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心莫测》 1.山雨欲来风满楼 “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走到哪一步?” 不久前,我的邮箱莫名其妙的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内容就那么几个字。看了看发件人,我压根没印象。我当时以为大概是发错了,或者索性就是些无聊的垃圾广告,就没太在意。 可我怎么会想到,就是这么一条信息,会在日后,如同幽冥中疯长出的毒草般,彻底吞噬了我的人生。 ** 我是个初为人母的上班族,就职于一家建筑公司,职位是部门经理,确切的说来,是曾经的职位。产后四个月再回到公司上班时,我已经自然而然的从经理变成了助理。 而之前左一声姐右一声姐的叫着我,孩子满月时还买了东西来看望的那个入职不到一年的小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让我升级成幸福妈妈的同时,也让我在职场多年的付出几乎付诸东流。 可即便如此,一看到我那可爱的孩子,我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工作的事,我相信只要肯努力,总会有转机。 眼下更让我头疼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 我和老公是大学时候认识的。在他先我两年毕业之后,我们两个就商定好,都不回各自的老家了,要在大学的城市里安家。 他很争气的考上了公务员,但不在本市,而是一个小县城里。 工作了好几年之后,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他才终于从县城里成功调了回来,结束了我们长期两地分居的煎熬日子。 那之后,两人用那么些年攒下来的一点积蓄首付了一套商品房,再大致的那么一装修,这才总算有了一个正式的窝,也才把婚礼给简简单单的办了。 婚后两年,我们一直期盼的小生命终于呱呱坠地。 即便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可当我第一眼看到我的宝宝,第一次把她抱在胸前,那种感动得又是哭又是笑的情景,永生难忘。 可是,没等我沉浸在这份喜悦中多久,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面前:房贷以及年初才进的车贷要还,目前存款也不多了,我得尽快上班,那孩子谁照顾? 请保姆吧,撇开钱不说,看看网上那些保姆虐童视频我们就瘆的慌。而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病过世了,爸爸又再婚了,根本无暇顾及我。 最终,在老公的提议和坚持下,我们将他远在北方老家的父母接了过来。 说实话,起初我心里多少是有些担忧的,毕竟我和老公单独生活了那么多年,早习惯了二人世界的自在。 可一见婆婆才刚一进家门,就放下了大包小包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亲昵的抱着孩子乐个不停,还一个劲的又是谢谢我替家里添了兴旺,又是嘱托老公今后一定要好好待我之类的。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 有了婆婆之后,我真的轻松了很多。做家务,帮忙照顾我月子,做饭,她样样周到细致。我当时还在心里庆幸着自己真是命好,能遇到个这么好的婆婆。 当然我这个媳妇也有媳妇的样子,平日里待他们礼貌恭敬,出了月子我便和婆婆分担着做家务,时常带两老出去逛逛,隔三差五买些衣服或营养品孝敬他们。连老公都说,看到我和公婆相处得这么融洽,他也就放心了。 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幸福的铺展开来的我,却忘了还有那么一句话: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2.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男人之间不同的是,女人之间的战争,往往是悄无声息的。悄无声息到连我自己都是在几个月之后才隐约察觉:婆婆并非如我想象中那般喜欢我。 那阵子上了一天的班回来,唯一想做的就是抱着孩子看她在我怀里吃吃的小模样。 这样一来,家务就都落到了婆婆的肩上,我怕她辛苦,就叫老公帮着做做,谁料婆婆连连拒绝不说,还埋怨我不懂得心疼丈夫,他工作那么辛苦了就该让他好好休息才是。 不仅是家务,就连我有时候忙不过来让老公帮着带带孩子或者换换尿布,婆婆也颇多怨言,说生儿带女自古以来就是女人家的事,男人粗手粗脚根本做不来。末了,还酸溜溜地数落我连带个孩子都要男人帮衬,这要是放在她们那会儿,我这样的女人是要被旁人笑掉大牙的。 老公到是乐得轻松,一副我也没办法,妈不让我做的表情之后,立马回到房间啪啪哒哒的打起了他的游戏。 剩下我抱着孩子在客厅里,婆婆一会儿要来拖拖我脚下的地,一会儿又来擦擦我看着的电视机,再不就是来扯扯我坐在屁股底下的沙发垫子,说是皱了,她铺开。弄得我是站也不得,坐也不是。 渐渐的,我有种很奇怪的错觉:我的家,正在渐渐的变成婆婆的家。我这个原本的主人,反而慢慢成了一个莫名会感到尴尬和无所适从的客人。 留心一看,屋里的陈设几乎换了个样。以前是典型的八零后小清新风格,婆婆来了之后,今天添一点,明天挪一下,已经把家里几乎所有的家具都用一块块棕色的布给罩了住,说是怕落了灰。 而之前摆在柜子上的一些颜色鲜艳造型各异的装饰品,除了留下个别可能她也还算钟意的之外,全部收进了一个大纸箱里,放到了杂物间。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她和公公的各式各样的药,以及品种多样的按摩脚底肩膀或者背部的小仪器;再不就是红色黄色白色的一堆用过之后舍不得扔,用水洗了一道又晾干来的塑料袋;甚至还有一大摞据说是人家发到家门口的那种看似杂志,但实际就是宣传某某私立医院的厕所读物。 很多时候就连我放在自己卧室里的东西都会找不到,问了婆婆之后才被告知已经被挪了地方了。 这期间,我只要稍有不赞同,她就立马站出来说之前家里那样对孩子如何如何的不好,而且又丑,让我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多赚点钱。 老公多半是沉默着的,偶尔夜里会不痛不痒的安慰我两句,然后转过头便呼呼睡去。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呆呆的看着熟睡中的孩子,无数次悲从中来,又一次次忍了回去。 无论如何,至少婆婆带孩子要比外人带着放心。我深知凡事都是有代价的。眼下为了孩子,我只能多一些忍耐。 就这样,日子磕磕绊绊的也还是过了下来,直到那件可怕的意外发生。 3.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时正值春假,老公因为单位临时出了些紧急情况,不得不提早结束一家人的欢聚时光。 那早上替老公收拾好出差的行李,送了他出门后,我便回了卧室喂孩子。等听到屋外的响动跑出来一看,婆婆已经摔倒在地,疼得直叫唤。 扶她起来坐了半晌,婆婆还是一动就痛得直哼哼。我一说陪她到医院看看,她立马摇摇头,说没什么大碍,上医院就得花钱,我们本来就没多少积蓄,别再去花那个冤枉钱了。 我听了那话,多少有些心酸和心疼。 劝了半天,终究执拗不过她,便找来些药酒,替她揉了揉。这期间,只见她神色慌张的一个劲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细问之下,她才有些神神秘秘的告诉我,今天她原本打算要去庙会还愿的。 见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她愈发压低了声的说,我们这回能生下这么个可爱的孩子,都是多亏了她之前一直虔诚的拜着送子观音。还说如今观音显灵了,她也应当按照当初曾许诺的那样在这最佳的时间带上若干贡品前去还愿之类的。 我和老公要孩子,中间确实有些曲折。可我们从不相信封建迷信。婆婆见状,就开始一惊一乍的说着如果不去还愿以后许愿再不会灵验不说,指不定还会降祸在孩子身上之类,听得我心里直发毛。 即便我真的不相信菩萨会那么小心眼,可禁不住婆婆的再三念叨,最终还是答应了帮她去还愿。 我们这儿的庙会,在一座依山而傍的公园里。从山脚到山顶的寺庙,总共999级台阶,爬得我是前胸贴后背。 眯着被烟熏得直冒泪花花的眼,一路挤进了庙里,也分不清哪座是送子观音,拿着婆婆之前早已准备好的高香和纸钱就那么顺着烧烧拜拜了一溜烟出来,我感觉整个人连喘出来的气里都带着烟香的颗粒。 由于之前吸进了大量的烟雾,肺里甭提有多难受了。我弯下腰扶着山顶庙门前的石栏隐隐咔咳了起来。待我终于止住了咳嗽,双手抚了抚胸口,抬起头来想要好好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时,后背忽然被人猛的一推! 我失声惊叫,下意识的想要抓住栏杆,却由于惯性整个人往前那么一扑,手抓了个空。 幸好那石栏虽低,却好歹快要及腰,我双腿一曲,使出了吃奶的劲,用膝盖骨牢牢的抵在了栏杆上,这才一点点的将上身抽了回来。 站定后,我即刻转身回头。 面前,仍旧是熙熙攘攘拿着香纸的人群,各自忙着各自的事。甚至于我估计,就连在我附近的那几个人兴许都没听到我那声叫喊。 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后背出了一身的汗,心也蹦得像是要将胸口都扯裂了似的。这会儿再被山风这么一吹,我整个人都跟着虚软无力的抖了起来。 我努力的想要在人群中找出究竟是谁推的我,奈何刚被熏过的双眼让我的视野模糊一片。 可有一点我清晰无比:就在刚才,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 4.山雨欲来风满楼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变得极为敏感。身后稍微有些动静,我就急忙回头看去。身体一直在发着抖,手心腋下和后背不时的冒出冷汗来。 我脑海里反复着同一个疑问:究竟是谁? 进了家门,我见只有公公一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睡着了,桌边还摆着二两小酒和小半碟花生米。而房间里,宝宝正独自一人乖乖睡着。 大脑短暂的顿了几秒之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冷不丁的闪了一下。 我使劲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怎么能怀疑她呢?就算我们之间有些芥蒂,可也不至于要做到这一步啊? 不一会儿,婆婆一瘸一拐的回来,说是出去扔垃圾了,还问我还愿的事情办好了没。我嘴上应着都办好了,可心里却想着如果她只是去倒垃圾的话,为何我刚才竟然没遇见她? 小区扔垃圾的路和回来的路是同一条啊! 而且,腿都伤成了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赶着出去倒垃圾呢?甚至不惜就那么把宝宝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可……她的腿确确实实是扭到了,这我也看得清清楚楚,她又上哪儿有那么些时间跑去干那种事呢? 看着婆婆听着我说事情办好了之后那一脸善意的笑容,我只好将所有的疑问通通压了下去。 本想着回家就打电话跟老公说这件意外的,可现在想来,当下最不能告诉的人,反而是他。我总不能说,我差点被人推下石崖摔死,而且我很怀疑那个人就是你妈吧。 这种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自己才像个混账。眼下我毫无证据,为了不挑起更多的事端,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但我能忍住不说出来,却忍不住不去想。 那之后我开始失眠,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总感觉胸口有块大石头压着,闷得慌。那时才发觉,其实人跟人之间最重要的反而不是情感,而是信任。 很多人就算没有多少感情在,也同样可以相安无事的处于同一屋檐下,可是一旦信任没了,你连看那个人的方式都会发生改变。 我的职位下降,意味着薪资也要跟着大幅削减。这样一来,我的钱除了添着一些跟老公一起还贷再留很少一点给自己之外,能交到婆婆手中的钱虽不算多,但维持基本开销还是够的。 在没有发生那件事之前,我也没觉得婆婆在接过钱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可自打那件事之后,我总觉得她的神情里多多少少带着些嫌弃和不甘。 后来发生的事,也一点点的印证了我的直觉。 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在我耳边佯装是跟小宝宝说要节约尿不湿了,不然就妈妈那点钱,就快连尿不湿都买不起喽。或是当着我的面跟公公说谁谁谁家的媳妇每个月又给婆婆多少多少的钱当做工资来孝顺了,真是好福气。 再不就是整天在我们耳朵边哭穷,然后接连差不多一星期都是吃同一道他们北方的猪肉炖粉条子,肉多是些大肥镖,白菜青菜花菜的一煮就是超大的一锅,反复的吃了热,热了吃。 当时我还在哺乳期,那件事之后本来就有些心神不宁,再加上过于单一的饮食导致营养跟不上奶水就少,婆婆见状就一个劲要我干脆就把奶给戒了,说是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连晚上都带着小宝宝睡,我也可以安安心心去多赚点钱。 那件意外之后,我对她仅有的一点好感也已荡然无存,也再不隐忍,干干脆脆的拒绝了,言辞也很激烈。 婆婆显然没有料到一向低眉顺眼的我居然会顶撞起来,愣了一下之后,却是转身冲着老公嚷道,“哦!现在对我大吼大叫了,当初是谁求爷爷告奶奶的要我们来帮带孩子的?做人得有点良心好不好?我辛苦了大半辈子了,还拖着一身病都跑来替你们照顾孩子。结果还那么不受待见。我真是闲啊我,我犯贱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呆在老家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呢!” 那话我听在耳朵里,却是疼在心窝上。 当晚,老公的一通劝解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里不停的琢磨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得赶紧想点什么办法才是。 谁料这头还悬着,那头又来事儿了。 5.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段时间里晚上又是哄孩子,又是操心着家里的事情,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好好睡过。白天到了单位,就少不了哈欠连连直打瞌睡。 新上司胡莉莉见了,没好脸色不说,还总爱当着众人的面说些难听的话来膈应我。 我心里其实清楚她这是想变着法儿的撵我走,毕竟我在这个部门时间是最长的,而且显然也是她最不可能拉拢的人,看着我就像看着一根刺,早点拔掉早点舒心。 除此之外,也是想通过教训我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前不久她的助理被她骂哭辞职了之后,我似乎就成了部门里唯一一个她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了。 可我还就偏偏不上她的道。 工作了那么些年,不说经验有多老道,但至少有一点我是深深明了:混迹职场,处于劣势时,要么忍,要么滚。 其余一切所谓的反抗挣扎都是浮云。 世上的人千千万,但在公司里,只有两种人,那就是领导和下属。领导就连放个屁都能是香的,而下属说的话再有道理,也都可以只当做是在放屁。 而这世上总有些人,喜欢把人狠狠的踩在脚下,从而显示出自己的高高在上。偏偏眼下我又是那种穷到有不起自尊的时候,所以只能忍。 她见说什么我都不搭理她,便开始加大我的工作量。我也不明拒,就算带回家熬夜也会做完,反正也睡不着。见这招似乎作用不大,她又开始耍起了新花样来。 那天一下班,我拔腿刚要走,就被她叫了住,说是要去陪重要客户吃饭,还说陪客户也是工作内容的一项,会算在加班工资里,叫到名的必须去,不然按旷工论处,扣三倍工资。 念到我名字的时候,我毫不意外。 掂了掂包里趁着工作间隙躲到厕所里挤好的奶,我是一万个不愿去。可一想到若是被扣了钱,那这个月婆婆的脸色得有多难看? 最终一咬牙,跟去了。 心想着人那么多,量她也不好使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见机行事,大不了情况不对就立马开溜。可一到了那儿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的人被分成了两拨,其余的人由另一个她看重的人带着去了别的包间,单独留下我陪着她去另一边据说是特别重要的客人那儿。 进了电梯后,我看着映在镜子里并排站着的我和她,毫无准备的我,就是套黑黑灰灰的工作服,头发也是随意的绑了个丸子头,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颓态尽显。 而她呢?明显的经过了一番精雕细琢。魅惑至极的紫色套裙,衬得她身形玲珑皮肤白皙,弯曲得恰到好处的卷发,俏丽的妆容,耀眼的红唇,光彩照人。 俩人这么搁一块儿,真是极好的诠释了当下网络里最热门两类女人:女屌丝和女神。我不禁苦涩一笑。见我笑,她扬了扬头,也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只是那眼神里,冷得像冰。 进了包间,看到里面坐了四五个人,全部是男的。见我们进来,有两个人回头看过来。 待看清其中一个人的面容后,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6.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我之前是打过交道的,要了命的难缠。最头疼的是,我曾经还不止一次的让他难堪过,在我还是经理的时候。 想想当初我好歹还有个职位,都尚且有些招架不住他那见缝插针360度无死角的花式贱招。眼下我还是这般落魄的模样,可怎么办? 果不其然,我们才刚一落座,那家伙就靠了上来,被肉嘟嘟的脸颊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而后哼哧一笑,问我是不是刚从叙利亚逃难回来,怎么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战后余生的破落气息。 还没等我张口,一旁的胡莉莉就捏着嗓子细声细语的道,“哎呦冯总,可不能拿我们伟大的新妈妈开涮哦,我这助理又是工作又是带孩子的很辛苦呢。” 冯总那狭长的双眼微微一撑,看看她,又看看我,“照这么说母鸡不也很伟大?又得下蛋又得捉虫吃的,不是嘛!” 说罢两人默契十足的对视一笑,冯总趁势端起了酒杯,贴得我越发近了,“那怎么说也得陪哥喝上几杯了吧,庆祝庆祝你成功…下蛋!呵呵呵呵!” 他边笑着,边借机佯装无意的用肩膀朝我的胸口蹭了过来。我即刻闪了开来,而后胡乱的看向别处,冷冷的道,“不了,我还在哺乳。” 话音刚落,他再次嗤笑了起来,“要喂奶啊?要喂奶你乖乖回家喂啊!还跑来抛头露脸的当什么助理嘛?再说你这助理助理的,不就是助你们经理喝酒的么?怎么?助理不喝?难不曾还要经理替你喝?” 说完,他又是一阵讽意十足的嗤笑,被挤做一团的脸颊像块油腻黏糊的猪肉,看得我心里直犯恶心。刚准备说话,又是胡莉莉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婀娜多姿的端起了酒杯,莺声燕语的说着抱歉,公司的老总因为飞机晚点了,现在人都还在国外,今天怕是赶不回来了,还请各位能允许她先自罚三杯,以替老总表示歉意。 众人的目光全投到了她这儿,个别个老家伙眼里还不可抑制的闪出了光亮来。 我心里就纳闷了,胡莉莉什么时候居然还能代表起老总来了? 胡莉莉笑颜如花的刚将第一杯酒刚递到了嘴边,就有个人站了起来,微微扬了扬头,说了声先告辞,便准备离去。 身旁的冯总即刻箭一般冲上去拦住了那个人,“秋、秋总,既然您都来了,那就赏脸吃个饭吧。” 从他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就知道他面前的人来头不小。 那位秋总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容貌,只看得个细长的背影,宽宽的肩膀,仪态沉稳。西装也是高级品,隐隐透着光泽。 “不了,你们吃。” 那人淡淡的说了一句之后,冯总赶紧低下头挪开了身,他便自顾自的阔步而去。不用看向门口,光是看冯总那混蛋一直弓着的背一点点直起来的弧度,我也能知道那个秋总正渐渐走远。 关上门来,感觉冯总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大截。 可我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7.山雨欲来风满楼 整个过程里,真是每一秒都是煎熬。 胡莉莉时而为某某夹个菜,时而替谁谁斟斟酒,时而给大家讲两个荤段子,在一帮男人堆里,那真真是游刃有余。而我除了在听那混蛋流里流气的满嘴喷粪,就是在时刻防着他那双咸猪手。一两个小时下来,虽说也没被他占到什么便宜,但我整个人也累到筋疲力尽了。 和胡莉莉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我正好奇着她为啥有前门不走偏要带着我走后门,就见有辆轿车朝我们驶了过来。 这时,我身旁原本好端端站着的胡莉莉忽的背过身去,伸出无名指来就直直的抠向了喉咙。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那辆车停在了我们面前。车窗缓缓摇了下来,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是我们公司的老总。 我正诧异着,就听得哇啦一声,胡莉莉一把抓住了我,吐了我一胸口的酒。刺鼻的味道即刻惊起了我全身无数个鸡皮疙瘩。 老总急忙从车上下来将柔若无骨的胡莉莉拉上了车。关上车门后,他先是问了一句,“那帮家伙没说什么吧?” 胡莉莉点头如捣蒜,“放心,都帮你应付过去了。” 老总遂又关切的问她,“怎么会醉成这样?” 胡莉莉嘟起了小嘴,手指摇摇晃晃的指了指我,“那帮人说了,我这个清高的助理不喝,就得让我替喝,不然不放我们走。” 老总听了,皱起眉头,深陷的双眼直直的瞪向我,“你好歹也是做过经理的人了,就算自己不能喝,至少不把你的上司拖下水这样的见机总应该有吧?作为一个下属就应该尽到一个下属的职责,不然公司要你做什么?” 我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胡莉莉朝着老总勾了勾手指,娇滴滴的道,“哎,没事没事,她又是带孩子又是工作的也够辛苦了,就不要凶她了。” 老总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你呀你,就是人太好了。” 我自知多说也是无益,硬邦邦的欠了欠身之后便告辞离去。 身后,模糊是传来了老总说的一句:“所以我就不爱用那些生孩子的女人,毫无用处,只有麻烦。” 走远了之后,我才掏出了电话来,拨通了老公的号码,让他开车来接我回家。谁知电话那头半晌才飘出来一句,“我这把可能还要半个多小时,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呢,要不你自己打——” 我一听,直接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又愤愤的摁下了关机键。 然后就那么一个人走啊走,走到小腿火辣辣的疼,走到嘴唇一阵阵发干。 从千恨万怨,走到心如死灰。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直到看见了远处自己的家,想到那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生命等待着我,我一直冰凉的胸口终于涌起了一丝温度。旋即快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在僻静的住宅区里听来尤为刺耳。 到了家门口,透过投在窗户的影子,看到老公仍旧浑然忘我的在打着游戏的轮廓,我终于再也站不住,膝盖一软扑倒在地。 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8.山雨欲来风满楼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刚一进屋,就看到婆婆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我压低着脑袋,轻轻喊了她一声。她没有应答,双手环抱在胸前,扬头瞪了我一眼,“一个女人家家的,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你还要不要你的老公孩子了?” 我叹了口气,索性也懒得再辩解,径直往走向房间想去抱孩子。婆婆急忙上前拦住了我,刚要说话,就眉头一皱,紧紧的捏住鼻子,哎呦哎呦的叫起来,说我这浑身的酒味,快连她头疼的老毛病都给呛复发了,孩子怎么受得了? 我低头嗅了嗅,即便被风吹了那么久,那味道还是很难闻。 这个时候,老公从电脑房里出来了,一脸媚笑,“老婆,你回来啦?啊!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没能去接你。刚刚正在关键时刻呢,总不能坑了队友啊。我本以为一会儿就能结束了,谁知道就那么一来二去的打到这个时候。你别说,那过程真的是太精彩刺激了。对方的人也很牛掰,跟我们不相上下,不过最后还是被我们赢了,厉害吧?” 我面无表情的从他跟前走了过去。 拿好换洗的衣服刚一进卫生间把门关上,外面就传来了婆婆的指责声,“喝那么多酒,还要去抱孩子,是想呛死孩子么?都是当妈的人了,整天除了工作工作还是工作!我看她是掉钱眼里去了!在外面吃吃喝喝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脸叫你去接?她没手没脚,不会打车?” 老公不痛不痒的辩解了一句,“妈,依依也是想省点钱嘛。” 婆婆听了越发拉高了声调,“呵呵!省钱!你看她平时买那些衣服化妆品的倒是舍得得很,几十几百的眼都不眨的。打个车就舍不得花钱了?那你开车过去再回来的油钱就不是钱么?我说你啊,真够没出息!一个大老爷们的,还低三下四的说什么对不起。我跟你说,女人可不能这么惯着,要不早晚给你惯出祸患来。” “哎呦妈,你能不能小点声?” “小声啥啊,我难道说错了?她上班上到这个时候一身酒味的回来,还嘟囔个脸给谁看啊,我们欠她的?” “妈,你别说了成不?” 听到这儿,我闭了闭眼,而后哗啦一声打开了淋浴的花洒。 待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有老公一人在低头玩着手机,而婆婆那间房门已经关了上。 我看了一眼我的卧室,宝宝仍旧不在里面,就打算去敲开婆婆的门,老公见状立马收起了手机,笑盈盈的靠了上来,压低声的道,“老婆,今晚就让宝宝跟妈她们睡吧。” 我无奈的瞥了他一眼,“孩子还没吃奶,晚上会饿醒的。” “没事啊,之前晚饭的时候,妈喂了她一小碗饭呢!再说你不是喝酒了么,还喂什么呀?” 我一听急了,“我没喝!那都是让人吐在身上才有的酒味。还有,我冰箱里不是还有挤了放好的奶么,为什么不温给宝宝喝?医生都说六个月以内是可以纯母乳的,而且就算要添加辅食也得一步步来啊,直接就给孩子喂饭了?还一碗?宝宝那么小的胃,能吃得消么?” 说罢,我也不等老公接话,敲了敲门,见里面没动静,便直接摁向了门把手。没想到门居然还从里面给反锁了。 我瞬间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哐哐哐的砸起了门来,边砸边喊,“妈!妈!开门!我要看宝宝。” 老公一把将我扯了回来,“你干嘛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样会把孩子吵醒的。要看明天看不也一样么?再说了,孩子跟妈他们睡怎么了啊?你还怕我妈领的不好啊?” 我直接无视他,再次抬起了手来,可还没等敲下去,脚下一轻,就那么整个的被他扛了起来,径直往我们卧室走去。 任凭我怎么骂怎么打,他也舔着脸的全接受了。到了卧室关上门就把我往床上一抛,再把灯一灭,便像只饿狼似的朝我扑了过来。 9.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的嘴巴不住的在我耳畔呼着热气,“我的好老婆,宝宝跟妈他们睡才好呢,我们都多久没那个了,我想要了。” 他边说着,边将滚热的手掌滑向了我的小腹。 此刻我哪里还有那个心思。 跟他说我心今天实在太累了,没兴致,他不听。又骂了他几句狠话也不见他停。我索性用力一掌推开他,他不死心的又要扑过来,我气急败坏的一脚踢了过去。 黑暗中传来他撕心裂肺了一声喊,而后扑通一声滚下了床。 我急忙爬了起来,刚打开灯,还没等看清老公的形势,就听到隔壁传来嘭的一声。 再然后,我们卧室的门被一把推了开。 婆婆蹬蹬蹬的走了进来。我慌张的回过身去,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衫。老公则还在地上痛苦的嚎着。 “怎么了?这大晚上的,闹什么闹呀?”婆婆一边扶起了老公,一边大声嚷嚷了起来。 见我不说话,她又气冲冲的朝着老公吼道,“我说你个大男人的,还让媳妇打了,丢不丢人啊你?” 老公故作轻松的赔着笑,“妈,我们这…就是闹着玩的,你别太大惊小怪了。” 婆婆更来气了,“你看你,脸都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她又拽了我一下,“我说你也真是够了啊,一个女人家家,怎么能这样伤自己的丈夫呢?你……” 说着说着,也不知怎的,原本愤怒的面容忽的就画风大变,哀伤的扭成了一团,“你有气倒是朝着我撒啊,你折磨我儿子做什么?是,我们是老了,不中用了,可一直以来不也勤勤恳恳为你们操持着家,帮你们带着孩子么?你要是嫌我手脚不利索了,干的活不如你的心意了,你明说就是,何必乱拿我儿子撒气?” “妈,你看你扯到哪儿去了?跟你说了,我们真就是在闹着玩呢。”老公连忙拍了拍婆婆的肩膀。 这一拍不打紧,老人家昏黄的眼里即刻滚出泪来,“儿啊,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护着她,妈我真是……” 婆婆悲伤得泣不成声,扭过头去嘤嘤的哭了起来。老公越是安慰,她哭得越凶。我像是一下子被悬在了半空中,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就那么愣愣的看着。 不一会儿,隔壁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我想也没想的拔腿就往屋外冲。 谁料婆婆见状,一把抹开了眼泪,狠狠的拽住了我,尖着嗓子嚷道,“干什么呀你?” 我是真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分寸,“你儿子就叫了一声,你就立马冲过来了。那现在我的孩子哭了,我去看她就不行么?” “你、你这个女人,大晚上的穿着这么点就要跑去你公公的房间,想骚给谁看啊你,还要不要脸?” 我一把甩开了婆婆的手,“你门也不敲的就那么直咧咧的闯进我们的房间里来,就要脸了?” “好了!都给我闭嘴!大半夜的也不怕邻居听了笑话!”公公如雷的咆哮响了起来,我们都呆了住。 循声看去,只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公公已经披上外套,抱着宝宝站在了门口。 他看了看婆婆,遂又恨恨的瞪了我一眼,而后一言不发的将孩子递到了我手中。 “爸,我——”我还想解释。 “得了!都给我睡觉去!你们不睡人隔壁邻居还要睡呢!”公公手一挥,打断了我的话,拉着婆婆进了屋,嘭的将门关了上。 几秒之后,门内忽的传来婆婆一声哭喊,“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明早我们就走!” 10.山雨欲来风满楼 老公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我没理他,自顾自的哄起了宝宝来。直到宝宝再次安然入梦了,隔壁仍旧响着婆婆隐隐的咒骂。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望了望我,见我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方才可怜巴巴的粘了过来,“老婆,我妈确实有点过了,可你也该改改自己的脾气了呀?你瞅瞅你自从生了孩子以后,动不动就发火,有时候我都不大敢靠近你了。” 见我不理睬,他先是摸了摸我的手,遂又一点点的抓起来握在了他的掌心里,“我知道,这些日子来你委屈了,又是公司又是家里的两头跑。我妈还要唠叨个不停,你肯定更烦了。别说你,有时候就连我都烦。老人都是这样,一旦上了点年纪,话就多!但是你要相信,她心终归是好的。别的不说,就看在她一把年纪的还能来替我们照顾孩子,我们就该多担待她一些,不是么?” 他紧紧捏了捏我的手,“以后啊,我妈让你受的委屈,你就把他全转给我好了。嗯?好不好?别跟她犟,有啥冲我就来就是。行不行?我的老婆大人,我从今以后就是你的牛你的马,我任劳任怨任打任骂。” 他一面说着,还一面惨兮兮的跪在了床上,拽着我的手摇个不停。见他这幅模样,我再是有多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老公,比起妈那边,其实更让我难过的是你。我觉得生了孩子之后我的世界完全天翻地覆,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快崩溃了。我真的希望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能多帮帮我,能多体谅体谅我。不要整天就是游戏游戏游戏。就像今天一样,我打电话让你来接我,在你看来只是我想省钱?我——” 也不等我说完,他即刻应道,“好好好!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一定随叫随到。只要你肯消消气,我什么都听你的!” 