出红印子来。 他凑到跟前瞧了一眼:「疼不疼?」 楚虞啪嗒一声放下簪子:「你让狗咬一口,便知疼不疼了。」 容庭气笑了,直起身子睨了她一眼:「怎么还骂人呢。」 楚虞抿了抿唇,将邹幼叫进来伺候,邹幼动作麻利的给她重新梳洗了一番,见姑娘还穿着昨日的婚服,不由多瞧了她一眼。 楚虞自是知道她的意思,不自在的撇过脸。 容庭沐浴过后,闻妈妈端着早膳进来。显然是方才被容庭三两句一说,现在心里不痛快着呢,虽说该她做的事儿她依旧做,但脸上却没给个笑脸。 楚虞低头喝了小半碗银耳羹,捏着帕子点点嘴角,端着身份道:「都什么时辰,妈妈是不是拿错膳食了。」 闻妈妈阴阳怪气的笑了声:「本是给夫人拿的早膳,可您瞧您这起的晚了,便没让厨房再做一份。」 楚虞冷不丁挑了下眉:「是么?现在叫也不迟,撤了。」 闻妈妈一怔,脸色有些难看,憋着气道:「是,夫人才是后宅做主的人,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闻妈妈这话说的委屈,正好让从耳房出来的容庭听见。 容庭不动声色的往楚虞那儿瞧了一眼,闻妈妈等半响,也不见公子要替她这个老婆子说句话,便咬牙走了。 邹幼亦是识趣的抬脚退下,这一大早的,新婚的二人倒是跟不相熟似的,而且房事也… 邹幼咬了咬牙,这可不行。 楚虞有一搭没一搭的搅着银耳羹,容庭就这么坐在边上看着。 楚虞忍了会儿实在没忍住,抬眸不悦道:「你看什么。」 容庭淡淡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姑娘一大早就忍着脾气,昨儿个哪里得罪她了? 容庭思来想去,缓缓道道:「厨房备好午膳还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楚虞不解的蹙了下眉头,就听男人沉着声儿,格外认真道:「昨夜没做的,补上?」 啪嗒一声汤匙落进碗里,楚虞倒抽一口气,紧紧抿着唇,懒得理他。 她起身便要出门去,这京城路宅这么大,她都还不知道后院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忽然,青陶脚步匆匆的赶过来,正好楚虞拉开门,若不是邹幼及时拉了一把,这主仆二人就要撞上了。 青陶是楚虞从容家带来的丫鬟,原是在老太太房外做事儿的,倒是不怎么亲近的丫鬟。 楚虞瞧她做事利索,人也机灵,便要过来了。 青陶错过楚虞看了眼屋里头的二公子,咬了咬牙,低声道:「外头有人找二公子。」 她附在楚虞耳边:「是那个叫琼娘的,哭着喊着要找二公子,说是要公子给她个说法。」 青陶在容家做事,这琼娘一名她自然耳熟。 她压低了声音:「姑娘先去瞧瞧吧,能打发了最好,省得公子……」 青陶没说下去,可楚虞却知晓了她的意思。 楚虞默了片刻,新婚前两日容庭便不见了人影,刚成婚一日,琼娘就找上门来了。 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回头望了眼容庭,男人正拿着她那碗没吃完的银耳羹… 眼瞧那只她用过的汤匙被送进容庭嘴里,楚虞眼皮跳了下。 楚虞嘴角的伤口实在是伤在了敏感的地儿,任由谁看见了都会忍不住脸红。 她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也不遮掩,仿佛就是要告诉众人,路家夫妻二人是如胶似漆的。 琼娘说要见的是容庭,来的却是楚虞。 她目光一顿,落在楚虞嘴角,哭的更梨花带雨:「我今儿个,只是想要个说法罢了,你们何苦拦着公子见我……」 当年容庭走之前,路临倒是给了她一些傍身的银子,足够她安稳过一辈子。 可琼娘没了人依仗,那些银子迟早会花完的,她只好又回了醉春苑。 没想到容庭回京,却娶了当年那位楚姑娘,琼娘是想不到,这丫头竟这么有手段,能哄的容庭娶了她。 楚虞嘴角轻轻弯了个极小的弧度,要笑不笑的,慢条斯理坐在主座上:「去提桶水进来。」 邹幼愣了一下,迟疑应下。 生怕姑娘被这娼妓欺负了,还给青陶使了个眼色,青陶忙点头回应她。 邹幼打了桶井水回来,脚步在门外一顿,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就见琼娘被摁在地上,鞋袜都丢了,拼命挣扎着,嘴里还嚷嚷容家欺负人。 楚虞撑着小几缓缓起身,目光不屑的落在琼娘身上,嘲讽的弯了弯嘴角:「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容得娼妓随意出入?」 青陶果然是个机灵的,一听楚虞这话立马会了意,从发愣的邹幼手里接过水桶,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直将琼娘从头到尾泼了个湿。 琼娘呛了几口水,狼狈的趴在地上咳着。 楚虞低头冷着声儿问道:「前两日,容庭宿在你那儿了?」 琼娘再不敢胡来,这毕竟是路家后宅,万一林楚虞将她扣了可如何是好。 她连连摇头:「不曾,不曾,自打公子回京,我还未曾见过公子啊。」 门外,正倚墙而立的男人双眸微眯,不禁勾了勾唇。 啧。 路临被他这一笑毛骨悚然的,浑身都打了个颤。 v第三十四章[12.14] 不过细细回想了下里头的对话,路临一下就觉得不对劲了。 前两日公子买了京郊一个庄子,说是天儿热,避暑。 还特地盯着工匠打了口温泉池子。 合着夫人以为前两日公子是去寻花问柳了。 那日,琼娘是打扮的光鲜亮丽来的路家,却是浑身湿透被抬出的府。 路宅的下人原正观望着这位刚娶进门的夫人,不过十五的年纪,就算看起来再沉稳大方,可顶多就是个小姑娘,又能将后宅料理的多干净呢。 却不想她当真一点颜面也不给那位琼娘留。 琼娘是娼妓,下人也瞧不起她,可当年她可是公子的红颜,也在路家小住过的。 夫人今日将琼娘泼了一身水丢出去,还不知道公子那儿如何交代呢。 楚虞从花厅出来时,院子里的人纷纷垂下头,脚尖紧扣,看似很怕的样子,实则各有各的心思。 其中一个黄衣丫鬟是伺候过琼娘的,她可是知道,当初公子不常在宅子里,就琼娘一人时,那可耀武扬威了。 公子当初全然不管,定是在纵她。那琼娘又生的貌美,谁知公子如今心里是不是真不在意了。 说不准,这新婚头一天的夫妇俩,马上就要为了个娼妓闹起来了呢。 楚虞立在长廊下,淡然的扫了这内院一眼,目光正落在那黄衣丫鬟身上。 邹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黄衣丫鬟头上簪了支桃红绒花,乍一看,倒是这下人里头最显眼的。 做奴婢的,最忌讳在穿衣打扮上过于出众,指不定是存了什么心思。 邹幼偏了偏身子:「姑娘,可要叫那丫头到跟前来?」 楚虞微微一颔首,邹幼便抬脚过去。那黄衣丫鬟有些害怕,双手紧紧扣在腹前,一直低着不敢抬头。 楚虞神色清冷的站在台阶上,低头瞧了半响,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夫人,奴婢赵欢儿。」 她说话间,头更低了些,是个胆子不大的。 楚虞轻轻嗯了声:「抬头我瞧瞧。」 一众丫鬟小厮担忧的偷偷抬眼瞧着,这个欢儿可是她们当中出了名儿的爱打扮,之前好在是府里没有主子,妈妈们便也睁只眼闭只眼,谁知今日撞上新进门的夫人… 赵欢儿紧紧绷着脸,犹犹豫豫的抬了头。这么近的看着新进门的夫人,欢儿冷不丁一愣。 都说琼娘貌美,可却是叫人看多了会腻的美。但面前这位,跟水做的似的,三分清透七分妩媚,反而叫人看晃了眼。 赵欢儿忍不住抬手遮了遮脸上擦的胭脂水粉,觉得廉价的很,叫人看了笑话。 「若是让你伺候我,可愿意?」 众人皆是一愣,以为夫人是要惩戒欢儿,谁想竟是要欢儿贴身伺候?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活儿,赵欢儿懵了一瞬后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夫人不嫌弃欢儿,欢儿定用心伺候夫人!」 楚虞点了下头,便没再说别的。 邹幼虽然不喜这个赵欢儿,但姑娘都说要了,她自然也不能太苛待人,便叫赵欢儿跟在她身边。 青陶昨个儿婚宴时便将路宅大抵摸清,这会儿正带着楚虞四处逛着,有时还能说出个一两处景物来。 说起来,容家已经算是够大了,可这路宅竟不相上下,又因里头布局巧妙的油头,各岔路通向不同的院落,又让宅子看起来好似更大了些。 青陶顿住脚,再往前走,左拐是奴婢住的落安苑,又拐是后厨。 一直随行在后头的赵欢儿方才一直没机会说话,这会儿终于开口道:「夫人,下人们都住那座院子里,可闻妈妈不住那儿。」 赵欢儿可不瞎,那个江南来的妈妈成日不做下人该做的活儿,反而指使她们,一副盛气凌人,仗着自幼照看公子的情分上,就对她们指手画脚的。 听说,今早还自作主张敲了婚房的门,夫人定是不喜这位闻妈妈的,赵欢儿正是想到这一点,才敢说话。 楚虞眉头轻轻挑了一下,看似不甚在意的模样:「闻妈妈歇在哪座院子里?」 赵欢儿见夫人松了口,忙就说:「闻妈妈住春苑,那本是主子的地儿,再不然也是给宾客暂住,从没有给下人歇息的道理。」 楚虞低头揉搓着帕子,动作轻又慢,像是不将欢儿的话放在心里。 赵欢儿怕楚虞不信她,有些急了:「夫人有所不知,这儿虽是公子的宅子,但他向来不过问后宅内院,府里琐事皆由管妈妈打理,如今闻妈妈一来,便将管妈妈的差事给强占了去。」 楚虞往落安苑瞥了眼:「闻妈妈是有功劳的老人了,她想做管妈妈的差事,就让她做去吧。」 赵欢儿一顿,泄了气的低下头,心想着这夫人也不过是软柿子,连闻妈妈都教训不得,这府里哪能指望她呀。 楚虞当真就是将后宅逛了一圈便抬脚要回秋苑,邹幼几度想说话,可又碍着赵欢儿在没开口。 但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楚虞哪能不知,无非就是与赵欢儿想的一样,觉得她不敢动闻妈妈罢了。 可闻妈妈也不是普通的下人,众人都知她自打容庭年幼时便照顾她,虽仗着功劳便拎不清自个儿了,但若是她真就这么罚了闻妈妈,那今后岂不是让人说,路家的主母是个忘恩负义的。 时辰掐的刚刚好,她前脚一踏进院子里,后脚就有丫鬟布上菜。 许是方才琼娘那一出,将这些个人给唬住了,厨娘余妈妈布了菜也没立即走,反而战战兢兢道:「夫人可有忌口,这些都是家常菜,若是夫人有忌口的,奴婢可要好好记下才是。」 邹幼接下话道:「过会儿我将夫人的忌口写下告诉妈妈便好。」 余妈妈诶的应了声便退下。 楚虞往门外瞧了眼,青陶亦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蹙了下眉头:「方才奴婢瞧见丫鬟提着热水去屋里,路临也拿了身干净的衣裳进去。」 青陶说着也有些好奇,这个时辰沐浴… 楚虞瞧了眼小几,便让人将这一桌子菜移到屋里,她推门进去时,耳房外热气弥漫,水声之下,是路临说话的声音,听不大真切。 楚虞抬脚走过去,在珠帘外顿了顿脚步,隐约闻到些药味儿。 这味道她不算陌生,当初容庭还住在容家时,身上常常带着这味儿。 v第三十五章[12.14] 楚虞站的这地儿瞧不清里头的样子,只听到路临絮絮叨叨道:「老太太这一鞭子可半分情面都不留,公子当初也不躲着些。」 容庭没答,双手撑在浴桶边沿,像是不知道疼似的。 路临继续道:「本来都要好利索了…」 路临越说越觉得委屈,夫人被老太太罚去祠堂的那两日,公子便日日去安喜堂,怎么说的,说的什么,路临是不知道,但他却知晓头一日从安喜堂回来公子这背上就赫然一道狰狞的伤口。 比当初老爷打的还狠。 又值盛夏,伤口好的满,公子还不让用最好的金疮药,说什么味儿重… 楚虞捏着帕子的指尖微微一顿,轻声走了出去。 新婚头一日,楚虞并未清闲过,路家不像容家那样被料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打理起来也累的慌。 好不容易入了夜,邹幼替她捏了捏肩:「姑娘真就由着闻妈妈在府里胡来么,那这往后还哪有您说话的份儿啊。」 楚虞笑了下,听邹幼喊了她一整日的姑娘,是得纠过来了:「青陶都知道要改口叫夫人,你怎就改不过来?」 邹幼被说的红了脸:「奴婢喊习惯了。」 说着,邹幼便喊了她两声夫人,硬是将她给逗笑了。 正此时,门被从外头推开。 楚虞一下敛了嘴角,邹幼也忙替她将发髻拆了便急急退下。 容庭往妆台前看了一眼,这丫头一整日都没给她好脸色,至于为何,他现在倒是明白了。 原以为姑娘今晚也不会搭理他,容庭便也不折腾,自个儿摸着腰带就要将衣裳脱了,谁知铜镜前的人缓缓起身,一脸淡然的朝他走过来。 楚虞抿着唇,不慌不忙的样子,伸手搭上他的腰带:「我来。」 她抬头一本正经道:「既然成了亲,我该做的都会做。」 言下之意,替夫君宽衣亦是她为人妻的分内事。 容庭迟疑的看了她半响,配合的张开手让她褪了衣袍。 原以为这就完了,谁知这丫头又伸手扯住最后一身衣裳。 容庭愣了片刻,随即笑着将她的手拿了下来,调侃道:「再脱就没了。」 楚虞脸不红心不跳的抬头对上男人的眸子,冷静道:「我们已经成亲了。」 容庭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因新婚的缘故,楚虞身上的寝衣也是正红色的,领口恰好将她那一小截锁骨凸显出来,再往上,便是纤细白皙的脖颈了。 他眸色微沉,心下低低咒骂了一声。 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姑娘,自然不是放在床边当摆设的,可要不是怕老太太抽的那一鞭子吓到她,他何苦昨夜由着丘长决将自己灌醉,今夜还要忍着? 容庭也不笑了,浑身绷的难受,他勉强弯了弯唇:「去床上睡下。」 楚虞睁着双无辜的眼睛瞧他,手里还抱着他刚换下的衣袍,衣袍下那只小手紧攥着药瓶。 她默了半响道:「你是不是,身子不好。」 床头一盏烛火摇曳,男人的影子被拽的长长的,闻言后身形一顿,楚虞不由握紧了药瓶,抿了抿唇:「我是说,你是不是……」 楚虞话没说完,那头容庭忽然回头紧紧盯着她瞧,瞧的她头皮发麻。 男人面色一愣,随即扬了扬眉稍,那双比女子还风情万种的眸子弯了弯,气笑了:「我身子不好?」 楚虞手心贴着冰凉的瓷瓶,原想给他上药的手一顿,顺着容庭误解的意思点了下头:「嗯。」 二人就这么相对而立,互相看了一阵子,话说到这个份上容庭都没做什么,正当楚虞以为他今晚什么都不会做时,容庭忽然弯腰,做了个极具挑逗性的动作。 楚虞下意识退了一步,又被人拉了回来。 她浑身僵硬,两手紧握垂落在身侧,啪嗒一声手中的衣袍落了地。稍稍一低头,男人的束发蹭过她下巴,埋头亲了亲那个方才他盯了半天的锁骨。 容庭忽然一顿,贴着她笑了笑,他带有惩罚意味的轻咬了一下,感觉到面前的姑娘浑身一颤。 容庭直其腰,对上楚虞那张红透的脸:「怕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怕就去睡,趁哥哥我还能好好说话,别招惹我。」 他说话时,伸手拍了拍姑娘的脑袋。 本以为这样就能吓唬住她,容庭往床幔那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过去。 谁知道楚虞竟是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明明耳根红了个彻底,脸上竟还能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故作镇定的学他方才的样子。 她一手压着容庭的肩借力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压在男人的喉结上,感觉到这地方上下滚动了一下,她贝齿轻启,在上面磕了一下。 轰的一声,所有紧绷的弦都瞬间绷断,容庭眸色暗沉的像是一团墨,眸中闪过一丝惊诧过后,理智被情欲代替。 楚虞伸手隔着衣物覆在他胸口:「容庭,你怕什么?」 若仔细听,她话里带着颤抖,并非如她面上看起来那般冷静。 只是这时候容庭哪里还有功夫去仔细听,只知道面前的姑娘伸手拽住了他心下最后一道防线,往下一扯,彻底崩坏。 容庭毫不犹豫的伸手掐住她的腰,感觉到这个动作后楚虞抬头对上他向下看的眸子,二人相视一眼,像是得到了默许,容庭拦腰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随后整个身子压了下来,堵上姑娘的嘴,粗鲁炙热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嘴角唇瓣,像是要将她整个吞下去似的。 楚虞发出小声的呜咽声,抬手摸着要去解他的衣带,身上的人忽然一顿,完全忘了旁的事儿,反而牵着她的手 带到衣带旁,由着她折腾半天才解开。 那双满是湿汗的手钻进寝衣,四处点火。 容庭喘着气,从她唇上一路亲到了脖颈,忽然他身子一僵,如一盆冷水浇下来,全然清醒了。 背上的伤口攸的一疼,姑娘食指正压在那儿。 容庭垂眸看她,她眼里又哪里又半分情欲,冷静的很。 容庭那双漆黑的眸子,盛着化不开的浓郁墨色,渐渐清明,就听身下的姑娘问:「为什么不躲?」 v第三十六章[12.20] 从前容正喧动手的时候,也没见这人乖乖挨打的。 楚虞从枕下将方才混乱中塞进去的药瓶摸了出来,从容庭唇下滑过,一股熟悉的药味儿钻入鼻尖。 他也没起身,就保持了这半压在姑娘身上的动作,抬手拨了拨她凌乱的鬓发,不正经的笑了下:「躲了,老太太更要将你捂严实了,怕是看一眼都不让。」 既然她都知道了,容庭也不去问如何得知的,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似有再继续的意思。 楚虞偏头躲过,双手挡在他胸前:「先上药。」 容庭顿了下,老老实实起身,睨了她一眼,将她领口整理好方才背过身去将寝衣脱了。 楚虞再一抬眼时,生生倒抽了一口气。 怪不得他藏着捂着不让说,这背上的伤狰狞可怕,老太太怕是将浑身的劲儿都使出来的,饶是容正喧也不会打这么狠啊。 楚虞绷着下颚,将药粉倒在掌心揉热了,方才一只手覆在他背上,只感觉到男人绷直了身子,又慢慢松懈下来。 她仔细瞧了瞧,除了这一道新的伤痕,他背上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不过都浅的几乎要瞧不见了。 屋内一阵静默,因天气热的缘故,还留着一扇窗子通风,这会儿风吹过来,将帷幔掀起了一角。 楚虞冷不丁回过神,仔仔细细将药粉抹匀。 和路临不一样的是,姑娘的手软软的,动作又轻,容庭忍的一身汗。 楚虞咬了咬唇:「很疼么?你忍忍,快好了。」 容庭心不在焉的答了声,又听身后的姑娘说:「外祖母以后应不会再动手的,若是有下一次,你躲着点。」 容庭笑了下,点头应好。 正当楚虞收手,拿过他的寝衣要替他穿上时,男人一本正经道:「天热,捂着伤口。」 楚虞顿了下,将寝衣丢在了床位,跪起身子整理好方才乱糟糟的被褥,嘀咕着说:「昨夜你怎么不嫌捂着伤口。」 眼看着这姑娘上完药就不认人,就要钻进被褥里躺下时,容庭蹙着眉头捉住她。 楚虞躲了躲,飞快地钻进被褥里,背过身道:「伤好了再说。」 容庭一滞:「……」 紧接着半响都没有动静,男人就保持着坐着的动作,盯着姑娘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他这被她撩拨的一身火气… 容庭心下微叹,罢了。 烛火也熄了,身边的男人也安静了,楚虞以为今夜该安安稳稳过去时,忽然被拦腰一扯,一具像火一样热的身子贴了过来。 男人的唇在她后颈处有一搭没一搭吻着,楚虞挣扎了一下,随即被擒住手腕,就听他带着笑意说:「别动啊,万一碰到伤。」 楚虞蹙着眉头转身,将他的手从腰上拿下去。 