从那字里行间里,没听出悔意,更多的是敷衍和逃避。我沉沉的叹了口气。再说下去,又还有什么意义? 那之后,他一个劲的在给我灌迷魂汤,给我再三保证,听到头疼。 看着我要躺下,他又赶忙道,“那明早你去跟她说点软话,要不她走了,谁帮我们带孩子?好吗老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的好老婆!” 其实我知道他前面说那么都只是铺垫,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思及此,我觉得五脏六腑一阵郁结。可考虑到他们若真的忽然这么一走,宝宝确实也没个更好的着落,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依着老公的请求说了一些软话,婆婆吸着鼻子揉揉眼睛从我手里抱过了孩子,又看了一眼老公,朝我甩了一句,“知道错就要改!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一个女人就应该有个女人的样子,帮着你的男人撑起这个家。” 公司那边,自从那晚之后,也不知道胡莉莉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每次来都是神色匆匆,关上办公室的门就不停的打电话。 她一忙,我就闲了。 下班按时回家,能帮着婆婆做些就尽量做些家务,她说什么我也嗯两声就过去了。但凡她帮我做了啥,我也必定会妈长妈短的谢个不停,总之要多客气有多客气。她也在老公的要求下,不再乱给孩子添辅食。一段时间下来,家里的矛盾似乎缓和了一些。 直到半个多月后的一天,风波再起。 11.山雨欲来风满楼 原因是宝宝便秘了,医院说是添加辅食不当所致。 那时我才得知虽然婆婆表面是答应了,可私底下却还是以怕孩子饿着,不长个为由,偷偷喂了大量的饭,压根不知情的我回来之后又跟着喂了奶,孩子整天吃那么多,不攒肚才怪呢。 还没等我说起婆婆来,她就先跳了出来说问题是出在了我的奶水上,又说是我的基因不好,孩子是娘胎里带来的肠胃不好的病。 医生看见婆婆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又见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就好心的提醒了婆婆一句,说产后也不能忽视了妈妈的状况,无论身体还是心理,不然很容易患上产后抑郁。 这一说不打紧,婆婆即刻如梦初醒般,一回到家里就大肆宣传起了我之前脾气暴躁都是因为得了产后抑郁症。还说我的症状跟她在那些她所谓的杂志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见老公不以为然,她又搬出那些杂志上说的患上这病会有的可怕后果,一条一条的念。什么胡乱发火,性格古怪,虐待孩子,甚至杀孩子、自杀的都有。 末了,还不忘数落一番现在的女人真是娇贵,就生养个孩子都还能抑郁了。她们那时候又是如何如何的艰苦耐劳不容易之类的。 而且那之后每当我带着宝宝,她都神经兮兮的一定在跟在旁边看着。就连我一个人带着宝宝一起洗澡她都不让。整天软磨硬泡的不停念叨着让我赶紧断了奶,她好领着孩子睡。 在她眼里,我压根就成了一个大灰狼,而不是孩子妈。对我的埋怨和不满也是变本加厉,有时候真感觉在她眼里我连吸口气喝一口水都有错。 而我为了不让她再乱加辅食,连中午都急忙打的回来喂孩子奶,时常摸摸她的小肚肚,一不对劲马上找原因。 我们之间的争执就那么越积越多。 老公一开始还帮这说两句,时间久了,估计也烦了。索性就借口说公司加班,每天都要到很晚才回来。 回来后也是打游戏打到半夜。这期间只要我稍微说他两句,他就冲我发火,说他工作也够辛苦了,为什么还要连唯一一点兴趣爱好也剥夺?还说自己又没去赌没去嫖,只是玩玩游戏而已,我应该知足了。 有好次还喝得酩酊大醉才回来,进屋后一个劲哭得屁滚尿流的问我,知不知道夹在我和婆婆之间,他有多难?还说别人家的媳妇都能和公婆处得来,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他那眼泪一开始多少还会让我心里疼那么一下,后来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往后只要他再那么一醉,我直接抱着娃闪开,让他妈来伺候。 每每这个时候,我总免不了又要被婆婆教训一番,说都是因为我不懂得讨她儿子欢心,他才会这么烂醉如泥。 最让我崩溃的是,就算我不搭她的话,她也能就那么守在我们卧室门前自顾自的骂上一个多小时。 我就这么默默的受着,看着,也想着。 到底我该怎么办? 12.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个问题,和着上次差点要了我命的那场悬而未决的意外,搅得我整个精神状态变得更差了。 尤其是上班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时常觉得脑袋胀痛得厉害,晚上也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有天夜里,我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突跳得都快撕裂胸腔冲出来了,额头也是冷汗直冒。叫了好几声老公,没人应。我又努力挣扎着爬了起来,到客厅接了些水喝下,这才感觉好了些。 再回到房间时,老公呼声震天。我默默背对着他躺下,借着窗外投来的微弱灯光,呆呆的看着枕边的宝宝,看了又看,不知不觉的,眼泪顺着脸庞悄悄滑了下来。 又是一夜未眠到清晨,上班时做着资料有好几次脑袋都撞到了电脑显示器上。实在撑不下去了,我索性就那么趴在桌上准备好好眯一会儿。 眼睛刚一合上,电脑就传来收到邮件的提示音。我抬起脑袋来看了一眼,好几十封未读邮件。 想来自从年后上班开始就没怎么清理过了,不过大多应该都是垃圾邮件。本打算不理会的就那么继续趴会儿,奈何那个小图标一直那么闪啊闪,我的心跟着莫名的慌乱起来。 我抓起鼠标来,想点击关闭提示,却意外打开了未读邮件。 不出我所料,大多是些没用的通知或提醒。就在我打算关闭的时候,有封没有署名的邮件让我顿了住。 点了开来,内容就那么无头无脑的一句,“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走到哪一步?” 发件人那栏为什么会是空白的? 而且这什么意思啊?广告的话也没链接啥的,难道是什么整蛊的游戏?切!现在什么人还会这么无聊啊? 我本来想笑,却感觉怪怪的,笑不出来。 就在我出神的当儿,有人猛的拍了我肩膀一把,我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吴莉莉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大白天的你见鬼了啊?” 我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后背隐隐发凉。 她又瞪了我一眼,“进来,有事跟你说。” 我以为她又要言辞犀利的责备我一番,然而她却一反常态的丢过来一个大型项目的资料,说要交给我全权负责。 要知道我们公司可是项目提成制的,我实在不相信她会好心到要交给我。 见我一脸的疑惑,她扯了扯嘴角,“最近我有些棘手的事儿要处理,而部门里其他人手里都有活了,这才便宜了你。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那边的合作方,那天去吃饭你也见过,提前走掉的那个秋总,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古怪和难对付。你放机灵点,要是搞砸了就给我滚蛋走人。” 呵!我就说,她能安什么好心! 见我要走,她又意味悠长的说了一句,“那个人不好接触,但是冯总认识他,多少有点交情,通过冯总去接触那人的话,会省不少力。但是凡事总得有个代价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点了点头,径直走了出来。 13.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想到胡莉莉那晚自己扣喉咙装吐博老总同情的样子,我就觉得那姑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寒意。 这样说来的话,会不会那天想要把我推下去的人就是她? 不过,说不通啊!我死了,她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的职位也被她替代了,我们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至于要走到到哪一步吗? 我使劲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工作先做好。一想到这个项目的一大笔提成,我眼前一亮。 虽然难了点,但是如果跑下来,这笔钱够我花上一年半载了,那样的话,就完全可以辞职,把公公婆婆送回去,自己全职带孩子,等她到了两岁多送了幼儿园,我再继续出来找工作。 一想到今后可以好好带着我的宝宝陪着她一天天长大的画面,我真是觉得一下子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一口气爬五楼也不费劲了! 这人果然还是要有个明确的目标才有精气神! 但要我去求那个像猪油般稠腻恶心的家伙,我还不如去死! 我当下就试着联系了那个对方的合作人,接电话的是秘书,冷冰冰的告诉我说她们秋总最近这个月的行程都满了,要见的话下个月月初再来预约。我索性也不预约了,干劲十足的备好了资料准备直接上人办公室堵人。 结果人前台直接连公司大门都不让我进。 我心里咒了一句国骂,恨咧咧的走了出来。包里电话响了,我低头去掏,这时身边走过几个人,我接起电话来抬头随意瞥了一眼,顿时精神一震。 那个背影!对对对,就是他,绝对错不了! “老婆,在忙啥呀?我……” “我现在有事,先挂了。” 急急忙忙掐了电话之后,我张嘴就要叫人,可眼见着对方已经钻进了车里关上了门,我踩着高跟鞋奋力追上前,可车子已经驶出了一截,我又赶紧拦了一辆的士跟了上去。 车子停在了一家星级酒店门口,我那破鞋害我跟上去时慢了半拍,没赶上电梯,又怕错过,就那么从楼梯一层层的爬了去。 气喘吁吁的爬到四楼,听到叮的一声,我慌忙冲了过去。 又是来都来不及的喊的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背影没入了一扇门。我想要跟进去,被门外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拦了住,问我要请柬。说这是私人酒会,没有请柬是不能进去的。 我舔着脸说了一堆的好话,那个愣头青硬是不让我进。 最后我只有找了一间能看得到那扇大门的空包间先坐坐,眼下只能等了。屁股一落下来,整个脚掌那叫一个舒坦。 天杀的高跟鞋,不穿的话让我矮得跟个土拨鼠似的没气质,穿起来遇上个什么事儿跑几步就疼得要命。 我轻轻脱下鞋子,抬起脚来一看,脚后跟都磨破皮出血了。 得找块创可贴来贴一下才行啊,不然等会儿还怎么办事?创可贴好像包里还有一个。这样想着,我便一手拿着鞋子,一手翻起了包来。 一不小心,包包掉了下去,里面有个宝宝的小玩具球滚了出来,咕叽咕叽往外而去。 我一抬头,冷不丁被门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小家伙吓了一跳。 14.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个孩子大概八九岁的样子,穿得还蛮酷的,尤其是一双红灿灿的鞋子格外抢眼。手里握着那颗捡起来的球,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门外看着我。表情严肃得像个小大人,眼神里丝毫没有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无邪和天真,反而满是怀疑和警惕。 我笑了笑,走过去弯下身来想摸摸小家伙的脑袋,不料他却快速的闪了开,满脸嫌弃的道,“别碰我,脏女人!” 我先是一惊,随即看到小男孩盯着自己抬在半空中的手,那手里还拽着一直鞋子,这才反应了过来。 “呵!小鬼头!放心,姐的脚可不臭哦!” 小家伙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不屑的撇了撇嘴,“还那么老了还姐呢?” 我一时语塞。现在的孩子都已经进化得如此犀利了么? “哎!你这小屁孩,你家大人就没教过你要有点——” 话还没说完,就见原本明晃晃的四周忽的一暗,耳际喧哗一片。我刚意识到这是停电了时,就听得面前的小男孩大口喘着粗气,紧接着便声嘶力竭的吼叫了起来。我想到他身后就是一座室内假山池,怕他黑灯瞎火的这么一折腾会掉进去,急忙蹲下身来一把将他扯过来抱在了怀里,“好了不怕不怕,我在这儿了呢。只是停电了,马上就会来电的。” 小家伙起初挣扎的极为激烈,渐渐的,颤抖的身躯在我的抱拥和安抚下才平息了下来。没多一会儿,大概是酒店备用发电系统启动了,四周又恢复了光亮。我一看,只见那小家伙双眼紧闭,脸色煞白,面庞还挂着泪痕,看来是吓得不轻。 当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孩子毕竟是孩子啊,刚刚还趾高气扬的损人来着,只是停个电就吓成了这幅模样。 不过,是不是也吓得有点过了。只是停个电而已,至于那么恐怖么? “小澈!” 就在这个时候,一浑厚而焦急的声音于身后响起。我循声回头看了过去,不由得心下一惊,这不就是那个我要找的人么? 我刚想开口介绍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就猛的一推,挣脱了我的怀抱。我一下子没蹲稳,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一阵噬骨的寒顷刻间透过衣衫袭遍了我的百骸四肢。 然而更让我寒至骨髓的是,跑过来的那个男人只是一把抱起了哭泣的小孩,转身便走了,连头都不曾回一下,更别提伸出手来拉拉我之类的了。 我差点没气得吐血。这都是些什么鬼啊?果然有钱人都是变态! 好不容易才挣扎着从水池里爬了上来,全身都湿漉漉的。更可气的是还有一只鞋子还怎么找都找不着了。 就那么一高一低一瘸一拐还不停滴着水滴的从酒店大厅走出来的时候,旁人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偏偏门口还一辆的士都没有,原本想打电话给老公,可一想到上次打电话让他来接我时的情景,我恨恨的咬了咬牙,迈步冲进了夜色里。 15.山雨欲来风满楼 回到家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 老公见我来,急忙跑了上来,“怎么了?怎么成这幅模样了?你……你不是说今天加班不回来吃饭的么?” 我心里一肚子委屈,“怎么?我的家,我还回不得了么?” 一句话,噎得老公脸色煞白,“你…你今天是怎么了呀,瞧你说的什么话啊?” 婆婆逮着机会接过了话茬,“就是啊,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还弄成这幅模样回来?呦呦呦!看看你那什么表情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我们欺负了呢!” 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是炒猪肝又是炖排骨又是红烧肉的,对比起有时候我下班回来晚了,桌子上只有的一两盘吃剩的冷菜,这样的晚餐丰盛得让人心头发酸。 我没吭气,径直往卧室走去。 然而没走出几步,婆婆就嚷嚷了起来,“诶?你什么意思啊?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嘴啊!我说话你连应都不应一声?不带你这么瞧不起人的吧?你看我前两天帮你们带孩子带得这偏头疼都犯了,还咬牙坚持着。我那么辛苦,也不求你什么,至少懂得尊敬尊敬长辈啊。看看你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让人多寒心!” 说完,她似乎还是觉得不够解气,“真的,妈死得早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我彻底急了,朝她大声吼道,“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我妈都过世那么多年的人了,你至于还要把她抬出来鞭策戏谑么?你还是人么!” 没等到婆婆说话,老公就咆哮了起来,“唐依依,有你这么跟妈说话的吗?” 婆婆砸了咂嘴,“呵!你才知道自己媳妇是什么人么?对我们就是这么喝来喝去的。从来也没把我们当做自己的家人。在她眼里,她只拿她的宝贝女儿当人看。什么时候对我们像对她女儿那样好过啊?” 我胸口阵阵发堵,“我女儿是我生的!那你也是我生的么?你们全家都是我生的么?要我像老祖宗一样供着拜着?凭什么啊?就你们是人么?我也是爹生娘养被爸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凭什么嫁到你们家就活该做个闷声不吭的受气包?” 一向沉默寡言的公公此时闷哼了一声,“你要是嫌我们家的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走便是!没人强留你!” 看着他们三抱成一团的模样,我心里打着寒颤,嘴上却仍在逞强,“你们家?这房子和车子都有我的名字,首付和每个月的贷款我还占了大头,若真要让法律判下来,孩子归了我,你儿子说不定还没份呢!” 话音刚一落,老公一把将我扯了过去,“所以呢唐依依?你现在是要来跟我离婚分家产了吗?我真是受够你了!这段时间来你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好好一个家非要搅得鸡犬不宁才安心么?我告诉你!你要再这么疯下去,离就离!不过房子你别想一个人占了,没门!” 认识那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狰狞的面孔。像只要誓死守护领地的野兽,朝着敌人呲面獠牙。 那时才懂,原来真正了解一个人,跟认识多久是真没多大关系的。而一个人最真实的面目,也只要在危急到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和事的时候,才最能显现。 可悲的是,我曾经竟然还以为我和宝宝才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 16.山雨欲来风满楼 直至耳畔传来女儿的啼哭,我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快速扫了一眼四周之后,我三两步冲到电脑旁抓起了车钥匙,而后转身一个箭步冲进了婆婆她们卧室,抱起宝宝来就那么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 宝宝先是被惊了一下,张大嘴巴刚要哭,看到是妈妈,委屈的瘪了瘪小嘴之后愣是没再哭出来。 公婆似乎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站在原地。唯有老公第一时间追了出来,两人一直拉拉扯扯到了车库。 打开车门,刚要进去,老公一就一把死死拽住了我,“唐依依,你疯够了没有?你到底要闹成什么样才甘心?”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我是疯了!你再敢抓紧我试试,疯子杀人可是不犯法的!” 他稍微松了些手,“你这是要去哪?去找陈小觉么?” 陈小觉是大学时期追过我的一个男生,人其实也挺好。我当时就觉得那孩子性格有点过于内向,跟我性格太类似,我更想找个阳光一些的,能逗我开心的,最终才选的张黎。 现在看来,这能逗你笑的人,也绝对更擅长把你气哭! 我恨恨的咬紧臼齿,“张黎你还能更恶心点么?再说了,我去找谁关你屁事!就是找猪找狗也比跟你们一家子强!” 说罢,我抬起脚后跟来使劲踩在了他的脚掌上,他吃痛得撒了手,我趁机钻进车里锁好车门。 车子驶出老远后,我不时的看看后视镜,见他一直没有再追出来,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看自己湿漉漉的一身,又觉得悲凉至极。 就在眼泪快要淌下来的时候,我赶紧看了看一旁车载摇篮椅上的宝宝,又硬生生把眼泪给忍了回去。 带着宝宝来到事先已经打电话联系过的好朋友家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手机关了,然后洗了个热水澡。 小霞是我大学同学,毕业后一年不到就辞职结婚,做了全职家庭主妇,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他们没和公婆一起住,她老公又常年出差在外,所以来这儿也方便些。 晚上我们都各自哄了孩子睡下后,她给我泡了杯热腾腾的果茶。 见我咕咕咕的喝了起来之后,她才轻松的吐了口气,“你呀,刚才让你吃饭你不吃。还好家里有这个。我记得你读书那会儿就爱喝这个,那么多年也没变。” 我点了点头,“我单位那儿都随时备着好几罐呢,喝习惯了。” 见我终于有所缓和,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家里是怎么了?” 我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把之前发生的事跟她说了。 她听后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哎!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初追你时,整天在宿舍楼下守着的那种眼巴巴的模样。你说这男人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当时对你好得都快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了,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我沉沉的吐了口气,怔怔的看着前方,“事已至此,再回忆那些又有什么用?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和宝宝接下来该怎么办?” 17.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霞无奈的笑了笑,“你呀你,还是老样子。上学那会儿就是这么要强,不肯表现出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软弱。你知道吧,那时候我们班好多女生都会在背后说你坏话。因为你不仅比她们好看,还比她们都努力,总让她们觉得处处都不如你。” 她又瘪了瘪嘴,“可谁能想到,当初那么厉害的你,在婆媳关系上也是败成了这幅模样。哎,看来这世上最厉害的女人,终究还是婆婆。” 见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接着道,“那你跟我说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端起橙汁来,轻轻缀了一口,“说实话,起初我也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的不满,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从而能令他们有所改变。可现在看来,那根本就不可能。婆婆只希望我低眉顺眼,老公又巴不得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在那个家里受了委屈没处说,累了没人疼,就连孩子也要跟着被折腾,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小霞原本有些困倦得眯上的双眼忽的撑大了起来,“你可别告诉我,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你要离婚吧!” 我叹了口气,“婚姻中往往最伤害女人的,不就是这些所谓的小事么?” 小霞有点着急了,“要我说,你还是先在我这儿呆几天,给他点教训,就回去吧。毕竟他也没犯什么实质性的大错误,人在激动的时候,言行过激也是难免的。至于你婆婆那边,你也多忍忍,等孩子大了送去幼儿园就让他们回老家。你是跟他过一辈子,又不是跟他妈。你呀你,是不是小说或者电视剧看多了?动不动就学着人家那些主人公来个离婚走人!拜托依依,我们都是这把年纪的女人了,那种轰轰烈烈潇潇洒洒的说走就走说离就离的女人只存在于电视里小说里好么?现实中的女子,又有几个不是在委屈中求全呢?再说了,你有想过么,你们是说离就离了,那孩子怎么办?” 我几乎想都没想的答,“如果真要走到那一步,当然跟我。” 小霞握了握我的手,“你傻呀你!离了婚还带着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有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么?” 说到这儿,她缩回手,捋了捋胡乱散在额前的发丝,“你看看我,虽说也不用出去工作赚钱,整天就只是在家里带带孩子。可即便这样都已经快要了我半条小命了。忙得别说打扮了,就连好好梳个头的时间都没有。有时候我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都会被吓一跳!真不敢相信那就是我!那我好歹也还有个老公养着都过得那么吃力,你再这么带着孩子还要工作的,可怎么活啊?”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小霞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日子毕竟是我自己在过,苦乐自知。 想来前前后后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让我们相识那么多年的情分几乎空耗殆尽。心里不禁感概万千。 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就那么思绪万千的绵到了第二天早晨。我翻出手机来想看看时间,按下开机后没多久手机就振动个不停。 看到那几十通未接来电和十来条短信时,心中五味杂陈。想了想,终究还是滑开了其中一条信息。 看过之后,我瞬间犹遭五雷轰顶! 18.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像个丢了魂的野鬼般一路虚虚晃晃的带着宝宝回到家时。老公早已焦急的等候多时。婆婆压低着脑袋,说要跟我们一块去,好歹有个照应。 我没有吭声。 我们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时,父亲的遗体已经停进了医院太平间。 婆婆说里面煞气重,就抱着宝宝在车里等。老公扶着我,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医院地下室走廊的尽头。 远远的,就看见后妈和小妹两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长条板凳上。幽暗的灯光,衬托得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格外凄冷。 我一下子想起十多年前妈妈去世时,我和爸爸就是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可那个时候再痛再苦,我的身边至少还有爸爸啊! 如今呢? 半年之后爸爸就再婚了,不久后和后妈又生了一个宝宝。这也是我和他有了隔阂的开始。后妈对我的态度,算不上多坏,但挨打遭白眼是在所难所的。 爸爸不知道是看不见,还是装瞎,反正我身上有什么伤痕他从来也不问。 大学毕业后,本来关系就不好的我们几乎断了所有往来。我结婚时要不是张黎坚持,我都不打算叫他。 好几次过年他都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家聚聚,我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实在是当初他的种种冷漠伤透了我的心,我压根就不想再回到那个冰冷的家里。我甚至以为,有天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难过的。 可现在才知道,那真的只是以为罢了! 后妈冰凉的手指紧紧握着我,眼泪扑扑簌簌的给我讲着我爸爸没有了的经过。 原本是想着隔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就约了三五好友去小饭馆叙叙旧。酒足饭饱之后,几人便各自回了家。 后妈一直等到了十二点多,也不见他回来。打他电话不接,又打了他的几个朋友的电话,都说不知道。 后妈这才惊觉大概是出事了。沿着饭馆到回家的路一直找了过去。然后在一个水沟边看到了爸爸的尸体。 医生诊断结果为饮酒过量导致诱发的心绞痛致死。 后妈一个劲的捏着我的手,“两年前就检查出来他心脏有毛病了,让他别喝酒别喝酒,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连命都搭上了!呜呜……我打了120之后,去摸他的身上,脚也冷掉了,手也冷掉了,只有肚子和胸口那儿还有点热乎劲。我拼命的喊他,搓他,可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等到医生赶来的时候,他的胸口和肚子都凉了。医生告诉我告诉我人早没气了。我说怎么就没气了?他刚刚胸口还热乎着啊?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之前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他走的时候,嘴巴大大的张着,脚也弯弯的。手像是还指着什么。呜呜…我想你爸他肯定是还有话想说,还有地儿想去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哭得弯下了下去,连站都站不稳了。 老公去扶她,我则木楞的走到了门边,握住门把手一拉,一股道不清的寒意即刻扑面而来。 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明明眼前是白色的一大团影子,可我却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阴暗一片。 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看见父亲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一张小小的床上,脸上盖着白布。我很想去取下那块白布,但颤抖着的双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想到眼前这个人无论我多爱也好多恨也罢,他已经永远离我而去了。心里猛的一揪,有股热浪自胸腔涌出,直奔眼眶。 我走上前,动作僵硬的握住了他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滚烫的泪旋夺眶而出。 “爸爸……我回来了。” 19.山雨欲来风满楼 爸爸丧礼那些天,我白日像一具行尸走肉,晚上则可耻得睡到不醒。而每次我一醒来,总能看到老公缩成一团的靠在一旁。 人就是这样,会有你无法想象的坏,也会有你始料未及的好。让你爱恨两难。 那些天他不止一次的在我耳朵边念着,那天我走了之后,他们三个彻底的沟通了一次,他替我好好教训了公婆一番,他们也答应以后对改变对我的态度。而他自己也深刻反省了,以后决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虽然我还没傻到会相信他敢教训他爸妈,可看到他这些天来前前后后忙个不停,即便疲惫的一落地就想睡,却还是勉强的撑着守在我们身旁的样子,我的心终究还是软了。 我自欺欺人的想着:也许事情真的会有转机呢?我们不一定非要走到哪一步啊!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终究会有不舍啊! 在我们返程的头一晚,后妈支支吾吾的和我商量了一些事。 她说爸爸存折里的钱还有前些天办后事余下的钱刚好相抵了,没剩什么钱了。而且我也是知道的,这些年我爸供我读书也花了不少钱,家里本来就不富裕,所以压根就没多大点积蓄了。 见我沉默不语,她看了看婆婆和老公,又凄哀的看了我一眼,说她年纪也大了,单位工资也不高,妹妹又小,希望这套房子我就别争了,留给她们,能让她们孤儿寡母的也有个落脚点。 边说着,边一脸悲戚的吸了吸鼻子。 一向讨厌我的妹妹不住的拉着后妈的衣袖。她似乎是很反感自己的母亲在我面前低头。 我犹豫了一会儿,终归还是开口道,“我不爱和谁争,但该是我的也绝不会让。这房子是用当年卖了我妈妈和爸爸老房子的钱买的,房产证上也有我的名字,我和小妹都是爸爸的孩子,理应一人一半。她现在年纪还不到,等她满了18,你们就按市值把该我的那一半房产给我,我把名字改成她的。如果你们拿不出钱,那就把房子卖了。钱我们平分便是。” 话音一落,小妹就跳了出来,凶巴巴的瞪了我一眼,却是朝着后妈吼道,“我就说你是吃饱了撑的,跟这个臭丫头有什么好说呢?你见她这几天有掉过一滴眼泪么?对自己的爸爸都那么冷血无情,对我们怎么可能还会仁慈呢?” 后妈把脸沉了下去,“按理说,你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了,你爸和我供你读书养你长大,这房子早就没你的份了。” 我;脸上笑着,心里却直发抖,“可惜,这不是你说了算,得法律说了算。你们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去拟一份合同,彼此签了。不同意的话,那我只好通过法律的途径来解决了。” 记得父亲买这套房子时,我的外婆又闹又吵的要求父亲把我的名字添上去,要不然就天天来闹。我当时不懂何以她一把年纪了还要那么大动干戈,又哭又吼。 那时心疼她,也觉得这样子多少有些丢脸,就叫她别那么做了。 外婆用她那皱巴巴的手紧紧的捏着我的小手说,“傻孩子,外婆没多少时日了。我不怕丢脸,只怕你以后没了着落。这恐怕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如今我总算懂了,却再也没机会报答外婆的深情。 回家之后,婆婆行囊一放,就和公公去了房间,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也不见出来。 那晚,我们全家开了个小型会议。婆婆再三保证以后要怎么带孩子我说了算,让我们好好过日子了。一家人难免磕磕碰碰,但吵归吵,日子还是得往下过。 打那以后,孩子也确实没再因为辅食的问题闹过病,顶多也就是感冒发烧之类的。而且至少表面上,他们待我比以前好了。私底下老公无不骄傲的跟我说,这都是他训斥之后的功劳,爸妈是真的改变了对我的态度。 我却隐约觉得,这份看似转危为安的关系里,其实夹杂了很大一部分的避而远之。 只是我弄不明白,他们究竟在害怕我什么? 20.山雨欲来风满楼 爸爸的忽然离世和这段时间来所有的不如意几乎压垮了我,我的失眠更严重了。 然而比起那个而言,眼下还有一件更糟糕的事! 早上上班时,胡莉莉指责我因为自己私事耽搁太长时间,这还是老总亲自督办的,现在他也发话了,如果再不抓紧把项目谈下来,就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我火急火燎的联系对方,接电话的秘书回答得和上次如出一辙。总不能让我再像上次一样跑去人办公楼堵吧? 上次那样至少还有点运气能碰到人家,这次时间那么紧,根本行不通啊! 就在我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时,一直跟我关系比较要好的一个同事说她认识那边一个秘书组的姐妹,可以帮我要到行程。 这还真是帮了我天大的忙! 我按着这份行程,择日不如撞日的选在了那天晚上他将要前往了一家豪华的星级大酒店。 下班后,我马不停蹄的上了路,奈何一路车子都在堵啊堵。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要黑了。 眼看着酒店门前也是堵成了一片,老远远的,我就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慌慌张张的走了上去。 刚走到一栋大楼下,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物体正从天而降,我急忙闪了开,那物体就那么砸在了我曾站立的地方,啪的碎了。 我被吓傻了,呆呆的看着地上那个摔碎的花盆,里面种的那株植物我叫不上名来,只觉得它的果实和叶片都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如果刚才我没能闪开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 想到这儿,我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感觉面前有人晃了晃,然后叫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愣愣的看了过去。 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冯总。 “哟!小唐啊,那么巧?你该不会也是来找秋总的吧?” 我整个人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彻底的恢复过来,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小声的说了一句连我都听不清的话。 他笑呵呵的一把环住了我的肩膀,“走走走!一起去一起去,刚好我找他也有事。” 我本能的想要挣脱,奈何刚被那么一吓,全身都在哆嗦着,根本使不出力。 “哎呦呦,你是怎么了,怎么在抖啊?生病了?”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我的脚边,“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个摔碎的花盆在这儿?” 听到这句,我又是一阵不可抑制的颤抖。 “小唐,没事吧,你的脸色好难看。走走走,我带你进去,那个秋总在的那件vip包间,一般人还进不去呢。我带你!” 冯总说罢,扯着我就往里面拽。 我一路战战兢兢的被他拉进了电梯再来到一间装修别致的包间前,心还咚咚跳个不停,总是时不时的看看身后有没有什么人跟着。 服务员替我们开了门,一副纸醉金迷活色生香的画面跃入眼帘。 我快速扫了一眼,没有我要找的那个人,心里顿觉不妙,拔腿要走,冯总却把揽住了我的腰,将我拖了进去。 他一改之前的正色和关切,油腻的脸颊笑成了一团,”嘿嘿嘿,都来了,还装什么装?今儿啊,你是走不了!” 21.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拼命想要推开他,奈何我一个女人的力量在他那二百多斤的肉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三两下就将我拉进去甩在了沙发上,门也随之合了上。 我使劲叫着嚷着要出去,面前那些人非但没有帮忙的,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刺耳的音乐一度鼓噪得我快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闪烁的灯光也晃得我脑袋一阵晕眩。我刚要挣扎的爬起来,又被那个混蛋一把给压了下去。我逮住他肥硕的大手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趁着他吃痛撒手的机会,我连滚带爬的往门口跑去。就在手刚要拽住门把的时候,后脑勺一紧,我被他揪着头发给拖了回去。 这次,他下手更狠了,吭哧吭哧的几下就将我狠狠的按在了沙发上,紧接着就是重重一耳光甩在我的脸上。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自己美上天了不成?老子今天就把你给办了,看你还清高!看你特么还拽!” 旁边的看热闹似的跟着起哄: “哦哦哦哦!老冯要霸王硬上弓喽,手机手机,快点拿来,拍好传到网上去。” “哈哈哈!老冯你可得快点完事啊,不然你这一身的大肥膘,那女的那么瘦,指不定要给你压死!” “放心啦,胖子都短,老冯不会超过三分钟的。” 说完,几个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想去抓,双手被那混蛋单手牢牢扣在了头顶,身上也被他死死的压着,根本动弹不得。 我朝着身边几个女的边哭边喊,她们脸上尴尬的陪着那几个男人呵呵笑着,没有人吭声。 他往我胸上重重的一捏,“嘿嘿嘿!也喂我吃吃!现在不都流行成人奶妈的么!”边说着,边将我的上衣撕拉一扯。 我顿觉胸口一凉,一直凉到了心底。 那一刻,真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被抛到了世界的尽头,叫天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除了嚎啕大哭,再无他法。 就在这个时候,我身上忽的一轻,手也一下子自由了。没等我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耳畔传来噼里啪啦一阵骚动还有几个女人的尖叫声。 再然后,有件衣服盖了下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就在我慌得六神无主之际,有双温热的大手揽住了我的腰,将我打横抱起。 说来奇怪,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一靠到他温暖的胸口,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重逢了一个久别的故人。 我伸出手来紧紧的怀在了他的脖颈上,身体努力缩成一团。直到感觉耳畔刺耳的音乐一点点散去,周遭湿热的空气一点点变成湿凉。 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 感觉那人似乎是腾出了一只手来,接着听到车子解锁的声音,再然后,我被放到了座位上。 合上车门之后,那人从另一边开了车门钻了进来。 就在车子即将启动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我猜他大概是想拿走盖在我头上的衣服。于是赶紧将头扭向了窗边,手也紧紧的按在了胸口。 半晌,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拿走衣服。 彼此就这样被扔进了猝不及防的沉默里。 22.山雨欲来风满楼 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感觉他似乎往后挪了挪。之后,我的腿上一暖,似乎是搭上了一条毯子之类的。 我忍住隐隐的啜泣,轻轻说了声谢谢。 几秒之后,他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用。”便启动了车子。 我不知道他是无心,还是故意为之,一路上把音乐开得很大。这样一来,我也就放放心心的小声哭泣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我扒开了衣服露出脑袋看了他一眼。 有些吃惊,又多少有些意料之内。 果然是他!他这么做,或许也时想报答当初我帮了他的孩子吧! 这么想着,我心里多少又好受了些。 果然好人还是会有好报的啊! 在我报出了一个地名后,他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 没多久,车子便在离小区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这刚好也是我想要的位置。对着前面的镜子理了理头发,揉了揉红肿的双眼,衣服是怎么也搭不上了。 这时候,听到他说了一句,“衣服就穿回去吧。”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谢谢。真的……谢谢你。” 他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快回去吧。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下了车走出没几步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车子早已没了踪影。 心里一下子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感觉怪怪的。 快步走进了小区里,压低着脑袋刚一进电梯按下了按钮,眼前就被什么光闪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式的抬头望去,只见电梯间对面的花台边上停了辆车,刺眼的灯光就是从那儿射过来的。 心里还郁闷着这人是怎么开的车,都进小区了还开什么远光灯。 正想着,灯就暗了下去,我看了一眼那车型,猛的一个激灵。再看看车牌,没错,是我们家的车。 我自然而然的往驾驶座看去,想着老公竟也是这么晚才回家,正好可以一起上楼了。我必须把今天发生的这些可怕的事情都跟他说说了。 在这么下去,我早晚会没命的。 然而,只看了一眼,我整个人就呆掉了。 车里不止有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而且他们是在……接、接吻么?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以至于都产生幻觉了。可使劲揉了揉眼,那辆车车牌没错啊。老公虽然背对着我可是衣服就是早上穿出去那件。 我确定我没有弄错!眼前的那个正坐在驾驶位上拥着别的女人亲吻的男人,就是我的老公! 我彻底傻掉了。 等回过神来刚想冲出去,电梯门就关了上。我伸出手指来想按下最近的楼层按钮,可马上,我又将手收了回来。 看了之后呢?我是要揪着他们狠狠的骂一顿揍一顿,还是要扒光那女人的衣服抽她几耳光呢?呵!张黎啊张黎,我在外面奔波劳苦,你却在这里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么? 我软软的蹲了下来,感觉胸口疼快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电梯缓缓上升着,然而我的心,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23.山雨欲来风满楼 全身僵硬的回到了家,公婆见我那副模样,也不问我是怎么了,只是相互交换了一个莫测的眼神之后,彼此都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也实在没那个精力去想他们又在瞎想什么鬼,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痛痛快快的睡一觉。 见我径直走向卧室,婆婆干咳了两声,“张黎他之前来电话了,说是公司要加班。” 我没好气的笑了笑。 婆婆不乐意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他那么辛苦,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和——” “嘭!” 她话没说完,我就将门砸了上。 “诶!你什么意思啊?刚好上几天又要抽风了是不是?摔给谁看啊?” 懒得理会她的疯言疯语,我走进卫生间将衣衫退去,呆呆的站在镜子前,胸前略微有些红肿,肩膀上也隐约有些泛红。 然而此刻比起身体来,更让我难受的,是心。 想来我们从相恋至今,每每看到或听到有小三、离婚这样的事情时,他的反应都比我还愤慨,说世上最看不起的就是背叛爱情这类的人。 我也一度以为自己找到的男人是和别人都不一样的,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捡了个宝,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和值得无条件信任的人。 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本我一直以为坚固无比的情感,竟是这般脆弱不堪。 我反复的问着自己,如果他出轨已经是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那我该怎么办? 原谅?结束? 痛苦就痛苦在,无论选择哪一个,都让我觉得生不如死。那么多年的感情,我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结束了重新来过,就一定会比这个更好么? 可也正是因为这多年的感情,又叫我怎么去原谅? 我将花洒开到最大,双手捂着嘴巴,失声痛哭。 一直哭到脑袋一阵缺氧,我才慢慢止住了眼泪。而后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暗自安慰着:怕什么,不就是出个轨么?又不是天踏了!没关系的!再大的事儿都能挺过去的。 洗完澡出来后我把宝宝抱了过来。小家伙眨巴眨巴圆圆的大眼睛,满脸无邪的看着我。我冲她甜甜的笑着,心里却疼得直发抖。 宝宝啊宝宝,怎么办?妈妈很可能要让你离开爸爸了!希望你长大以后也不要怪妈妈好不好?你放心,妈妈就算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家,也会给你一份完整的爱。 哄了她睡着后,我找来行李箱,把老公的东西全部扔了进去。然后拖到了客厅门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我要他一进门就看到他的行李和我,然后用最激烈的言辞和恶毒的话语将他撵出去。就算他再怎么求我也好,我绝不会原谅。 绝不! 可即便如此,还是觉得不解气啊!凭什么?当初似乎也不是那么喜欢他,却也还是踏踏实实跟了他那么多年。可曾经满口说着这个世上最爱的只会是我的人,居然还背叛了呢? 那个女人是谁?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等等! 我忽的一惊,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来,瞬间汗毛直竖。 24.山雨欲来风满楼 该不会之前推我的那个人和今天朝我扔花盆的就是这个女人吧! 先前怀疑婆婆,后来又觉得是吴莉莉。可是她们都没有足够的理由非要置我于死地的。但如果是她的话,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或许她们早就勾搭上了,她想扶正,张黎不愿,于是便想借机除掉我。 是啊,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那个想害死我的人,怎么能那么清楚的掌握到我的行踪的了。 就是通过张黎的嘴啊!没有什么我身边人的信息最准确和可靠的了。 我边想,边在屋里来回踱步,越想越可怕,越可怕走得越快,心也越慌。到了最后,我感觉心脏都跳得快要负荷不了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情况似乎比我想象中危急多了。还好今天我看到了,不然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赶紧冲回了房里,看了眼熟睡中的孩子,将房门锁了上,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拿梳妆凳给抵了住。 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掏出了手机先是打了一通小霞的电话,她关机了。我发了条短信给她说明天下午去找她,让她在家等我。 然后估计也是急疯了,想也没想的又翻出了另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可一秒不到,忽然想起来什么,又赶紧挂断。 电话放下的时候,我的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 这个时候,宝宝呜呜的醒了过来。我抱起她来,她见我哭,也跟着瘪瘪小嘴,委屈得汪起了泪珠,还不时的用她胖嘟嘟的小手来蹭我的脸,像要给我擦眼泪。 “宝贝,你不要哭,妈妈就在这儿呢。有妈妈疼你保护你,你哭什么?” 我原本想笑起来逗逗她让她不哭哭了,可是嘴角才一扬起,心底就涌上了一阵悲鸣: 可是妈妈的爸爸和妈妈都不在了,以后…妈妈就只能靠自己了。 那一整夜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晚。一分一秒都是数着过来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我听到门外穿来了一些动静,赶紧挪开了梳妆凳,背对着门的躺上了床假装睡着。 不一会儿,门打了开来,一股难闻的酒味也随之飘入。 他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老婆,老婆?你还没醒么?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都记不得是怎么回来的了,只知道一大早醒来就是坐在车里。哎呦,还好车窗开了点,不然估计得闷死了。四肢都差点僵掉了,脑袋也好难受,宿醉真可怕!以后我再也不喝了。” 他边自顾自的嘟囔着,边靠着我躺了下来。 我心里不住的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忍住一定要忍住,现在爆发对我而言根本没有好处。 但我的身体却止不住的发着抖。 他大概是觉出了我的异样,伸手紧紧抱了抱我,又摸摸我的脸和枕头,而后一咕噜爬了起来,极为关切的问,“老婆,你怎么了?怎么全身都在发抖啊?枕头也是湿的,是发热了吗?” 见我不吭声,他索性将我一把转了过去面对着她。 我很认真的盯着他看,他的表情他的眼神没有一丁点的愧疚或闪躲,反而满是体贴和关心。 那一刻,比起他的背叛,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是他竟然还能这般的泰然自若! 25.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拼命的忍着,说了声没事就准备躺下。他有点慌了,一把拉住了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陪你上医院看看。” 我低头看着他抓住我的那只手,脑海里忽的浮现出他和那个女人的一些不苟的画面来,厌恶的一把甩了开,然后眼泪就那么死不争气的淌了下来。 他呆呆的看着我,一脸的手足无措,“依依你到底是怎么了,跟我说啊?别哭了啊?别哭了!” 他说着,就扬起手来要替我擦眼泪,我下意识的躲了开,张口就说了句,“走开,别你的脏手碰我。” 他傻傻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没、没有脏东西啊!” “那个女人……”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可都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想刹车就刹不住了,“我昨晚都看到了,那个女人和你一起在车里,你们还接吻了。” 他彻底愣住了,“什么女人?什么在车里?老婆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昨晚就我一个人啊。我和雷军他们几个喝酒喝多了就回来了,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开车回的家了,哪里有什么女人啊!” 我直直的看着他,“张黎,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这样有意思么?” 他百口莫辩的跳了起来,“我…不是…你…哎老婆,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们,你自己问问,行不?你也说我们都那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 我凄恍的闭上了眼,“对啊,我也是到了昨晚才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有点挂不住了,“唐依依,你什么意思啊你?我不就是在车里睡了一晚么?你到底是想要怎样啊?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么?” 我睁开眼来,定定的看着他,“张黎,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希望你认真回答我。就算你真的出了轨,那么多年的感情,你若心里还有我,我愿意放下所有和你一起面对。我能原谅你背叛了我,却不能原谅你一直这样欺骗我。我问你,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 那一刻,我的心里多少存有一些侥幸。 可他毫不思索的就摇头极力否认道,“我真的没有别的女人,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我的心,彻底的跌入了绝望的地狱。 见我这幅模样,他也很急,扬高了声调,“不是…你昨晚上哪看的啊?什么时候?你确定看见的人是我?” 我没有再说一句话。 “诶,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你最近怎么那么怪啊?竟在胡思乱想!” 我担心他的大声嚷嚷会把孩子吵醒,就径直走到了客厅。他也即刻跟了出来,一个劲问着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想他。 这声响没多一会儿就把婆婆给引了出来。她一来,老公就不再说什么了,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表情很难看。 婆婆瞅了瞅我们,又看了看昨晚我整理的那两箱他儿子的行李,试探性的问了句,“怎么,张黎你要出差?” 张黎可能自始至终都没注意那堆行李,“不去啊!” 婆婆眯眼看向我,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那这是什么?” 我紧了紧拳头,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她,“如你所见,我要撵你儿子走。” 26.山雨欲来风满楼 “什么?”婆婆一下子尖声惊叫,“你这个女人,怕是彻底疯透了吧!你有什么资格撵他走?” 老公气急败坏的瞪了我一眼,而后支支吾吾的对着婆婆道,“妈,我们只是闹点小别扭而已,没事了啊,你先回房吧。” “你少来!又要护着她?儿啊,你可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娘啊!你就是太老实了,才总被居心叵测的人给欺负,你今儿就告诉妈,妈替你做主,快说说,是怎么了,她哪来的胆子要撵你走?” 我的心一阵抽搐,“你自己问问他,昨晚一夜不归是去了哪?” “这…哎呀这不是我昨晚那个…”他摸了摸脖子,“加班晚了实在太困了想在车里靠一会儿,谁知道这么一睡就是一宿。她硬要说看见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说完,他一脸的无奈。 婆婆听了,顿时火冒三丈,蹬蹬蹬的冲进我们房间里,又蹬蹬蹬的冲了出来,气呼呼的将一件衣衫扔在了我的脸上,而后破口大骂,“你这个女人,自己不守妇道在先,还有脸想诬陷起我儿子来了?” 我没吭气,老公有点坐不住了,“妈、怎么回事?这件衣服…不是我的啊!” “你要问问这个贱货啊?昨晚你去加班了,她大晚上回来时就是披着这件男人的衣服回来的,整个人精神萎靡,头发也还是乱乱的,你说她那副模样会是干了什么好事?八成是在外面偷人了!” 她愤愤的说罢,转身朝我吼道,“你不能因为自己是这么个脏东西,也把我儿子想成跟你一样啊。我说你这个贱女人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儿子为了这个家在外面辛苦打拼,你却跑去和别的男人鬼混,完了还要恶人先告状?啧啧啧,得是有一颗多黑的良心才能干出这么遭天谴的事儿来啊?” 看着婆婆那架势,仿佛出轨的人反而真的是我。我心里一阵冷笑。 老公不可思议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衣服,声音开始有些发抖,“不、不会的,妈你…肯定是误会了,依依,是吧?” “哎呀儿啊,我就跟你说你太善良了太单纯了,根本不懂这有些女人外表看似纯真,但其实内里藏了多少你不知道的肮脏秘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你还不信是吧,你现在看看,你真觉得我是胡说么?” 我开始有些云里雾里。 “妈,不是跟你说过么?那种事情以后你就别再提了。” “好!那我问你,你在外面有人么?” “当然没有啊!” “这不就对了?你说她凭什么这样斩钉截铁的来诬陷你?就说明她内心也是极为认定你在外面有人了!你还不许我提呢!这种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的,你还想考虑到什么时候?” 我疑惑的看向老公,他眼神慌乱的闪躲了开来。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了?” 老公郁结无奈的捶胸顿足了一番之后,撇下一句没什么,就起身进了卧室,嘭的关上了门。 我一下子懵了,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27.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忽然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恐惧里。这个家太没有安全感了,这几个看似我最亲近的人,实则都掩藏了我不知道的秘密。 而且这些秘密里,有一些还将会置我于死地! 细思极恐,我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单位的电话,说有急事让我马上赶去处理。我心慌意乱的坐了几分钟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先把工作那头稳住了。 我不能再连最后仅有的依靠都一下子弄丢了。 临走时,我本想带着宝宝去让小霞帮我带一下。可婆婆却像是事先就有所准备一样,将宝宝抱进了自己屋里后,就把门给反锁了。 我一看时间,快来不及了。转念一想,就算再不待见我,至少这个是他们的孙女,还不至于乱来,于是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出了家门。 一路上,我不停的在想,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如果老公不松口的话,那只有靠我自己去查了! 眼下真觉得什么张黎出轨啊都可以不管了,当务之急是一定要查到这个女人,她就是这段时间以来我所有噩梦的关键。 心神不宁的来到公司,刚一进办公室,就见同事们已经忙成了一锅粥。 见我来,之前帮过我的那个小徐快速靠了上来小声道,“你可算来了!快把合同准备一下,对方的人马上过来了。” 我大脑还处在混乱的状态,“什么合同?” 她一下子瞪大了眼,“大姐,你是不是忙糊涂了?当然是你最近在跑的那个项目啊!人家一早就来电话了,说是待会儿就过来签合同。你还真是厉害,就昨晚一晚的功夫就搞定了那个业内出了名的怪家伙!据说还是本人亲自来诶。诶,到时候领到了巨额提成,可别忘了我昨天费了老大的劲才替你要到那行程表的功劳哦!” 说到最后,她朝我眨了眨眼,我没好气的笑了笑,“放心,不会忘记的。” 合同之前早就拟好了,我从电脑里调出来打印一下就可以了。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项目呢?我们压根连谈都还没谈过啊? 想起昨晚的那一幕,我的心里又莫名的颤了一下。 那个男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要不他身上怎么有种让我那么熟悉的感觉呢? 点了打印之后,我看电脑屏幕右下脚有图标在闪。看了一眼,是未读邮件的。原本是打算关闭提示来着,不小心手一滑,直接点了开。 除了第一封是昨天就发来的以外,其他的好像时间都更久了。我快速扫了一眼,没什么重要的邮件,正准备右上角,脑袋里忽然一震,快速打开了第一封邮件。 还是没有署名,而内容,也仍然只有一句。 我立马想起来,昨天,不就是那个花盆…… 握着鼠标的右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往下划去,收到倒数第二封这样的邮件那一天…这个日期……不刚好就是我爸爸出事那晚! 再往下,收到的第一封邮件对应的日期—— 就是我去庙里还愿差点摔死的那天! 28.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全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居然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对我起了杀心。而且照这样看来,她还会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一想到爸爸的死很可能另有隐情,我的心就狠狠的纠了起来。 可是现在光是悲伤根本毫无用处!我得快点找出来那个人究竟是谁! 记得后妈说我爸爸临死前的样子,手指着什么地方,嘴巴也张得大大的,他肯定是看到了那个女人,究竟是那女人跟她说了什么,又对他做了什么? 既然每发一封邮件就代表着我或者我身边的人要出事的话…… 我立马拿出了手机下载了一个这款邮箱的手机app,登陆账号让手机和电脑同步。既然我一时还没法弄明白那个人是谁,那至少能知道她大概会在什么时候下手也好有预防啊。 刚把两端同步好,头顶上方便传来胡莉莉的尖声责骂,“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给我在这儿玩手机?合同呢?” 我赶紧起身将打印好的合同装订好一式三份的递了过去。 她一把抽过了合同,瞄了一眼之后,又看了看我身后的会议室,“快去检查一下会议室布置得如何了。今天可是对方和我们这边的两大老总碰头,有什么闪失的话就算这合同签了,你的提成也别想顺顺当当拿到手。” 我沉沉的呼了口气,暂且压下了心中所有的不安,点了点头,“知道了。” 心神不宁的忙了一会儿之后,碰头会即将召开,我刚要坐下,胡莉莉的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不得不又起身朝她走去。 “什么事吗?” “你还能不能再蠢点?全公司有谁不知道我们老总最不爱喝的就是茶水?” 我抬头扫了一眼,老总的杯里装的确实是茶水,“因为时间上有些来不——” “别给我找借口,现在马上给我出去买**牌的矿泉水,用小壶烧涨放凉之后端过来。” 这个时候,我看到门推了开来,秋总带着两个员工走了进来。他的眼神随意瞥了我一眼,便看向了别处。 见我发愣,胡莉莉稍微拉高了声,“诶,你发什么呆呢!快点,会议都开始了,记住了,一定要**牌的,我们单总只喝那个牌子的。” “我这就让小林去。” “我说你怎么那么磨磨唧唧呢?小林要放映幻灯片呢。你去一下会死么?我以你的上级命令你,现在立即马上给我去!” 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还是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气喘吁吁的跑到公司附近的超市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种矿泉水,价格贵得出奇。 待我烧好了再端回会议室时,看那合同条款已经商议了大半。而且坐在秋总和单总身边的人也变成了她。 心里不禁很是来气。胡莉莉到底是要搞什么鬼,这明明是交给我负责的项目,她偏偏要把我支开,难道是想占了去? 正这样想着,听见胡莉莉忽然开口道,“喏,秋总,小唐回来了。这个项目也是由她负责的,接下来的就让她跟您和单总沟通吧!” 说罢,她站了起来,把旁边的位置给我让了出来。我赶紧抱着原先桌上的资料夹走了过去。 坐下后打开资料夹一看,我顿时傻眼了。 29.山雨欲来风满楼 搞什么鬼,这份资料根本不是我之前那份! 