明明夜里什么都瞧不见,容庭却能准确无误的用拇指压住她的唇。 像是在担心什么似的,他默了半响,幽幽道:「林楚虞,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了。」 「我要你心里,我比容家重要,要不然…」 他顿了一下,似是不知说什么,心下划过所有的惩罚,绕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要不然能如何,他舍不得。 楚虞心下微微一动,将下巴那只手拉开,十分淡定的应了声:「我知道了。」 随即她便背过身去。 夜里,姑娘眸子缓缓眨了两下。 老太太动了手,他却要瞒着她,楚虞不是个糊涂的人,容庭这般做为的哪样她心里清楚。 虽说这人一直与容家不对付,但她在老太太跟前养着,她对老太太有感情,容庭又岂会不知。 他不想让她夹在他与老太太之间,徒生烦恼罢了。 一早,路临装模作样的抱着一沓账簿进了屋里,陡然一见夫人正给公子上着药,他怔了半响,吞吞吐吐道:「也、也不是重要事儿…」 路临抬脚匆匆离开,在屋外莫名其妙的回望了一眼。 昨日不是还说瞒着夫人么? 路临摸不着头脑,正欲转身离开,就撞见匆匆赶过来的闻妈妈。 瞧闻妈妈这模样,路临直觉不好,便赶忙拦住她:「公子与夫人在里头说话呢,妈妈还是等等的好。」 闻妈妈停住脚,心下憋着一股郁气,横了眼路临便径直走过去,却又在门外被邹幼和青陶拦住。 邹幼可不喜欢这个闻妈妈了,饶是她在容家伺候了三年,也没见什么妈妈这么大架子的。 「夫人与公子还没起呢,妈妈有事在外头等等吧。」 闻妈妈大着嗓音道:「我就是来像夫人要一个说法。」 邹幼还在劝,屋里头容庭正穿好衣物,反而是给他上药的楚虞还磨蹭了半响,方才从床榻上下来。 这屋子本就不隔音,外头说什么里头听的清清楚楚,楚虞微微挑了下眉头,她是没想到闻妈妈会因为这事儿闹过来。 容庭若有所思的往门外瞥了眼,踱步过去,门外争执的二人皆是被这忽然一开门的动作吓了一跳。 邹幼看是二公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儿,若不是二公子纵着,闻妈妈一个下人,哪里敢这样逾矩。 闻妈妈脸色微微松动,简直委屈的要抹一把眼泪了。 「公子啊,我在路家勤勤恳恳多年,做事本分,从未出过差池,不知夫人究竟看我老婆子哪里不惯,她若是有不满,直言就是!」 楚虞坐在床榻边,慢吞吞的穿好衣裳,这才朝门外唤了声:「青陶。」 青陶应声忙低头钻进门,她的手艺比邹幼要好,因而这梳发的差事都是她来做。 邹幼见此也忙打了盆水进来,二人动作麻利的将两位主子伺候好了,却也没立即离开,一左一右的立在楚虞身后,像是怕闻妈妈联合二公子欺负她们姑娘似的。 v第三十七章[12.20] 闻妈妈这会儿看着委屈十足,像真被楚虞欺负了似的,站在妆台后声泪俱下:「不知老奴究竟做了什么惹夫人不高兴的事儿,夫人竟要赶老奴去看庄子。」 正挑着首饰的楚虞闻言一顿,眉头攸的蹙起。 不仅是她,就连她身后两个丫头都是一头雾水的。 昨日夫人吩咐下去,说是体恤闻妈妈,要将落安苑最好的一间房腾出来给闻妈妈住。 这落安苑最好的屋子定然也是好的,只不过到底还是同下人们住在一起,和闻妈妈现在住的春苑那是天差地别。 看似是赏,实则是贬。 但此举却也让下人们挑不出错来,闻妈妈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她今儿个找上门来楚虞便觉得不对,闻妈妈是老人了,不会这么没脑子就找上来。 可她这一开口… 楚虞默了半响,正有些拿不准主意时,原在小几上慢悠悠喝着茶的男人忽然放下茶盏:「闻姨。」 闻妈妈一怔,公子许久没这么喊过她了。 「路家后宅总归要让主母管着,这么些年之所以由着您,那是因为我枕边没人,如今有了,在宅子里头,总不能让人受了委屈。」 闻妈妈彻底僵住了身子,公子这话看起来恭恭敬敬,实则却是在诛心。 她让夫人受了委屈?她何曾… 闻妈妈缓了几口气,有些不知所措:「公子,您误会了,我一个下人,怎么敢叫夫人受我的委屈,定是那些个乱说话的丫头在您跟前嚼舌根了吧?这可不能信啊!」 容庭淡淡笑了一下,脸上原有的客气渐渐消失:「我没瞎。」 就单是这丫头嫁进来的两日,下边的人便不听使唤,口口声声称是闻妈妈叫她们如何如何做的。 容庭并非充耳不闻,反而是叫路临留意着,谁知路临禀完后却一脸淡然的同他说,在江南亦是这么个情况,只是那时候他不在意罢了。 就昨日,闻妈妈便已在他面前倒了好一通苦水,说是家里的夫人管不好宅子。 若非如此,容庭还不会想要将闻妈妈放出去管宅子。 不过他已是仁至义尽,连庄子都挑了处最好的,将来还能许闻妈妈安享晚年,算是优待她了。 闻妈妈看容庭脸色已然不是太好看,这会儿才深知自己昨个儿去跟公子说夫人不好是有多大的错处。 原还想着,公子听了她的话,能将宅子先交由她管,毕竟,她也管了半辈子的后宅,总比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有本事。 谁知… 闻妈妈脸色难看的低下头去,也知晓再多说无意,便耷拉个脑袋离开了。 妆台前的姑娘心下划过一丝惊诧,默不作声的回头对着铜镜将吊着珍珠坠子的耳饰戴上。 容庭就着一面铜镜看她,朝两个碍眼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青陶便拉着邹幼退下。 楚虞顿了一下,就听男人悠悠然的问道:「林楚虞,你有没有话要问我?」 楚虞偏头对着铜镜,十分费力的想将这枚耳饰戴上,折腾了半天,啪嗒一声,珍珠落了地。 她一边神色自若的弯腰捡起,一边道:「我听路临说,闻妈妈在路家伺候了许多年,于你也是有情分的,你就这样将她打发了?」 容庭低低嗯了一声,随后起身走向妆台,伸手接过那枚珍珠耳环,弯腰捏住她的耳垂,笨拙的比划了半天。 「她逾矩了,逾矩的下人,你该罚就罚,不必看着谁的颜面。」 容庭凑的很近,说话时的热气喷在楚虞耳边,她蓦地一怔,随即移开身子,捂住耳朵说:「你会不会戴,我自己来。」 容庭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对这耳饰起了兴趣,还偏生要亲自给她戴上,将人又拉了回来说:「哥哥我这不是没给人戴么。」 楚虞顿了一下,忍着耳边痒痒的感觉,一动不动的挺着身子。 好不容易戴上了一只,容庭捏着剩下一只在手里把玩:「还有没有要问的?」 楚虞下意识蹙了下眉头,仔细想了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了。」 男人扬了下眉:「真没了?」 楚虞伸手要拿过他手里的那只耳环:「今日大嫂嫂同两个姐姐要来府中喝茶,不好拒了,你要不喜欢她们就别来院子里,等晚膳再回来吧。」 容庭反手握住她,二人掌心里硌着一枚珍珠。容庭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执意问道:「真没要问的了?」 末了他又补了句:「都能问,今日你问的,我全告诉你。」 男人漆黑到深不可见的瞳孔直撞进她眸中,楚虞抽了抽手,未果。 那日在花厅,小姑娘分明是介意琼娘,介意他成婚前消失了两日这事儿,可然后便没了下文,她不说不问,仿佛这事没发生过似的。 但愈是憋在心里,愈是能长成一根刺。 他不想往这姑娘心头扎根刺,到头来苦的还是他自己。 屋内一时静谧的骇人,容庭半坐在妆台上握着她的手,垂头等她说话。 默了半响,姑娘唤了声他的名字,随后直直盯着他瞧:「你心里可还念着琼娘?」 容庭呼吸忽的一滞,胸口亦是有些喘不过气来:「没有。」 顿了下,他又说:「当初带她回府,是想气气容正喧,我没碰过她。」 怕楚虞不信,男人蹙了下眉头:「真的。」 楚虞心下松了口气,随即别过脸去道:「那最好,念着也没用,我不可能跟娼妓共侍一夫的。」 她抿了抿唇:「除非你休了我。」 忽然手被紧紧握了握,男人冷声笑了一下:「不可能。」 二人相握的手心里都是汗,容庭缓缓松开,绕到另一边,这回倒是熟练的两下就给她将另一只耳饰带上。 他没立即拿开手,反而捏了捏她的耳垂,指甲刮过的地方引的姑娘浑身一颤。 v第三十八章[12.20] 「林楚虞,为什么不问?」 楚虞稍稍拧了下眉头,就觉得容庭今儿一早很是不对劲:「你要我问什么?」 「你那天问琼娘的。」 他忽的靠近,贴着她的耳朵,话落,张嘴便含住了她耳下那枚珍珠,冰冰凉凉的。 楚虞僵直了背,不知是被他的话吓的,还是被他这番轻浮的举动吓的。 「问。」他吐出了珍珠,亲了亲姑娘的耳朵,眼瞧着那耳廓红了一圈。 楚虞放在腿上的手拽紧了裙摆,稍稍偏了下头,深吸了口气,被他撩拨的颤抖着声音问:「去哪儿了。」 容庭直起腰,稍稍退了一段距离,像是得逞了似的笑了笑:「好地方,明日带你去。」 楚虞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明日回门,要去安喜堂给外祖母问安。」 容庭不甚在意的颔首道:「来得及。」 突然门外传来两声轻响:「夫人,厨房做了昨日夫人吩咐的早膳。」 说话的不是青陶也不是邹幼,而是赵欢儿。 原本这路家就是零零散散的状态,从前容庭也是有一日没一日的在这儿住着,厨房做出的吃食也是没规矩,昨日在后厨做事儿的下人被叫到秋苑来训了一顿后,这才有了点样子。 楚虞应了声:「进吧。」 赵欢儿从未到主子跟前伺候过,低着头有些胆怯,但又难免好奇的偷偷抬眸瞄一眼,这一眼直让她心怦怦跳。 公子坐的离夫人那样近,看起来俩人倒是恩爱的很。 楚虞目光从盘中掠过,随后落在赵欢儿身上。 赵欢儿一如既往的发髻上插了朵绒花,描了精致的妆,腰间还挂着枚芙蓉花样式的荷包,无一不凸显了女儿家的小心思。 她原本在路家就是这么过的,哪怕路家没主子在,赵欢儿也喜欢将自己打扮成与别人不同的样子,就连走起路来的身姿,都是一般下人比不了的。 楚虞收回目光,缓缓起身朝红木圆桌上走去,容庭向来是没有用早膳的习惯的,不过因为楚虞,这两日他倒也一改往日,开始陪她用起早膳来了。 因这丫头跟前向来是邹幼和青陶在伺候,冷不丁换了个人,又是眼生的,容庭便多瞧了一眼。 这一眼,直将赵欢儿脸给瞧红了,虽第一次伺候主子心里没底,却忍不住大着胆子道:「这粥里放了山药红枣,包子也是夫人特意要的素芳斋的包子,公子尝尝看。」 楚虞执起汤匙的手一顿,默不作声的弯了弯嘴角。 容庭往日做出一副风流模样,这宅子里还不知有多少像赵欢儿这样存了心思的丫鬟。 不过赵欢儿是个不聪明的,尽把心思放在脸上了。 容庭蹙了蹙眉头,抬眸就往赵欢儿那儿看去,赵欢儿忙低下头,就听容庭冷着声道:「你不知道在主子跟前不准用香?」 赵欢儿面色一白,抖着唇揪紧了衣摆,忙跪下道:「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夫人恕罪啊!」 她平日用香用习惯了,妈妈们也不说她,却忘了在主子面前不准用香的规矩。 楚虞仍旧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喝着粥,又慢吞吞放下汤匙,拿着帕子点了点嘴边,温和道:「不是什么大事,下回注意些便好。」 她伸手将赵欢儿扶起来:「哭什么,我又没要罚你,快去洗把脸再回来伺候。」 赵欢儿可是见过林楚虞对付琼娘的样子,没想到她竟这般好脾气,惊讶的一时忘了应答,愣了半响才道:「谢、谢夫人。」 赵欢儿说着赶忙小跑了出去。 容庭眯了眯眼,林楚虞跟着老太太三年,那是打理后宅的一把好手,怎么可能这般由着下人放肆。 楚虞淡定的提着裙摆坐下,对上男人打量她的目光,冷静道:「有些事拐着弯来,更有成效。」 她说着,又低头喝了一小口粥。 容庭挑了挑眉,不由弯了弯嘴角,真是个心思深沉的丫头。 不过,都随她。 到寅时初,庄氏带着容家的小辈过来,说是要沾沾新婚二人的喜气。 楚虞在秋苑的后院摆了几张小几,瓜果点心也都一一摆上,随后才赶着容庭去书房。 这回不仅是容瑶瑶姐几个来了,就连一直少见的玉筱也来了。 玉筱是玉氏娘家的姑娘,容瑶瑶的表姐姐,偶有来容家的时候,也不大跟楚虞说话,似是不大看得上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外姓姑娘。 容瑶瑶倒是跟她关系极好,二人挽着手过来的。 容瑶瑶调侃道:「如今要喊楚妹妹为二嫂嫂了,筱姐姐听我要来路家吃茶,便叫我将她一块带来了。」 楚虞轻轻一笑,就听玉筱轻悠悠的说:「前两日的婚宴我也来了呢,楚虞妹妹应当不知。」 楚虞大大方方对上玉筱眼底一如既往的轻蔑,莞尔一笑:「我知晓,宾客名单我瞧过。」 「是么。」玉筱被容瑶瑶拉着坐下,像是不经意提了句:「玉家收到容家的喜帖时,可把我吓坏了,当初嫦沁那丫头不是被二公子迷的五迷三道的,结果竟是楚虞妹妹嫁了他。」 这话被提起时,围在石桌上的几人皆是一默,这样喜庆的日子,何苦去提旧事。 容落落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后宅里这些拐着弯说的话,她早就看腻味了。 今日玉筱要来,她便知晓这茶怕是喝不痛快,若不是芊芊非要拉她一道,容落落定是不跑这一趟的。 容芊芊向来跟大房的人不对付,玉筱是玉氏的侄女,跟她自然也没什么好关系。 不过今日,容芊芊难得附和她:「呀,筱姐姐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事儿呢。」 楚虞弯了弯嘴角,听府里的妈妈嘴碎说过,丘嫦沁怀了身子,快两个月了。 她眉目间染上笑意,与往日在容家谨小慎微不同,大大方方笑了声:「我家夫君是生的副勾引人的皮囊。」 长廊下正走过来的男人脚步一顿,停在了拐角处。 玉筱和容芊芊一噎,讪讪笑了下,容瑶瑶反而没听出这几人争锋相对的意思,点头道:「二哥哥是生的好看,比谨哥哥还要俊。」 v第三十九章[12.20] 容芊芊紧跟着嘀咕了一句:「好看有什么用,二哥哥还不是为了跟祖母作对才娶的楚虞。」 容落落抬手拍了拍容芊芊的手背,容芊芊立即噤了声。 不过她这话说的,也是众人所想。 邹幼端着杏仁露要走过去,经过长廊下瞧见二公子靠着红墙站在那儿,不由一愣。 邹幼迟疑的走过去,顺着容庭目光看,顺便也听了两三句,气道:「就会欺负我们姑娘。」 容庭淡淡扭头看了邹幼一眼:「她在容家,常被欺负?」 邹幼顿了下,自知失言,但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抿了抿唇:「倒也算不得什么欺负,姑娘向来不往心里去。」 不过… 邹幼停了半响:「不过当初倒是被公子欺负哭了几回。」 容庭:「……」 他伸手接过邹幼手中的瓷碗,抬脚便要往楚虞那儿走,忽的脚步一顿,回头冷冰冰道:「我路家哪来的姑娘,叫夫人。」 容庭端着一碗杏仁露过来时,石桌旁几人都不约而同熄了声,尤其是容芊芊,刚说了坏话,这会儿吓的脸都白了。 容芊芊可没忘记当日容庭在柴房里的模样。 她忙低下头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企图容庭瞧不见她似的。 容庭眼里似乎看不见其他人,兀自走到楚虞身旁,将杏仁露搁在她面前:「江南阁出了新的菜式,你不是一直嘴馋,过会儿带你去尝尝?」 楚虞一怔,她什么时候嘴馋了。 不过一看容瑶瑶几人的神色,她忙点下头:「唔,天热不想走动。」 容庭立马会了意,笑了声:「那我给你带回来。」 楚虞点点头,一口气报了一串菜名儿,也不知道江南阁有没有,左右是做样子给容瑶瑶她们看的。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庄氏有些羡慕的瞧了楚虞一眼,容谨就从未这般耐心的说过话。 庄氏不由有些失望,说不上是怎么样一个情绪,她同楚虞也算交好,俩人皆嫁了容家的公子,但她总想着楚虞定是过的不如自己的。 可看这样子,人家俩口子分明恩爱的很,庄氏心下便有些不如意了。 容庭说完话也还没马上离开,偏头扫了其余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一直努力低着头的容芊芊身上,挑了下眉头道:「前阵子你不是在柴房呆了一宿,还闹着要上吊么?我看着倒是大好了。」 容芊芊面色彻底难看了,她紧紧揪着帕子,关节泛白,慌乱的拽了拽容落落。 不为其他,她在柴房一夜的事儿容家的人都知晓,容瑶瑶也知晓,只是玉筱不是容家人,她是外人啊! 怎么、怎么能让外人知晓这事,传出去,容家姑娘家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果然就见玉筱一脸惊讶的看了容芊芊一眼,眼神由讶异变成若有所思,最后只剩嫌弃。 容落落握住容芊芊的手,蹙着眉头:「容庭,你胡说什么。」 容落落比容庭大上那么几个月,平日里仗着姐姐的辈分,倒是敢唤一声他的名字。 只是,容庭向来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容庭眼神轻蔑的从容芊芊身上划过,却看都不看玉筱一眼。 玉筱亦是不动声色的捏紧了茶盏,她和容庭也算有过节的,从前她因为玉氏的缘故常去容家,难得瞧见这么俊的男子,自是想亲近几分。 可容庭却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说话也不大好听,直将姑娘家的颜面往地上摔,可以说是很不君子了。 后来玉筱每每见到容庭都又恨又不甘,可那时候她瞧见的容庭,不是在酒馆里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的酩酊大醉,就是从醉春苑出来,带着一身香粉味儿。 还从未见过他这样温和的说话,低头的一刹那眼里尽显温柔,瞧得出来,他是在为林楚虞出头。 一直到容庭离开,玉筱都没回过神来,容瑶瑶唤了她好几声。 她勉强一笑,视线落在对面的姑娘身上,倒是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楚虞…头上这根簪挺别致的。」 容庭方才过来就无关痛痒的说了几句话,已经闹的姑娘几个没了说话的兴致。 容芊芊亦是不再说话,有些懊恼,这是路家的宅子,她再如何也不该在这儿为难林楚虞。 不过让她现在离开,那就更失颜面了,于是容芊芊坐立难安的听着玉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首饰。 玉筱不说的话还没人注意到,庄氏顺着她的话看过去,这簪子上镶着银制的鸟儿,是不大一样。 楚虞抿着茶盏边沿,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云淡风轻道:「哦,容庭就爱瞎折腾,筱姐姐要是喜欢,改明儿我让他再叫人打一支?」 玉筱面色一僵:「不用了。」 姑娘家攀比的,无非是夫君和家底。容庭虽是商人,但却出自将府,与一般商人不同,总归没人真将他当商贾看,可他又确确实实有着路家这么大的产业,这家底,京城一般人家还真比不了。 至于夫君,那人确实是名声差了些,不过楚虞觉得…还有救。 她一杯茶水见底,润了润喉咙才说:「筱姐姐不必客气,我家那位别的不好,就是银子多的没处花。」 玉筱:「……」 明摆着是显摆的话,可偏偏姑娘几个都挑不出错,这路家…… 是真有钱啊。 家大业大的,别说京城,就是在江南都独树一帜。 庄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楚虞嫁的,是富甲一方的路家。 而她嫁的,那是容家。 就单是路家的家底摆在那儿,哪怕是容庭待她不好,楚虞这个路家大夫人日子也过得比一般人滋润。 