抬起头来看了胡莉莉一眼,她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难怪刚才要千方百计的把我支开。 可这个时候让我出丑,不是也在拿公司的利益开玩笑么? 这招也太缺德了。 正焦急着该如何是好,坐在我身旁的秋总忽的往后一退,只见他面前的茶杯倒在了桌上,而茶水也全淋在了合同上。 我赶紧起身将合同拉了过来,想甩开上面的水,就听得他沉沉的说了一声,“重新去帮我打印一份吧。” 我顿时如蒙大赦,起身快步踱回了办公室,重新列印了两份合同,以及自己准备好的一份应对可能出现的问答的资料。 递到他手中后,他只小声问了我一句,“你确定是你自己拟出来的那份?”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从我电脑文件夹里列印出来的,绝对是错不了的。 那之后,他没有再吭声了,而是低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我准备好的一干回复全都用不上了,反而觉得闲得慌,生怕这过程中又出什么乱子。 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合同快点顺利签下来吧,现在我太需要钱了!已经不是要钱来离婚独立什么的了,我这笔钱,要用来保命啊! 我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待会儿一回家就去调小区监控截取到那个女人的稍微清晰一点的画面,再然后就去报警。 这段时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真的感觉快疯了。眼下能帮我的,除了自己以外,可能也只有小霞了。想到这儿,我收回了思绪,呆呆的看向了坐在我身旁的秋总。 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观察他。 单从外表来看,他身材颀长五官深邃,绝对是个美男子。但他身上总有一种清清冷冷的气场,仿佛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一样,让人不敢靠得太近。眉头习惯性的深深紧锁,眼神很犀利,可又不单纯只有犀利,像是还糅杂了很多的东西,读不懂的复杂。微微下撇的嘴角也感觉也像是不说则已,一说话就能把你贬得一无是处,体无完肤。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说他是出了名的古怪啊难对付什么的。单从这样的外在看来,我对他的印象可能也是这样的。 但经历昨晚之后,我却觉得这个人绝不是表面那么冷酷的。 或许,他能帮我? 我使劲甩了甩头,自己怕是真的急疯了,怎么会以为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会帮助自己呢? 昨晚那件事他大概也只是临时路过看不下去罢了。 今天签这个合同,对我而言是天大的获益,对他来说很可能就只是不想欠我那个帮了他儿子的人情,举手之劳而已。 我苦苦的笑了笑,原本埋头看着文件的他忽然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这边没问题了。” 我大大的松了口气,“嗯,好的,在这儿签字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兜里的电话就嗡嗡的震了一下。 我原本不想理会的,可是忽然一愣,也顾不得什么的赶紧掏出了电话点开了那个邮箱的app。 霎时天旋地转。 30.山雨欲来风满楼 “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走到哪一步?” 这封邮件又来了?这么快!以前不都是会隔着点时间的吗?这次这怎么接连两天都发来? 那么…今天又将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唐依依,唐依依!” 老总闷闷的几声低吼,将我从惶恐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嗯!是,单总!” 单总恨铁不成钢的瞅了我一眼,“没听到人家秋总说可以签合同了么?你还愣着干嘛?” 我艰难的咽了口气,“对不起。” 秋总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刷刷的签下了两个刚毅的字体:秋彦。而后按下了公司的印章。 轮到我在代表栏那里签字时,手都抖得快要写不出来自己名字了。好不容易签完了三份名,一旁的老总极不耐烦的将合同抽了过去,咚咚咚的敲下了公司的公章。 我感觉那三下不是敲在纸上,而是敲在了我的心窝上。 那之后,老总又和秋总谈了些什么,我虽然一直坐在旁边,却再也没能听进去半个字。 心里不停在想着:那个女人又要干什么?是不是又要想着法的来杀我? 这次会用什么办法呢? 就那么煎熬到了12点多钟,他们的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见秋总要走,老总意味悠长的看了我一眼,要我送送他们。 我跟着秋总三人一起进了电梯之后,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电梯门刚一关上,我又惊了起来:她不会对这个电梯动了手脚吧?电梯会不会忽然就往下坠啊?这样一来身边这几个人不是都成了跟我陪葬的冤死鬼。 而且……我就这么死了的话,孩子怎么办? 我的孩子! 对啊!我的孩子,她该不会是要对我的孩子动手吧? 思及此,我彻底慌了神,不停不停的按着一楼的按键,仿佛这样就能快些到达一样。一旁的秋彦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听到他让两个属下先去地下室取车,他在大门口等。 我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冲出来之后,迎面扑来一阵冷冽的风,被惊得手脚发软的我一个踉跄着没站稳,差点没跌下去。 幸亏腰上被人大力的一拉,我才勉强的站直了起来。 回头看去,秋彦眉头深锁,一脸疑惑,“唐小姐,你怎么了?” 我恍惚着摇了摇头。心想这种事,说了他也不会信的。而且就算信了,也不会帮我的! 见我站定后,他缓缓的松开了手。我刚一转过身来,就见迎面有辆摩托车正朝我极速驶来。 我的心一下子又悬到了嗓子眼。 来了!来了!这次她是想要撞死我! 惊慌失措之际,我本能的一把揪住了身旁秋彦的衣角,快速的闪到了他的身后,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一秒、两秒…… 居然!居然走了! 我听到摩托车渐行渐远的声响时还有点诧异,可睁开眼来,发现那车真的走远了。 不是么?难道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杀我? 秋彦转过身来,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眼神却变得凝重了起来,“刚才——” “依依!” 一声熟悉的呼喊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我原本抓住秋彦衣角的那只手一痛,等我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被张黎一把抓了起来,紧紧的捏在了手里。 31.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略微愣了愣,“你、你怎么来了?” 张黎捏着我手的力度莫名的加大了一些,“怎么?我来接我的老婆下班也不可以么?” 虽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他却直瞪瞪盯着面前的秋彦。 而秋彦也毫不闪躲的凝视着他,脸上有种我从未见过的…阴鸷。 我拉了拉张黎,“那走吧走吧,我也正好有事要问你。” 说完,我朝秋彦说了句抱歉,就拉着张黎走了开。 他刚把车子开起来,就恶狠狠的丢来一句,“那个男人是谁?家里那件衣服是不是就是他的?” 我如实回答,“项目合作人的老总,是的。” 他即刻暴跳如雷,“唐依依啊唐依依,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种人!” 我冷冷一笑,“我是哪种人?啊?我和他什么也没有!你问什么我都敢光明磊落的答。我至少不像你,敢做不敢认!” “呵!那也是我撞见了你们奸情,你不得以才认的吧。唐依依,你要是爱上了别人,直接跟我说,没必要拐着弯来抹黑我。我张黎也特么不是那种会脚踏两只船的人,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你唐依依一个!” “哈!我抹黑你?昨晚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和那个女人在车里嘴对嘴的亲着。不信我们去掉小区的监控看!我要是说谎我出门让车撞死!” “你、你疯了!瞎说什么?” “不是么…”我记得眼泪直打转,“你都不知道你招来的那个女人又多可怕!与其我这么提心吊胆的等着哪天被她弄死,还不如我自己死了的痛快!” 听到这儿,张黎猛的一打方向盘,一脚急刹车将车停在了路旁。 我以为他开始相信,就急忙拿出了电话想给他看看那几封邮件,谁知他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彻底心凉的话。 “依依,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吧?我觉得你可能真的是病了!” 我强忍住恨不能狠狠抽他一耳光的冲动,收回了手机,心如死灰的瞪着前方,“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是真的疯了,这样一来你们那么个肮脏的事就没人知道了吧!张黎,那个女人不止一次想杀了我。要说该看医生,她才是最该看医生的那个!你如果真为我好,求求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张黎沉沉的叹着气,“依依,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我真没有什么外心!你到底在瞎想些什么啊?从妈他们来帮我们带孩子之后我就觉得你越来越不对劲了。走吧,我们去医院看看去,没病更好,病了也不怕,我永远都会呆在你身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看他说得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有那么一刻,我差点都要相信他了。可一想到他和那个女人拥吻的画面,我就冷不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亲眼看见的,又怎么可能会错? 我瘫软在了座垫上,“我现在真后悔。” “后悔什么?” “昨晚……我看见的时候真应该立马冲上去的。那样至少能让我看清她究竟长什么样。不然现在我也不至于那么被动了。” 张黎一副彻底被打败的模样,“依依,你真的病了!” 32.山雨欲来风满楼 “够了!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小区保安室调监控看看,敢么?” 我原以为他多少会有些犹豫,谁知道他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去就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证明真就只有我一个人,你就必须跟我去医院看看。” 谁知去到了小区保安室,却被告知监控系统前些天出过故障,拍摄的画面全部被覆盖了。 这个结果让我失望之极。 老公居然也是一脸的失落。我想也许他内心是侥幸而欣喜的,只是按捺不表罢了。 既然看不成监控,我得去看看孩子。说不定那封邮件不是对着我就是对着孩子来的呢? 这么一想,我扭头就朝家的方向走去。 老公跟在身后叫了一声,“回家么?那你等等我,我去停车。” 我没理会他,越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刚走到小区花园,就看到远处婆婆和几个与她年纪相仿老太太坐在石凳那儿嗑着瓜子聊着天。 我当下心里还奇怪着,婆婆啥时候还交上朋友了? 再一看,孩子正被她背在背上呼呼睡着,我一下子安心了。 走近一听,感情她们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不聊别的,尽是些说媳妇的坏话。 婆婆说着我的不是时,在我听来是格外的卖力。什么好吃懒做、目无长辈、不守妇道等等都说了一通之后,她似乎是觉得单单说我不过瘾,还把我妈也扯了进来。 说她死了就死了,还要留下这么个宝贝疙瘩女儿,让他儿子做牛做马,说我这些折磨男人的本领肯定都是我妈教的。还说像我妈这样的女人就想着生个女儿然后培养成吸血鬼,吸干别人家的血,这样的女人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女人。她以后绝不会这样教坏她的孙女,一定会让她做一个懂得体贴老公的贤惠女人。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一阵悲凉。 隔了一会儿,我才走上前去。婆婆一见我,愣愣的张了张嘴巴,模样有点滑稽。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尴尬。 我微微一笑,拉起了婆婆的手来,“妈,您怎么在这儿呢?这风吹着多冷啊?前不久买给您的那几件新衣裳怎么不见您穿呢,您又舍不得了?还有家里那些好吃的,都跟您说了好多遍了,实在也吃不完,就拿来给阿姨们一起尝尝嘛,您看看都放在家里变味了呢!” 听到这儿,那几个老太太相互努努嘴。 我接着道,“您也别太省了。虽说张黎作为一个基层公务员工资确实不高,但好在我的工资是他的好几倍,就算跟着一起还了房贷和车贷,剩下的虽然做不到像您说的别家媳妇那样,帮带孩子还有每个月多少多少的工资,但至少该孝敬您的钱还是有的啊!”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脸上笑着,心却在滴血,“昨晚我还梦见了我死去的妈妈了,即便在梦里,她都还不忘叮嘱我要好好待您和公公。说女人都不容易,您辛苦操劳了一生,一把年纪了还要帮着带孩子,要我一定要懂感恩。” 婆婆听到这儿,脸一下子红了。 33.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冷不防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虽不至于大叫出声,但心还是猛的一抖。 即便马上就看清了来人是老公,但也丝毫没有轻松下来的感觉。因为最终造就我这些可怕梦魇的人,正是他! 他面上陪着笑,手里却是使劲拽着我,然后喊了婆婆一声,三人就那么各怀心思的上了楼。 门才一关上,他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你刚才说那些话什么意思?我妈再怎么也是你的长辈啊,你至于要让她在那些阿姨面前那么难堪?” 我的心纠成了一团,“我让她难堪?你是没听到她怎么说我和我妈!那岂止是难堪,那简直就不是人会说的话!” 没等老公接过话来,婆婆就赶紧跳了出来,“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和几个老太太在那儿嗑嗑瓜子说说家常嘛,你一上来就胡言乱语的说我一通。你看我前两天为了帮你们带孩子带得这偏头疼都犯了,还咬牙坚持着。我那么辛苦,也不求你什么了。可但凡你还有点良心,是绝对说不出那么让人寒心的话来啊。”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我刚要开口,老公就帮腔道,“就是啊,唐依依,你要疯就冲着我来好了。妈那么大年纪的人了,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了。” 听了这话,再看看婆婆那一脸委屈的模样,我急得胃都痉挛了起来。我悲哀的想到,此刻我再说什么,于他们耳朵里听来都是疯言疯语罢。 索性我也不争辩了,把手搭在了背带上打算将宝宝从婆婆身上放下来。 婆婆见状,一面捂住背带绳子,一面夸张的左右甩晃了起来,边甩还边嚷嚷,“你想干什么?你想对我孙女干什么?” 感情这个老太婆,是要连我自己的孩子都不让我碰了么? 见我还要上前,婆婆又是猛的一甩,背上的孩子被那么一惊,吓得哇哇直哭。 我怕她再这么用力下去,会活脱脱把我孩子给甩出来,就不敢再激怒的考上前去。转而看向老公,“让她把孩子给我!” 婆婆又聒噪了起来,“你叫他也没用!他听我的,不听你这个疯婆娘的!” 老公像是听不下去了,拖长尾音的喊了一声,“妈。” 婆婆瞪了他一眼,“不是么?你看她哪一点还像个正常人?自己的孩子都下狠手的来抢,恶狠狠的把孩子都吓哭了。” 我也不和她啰嗦,“你不给是么?” 她扬起了脑袋,“哎呦,看样子你还要打我不成。” 我拿出电话,想也没想的就拨通了110。 然而刚一接通,老公就恨恨的一把将电话抢了过去,立马掐了。 “唐依依,你别丢人丢到大街上去了!这么点小事你至于么?你是想让整条大街的人都以为妈虐待了你的孩子还是怎么,啊?我就闹不明白了,那是我们孩子她奶奶啊,她疼都还来不及,难不成她还会害了宝宝?” 婆婆见缝插针,“我看会害了宝宝的人反而是你!” 34.山雨欲来风满楼 偏偏这个时候,兜里的电话急躁的响了起来。一时间,他俩此起彼伏的责骂,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着那一拍快过一拍的手机铃声,扰得脑袋都快炸了。 我急得差点没哭出来。可又一想,现在哭有什么用呢?还是先把孩子抱回来要紧啊!抱到了孩子我就先去小霞那里躲躲,这个家真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再呆下去不被那个疯女人害死,也要被他们三给气死。 对了,小霞!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呢?那个女人会不会是要对她做什么? 一想到她一个女人还领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半点抵抗能力,我的心像是被一把重重的锤子狠狠的敲了一记。 天啊,我怎么把她们给忘了!现在得赶紧通知她们好有所防备啊,要不然出了什么意外我就太对不起她了。 想到这儿,我朝着老公气急败坏的吼道,“电话!电话快拿给我!快啊!我有急事!” 与我的火急火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则是缓缓的将电话往兜里又按了按,一脸的不紧不慢,“你又要疯什么?唐依依,我说你好好一个人怎么非要把自己作了这样呢?” 我胸腔那股怒火腾一下就蹿了上来,“这还不是都怪你!是你找的那个疯女人把我爸爸害死了。现在又要来害小霞,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我了?再然后就是我们的孩子?” 老公彻底瘪了下来,“又来了!又来你这个疯狂被迫害妄想症了。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我没有别的女人。你别疯了行不行?算我求求你唐依依,消停消停吧!” 相较老公的有气无力,婆婆显得神采奕奕,“看吧!我没说错吧!之前你还不相信呢!哼!” 我见她丝毫没有要哄哄背上孩子的意思,反而摆出了一幅准备看好戏的姿态,便也什么都顾不上了,冲上去一把扯开了背带绳,然后将宝宝牢牢的揽进了怀里。 小家伙哭得小脸通红,嘴巴旁边全是鼻涕。 婆婆显然是没料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短暂的呆愣之后,开始一边鬼哭狼嚎,一边狠命的来拽我肩膀,掐我的胳膊,扯我的头发。 见我死死的不撒手,她也不在乎我怀里还有孩子,抡起巴掌就那么重重的拍了下来。我怕打到宝宝,就弓下身来挡着她,这样一来,也没有了任何的反抗能力,只能任由她的巴掌就那么一下又一下的甩在我的身上。 老公倒也没闲着,从始至终都在拉架,不过一直拉的都是我,生怕我会伤了他妈妈一样。 有那么一刻,我真想冲进厨房里拿出把菜刀来跟他们同归于尽了!可一想到我怀里嗷嗷待哺孩子。我把头一压,将所有心酸咬碎了全往肚里咽了下去。 可毕竟就连狗急了都会跳墙,眼看着婆婆下手越来越重,还远没有停手的样子,而老公仍旧只拉我不拉她,我彻底急了,逮准机会,朝着她的手一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35.山雨欲来风满楼 婆婆吃痛得嚎了一声,而后从一旁的置物柜上随手抓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就往我脑袋砸了上来。 一阵闷闷的钝痛后,我感觉有什么湿湿黏黏的东西淌到了耳朵上。伸手一摸,才知道是血。 意识短暂的空白了片刻之后,我紧了紧怀里的宝宝,想低头去看看她,谁料脑袋才一动,一阵铺天盖地的晕眩就直冲头顶,袭得我两眼冒花,身子也跟着一软。 感觉有人使劲的想把我拉起来,然后还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那之后的画面有些断断续续。 有人将我的孩子从我手里抱走了,我好像是哭了。我想喊来着,可是什么也喊不出来。 脑袋一动就痛,眼睛一闭头就晕,可一睁开就感觉一阵恶心想吐。 那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终于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之后,我睁开眼来,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的孩子呢? 想动动手指摸一下旁边,费了好大的劲也没能挪动一下。张了张嘴,感觉嗓子里卡着什么东西,想吐出来,却发现根本没力气。 这时候,我听到了几声模糊的人声,再然后,我的手被人紧紧的握了住,感觉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到了我的手指上。 再次从混沌中醒来时,我终于看清面前的是一间病房,而一直握着我手的人,是张黎。 四处看了看,不见宝宝,我慌了。 张黎见我醒来,赶紧按下了床头的按铃,即刻就有几个医生走了进来,又是测血压又是听心跳又是拿手电照我眼睛的折腾了一番之后,把张黎叫了出去,说了一番什么。 我不知道是因为隔得太远,还是我脑袋疼着,以至于听力都有些受损了,模模糊糊什么都听不真切。 我心里那个气啊! 这招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说病人的病情时,为什么不能当着病人的面呢?要知道有时候不是所有陪同来的人都是病人靠得住的人啊! 没多一会儿,张黎走了进来。对着我眼含热泪的忏悔了一番之后,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按在他的脸上,又信誓旦旦的说着今后再也不让我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这类的屁话来。 是啊,他也确实没让我受到丁点的伤害,而是超级致命的大伤害! 那一刻,我真感觉自己那么些年全都喂了狗。真是眼瞎了,怎么就把自己托付给这么一个只会说不会做的戳人呢? 看着他又是替我擦身上又是喂我喝水忙前忙后的样子,我再也没有丝毫的感动。甚至有时候他靠我靠得稍微近了一点,我还觉得特别的恶心。 可我也没表现出来,反而耐着性子的间或朝他笑笑。他见了,又开始拽着我的手发一通廉价的誓。 就那么一直熬到了天亮,我自己慢慢一点点的坐起来。轻轻摸了摸脑袋,受伤的地方被纱布裹着,我自己倒是感觉并有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看了一眼枕边,张黎还在呼呼的睡着。无意间瞅到了他的衣兜,我的心跳骤剧。 这个世上,有一种最磨人的东西,叫做另一半的手机! 36.山雨欲来风满楼 放在以前,我一直都认为,不能过多的去管男人,应该给他足够的信任和自由,所以我绝不会去翻看他的手机、邮箱、微信之类的。 再者,就是我那该死的自尊不允许我那么做。总觉得当初他追我追得死去活来,我是半推半就才答应下来,对他绝不会有多深的爱。去翻看他的手机,切!多么下作,多么拉低自己。 可笑的是,当初那样笃定着的人是我,现在偷偷摸摸拿来他的电话躲进被窝里翻看的人,也是我。 整个过程里我的心一直抵在了嗓子眼哪儿。 翻着电话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既希望能找出确凿的证据,让我能掌握主动权。同时又有些自欺欺人的觉得如果什么都没有找到那更好,那样就意味着或许这之间是有什么误会之类的,兴许他能帮到我。 信箱里空空如也。最近通话记录里都是些我认识的人的号码,没有可疑。我又不甘心的打开了他的微信,里面的最近联系人一栏里除了几个他的酒肉哥们就是一些公众订阅号。 可我却觉得,他的手机越是这样干干净净,不就越是显得这是刻意而为之? 那究竟是他删得太彻底了,还是隐藏得太深呢? 我又不甘心的再次翻开了他的微信,把他和那几个哥们的对话也一一点开来看。大多都是些约着吃喝或是玩游戏的内容。其中有个叫雷子的与他的几句对话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内容大致如下: 雷子:阿黎,你说那天我们打的那人会不会挂掉啊?我看他伤得挺重。 张黎:怕什么,睡会知道?再说了,就算打死也是他活该。这事你别跟任何人说就是了。万一真出了事,我兜着。 雷子:知道了。 再之后,他俩聊的都是些别的事了,前前后后一大通。还有好几条彼此的游戏账号和密码,说是谁有事就让对方帮着打。我估计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账号资料他才没删除记录的。 那他们说得到底是什么呢?谁被他们打了? 我赶紧翻出了雷子的电话,刚看了一眼,就听到床边传来了动静,估计是张黎醒了。我赶紧将手机塞在了背下,然后闭上眼假装是睡着了。 张黎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小声咕哝了一句,“怎么回事?干嘛要用被子捂着头,你不闷么?” 边说着,边伸手掀开了我的被子。然后轻轻喊了我一声,我假装听不到,继续不动声色的睡着。不一会儿有护士过来,说让抬盆去打热水来给患者洗脸了。 等张黎拿了盆前脚刚一走,我后脚就抽出背下的手机,看看旁边的椅子上并没有他的外套,心里慌得七上八下。 怎么办?可不能让他知道我翻过! 听到门外隐约已经传来他归来的脚步声,我猛的把腰一弯,将手机扔到了椅子对面的床脚。 等他回来后,似乎并没有觉出什么异样。只是我刚才那么一用力,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的痛了起来。 37.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见我难受,又是一阵体贴的关怀。我想着这些很可能都只是虚情假意罢了,脑袋越发的疼了。 过了一会儿,见我又说缓和,他就问我想吃什么,他去提早点。也正在这个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他焦急的翻遍了床上又往床下看。终于找到了电话后,他满脸的焦虑终于如释重负。我闷声不吭的看向了别处。 医生再次查房之后,我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就提出了想要出院。起初张黎是死活不答应,可当我一说到再呆下去,很可能我刚签到的项目就会被人占去,这样一来一大笔提成就会泡汤之后,他又支支吾吾的松口了。 下午办好出院手续后,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殷勤的为我打开了副驾驶座位的门。 我看着那辆车,一连串恶心的念头忽的就从脑海里蹿了出来:同样的事,他也为那个女人做过吧?那个女人也是坐在我之前一直坐的那个位置吗?他们在车上,是不是也还干过一些恶心的事? 人这脑袋啊,有多可爱,就有多可怕。我明明一再告诫着自己眼下什么都别多想,冷静冷静再冷静。可当无以名状的悲伤袭来,这脑袋瓜子才不会听你的指令,它只会一再沉浸于那凄冷的幻境里,让你痛苦到无以复加。 见我呆呆的愣着不动,他轻轻从身后推了推我,问我不是脑袋又难受了。 我恍惚的摇了摇头,冷冷的钻进了车里。 一路上,他一直在说让我不让生婆婆的气,她老人家也是一时失手才会砸伤了我。我则茫茫然然的望着窗外,一直默默的想着呆会儿回到家我要如何抱到孩子,然后先去报警,再去找小霞。 一想到小霞,我的心里又揪了一下。 小霞,你可一定不能出什么事啊! 一路都那么心事重重着,直到他的手机嘟嘟的响了两下,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见我终于看向他,他一脸的疼惜,“哎呦我可怜的老婆,你总算是好些了吧?刚才看你痛得脸都白了,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似的。真是辛苦你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宁愿替你痛。” 边说着,还用手摸了摸我的头。我撇开了他的手,直勾勾的看向了他的手机,“是不是有电话来了,你怎么不接啊?” 他稍稍一愣,“不是电话,只是短信啦。” “短信也看看啊,万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这…也不会啊,现在这年头,谁有要紧事的话还不直接打电话啊!” 他越是这么闪闪烁烁,我就越是觉得那条短信就是那个女人发来的,索性也不管他,就那么自顾自的想从他兜里拿出电话,“你开着车,不方便,我帮你看看。” 他赶紧一把捂了住,“别这样啊老婆,你这么会吓着我的!我在开车呢,别闹了好不?”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嘟嘟的响了两声,好像是又一条短信来了。 他原本陪着笑的惊的脸上忽的一怔,我的心跳也跟着漏了半拍。 这回准是了! “嘿,这些个垃圾短信啊,发起来还没玩没了,看个设个拦截号码把他们都拦了。”他一面故作轻松的说着,一面空出手来打算将手机往里按下去一些。 我瞅准时机一把从他兜里抢出了电话,刷的一滑开—— 38.山雨欲来风满楼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手机显示发信方是某一银行。我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兀自连点开的心情都没有了。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把手机拿了回去,“好了啦,这些垃圾短信看它做什么?你脑袋还伤着呢。乖乖靠着休息一会儿啊,马上就到家了。” 我直直的看着他,想再次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的慌乱或者愧疚的神色,然而除了那好像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关切之情外,我什么都找不到。 真是奇了怪了,如果他心里没鬼的话,刚才他至于那么慌张么? 哎!为什么就偏偏是那该死的银行发来的短信! 我无奈的扬了扬头,感觉整个脑袋都快要胀裂了。 明明心里郁闷得要死,表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就那么难呢?我才撑了几十分钟就感觉快演不下去了,那他呢?究竟是有多么深厚的功力,才能做到如此的不着痕迹? 眼下看来他只会越加防备了,想再拿到他的电话有点困难了。 可我不拿电话的话,要怎么查出那个女人呢? 我想过干脆学人电视里面那样请个私家侦探什么的。可再一想,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之前的存款还房贷车贷也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我他么穷得兜里居然连一百块都拿不出了,还上拿什么去雇私家侦探啊? 兀自觉得悲从中来。女人真的无论什么时候身旁都必须有一份属于自己的钱,不然遇到什么急事,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靠得住的人时,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回到家后,客厅里死气沉沉。公公看都不正眼瞧我一下。婆婆则苦着一张脸,一语不发的只是一个劲的抱着那只被我咬过的手,神情哀怨。 张黎把宝宝递给我后,我赶紧牢牢将她搂在了怀里,原本感觉飘飘软软的双腿终于落在了坚实的大地上。 为人父母以后才知道,这世间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子女重要。 进了卧室后,隐约听到门外传来婆婆和张黎的争执。婆婆似乎一个劲的在劝张黎不能心软什么的。张黎则让她少说两句了,他最近真的很烦之类的。婆婆却仍旧不依不挠。 难不成是在劝她儿子跟我离婚? 念头一闪而过,我没好气的笑了笑。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真是操心了。这个婚就算他张黎还能撑得下去,我也不想舍命陪君子了。 现在孩子也抱回来了,我得想办法从这儿出去然后找最近的派出所报警。 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电话冲了一会儿电之后才能勉强开机。将孩子抱在怀里让她吃吃着,我拨通了小霞的电话。响了又响才终于被接起。 “小霞,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依依,是你啊,我没、没什么事啊。”她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我一下子又慌了起来,“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之后,小霞忽然失声痛哭,“依依,我不想活了。” 39.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攥紧了手机,“小霞,怎么了?是不是孩子出什么事了?” “没…孩子…好好的。是那个…那个混…背着…了…”她哭得几乎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我多多少少也还是明白了几分。 “你现在在哪?我还找你?”有些话在电话里是说不清的。 “在…家。” “好,那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后,我沉沉的吐了口气。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确切的说来,是这些男人到底怎么了? 如果说张黎出轨是因为我个性太要强,不懂得进退。那么小霞呢?她是我见过最温柔娴静的女人了。读书时成绩也是班里拔尖的,毕业后原本可以大展宏图,却为了婚姻和孩子放弃了一切。那么为家庭默默付出,甘做男人背后的女人,到头来,却还是难逃背叛么? 为什么? 到底女人要如何做,才配拥有一份天长地久不离不弃的感情呢? 怕婆婆怀疑,我只简单收了几件宝宝换洗的衣裤装进母婴包了,背着孩子就出了房间门。 婆婆见我这阵仗,原本凄凄艾艾的脸上即刻满布警惕,“你要干什么?” 我没看她,淡淡的瞥了张黎一眼,“公司那边有事儿,我得过去一趟。” 张黎为难的看了看婆婆,又瞅瞅我,“去公司,不用带宝宝吧。”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孩子奶奶手不是伤到了么?” 婆婆赶紧放下了手,“没事!为了我孙女,别说只是被咬了,就算是整条胳膊都断了,我也照样带!” 我再没心思和她辩,“到时候恢复不好又要埋怨我了。你不放心让张黎跟来便是。” 说完,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走了出来。不出我所料,张黎也不情不愿的跟了上来。 当我说明真实去处后,原本即将启动车子的张黎把动作停了下来,“怎么又要去小霞家了,刚刚你不是说公司有事么?” 我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去不去吧?不去就下来,我自己开车去!”说着,我便做势要打开车门。 他赶紧来拦我,“好好好,去去去!真是快被你们折腾死了。” 就那么一路听着他恨恨咧咧的嘟哝到了小霞家楼下。我刚要上去,孩子就咿咿哇哇闹腾了起来。张黎就让我把孩子给她哄哄,让我自己上去,他们在楼下等我。 想到带着孩子这么闹闹嚷嚷的也不能好好说会儿话,我便将宝宝留了下来。 独自来到电梯处,按了半天也不见电梯动一下。好像是卡在了三层。可能是在搬什么难处理的家具吧!这么一想,我索性也不等了,反正她家就在四楼,爬上去好了。 一口气爬到了二楼,稍微歇了歇正准备继续爬,刚一抬头,就见有个人影匆匆忙忙从楼下蹿下来,我一个不留神就被她撞了一下,那人手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她压低着帽檐也看不清脸,只见她要蹲下去捡那个东西,但是手里也有物件,似乎有点吃力的样子。 我体内白莲花属性爆发,弯下腰去帮她捡了起来。怎料她接过后连谢谢都没一声的就那么嗖的一下不见了。 我皱了皱鼻子,好难闻的机油味啊! 正纳闷着一个女人拎个机油瓶干嘛,耳畔就忽的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便响起一连窜的哀嚎。 40.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的心咚咚狂跳,三步并作两步走的奔到了三楼楼梯间一看,小霞痛苦的卷缩在地上,不住的哀嚎着。 我赶忙上去扶起她,她整张小脸都疼得寡白。 “小霞,没事吧?有没有摔上哪里?” 她摸了摸腰,又摁了摁膝盖,眉毛皱成了一团,“腿,摔到左腿膝盖了,啊!” 我慌乱的四下扫了一眼,满心的警惕,“是不是有人推你?” 她痛苦的摇了摇头,“没人。是我自己踩滑了摔下去的。” “踩滑?”我诧异的朝视线上方的楼道看了去,隐约有什么液体的光泽透出来。此刻紧张感也稍微退去,一直游荡在鼻尖的机油味终于让我恍然大悟。 “刚才那个女人!” “什么?” 我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刚才是不是有个人来过?” “什么女人?除了你我谁也没看见。” 我轻轻将小霞放靠在了栏杆上,扔下一句,“你想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拔腿就往楼下追了去! 出现了!那个女人终于出现了!可我竟然没有抓住她! 我慌得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脚下的台阶连看都忙不过来看就那么凭着直觉几层几层的往下踩去。 此刻我脑海里全是那个女人的样子:身高比我略矮一些,瘦瘦的,带着一顶鸭舌帽,头压得低低的,全身一套黑,头发长长的。 冲出一楼后,放眼望去,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一下子又有三个岔口,我该往哪追啊? 冷不丁瞅了一眼前方,我们的车子就停在那儿,我想也没想就冲上去对着张黎大声吼问道,“那个女人去哪儿了?” 张黎一连错愕的看着我,“什么女人?” “你别给我装蒜了!除了你那个该死的贱三还有谁?快说!她往哪儿跑了?” 虽然看不到,但是我能想象得出我当时的样子是多么的恐怖骇人。不然何以我的宝宝一见到我那副模样,就吓得哇啦大哭了起来。 张黎气急败坏的朝我吼道,“你这个神经病,又发疯了是不是?你看孩子被你吓得?什么女人啊?我刚刚一直在给孩子换着尿不湿呢,到你来之前我头都没抬一下呢,还看见什么女人啊?要疯你给我滚回家疯去,别跑别人家来丢人现眼!” 我张开双臂想要哄哄孩子,小家伙恐惧得将头埋进了爸爸怀里。我又心疼又着急,愤懑得一跺脚,扭过身来胡乱选了一个方向,没命的追了上去。 到底是谁? 你这个把我生活搅得支离破碎的噩梦,你倒是出来啊! 我一面跑,一面四下搜寻,没多一会儿,受了伤的脑袋就剧烈的胀痛了起来,每跑一步,都像是被锥子狠狠的扎了一下。 我一边抱着头,一边拼劲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往前跑着,看着,搜索着。 一团黑影忽的映入眼帘。 就是她! 我急忙伸出手来去抓眼前的那个人,就只有那么一丁点的距离,我就可以看到她的脸了。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脑袋,我紧张得连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41.山雨欲来风满楼 然而就在我的手刚一抓到她的肩膀上的时候,我的脑袋里忽然猛的一痛,整个人也随之一软。 视线就那么由上往下坠了下来。 嘭咚一声。 我感觉膝盖像是碎了一样疼。接着是手臂,然后是脑袋。 然而更痛苦的是,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影在人群里越缩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还好小霞并无大碍,只是摔伤了腿,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床,要在家里多休息一段时间了。 我稍微有了些力气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报警。 把我这段时间来的种种遭遇和怀疑通通对警察说了。警察一直在忙不迭的做着笔录,全程都很严肃的样子。 在我的再三要求下,警察也派人调取了小霞他们那栋楼的监控。奈何楼梯并没用摄像头,只有电梯有。而电梯里的监控画面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末了,除了告知我回去等消息,他们一定会大力彻查以外,便再无表示。 当我质疑我的人生安全没有保障时,警察也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说他们毕竟警力有限,如果每个像我这样只是怀疑却并没有真切证据的人都来要求他们保护的话,那警察局还怎么开下去? 签了一大堆的字,按了好几个手印之后,就那么一无所获的从警察局出来,我多少有些气愤。感觉那个警察像是很不相信我的样子。 也恨自己怎么就那么没用!都在眼前了居然都没抓住。 张黎一直都是一副拿我没办法,要疯尽管疯的丧气样子。 头昏眼花的我见了,脾气又上来了,逮着他就骂,“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非不说?告诉我一下会死么?我不在乎你出轨了,只要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就成。你也看到了,我爸爸,小霞都那么被算计了,接下来就是我了,说不定再下一个就轮到我们女儿了!” “唐依依,你他妈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你自己要怎么疯我不拦你,可你别他妈来咒我女儿!我真是受够了,张嘴闭嘴就是我出轨了我外遇了我找来的女人要害死你们全家了。你他妈倒是拿出证据来啊?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啊?会变成这种疯疯癫癫样子?” 我也是气疯了,不管不顾的拽住了他的衣衫,“你要证据是么?证据就在你身上!” 边恶狠狠的说着,边从他口袋里掏出了电话来,“你敢陪我到营业厅去调出你最近的通话详单么?包括短信的!上面绝对有那么女人的信息!” 孩子再次被吓得哇哇大哭,张黎紧紧抱着孩子,眼眶都憋红了,咬牙切齿的说了“你真的疯了!离我们女儿远点,疯子!”扭过头上了车就将车门狠狠的砸了上,而后绝尘而去。 他一走,我满腔的愤怒和委屈没了发泄的对象,胸口胀痛得扭做一团,疼得我脑袋直冒大汗。 我扶着墙壁慢慢到找一处花台坐了下来。看看他们离去的方向,又想到女儿刚才被我吓得小脸煞白的模样,我把头深深的埋进了双臂里,一个人在熙来攘往的街角—— 痛哭流涕。 42.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终于承认,任凭表面再如何坚强,其实内心里,我仍旧脆弱得不堪一击。 曾经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么败落的一天,以为哪怕真的遇到了丈夫出轨这样的事,也绝对可以优雅转身,冷静面对。 可真正经历之后才彻底明白,原来自诩冷静沉着的我,竟也这般歇斯底里,这般脆弱无能。 天啊!到底为什么这种事情会降临到我头上?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等我再度站起来的时候,腿麻得都快迈不动步子了,脑袋里一阵晕晕乎乎,连东西南北都有些分不清了。 以至于有手机铃声响了好一会儿之后,我才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声音好像是我身上传出来的。 往兜里一掏,是张黎的电话。 已经成了一个未接来电,号码显示是上海的。我正纳闷着这电话为什么是400开头的,这个号码又一次打了进来。 我吸了吸鼻子,尽量以一种自以为的沉稳的口气接起了电话。 是某银行信用卡客服中心,机械般的提示着张黎已经欠款多少多少了,逾期多久多久了,并一再强调如果再不按照最后期限偿还最低还款的话,银行将会采取强制措施了。 挂掉电话后,我先是一头雾水,忽的想起今天早些时候我看到张黎手机上的那两条短信,好像就是这个银行发来的,一下子什么都懂了。 难怪他会慌称那个样子!可他欠了银行那么多钱,拿去干嘛了? 该不会……都拿去养小三了吧? 眼下,这恐怕也是唯一最有理的解释了。他一个普通小职员,还能养小三,没钱谁跟他呢? 想到这些,我一下子像是被人扔进了极寒的冰窟里。 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里时,他们三个正围坐在客厅沙发上商讨着什么,孩子似乎是睡着了。他们几个见我来,就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我将手机啪的扔在了茶几上,“张黎,你不是要证据么?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赶紧将手里拿了过去,看到已接来电的那一栏之后,脸上顿时一片死灰。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终于沉沉的吐出,“你都知道了。” 这么一句话,彻底击碎了我残存的唯一一丝理智,扑过去揪起他使劲的左右晃动起来,“你怎么不狡辩了?现在你终于承认了吗?你的这些钱都是拿去给那个小三了吧?你是有多大方啊,让她以为你有多少钱啊,以至于她要这么千方百计的要来害我逼我让位?啊?” 婆婆大叫着上来想要拉开我,彻底没了分寸的我就那么反手一推,她应声倒地。公公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了我脸上,被打晕了脑袋的我还没来得缓过神来,就听到张黎咬牙切齿的骂了声“贱货”,然后抓起我的领口像拎小鸡似的将我甩了起来重重的摔砸在了地上。 如同抛掷一件垃圾一般。 那一刻,疼痛、委屈、躁怒,绝望,多种强烈的情感齐齐涌上心头,我脑海里忽的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冲动念头来。 拼了!我要和他们拼了! 压抑了那么久,所有的惊慌和愤怒犹如酝酿已久的暴雨,喷薄而出。 1.屋漏偏逢连夜雨 有人说,其实最能体现一个人素养的,不在他功成名就时,而是当他陷入泥潭中。 而我,则犯了陷入泥潭中的人最不该犯的大忌,暴躁得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剩下的只有冲动的肢体表达。 我们都知道,陷入泥潭中的人,越是挣扎,就越是深陷。 所有那之后发生的一切可怕悲剧,我也不再怨别人。都是我一手铸就的,是我活该! 我竭力的挣扎着爬了起来,疯了般冲进了厨房,等到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操起一把水果刀恶狠狠站在了他们面前。 原本哎呦哎呦哀嚎着的婆婆吓得张大了嘴,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公公紧紧护着婆婆,张黎则满眼猩红的瞪着我。 虽然看不见,但我猜,那时的我,绝对和他一样骇然。 上一秒,我似乎还在犹豫着,下一秒,就见他已经朝我扑了过来,我一个激灵,什么也不顾的迎了上去。 女人没有多大劲,更多是疯狂的喊叫和胡乱的比划撕扯。 男人就不同了,打架的时候似乎注定要比女人冷静。他不喊不叫,只是抡起拳头往我小腹一砸,我痛得感觉五脏六腑都扭成了一团。好不容易直起身来刚要反抗,又是重重的一记命中我的小腹,这次他用的,是脚。 我再也没能站稳,却死不甘心的趁着扑倒的时间紧紧拽着刀柄往前一刺! 当鲜红的血顺着刀柄沾到了我的指尖时,我一下子呆了,心脏嘭的一下停了,周遭的一切瞬间静止。 直到他咚的一下砸到了地面上,婆婆的尖叫划破了我所有的恍惚。 那之后的记忆,除了疼痛,就是疼痛。 公公三两下将我推倒,用脚来踢我的背,和肚子。婆婆则死命的抱着张黎,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哀嚎不止。 我听到卧室传来宝宝的啼哭,虚弱的爬了起来想进去看看她,婆婆就着手边刚刚打过的座机电话狠狠的朝我脑袋的伤口上一下又一下的砸了下来。 扑通一声再次扑倒在地,每砸一下,我都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小了一截。可是耳畔孩子的啼哭仍旧越演越烈。 那一刻,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我后悔到了极致! 我脑海里不停的想着同一问题:要是我死了,我的孩子怎么办? 再次睁开眼时,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只觉得脑袋像是被斧头劈过一样疼。刚要挣扎着爬起来,胸口就像是压了两块大石头一样硬邦邦的扯着痛。 我伸手一摸,胸部又胀又痛,我隐约知道,自己是涨奶了。心里忽然一酸:我的宝宝该饿了,现在肯定到处在找妈妈呢! 扑腾了一下没能坐起来,反倒把一旁的医用器皿弄得一阵乒乓作响。很快就有个人走了进来。 我原以为肯定会是他们一家子其中的一个,但出乎意料之外,来人是个警察。 从他那一脸阴沉的表情上看,我感觉自己将有大麻烦了,也许是张黎被我严重刺伤了。 或者…… 死了? 2.屋漏偏逢连夜雨 念头一闪而过之后,我被自己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会的,那一刀好像是扎在了手臂上来着,不至于毙命,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那个警察瘦瘦的,鼻子下面有一戳小胡子,脸颊两边都瘦得凹陷了下去。再加上他一副有气无力睡眼惺忪的模样,若不是他穿着那身警服,我第一眼真觉得那是个瘾君子。 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那样,是因为在我床边接连守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缘故。起初心里多少还有些感激,但当我得知他守着我是怕我逃跑了之后,顿时气急。 “跑,我为什么要跑?” 他拿出警员证在我眼前晃了晃,“这个,你应该心知肚明。” “我…我伤了张黎吧。对了,他…” 他摇了摇头,“伤口不算深,包扎止血之后,几个小时前已经回家了。” 我松了口气,但疑问也随之而来,“那还有什么?” 他哼了一声,“你少给我装蒜了,非要不见棺材不掉泪么?” “你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受害者好么?你们不去破案反倒要来恐吓受害者是什么意思?” 他不屑的瞪了我一眼,拿出了一样单据在我面前撑了开来,还没等我看清,就收回单子而后勾下身子直直的盯着我道,“看清了吧,我们在你朋友摔倒的楼道附近捡到了一份只用了一半就丢弃的机油瓶子,经过化验比对证实里面的机油成分和让你朋友摔倒的那些一模一样。” 我的心里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他接着道,“最上面的指纹经验证查实,和你在派出所报案时所留下的指纹吻合!” 我的心底哐当的一下,果然! 当初我干嘛要去捡啊? “不是的,不是我!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没理由要伤害她的。当时有个女的从——” 那个人呵呵一笑,“你朋友的给的口供里也说了,当时楼道里就看见你一个人。再说了,你不是连自己的老公都伤了么?” “我没有!当时的情况你不在场,我是被他们逼急了才会那样做的。他们一家子都来欺负我,我不可能任由他们欺负啊!” 他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你婆婆也被你打伤了不是么?你这样的女人我们见得多了。不想好好善待丈夫的父母,就百般挑刺找事,还非要男的也站在你们的立场更你们一起恨自己的父母。稍微不如你们的心意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也就算了,你伤害你朋友还假装陷害给你自己幻想出来的丈夫的外遇,居然还有胆子跑来报警!你当我们警察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么?那些比这个恶劣百倍的安案子忙都快忙不过来,还要整天被你们这些报假警的人折腾。真是可恨!” 说到最后,那人已经是咬紧了压根。 我觉得他要么就是对女人有一定偏见,要么就是真的太累也太烦了,对我没了耐心。这样继续说下去对我百害无利。 于是话锋一转,“请问,我的孩子呢?她肯定饿了。我要喂她吃吃了。” 他原本有些耷拉的眼皮忽的一瞪,“你还想喂她奶?哈!你真想害死她?” 我一惊,“你什么意思?” 3.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人翻了翻白眼,“待会儿精神科的医生就来了,你好好去跟他们装疯卖傻去吧!”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我,径直踱到屋外,嘭的关上了房门。 我一下子惊慌的从床上挣扎着弹了起来。 精神科医生?什么意思?那狠心的一家子,不是要把我关进精神病院吧! 一想到他们之前一直神神秘秘的聚在一块儿商量的样子,我后背就一阵阵发凉。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算是浑身有嘴都说不清了。也顾不上全身的酸痛,使劲撑着爬了起来。四下一看,除了窗户以外门就是唯一的出口了。 门那边自然是不用想了。 可蹑手蹑脚的摸到了窗边才发现,这窗户只能开出一小条缝。这才想起现在大部分医院里的窗户都是这样设计的。 真是一急起来连智商都往下掉了。 眼下怎么办?如果被他们拉去那种地方的话…… 天啊! 我忽然想到我现在的状况,父母都不在了,唯一要好的朋友也受伤了,张黎就是唯一的监护人了。这样的话,如果他不想让我出来,我就不是得一辈子都呆在那里面? 那我的孩子怎么办? 很可能会被那个疯女人给…… 我不敢再接着往下想了。为人父母后才明白,孩子就是父母的命! 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儿了,我把心一横,捂着肚子,一个劲的嚎了起来。 那人听见叫声立马推门而入。大声斥责着让我别耍花样什么的。我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演技,紧紧的捂着肚子,五官扭成一团,再加上我原本就虚虚软软,跟他说我肚子实在疼的厉害,可能要拉了,如果不赶快去趟厕所,就得拉在裤子里了。 他皱了皱眉,说了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要你好看!”之后,拉着我衣衫将我拽出了病房。 我想逮准时机跑,可他早有防备的双手牢牢拽着我,眼神也是片刻不离的盯着我,冒然行事只会对我不利。 就这么不情不愿的走到了厕所,一路上,看到不停有烧伤的病人往急救室拉,医护人员也是神色慌张,好像是有什么重大事故发生了。看着那些躺在病床上痛苦哀嚎的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到了门口,他先是对着女厕吼了几声有没有人。确定没有答应后,拽着我进了厕所一看,窗户老高不说,小得还没我屁股大。 他才放放心心的松开了我,走了出门关上了厕所的门。 我不甘心的仔细的搜查了一番,不出一分钟,便得出了一个失望之极的结论,想借着厕所遁逃又没戏了。 搜了搜自己的身上,除了部已经没电了的手机之外,还有十多块的零钱。我呆呆的看着,这些东西能救我么? 答案很显然! 重新将那些东西放回兜里之后,我沉沉的叹了口气。木楞的走到盥洗台前,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得像是已经死掉的人一般。 伸手一摸,皮肤干燥得硌手。 这还是我吗? 对!还是我。是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的我。 我默默的低下头去,却在晃眼间看到了搁在台子上的洗手液,脑海里有个念头飞快的闪过。 可是…… 这样搞不好会弄死自己的! “砰砰砰砰!”门外的那个人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开始在砸门,“别给我磨磨唧唧的,快点!” 我把心一狠,抓起洗手液拧开盖子,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就咕嘟咕嘟往下灌。 4.屋漏偏逢连夜雨 先是嗓管那儿一阵湿湿凉凉,接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赶紧松开了鼻子,不然快被这恶心感呛得喘不过气来了。 肚子开始有反应了,但似乎不是那么强烈,我一咬牙,把剩下的那些全喝了下去。霎时间整个腹部扭做了一团,我疼得差点连走到那扇门边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怕还是不够,又使劲的朝着肚子猛锤了几下,眼睛都疼得泛出了眼泪花花。 够了!就这么出去! 门才打开,我就整个的扑倒了下去。那个警察一开始还恨咧咧的骂着,可是将我翻过来一看,他顿时傻眼了。 “喂!你别吓我!怎么了?” 我张嘴刚想说什么,一股难闻的胃酸气直直的涌了上来,我哇啦一下吐了他一身。 他大叫着跳了起来。我疼得缩成了一团,还在不住的干呕着。 人什么都可以装,唯独这大颗大颗从脑袋上冒出来的汗珠是演不出来的。我那时也真的是疼。我想如果地狱真的存在的话,我那一刻就是在地狱受着罚。 他见我一个劲的盗汗和呕吐,脸也一阵白过一阵,就赶紧拉来一旁的护士。 那护士翻看了我两下,告诉他我像是食物中毒了,但是现在医生人手又不足,先找辆推车来把我推去急诊室。 他看了我一眼,见我虚弱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便找来推车将我送往了急诊室。奈何伤员太多,急诊室也是人满为患,那护士没多一会儿就扔给他一句你自己去找找医生,便小跑着去其他地儿帮忙去了。 “诶诶诶,别走啊你!这好歹跟我找个医生来啊!喂!” 即便他的声音很大,但诺大的医院却没有一个人有时间回应他。我痛苦的哀鸣起来,他见我额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来,也真怕我就那么一命呜呼了,不好交代,跺了跺脚,气呼呼的砸下来一句,“好好呆在这儿,我去给你找医生。”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 五秒,十秒!我捏紧了拳头。就是这个时候了! 我用手牢牢抓住了推车板,慢慢的撑起了上半身,而后双腿刚一落地,肚子里像是有把火刺啦的烧了起来,疼得我气都喘不出来了。 我咬紧了臼齿,缓慢的站直起来,然而这动作刚只进行到了一半,肚子那股猛烈的灼痛感就将我扯了回去,我索性就那么佝偻着身子小步小步朝着医院门口迈去。 整个过程里,我连看都不敢多回头看一眼,生怕我这一回头,就会看见那个人真一脸狰狞的朝我扑来。 好不容易挣扎着出了院门口,踉跄着揽了辆的士。师傅问我去哪,我想了想,报出了小霞家的地址。 车子开了一段距离后,大概是我的脸色太难看,表情又太过痛苦,司机把车缓了下来,“要不,我再送你去别的医院?感觉那家医院都没把你医好呢?” 我闭上了眼,使劲摇了摇头。耐着随时要吐出来的痛苦,终于撑到了小霞家楼下。平日里轻轻松松的开门关门,此刻却难得几乎要了我半条小名。 司机问我要钱,我把兜里的全给了他。他一皱眉,大声嚷道,“什么啊,这么点够什么呀!” 我张开嘴来刚准备说我实在没钱了,怎料却一下子哇啦狂吐了起来。 5.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师傅赶紧摇上了车窗,恨恨的骂骂咧咧,说自己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了,拉到我这样一个瘟神,让我要死就早点死,别那么出来祸害人。 我胸口一阵翻腾,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过身来撑着栏杆呕吐不止。 感觉胸腔成了一个抽水泵,不住的往胃里捣腾出污秽来。每抽一下,都像是要把你全身的骨髓都一点点抽出来一般。 等我终于止住了吐,稍微缓过神来回头一看,那车子早已没了影。心里暗暗说了句对不起之后,我迈着沉沉的步子往小霞家走了去。 终于敲开了她家的大门后,看到来人是小霞,我终于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朝前扑了去。 她家里就她一个,加上脚又扭伤了,所以可想而知,她要把我拖到她家沙发上,不知道费了多少力。 我感觉浑身又热又软,不停的吐啊吐,到了最后已经只剩干呕。小霞彻底吓坏了,一个劲求着我还是上医院吧。 我大脑虽然一顿混乱,但至少关于这一点还是清醒的,我告诉她我几乎是拼了命才好不容易跑出来,现在这情况再去要是被抓了,说不定以后都见不到我的宝宝了。 我让她拿几杯温水来给我,我一边灌水一边往外吐,一杯接一杯,直到喝着水从无味到味苦,再到整个喉咙彻底的麻木。 小霞看我那么难受,守在一旁忍不住的哭了起来。问我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让我遭那么大的罪。 混混沌沌中,似乎我也哭了。 不,确切的说来那不是哭,我没哭,只是眼泪不停的在往外流。 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想来就在昨天前天,我还拥有一个家,再往前我还签了一单大生意,有丰厚的提成。我本可以拿着那笔提成带着我的宝宝先找一个地方躲过这次劫难的。 可偏偏我一个冲动,断送了一切。 小霞见我吐得都快虚脱了,眼泪还一个劲的在往下掉,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恍然的看着她,“你哭什么?”话一出口,才觉得声音哑得可怕。 小霞竭力摇了摇头,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奈何演技实在拙劣,没多一会儿,又上来柔柔的揽住了我,呜呜的哭了起来。 之后许久我才知道,她不止是替我哭,也是为自己哭。 她当时哭着问过我,“依依,你说男人对我们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明明没有他们,我也能活的。可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女人,为了男人把自己弄得生不如死?” 我已经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剩下心不停的抽紧又松开,松开又抽紧,痛不欲生。 我也不知道男人对我们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明明他们有时那么狠毒,那么绝情,那么懂得伤透女人的心。尤其是当有了孩子之后,真觉得女人真正的累赘,反而是自己的老公。可仍有那么多的女人飞蛾扑火,前赴后继。 但有一点我是肯定的,有时真正的好姐妹,胜过老公。 6.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之后,我又接连灌进了很多的水。最后终于吐到肚子里再没有一丁点的残留,只剩下了干呕,不停的干呕。 这比起吐更折磨人。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被呕出来似的。 有那么一瞬,真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拉过小霞的手来胡乱的交代了一些事情,而后脑袋一阵缺氧,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瘫在了沙发上。 我隐约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在摇晃的我脑袋,在喊我,在使劲架着我想把我往上拉。 我不是不想给出回应,是真的没力气了,整个胸腔喉管也像是被开水淋过一样,已经灼损得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好不容易疼痛缓去,眯上眼眯着了一小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我和小霞都惊了一跳。 下意识的,我紧紧抓住了小霞的手,冲她摇了摇头。她即刻会意的点了点头,静静的呆在了我的身旁。 门外响声依旧,我们表面上虽然都不懂声色,但其实内心早已是慌乱一团。 我怔怔的看着门,小霞则愣愣的看着我。 约莫过了一分多钟,响声终于停了下来。再是一会儿之后,门外彻底没了动静。 我缓缓的吐了口气,小霞捏了捏我的手,小声道,“依依,躲在我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跟我那么好,他们早晚要找来。天快黑了,等它再黑透一些,我送你去你妈那儿躲躲好不?” 看着她一脸的焦急关切,我又是感动,又是自责,声音嘶哑而绵软,“小霞,对不起,把你也牵扯进来了。你的腿没事吧?” 她无力的笑了笑,“咋俩谁跟谁啊!以前念书的时候我被人欺负哪次不是你帮我出的头。还以为一辈子都没机会还你这份情了呢。只是……哎!真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忽的想起了什么,“小霞,你听警察说了么?他们找到证据证明是我让你摔倒的。” 小霞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张黎还说…还说你疯了。” 见我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她才又继续道,“为了能让我相信,他还添油加醋的说之前你爸不在那会儿,他妈和你们一起回老家处理丧事时,还听有人跟她说起你妈当年就是得了精神病自杀的。当时我就跟警察说了,你妈妈明明是食道癌走的,根本不是——” 我凄然的闭上了眼,仿佛那一幕仍然近在眼前。 “她听来的也不全是错的,我妈……最后确实是自杀了。”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仍旧抖个不停,“我那时候虽然还小,但还是记得,妈妈被病痛折磨得已经只剩一副皮包骨了,每天就是靠输点营养液维持生命。有一次……我听到妈妈叫爸爸替她买安眠药来,送她走,她实在觉得太辛苦了。爸爸当然没有去买。但是后来,妈妈就趁着没人看的时候,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拐一拐的到了顶楼……” 说到这儿,我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7.屋漏偏逢连夜雨 小霞拿来纸巾,替我擦开眼泪,“对不起依依,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几秒之后,我强迫自己止住了眼泪,接过纸来拧了拧鼻子,“没事!只是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那么嘴欠,要这样来说我妈妈。” 小霞偏了偏脑袋。“也许是你婆婆乱说的呢?” 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仔细一想她从我老家回来后的种种变化,我摇了摇头,“再怎么乱说,我妈妈的事,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我连张黎都没说过。