几人各存心思的心不在焉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早早离去。 待人都散了后,楚虞笑了半响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v第四十章[12.20] 邹幼在后头有些不悦:「姑娘,她们分明是想来看姑娘笑话的,好在二公子方才来一趟,否则她们真要以为姑娘在路家过不好了。」 青陶从院外踱步过来,看邹幼和姑娘的脸色,大抵知晓那群姑娘来定是没说什么好话。 她轻唤了声姑娘,随后将对折后的宣纸搁在桌上。 楚虞眉间轻轻一挑,那双勾人又凌厉的双眸从纸上扫过。 名录上第一个就是管妈妈。 青陶:「夫人,这闻妈妈一走,便将管事妈妈的权利都交还给了管妈妈,可奴婢问了一圈儿,都说管妈妈脾气好性子软,就赵欢儿那般屡次逾矩的,都只是口头教训,不当回事儿的。」 青陶挨个说下去:「费青青是管妈妈的女儿,跟她娘倒不是一个性格,仗着管妈妈在府里的身份嚣张跋扈的很,做的也是最清闲吃香的差事,在书房当差呢。」 「书房?」楚虞蹙了下眉头。 青陶又说:「不过听说公子立了规矩,除了路临,其他人不许进出书房,这当差的下人也只能在书房外伺候着。」 楚虞淡淡收了名录,嘀咕了声:「他还知道立规矩。」 至于剩下那些个名字,都是不守规矩的下人,找个时候,得一个个收拾了。 青陶想起什么似的,四处望了眼,忍不住道:「奴婢方才去后厨时见赵欢儿端了碗凉茶。」 她定定看着夫人面前的杏仁露,目光变得若有所思。 被青陶这么一说,邹幼一口气险些没将自己噎住:「夫人您太纵着她了,她还真当自个儿得了宠,上赶着到公子面前伺候了!」 楚虞慢悠悠的放下茶盏,指了指那叠还没被动过的红豆糕:「拿上。」 路家小径多,四通八达的。从秋苑到书房有一段距离,拐了四五个长廊方才到。 只是还未至门外,便先闻到了一丝皂角味儿。 书房门大开,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主仆三人走近一瞧,那哭的人正是赵欢儿。方才为将身上的香味儿去掉才去沐浴,这会儿身上没了浓郁的香粉味,反而添了皂角的清香。 她环视一圈,只有路临和赵欢儿在,赵欢儿跪在地上抽抽搭搭的哭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路临扭头看去,就见夫人和两个丫鬟缓缓而至,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低头道:「夫人。」 赵欢儿如见救星,跪着过来拉住楚虞的裙摆:「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您替欢儿说两句话吧。」 正此时容庭从屏风后出来,明显换了身衣裳,再瞧见书案旁歪倒的茶盏和洒落的水渍,明眼人一瞧就知晓怎么回事。 书房的门未关,本在屋外伺候的丫鬟有意无意路过,个个都拉长了耳朵在听。 楚虞低头莞尔一笑,语气要多温和就多温和:「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哭什么,起来吧。」 赵欢儿哭着哭着一噎:「夫人当真不罚欢儿?」 不等楚虞开口说话,容庭沉着脸色伸手勾住她的腰带到一边,楚虞踉跄几步,着急站稳:「你做什么!」 容庭蹙了下眉头:「你好人当上瘾了?这丫鬟你放在身边,是想考验我的定力?」 楚虞冷不丁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容庭:「你看上她了?」 她原就是想激赵欢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再杀鸡儆猴,绝了这府里心思藏的深的丫鬟。 但若是容庭真看上了… 容庭见面前的姑娘一副寻思着给他纳妾的脸色,脸色一滞,阴阳怪气道:「我看上她?」 楚虞狐疑的多看了男人几眼,他这脸色,也实在不像看上了赵欢儿。 赵欢儿还在哭,邹幼实在不耐烦,不大不小的嘟囔了句:「你这么喜欢伺候公子,莫不是存着别的心思吧?」 赵欢儿吓的一个颤抖:「没有,奴婢没有,奴婢断不敢生出这种心思的!」 「行了,下去吧,跪在这儿像什么。」楚虞面上不甚在意的样子,轻而易举就放了赵欢儿。 赵欢儿迟疑一顺,忙爬起身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还抹着泪,狼狈的很。 事已至此,邹幼虽不甘就这么当过了赵欢儿,但夫人既已发话,便只好罢了。 几人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带上了书房的门。 容庭冷着一张脸,倨傲的睨着她:「你知道那茶怎么洒的么?」 楚虞扭头看了打翻的茶盏一眼,就听男人带着丝冷笑:「那丫鬟,倒茶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偎了过来。」 容庭紧紧盯住姑娘的神情,试图找到些破绽,继而说:「手就搭在我腿上。」 楚虞依旧一脸淡定,丝毫没被气到,可没气到她,倒是把容庭气个不轻。 他胸前起伏了两下:「林楚虞,你身边的丫头都能瞧出方才是什么事儿,你瞧不出?」 楚虞看他真气的不轻,又不知道哪里将他气着了,不就是被摸了下腿么,这人从前出入秦楼楚馆也不见这么洁身自好啊。 不过,她还是识趣的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胸口,顺带将只剩半盏的凉茶端了起来:「下回她要是还不规矩,我定好好教训她。」 看楚虞一脸冷静,全然没有吃味的意思,容庭紧紧抿着唇,重重搁下茶盏,扭头就抬脚离开。 连背影都带着怒气。 门外两个见此情形,忙就抬脚进来,青陶有些不知所以,二公子怎就生那么大的脾气。 她询问的唤了声:「姑娘?」 楚虞正定定看着容庭的身影,陡然回过神来:「嗯?」 她顿了下:「无碍,赵欢儿呢?」 说起赵欢儿邹幼就一肚子气:「想必是回房拾掇自己了吧,夫人!您心下究竟想的是什么呀,赵欢儿那搬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丫头,就该发卖给牙婆子!」 青陶没说话,只静静瞧了楚虞一眼。她从前虽是在安喜堂屋外伺候的下人,但她一直都知晓,老太太身旁的楚姑娘是个心思深的。 定不是像邹幼说的那般仁厚善良,对赵欢儿这样的奴婢,原速速打发了就好,可她绕这么大一个弯,无非是想绝后患。 v第四十一章[12.27] 否则,走了一个赵欢儿,还有第二个赵欢儿。 楚虞扭头,目光落在书案的水渍上,没去答邹幼的话,反而云淡风轻道:「收拾了。」 邹幼一噎,只好作罢。 看邹幼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楚虞笑着抬脚走到长廊下,想了想,方才问青陶道:「我为何不处置赵欢儿,你可明白?」 青陶颔首:「奴婢明白。」 楚虞缓了缓脸色,吩咐她:「你同邹幼好好说说,她性子急,没你心细,你多提点。」 青陶受宠若惊的欠了欠身子:「是,青陶明白。」 不过… 青陶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说:「夫人,二公子直来直往惯了,您要是不说,他未必明白,若是误会了夫人对他不上心…」 楚虞愣了一下,朝男人离开的方向望了眼:「我知道了,你去吧。」 青陶这才福身退下。 楚虞嫁到路家来之后,便将打理后宅放在第一位,这也是从前老太太教她的,家宅永远是第一位。 青陶那两句倒是将她点醒了,容庭那家伙一直就别别扭扭的… 楚虞这么想着,晚膳时便吩咐了厨房多做两道他爱吃的小菜,难得好耐心的在园子里等他。 青陶被差去请他来用膳,却被三两句打发回来,她耷拉着脑袋,揣摩着姑娘的脸色道:「二、二公子在逗鸟,说是让夫人自个儿用就好。」 楚虞:「……」 还倔上了。 她揉了揉眉心:「将这桌子菜移到花园。」 青陶忍了忍笑,点头应好。 头一回瞧见夫人有这般无可奈何的脸色。 待主仆几人移步去花园后,院子里的下人方才大着胆子交头接耳。 「诶,你可知公子与夫人为何闹不快?」 「听说是因赵欢儿勾搭公子,夫人还护着她,公子这才心生不满。」 「夫人心可真好,赵欢儿也忒不知趣的了。」 「你可不知道呢,我屋里那几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看赵欢儿能近公子的身,慕的眼睛都要滴血了。」 楚虞踱步到花园时,正瞧见那闹别扭的男人坐在亭下,长腿屈起搭在椅上,正拿着跟树枝戳鸟笼,鸟儿扑腾的连毛都掉了好几根。 楚虞抽了抽嘴角:「……」 这哪是逗鸟。 路临扯了扯心不在焉的男人:「公子,夫人,夫人来了。」 容庭背脊一僵,强忍着没扭过头去看,佯装瞧不见正指使着下人布菜的姑娘。 只是等了半响却不见有人喊他,容庭实在按耐不住,飞快抬头瞧了眼,却见姑娘已经动筷,还吩咐邹幼道:「下回叫后厨少放些盐,咸了。」 容庭:「……」 他冷着脸放下鸟笼,径直走过去,兀自坐下后睨了她一眼,随即扫了眼菜色… 倒都是他喜欢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二人相顾无言的埋头用饭,正当楚虞抬手将竹筷落在一颗丸子上时,另一双竹筷同时落了下来。 二人抬头互望一眼,楚虞神色自若的收了手。 罢了,看在这矫情的男人如此介意被赵欢儿摸了腿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忽然,容庭一筷子将那肉丸子丢进姑娘碗里,别扭着一张脸:「我还能饿着你不成?」 楚虞弯了弯唇。 青陶和邹幼在一旁看着,脸上亦是高兴的神色,两个丫鬟相视一眼,便绕到容庭身后,将不识趣的路临一人一边胳膊给拉走了。 楚虞顿了下,抬手夹了几样菜到他碗里,想了想,宽慰他道:「你别放在心里。」 容庭眉间一蹙,不解的抬头瞧她:「什么?」 楚虞放下竹筷,一本正经道:「不就是被赵欢儿摸了下腿么,你若是真计较,我下回和她说离你远些,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楚虞心里记得青陶的话,容庭是个直肠子,向来看谁不顺眼就当场解决了,从不憋着绕着。 这么一想,楚虞继而又说:「我也不是纵着她,就是这宅子几年没人打理,丫鬟们大多没了规矩,我这不是想着等到了时候再杀鸡儆猴么。」 她这一次饶了赵欢儿,下次再好好罚她,不仅让下边的人觉得她咎由自取,还能将路家大夫人的口碑立起来。 一箭双雕,是个好法子。 可容庭听她说完却没缓和半点脸色,深深吸了口气,好一个杀鸡儆猴。 「那我要是真看上赵欢儿了,你这杀鸡儆猴是不是就用不上了?」他阴阳怪气道。 不等楚虞回话,容庭气的起身,三两步走到姑娘边上坐下:「什么叫不就是被摸了下腿,林楚虞,你有没有点为人妻的觉悟啊?」 楚虞默了默,瞧瞧,还是介意被摸了腿。 也不知道一个从前流连秦楼楚馆的男人,是怎么能这般斤斤计较的。 楚虞低头往他腿上睨了一眼,轻言嘀咕着:「这不是隔着几层衣料子么……」 容庭气的一滞:「……」 楚虞看他的脸色,话一顿:「但还是叫人占了便宜。」 v第四十二章[12.27] 她稍稍停了一瞬,拍了拍男人的手背:「委屈你了。」 容庭:「……」 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楚虞重新拿起竹筷埋头用饭时,他憋不住,抬手便抢了姑娘手中的竹筷,将人掰了个方向,面对面坐着。 「你再想想,委屈谁了?」 他紧紧盯着姑娘的神情,这紧迫的目光直让楚虞头皮发麻,仿佛若答错了,容庭怕不是要将她揉碎丢进亭下的湖里。 楚虞方才吃了肉,这会儿嘴上油的发亮,她抿了抿唇,想到什么似的,眉头攸的一松,有些讶然的抬眸看他。 不由觉得好笑,她微微弯了弯眼角:「你是不是?」 男人不大高兴的问:「是什么?」 楚虞小声又不确定的问:「赵欢儿想勾搭你,我未处置她,你觉得我……」 她顿了顿,眉头飞快一蹙,又慢吞吞道:「不在意你?」 容庭不自在的别了别连,又倨傲的抬了抬下巴:「你说说,你有没有一丝丝为人妻的觉悟,我要是真着了她的道可如何是好?」 瞧着容庭一脸吃了大亏的模样,强忍着没笑,憋的两颊发酸:「嗯,是不好,我以后记住。」 容庭这才缓和了脸色,又道:「那存了歪心思的丫头赶紧打发了,留在身边糟不糟心?」 楚虞犹豫了下,缓缓抬手拉住他的袖子扯了两下,似是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撒娇,轻声道:「就最后一回,你就当陪我做场戏行不行?」 容庭最是吃她这一招,没来由心下一软,但还是端着架子,瞥了她一眼:「你拿什么报答我?」 楚虞嘴角一僵,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料子。 容庭弯了弯唇:「路家近日买了几个酒庄,明日你替我尝尝酒。」 楚虞扬了扬眉,说到路家的生意,她自然也马虎不得,犹豫一会儿便点头应下。 二人难得如此和谐,容庭正心情大好的时候,那头赵欢儿的声音忽然响起,男人一下沉了脸色。 赵欢儿也是怕极了,今日不慎将茶倒在了公子衣袍上,都知晓公子是个爱干净的,一张脸黑了个彻底,赵欢儿吓的直哆嗦。 她当然不愿意现在再撞在刀口上,可夫人叫她来伺候,她也不敢不来啊。 赵欢儿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后怕道:「夫人…」 楚虞温和一笑:「躲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她缓缓起身:「我乏了,先回房,你伺候公子用膳吧。」 容庭这回倒是清楚了她打什么主意,虽然心有不悦,但到底还是配合她将戏做完。 男人笑了下:「过来吧,倒酒。」 容庭一张脸生的人神共愤,这么一笑,直叫赵欢儿晃了眼。 正欲抬脚离开的楚虞亦是一怔,看赵欢儿含羞的伸手,怯生生替他斟了酒… 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那头赵欢儿看容庭和颜悦色的,忍不住提到方才的事:「公子,方才是欢儿不好,弄脏了公子的衣裳,欢儿该死…」 她说着,抬手一抹就是两行泪。 见容庭没有动静,赵欢儿又给他斟了两杯酒,大着胆子拿起竹筷夹了两道菜到他面前。 还体贴的替容庭摇着竹扇:「公子,怎么不用菜了?」 长廊下,楚虞没立即回秋苑,反而停在这儿等了一阵。 邹幼看她目光落在方才来的方向,笑着说:「姑娘要不回去再和公子说说话?」 楚虞没应声,面上难得出现一丝焦虑。 忽然,亭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楚虞的心也落了地。 青陶若有所思的看过去,底下人都当夫人是个软柿子,可老太太教出来的姑娘,就连陈姑娘都不差一般人家能打理后宅的女子,又何况是老太太一直夸有天赋的楚姑娘。 赵欢儿也真是个不知趣的,夫人虽是拿她当了敬候的那只鸡,但这期间她若是能有半分收敛的念头,不妄想攀上公子,说不准能安安稳稳呆在秋苑伺候呢。 正值黄昏,路宅被一片金红色笼罩,秋苑里伺候的下人浇花的浇花,扫地的扫地,表面上看起来似与往日无异,但实则一个个紧绷着身子,唯恐受到殃及。 院子里,正屋外的台阶下,一把梨木花椅摆着,楚虞一脸肃然坐在那儿,邹幼替她撑着伞挡去这落日的余晖。 而面前正是跪着哭天喊地的赵欢儿。 众所周知,这赵欢儿三番两次勾引公子不成,这才惹怒了一向好脾气纵着她的夫人。 赵欢儿还以为楚虞能再好声好气放她一回,谁知这次她竟动了这么大的脾气,赵欢儿实在怕了,颤巍巍道:「夫人,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是公子他……」 分明是公子他默许了呀,她说什么公子都未曾皱一下眉头,这才让她大着胆子做了些暧昧的举动,谁知道他会忽然翻脸不认人,直掀翻了桌子,还叫路临将她交给夫人处置! 楚虞淡漠着一张脸,手上揉搓着帕子:「怎么,是公子他逼的你?」 赵欢儿一噎:「不、不是…」 楚虞没再同赵欢儿多言,总之她做的事如今府上都传开了。 她慢悠悠起身:「三十板子,找个牙婆来,将赵欢儿的卖身契卖了。」 赵欢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夫人!您不能将我卖了,我做错了什么,你们都在血口喷人,你你们污蔑我!分明是您让我伺候公子用膳啊!」 楚虞眸色愣了下来,要笑不笑的看着她:「我叫你伺候公子用膳,没叫你生出歪心思,但凡你肯收敛一些,何至于此?」 说罢,楚虞扫了眼院里紧绷着一根弦的下人,继续道:「做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规矩,那些妄想打扮的花枝招展来变凤凰的,都给我收了不该有的心思!」 赵欢儿眼前一黑,三十大板,打完她还有没有命从这儿离开都未可知啊! 要说处置了赵欢儿,邹幼心里最是痛快。原还以为姑娘离开了容家,当真软了性子呢。 楚虞让她在这儿数着板子,也将请牙婆的事儿交给了她。 v第四十三章[12.27] 青陶陪着楚虞回屋里,一边听着外头惨烈的疼痛声,一边道:「如今府里,怕是有歪心思的,也不敢造次了。」 楚虞抿了口茶,缓缓点下头。 她将上回青陶抄录的名单推了推:「给管妈妈瞧瞧,给如何管教下边的丫鬟,她该清楚的。」 青陶忙就应下,这管妈妈虽说性子软脾气好,不是个打理后宅的料子,但好在人善良温厚,这样的老人,最是忠实。 若是能好好用,那便最好。 如今能否留管妈妈继续做后宅的管事妈妈,就看她能否理解夫人的一片苦心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屋外一阵香味儿传过来。 青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就问:「都这个时辰了,厨房还送菜来?」 她抬脚过去开了门,正正好撞上二公子回来,以及身后拎着食盒的路临,青陶忙让了路。 布好菜后,路临与邹幼便急忙退下。 容庭对着这些个菜式抬了抬下巴:「方才没吃多少,垫垫肚子。」 楚虞仔细一瞧,不正是她下午随口报的那几个菜名儿么。 江南阁的菜做的那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光闻着味儿都诱人。 只是… 她从前在容家最是守规矩,什么时辰该用饭,什么时辰不该用,那都得守的清清楚楚。 容庭看着她蹙了下眉头:「看什么,叫你吃你就吃。」 他顺手将外袍脱了挂在架子上:「早同你说了,在路家不用守规矩,老太太也不在,你怕什么?」 楚虞抿着嘴笑了笑,这才动了筷子。 容庭难得好耐心的坐在床榻上翻着近日的账簿,等那丫头吃过瘾了方才给她递了帕子。 楚虞低头擦了擦手,就听容庭颇有兴致的问道:「你今日动了板子?」 楚虞一怔,以为他觉得不妥,话到嘴边正要解释,忽而一转:「你心疼了?」 容庭攸的眉间一跳,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勾了勾唇角:「毕竟也是个长的标志的小丫头,打坏了是怪让人心疼的。」 楚虞眉间一沉,忽然没了胃口,压了压那稍稍凸起的小肚:「你要是心疼,趁牙婆还没来,赶紧的去瞧一眼。」 她说着,起身越过容庭往妆台走去,忽然被人拦住腰,楚虞倒退一步,狠狠撞上男人的胸膛。 她心下一跳,一脸大事不好的样子,忙转身问:「你伤口如何了?是不是又出血了?」 