一定是那个女人!” 小霞面色凝重的看了我一下,“对了,张黎还说你最恐怖的就是幻想出了一个别的女人出来,硬咬着说他出轨了,还说那个女人害死了你爸爸接着要来害你这类的。” 我听得一阵发抖,“你信么?” “当然不信!不然我干嘛还开门给你?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可是依依,我不相信没用啊。关键是人警察相信啊!他说得跟真的似的,加上你那婆婆一直在旁边添油加醋,最要命的是他们两人身上都有伤,那可是最切切实实的证据啊!我当时一直在替你据理力争,奈何我的话实在太没有分量了。警察觉得我不过是你的一个朋友罢了。可张黎是你的丈夫啊,除了你的父母外的法定监护人啊!他的一句话,顶我的十句百句甚至千万句。” 小霞一脸的挫败,“你不知道,当时我就连想去病房里看看你他么都不让啊!还说要叫什么精神科医生来做鉴定。我这不赶紧把孩子都送给我婆婆带着,回家来想翻电话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熟人能够帮帮忙!” 我心里一阵感动,“小霞,真的……谢谢你。” “谢什么呀,明明什么都帮不上你。” 我会心一笑,“你能相信我,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因为……有时候差点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疯了。 “可是依依,你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呵!可笑吧,她都把我弄成了这幅模样,可我还连她到底是谁,长什么样都弄不清。” “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女人呢?能精于算计到如此地步?不去当科学家或者政治家真是太可惜了。”小霞边摇头叹息,边看了看窗外,”依依,我看天也黑得差不多了,你看看你身体还能坚持一下不?我给你找件外套披上,我先送你去我妈那儿躲躲吧。” 我身体虽然一阵虚软,但脑袋里很清楚,“躲?这样得躲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我不想再躲了。” “可是……”小霞有点急了,“你怎么和他们斗嘛!他们一大家子,你一个弱女子!” 我深深吸了口气,“弱女子?世人总说我们是弱势一方,可现实又何曾对我们仁慈?有时候我们不是太弱了,只是不够狠。” 一直以来,不论是书本还是电视抑或身边的人,无不告诫我们,作为一个女人,要懂得柔情似水,要学会体贴温柔。 可现实却让我深深体会到,生为一个女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没了那么一点狠劲,不然我拿什么保护自己? 又拿什么来保护我最爱的人? 8.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先让小霞帮我手机拿出冲会儿电,而后锤了锤胸口,勉强撑着坐直了起来。 小霞替我泡来一杯热腾腾的果茶,可我喉间一片刺痛,根本喝不下。 所幸脑子总算清醒了很多。我仔细想了想,刚才敲门的也许就是警察,很可能还会再来。那我无论是是在这儿或者是去小霞那儿都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小霞的腿现在也不方便,不能陪着我这么进进出出的折腾, 琢磨再三之后,我还是让小霞找她的朋友以那个朋友的名义帮她开了个房,然后把酒店钥匙拿来给了她。从她手里接过钥匙时,她也拿了一些钱和一张卡给我。 “这是我身上仅有的一点现金了,恐怕是不够的。这卡上还有一些钱,都是我几年三三两两的攒下来的,密码等会儿我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再三道谢之后,她一脸担忧的送我出门。临别时,还一再叮嘱我一定要小心,有什么需要无比再联系她。 “放心,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呢?”本来想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缓缓气氛,谁料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哽咽了。 当初父母给我取名依依,想必是希望我一生都有所依傍,喜乐平安。现如今这般的凄凉孤戚,也是对这名字最大的讽刺了。 我耐着全身的酸软无力小心翼翼的进了那家酒店,像个惊弓之鸟的把门窗全检查了一遍之后,又不放心的推来凳子抵住了门。 拿来电话刚一开机,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便铺天盖地的袭来。我看了一下,好多都是公司座机打来的。还有好几个是公司里和我要好的那个小姐妹打来的。 我犹豫着要不要回她,想了半天,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回了个短信。 “怎么了,什么事?为嘛打了我那么多电话?” 她立马将电话回了过来。 我没敢接,挂断之后又回了一条信息,告诉她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问她公司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一会儿,她的短信回了过来。 “大姐,你到底在搞什么?合同才一签就没了人影了?打电话给你你关机,给你家里座机也没人接。胡莉莉已经把那项目全权的接了过去,还说了你这是无故旷工要开除你。接下来更诡异的是……” 我正纳闷着还有什么更可怕的?胡莉莉把这项目具有已有了还不够? 第二条和第三条短信紧跟着发了过来。 “你那个合同出问题了!对方把款项打到了你们合同上那个对公账户上,可是那笔钱很快就被提走了。上面派人下来查了,说那合同上的对公账户被做了手脚。” “胡莉莉现在是把责任撇的干干净净,关键是出了事情你人影也跟着不见了,这让她越发什么脏水都往你身上泼了。说是你把那笔钱给吞了。估计这会儿公司已经有人上你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人究竟跑哪儿去了?这么多钱可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得做一二十年牢的。” 一口气看完,我彻底傻眼了。 9.屋漏偏逢连夜雨 假账户?挪用巨款?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将签约那天的事情回忆了一遍,想来想去,最可疑的人还是胡莉莉。 可这说不通啊!就算第一份合同有可能被她动了手脚,但是第二份合同是我自己从自己的电脑里现打印出来的啊。 我赶紧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让那同事帮我开电脑看一下合同的原本。 短信很快就回了过来,说我的电脑早已经被收走了。而且里面的原本也经过查实,和签订的一模一样。 什么? 我不禁的猛的打了个寒颤。 到底是谁?居然连我电脑里的原本也动过? 我使劲想啊想,忽然一怔,对啊!当天我打印合同的时候好像界面都没来得及关就被胡莉莉支开了,当时又心绪杂乱着,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现在看来,一定是胡莉莉趁着我去了会议室的时候,翻到账户信息那一栏给改了。 可我还是想不通,合同签订之前老总和财物总监都过目过的,就算老总记不住,财务总监不可能没发觉啊? 到不成他和胡莉莉早就串通好了? 无数的疑问不断的盘踞脑海,我脑袋里一阵紊乱,可又不敢停止去想。 眼下我一没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二来又不敢当众露面,这么大一个罪名扣下来,我该怎么办? 我不停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身子原本就虚,再加上那么一急,胸腔砰砰砰的乱颤一气,胃里再次焦灼起来,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的炸。 我想找小霞商量,可转念一想,她知道了也无非是多一个人着急罢了。我已经够拖累她了。 我又开始翻看起手机电话薄来,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能帮我的人没找到,眼泪却死不争气的淌了下来。 人生似乎从来没有如此绝望无助的时刻! 我一度急得拿头去碰墙,仿佛这样脑瓜子就能灵活起来,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似的。然后又像个疯子似的拿起枕头来发泄的使劲摔打在床上,边哭边打,边哭边骂。 真的,我自己都觉得我快急疯了! 反复煎熬了一个多小时后,我开始在做最坏最坏的打算。但首先,我得把孩子抱回来,放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不然就那么让我的宝宝和张黎一家呆在一块儿,不等于就是和那个可怕的女人为伍了么? 可眼下,我要怎么抱回孩子呢? 脑海里冷不丁的冒出了一个念头来,这样会不会太…… 可不这样还能如何呢? 至少以我现在的思维,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只能先那么做了之后,再来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于是我开始努力回想我把自己的包落在了哪里。确定是放在车里之后,我又在想着应该怎么打开车门。 车的备用钥匙是有一份,可那是在家里,想都不用想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我以为是我的同事又说了什么,赶紧滑开来看,结果只是条垃圾短信。 我失望的放下了电话,可是旋即,我想到了一件事! 10.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才翻看电话簿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号码来着,可能太急了,一时没想到那个。 当初在买车时,为了防盗或者钥匙丢失,卖家推荐了我们一项业务,可以绑定一定实名认证过的手机号码,到时候即便车子被盗走了,拨打那个指定的号码通过了相应的身份认证之后,那边就会发送一个信号让车子彻底熄火,不能动弹。 当初那车子就登记在我的名下,所以业务也是用我的手机号和身份证资料绑定的。 既然都能强制熄火,那开车门就更不在话下了。 我又不放心的拨打了那个号码咨询过客服,得到的答案也证实了我的推断。 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刚好!于是准备了一番之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上路了。 走到我原本无比熟悉的小区时,我的心砰砰直跳,好在是晚上,保安大哥没怎么注意到我,我快步闪进了车库,屏息凝神的观察了一番之后,拨通了那个号码,告诉她们我现在人在外面,钥匙弄丢了,想让她们帮打开一下。 详细的核对了相应的一些资料后,嘟嘟的两声,车锁处闪了一闪,我一拉,门开了。 我大气不敢喘的钻进了车里,先是关上车门四下留心了一番,确定没什么人之后,才开始小心翼翼的在车里翻起了我的包包来。 谢天谢地好在我的这个包包还不算大,至少没有大到能引起张黎那一家子注意的程度,还好好的放在后座上方的储物格上。 我从里面翻出了自己的钱包和家钥匙,想了又想,终究还是又将包包放了回去。 今晚家里是不能进去了,依照我对他们以往习惯的了解,那门肯定送里面扣住了的。我得等到明天中午他们午睡时。 就这样,我又小心翼翼的摸了出来,找了附近一个不要身份证的黑网吧蹲了下来。 找了个最边上的位置,一直将卫衣的帽子拉得低低的。我这一身的黑,头发也挽起来藏在了帽子底下,别人不注意看,估计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 这也正是我想要的。在这满是汗臭味的黑网吧里,男人的身份远比女人安全。可即便如此,但凡身旁的人有什么大一点的声响,还是能把我吓得冷汗直冒。 查好了一些相应的法律资料后,又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我终于饿到想吃东西了。一口气吃了两桶泡面之后,我本想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谁知道一睡就到了大中午。 还好时间还算来得及。 片刻不敢耽搁的来到小区之后,我把帽子摘了下来,尽量装得神色如常的快步进了小区。一直到进了电梯后,我那一直绷紧的四肢才稍微松了一些。 但没多久,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响,我再次心跳加速血液倒流。 他们会不会没睡午觉?或者都出去了?再不然就是一进家门就看到有警察在等着我? 想到这些,我握着钥匙的手不住的抖了起来。 屏住呼吸的将钥匙插进锁里后,我咬紧臼齿,豁出去的那么一拧。咔哒一声,门开了。 我颤抖着闭上双眼:来吧!无论是什么,勇敢面对吧! 11.屋漏偏逢连夜雨 幸运的是,当我战战兢兢的睁开双眼时,并没有看到我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但是婆婆卧室那边隐约响着公公的鼾声。 我轻轻踮着脚走了进来,慢慢关上了门。 想来真是极尽的讽刺,这原本是我的家,只是短短几个月而已,我却成了小偷一般鬼鬼祟祟的存在。 顿了几秒之后,我小声吸了几口气,而后猫下腰来,蹑手蹑脚的向婆婆他们的卧室走去。他们的门并没有关,我立在墙边悄悄往里看去,公公张着嘴呼啦呼啦打着鼾。婆婆侧在一旁,双手环在胸前,眉毛紧紧的皱着。 宝宝呢?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如果孩子不在的话,那我这么大费周折,岂不全白搭了? 正这样想着,我听到了几声嘶哑的抽搐。心里猛的颤了一下。 三两步跨到了我们那隔卧室,看见我的宝宝正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也没什么盖着,小脸白得像是没有血似的,眼周红彤彤的,鼻子和嘴巴附近全是鼻涕。再看她裤裆,胀得跟什么似的,我轻轻扒开来一看,尿不湿已经鼓掌得快要撑破了,里面还有好些便便。即便隐隐睡去了,她还止不住的偶尔抽抽着,像是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不动了才昏沉沉的睡了去。 我也明白这不是伤心的时候,可那眼泪就那么直直的掉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想来从她第一次在我肚子里踢腾,她呱呱坠地的第一次啼哭,以及见到我后的第一次甜甜的笑。我的心就像有把刀在狠狠的割。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错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母亲,我根本没有保护好她。 我那么一消失了,婆婆见了她肯定是恨大过爱。而张黎那个混蛋指不定现在已经跟着那个女人苟且去了。 我一把抹开了眼泪,拿来一块小抱褥轻轻的搭在了她身上,而后缓缓的将她一点点的从床上抱了起来。 小家伙起初猛的惊了一下,而后吸吸鼻子,似乎是闻到了让她熟悉的气味,还没等把眼睛张开,小嘴就立马委屈的噘了起来。 我怕她要哭,赶紧将脑袋凑了上去,附在她耳畔小声道,“宝宝乖乖,不要哭哭。妈妈马上就带你出去。” 小家伙紧紧闭着眼,嘴巴噘得更厉害了,却愣是没有哭出声来。 我也再不敢耽搁,抱着她快步走了出来,大气不敢喘的悄声踱道了门边后,悄悄的打开了门。 终于从那个家里出来后,我紧了紧手里的孩子,也不敢坐电梯,就那么从楼梯上一咕噜跑了下去。 一直到回到酒店关上了门后,我都终于踏踏实实的喘顺了一口气。 第一件事情就是帮孩子换了尿不湿。才发现小家伙屁股红得那个厉害,而且都脱皮了。我用热水小心翼翼的替她擦着,生怕弄疼了她。 然后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的似的,不哭也不动。偶尔眼睛呆呆的眨一眨,或是小嗓子沙哑的抽抽几下。 正琢磨着小家伙是不是生病了,就见她小嘴巴缓缓的咂吧了一下。 我赶紧掀开衣服,喂她吃吃起来。小家伙吃了一两口之后,即刻瞪大了眼睛,小手抱着我,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 原来是饿昏头了,我可怜的宝宝! 我捏了捏她的小脸,本想笑笑来着,可是心头却猛的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12.屋漏偏逢连夜雨 孩子吃吃了好一阵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像是真的很累了想睡似的。但是稍微一有些动静,又立马睁大了眼睛,小手紧紧的拽住我的衣袖。 谁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呢?她们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不会说罢了。 我心疼的柔柔揽着她躺到了床上,不停的拍着她的背,轻声告诉她妈妈不走妈妈会一起陪在你身旁。 她听了后,眼睛缓缓的闭了上,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此刻她的笑,成了我心中最深的痛。 为人父母者,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如果可以,我真愿意用我的姓名,来换她一世周全。 那天,有了孩子后,我的肚子开始会饿了,也开始会困了。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无论做什么,都终于有了更多的希望和力量了。 孩子睡醒了以后,我压低帽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着她去最近的超市了买了一些她的用品和几件简单的欢喜衣裳。 钱花剩得不多了,但我不敢去取。生怕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马上就会被抓住。 买来背带将孩子背在背上后,我开始留意那些电线杆上的出租信息。尤其是那些可以提供月租的城中村老房子。 我不敢开手机,买了只圆珠笔看见合适的就记在了手板心上,然后去找公用电话亭打。 就这么一直折腾到了晚上,总算找到了一间还算过得去的。是座被闹市包围的老城区的房子,大概是私自加盖出来的顶楼,我只是站在屋外四下看了一眼,连里面都没进去过,就决定要了。 这楼虽老旧,却是这一带仅存的最高了。而且其中有一面还能看到我先前住的那个小区,另外一面也能依稀看到我原先公司的大楼。 阴差阳错中,正合我意。 押一付三之后,我兜里彻底空了。再看看那屋里破旧不堪的样子,即便要简单住下,也还是要买很多的东西。 索性天色已黑,我背上孩子,用一块纱布盖在她头上,告诉她跟妈妈一起去做侦探去。小家伙不明所以的咯咯笑着。 我故意走远了好几个街区才找提款机取的钱。按着最高限额的取了5000之后,又去买了一些打扫工具和铺盖,以及大量的食物。 最后最关键的,买了一部高倍望远镜。这花去了很大一笔钱,但我认为那是极为值得的。只是看来明晚又得出来冒险再取些钱了。 把这些东西全运回去了之后。我又一次出门了。这次走得更远些了。 找到公用电话亭后分别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给了小霞。 “依依,你没出什么事儿吧?我去了酒店,你人已经不在了。电话也一直关机。我都快急死了。” “电话我关机了,而且以后没什么事情都不打算开了。我没事,孩子我也抱回来了。我两天暂时就不联系你了,你也不要慌。等我想好具体怎么办之后,我会再打电话来让你帮我。” “孩子,你是怎么抱回来的?还有,现在你们住哪啊?安全吗?” 考虑到如果小霞知道我现在的行踪,只可能对她更不利,我便没有告诉她。 “这些,以后再慢慢跟你讲吧。我想跟你说一下,你卡里的钱我可能需要用到很大一笔,大概是——” “哎,你用就是,全部用了都没事。依依,既然孩子已经抱回来了,你就跑吧,有多远跑多远,永远也别再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她,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此刻我最不能做的,就是逃。不然我的孩子就要注定跟着我一世躲藏,永远都见不得光。 挂了电话后,我沉沉吁了口气。 再次拿起话筒后,我一个按键一个按键的重重按了下去。 这串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号码,此刻却像极了打开鬼门关的密码。 然而事已至此,即便是鬼门关,为了我的孩子,我也闯定了! 13.屋漏偏逢连夜雨 响了好一阵子之后,电话才被接起。刺耳的音乐声混合着喧嚣嘈杂的人声鼓噪得我耳膜一阵发痛。 电话接起后,先是听到几声醉醺醺的声音在吼,是男人的声音。 “快他么接一下电话吧!一直在响,都快响了一晚上了。老子给你接起来了,你小子是手受伤了伤得连电话都接不动了么?” 又是一阵摸摸擦擦之后,我才听到一声久违的声响,即便那声音是如此的沙哑。 “喂?哪位?”意料之外的平和而礼貌的口吻。 我不禁悲从中来。孩子我中午就抱走了,现在十多个小时过去了,难道他还不知道? 我宁愿他是不知道,不然孩子都不见了,还能这般在外面花天酒地,真的连人都算不上了。 “是我,唐依依。”我内心波涛翻涌,却还是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尤为平静。 电话那头传来他的一声惊呼,紧接着,听到玻璃摔碎的声响,以及他旁边人咒骂的声音。 一阵混乱后,嘭的一声,那些嘈杂的背景音乐终于淡去了。我猜多半是跑进厕所里了。 紧接着,他愤怒而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个疯女人,居然还敢打电话来,你不想活了?” 我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汗了,嘴上却纹丝不乱,“就是因为想好好活,才要打这个电话给你。” 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而后冷屑一笑,“没让那些疯人院的把你抓进去真是太遗憾了!你这样的疯子,真该被扔进去捆起来用电击。” 人啊人,多么奇怪的生物啊。几天前还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而今却用着最恶毒的言语,最狠辣的方式,巴不得致对方于死地。 我艰难的咽了咽,“可惜,没能如你所愿了。” “妈的,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你害我妈,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听他说得咬牙切齿,我不禁有些纳闷了,伤害他妈?难道就是那晚的那下推搡? “你妈那点伤,比我的脑震荡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草泥马的唐依依,还小伤呢!你昨晚拿个袋子照着我妈的头往她肚子上狠踹的那几百脚了,差点要了她半条命了,我妈现在都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你最好别让我逮着你,不然我——” “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失控。 那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样? “你他么现在还来否认,有意思么?不是你还有谁?还有你们公司的人,发疯了一样到处在找你,你他么到底做了什么啊?我快被他么烦死了!哈!我也真是够了,跟你这个疯女人还有什么好讲的。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可以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 与他的大声嘶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的轻声细语,“我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人。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呵呵,不过你还真是好儿子啊,妈妈在床上疼得起不来,你却扔下她和孩子到夜店和你那帮朋友买醉,真是了不起的孝子。” “你这个贱货!你死定了!死定了!” 他已经彻底失控了,我逮住了机会,是该进入主题的时候了。 14.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语调沉稳,“张黎,接下来的话,还希望你听仔细了。” 电话那头的他还在聒噪,“你这个疯婆娘,又想耍什么把戏?” “我知道你的信用卡快被刷爆了,你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哈哈!怎么,难不成你能帮我?”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八成也是疯了,居然还能跟你这个疯婆子说那么久的话!” 我深深吸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能帮你,但让你过得比现在更加生不如死的办法,我还是有的。” 电话那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额头都已经冒出了汗珠来,语气却仍旧平稳着“你说我现在就写一封举报信去你们单位,说你恶意透支,数额巨大,你们单位会怎么处理?” 那边明显迟疑了好几秒,嘴上却还在逞强,“切!我当是什么呢!不烦你操心,反正再还不上,银行那边迟早也会让我们单位知道的。大不了我这职务不干了!” “是么?工作没了,你想过用什么还房贷了么?还不上房贷,人家把房子收了,你和你爸妈是要流落街头呢,还是滚回老家?” 那边立马扬高了声调,“老子要你管!先顾好你自己吧!疯子!” 我捏紧了话筒,豁出去了,哪怕只有那么一知半解,我也暂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呵呵,是啊,最多就是无业没家而已。但是……如果再加上恶意伤人呢?那就是无业无家还得坐牢了吧?” 那头彻底没了声息,许久,才鼻音粗重的传来一句,“我就说你这个臭婊子,表面上装得多纯,其实就他么是个水性杨花的货!” 我一下子懵了,他这骂的是哪一出? 不管了,先不去理那些,赶紧说我接下来的话,不然要被他绕进去了。 “我这里有一个办法,既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借你一笔钱让你还了信用卡保住工作和房子,又能让我闭嘴永远的都不再提你和雷子干得那件好事。” 为了逼真,我说出了自己所能知道的所有信息。 那边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声音也越发低沉,“条件呢?” 我终于沉沉的吐出了那几个字:“和我离婚!” “什么?” “过些天,我会来找你,跟你签一份离婚协议,你只要答应我在那上面签字,我就借你钱,也不揭发你们的丑事。” “哦?”他的声音开始有些玩味,“协议你要怎么写?” “孩子归我,其他……”我一咬牙,“归你。但你必须付相应的赡养费。” 那边疯了般狂笑不止,“喂喂喂!你在做什么梦呢?你觉得我会把我的女儿给你这个疯婆子么?你当我张黎是什么人?” 我冷笑起来,“呵,你是什么人?于你父母来说,当然是好儿子喽!对我的话,就是个翻脸无情的卑鄙小人。作为一个父亲……呵呵!你是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见了十来个小时,仍旧浑然不知的蠢货喽?” 他一下子顿住了,声音有些发紧,“你什么意思?” 15.屋漏偏逢连夜雨 “呵!口口声声说着不会把女儿交给我这样的疯女人,看来你这样的正常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唐依依,你把女儿怎么了?你他么把女儿怎么了?” 我不再废话,“女儿跟我在一起了,你就别费心了!但是你也给我听好了,要么你就答应跟我签字离婚,并上派出所销案,说你弄错了。我借钱给你度过难关。要么…我就把我掌握的你恶意透支和蓄意伤人的资料寄给你们单位…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活,自己想清楚,我会再打电话来!” 说完,我啪的挂断了电话,转身走出了电话亭。 几秒之后,公用电话急躁的响了起来。透过那铃声,我似乎都能看见张黎那狂躁乱跳的样子。 奇怪的是,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痛快的感觉,反而越发压抑。 如果可以,我也想安静的全身而退。这么去逼人同时,我自己也不好过。 可眼下除了这样的办法,我真的已经无计可施。 只有这边先恢复了自由身,不再受随时都有可能被张黎叫人抓进精神病院的风险之后,我才能再找上律师去处理公司那边的事。 不过,按照之前那位同事的说法,我现在的时间真的很紧迫了。可能明天就得继续再打电话给张黎了! 哎,也不知道这样到底能不能说动他? 一想到他身后那个如此精于算计的女人,我后背一阵阵发凉。 也不知道张黎会不会和她说? 如果说了,很可能我这招根本不管用,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心绪烦乱的走回那件租来的小屋后,宝宝已经隐隐的睡了去。我简单的打扫了一番,就地铺了一下床。即便垫了两床棉絮,我还是怕宝宝会冷,又把棉絮对折成了两半,这样就有四层了,面积小了些,只要宝宝暖和就成,我可以卷着脚睡。铺好床铺拉起蚊帐后,我将宝宝轻轻放了下来。 小家伙腿腿蹬了几下之后,嘟了嘟嘴而后缓缓睡了去。 我把蚊帐的各个脚都用棉絮牢牢压住,确定不会有什么蟑螂或者蜘蛛能跑进去之后,这才放心的裹上一小床被单,拿起望远镜出了小屋的门。 站在阳台上看了一下大致的方位后,我举起了望远镜,根据店家教的调了调焦距,很快,我们家那栋小区就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当终于把镜头对准了我先前的那间房子,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个家时,我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没想到要偷窥到一户人家,居然可以那么容易。只要有了这样一副望远镜就可以了。 我仔细看了看,只见张黎的父母呆坐在沙发上,他妈妈时不时的抬起手来指着门恨咧咧的骂着什么。 我当然不可能听到,但我猜多半是在骂我把孩子抱走的事吧。 呵!倒是在你们身边时,好好疼她啊,现在来骂个什么劲! 我始终没看到张黎,心想他多半是还没回来。 正要收起望远镜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瞬间头皮发麻。 16.屋漏偏逢连夜雨 是啊,那个女人会不会也以同样的方式在偷窥着我的一举一动? 之前我还纳闷着,就算她是通过张黎的嘴知道了我的动向,可是那次我差点被推下去摔死的时候,张黎明明不在家的,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会去那个庙,然后还能告诉那个女人? 一定是那个女人在暗中偷窥,知道了我要外出之后又跟踪了我。 想到这儿,我不禁全身汗毛直竖。 天啊!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女人也太可怕了?到底在暗中偷窥了我多久? 该不会……连现在都还在偷窥着吧? 思及此,我猛的一激灵,拿起望远镜围绕我家那个小区四处搜寻了起来。要说能观测到我们那层楼的建筑物,就太多了。 不过…… 镜头在某一有些废旧的高层民房楼顶顿了住。 能临时租到的,可能也只有那里了! 放下望远镜后,我寻思了一会儿,又抬起来继续观察了十多分钟,最终确定下来,就是那栋最有可能。 看来明天得冒险去那儿走一趟了。 按理说这样的推论根本也站不住脚,可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种女人的直觉,总认为一定得去那儿一趟,就算一无所获,至少能图个心安。 关上望远镜的盖子,刚要回屋,天空就乍起了一道惊雷,宝宝随之嚎啕大哭。 没多一会儿,倾盆大雨漫天狂泄,雷声隆隆,小家伙吓得哭个不停。 即便我紧紧将她揽在了怀里,可顶楼糟糕的隔音,和那还会漏雨的屋顶,一度让宝宝极不适应,哭得那个声嘶力竭。 地板大都被渐下来的雨水浸湿了,根本没法儿睡了。我索性背起宝宝来,不停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屋外每闪一下雷,背上的孩子就惊得跳一跳,跟着就哇哇大哭。 听得我心都碎了。 难怪这租金那么便宜,原来房子那么烂。屋主页真是的,好歹是租给人住的啊,修一下嘛。 寒意透过稀松的门板一阵接一阵的袭来,别说我背上的小孩了,就连我这个大人都快招架不住了。 找来几床稍微轻一点的小被褥,留下一个喘气的口之后,往身后裹了又裹,直到背上的孩子终于不再瑟瑟发抖,我一直紧张的神经也才终于缓了一些。 看着那一直滴答滴答的水珠,耐着不停袭来的寒意,我就那么生生的站着,一直撑到了天亮。 脑袋已经昏沉得不行了,可是眼皮才一搭上,又立马撑了开。 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紧追不舍,我不敢睡。怕一睡着了就会被追上,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实在累了,就把双手抵在冰冷的墙上稍微缓一缓。冷风一来,再昏沉的脑袋也有清醒起来的片刻。我就趁着那个片刻,开始思索起下一步的打算来。我不停的把之后计划里的每一小个步骤都想了又想,改了又改,直到确定万无一失了,才继续思考起下一小个步骤来。 哪怕这几乎耗尽了我余下的所有精力,也一定要这么做。 因为现在的我,根本连一步都输不起了。 17.屋漏偏逢连夜雨 要不然我和我的孩子…… 我有点不敢往下想。趋利避害,本就是人的本能。 早上收拾了一番之后,我背着宝宝出了门。小家伙昨晚就没怎么睡踏实,现在睡得正香着。 而起即便一夜都没怎么合过眼,但精神却出奇的好。 许是潜意识里不住的告诫着身体不能沉睡,还有好多事要做吧! 刚下到二楼来,昨天租房给我的那个长得精瘦的老太婆就叫住了我。先是狐疑的瞥了一眼我的身后,“你那孩子……白天都在睡啊?昨天就这样!” 我一时没弄明白她具体想说明什么,便尴尬的陪着笑,“呵呵,是啊。” 她砸了砸干扁扁的嘴巴,昏黄的眼里闪过一丝警惕,“我说,你该不会是人贩子吧?就人电视报纸上常说的那种,用迷药把小孩迷晕,让他们不哭不闹的就那么昏睡着,好方便你们拿去卖?” 我一听,不禁有些想笑,“怎么会呢?这确实是我的孩子。再说,昨天租房的时候不是给您看过我的身份证了吗?我如果真是人贩子,至于那么傻么?还来租房子,早转手卖了。” 她先是表情严肃的听着,随后想了想,方才点了点头,“也是……不过……” 她又看了一眼我的身后,“你那孩子晚上倒是好好哄哄啊,就那么哇啦哇啦的叫着,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本想说这也怨不得我,还不是你那房子太破了。可转念一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寄人篱下看点脸色就忍过去吧,还有更要紧的事等着。 于是淡淡一笑,说了句知道了,就告辞离去。 下了楼来找了一处偏僻的小巷一口气喝下了两大碗豆浆吃了两根油条,这才按着昨晚看准的那栋大楼的方向走了去。 一路上,我都将卫衣帽拉得低低的挡住额头,宝宝用纱巾盖着,就那么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着。但凡身边有路过的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了一些,都能吓得我浑身一抖。 更别提那些刚好路过的警车之类的了。 虽然表面上看着还有些精神,但我知道,我的身体能量其实早已透支了。尤其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草木皆兵。 因而当下所剩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样想着,我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许多。 来到那栋大楼附近,才知道那一块正在拆迁,除了那栋大楼外,其余的已经差不多都被夷为平地了。 我仔细看了看那栋大楼,除了中间那层还有人居住着之外,其余全空了。 估计也正是因为有了那层的钉子户,所以那大楼才没拆成吧! 我踩着那些断壁残桓慢慢爬了上去。到了有人居住的那层时,看见有个中年妇女手里拽了榔头,正一脸煞气的盯着我。 我赶紧朝她笑了笑,快步爬了上去。 到了顶层四下一看,我心里很是失落。这里连扇像样的门都没有,更别提任何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了。 转身刚要走,我忽的看到了墙角一隅有一丢报纸。 好奇的走过去一掀开,几块用过的尿不湿和泡面桶跃入眼帘。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18.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赶紧又跑了出来,找到了屋外对着我家小区的那个方向,那地面上果然有一大串的脚印。我找出几个相对完整的,拿自己的对比了一下,跟我的脚印差不多大小,应该不会是男人的。 那么…… 她真的在这儿待过! 凉风嗖嗖的吹了过来,我胸口阵阵发慌,后背阵阵发麻。 杯面桶我能想通,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会有小孩子用的纸尿片? 我又四下看了看,确认再无任何有用的信息后,便惴惴不安的下到了还有人居住着的那间楼层。那个中年妇女见我来,原本已经缓和的神经再次绷紧起来,沉着一张脸,凶神恶煞的瞪着我。 “大、大姐……您别误会,我不是那帮人那边的。您没看我背上还背了个孩子么?”我将身子侧了侧。 那位大姐却并未放松警惕,反而越发凶狠的瞪着我。 “是这样的大姐,我只是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她扬起了手里的家伙,沉沉的吐了个字,“滚!” “我……”紧了紧拳,我从兜里掏出了所剩的几百块递了过去,“这样吧大姐,我问您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了我,这些钱就当是给您的辛苦费,成不?” 我边说着,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将钱放在了她面前的一堆器物上,而后又退了回来。 那位大姐总算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横了我一眼之后,一把抓过了那几张钱,而后又吐出了一个字,“问!” 我赶紧直入主题,“这顶楼上最近是不是有一个女人来过?” “是。” “她来了总共有多久了,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来?” 大姐翻了翻白眼,“第一次见是三个月前,神神秘秘,呆多久不清楚。” 我压住那即将触到真相的激动,“您……看过她长什么样么?” 大姐偏了偏脑袋,直直的看了我一眼之后,抬起手来定定的指向了我。 我愣了一下,“我?她跟我差不多高?” 大姐摇了摇头,“不!就是你!” 我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什么意思啊? “大姐,您会不会搞错了,我今天可是第一次来啊!” 听我这么说,那位大姐明显很是不悦,脸再度沉了下去,上下扫了我一眼之后,极为肯定的道:“之前一直帽子盖着头看不到,后面这几天还背着一个小孩子来。就是你!” “可是我……” 我百口莫辩的还要迎上前去,那大姐白了我一眼,骂了句,“神经病!自己问自己!”转过身大步跨进了屋里,嘭的关上了门。 我再喊,留给我的就只剩一个字—— “滚!” 只是这声喊得比之前那几声都大声多了,吓得我冷不丁的那么一哆嗦,身后的孩子也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我心里慌得七上八下,想着索性一时间也再问不出什么了,孩子又哭得厉害,便也没再多做逗留,背着孩子快步下了楼。 到街角的铺子找了一些稀饭喂了宝宝吃下之后,我又背着宝宝往先前租住的那间房子走了去。 一路上,我都不停的用手掐着自己,要不就是摸摸自己的脑袋。 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也没有发烧不是么?那刚才那个大姐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19.屋漏偏逢连夜雨 说那个人就是我?还那么斩钉截铁! 她会不会是脑子有问题?仔细想想,又不像。可她为什么要那么说呢?我们也就是第一次见面,她没理由要骗我。 该不会……那个人真的是我吧! 想到这儿,我自己都没忍住的笑了出来。可是笑着笑着,心里却一阵阵发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觉得越深入就越邪乎呢?原本都快知道那女人的底细了,却偏偏又来那么一出! 哎,看来眼下还是先把张黎那边搞定了,这个女人的事还得等到再把公司那边缓下来再来考虑。 离婚、公司、那个女人,就像是三座大山,轮流的往我胸口上压,让我片刻不得安宁。 回到租住的小屋里,阳台上的水已经干了,我简单的打扫了一下之后,铺上了一块垫子,拿来几块小零铺在上面,然后将宝宝也放了下来。 她就那么乖乖的在垫子上爬了起来,时而玩玩自己的脚丫子,时而抓抓那几包小零食,玩得不亦乐乎。 我呆呆的看着宝宝纯真的笑脸,半晌,又再次卯足了精神。拍拍身上的灰尘,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先前的家,又观察了一下公司。 家那边没有多大发现,婆婆似乎一直在睡,张黎回来后就进了房间。公公则一如往常的一碟花生米,一盅小酒,悠哉悠哉的看着他的电视。 但是公司这边,却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 我这个方向自然是看不到公司的全貌,但透过这高倍望远镜却能比较清楚的瞥到公司茶水间的全貌。 茶水间是供员工喝喝下午茶和中午休憩的地方,但除了午休时间,一般员工是不会也鲜有那个闲工夫去的。 我原本也只是一扫而过,可是旋即,我的视线再度聚焦于此。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胡莉莉。虽然距离隔得远,这望远镜也不至于清晰到能辨清到五官,但只看她那身套裙,那头风情的大卷发,我也知道是她。 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一直在看手机,再不就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就那么看着她重重复复了几分钟,在我胳膊都快酸得想耷拉下来的时候,门开了。 有个人快速的闪了进来之后,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上。 我紧紧的眯上了一只眼,屏息凝神盯着那个人看。虽然服装都是很多上班一族的会穿的西装,但这眼镜,这发型,这突出的肚腩,不是财务总监的那老头又是谁呢? 我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了!恨不能有台高清摄像机,能把这一幕给拍下来。 之前就觉得这事情很蹊跷,为嘛当天财务总监会不吭气。现在全明白了! 只是我不懂,胡莉莉什么时候又跟这个小家伙裹在一起了?她之前不是跟老总暧昧来着?这关系究竟是有多乱啊? 我收回思绪,认真的盯着看了起来。 只见总监老头一进屋后,原本一直焦急等待的胡莉莉就转过身后,像是赌气似的坐了下去,不理会他。 正琢磨着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就见那老头强制的将胡莉莉的头转过去看着自己,然后埋下头来就亲了下去。 20.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想到财务总监那几乎快要掉光的头发和大到都能做胡莉莉父亲的年龄,我就直泛恶心。 再看那胡莉莉,起初还半推半就一下,后来双手就紧紧环住了总监那粗胖的脖子。我不禁开始有点佩服起这个女人来,能做到这般的全身投入,也是种本事。至少换成是我,再转世个一百回估计都做不到。 两人饥渴难耐的抱着吻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慢慢分了开。然后开始坐下来商量起一些事情来。好几次,胡莉莉都气得直拍桌子,还故作起身要走的模样,每次都是被那胖胖的小老头给哄了下来。 我猜他们多半是在讲关于我的那个合同上那笔巨款的事。之前还只是推测,现在越发肯定了,那个假账户和挪用款项的事肯定就是这两个人在背后搞的鬼。 可惜我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讲什么,而且这个望远镜既不能录像,也不能拍照。我心里一边可惜着,一边也琢磨着要不晚上再去买台能摄像拍照的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那样的望远镜。 看到这儿时,一直乖乖在垫子上爬着的女儿哭闹了起来,我看了看尿不湿还是干的,便喂了她吃了些奶,再次背到了背上,没多一会儿,小家伙就沉沉的睡了去。 等我收拾好女儿再来看时,茶水间早已没了那两人的踪迹。于是便把镜头转而对准我家的那栋小区。 婆婆仍旧在睡着,张黎到终于醒来了,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公公说着什么。好几次,他都低头去看电话,然后犹犹豫豫的又塞回了兜里。 看着他那副面色凝重的样子,我估计又是银行催着还款的电话了。也不知道我那招对他管不管用? 看见他又低头了,似乎是电话又响了,公公也不知道在旁边说了一句什么,张黎一下子就发火了,掏出来电话来狠狠的摔在了沙发上,指着电话破口大骂起来。 那家伙,看来真的是被逼急了! 又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我下楼找到打印店让人打印好了几分我那网在网吧里就大致拟好的协议,其中又修改了一下。顺便也买了些吃的。 回到顶楼时,我翻翻自己的兜里,已经穷得只剩下几个钢镚了。晚上又得去取钱了。 房间里即便用扫帚扫了好几次水,又开着门吹了大半天,也仍旧湿湿漉漉的。今晚估计更难熬了。 我看了一眼背上孩子,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要不—— 干脆今天就把事情给办了? 这么想着,我心里像是腾的燃起了一把熊熊大火,越烧越旺。 等我终于稍微清醒了一些之后,两个电话都已经拨出去了。电话才一挂上,我就有些后悔了。感觉自己终究还是太沉不住气,总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能应付接下来会发生了所有情况了。 然而那一刻,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场噩梦的念头大过了所有理性的思维。 即便我知道可能有点冲动了,却还是硬着头皮咬着牙的迈开了那一步。那个我自以为万无一失,却最终险些将我彻底葬送的一步! 21.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首先去的是和之前和小霞约好的一家咖啡屋。 远远的,我就看见她坐在最显眼的一个窗户旁等着了。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啥,中感觉她那副模样比我还紧张。 见我来,她直接站了起来走过来一大截来接我。屁股刚一坐下,就拉着我不停的问东问西,我一时间都快回答不过来了。 “好了,小霞,有些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你在这儿等等我,最多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了。” 她思虑重重的点了点头。 仔细一看,小霞一幅萎靡不振的样子,像是这两天都没睡好似的。 “小霞,怎么了?黑眼圈那么重?” 她一只手拖住了下巴,另一支手摸了摸眼周,“是么?可能是最近都没怎么睡吧!”说到这儿,她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让我提心吊胆的担心着。你这边没事儿了,我才能睡得踏实啊!” 我将她的手拉了过来,紧紧捏在了掌心里,“小霞,真的多亏了有你。要不,我肯定早就崩溃了。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能相信我,帮助我,担心我。” 说着说着,我的声音都开始有些发抖了,“我想,这世上除了你以外,再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谢谢你,我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朋友。” 小霞将头埋了下去,等再抬起来时,已是一脸的轻松,只是眼眶红红,“好了啦,不说这些,快把孩子给我吧。你好好准备一下。呆会儿可是一场恶战啊!”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将孩子接下来放到了她手中,小家伙还在甜甜的睡着,嘟着小嘴巴,模样煞是可爱。 我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番,听到小霞都无奈的笑了起来,“好啦,看你说得,像我从没带过孩子似的。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我也想随之一笑,可一想到接下来的事,这笑容怎么挤都挤不出来了。 小霞笑过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晦涩的凄艾。 我当时只以为她是在替我担心,就没有多想。现在看来,一切的果,前必有因。只是我太大意了。 临别时,小霞拉住了我,“依依,这两天你的电话为什么老也不开机?”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快了,等把接下来的事情给办了,我就会开机了。” 说完我就要走,她再一次拉住了我,“依依,你现在就把手机打开吧。不然宝宝有个啥事想打电话给你也联系不上。” “我又不是去多久,最多一个小时,孩子能有什么事嘛?” 她神色慌张的看了看四周,“谁也说不清啊,万一一下子有个什么,我腿又不利索,能及时联系上你不更好?再说了,你都说了只是一个小时而已,你就开机嘛。那么短的时间又能坏到哪儿呢?” 我想了想,也是,她如果在这儿有个什么,能第一时间联系上我终归是好的。再说这离婚协议马上就要签下来了,连我整个人都要自由了,还怕只是开个机而已吗? 就这样,我脑袋一热,开了机,也开启了接下来的一连串悲剧。 22.屋漏偏逢连夜雨 告别小霞和宝宝后,我揣着那些准备好的协议,惴惴不安的走在前往与张黎会面的路上。 我不住的在心里把接下来要说出来的话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就连说这些话时该有的语气和神态都一一在脑海里模拟了好几次。 但即便如此,我也还是紧张得无以复加。 坦白讲,见了面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我真的不能百分百确定,他会不会找来警察埋伏在周围? 一等我到就把我抓了? 想到了,我停下了脚步,用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起来的时候,他明显有些吃惊,“你居然敢用自己的手机打来?不关机了?也不再偷偷摸摸的用路边的电话了?呵呵,怎么,哪里来的自信,是找到什么靠山了么?” 我懒得理会,直入主题,“会面地方改了,不在原先哪儿了。” 接着我说了个离我现在最近的一个位置,“十五分钟你要是来不到,资料我就寄出去了。”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死不甘心的又回了过来,我想也没想的就掐断了。 再打,我再掐。 到了第三回之后,他似乎终于明白主动权是掌握在我的手里了。不再打电话了。我估计,他应该是在来的路上了。 我找了那间茶室二楼靠窗边的位置,坐在那里刚好可以观察到下面的人员来往情况。 等了几分钟,我快被自己咚咚狂跳的心脏给折磨疯了,沉沉的吐了口气之后,拿出了手机来,想胡乱看看,好分散一下注意力什么的。 翻了一下又多出来好几十个未接来电的通话记录,又翻了翻短信。发觉心情越发沉重了。于是赶紧打开了相册,看起了宝宝的照片了。 从她皱巴巴的小模样,到一点点的长开,会握东西,会抬头,到会坐直,再到现在的会爬爬。我很庆幸这所有的时刻我都有参与。 无论这世道多么险恶,孩子,对于母亲而言,永远是一个最甜蜜最幸福的字眼。 又看了几分钟之后,我原本焦虑无比的心绪终于缓了一些。 关上相册,我下意识的翻了翻手机。无意间翻到了下载好的运用app那一页,其中有个红色的三角形图标让我很是好奇。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还下了个这样的东西啊? 正纳闷着,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响动。我赶紧收起了手机,循声看去。 张黎已经推门而入了。看样子像是很着急的跑过来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脸也红彤彤的,在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搜寻我的位置。 我看了一眼门外,心想刚才真是太大意了,应该一直盯着下面看的。现在这么一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管它了,都到了这个地步,豁出去了! 这么想着,我我一咬牙,抬起头来喊了他一声。 他即刻抬头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愤懑。大概觉得我之前是在捉弄他吧。我做了下来,等着他一步步朝我靠近。 他的步子很重,每踏一步,那阁楼就咚的一响。终于,他快爬完了楼梯了,我已经看到了他的小半个脑袋。 我正襟危坐,心想着准备了多时,这个瞬间终于来到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叮铃的一响。 23.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本想不去理会,可不知道怎的,心里忽然猛的一拧。我一下子想起来这个熟悉的提示音是来自于哪里了。 一秒都不敢耽搁的掏出了手机来,三两下滑开了那个邮箱的app。 “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走到哪一步?” 又是这一句。 我刚艰难的往下咽了咽,紧跟着就显示出了一张相片来。 只看了一眼,我瞬间五脏俱焚。 相片下来,还有一句话: “现在就走!你要是敢和他碰上头,说上一句话,你的孩子立马死。” 抬头看去,张黎已经朝我走来了。我艰难的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紧紧的拽着手机,沉沉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的楼梯口奔了去。 身后,传来张黎大声的咒骂和追上来的脚步声。我不敢回头,就那么一刻不停的跑啊跑,跑到骨架都快散开似的,全身纠扯着一阵阵的疼。 终于,我身后再没有了谩骂和追来的脚步,只有车水马龙。我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身后没人了之后,这才慢慢缓了下来。 由于刚才跑得太过猛烈,我这忽然一停下,胸口一阵翻滚,立马哇啦一下全吐了出来。 我一边吐一边哭,在旁人看来,活脱脱就像个大白天也会喝醉的女酒鬼。 我拿出手里的手机来再次滑开了那封邮件,里面那张照片让我感觉心脏被人整颗的拧掉一样疼。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一些,虽然手指仍旧一阵颤抖,可还是拨通了小霞的电话。 电话一直响到停都没人接,我不甘心的再打了过去,这次终于有人接了,可是背景一片嘈杂,我听到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喂,小霞么?”我连声音也是抖的。 对方的声音极度陌生,“喂!我不是手机的主人,手机的主人遭遇车祸了,现在正在送往抢救的途中。” 我的心彻底一凉,眼泪大颗大颗滚了下来,“什么?严不严重?有性命危险么?孩子呢?她身边的孩子呢?” 那边似乎说完就挂断了,我的咆哮我的哀鸣根本没有回应。 我又接着打了过去,一遍,两遍…… 电话再也没能接通。 我呆呆的看着前方,又看看身后。想跑,不知道该跑去哪里。 小霞,孩子! 我使劲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声嘶力竭的号啕痛哭。旁人看我就像在看一个疯子,纷纷让我身旁绕了过去。 我彻底没了方向,对着熙来攘往的街头扯开嗓子破口大骂,“来啊!你到是冲着我来啊!你这个疯女人!你有什么全冲着我来好了?要杀要寡也好,你到是出来现个身啊,也好让我死歌明白!让我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这个恶魔!你出来啊!” 吼完之后,我又开始没命的呕吐了起来,却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劲的干呕,像是要把我整个灵魂都给呕出来似的。 几分钟之后,电话又响起了提示音。 我软软的滑开了那个邮箱,里面除了我再熟悉不过的那句话之后,又多了一句: “你不是知道我是谁么?上车。” 我茫然的一抬头,面前停了辆车子,司机探出了半个脑袋,“是你要的车么?” 24.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脑袋猛的一胀,整个人几欲昏厥。抬起手来使劲敲了敲脑袋,正在想要不要上去,就听到身后忽的传来一声惊吼:“唐依依!” 扭头看去,只见张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了上来,一脸的狰狞。仿佛抓到了我之后就要把我活活撕成两半似的。 我毫不犹豫的就奔向了那辆车。 车子很快便启动了,再次扑了个空的张黎在身后气急败坏的骂着,我的心里扑通扑通的七上八上。 车子行驶了很远一段距离之后,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师傅,我还没说要去哪儿呢?你怎么就开那么远了?” 那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小姐,你是不是一下子搞忘了,你之前跟我订车的时候就告诉目的地了,也付了车钱了。” 我一愣,“我跟你订的?面对面?你确定是我?” 那人回头瞥了一眼,“虽然你一直低着头,可身材和穿着发型什么的,就是你呀。” 我像是猛的吞进了一块寒冰,从咽喉瞬间凉到了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前那个大姐也说神神秘秘在楼顶的那个人就是我,可我明明是第一次去啊? 包括现在也…… 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得可怕。总感觉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远远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赶紧问了一下师傅目的地是在哪,男人虽然一脸的诧异,却还是告诉了我。 得知目的地后,我拿起电话来刚准备拨出去,那封邮件又来了: “别想报警,也别想通知任何人。来这里见我,照我说的做,你的孩子就能平安,否则……” 字幕下方,就是一张和先前类似的照片,只是这次,我的孩子越发的危险了。 照片显示孩子正躺在一间靠海小屋的窗台上,一半身子已经露在了窗台之外,而下方则是无尽的汪洋。 看着宝宝哭得小脸惨白的模样,我的心再次狠狠扭做一团。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我赶紧擦了去。 现在绝不是哭泣的时候! 等等,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知道我想要报警?难道她能监视到我? 我四下看了看,车子正在行进中,她要在哪儿监测应该不现实,那么很有可能那样能窥测到我一举一动的东西就在这个车里。 或者……就在我的身上? 想到这儿,我又是一阵毛骨悚然。 脑袋里飞速的思索着那样东西究竟会在哪里,大阳穴不住的冒出汗珠来。 我翻了翻随身带着的包,本是想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却听到前方的似乎忽然说了一句,“就快到了。” 我心下一惊,现在时间紧迫,找是肯定来不及了,那么…… 慌乱中,看到了包里的两样东西,我紧了紧臼齿。 只能赌一把了。 我将两只手都放进了包里,一手拿稳那本便利贴,一手拿起笔快速的写下的几个潦草的之。 刚写完,车里就停了下来。 司机转身回头,“到了,慢走。” 我神色慌张的看了她一眼,在推开车门下车的瞬间,将便利贴扯下扔向了他,而后嘭的关上了车门,头也不回的往不远处的小屋快步走去。 25.屋漏偏逢连夜雨 直到身后传来车子再次启动的声音,我那一直绷紧到不能再紧的神经,才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 可是想到接下来还要面对的未知的恐惧,我的神经又再度绷紧。 我给司机的便利条上写的是:“走远!然后报警,有人要杀我!” 我甚至都来不及检查那些字到底有没有写清,也来不及考虑他会不会和那个女人一伙,当下,那真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之前一直在躲着的警察,现如今却无比渴望他们能出现。比起被抓,我的宝宝能活着更重要啊! 远处,是湛蓝无垠的汪洋,沙滩边上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在嬉戏玩耍。我的正前方,则是一棟废弃的岗亭之类的小屋。 一想到我的孩子就在那栋小屋里,生死未卜,我脚下就像是着了火一般。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电话就想起了收到邮件的提示音。我硬着头皮滑开了电话。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可是看到那个荒唐的要求时,我仍然倒吸了口凉气。 “现在开始,大叫着边跑边脱衣服,一直到小屋为止。” 似乎是见我犹豫,第二封又接着发了过来。 “每耽误一分钟,你的孩子就多一份危险,好好考虑吧,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不能走到这一步。” 我紧紧的拽住手机,紧到几乎要将它嵌进了骨头里。 以前不知道什么是恶魔,现在终于见识了。能开出你最不能拒绝条件,让你去做这时间最荒唐的事。 然而眼下,我除了照做之外,又能怎样呢? 这个时候,又一封邮件发来:“这是一个公平的游戏,只要你照做,我一定保你孩子平安。” 那一刻,与其说我是终于被说服了,还不如说我是别无他法,只有妥协了。 我只能无助的祈祷,真如她所说,这是一场公平的游戏。 我做到了,就能保我孩子的平安! 为人父母者,有什么,比自己孩子的性命更重要的呢? 无望的闭了闭眼之后,我艰难的迈出了第一步,周遭明明有那么多人,我却感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我开始大吼大叫的跑了起来,并按着她要求的那般,边跑边脱着衣衫。 从外衣,到里衫。 从一个像模像样的人,到一个疯头疯脑的傻子。 沙滩上嬉戏玩耍着的游人不明所以的看了过来,有几个男车开始吹起戏谑的口哨来,有的还拿出手机来开始拍照,有的则捂着嘴嗤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出不用花钱就能看到的好戏。一出疯女人的戏。 没有人关心这一个看似疯子的人究竟在怕什么,又究竟想保护什么! 我也不敢奢求他们能帮我什么,我只是拼命的加快脚下的步子,并祈祷这毫无尊严的一刻能快一点再快一点的过去。 我边跑着,眼泪一边不停不停的往外淌。 我的孩子,只要你能好好的,妈妈在无所求。 我能为你做到任何的事,哪怕是死! 26.屋漏偏逢连夜雨 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小屋门外之后,我将脱过之后紧紧拽在手里的衣服胡乱的套在了身上,而后刚准备往前走,电话再次响起了提示音。我的心也紧跟着那么一哆嗦。 “门口的信箱,里面有样东西,是给你的。这也是最后的一关,祝你好运!” 我抬头一看,还真有个信箱,油漆都快掉光了。 想到我的孩子就在那间小屋里,真恨不能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可不到也到了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索性就看看她究竟是想怎样吧。 我伸手想要打开信箱的门,才发觉那信箱被牢牢锁了住。锁是新的,应该是那个女人安上去的。 搞什么?又要锁着邮箱让我开? 正郁闷着,就见这邮箱后方有个洞,大小刚够一只手伸进去。 明摆着是让我把手伸进去,里面黑兮兮的,该不会有什么毒舌之类的吧? 管它了!就算是毒舌我也认了! 我一咬牙将手伸了进去,摸到了一样又硬又冰的东西,还有点长。我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的睁了开。 而且……上面似乎还有一串湿黏黏的液体。 到底是什么? 冷不丁的,我的手被扎了一下,我赶紧缩了回来,一看,手指已经流血了。 难不成里面的是刀? 那上面湿乎乎的东西是? 一个不祥的念头快速闪现,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也顾不得扎手,再次将手伸了进去。 摸到了类似刀把的一端后,我紧紧握了住,一把拉了出来。 上面的血迹让我大脑一阵晕眩。我的整个世界仿佛顷刻间轰然倒地。 我疯了般嘶吼了一声之后,转身朝着那间小屋冲去。 砰砰砰的砸了几下门之后,我抡起脚来狠狠一脚跩在了门锁上。锁松动了一些,却并没有完全的松开,我又接着踹上第二脚,第三脚,边踹边声嘶力竭的吼:“出来!你这个疯女人!我都按着你说的做的,你还想我怎么样?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来折磨我!要是我的孩子有什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哐当一声,门开了,已经毫无理智的我就那么想也没想的冲了进去。 谁料门推开后,与之相连接着的一个纽带一缩,窗台上有个长方形的篮子就那么嗖的一下被推了出去。 我隐约从那里面听到了几声婴儿的啼哭,紧接着,便是咚的一声落入海里的声响。 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海水汤汤,海涛浪浪,而窗台上,除了斑斑血迹,再无其他。 刚才那个该不会就是…… 我头顶一麻,一股绝望至极的哀鸣瞬间响彻全身。我下意识的跨上腿来就像跟着跳下去,奈何全身都像成了一堆烂泥似的,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刚一回头,脑袋就被沉沉的一击,顿时天旋地转。 我竭力睁着眼,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帽子压得低低的,嘴角挂着一个残酷的笑。 再然后,那个黑影将帽子一点点的脱了下来…… 上架公告 今天起,文文开始上架了,也就是说需要付费购买磨铁币才可以继续阅读了。 