她说着,自然又熟捻的去脱容庭衣物,脸上的紧张也不是假的,正倒让今日憋了一肚子气的容庭稍稍缓和了一些。 楚虞正低头解他的腰带,一边还嘟囔着:「上了药之后你就好好躺着别乱动,你这伤想不想好了?」 她正唠唠叨叨的,忽然下巴被捏住往上轻轻一抬,男人在唇上落了一吻,他也没说话,亲完之后很快就松了手,一脸得意的看着面前的姑娘。 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楚虞强装镇定的低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成婚三日,正是回门的日子。 楚虞一早便洗漱穿戴,一身嫩红衣裳搭着低调又奢华的孔雀簪子,既体面又不张扬,不会让一些人看了热闹,也不会让老太太觉得她太过铺张。 反而是容庭,张扬的过分。 楚虞瞥了他一眼,淡淡收回目光,这人今日卯足了劲,不像是要回门的,像是上战场似的。 到了容家,二人先是去了安喜堂见老太太。 老太太只淡淡瞧了眼容庭,便将目光投向短短几日便为人妻的姑娘。 虽说楚虞今日这一身已经够低调了,但老太太那眼睛贼精儿,一眼便瞧出这丫头如今哪里不同了。 从前在容家时,这丫头虽受她喜爱,但整个人却总低着头,尤其在容瑶瑶姐几个面前,从不敢做出头鸟。 如今腰杆都挺直了,又听闻她两日内便处置了个心有歪念的丫鬟,还将路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老太太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做一家的主母,就该这般,从前那样畏畏缩缩的,她还真怕这丫头撑不起一个路家。 说话时,楚虞一张甜的像抹了蜜的嘴儿将老太太哄的直笑,容庭抬头瞧了这丫头一眼,她还有这本事呢? 怎么到他面前,便吐不出好话来了? 忽然,老太太神色敛了敛,端起茶盏抿了两口,润润嗓子,这才说:「往后,可有打算搬回容家?」 楚虞蓦地一顿,下意识扭头看了容庭一眼,男人也瞧了过来。 楚虞低下头笑了笑:「回外祖母的话,容庭毕竟承了路家的家业,自是要将他外祖的一番心血打理仔细,许是过不久,就回江南了。」 闻言,容庭抬头定定的瞧着姑娘。 他一直没提要回江南,只怕楚虞在京城过惯了,江南那处,于她而言也不是好地方。 容庭还寻思着,就在京城落了脚也好。 老太太倒是不意外,只微微点了点头:「也好,只回了江南可就难得来瞧我这老婆子一眼了,不如就再多留些时日。」 楚虞抿嘴一笑:「好,听外祖母的。」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容庭在一旁是半句都插不上,加上容正喧等人又在安杏苑等着,老太太也没多留这夫妻二人,早早就让楚虞走了。 石子路上,楚虞端着身子走的仔细,怕不小心便跌了脚。 容庭稍稍牵了她一下,扭头问:「你方才说,回江南?」 楚虞点了点头:「路家根在江南,我嫁给了路家,自然要同你一道回江南。」 嫁给了路家。 v第四十四章[12.27] 容庭闻言,便没再说话,只弯了弯唇角。 原来于她而言,嫁的不是容家,而是路家。 玉氏在门外等着小俩口来,便先瞧见了一脸和颜悦色的容庭,还心细的前些楚虞那丫头的手。 玉氏面色一僵,上回瑶瑶说楚虞和容庭二人如胶似漆的,她还不信,这回一瞧,倒是像真的。 容庭没给玉氏什么好脸色,全当瞧不见,抬脚就要越过去。 玉氏亲昵的挽着楚虞到屋里,容正喧欣慰的瞧着她,忙让她坐下。 这日回门,说白了,容庭就是陪楚虞走一趟。 回门对女子而言便是体面,他的姑娘最要面子,他自然得给足了,虽全程不理会容正喧与玉氏的话,但却对楚虞嘘寒问暖的。 容正喧对这个儿子再不满,瞧见他对楚虞好,那便也消了气,不由道:「楚虞这丫头嫁给你,那是委屈了,这辈子你都得好好待她。」 容庭忽的笑了声:「我自会待她好,用不着您跟这儿瞎操心。瞧瞧,您当初要是有这觉悟,不至于添一条人命不是?」 楚虞低头抿了下唇,这父子俩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中间隔着认命,楚虞不是不知,这仇怨是放不下的。 容正喧果然就恼了,下意识就要握着茶盏丢过去,楚虞忙皱眉道:「大舅父,您要是砸伤了她,不是叫我心疼么。」 容正喧停住动作,忍了忍,将火气消了大半。 练武的人也确实容易暴躁,加之容正喧乃一家之主,最看不得别人忤逆他,偏偏容庭,从未顺过他的心意。 不过,他神色复杂的瞧了楚虞一眼,这丫头进门到现在依旧是大舅父大舅母,倒是没有要改口叫爹娘的意思。 玉氏假意劝说着:「哎哟,这丫头回门的日子,你们父子俩动什么气,我叫厨房备了一桌子菜,咱们先用饭,先用饭。」 别说容庭,楚虞也不大喜欢玉氏,说话绵里藏针的,不知道一顿饭下来要费多少心思。 楚虞藏在椅子旁的手紧紧握住容庭,生怕这人又冲动,她偏过头压低了嗓音:「你再忍忍,一会儿我说身子不适,咱们就走。」 容庭扬了扬眉,好不容易缓和了脸色,轻轻勾了勾唇,将姑娘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他以为这丫头会劝他缓和父子关系,没曾想,她还能懂他。 这隔着一条人命的父子关系,他耿耿于怀多年,哪怕娶了老太太膝下的姑娘,也不意味着他能谅解容家。 好在,她与一般姑娘不同。 今日这饭桌上,二房一家也在,无非是来看个热闹,见容正喧脸色不好,便在心下偷偷笑了。 这容庭也是,陪姑娘回门还收不住性子。 玉氏一副体贴的样子,给楚虞夹了几道菜,便操心道:「刚嫁人可还适应?容庭这小子没欺负你吧?若是有,那我与你外祖母也定不轻饶他。」 玉氏说的这话像是打趣,楚虞点头笑了下:「都好,让大舅母操心了。」 她正说着,忽然眉间一蹙,竹筷夹着的一块肉落下,掉在了碗里。 只听姑娘生生倒抽了口气,容庭反应极快的半搂住她,楚虞偷偷朝他眨了下眼,随后有气无力道:「胃里难受。」 众人皆放下碗筷,瞧这姑娘面前的米饭都没动一口,怎么就胃里难受了呢? 容庭也不磨蹭,紧跟着将人拦腰抱起来,玉氏还有许多话没说呢,可这会儿却也不好开口拦他。 只好让他抱着人一路出了容家。 桌上几人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儿啊? 反而是容谨若有所思的往方才二人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禁弯唇笑了笑。 容家门外,楚虞忙拍着容庭的手臂,眼瞧着这么多下人看着,她急忙道:「谁叫你将我抱出来了,我又不是真难受。」 容庭垂眸笑着看了她一眼,也没松手将人放下,反而直接抱着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去京郊的庄子。」 回头对上姑娘疑惑的目光,他一本正经道:「尝酒。」 京郊的山庄地偏,马车足足行了要一个时辰才停下,原本正晒的日头都躲进了云里,天阴的正正好。 楚虞跟着容庭进了庄子,他不知何时修葺的,这庄子竟气派的不行,当真是楚虞见过最气派的庄子了。 哪里像是酒庄,分明像是避暑的山庄。 庄子里也安置好了下人,管家是个与容庭一般大的男子,叫随安,见了楚虞恭敬喊了声夫人,随后道:「屋子早早腾了出来,不知公子要多少酒?」 容庭睨了楚虞一眼:「都拿来,让夫人尝尝。」 随安不由惊讶得瞥了眼这个年纪尚小的夫人,迟疑一瞬,点了点头。 屋外也有丫鬟在候着,两个丫鬟手中捧着几件衣物,楚虞好奇的睨了一眼。 可再不多会儿,她便淡定不下去了。 容庭掀开那屋子里的一道珠帘,本以为里头是间普通的里屋,谁知泉水哗哗的响,容庭保持了揭开珠帘的姿势,示意她过来瞧瞧。 楚虞狐疑走近,这么一看,直接傻眼了。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直觉不妙,强装镇定的仰头道:「你背上还有伤,不行。」 容庭将姑娘拉近了道:「你仔细闻闻?」 楚虞迟疑的看了他一瞬,这才微微耸动了下秀气的笔尖,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 容庭在她耳边轻轻道:「是药泉,无碍,对身子好。」 楚虞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弄,耳朵痒的下意识抬手捂住,这会儿门外进来几个人男丁,抱着酒坛子搁在那泉水边,随后便匆匆离开。 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容庭拉着有些犹豫的姑娘往里头走,瞬间被里头的热气熏的湿了鬓发。 像是怕她跑了,容庭紧紧扣着姑娘的手腕,就连倒酒时都不曾放开。 一坛葡萄酿开封,酒味瞬间漫开,遮住了泉水里的药味儿。 v第四十五章[12.27] 容庭将酒盏搁置在她面前:「你尝尝,味道可好?」 楚虞不擅酒,容庭找她来尝酒本就是错的。不过既答应了他,自然要做到。 何况路家要做酒庄生意,这是大事,楚虞抱着能帮一点是一点的心思,认认真真替他尝起酒来。 轻轻抿了一小口,姑娘眉头紧紧皱起:「好酸。」 酸味儿在嘴中漫开,随即化成浓浓的酒味和葡萄味儿,直叫人昏了头。 她将杯里剩的酒推到容庭面前:「你尝尝,这酒是不是坏了?」 这庄子里的酒,容庭在成婚前两日时便一一试过了,姑娘所谓的酸确实是酒的味道,不过楚虞平日里哪里喝过这些东西,自然以为是坏的。 容庭摇了摇头:「我背上有伤,忘了?」 楚虞闻言忙又把酒杯挪了回来,容庭接着给她添另一杯。 这酒楚虞倒是喝过,是桃花酿。 但这杯桃花酿显然比她从前在容家浅尝过的要更烈一些,辣的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姑娘不满道:「你这酒实在太醉人了,喝不到两杯就将人喝醉了,那不是白白少赚了银子么?」 容庭挑了挑眉,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瞧不出来,我家娘子竟是做生意的料子。」 楚虞没理会她,反而是尝酒尝的来劲了,不用容庭动手,自己便给自己满上一杯,抿一口给一句说辞,分明是不擅酒的人,硬是说的头头是道。 直到这舌头混了太多酒味,尝不出旁的味道了,她猛地灌了一大口凉茶,冷不丁打了个嗝。 不过出乎容庭意料的,这酒这么烈,姑娘喝了这么多杯都还没醉趴下。 楚虞是有些醉了,脸上挂着两朵红晕,还挣扎着要清醒,直直挺着背:「等我嘴里味道散了,我再替你尝剩下的,方才说的那些,你记住没啊?」 容庭没听见似的,往她那儿凑了凑:「你方才说什么?」 楚虞不高兴了:「你得记下呀,拿纸笔记下。」 说着,她好似要去给他找纸笔似的,撑着小几便要起身。 容庭从身后搂住她,满意的弯了弯嘴角,压住姑娘胡乱动的手:「林楚虞,你醉了?」 楚虞当下便不动了,难受的蹙了蹙眉头:「有一些。」 容庭嘴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勾人魂似的说:「那你嘴里是什么味道?」 楚虞探了探身子,捉住酒杯往他嘴上凑,要让他尝尝味道,一双圆眼睁的大大的。 容庭撇开脸,楚虞握着酒杯的手失落的垂下。 男人从她手中抢走酒杯丢到一边,楚虞已经整个人偎在他怀里了,容庭只稍稍低头,一下便含住那酒味十足的唇瓣。 姑娘喝醉了依旧警惕性十足,紧紧咬着牙抿着唇,半分都不肯让的。 容庭只好捏着她的下巴,哄道:「我就尝尝酒是什么味儿,不欺负你。」 楚虞犹豫了一下,慢吞吞松了牙,容庭轻轻捧着她的脸颊,舌尖扫荡每一处地方,像是真在尝味道似的,哪儿都要尝一下。 舌尖抵着她的下颚,楚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任由男人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 忽然,容庭双手绕过腋下将她举起,和着衣物放进了池子里,楚虞猛地一激灵,醉意陡然散了几分。 她忍不住想后退几步,可池子里地滑,险些整个人栽进水里,容庭伸手将她捞到了池壁上:「别乱动。」 楚虞舌尖麻麻的,她舔了舔上颚,怒瞪了他一眼,捂住胸口的衣襟,怎么也不让他靠近:「不、不能在这儿。」 她又羞又气,楚虞自小的教养便让她养成了做事要体面大方的习惯,夫妻之礼就该在床榻上行才对,哪里有人在… 在这池子里! 可容庭行为乖张,就爱做跟旁人不一样的事儿。 今日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走了。 容庭将她逼进池子的角落里,两手抵在池壁上圈了起来:「林楚虞,该尽为人妻的本分了。」 楚虞一张脸红的能滴出血,还不忘驳他一句:「你能不能要点脸,你……」 忽然被人掐了下腰窝,楚虞冷不丁一颤,就看男人靠的愈来愈近说:「不要了。」 他扬着嘴角笑了一下:「脸面算什么?」 他一双手四处点火,楚虞哪里招架的住这样的攻势,没一会儿整个身子便软了下来。 不多久,两身衣裳便浮在了水面,楚虞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死死扶住池壁。 容庭猛地抱着她转了个方向,背抵着池壁,把姑娘放在了前面,楚虞便不得不手脚并用的攀着她,生怕跌进池子里。 楚虞吓了一跳,带着哭腔道:「容庭!」 容庭充耳不闻,目光落在她耳垂上。他不久前就发现,姑娘耳朵敏感的很,稍微一碰就会发颤。 他张嘴便咬了上去,分散她的注意力。 不多会儿,楚虞小脸一白,紧紧咬着牙,指甲狠狠的刺进男人的肩颈,忍着疼不肯喊。 容庭突然停了动静,唇从她而下一路吻到嘴角,忍的一头汗,却还是想占嘴上的便宜。 他舔了下姑娘的嘴角:「林楚虞,你以前喊我什么?」 楚虞哪里还有心思想,直抽噎着摇头,容庭不肯放过她,又问了一回:「喊我什么?」 楚虞低头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容庭像不知道痛似的:「嗯?喊我什么?」 楚虞牙关一松,男人肩上瞬间多了道很深的牙印,她轻轻呜咽了一声,小声道:「庭哥哥。」 药泉里的水花时不时溅起又落下,姑娘的一头青丝散下,飘在水面上。 如她此时一般,像一截飘零在海上的树枝,抓不到能依附的就要沉下去。 v第四十六章[01.07] 她便紧紧攀附着唯一能载她前往的独木舟,在哭泣,也在欢愉。 源源不断的泉水喷涌,热气弥漫在整座池子上方。 楚虞哽咽一声,嗓子早就哭哑了。 男人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亲,那眉梢眼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风流尽显。 唇划到楚虞耳边时,楚虞一片战栗,就听到男人带着气音说:「我没这样碰过别人。」 楚虞原本抽离的神思瞬间清醒,容庭正贴着她的脸颊毫无路数的乱吻,鼻尖滚烫的气息喷在楚虞脸上,眼上,最后停在唇上。 楚虞脑中还想着他方才在耳边说的那句话,明明她是不介意的,于她而言,哪个男人没有点风流过往,何况是容庭这样的。 可听他那么一说,她心下软的一塌糊涂。 楚虞正闭眼沉溺其中时,容庭蓦地一停,缓缓离开紧贴着的唇瓣,原扶在她腰上的手抬起,带着药泉的热气抚上姑娘的脸颊,再轻轻捏住下巴。 「你不是想知道,我婚前两日去了何处么?」 楚虞一愣,就听容庭弯了弯唇角说:「一直就在这儿,没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 他说着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这泉水是我盯着工匠打的,每一处都仔细着。」 「……」 楚虞闭了闭眼,半响才道:「容庭,你知不知羞。」 容庭笑了笑,就这么将她抱起来,楚虞冷不丁吓了一跳,双腿紧紧环住。 从药泉走到里屋,水渍滴了一路,男人将她轻放在床榻上,被褥便也湿了。 楚虞哪还顾得上这些,被褥一卷便闭眼要睡下,可容庭却抖擞的很,他不睡,自然也不让楚虞睡,硬是逼着哄着她再来一次。 容庭的嘴向来没个靠谱的时候,说是一次,直到天色暗下来了,他这才收敛。 他倒是神清气爽了,低头亲了亲姑娘汗湿的额头,伸手掀起一层薄被覆在她身上,这才随意披了件衣袍下床。 伺候在外头的丫鬟哪能听不见里头的声音,个个羞的红了脸,低下头去,匆匆将备好的衣物放下,逃似的跑了。 这个时辰,回是不可能回路家了。 容庭长诩了一口气,盯着床上那张姣好的面庞半响,又叫人拿来的药膏摆在床头。 但此时也不敢动她,这姑娘醒来定是要发脾气的,容庭想着想着,不自觉笑了声。 翌日清晨,楚虞是被泉水流动的声响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半梦半醒的翻了个身,才感觉男人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掌覆在腰间。 楚虞低头一瞧,深深吸了口气。 浑身上下就没有能落眼的地儿,像是被施个酷刑一般,她再一回想昨个儿的情形,闭了闭眼,毫不客气的甩开容庭的手。 还在梦里的男人蹙了下眉,困顿的睁开眼,只抱了抱她:「再歇会儿。」 楚虞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哑的连声都发不出来,她稍稍动了下,双腿像是被碾过似的,疼的她倒抽一口气。 容庭这才渐渐清醒。 瞧见姑娘那不好的脸色,他撑着床榻起身,心虚的瞥了眼她身上的青青紫紫:「疼?我给你上药好不好,都肿了。」 楚虞:「……」 她哑着声音道:「你能不能,别说话。」 容庭攸的闭了嘴,连带着被褥将她抱起来放在椅子上,伸手倒了盏薄荷茶推到她面前,楚虞一连喝下两杯,干裂的嗓子才稍稍润了点。 楚虞脑子还有些发懵,容庭此时正一脸讨好的看着她:「抹点药就好了。」 楚虞冷着脸撇过头不去看他,这个模样也不好叫丫鬟进来伺候,便要自己起身更衣梳妆。 哪知才刚撑着小几站起来,腿一软险些跌下去,幸而容庭急急扶住,容庭拦腰将人抱起来,轻叹了声:「让你别乱动。」 楚虞瞪了他一眼,想到这人昨天像匹饿狼的模样,一点温柔都没有,简直是连咬带撕的,楚虞一下红了眼:「你还说。」 「不说,我不说话,你别哭。」他手忙脚乱的将姑娘放在床上,半搂着轻轻哄。 楚虞哽咽了一声:「疼。」 容庭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伸手够到两瓶上好的药膏,食指轻抠出一块,试着在姑娘肩颈上揉开,见她没挣扎,这才大着胆子给她上药。 药冰冰凉凉的,抹在身上一下就将酸疼感消了大半,加之男人刚刚好的力道,楚虞这才缓和了一些。 涂完药后,容庭本想按着人再睡一会儿,可楚虞挣扎着要更衣,他便只能好声好气伺候着,头一回替姑娘一层层衣裳的穿好,耗了不少功夫。 直到楚虞要去妆台梳妆时,容庭百般阻挠,愣是不愿意抱她过去。 楚虞又恼又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自己强忍着酸疼慢吞吞挪过去,拿起铜镜一瞧,整个人如醍醐灌顶,一下清醒了。 她抬手在唇上轻轻碰了下,方才倒是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疼的她眼眶一下红了彻底:「容庭你是狗吗,你咬我做什么啊!」 容庭心虚的背过身,昨个儿没控制好,是咬的狠了点。 这姑娘是个要面子的,顶着这一张脸,定不会出去见人了。 新婚那夜容庭也是一口将她咬破了皮,可断不到现下这般模样,整个嘴儿又红又肿,都快能挂油瓶了! 正此时门外传来两声轻响,楚虞立刻收了声,丫鬟将早膳端了进来,敏锐的发觉这屋里气氛不对,正要速速离开时,忽的又被容庭喊住。 「咳,拿两顶面纱来,要薄的。」 丫鬟迟疑的应下,这才退了下去。 他踱步到妆台前,要弯腰将她抱起来时,被她一巴掌拍开了手,楚虞自个儿就缓着步子走过去。 容庭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跟在她身后像条尾巴,楚虞愣是装作没瞧见。 一顿早膳用完,这姑娘也没和他讲一句话,大有一种这辈子都不想搭理他的意思。 v第四十七章[01.07] 楚虞没想在京郊的庄子久留,用完早膳后歇了会儿,这才叫了马车回路宅。 马车上,姑娘紧紧闭着眼睛靠在一边,心下还有气,连瞧都不愿意瞧一眼。 容庭伸手碰了碰她的面纱,楚虞立即睁了眼。 他定了定神,故作凶神恶煞一般道:「林楚虞,你气什么啊,不就是咬的狠了点么?你是我容庭明媒正娶进来的,我想咬就咬,怎么了?」 楚虞紧紧抿着唇,收回目光,朝窗外看去。 京郊地偏,沿途皆是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壤和高耸的山峦。 容庭一下没了底气:「我没凶你,要不你也咬一口,我陪你一块丢人,行不?」 他说着,将脸凑近,指着嘴角说:「使劲咬,哥哥不怕疼。」 楚虞盯着他唇角半响,真的张嘴咬了下去,软软的唇瓣贴着他,贝齿重重磕了下来,倒是也一点都不留情。 容庭蹙了蹙眉,一动不动任她咬,唇角不禁微微弯起。 楚虞松开牙,就见容庭嘴角上一道很深的牙印。 她咬了咬下唇,这让人瞧见了,丢人的还不是她么,谁不知道这是她咬的啊… 楚虞想着便抬手在他嘴角揉了揉,试图将这印子给消了。 容庭惬意的弯着唇角,逗她似的问了句:「心疼了?」 楚虞手上动作一顿,攸的又撇过头去。 懒得搭理他。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路家。 容庭以为姑娘气已经消了大半,谁知一进后宅,她便让下人将隔壁冬苑腾了出来。 丫鬟们面面相觑,这夏日炎炎,夫人怎还带着面纱? 莫不是公子做了什么惹夫人不快了? 公子从前那些莺莺燕燕找上门来,害夫人…破相了? 这么一想,众人倒抽了一口气,忙就去将院子收拾出来,一步都不敢慢了,生怕这夫妻二人间闹不快殃及了自个儿。 邹幼青陶二人闻言匆匆赶来,外面说夫人破相了,着实将她们吓一跳。 揭开面纱一看,楚虞不自在的撇过脸去,邹幼与青陶面面相觑,皆红了脸。 邹幼一低头又瞧见夫人衣领里露出来的青紫,脖子都红透了,她故作镇定道:「我去放热水……」 青陶亦是有些羞,将目光从楚虞衣领处移开,轻声问:「夫人,您真要住这冬苑?」 楚虞应了声:「我方才看管妈妈在训下人?」 管妈妈出了名的老好人,竟也有这般强硬的时候,她倒真有些惊诧了。 青陶笑笑:「夫人的法子好,无须斥责管妈妈,也叫她清楚了自个儿的过失,这两日正处处挑毛病,丫鬟都骂哭了好几个呢。」 楚虞嘴角一弯,瞬间疼的她抽了口气。 缓缓又道:「凡事莫要过头了,点到为止就好。」 青陶应下。 邹幼叫人去耳房放了热水,青陶替她拆了发髻,犹豫了下:「夫人可知,魏家要替那位姑爷纳妾了。」 楚虞一时未来得及反应,脱口便问:「魏家,哪个魏家?」 随即她愣了一下,不等青陶回话,冷不丁突然抬头:「你说魏栋才?」 青陶忙点了点头:「是,听说魏姑爷在外头有了人,被陈姑娘当场捉了个正着。」 楚虞默了一阵,魏栋才一向很是体贴陈梓心,都说陈梓心嫁了个好人,如今她也有了身孕,最该倍受关怀时,魏栋才却在外头养了外室? 「那外室是什么人?」 青陶倒是听说了一些,便将知晓的说给楚虞听。 楚虞扬了下眉,魏家怕是要不安生了,外祖母若是知晓了,定也要难受的,毕竟魏栋才这人是她中意的。 楚虞心不在焉的由着邹幼青陶二人褪去衣裳,二人瞧着她身上这密密麻麻的青紫,都不由愣住。 这… 二公子也太不知节制了吧! 楚虞一脚踏进浴桶里,冷不丁一个激灵,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慢悠悠倚在边沿,脑中不由想起魏栋才那张老实模样的脸,这回老太太看走眼了。 现在京里,魏家这事倒是闹的沸沸扬扬。 楚虞在府里都时不时能听青陶和邹幼日日给她带新消息。 今日说的,是魏栋才那个外室去魏家哭着求陈梓心让她进门,还叫陈梓心给打了。 这事传了出来,说哪头话的都有。 有说外室不知耻的,也有说陈梓心不大度的,反而是魏栋才偷得了闲,没人去说他的不是。 楚虞听完冷冷一笑,便宜都让他占了,留两个女人互斗,他可真出息,从前倒是没瞧出这魏栋才是这般没担当的男人。 邹幼说着说着来劲了,给楚虞添了杯茶继续道:「不过这陈姑娘怀了身子,魏夫人本就有了给魏姑爷纳妾的意思,因而对这外室,她倒是态度极好的,若不是顾着容家的面子,怕早就点头将人娶进来了。」 但说到底,这都是府外的事儿,邹幼低头叹了声气:「夫人,您真就不回秋苑了?奴婢瞧着,二公子这几日也不来了……」 前几日二公子倒是日日都来,变着花样想将人哄回去,可近日却不来了… 楚虞抿了抿唇,继续翻着账本,这路家的老账,又多又乱,府里的开支记的混乱,是该好好整整。 邹幼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路家这么大,不是一两日便能打理清楚的,现下最要紧的,哪里是账簿啊。 v第四十八章[01.07] 容庭自打成亲后,就鲜少和那些阔少们去喝酒吃肉,在林楚虞那头吃了几日闭门羹,容庭也恼了,一口就应下丘长决的邀约。 一直到酉时都未归。 邹幼实在憋不住:「公子还未归呢,我听秋苑伺候的丫鬟说是同丘家公子一伙人去喝酒了。」 楚虞抬眸默了半响,邹幼以为她这是要叫人去寻二公子,正高兴着,谁知楚虞吩咐道:「备马车,去容家。」 邹幼一滞,耷拉着脑袋吩咐下去。 安喜堂如今只剩老太太一个主子,倒是静的很。 楚虞出嫁许久,就上回回门时来过一趟,连顿饭都没用就走了,这回来,齐妈妈高兴的吩咐厨房备了姑娘最喜爱的菜。 老太太这几日是打不起精神来的,缘由楚虞明白,无非就是为了陈梓心那事。 她接过摇竹手中的竹扇替老太太扇着:「陈姐姐可还好?」 老太太摇了摇头:「遇上这事如何能好,那丫头又好面子,自个儿憋在心里头,怕是要憋坏了。」 老太太顿了顿:「你若是得了闲工夫,替外祖母去魏家瞧瞧她,我们容家出去的姑娘,也不能叫人欺负了。」 楚虞赶忙应下:「是,我明儿就去。」 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这魏家就魏栋才一根独苗,魏夫人早有心思要替她这儿子多纳几个妾室和通房,那时候二人刚成婚,又顾着容家的面子,做这事不体面,这不,日子一久,念头不仅没打消,反而更甚。」 楚虞一时无言,当初魏家提亲时可是说的千好万好,老太太看着魏栋才面善,对他也是难得喜爱,谁知如今闹成这样。 老太太摇摇头:「若是那外室是个好相处的便也罢了,可却是个胡搅蛮缠的,陈丫头往后若不能将她料仔细了,怕是要吃亏的。」 楚虞亦是如此想,好在陈梓心也不是个肯吃亏的。 老太太扭头瞧了她一眼:「你可得记住你陈姐姐的教训,别走到这被逼无奈的地步。现在谁家还不纳个妾,若是早早点头肯了,还能挑个心善的妾室,将来也好相处。」 楚虞蓦地抬眸,老太太的意思她明白:「外祖母说的是,若是往后容庭想纳妾,只要那姑娘人好,我定不多加为难的。」 老太太无奈的摇了摇头,做女子本就是难,打着俩丫头还小时她便教她们如何在后宅大院里谨慎小心,就是怕她们将来受了委屈。 楚虞在安喜堂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用了晚膳后又陪老太太在院里走了会儿。 容庭回到路家时,本以为那丫头会叫人来秋苑打探一二,谁知却是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路临看容庭那沉郁的脸色,大抵知晓公子别扭的心思,犹豫着开口道:「夫人好像,回容家了,在老太太那儿用饭呢。」 容庭脸色更难堪了,她这是闹别扭回娘家了? 默了半响,容庭挫败的叹了声气:「备马。」 门庭外,马车缓缓而至。 楚虞提着裙摆下了车,脚还没站稳便吩咐说:「叫厨房做碗醒酒汤给秋苑送去。」 邹幼扬了下眉,诶了声应下。 还以为姑娘当真铁石心肠,不打算理会二公子了呢。 邹幼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舒了口气,又将方才在马车上没说完的事儿继续道:「那顾夫人也是硬骨头,二话没说就签了和离书,顾家哪能想到她当真这般豁得出……」 邹幼生生闭了嘴,下意识往楚虞身后退了一步,就见二公子一双眼睛阴郁的盯着她:「和离书?」 邹幼噎了一下:「回公子的话,是长清河顾家的大夫人。」 容庭管是谁家的夫人,这丫头跑回容家一趟,一进门就提到了和离书,容庭一颗心吊了起来。 楚虞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儿,但不算太重,想是也没喝多少,便放下心来。 邹幼看准了时机,悄悄探出脑袋问:「姑娘,那还要做醒酒汤给公子送去么?」 楚虞眉间一跳,瞥了容庭一眼:「不用。」 男人脸色缓了缓,跟上她的步子,给邹幼使了个颜色,邹幼识趣儿的就找借口跑了。 他扣住楚虞的手,楚虞只稍稍动了下手腕,倒是没挣扎。 秋苑和冬苑本就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容庭直将人往秋苑带,他扭头看了眼姑娘的嘴角,早就大好了。 「我往后轻一些。」 楚虞一愣,品出他的意思之后攸的红了脸:「你能不能别说话。」 容庭知道她脸上薄,怕好不容易哄回了一些,又将人气跑了,便乖乖闭了嘴。 小院的石桌上摆了几个匣子,楚虞狐疑的看了一眼。 首饰布匹,全是当下最流行的几个样式。 楚虞一眼就被那最边上一枚水晶戒吸引了去,难得通透的水晶,饶是她在老太太那儿见了那么多好东西,也未曾见过这样好的。 姑娘家总还是喜欢这些漂亮玩意儿,楚虞再如何正经,那也还是十五岁的姑娘。 容庭握拳在嘴侧轻咳一声,又一想到方才那什么和离书,忍不住替自个儿说了句:「嫁给我,虽没什么了不起的名声头衔,但这京城里但凡能用银子买到的,我都能给你弄来。」 楚虞:「……」 瞧瞧这话说的,恨不能拿块金砖将人砸晕了。 容庭打量着她的脸色:「今晚能回秋苑睡了?」 一提到睡,楚虞冷不丁抬眸,警惕的望了他一眼。 瞧她这防狼似的样子,容庭一噎,蹙了蹙眉道:「我不碰你。」 楚虞还是迟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松口,点了点头。 夜里,楚虞紧紧包着被褥挤在床榻靠墙的那面。 虽说他再三保证今晚不动她,但鉴于楚虞对这男人的了解,还是难以宽心。 何况… v第四十九章[01.07] 她身子还没好利索。 容庭盯着姑娘的后脑勺看了半响,从她身后扯了扯被褥,楚虞立马惊的坐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我明日要起早的。」 容庭眉头轻轻拧了拧:「林楚虞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这般防着他,还真拿他当狼看了? 楚虞一噎,嘟囔的背过身去:「那快将烛火熄了吧,太亮了。」 容庭一脸不高兴的将床头的烛火吹灭,屋内霎时一暗。 楚虞背对着他,浅瞳在黑暗中来回转着,一点儿都没犯困的意思。 身后的男人似也是没睡意,来回翻了两次身,忽然动作一停,没了动静。 默了半响,他开口叫了声林楚虞,楚虞背脊一僵,佯装睡下,没应声。 容庭看姑娘僵硬的身子,没理会她故作不理会的小心思,继而又问:「那个长清河顾家的夫人,与你相熟?」 楚虞下意识一蹙眉,姚骊? 从前一些茶会诗会上倒是见过此人几次,为人颇高傲,但又确实有些真才实学,她的琴艺是连老太太都说难得有天赋的。 这回她自愿请书和离,要休了她那成婚两年的夫君,闹的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楚虞却不觉意外,倒是像极了姚骊的性子。 楚虞迟疑了一下,不知容庭怎又问起她:「不大相熟。」 「那相识?」 楚虞狐疑的扭过头,借着窗外一星半点的光,能瞧见容庭一双上扬的眸子十分清醒的盯着她看。 「从前见过几回。」 容庭眯了眯眼:「不必相熟,往后离她远些。」 不等楚虞反应过来,容庭趁她不注意一手搭上她的腰直将人从墙边捞了过来:「你要是敢打和离的主意…」 楚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听了他的话,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说呢,怎么这人今晚这么别扭,合着是将邹幼的话往心里去了。 楚虞抬了抬下巴:「就怎样?」 容庭低头瞧她,勾着她的下巴在姑娘唇上轻轻抿了抿:「你试试,我让你每晚都下不了床。」 「……」 楚虞背过身,无语的闭上眼。 又没来由觉得好笑,忍了忍,还是弯了嘴角。 魏家那头,陈梓心自个儿强撑着也不找老太太诉苦,魏家以为她没了依仗,那原本和蔼的婆母便三番两次,明里暗里提点她,要将魏栋才的外室迎进门。 她儿子是个读书的木头疙瘩,一直就对姑娘没怎么上过心,娶了陈梓心后又对她百依百顺的,魏苗氏还以为她这辈子怕是都不能替她儿子纳妾了。 谁知,魏栋才却不声不响在外头养了个女子,模样还挺标志的,她说什么那姑娘就应什么,比陈梓心懂事多了。 可陈梓心那一直没给准话,苗氏顾着容老太太的面子,自家官人又在容正喧手下做事,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能有意无意去敲打她。 这日,苗氏是带着外室肖眠眠一道去陈梓心屋里,这意思再清晰不过了。 不过苗氏也是个心眼多的,全程没提要将肖眠眠迎进门的事,反而句句不离陈梓心,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陈梓心忍着不打断苗氏的假情假意,再瞧肖眠眠那张普普通通,顶多称的上清秀的脸,实在觉得讽刺。 她一手抚上微微隆起的肚子:「娘,我乏了。」 苗氏一惊,她可宝贝陈梓心肚子里这孩子了,忙就要拉着肖眠眠离开,再怎样也不能惊着孩子。 谁知肖眠眠倩然一笑:「怀身子期间,姐姐可不要久坐,得像我一样多走动走动,要不可不好生。」 陈梓心错愕的抬起头,直直看向肖眠眠:「你…你有身子了?」 肖眠眠还没来得及点头,苗氏就笑着将她拉到身后,像是怕陈梓心会动手打她似的,赔着笑道:「梓心啊,你瞧,这你将来孕中也能有个伴,也好,是不是?」 陈梓心不可置信的看了苗氏一眼,撑着小几起身,脸色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忽然,门外一道身影缓缓而至,就在陈梓心要同苗氏理论时,一道声音响起:「姐姐,外祖母让我来瞧瞧你。」 陈梓心一顿,原本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要说怎么是在老太太膝下养的呢,陈梓心与楚虞一样,都爱体面。 她不想让楚虞瞧见今日的狼狈,脸上的神情陡然一变,勉强扯着嘴角道:「快进来。」 昨个儿楚虞从容家出来,就给魏家下了拜帖,陈梓心早就知晓她会来,却没曾想正巧撞上这个风口浪尖。 老太太膝下两个姑娘,苗氏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林楚虞。 长的那叫个出众,不过当初也正是因为她这长相,苗氏才没选楚虞做儿媳妇。 如今她却嫁给了容家那纨绔公子,还真叫人吃惊。 楚虞朝苗氏点了点头,瞧都没瞧肖眠眠一眼,直对陈梓心笑说:「外祖母年迈,不喜出门,上回让齐妈妈叫你回趟家,你偏是推脱,这不就只能让我来瞧瞧了。」 话落,苗氏唏嘘的看了陈梓心一眼。 老太太对她还上着心? 肖眠眠不认得楚虞,只是听完这话后,看到苗氏脸色不对,便急着替自己找个一星半点的存在感:「嘶…」 她忽的弯腰,将苗氏吓了一跳。 楚虞依旧是没分给肖眠眠半分眼神,反而当没事人一般拉着陈梓心坐下:「姐姐有了身子,腹中的胎儿最为要紧。」 陈梓心迟疑一瞬,随即笑着点下头。 苗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v第五十章[01.07] 苗氏偷偷打量了楚虞一眼,瞧她发髻上那支钗环,再瞧她手上那只红玉镯子,小小年纪,处处都显着奢华,偏偏又不显俗落。 容庭虽无一官半职,但且不说他姓容,他还是这京中的商贾头一位,苗氏也不敢怠慢了楚虞。 忙就吩咐丫鬟上最好的瓜果点心,拉着还不愿意走的肖眠眠离开,说是留给姐俩说个话的功夫。 苗氏与肖眠眠一走,陈梓心的脸色也瞬间暗淡下来,她抿了下嘴角苦涩道:「你是不是可怜我。」 「没有。」楚虞淡淡撇开眼,抿了口早就冷了的茶,又说:「魏栋才那位外室,是个看起来柔弱可怜的,你若强硬着不肯让,将来必要吃亏,不如退一步?」 陈梓心紧着眉头抬眸看她:「怎么退?」 楚虞对上她的眸子,抿着的嘴角微微扬了扬:「让她进门,不与她争宠,处处让着,小心伺候着,人都是有贪念的,一旦生了贪念,必留有破绽,届时再对付,便容易许多。」 楚虞说完,屋内一时没了声音。 陈梓心脸上划过一瞬的讶异,随后低头自嘲的笑笑:「怪不得外祖母说你聪明,你是聪明,若是你,定不会走到我如今这地步。」 楚虞没接话,听到外头有声响,是魏栋才回来了,正站在廊下同肖眠眠说话。 似是顾虑着屋里的正妻,他没说两句就劝肖眠眠回屋里歇息去,肖眠眠是个听话的,不吵不闹就走了。 楚虞特地等魏栋才进来了方才起身,笑着说:「我也算是做了外祖母交代我的事儿,就不打扰姐姐与姐夫了。」 魏栋才悻悻低下头去,他如今面对着容家的人,还是颇觉得难堪的,毕竟他也知晓这事做的不体面。 楚虞轻轻睨了眼魏栋才,抬脚便离开。 谁知原以为早就回了屋的肖眠眠却还没走,站在廊下,似是在等她的样子。 楚虞目不斜视的直接从她身侧错过,肖眠眠着急叫住她:「听魏夫人说,你是容家的二媳妇儿?」 楚虞默着一张脸,扬了扬眉,并不去答她的话。 肖眠眠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扯了扯嘴角:「我是看你对陈梓心那般好,她却做对不住你的事儿,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该瞒着你。」 她一边打量着楚虞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压低嗓音道:「陈梓心她心里有人,不是栋才,是、是容二公子。」 肖眠眠紧紧盯住楚虞的神色,只见她脸上半分惊讶都没有,挑了下眉梢,要笑不笑的样子,反而让肖眠眠有些心慌。 肖眠眠怕她不信,又急着说:「是栋才亲口同我说的。」 楚虞渐渐敛了嘴角,嗤笑一声:「你想进魏家,就别想着扳倒正室夫人,难不成你以为就算没有陈梓心,你一个家里卖豆腐的,能嫁进魏家当大夫人?」 肖眠眠被戳破了心思,脸上又红又白的,咬着牙在后头狠狠瞪了眼楚虞。 楚虞这回也算是尽了心意,替老太太看了陈梓心,也提点了她两句,能不能将局面扭转过来,就看陈梓心自个儿了。 不过那魏栋才竟然知晓陈梓心从前对容庭的心意,难怪意难平。 「诶,姑娘。」 邹幼扯了扯楚虞的衣袖,往马车那儿指了指:「公子这是来接姑娘回府的吧?」 楚虞抬头望去,就见容庭倚在马车外,低着头玩弄着折扇,引的过路的姑娘时不时抬头笑看两眼。 真是好不骚气。 这人就不能进车厢里等着么? 再一想方才肖眠眠说的话,楚虞没什么好脸色的走过去,抬手就将他脸给捂住:「红颜祸水。」 容庭愣了一下,拉下姑娘的手捏了捏:「去这么久,天都要黑了。」 楚虞无语的抬头瞧一眼,正值正午,日头正大的时候,天哪里要黑了,这人就会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男人忽然弯了弯嘴角,笑了声道:「带你去个地方。」 楚虞直觉不好,这话好似在哪里听过。 今日的琳琅阁可谓热闹非凡,原空着的二层都是人头攒动,楚虞被容庭牵着往里头走,她着急的扯了扯男人的衣袖:「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这儿的女人家偏多,但也不乏男子携着家眷来的,楚虞随处一扫便瞧见好几个眼熟的。 容庭停了停步子,往台面上扬了扬下巴:「有没有喜欢的?」 楚虞微微一愣,原是琳琅阁用难得上好的红玉、羊脂玉等打的几支首饰,样式也是别出心裁,这会儿正坐地起价着。 楚虞虽也是爱美的姑娘,但首饰再漂亮也就是个点缀罢了,这种坐地起价的事儿,也就骗骗容庭这样有钱又傻的公子哥… 她蹙了下眉头,可一扭头瞧见男人兴高采烈,一脸有钱没地花的样子,她原要摇头的动作一滞,犹豫的抬手,指了指最不值钱的那颗夜明珠。 可再不值钱,那也是要五百两的,一颗夜明珠而已。 忽然,边上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覃笙,我要那颗珠子嘛。」 楚虞听这声音耳熟,扭头一看,竟是琼娘。 她今日倒穿的颇有良家女子的样子,不似往日将胸前一大片白露出来,晃眼的很。 她似也是瞧见了楚虞,还朝她扬了扬眉,一副得意的样子。 楚虞愣了愣,倒不是因为琼娘,而是琼娘身旁的顾覃笙。 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顾家大夫人请书和离一事,那被和离的正是顾覃笙。 听外头传,缘由也就是顾覃笙要纳妾,可这妾室却是那醉春苑的娼妓,这才闹出了这么些事来。 可楚虞万万没想到,这娼妓竟是琼娘? 琼娘挽紧了顾覃笙的手臂:「路家夫人这是在看哪里,莫不成,又瞧上我琼娘的人了?」 楚虞一下回过神来,忽然被人往后拉了一步。 容庭是不认识什么顾覃笙王覃笙的,更不许楚虞四处乱看,他也没理会琼娘为何在这儿,反而指着台面上道:「那么小颗珠子能值什么钱,有什么好要的,你瞧瞧那支钗环。」 楚虞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再一听一旁的人叫价,竟然叫到了八千两,她冷不住拉了下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你今日怎么了?」 容庭垂眸睨了她一眼:「我给我家夫人买支首饰罢了,不可以?」 v第五十一章[01.15] 「可以是可以,但…」 容庭打断她,扭头吩咐了路临一句,就见路临同掌柜的说了句什么,掌柜的往这儿瞧了眼,随即笑眯眯的将那支钗环好生递给了路临。 此时,顾覃笙正拒了琼娘的要求:「那么小颗珠子到五百两,傻子才买呢,我带你去别处瞧瞧。」 琼娘咬了咬唇,正逢楚虞看过来,她跺了跺脚便拉着顾覃笙走了。 容庭今日像有意高调似的,不仅买了那最贵的钗环,还非要亲自给她带上。 楚虞拧着眉头有些迟疑,只见众人都往这儿瞧,她忙催:「你快些呀。」 容庭哪里给女人戴过钗环,试了几次都插不对位置,硬是好半天才给她戴正了。 他颇满意的欣赏了好一会儿,忽然问:「前几日穆家不是下了帖子,邀你去吃茶么?」 楚虞微愣,这事他都知道? 穆家便是丘嫦沁的夫家,她就是闲的无趣,这才办了场茶会请各家夫人姑娘前去,倒也不是什么大场面。 不过… 丘嫦沁与容庭那段无始无终的过往,容庭又忽然提及这事,楚虞难免多想,她抿了抿唇,低低应了声。 容庭正乐的替姑娘整办行头,哪里看得出她心下已经绕了一百八十个弯,反而抬手指了指最贵的衣料子:「这个,做身新裙子好不好?」 楚虞没什么兴致的抬眼一看,随口胡乱应下。 他不就想让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去穆家让丘嫦沁瞧见,好让她心里后悔么? 楚虞胸口闷闷的,忽然就明白过来。 容庭今日带自己来琳琅阁一掷千金,无非就是要众人瞧见,好传到丘嫦沁耳中… 可人丘嫦沁都有身子了… 怪不得他当初死缠烂打要娶她,合着是因丘嫦沁嫁人了,若是没嫁,说不准现在这二人就成一对金童玉女,要让全京城都好不羡慕的。 楚虞越想越多,越想越气。 她咬了咬牙,忽然仰头笑了笑,抬手随意指了几处:「这些我都喜欢。」 容庭挑了下眉,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点头应下,当真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惹的周围几个嫁人的没嫁人的都好不羡慕。 楚虞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捏了捏帕子,丝毫不觉欢喜。 可这么多人瞧着,她偏偏要扬着嘴角,装出一副娇羞欢喜模样。 直到上了马车,姑娘的嘴角彻底抿紧了。 楚虞抬手掀开珠帘,扭头就往外瞧,一言未置。 容庭当她是为了琼娘置气,低低叹了声:「我不是早与你说过,我同琼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男人懊恼的蹙了下眉头,随即眸中闪过一丝阴郁,谁知琼娘竟会在这儿。 楚虞扭过头淡淡然的瞧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应一声时,马车猛地一停,只听马蹄声扬起,车厢内狠狠晃了一下。 楚虞一下没坐稳,直直往前跌去,容庭一只手拦在她腰间扶住,脸色沉了下来,往外头喊了声路临。 路临神色复杂的看着前面的人,犹豫了会儿,道:「公子,有个姑娘从小路跑了过来,将马儿惊着了。」 那女子似是在哭:「分明是你的马不长眼!」 这声音,实在耳熟。 容庭或许听不出,但楚虞闻言倒是抬了抬眸,将腰间一只手拂开,弯腰就从马车上钻了下去。 方才那条小路上,一男子紧跟了上来。 这么一瞧,倒像是闹了矛盾的小夫妻俩。 姑娘哭着哭着,瞧见楚虞下了车,蓦地一滞,眼泪都忘记掉下来:「林、林楚虞?」 淮景阳亦是脚步一顿,方才追许如月追的一头汗,抬手的动作一顿,脸色复杂的望了楚虞身后的容庭一眼。 楚虞没同那二人叙旧,也无旧可叙,只转头问路临:「方才可撞上了?」 路临忙摇头:「未曾撞上,是这位姑娘……」 路临瞧了淮景阳一眼:「这位夫人,惊了马,又被马惊着了,这才跌落的。」 许如月不敢在反驳,她也不是个全然没脑子的人,来京城前爹娘便反复嘱咐过她,不可与人为恶。 林楚虞嫁给了容庭,这回可是真真儿的容家人了,她得罪不起。 许如月低低喊了声楚虞妹妹,亲昵道:「没想能在这儿撞见楚妹妹呢,真是缘分。」 楚虞朝她抿嘴一笑:「是巧了。」 淮景阳无措的站在一旁,与容庭对视一眼,那一眼里刀光剑影,最后还是淮景阳先败下阵来。 他垂下脑袋,拉了拉许如月的衣袖,低声说道:「你别闹了,我们先回去。」 许如月委屈巴巴的咬了咬唇,想翻旧账却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况且,她绝不能让林楚虞看笑话,只好扬起嘴角,挽上淮景阳的手臂:「景阳就这样,平日里总不让我出门,生怕我能丢了似的。」 楚虞点了下头,无意与他二人多交谈,既然许如月没被马车撞伤她就放下心来了,提起裙摆便又弯腰钻进马车里。 这插曲一过,心里别扭的那个,反而是容庭了。 马车一路驶向路宅,容庭也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路临就不明白了,怎么方才公子出门时高高兴兴的,回来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夫人更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二人一回府,管妈妈便迎了上来,将那印着淮字的帖子递上:「公子夫人回府了,方才有一户姓淮人家送来这帖子,说是刚建府,请公子与夫人去吃盏茶。」 楚虞若有所思的接过帖子,淮家这么快就举家迁往京城了。 容庭见姑娘低着头,盯着那淮字看,忽然一下憋了半响的火气像被人浇了油似的,猛地抽过这张帖子。 v第五十二章[01.15] 楚虞微愣,语气有些不满道:「容庭,你干嘛啊?」 管妈妈亦是被公子此举吓了一跳,迟疑的看了二人一眼,便被在一旁的路临使了个眼色。 管妈妈是过来人了,立马会意,怕是小俩口在外头闹了不快,便抬脚匆匆退下。 容庭嗤笑一声,将手头的帖子拽的皱巴巴的:「我说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合着是淮景阳来了?」 她今日为何心不在焉,分明是因为他,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楚虞紧紧抿着唇,二人互不相让的瞪了半响,她方说道:「跟淮景阳有什么干系?你别老扯淮景阳,你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还用我提点你?」 容庭攸的蹙了下眉头:「我想什么了?我就想着哄你开心,哪儿错了?」 「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心里清楚,何必拿我当借口。」 她说着,便摸着将发髻上那支簪子扯了下来,塞进容庭手中:「你想送谁就送去。」 容庭懵了一瞬,忙紧跟了上去。 这一路过路的丫鬟下人皆是不敢抬头,就见着公子与夫人二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回到秋苑,楚虞先一步将屋里的门关上,容庭脚步一顿,吃了个闭门羹。 他一想到淮景阳险些娶了这丫头,就浑身不对劲,偏要将这事儿问清楚了。 隔着门窗,容庭冷着脸道:「林楚虞,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心里是不是还念着淮景阳?」 楚虞瞪圆了眼睛,听听,听听,这人说的什么混账话。 她胸前起伏了两下:「容庭你就是个傻子!」 外头的男人脸色更难看了:「林楚虞你把门给我打开。」 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楚虞心里憋着一口郁气,眼眶都气红了,正倒了盏茶消气。 忽然砰的一声,窗子被从外头踹开,楚虞蹭的一下站起,不可置信的瞧着这男人从外头钻了进来,还颇嫌弃的拍了拍身上的灰。 楚虞不禁后退一步,踢到了桌椅,突兀的一阵声响,让她立即回过神来。 容庭一张脸阴沉的吓人,还偏就要将这事儿给弄清楚:「你早就知道淮景阳来京了?」 楚虞低头一眼就瞧见他手里拽着的那只钗环:「我与淮景阳清清白白,素日里并无往来,上哪儿得知?跟你容二公子就不同了,我脸皮薄,不敢惦记成了家的。」 容庭眉间紧了紧,迟疑的看了她一瞬:「那你今日心不在焉的,不是因为他?」 楚虞抬脚就往外走,她都没计较容庭心里惦记着丘嫦沁,这人反而回过头来质疑她。 容庭三两步抵在门上,一手拉住姑娘的手腕:「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我惦记谁了?」 容庭心里委屈的很,今日本就为了哄姑娘高兴,在众人面前给足了她面子,不想让她在外头被人说,嫁给了路家,过得委屈。 谁知道这丫头突然就变了脸,难不成真是因为琼娘? 楚虞挣扎了一会儿没挣开,漠着一张脸,佯装不在意道:「你惦记也没用,丘嫦沁连身子都有了,日子过得不知道多美,她才不会念着你呢。」 容庭愣了一下,面上划过一丝错愕,低头瞧着被自己圈住的姑娘,仰着头,活像只斗胜的孔雀。 容庭默了好半天,忽然从胸腔里发出两声笑,他低声问:「你不高兴是因为我问了穆家的事儿?」 楚虞不自在的撇过头:「我没不高兴,我是瞧你可怜,丘嫦沁她、唔。」 楚虞话没说完,猛地被容庭捏住下巴,男人用嘴堵住了她的话,一如既往的不温柔,直咬的楚虞嘴疼。 他稍稍退了两寸,唇依旧在她嘴角徘徊:「姑娘家最爱攀比,我今日让你被众人羡艳,你去穆家时也不会吃口头上的亏,不是为了你好?总有人说我待你不好,我自证一下清白怎么了?」 楚虞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又听男人十分愤懑不平道:「结果倒好,我家夫人心里还惦记着别人。」 姑娘美目一瞪:「你倒打一耙,分明就是你不对。」 容庭稍稍站直了身子,拇指压在她嘴角:「你说说,淮景阳在你心里占几成?」 楚虞微怔,占几成? 她心下除了老太太便是路家,哪里还有人能在她心里占得位置。 不过就楚虞这么一会儿犹豫的功夫,容庭眯着眼自个儿猜了起来:「两成?」 「三成?」 楚虞:「……」 她抬眸,像看傻子一般的看了容庭一眼。 淮景阳于她,本就算不得什么,也就容庭还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四成?」 男人的语气已逐渐阴沉。 他蓦地伸手压住她的唇瓣,眸中一片阴郁:「你敢说五成试试?」 楚虞一双圆眸眨了下,看容庭这么认真的计较,她忍着不笑,佯装沉思的样子:「我仔细想了想,应该有六成。」 容庭咬着牙,紧紧盯着她瞧:「那我呢。」 楚虞扬了下眉:「两成吧。」 看男人挫败的松了手,楚虞心下忽然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儿。 不过再转念一想,这人就是欠收拾,活该晾一晾他。 容庭冷着一张脸,将手上的钗环重新还给她:「就是给你买的,不是为了别人。」 随即,他扭头睨了楚虞一眼:「给你两日,将淮景阳给我忘干净了,否则我打断他的腿。」 说罢,男人抬脚便离开,带着一身的怨气。 青陶见二公子离开方才匆匆走来,瞧公子那骇人的脸色,她不由担忧道:「夫人,公子他…无碍吧?」 v第五十三章[01.15] 楚虞终于忍不住笑笑,将手里的钗环递给青陶,叫她戴上,方才道:「去叫厨房备晚膳,被两份,送一份去书房,他今晚怕是要别扭着过了。」 青陶心下唏嘘,没敢多问一句,领了吩咐便匆匆退下。 这晚膳送到了书房两个时辰,容庭叫人撤下时,路临远远瞧了一眼,一口都未动过。 他张了张嘴,但瞧瞧公子那吃人的脸色,饶是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些年的路临也没敢张口询问。 容庭木讷着一张脸,走马观花似看了一叠的账本,心下越想越不快,越想越烦闷。 淮景阳算个什么东西,出个事就怂了的玩意儿,林楚虞当初要真嫁到淮家,将来指不定被怎么欺负呢。 那丫头哪儿都好,就是眼神不大好。 容庭目光阴暗的落在那张皱巴巴的帖子上,乍一想起姑娘扬着眉梢说的两成,容庭这胸口就一阵儿阵儿疼的。 两成? 呵。 那头秋苑,楚虞瞧着外头愣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屋里还留着最后一盏灯,真是气着了? 这么晚还不回来。 楚虞翻了两个身,细细想了想,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她今日那番言辞,驳了容庭的颜面,他定是气着了。 不过,全是他自找的,怨得了谁… 虽是这么想着,楚虞还是起身下床,披了件风衣,将床头的烛灯拿着,本想叫门外守夜的丫鬟去书房瞧一瞧,一推门,却瞧见园子里早没了什么守夜的丫鬟,她方才还念着的人正坐在长廊下,手里摇着折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庭也没想到这个时辰楚虞还没歇下,四目相对时二人皆是一愣,容庭依旧冷着一张脸:「去哪儿?」 楚虞才不会说是担心他呢,顿了下道:「饿了。」 容庭便没再说话,扭过脸去,好似打算就这么一直在这儿坐着。 楚虞好笑的看着他这股子别扭劲儿:「你不回屋里睡了?」 容庭冷哼一声:「身边躺着个想着别的男人的姑娘,我睡不着。」 楚虞挑了下眉梢,憋着笑,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那你歇着,我拿毯子给你,着凉可就不好了。」 她说着就要回去拿毯子,真一副要让他歇在长廊下的意思,容庭蹭的一下起身,抬脚往里走:「也是,着凉就不好了。」 楚虞脚步一顿,就瞧他兀自褪了衣裳,看都不看她一眼,直盖着薄被躺下,闭着眼,一副睡着的模样。 她脚步轻慢的走过去,盯了他半响,也罢,就让他别扭几日,长长记性才好,省得成日想些有的没的。 楚虞掐灭了烛芯,屋内攸的一黑,什么都瞧不清。 她轻手轻脚的从容庭身上绕到里头,不小心压到他的胳膊,容庭也丝毫没有动静,像真睡着了似的。 楚虞喊了他两声,亦是没换来回应。她莞尔一笑,侧身睡下。 男人别扭起来,可真是要命的。 翌日,容庭难得起了个大早。 然而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甚至是丫鬟端早膳过来时,都不敢瞧他的脸色。 邹幼一边替楚虞更衣,一边往后头小几上用膳的人看了一眼,忍不住嘀咕道:「夫人,您就别同二公子置气了,府里丫鬟可都提心吊胆的,瞧公子那副要吃人的模样。」 楚虞扬了下眉,从镜中依稀能瞧见男人的神色,楚虞笑着嘟囔:「这不挺好的么。」 邹幼垮下脸,哪里好了,公子平日里总神采飞扬,偶尔说话还挺欠收拾的,现在倒好,一声不吭,冷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 楚虞穿戴好后,便落了座,可容庭却眼都不抬一下。 她低头喝了两口白粥,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眸:「淮家何时设宴?」 邹幼一滞,瞧了公子一眼,小声回话:「就今日。」 咯噔一声,容庭手里的汤匙落了碗。只见他沉着声儿道:「你是要去?」 楚虞扭头朝邹幼吩咐:「你去库房挑几份礼给淮家送去,就说我病了,不宜出门,这样也不算驳了淮家的面子。」 容庭愣了一下,迟疑道:「你不去?」 楚虞一脸淡然,不将这事当回事的样子:「凭白叫人说了闲话,还是不去的好。」 容庭心下松了口气,不过面上依旧紧绷着:「你若是真想去,我倒也不是不能陪你走一趟。」 姑娘捏着汤匙的手一顿:「那……」 「粥凉了。」容庭蓦地打断她:「喝粥。」 虽说淮家的乔迁宴楚虞没去,但也听府里几个丫鬟说了几句,昨个儿淮家邀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家前去赴宴,看面子前去的,也不算多数。 不过令人惊讶的倒不是旁的,而是姚骊竟也去了。 自打出了顾覃笙那事之后,各家的大宴小宴,姚骊都未曾出现过。 没曾想却去了淮家的乔迁宴,不过最要紧的也不是这事,而是昨个儿宴上,许如月得罪了她。 都知道姚骊是个高傲又直性子的人,许如月定是哪里说错话,被姚骊当场说了几句不中听的,竟生生将许如月说哭了。 邹幼后怕的给楚虞剥着杏仁,一边说道:「好在昨日夫人没去,否则又要蹚浑水了。」 楚虞笑笑没应答,这女人家的事本就多,今日这座宅子谁绊了几句嘴,明日那座宅子谁家纳了妾,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楚虞见多了,便也不爱搭理这些闲事。 她撑着下巴,扭头瞧着窗外的一池荷花:「公子呢?」 邹幼往往外头看了一眼,心下微微叹声气,夫人与公子这别扭闹的也有两日了,可苦了下头的人,跟着遭冷脸。 「兴许是在书房,这天儿也愈发热了,要不叫厨房做些冷茶给公子送去吧?」 楚虞点了下头,这天是真的热,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颈后:「你吩咐下去。」 邹幼点了点头,忽见楚虞颈间几颗红点,她蓦地脸一红,这… v第五十四章[01.15] 她还以为夫人与公子闹矛盾了呢,看来是她多虑了。 邹幼抬脚便要退下,正好与进来的青陶撞在一块儿了。 青陶手里捧着个细长的匣子,像是装着画或瓷器。 她微微欠了欠身子:「夫人,这是顾家送来的,说是肖姨娘送来的。」 楚虞面上闪过一丝不解,随即恍然大悟,肖姨娘? 肖眠眠进门了? 竟这么快,看来陈梓心还不糊涂,那天楚虞说的,她也听进心里了。 楚虞抬了抬下巴,青陶立即将匣子揭开,里头果然躺这一幅画。 还不是普通的画,楚虞一瞧便知,这画乃子居大师亲笔,左下还提了诗,画中所描绘的,正是江南的好风光。 这么一幅画,不可谓不贵重。 肖眠眠如此大手笔,倒真叫楚虞有些惊讶了。 不过她确实也是个聪明的,没送那些俗落不堪的金银首饰,这礼确实送到了楚虞心坎里。 但要真说聪明,她又未免太过蠢了。 那恨不得坐上顾家大夫人的野心,就差写在脸上了,真叫人不喜欢。 青陶也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低声道:「夫人,可要奴婢退回去。」 楚虞目光落在画上,寻思一二,轻摇了摇头:「先收着,寻个好机会再还也不迟。」 肖眠眠想利用她踩陈梓心一头,她还当真以为楚虞会为了陈梓心曾经对容庭的倾慕而心生不满? 若是陈梓心真叫个妾室欺负了,她与陈梓心同是老太太养的姑娘,那如此一来,她不也跟着被人瞧不起么。 这个肖眠眠,看来也不是个太聪明的,尚好对付。 青陶小心收了画,目光一不小心落在楚虞的衣领处,她不由蹙了蹙眉:「姑娘身子可痒?」 楚虞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往年一到盛夏,衣裳捂的她哪哪都痒,也不奇怪了。 青陶忍不住轻轻拨了下楚虞的衣领,却见那原本细白的肩颈一片红点,她不由急了:「姑娘这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莫不是屋里放了迷迭香?」 这可怎么得了啊,曾经在容家便病发过一回,那时老太太便不许人在容家养迷迭香,这到了路家,青陶也是四处小心着,园子里断没有出现过迷迭香啊! 楚虞忍不住伸手抓了两下:「不会的,闻着那花味儿我便胸口难受,许就是天热了吧。」 楚虞瞧不见肩上到底怎么个情形,只以为青陶小题大做了,吩咐她多放些冰在屋里,便又低头翻着府中的账簿去了。 青陶还是不大放心,立即叫了医婆来。 这动静不小,没过一会儿便传到了路临耳中。 路临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瞧见青陶神色慌张,一脸出大事的模样,忙就跑去书房。 他小喘着气:「公子,您要不回秋苑去瞧瞧?」 容庭抬了抬眸,随即又垂下,反正今日林楚虞不到这儿亲自把他请回去,他断然再不会巴巴的凑上去了。 「我看青陶那丫头请了医婆来,夫人好像病了。」 书案上的人手上一顿,蹭的一下起身,冷着脸道:「你就不能一次将话说完?」 容庭火急火燎赶过去时,正逢医婆背着药箱出来,她满脸褶的同容庭笑了一下,乐呵呵道:「不碍事不碍事,就是误食了不该吃的,仔细几日便无碍了。」 容庭哪听得她这些话,叫路临领着人去账房,便越过她进了屋里。 他一进门,生生被妆台前,裸着背的姑娘吓了一跳:「吃了什么?」 楚虞背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直叫人看着心发慌。 她闻言一抖,不顾青陶还在给她上药,忙将身子捂住。 青陶低声嚷嚷着:「夫人,可不能捂上。」 容庭走过去,直接扯下衣裳,弯腰仔细瞧了一眼,不止是背上,就连手臂上都是,还有几处直接被姑娘抓破了皮,渗出血,看着就疼。 容庭脸色逐渐冷了下来:「你说。」 他朝青陶看去。 青陶顿了下,一边将药膏往楚虞背上抹,一边道:「医婆只说误食了与身子相克之物,可夫人这日日都食厨房做的,实在没有哪个是相克的,邹幼已经去瞧了。」 容庭紧紧盯着那背上的一片红点,楚虞知晓这模样定是丑的,忍不住想遮一遮,才刚一偏过身子,又被他喝住。 他紧着眉头道:「出去。」 青陶愣了一下,有些不大放心夫人,但毕竟是夫妻俩的事儿,她一个丫鬟不好瞎掺和,只好低头退下。 楚虞从镜中看男人眉眼间冰冷冷的,不由也有些委屈,她是病了,又不是故意病的。 「不好看,别看了。」她伸手拿过披风,一下就将自己裹了起来。 容庭眉头紧的更厉害了,伸手就要扯下:「你别闹,再将药给蹭掉,你不想好了?」 楚虞咬了咬唇,一犹豫的这么会儿功夫,容庭就顺势将披风扯了去,她身上便只剩一件红肚兜。 这大白天的二人这样相对而立,实在是别扭。 容庭丝毫不觉,反而低头抓着她的手臂认真的瞧,蹙着眉头问:「疼不疼?」 「痒。」 容庭看到她肩上被挠破的地方:「别挠,忍几天。」 此时,廊下一阵吵嚷啼哭,邹幼抓着个身形肥大的妈妈,气冲冲的就推门进来。 容庭下意识将姑娘往前搂了搂,正好遮住她此时这衣裳不整的模样。 v第五十五章[01.15] 邹幼原就要破口而出的话陡然一转,生生将自己噎了一口,愣了半响,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只好硬着头皮道:「夫人,奴婢在厨房的米缸里找着了几株迷迭香,这王妈妈自个儿心虚的扭头就跑,定是她做的手脚!」 王妈妈立即辩驳:「你血口喷人,我在路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儿,怎会去害夫人,你个小丫头,别仗着夫人疼你你就胡说八道!」 邹幼瞪了她一眼:「那不是你做的,你跑什么?你心下没鬼,又怎会吓破胆,还跌了一跤?」 王妈妈支支吾吾的,说来说去就只说不是她做的。 二人在门外吵的不可开交,容庭紧紧搂着姑娘的背,手上沾上了才涂抹上去不久的药,冷声喝道:「出去。」 王妈妈与邹幼皆是一滞,邹幼不甘心的拽着王妈妈的衣袖不让她走,也瞧见了夫人此时的模样,只好先将门带上,押着王妈妈在院里候着。 人走了,门也关了,容庭一动不动,似是没有要将她放开的意思。 容庭扬了扬眉,姑娘只穿了见肚兜在身上,抱的时候,胸前柔软的触感愈发清晰。 楚虞挣扎了下,容庭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他故作镇定的咳了两声:「你在屋里呆着,外头的人我来处置。」 楚虞循声往门外瞧了一眼,方才医婆说这是误食了,但用量不大,倒是对身子没什么大碍,身上这疹子过几日便也能消了。 若是要害她,何必下手如此轻,稍微加大一些用量,便足以致命的。 她拉了下容庭的衣袖:「你别一生气将人打死了,记得要慢慢审。」 容庭冷笑一声:「你还知道气着我了?」 楚虞噎了一下,抬眸睨了他一眼,嘟囔道:「我又不是瞎子…」 「是么?」男人嘴角弯起一抹渗人的弧度:「那你怎么瞧不出来我不喜欢你提淮景阳?」 楚虞迟疑一瞬:「不是你先提的么?」 容庭滞了一下,面上划过一丝别扭:「你还说淮景阳在你心上占六成。」 门外传来王妈妈的吵吵声,容庭沉声道:「林楚虞,你要是再气我,我就将你扒光了晾在床上。」 楚虞:「……」 说罢,男人抬脚便出了门,不一会儿功夫,王妈妈哭声一滞,随后换来的是歇斯底里的叫声。 那板子还没挨到王妈妈身上,她便嚷嚷道:「我说,我说,是魏家的少夫人叫我这么做的呀,我也是被逼无奈,公子明察啊!」 屋内,楚虞闻言身形一顿。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陈梓心,她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何况她如今自个儿家宅中破事一堆,哪里又能抽的出身谋划这种事。 王妈妈像是怕她不信,还紧接着道:「正是魏少夫人告知老奴,说夫人与迷迭香天生相克,叫老奴将花碾成汁,少量掺进饭食里,以免叫夫人发现了,老奴句句属实啊!」 楚虞轻皱了下眉头,还是哪里不对。 容庭忍着没将王妈妈当场杖死的冲动,只叫路临将她捆了丢去柴房。 王妈妈怕了,忙挣扎道:「无凭无据,凭什么扣我,你们就是欺负我一个下人!」 邹幼帮着将王妈妈压住,冷哼一声:「无凭无据?要是报了官,也不知道要吃几年的牢饭,还容你在这儿瞎嚷嚷扰了夫人清静?」 王妈妈一听报官,吓得脸都白了,忙扯着嗓子吼:「这要是报官了,那魏少夫人也撇不了干系,丢的也是夫人娘家的脸面啊!」 容庭缓缓起身,神色阴鸷的往王妈妈那儿走去,冷不丁笑了声:「报官?我容庭在自家后宅弄死一个人,还是能处理干净的。」 王妈妈随即噤了声,心底发慌,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容庭回屋时,就瞧见姑娘背着身坐在床榻上,低头不知道在瞧什么,身上也披了件薄衫,但隐隐约约还能瞧见肚兜的红线。 走近时方瞧见,床上铺开了一幅画,正是方才青陶拿来,肖眠眠送的那副。 楚虞没扭头看他,只听到了脚步声,便将画收了起来:「这事你别管了,王妈妈所言未必属实,过一些时日便水落石出了。」 容庭闷闷的没应声,半响才说:「我家夫人在自家后宅险些丢了性命,你让我别管?」 楚虞一顿:「这都是女人家的事儿,你插手不好。」 容庭带着一身怒气捏住床上姑娘的双肩,将人转了过来:「什么女人家的事,能要了你的命?我容庭从前是混账,但你嫁给我,我就不可能让你像在林家一样处处谨慎小心,连命都护不住。」 楚虞有些无措的张了张口,不是信不过他,只是本就是姑娘家的事,没必要叫容庭掺和。 她犹豫一会儿:「这画好看么?」 她将手中抱着的画递给容庭:「是魏栋才新迎进门的姨娘送来的。」 魏家的事,容庭也有所耳闻,只他向来不在意那种深宅大院的事,只寥寥听了几句,倒是不知道魏栋才已经纳了妾了。 不过容庭又不傻,楚虞这么一说,他当即便反应过来:「是魏栋才的妾室?」 楚虞蹙了下眉头,若真是肖眠眠,她定不是真的想要楚虞性命,只不过为了陷害陈梓心,让楚虞与陈梓心姐妹二人反目,届时她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 「无凭无据,也不能……」 「都欺负到我路家头上,还要什么证据?」容庭打断她,嘴角弯起一丝渗人的弧度。 怪叫人害怕的。 不过容庭这人本就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如今真欺负到他头上了,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整治个人还要讲证据的。 眼瞧着人扭头就要走,楚虞忙拉住他,容庭垂眸睨了她一眼:「知道,不声张。」 楚虞迟疑的松开他。 容庭敛了一身的怒气,在关上门后彻底不收敛了,路临就瞧见自家公子这黑着一张脸,像要去杀人的模样。 他顿了下,急忙跟上。 那头邹幼和青陶一瞧,还以为公子将夫人怎么了,忙在人走后匆匆进屋。 v第56章[01.23] 俩人一前一后小跑了过来,楚虞愕然一瞬,好笑的问:「做什么,外头有鬼追你们?」 邹幼抬了抬楚虞的手臂,四处望了眼:「公子没欺负您吧?」 楚虞失笑,抬手将她拂开:「你去给魏府递给信儿,叫陈姐姐来府里一趟,就说我病了,让她来看看我。」 邹幼一顿,迟疑的应下。 王妈妈说是陈梓心害的夫人,怎么这时候还要请她来。 楚虞没言明,只叫邹幼速速去办事,又吩咐青陶道:「你去打听打听,王妈妈家中还有什么人。」 青陶抬眸看了一眼床榻上从容淡定的姑娘,忙点头应下。 想必夫人心下早有了主意,倒是她们几个瞎担心了。 邹幼去魏家请陈梓心时,正逢肖眠眠带着丫鬟出门置办新衣裳。 她眼睛都没瞥一下,只当是个小丫鬟,抬着下巴就从邹幼身边擦过。 肖眠眠家里本只是个卖豆腐的,因前几回家中兄长病了,她才不得不帮那个卖豆腐的老爹上一趟魏家送货,这才结实了魏栋才。 从前走山路都得靠腿,现在就连去趟街上,都有马车接送,直让肖眠眠好不得意。 马车堪堪停在永安街的一家制衣铺外,肖眠眠一身大红大绿的下了马车。 那家掌柜也认得她,知道是魏家新进门的姨娘,平日出手阔绰,一买就是好几两银子,掌柜笑脸相迎的将最好的料子都呈上让她挑选。 肖眠眠一边慢条斯理的挑着布料子,一边拖着腔调问了句:「我前几日差你办的事儿,如何了?」 她身边那个叫明翠的丫头是她从府外买回来的,要比魏府里那些个看不起她的都要敬她,闻言忙低下头道:「回娘子,路家那头有动静了,王妈妈也将罪名安在了少夫人头上,想必不多久,路家就要找少夫人理论了。」 肖眠眠笑着点了下头:「那个什么妈妈,不会坏事儿吧?」 「奴婢有分寸,娘子且放宽心。」 肖眠眠便真的不操心了,又高高兴兴去挑了几匹刚进的布料,让绣娘量了尺寸,这才不急不慢的往对面的首饰店走去。 不远处的茶铺里,男人一袭白衣端端坐着,时不时往嘴里送一口茶润润嗓,看起来真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路临脸上有些为难,朝男人嘟囔说:「公子,咱们这样做…未免也太不君子。」 容庭嘴边荡起一抹冷笑:「君子?」 路临忙闭上嘴,生怕又惹恼了他。 也是,公子这人本就没有君子的品性。 何况这回要不是夫人压着不让将事情闹大,这肖眠眠怕是要丢掉半条命。 路临朝路边几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立即掉头往首饰店里去,眼瞧着肖眠眠就要进去,几人仿佛不长眼似的,偏偏往她身上撞去。 这几个粗糙的大汉,肖眠眠吓的抬脚一跳。 其中一人甚至痞里痞气的摸了她的腰间一把,直将肖眠眠吓的脸都白了。 为首的那人抬脚先走,其余人方才收敛着性子跟上。 肖眠眠拍着胸口,眸中都蓄满泪水,全然是被吓的:「这些市井流氓!」 忽然,她脸色苍白,蓦地一滞。 原拍着胸口的手亦是冷不丁停在半空中,身子瞬间僵住。 明翠不明所以,轻唤了声:「娘子? 」 「啊!」肖眠眠猛地一跳,破口大喊了出来,她紧紧拽住明翠的衣袖,其余的地方动都不敢动:「蛇,我衣裳里有蛇!快叫人啊!」 肖眠眠喊的嗓子都破了音,将周边人全都引过来瞧。 那蛇钻进她里衣里,在她胸前背上四处乱窜,湿漉漉的触感,实在将她吓破了胆。 肖眠眠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伸手去解衣裳的扣住,试图将蛇从里头弄出来,全然不顾这模样有多狼狈。 路临看着不由摇了摇头,公子可真狠,这样一来,不出小半日,全京城都会传,魏家姨娘当众在街边脱衣,这女人家的名节哪里还保得住。 容庭放下茶盏,只淡淡吩咐道:「去给魏栋才知个声,让他来瞧个热闹。」 路临狂摇头,啧啧啧,这下真是有热闹瞧了。 容庭回路家时,陈梓心恰好要离开。 二人相视一眼,容庭的脸色并不大好看,若不是魏家自家那点破事,哪里要那丫头受这个委屈。 陈梓心想的却非如此,方才楚虞与她细说了这事后,陈梓心一阵后怕。 她脸色纠结的走近两步,咬了咬唇道:「不是我做的,我会查清楚,还楚妹妹一个公道。」 容庭只瞥了她一眼,也没回话,抬脚便要进去。 陈梓心忙喊住他:「二哥哥,若是没有楚虞…」 「你信不信我让你和那妾室一样?」容庭冷笑道。 陈梓心懵了一瞬,妾室? 肖眠眠? 肖眠眠怎么了? 秋苑里,几个丫鬟往里头提了几桶冷水。容庭进屋里时并未见有人在,跟着去耳房一瞧,只听到青陶在劝:「夫人,这冷水泡久了身子受不住的。」 楚虞抱着手在胸前,冷的直抽气:「你别唠叨了,快出去。」 她宁可冷着,也不痒着,实在太折磨人了。 青陶还在嘟囔:「可是夫人,您身子……」 v第57章[01.23] 「出去吧。」 青陶冷不丁一怔,往珠帘那儿出声的男人望去,忙就应声退下,半个字都不敢啰嗦。 楚虞亦是被他吓了一跳,当即扭头去够小几上的衣裳,脚底一滑,整个人跌进了桶里,手肘磕在桶沿上,疼的她哼了两声。 容庭眉头攸的一蹙,直将人从水里捞出来:「你躲什么,哪里我没瞧过?」 姑娘浑身都细嫩细嫩的,这么磕一下就红了,容庭忍不住用拇指揉了揉,直将那淤血散开。 随即不顾姑娘的挣扎,直将人从水里抱了出来,蹭自己一身水也毫不在意。 楚虞惊的拉住容庭的衣领,恨不得将这人的衣袍扯下来盖在自己身上,可怎么遮都遮不住。 容庭将人放在床上,又掉头去柜上拿药膏,冷着脸走,冷着脸回来,仔细将她背上的水渍擦干后,方才一寸一寸地儿都涂上药。 他低低说了句:「涂药好的快。」 楚虞应了声,默默拿起被褥遮住身子,只留下个背对着她。 好半响才问:「容庭,你方才去哪儿了?」 容庭没答话,除了还仔细给她擦着药,是理都不理她。 楚虞又问了句:「你生气了?」 还是没人应声。 不知是不是身上痒,她嘴上便不停嘟囔着什么,好来分散注意力,容庭不搭理她也无碍,姑娘自说自话道:「你今日在秋苑用晚膳么?」 男人的指尖在她背上一顿,动作忽然重了起来,嗓子暗哑:「林楚虞,别说话。」 闻言,床榻上的姑娘背脊一僵,真就闭了嘴。 容庭像是火烧眉毛似的,火急火燎的给她涂完药,屏着呼吸扭头就踱步到小几那儿,兀自倒了杯冷茶。 楚虞若有所思的扶好被褥遮着肩,她嫁给容庭也一月左右了,这人当真是改了性子,这么长时间也没去那些个秦楼楚馆饮酒作乐。 「夫人。」邹幼在门外犹豫不决的轻敲了两下门。 楚虞不便叫她进来,只好朝门外道:「何事?」 邹幼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淮家来人了,淮夫人与淮少夫人都在花厅候着,说是上月错过了姑娘成亲,来恭贺一声的。」 听到淮家,楚虞下意识瞥了容庭一眼,果不其然男人也是冷眉冷眼的看过来。 容庭径直起身打开门,邹幼在外头吓了一跳:「公、公子?」 「淮景阳也来了?」 邹幼狂摇头,啧,瞧瞧这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她咽了下口水:「就只淮夫人与淮少夫人来了。」 容庭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不过现下,只要沾个淮字,那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叫她们滚,夫人病着。」 「是,是。」邹幼憋着气小跑了到长廊拐角处,拍着胸脯缓和了半响。 屋里,男人一回身就看到床榻上的姑娘一动不动的盯着门窗瞧,冷不丁笑了下:「淮景阳没来,很失望吧?」 楚虞抿了抿唇,当时分明是他自个儿瞎猜,她也就顺着瞎说了两句,没曾想这人当真了,不仅当真了,好像还往心里去了。 他莫不是傻的么,淮景阳要真于她千般万般的重要,她怎会答应祖母嫁到路家来? 楚虞淡淡收回目光:「没有。」 容庭嗤笑一声,并不信她。 不过不管怎样,人他都已经吃干抹净了,她再怎么想也无用。 足足用了三日,楚虞身上的红疹子才消下去,只留下淡淡的印记。 总算是好的差不多了,陈梓心也是算着日子派人给路家下帖子的。 都知道魏家纳妾闹的腥风血雨的,而且正室与外室都怀了跟着,这可叫外人看了个热闹。 这回陈梓心在魏家园子里办了场诗会,本着瞧热闹的心思,这次还真来了不少的人。 容庭这几日忙着酒庄的事儿,常常是早出晚归的,楚虞便差人知会他一声,带着邹幼青陶两个丫鬟赴邀。 她算是来晚了,到的时候这园子里早就围满了人,现在起身作诗的,是云家的小女云澜,曾经上私塾时,她就坐在前边,是个娇滴滴的小姐。 楚虞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绕了好一圈方才瞧见陈梓心,她今日一身不显眼,淡橘色的一身长裙,一进到人群里便找不见了。 二人相视一眼,纷纷错开目光。 这小举动有心人自然不会放过,尤其是一旁的肖眠眠。 她只身一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女子,再不济,也是京城排的上名号的商贾女子,个个都读过书,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没人瞧得上她,都不愿过来与她说话。 更何况,她前几日闹了多大的笑话,一个女人家,竟当众脱衣,最后还是被魏栋才拖着回了府里。 肖眠眠今日竟还有脸面出来见客,可真是够不要脸了。 打楚虞一进来,肖眠眠便紧紧盯着她。 见她和陈梓心二人如陌路人一般,见着面却连招呼都不打,心下不由有也雀跃。 明翠亦是欢喜的说:「娘子,看来我们的法子奏效了,这路家夫人,真与大夫人有了嫌隙。」 眼看着楚虞走过来,肖眠眠保持着面上浅浅的微笑,冷哼一声:「她遭罪了这么几日,可不得把账算在陈梓心身上。」 楚虞走近,肖眠眠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扬起一张柔柔弱弱的笑脸,实在叫人很难对她生出敌意。 「路夫人怎的不去同我们大夫人打声招呼?」 在外也不少人喊她一声路夫人,楚虞向来不去计较姓氏的问题,毕竟如今容庭掌着一个路家,于理来说,喊一声路夫人也是没错的。 楚虞笑着在肖眠眠边上坐下:「我这位姐姐的心思太深,我瞧不透,还是离远些的好。」 v第58章[01.23] 肖眠眠一听这话便有些沉不住气了,立即回话:「是么?我上回说的,可都不是与你开玩笑的。」 楚虞点了点头:「是我识人不清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肖眠眠再听不出来就是个傻的了,林楚虞必定是以为陈梓心要害她,要不怎会说这种话。 肖眠眠心下欢喜,对楚虞便多一分亲近:「现在认清也不晚,你瞧那些人,都被她的模样给骗了,也不知道这夫人与她们说了什么,个个都避我如蛇蝎,我心下委屈,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楚虞只稍稍抬眸看了眼,确实没有谁要过来同肖眠眠说话。 她握着茶盏,正要喝几口润润嗓子时,青陶忽然弯腰将这茶拿走:「夫人您忘了,这身子还没好,大夫都说不宜用冷茶,伤身。」 楚虞没回青陶的话,反而往另一处招了招手:「姚姐姐。」 是姚骊。 姚骊闻言望过来,她对楚虞这姑娘是极有印象的,是个机灵的姑娘,从前在诗会茶会上二人也对过几回诗,虽说算不上太熟,但也不是见面不打招呼的交情。 而这桌做的是魏栋才那个小妾,姚骊打心眼里瞧不起她,本不想过来降了身份,但既然楚虞在这儿,她便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姚骊如今可是深得女人家的敬佩,胆敢休书给自家夫君,可没几个人敢做。 她将姚骊叫过来,是因众人皆知姚骊是个爱打抱不平的,肖眠眠在她面前,必定更急着揭发陈梓心,越是急,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肖眠眠确实如楚虞所想的这般急不可耐,若是她当着姚骊的面揭了陈梓心的短,一会儿岂不是所有人都知晓,陈梓心为了心上人容庭,想害林楚虞性命,到时候看她还在魏家呆不呆的下去。 是以,肖眠眠很是关怀的问道:「听说前几日路夫人闭门养病,可有大碍?」 姚骊闻言,也看了过来。 楚虞抿唇笑笑,摇着头道:「误食了不该吃的,现下已然大好了。」 不等肖眠眠再说话,邹幼却在后头埋怨一句:「怎么就大好了,夫人可真不拿自个儿身子当回事,大夫都说险些去了半条命,若不是发现的早,恐怕就…」 楚虞蹙着眉头瞧了邹幼一眼,邹幼便低头噤了声。 反而是肖眠眠听了邹幼的话,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半条命? 怎么会,她分明就打听清楚了,那点剂量,顶多叫林楚虞发一身疹子罢了。 姚骊往肖眠眠这看了一眼,她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这做过外室的小妾,姚骊不想理会,便又扭头问楚虞:「误食了什么,竟这般严重?」 后头邹幼给青陶使了个眼色,青陶面不改色的半弯腰替楚虞倒了杯热茶:「砒霜,这事可大可小,我们公子已经要报官了。」 「报官?」肖眠眠惊呼一声。 姚骊听了青陶的话,被这砒霜二字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被肖眠眠这声给颤了一下。 肖眠眠回过神,有些慌张的抿了两口茶,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竟有人下砒霜?可查清楚,是何人所为了?」 不可能呀,分明就让王妈妈放的迷迭香,怎会是砒霜! 这两件事可全然不同,若是砒霜,那、那可是害人命的罪名,她从未想要过林楚虞的性命啊! 肖眠眠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无碍,无碍… 林楚虞虽恨陈梓心,但到底不会把这事闹到台面上,叫人看了姐妹俩的笑话,还拖累容家老太太,路家肯定不会报官的… 青陶瞧了眼夫人,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兀自说:「查清楚了,是府里的李妈妈。」 「不是王…」肖眠眠猛然捂住嘴。 楚虞扬了下眉,朝肖眠眠看过去:「对,青陶记错了,是王妈妈,肖姨娘是如何得知的?」 肖眠眠慌乱的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紧张的笑:「不,我怎么会知晓……」 姚骊这回终于是感觉不太对,瞧了瞧楚虞,又瞧了瞧肖眠眠,寻思半响朝楚虞问道:「报官了?」 楚虞点了下头:「正将王妈妈押去衙门的路上。」 咯噔一声,肖眠眠手中那杯茶还是落了地,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楚虞:「你怎么敢报官,你不护着陈梓心的名声了?」 楚虞莞尔一笑,轻声细语的问:「关陈姐姐什么事儿?」 姚骊目光若有所思的放在楚虞身上,她家中也是有个狐狸精的,这点把戏,仔细一想便清楚明了。 她扯了扯嘴角:「该不是有人想陷害梓心妹妹?」 肖眠眠蹭的一下站起来,此刻她腿早就软了,若是王妈妈已然被押去了衙门的路上,那、那不多久,说不准就要供出她了! 她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谁要陷害她。」 姚骊这会儿更明确了,这肖眠眠还是个没有脑子的,连强装镇定都不会,慌的就差没将罪名印在脑门上了。 姚骊最瞧不上肖眠眠这样攀高枝的女人,冷笑一声:「这到府衙里一瞧不就明白了么,往吃食里下砒霜,这是谋杀,要砍头的。」 肖眠眠提高嗓音道:「胡说,那放的分明是迷迭香,怎么就是砒霜了?」 「娘子!」明翠忙拉住她的衣袖,朝她摇了摇头。 方才在家里,夫人便已将这来龙去脉同邹幼青陶都说了一遍,二人今日来就是陪着演戏的。 没想到还真是肖眠眠这贱人,若不是青陶拦着,邹幼恨不能上去给她两巴掌。 「你可知我们夫人与迷迭香相克,若不是发现的早,说不准就真没命了!与砒霜有何不同!」 肖眠眠扭头一瞧,方才还围在一块说话的姑娘们都往这瞧了过来,她害怕道:「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迷迭香砒霜的…」 姚骊淡淡笑了下,撑着桌案起身:「我可亲口听你说迷迭香了,若是王妈妈的口供不足,我倒是不介意当一回人证。」 「不劳烦顾夫人,我魏某听的一清二楚!」 肖眠眠怔住了,眼睁睁瞧着魏栋才从后头的屏风处出来,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前不久,魏家的柴房里,陈梓心与魏栋才一道,听着原该在路家的王妈妈一字一句将实情道来。 可魏栋才不信,肖眠眠一个柔弱女子,怎会做这样的事儿。 v第59章[01.23] 他目光复杂的看了陈梓心一眼,陈梓心自嘲的笑笑,楚虞说的是,光凭她们几人的话,魏栋才是不会信的。 是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肖眠眠反应过来,她知晓自己是被陈梓心与林楚虞算计了,若是真去了府衙,她、她就算有命活着,也一辈子都得吃猪食,呆在那破旧不堪的牢房里,与死有何异? 肖眠眠求助的望着魏栋才:「你要相信我,不是我害的她,是陈梓心,是陈梓心陷害我,你最是清楚啊,陈梓心没安好心,一心要将我从你身边弄走啊!」 魏栋才失望的看了她一眼,那神情已然说明一切,肖眠眠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何况她害的还是林楚虞,魏栋才哪里敢跟容家作对,更不敢得罪容庭。 肖眠眠自知无望,猛地弯腰捡起方才打碎的玻璃杯盏碎片,离她最近的便是林楚虞了,肖眠眠抬手便将玻璃碎片抵在她喉间:「都是你,是你算计我!」 魏栋才不可置信的看着肖眠眠,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若是林楚虞在魏家出了什么事儿,容庭非要他偿命不可。 还不等魏栋才出声阻止,忽然间一道人影拨开周边的人,直从伸手捉住肖眠眠的手腕,狠狠往后拽了一把,一脚揣在了她小腹上,肖眠眠一下失了助力,整个人撞倒在桌边。 魏栋才没反应过来,便被容庭一把扯住了衣领逼近桌边:「再不将你后宅这点破事理清楚,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宅子,省得我家姑娘跟着遭罪。」 那边倒在一旁的肖眠眠伸手压着自己的小腹,嘴里溢出几声疼痛声,她往下一摸,指腹全是血。 肖眠眠怕极了:「孩子,我的孩子…」 扭头一瞧,果然见肖眠眠下身出了血。众人有些唏嘘,却都闭口不言。 容二公子这可真是下了重手,不过谁让肖眠眠自个儿不要命… 魏栋才闻言看过去,唇抖了几抖,脸色煞白:「眠眠…」 他回过神,握着拳头,浑身都绷紧了:「容庭!」 容庭漫不经心往地上那一滩血渍上睨了一眼,嘴边反而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你信不信,我让你断子绝孙。」 他说着,眼神往下瞧了一眼,那模样痞气十足,魏栋知道容庭从前多混账的事都做得出来,便也怕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吩咐道:「去、去叫大夫。」 容庭松了手,十分嫌弃的拍了拍衣袍上的灰,朝青陶道:「去报官。」 魏栋才猛地回头瞧了他一眼,却也无能为力,肖眠眠做的这事儿,本就将容家路家都得罪了,还将魏家同容家的关系闹的更僵。 若说原本他得知陈梓心对容庭有心意,是陈梓心对不住他,是容家对不住他,他这才能理所当然的纳妾养外室… 可这回,却成了魏家的不是,他的不是… 魏栋才扭头看了眼陈梓心,却见她眼底一抹嘲讽的笑,不知是在笑谁。 楚虞有些愕然的看着肖眠眠身下的红,不由倒抽一口气,忽然下巴被人轻轻挑起,容庭低头瞧着她脖颈间淡淡的红痕,没说什么,只拉着人便离开了。 男人手上力气很大,紧紧握着她像是要将她给捏碎了,楚虞挣扎了一下,回头一眼,只见陈梓心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色,这才由着容庭将她带走。 青陶与邹幼相视一眼,心下惴惴不安,小跑着跟了上去。 上了马车后,容庭不知哪里变出来的一盒药粉就往她脖颈上倒,指腹轻柔开,粉末成了水状,冰冰凉凉的,凉的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姑娘稍稍退了下身子:「不碍事的,没划破。」 「划破?划破你还在这儿,早凉成一具尸体了。」 「……」 用得着这么带刺么,楚虞抿了抿唇:「刚刚你不来,我也会躲开的。」 「那你还挺能耐的?」容庭冷飕飕道。 不多久,他又叹了声气:「林楚虞,你吓死我知不知道?」 楚虞一怔,扭头对上男人深似海的眸子,忽然一下有了坠进去的感觉,她默了半响:「我都算好了,肖眠眠这回定是跑不了。」 「你在林家,要跟你父亲那个妾室斗,算计着过日子。你在容家,要讨老太太欢心,算计人心,以保能在容家过得太平,是不是?」容庭抿着唇角,一番话说的楚虞一脸错愕。 楚虞动了动唇,没应声。 容庭蹙了下眉头:「你嫁给我,还要算什么?你想将肖眠眠送进牢房,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儿,我都能帮你解决,林楚虞,你怎么就不信我?」 楚虞心下那根弦像被人拉扯了一下,弹出一声回响,在胸腔内缭绕徘徊。 她紧紧捏了捏裙摆,抬头看他:「我能解决,就不必叫你跟着费心了。」 「那我就乐意跟着费心呢?」男人敛去一贯吊儿郎当的神色,眉目沉着,唇角也轻轻抿着。 说罢,他也不等姑娘再回话,自嘲的笑笑:「林楚虞,你就是不信我,你从来没当做自己嫁给了我,你分明不喜欢闻妈妈,你没同我说,下人不服管教,你也没同我说,这次肖眠眠的事,你还是没说。」 他顿了下:「你是觉得全天下男人都一样,像你爹一样,像容正喧一样,像魏栋才一样,娶妻纳妾,再宠妾灭妻,对不对?」 二人对视一阵,楚虞忽然间起身,像是被容庭一番话弄懵了,一时间忘记在马车上,直撞上了车顶,砰的一声,伴随着姑娘的一声冷哼。 她保持着半弯腰的动作,一手揉着后脑勺,马车晃了一下,男人拉住她的手臂,顺带着将人按在长椅上。 他像是要问出个究竟,捏着楚虞的肩:「你觉得我有一天也会纳妾,甚至有一天,你还会亲自为我纳妾,对不对?」 容庭两句对不对,像鼓槌在她心上狠狠敲了两下。 她虽未答话,但就这副不知如何言说的神情,容庭也知晓了答案。 说不上失落不失落,其实他一直就知道,只不过装傻充愣了一个多月,两个人也还算相安无事。 楚虞抖了抖唇,犹豫的说:「若是你想纳妾,我身为路家的大夫人,自然是要为你纳妾…」 容庭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姑娘原低垂着的头一点点抬起来与自己对视:「如果将来,我像林许一样,你怎么办?」 一提林许,楚虞便想起顾颜的模样。 那样一副姣好的面容,到了那种地步,也被磨出了白发,脸上生出了褶皱… 还握着她的手,叫她收敛脾气,要她听话,才能在林家过的好一些。 楚虞闭了闭眼,她不愿走顾颜的老路,因而才处处给自己留后路。 容庭这个人,当初她若没有半分喜欢,定是不会嫁的,但不管是对容庭还是对路家,就连是老太太,她都有所保留。 v第60章[01.23] 正此时,马车堪堪停在路家门外。 容庭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我教你,别让我纳妾,管好我,林楚虞,我就让你管着,你说不纳妾,就不纳妾。」 楚虞怔怔的盯着他瞧,消化了好半天才听进去他的话,下一瞬男人便松了手,弯腰钻出马车。 楚虞在车内坐了许久,直到青陶在外头唤她,她这才缓缓回过神。 回到秋苑,她也未叫晚膳,在园子里坐了好半天,青陶与邹幼也不知夫人在想什么,更不敢贸然打搅她,只好陪在一边不出声。 楚虞稍稍侧了侧头:「公子呢?」 青陶迟疑一瞬:「兴许在书房,夫人可是寻公子有事,要奴婢传话么?」 楚虞摇摇头:「到晚膳的时辰了,叫厨房送饭食过去。」 青陶顿了一下:「夫人不用饭么?」 楚虞低声应了一句,随即道:「今日乏了,想歇下。」 青陶没再说话,给邹幼使了个眼色,邹幼忙扶着楚虞回房更衣歇下。 书房那儿,青陶亲自领着丫鬟布菜。 容庭头都未抬一下,青陶迟疑半响,还是出声道:「夫人吩咐今日在这儿布菜,公子就不必回秋苑用饭了。」 闻言,容庭方才从一堆账本里抽身出来。 抬眸一瞧,是那丫头身边的丫鬟。 他低头扫了了眼一桌饭菜,蹙了下眉头:「为何?」 青陶佯装无事,轻飘飘道:「夫人没胃口,早早歇下了,便让厨房给公子单独做一份。」 容庭摆手让她退下,瞧着这一桌子菜,还是放下账本,一口未动。 青陶前脚才刚回秋苑,容庭后脚就到了,她当即松了口气:「夫人在房里,睡下了。」 屋内的床幔被放下来,容庭轻声进去时,隐约能瞧见姑娘侧身躺着。 他走近,抬手掀开床幔,就见楚虞小嘴微微轻启,闭着眸子,眼睫的阴影垂在眼下。 下巴上一道红印子,是方才被他捏的。 容庭有些懊恼的伸手过去,轻轻揉了下,方才说的那些,是不是吓到她了? 明知林家是她的一块心病,他还偏偏提起了。 容庭弯腰脱了长靴,俯身过去,张嘴在她下巴上抿了抿。 他抬头仔细瞧了瞧林楚虞的模样,她是真的长了副好相貌,媚而不过,恰到好处。 右眼下有一颗痣,每当她委屈的看着他的时候,就显得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很难对她发起火来。 容庭伸手抚过她的眉眼,多漂亮的姑娘,偏偏脾气倔的要命,就不能娇一些,软一些,他也能疼疼她。 容庭指尖从她眼下划到嘴角,一低头便覆在她唇上,男人只亲了一下就想抽身离开,谁知忽然一只手绕在他脖子上,往下压了压,两张唇瓣重新贴上。 容庭猛地睁眼,就见原本睡着的姑娘一双眸子清醒的很,哪里像是睡着的样子。 俩人就这么贴着唇对视半响,是楚虞先闭了眼,学着他平日那样,一下一下抿着他的唇,舌尖试探的舔了一下。 轰的一下,容庭脑子里仿佛炸开似的。 容不得他多想,本能就将身上的重力压了下去,勾着她的舌头,缠绵,辗转。 这不是容庭第一次这么亲她,但却是姑娘第一次有回应,第一次这么配合他。 楚虞两手环上他的脖子,含着男人的下唇,贝齿在上面轻轻磕了下,大着胆子咬了个牙印。 容庭被她撩拨的全身都着了火,伸手便从她寝衣地下钻了进去,随即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笑了声:「你故意的。」 她里头什么都没有,像是在等他似的。 楚虞耳根红了大半,抬头在他喉结处咬了一下:「故意的,不可以?」 容庭心上的一把火窜到了头顶,额间布了一层汗,低头咬了咬她的耳朵,引的身下的姑娘浑身一颤:「可以。」 他摸着她胸下的几根肋骨,忽然停住了手:「淮景阳在你心里占几成?」 「……」 楚虞没想到这时候男人还会计较这个。 容庭得不到回答,在她腰窝掐了一把:「占几成?」 楚虞躲着他的手,寝衣已经被他推到了胸上,姑娘面色潮红的偏了偏头:「没有,一成都不占……小心眼。」 容庭被她气笑了,伸手拨了拨她的耳垂:「知道就好。」 姑娘双手摸到他的腰间,四处点火的游走:「容庭。」 男人哪里受得了她这般撩拨,眸色暗了下来,楚虞搂着他的脖子,唇覆在他耳边,轻轻唤了声庭哥哥。 屋内腥风血雨,一室旖旎。 听着姑娘在身下哭,命都想给她。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望族贵媳》卷一 作者: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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