具体的购买方式只要点击继续阅读下一章,然后跟着提示一步步走就可以了。 文文上架后每天保底一更,爆发的话会有两到三更。 这篇文章篇幅不会太长,预计二十万字就会完结,所以充值的话大概十元不到便能看完。 《若爱是座慈悲城》取材于现实,为了方便阅读,有些情节加工处理了。前期的所有谜团,在接下来的章节都会替大家一一解开,上架后默默也会更加用心努力,谢谢一路以来支持的朋友。 1.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拼尽全身最后一丁点力气,努力想把那张脸看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事后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那之后的记忆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拖动我,然后是嘭的关门声,再之后便是警笛声。 再接着,便是无尽的深渊,我觉得一直在不停不停的往下坠,心永远都像是要冲出身体来似的。 朦朦胧胧中,似乎还做梦了。梦里我就那么无缘无故的飘荡在一望无垠的海洋中央,忽然就听到有孩子在叫我,说妈妈我好冷,你为什么把我推下去。妈妈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一个人好孤独。妈妈……妈妈…… 被噩梦惊醒,我猛的惊坐而起,下意识的翻开身旁的被窝,那里空空如也,我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扯着嗓子叫起来,喉咙像是被火烙过一样,又辣又痛。 没有人应答,我抬头一看,自己置身于一件全封闭的白色病房中,身上插着输液管,胸口处还贴着一些小铁片。我三两下全撤了下来,撑着软软的身体从床上刚一下来,就一普通栽倒在地。 膝盖和额头重重的敲在了地板上,我绷着又沙又哑的嗓子嚎了好几声,又自己勉强的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好不容易摸索到了门边,我嘭嘭嘭的狂砸门,“让我出去,我要去救我的孩子,快放我出去!” 然而,就那么心力憔悴的捶打了十来分钟,也没有听到半点回应,脑袋嗡嗡直响,感觉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胀裂开来,撕破我的脑袋一样。 我双手抱着头,软软的蹲了下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滚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孩子是死是活? 我也不知道具体过了过久,就在我靠在床边把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的时候,门开了,走进来好几个身穿白色大褂的人,紧接着的,还有张黎他们一家三口和两个警察。 我视线慌乱的再人群中搜索了一番,不见我的孩子,心猛的一抽,扑上去一把抓住了张黎,“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身后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想要上前把我拽回去,被张黎止了住。然而他看向我的眼里,却满是嗜血的愤怒和狂躁。 他双手紧紧固住了我的双肩,那过猛的力度像是要将我肩膀的骨头活活给捏碎,“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个杀人恶魔!” 最后四个人,他说得咬牙切齿,我听得万念俱灰。 孩子真的没了? 不!不会的! 我呆呆的望着他,“找到尸体了么?” 他再次狂啸怒吼,“那么大一片海,昨天又刮起了大浪,上哪找?我真他么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他抡起手来就是狠狠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接着是第二掌,第三掌…… 我的身体已经彻底麻木了,只是心在跳着,也在痛着。 一旁哭红了眼的婆婆大声嚷着,“打死这个扫把星,这个大祸害!你个疯女人,自己疯就好了,干嘛还要来祸害我家,祸害我们的孙女啊!” 公公也阴沉着一张脸,恨咧咧的瞪着我,“死的怎么不是你!你去死!去死啊!” 医生中有个个子高高面容俊朗的年轻医生出面想来拉开一直在打我的张黎,却反被他甩手一拐,踉跄着摔了下去,碰到了一旁的医药器械架子,上面一些也跟着砸了下来。 听到那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不!只要还能找到尸体,就说明我的宝宝还不一定是死了,张黎,你去找那个女人,孩子在她手上,快去救我们孩子啊,快去!” 我说得火急火燎,张黎却听得越发愤恨难消,这次他不用手了,拎起一旁的凳子就准备朝我脑袋砸过来。 此时我连躲都不想去躲了,只是一个劲的拽着他的衣衫不停的祈求着,让他快去救宝宝。 眼看着那凳子将要砸到我脑袋之际,先前那个年轻医生猛的从我身后蹿了上来一把夺过了板凳,紧跟着张黎身后的两个警察也才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似的伸手控住了张黎,告诉他这么打人是犯法的,尤其是我还是精神病人。 我一听,愣住了,转身瞪向那两个警察,“说谁呢?说谁有精神病呢?我那时是要去救我的孩子?那个疯女人硬是逼着我那么做的!你们不信可以去查看我的手机啊,里面有她发给我的邮件,一封又一封的,把我逼向了绝境。她还允诺我,只要我照着上面她要求的做了,就能保我孩子平安无事的,我……” 说到这儿,我的心狠狠的拧了起来,痛到无法动弹,“也怪我真是太傻了,居然还会相信那个疯女人的话!” 张黎戏谑的笑出了声,笑得眼里直泛眼泪花花,“是啊,我才是傻了,居然还一直相信你妹疯!当初你爸爸去世的时候,回到家我妈就跟我说过了。我偏不信。总觉得你只是一时不顺心,脾气暴躁了点罢了。没想到你后来越演越烈,暴躁还是小的了,捕风捉影,一惊一乍。可笑的是哪怕真是到了那步了,我都还想着你能变回来的,毕竟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了。可是你接下来都干了些什么啊?打我妈,拿刀子来杀我,偷宝宝……威胁我,到最后……你如果真想是,自己去死好了,干嘛还要拖上孩子。你怎么吓得去手呢?” 说到最后,他已经痛得弯下腰去,我知道,他是哭了,只是没有声音罢了。 “不!张黎,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疯。你去看我的电话就知道了,那个邮箱的app,你打开之后,会有一封匿名邮件,不是!有很多封的,每一封上她都会写上‘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走到哪一步?’从大半年前开始,一直到现在,你可以让警察去查啊!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到最后时,我几乎是在哭着哀求。 张黎痛苦的摇了摇头,“原来你你从大半年前开始,就疯了啊!呵呵,你觉得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我还会再傻到会去相信你么?我恨只恨,原本杀人就要偿命的,可惜你却疯了,我的孩子白白就这么被你弄死,我不甘心啊!死的怎么不是你呢?” “张黎张黎……”我上去想要拽住他的衣袖,被他嫌弃的一把甩了开,“那个女人,你快点告诉警察她是谁好不好?说不定我们孩子还有救啊!我救救你了!求求你了!” 说着,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直直的将头往地板上砸,“求求你了……” 所有的尊严,所有的作为人应有的荣辱,我统统不要了,我只求我的孩子还活着。 身后那个年轻医生又上来来我,“唐小姐,你不要这样。你现在就算把头磕破流血而死,也是无济于事啊。” 张黎一个劲的冷笑着,“医生,你让她磕啊,磕死她啊!流点血怕什么。我孩子的血流得还少么?你没看见,满窗台上都是啊!这个疯女人是怕我孩子扔下去淹不死啊,所以还要事先捅上那么几刀,那么小的孩子……怕是血都流干了……” 听到这儿,婆婆也跟着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对面,泪眼婆娑的朝我吼道,“不要你磕头!我给你磕!你还我孙女来啊!我带了那么半年了,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偏偏要给偷去了。偷去了倒也好好带啊,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啊,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再疯也好,咋下得去手啊?你还是人么?你不止不是人,你连畜生都算不上啊!畜生还会护崽啊,可你看看你!你这个挨千刀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死了也要下地狱,下了地狱也永世不得超生!” 眼看着婆婆快哭吼得昏死过去了,张黎和公公一同拉起了她。 我知道眼下他们一家子恨我已经恨到没有了理智,便也不再和他们辩解,转而看向了一旁的警察。 “你们有接到那个司机的报警对不对?那我我让他报的,当时情况很危急。这一点他能帮我证实的……”我沉沉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了一些冷静,尽量用简介明了的口吻跟警察们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可他们听后,非但没有相信我的样子,反而一脸的“就你那小把戏,我早就见识了一万八千回’的蔑然。 其中有个警察咳了一嗓子之后,冷静淡然的道,“你说的的那个司机,我们确实也接到了他的电话。不过事后联系上他之后我们也做了相应的调查。他说那天本来就是你自己事先叫的车,上了车之后又装得根本不知情似的,古怪得很。最后你扔给他的这个条子本来他都不打算理会了,是怕你真要是脑子有问题,自己想不开跳河了才打的。” 我心下一凉,“怎么可能!我……好吧,这个就算了,那手机呢?我手机里可是清清楚楚的存着那些邮件的!” 两个警察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之后,朝我叹了口气,“我们检查过了,你手机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邮箱软件!” 2.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一怔,“怎么可能……怎么……对!是她删掉的!她把我砸晕了,还搬动过我,我记得的,我手机肯定也被她动过!你们不是专门的技术人员么?找他们帮我恢复过来啊!那里面就是证据,证明都是她逼迫着我做的这一切。从一开始我险些被她推下去摔死的时候……不!甚至是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在暗中监视了我很久了。真的!我甚至都找到她监视我时呆的那个大楼了。我可以把地——” 其中有个警察再次干咳了几声,打断了我的话,“我们是有专门的技术人员,都是都很忙的,有很多案子等着处理。而且你这个都已经——” 这时一度哭得死去活来的婆婆插进话来,“警察同志啊,你们还跟这个杀人凶手费什么话啊,快把她抓起来一命偿一命啊!呜呜呜……我可怜的孙女啊!还那么小啊……警察同志,怎么能因为她是疯子就可以不用负法律责任呢?不公平啊,不公平!这样的疯女人死一百次都不为过啊!” 婆婆边哭嚎着,边拉着一个警察的衣衫不停的扯拽着,“替我们讨个公道啊警察同志!” 尽管我们之间有过不愉快,可是那一刻,我知道的,她是真的难受到了极致了,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一旁的公公赶紧上来将她拉了开。见我看向她,她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之后便恶狠狠的朝我扑了过来,先是甩了我几耳光,而后双手紧紧的掐着我的脖子,“你这个害人精,替我孙女偿命!” 没等警察出手,一旁那个年轻的医生急忙扯开了婆婆的手,将我拉了回来将我拉了回来,护在了身后,“家属请不要太激动了,这么弄法人是会死人的!” 婆婆一下子瘫软在地,“她哪里还是人啊,畜生都不如的家伙罢了!天啊,这是个什么世道啊!杀了人还能被保护,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啊!” 婆婆的哭喊一度充斥了整个病房,我一直没有还手,也不觉得身上有哪里疼,只是眼泪不停不停的往下掉。 警察们大概是觉得婆婆那么闹法,他们也不好开展接下来的工作,就在张黎耳畔耳语了几句什么,然后张黎就朝公公递了个眼色。婆婆这才被公公拉着出了病房。 出门时,我看见婆婆那张老泪纵横的脸上,面如死灰。 我虚晃的摇了摇头,“不是,你们这里的人难道就没有为人父母的么?做父母的疼孩子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伤害她?到底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肯相信?” 其中一位警察沉沉叹了口气,“还真别说,我们从警几年来,还真见过不少虐待孩子的案件,境况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这些人的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不过……像你这样弑杀孩子的,还真是第一——” 我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向了一旁的器械,刺耳的响声打断了那人的话。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恰恰是为了救她才会走到这一步!我……”我闭了闭眼,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还有什么可以给我证明,“对啊,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谭彩霞,她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的。之前我也给她看过我手机里的那些信件的。还有……” 我艰难的往下咽了口唾液,“我们之前要找张黎谈事,也是把孩子交给了她才去的。孩子是在她手中被那个女人抢走的。她出车祸了,是那个女人搞的鬼!你们快去查啊,昨晚出车祸入院的病患里,一定有我的朋友,她现在情况也很危急,说不定还是唯一见过那个女人真面目的人,你们快点派人去找她,找到了之后一定要保护好她。” 我一口气说完,满眼期待的看着面前那两个人,然而他们却相视而笑,一脸的无奈。 “愣着干什么?快打电话联系啊?我告诉你们号码。” 其中一个警察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来这之前,太特意去你的朋友调查过了,她说自己自从腿摔伤了以后,就一直在家里养伤,根本也没见过你,更别提你说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这一点,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老公可以证实。” 我瞬间如遭当头棒喝,“不对!她在说……” 比起小霞说谎,我更偏向于去相信警察是在骗我!可是,他们为什么骗我呢? 那么…… 小霞说谎?没理由啊!她对我那么好! 我脑袋又陷入了一片混乱。 那个人接着道,“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没查到,到是现场除了那个司机以外,沙滩附近也有人报警,说你行为怪异大喊大叫的冲进了那间小屋子后,紧接着就有婴孩凄惨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这一点,我们走访当天在沙滩附近的人也得到了证实。而且,现场窗台上的血迹经过dna比对,确实是你们女儿的,也和凶器上的血液样本温和,我们在凶器上也找且只找到了你的指纹。” 是啊,我昨天那副模样,真是叫人不怀疑都难。那个女人,心思竟然缜密到如此地步!一步步这么谋划过来,原来就是要让别人以为是我杀了自己的孩子! 一想起昨天推门而入,就有篮子从窗台上掉下去的那一幕,我的心就狠狠的纠痛起来,痛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 可是既然没有找到尸体,那我就宁愿她还活着! 对!一定要活着! 不然……我还怎么活? 想到那个女人既然算计得那么周全,我一时肯定也找不到站得住脚的证据来,于是转而看向张黎,“你想想,我如果真的疯了,真有那么心要去害我们的女儿了,我还大费周折的打电话给你,把你约出来做什么?” 他凄凉一笑,“所以说啊,那句话真是太对了!天才和疯子也就一步之遥!一开始我也弄不懂,你约我出去干什么?可是经我妈那么一说,我全明白了。后来你让司机报警了不是么?说有人要杀你?你说的那个人不就是我么?连那个司机也见我追着你跑不是么?你这个疯女人,怎么能狠毒到如此地步?害死了娃还不够,还想污蔑是我杀的么?” 我软软的垂坐在地,眼巴巴的抬头望着他,泪水狂奔,“不是的……呜呜呜……张黎,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低下身来,力度极猛的捏住我的一边肩膀,“那么多证据面前,你还叫我怎么相信你?” 在说着这些话时,我看到他眼里有泪光在闪。也顾不得肩膀的疼,双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宁愿相信那些可能会出错,也可以被篡改的证据,也不肯我这个跟你相识了快十年的人么?” 他又是苦涩一笑,蹲下身来,附在我的耳畔,压低声道,“当你打来电话威胁我要去举报揭发我的时候,你又有想过我们是相知相守了快十年的人么?” 说完,他重新站直起来,低头望着我,眼泪大颗大颗滴在我的脸上,“我他么会走到那一步,还不全都是因为你!到头来,却要被你那般威胁恫吓!你还是人么?” 我的眼泪糊住了视线,“张黎,我错了,我当时气傻了,急疯了。我怕你把我真的丢进医院里去,我再也见不到孩子了。求求你了,相信我好不好?只要没有找到尸体的一天,就意味我们孩子还是没事的,你快去找你的那个小三,不不不!她不是小三,她是……她是谁都好,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不生气了,你要跟她也好,我在不生气了。求求你了。让她告诉你孩子到底怎么了?求求你了,张黎……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愿意的就是去求人,今天我真的求求你了……”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整个趴在地上哀声恸哭,用我所能触及的这个世界上最卑微的姿势。 我多么希望,他能有那么一丁点的还记得我们以往的情分,还愿意相信我,哪怕听进去点点也好。 然而,他冷谑的一笑,“到了现在,你他么还以为我有了别的女人!我真要是有了别的女人就好了,也不至于被你害到这个地步。不!我他么一开始就不认识你这个女人更好!疯婆子!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一切!呵呵呵呵呵……你还有什么脸来说我呢?你自己也不是宁愿相信自己臆想出来的一切,也不愿相信我么?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见他扭身要走,我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腿,“张黎,我打电话约你,就是为了陷害你?那我陷害到了么?这说不通啊?我怎么能保证你一定能追到我呢?” 我使劲想要甩开我,我却越缠越紧,他气急败坏的吼道,“有什么好说不通的,因为你根本就是个神经病,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不!我没疯!”我也大声回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冷静的声音自我头顶上方传来,“唐女士,您确实是病了。” 3.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仰头看去,先前那个一直护着我的医生一脸真诚的看着我。 倘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恶人也就罢了。偏偏从开始到现在,感觉他是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个还能护着我的人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我有点不可置信的盯着他那张流光暖暖的脸,真不敢相信这么残酷的话竟然真是这出自于他。 “你……你说什么?我病了?” 他蹲下身来,浓密的双眉紧紧一拧,眼里透着一种复杂的柔,“是的,经过我的诊断,你是产后抑郁,一步步严重恶化继而产生了……”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接着吐出了几个足以击垮我所有意志的字眼,“精神分裂。” 这几个字像是丢进我身体里的几枚炸弹,瞬间轰垮了我所有的思维。 我一点点的放开了张黎的腿,呆呆的瞪着前方,眼泪忽的就止了住。 是啊!我还有什么脸哭? 我木楞得晃了晃脑袋,“你说的是真的么?你是……是专业的医生么?” 没等那医生开口,他身后其他一位医生就帮着答道,“秋医生可是我们精神科最年轻有为的专家级人物。当然是确诊才会那么说的。你得想接受这个事实,然后积极的配合我们治疗。” 张黎冷冷的接过话来,“是啊,唐依依,你听见没有了?你总说我们说你病了,是要害你!那医生终归跟你没有仇吧?他和你也是第一次见吧!人家没理由要害你了吧!你现在终于有理由去相信是你自己害了我们的孩子了吧?” 那个医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你放心,这种情况,也不是百分之百就没有希望痊愈了,只要——” 一旁的张黎恨恨的打断了他的话,“医生,你能别在我面前说那么残酷的话么?她!一个疯女人,杀了的是我的孩子啊!你还在这里安慰他?你们这些披着白大褂的圣母帝,别那么恶心人好不好?” 一旁的一声帮腔道,“哎你这家属也真是,在你眼里她是罪犯也好穷凶极恶也好,可医生眼里,她就只是个病人而已啊。医生对自己的病人关心一下都不行了?怎么就成圣母帝恶心你了?” 两人又那么吵吵了起来,期间张黎还一度情绪失控,动手打了人。在场的都忙着前去劝架拉架了,唯独我,呆呆愣愣的跪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云里,忽然一脚踩空,便从万米高空瞬间跌落。 不!不会是真的!这只是一场噩梦罢了,等梦醒了,会好起来了!我的宝宝又会回到我的海怀里乖乖的睡着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看了又看,而后……我腾的站了起来,想也没想的就低下头来猛的冲上前用脑袋狠狠的砸向了墙壁。 脑袋嘭的一声之后,巨大的惯力将我反冲回来,腰部重重的磕在了床杆上,我隐约听到了骨头皲裂开来的声响。 再然后,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轻飘飘的羽毛,静静的跌落在地。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渐渐的……我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对的,一定是噩梦。等我醒来,我的孩子就会躺在我身旁,跟我撒娇,要吃吃。我会紧紧的抱着她,永远都不再撒手。我要陪着她,疼着她,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一直到我垂垂老矣,而她也终于有个美满归宿。 对!我还得多攒些钱,或者争取不能生病,这样将来就不会给她什么负担,让她能快快乐乐的活。 想着想着,我的眼眶湿润了。 眼里的泪,这是这个冰冷的房间,寒凉的世界里,唯一一丝温度了。 感觉自己就那么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飘啊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看见有一道光投射下来。我努力撑开了眼。 光,阳光!我醒了!噩梦终于终于醒了!我马上就能看见我可爱的孩子了。她一定就在光亮的那一头等着,一定! 我几乎失声笑了出来,然而就在下一秒,我听到了什么声响,滴滴滴的,转头看去,那仪器上有线条在高低起伏。而原本的光亮,也不过是头顶的灯光而已。 我的心猛的一酸。 四下看去,仍旧是那个病房。 我赶紧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之后,又缓缓的睁开。多么希望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场景。然后现实却残酷得让人心颤。 天啊,这个噩梦还持续到什么时候?难道……难道我真的是疯了?还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么? “不!这不是真的?他们都在骗我!可为什么还不醒?为什么为什么?”我大叫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脚根本不能动。 低头一看,双手双脚都被带子固定在了床上,根本就动不开。 “怎么回事?来人!来人啊!放我出去!” 我嘶吼了半天,才有两个医生走了进来,我朝着其中一个男医生大吼大叫道,“你!就是你!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来诬害我!我没病!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那两人没理会我,自顾自的说起了话来。 “她乱叫什么呢?” “她呀,指不定是把你当做秋医生了。对你恨着呢。” “哎,也够可怜了,疯成了这样。是不是又得打了?” “嗯!开始吧!” 说着,其中有一个人便将我的左手按了住,然后手臂静脉处一阵冰凉,我急忙低头看去,只见那里已经是青紫一片,而针头也已经对准了那里。 “干什么?你们给我打的是什么东西?我不要注射这个鬼东西,快拿——” 根本没有人理我,那针筒已经插了进去。 我感觉不到痛,只是心里好慌。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对我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一针下去,又要迷迷糊糊多久。 “让我出去,我要出去,我没病……真的……” 那种实在不想睡,却又没有一丁点力气支撑这自己喘息的感觉,真非过来人能懂。 我不知道具体我被注射了多少针,又这样反反复复了多少次。只知道在我终于又一次的醒来后,我忽然就明白了,大嚎大叫是最没用的了。 他们绝对不会相信我的。 那么我自己呢?我还可以相信我么? 人要相信自己是最容易,也是最难的。尤其是我现在这样的情况。脑袋稍微好一些的时候,我不停的在思考着都是这个问题。 见我终于不再疯狂的抵抗,他们停止了为我注射那种一打了就会昏昏沉沉的药。说实话,那东西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每次醒来都差点恶心得再次昏睡过去,好像想把全身的液体都一次全呕出来才会舒服些似的。 我那些天就那么靠着一些营养液度日,吃喝拉撒全在那张小小的病床上。没有人跟我说话,所谓的地狱,大概也就是这种想死都死不掉的滋味了。 不得不说,这里面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他会麻痹你对时间的概念,久而久之,甚至连你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概念都会淡化。 我不知道具体被关绑在床上过了过少天,只是知道当他们终于放开我的时候,我却呆呆傻傻的躺着,也不知道要下床了。 还是那个年轻帅气的医生来查房过后,训斥医护人员一定要帮助我下床走动,不然我会瘫痪在床,才有几个护士来强迫我起床,强逼我走路。 由于太长时间没落地,我脚刚一落下来,还没等站直,原本白花花的一切忽的变成漆黑一片。 第一天,我连续晕到了四次,才勉强支撑着自己能站立起来。 第二天,第二天好些,只晕过去三次。 第三天,那之后,情况一天天好转,我开始是被人搀扶着小步小步的走,再然后是用拐杖。最后终于能自己扶着墙慢慢的走了。 身体慢慢恢复了过来,可是心里仍旧一片空白。也许是太难受了,我开始有意识的强迫自己不许去想关于孩子的一切,关于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 因为每次一想起来,排山倒海的痛楚就会袭来,让我痛不欲生。 这招似乎也管用了。我开始活得像具行尸走肉,不会笑,不会哭。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睁开眼来,就自己爬下床,坐在门边等着,等着人让我去吃饭。 吃,是我当时唯一能感觉到的事。 那天厨房做的饭菜多了一些,恰好管理的人又不再,我不停的吃啊吃,喝啊喝。到了最后,呕吐不止。 然后到了后半夜,我忽然感觉胸前一阵胀痛。 慢慢的摸索着爬了起来,一看,上衣有些晕湿了。我呆愣愣的一步步进了卫生间,茫然然0的盯着镜子看。 忽然的,我想起了什么,赶紧又回了病房,“宝宝,快起床吃吃了,妈妈今天有好多的——” 然而被子一掀,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脸庞即刻有热热的东西滑过。伸手去摸,越摸越多。 是啊,我能强迫自己的大脑不去想,可是我的身体呢?它依然保存着作为一个母亲的最原始最本能的记忆。 这叫我如何抹去? 4.无边丝雨细如愁 那一夜之后,我再也无法继续那种麻木不仁的日子。每天都在忧思愁虑中度过,饭菜再也咽不下去半口。 为了防止我营养不良致死,他们再次给我成天成天的输营养液。 我看着那滴答滴答往下滴的水珠,又会想起那片汪洋大海,最后又是一阵泪水泛滥。 那个医生经常来查看我的情况,可无论他跟我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总觉得自己活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了,好想就这样走了,又怕万一孩子还活着呢?到时候她找不到妈妈,该多难受呀? 日子就那么痛不欲生的又过去了几日。 那天上午,破天荒的居然有人来看我。要知道,进了这里面就跟进了牢里差不多,近乎三分之一的病人都是从未有人来探望的。能来看望的人本以为会是小霞,可见了人之后才知道是张黎。 一些时日不见,他沧桑了许多,一脸倦容,胡子也不刮。彼此就那么默默无声的坐了好几分之后,他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而后单刀直入,“签了吧!” 一见这阵仗,我心里即刻明白了八九分。可是打了开来一看,又顿时傻眼了。这不是离婚协议,而是一份财产转让协议。 他想让我把父亲的那套房子转到他的名下。而这么做的目的我当然是知道的,他要还那些债。余下的钱还能让他们一家三人今后的日子稍微好过一些。 可那房子不全是我的啊! 见我迟疑,他立马拉下了脸来,“怎么?还愣着干什么?签字啊!不是又要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了吧?” “这个……”许是好久没有这么和人交流了,我一时间连组织言语都有些迟钝起来。 他那边根本没有耐心听我说,“我说唐依依!都是知根知底的了,你就少给我演戏了成不?你只是疯了,并没有智障吧?他们不是说你还稍微恢复了一些么?看不懂么?装什么装?”他指着抬头那几个大字,说得是咬牙切齿。 那一刻,比起他对那份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财产的觊觎之心,更让我寒心的是他居然可以这样的理直气壮。 我一把将协议塞了回去,重新递给了他,“那房子……也有那个…妹妹的一份。她终究也是我父亲的古血、血……血脉。我不可能,也不会转给你。” 真正出口的话比我脑海里中整理好的差了太多。 他一听,啪的一拍桌子,脖颈青筋突起,“你他么以为我是来跟你商量来着么?什么?还妹妹呢?人家拿你当驼狗屎,你还眼巴巴的要贴上去?再说了,你以为你可以在里面住那么好的病房还有人伺候你坐吃的给你的,都是免费的,从天上掉下来的么?这些都是老子要掏钱的!你也是知道的,我本来就欠了一屁股的债,医院也已经是先欠着一个月的钱了,再不交不行了!不然你以为我想!再说了,那本来不就你的么?” 看着他一副穷凶恶极的模样,我一时间真有些恍惚。不明白究竟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总觉眼前的这个人好陌生。陌生得可怕。 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个和我同床共枕的多年的丈夫么? 我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心想着哪怕有一丁点肯定些的答案,我都还能再次鼓起勇气来,再低声下气的求他一次,求他帮帮我。 可是没有,一遍遍的问着,答案却像扔进了枯井里的石子,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涛。见我呆呆的不说话,他一把捏住我的肩膀,使劲晃了晃。我原本就虚,被这么一甩,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喂!别给我装聋作哑好不好?快签字!听到没有!你别以为这么装傻充愣的就能糊弄过去。”他朝我大声吼着,满嘴的烟味。 “你把房子占、占了,我妹妹她们去……哪儿住?” 他嫌弃的白了我一眼,“哎呦,这个时候,到是爱心满满了!你他么杀我们女儿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点人性呢?一个人疯疯癫癫自导自演的,你倒是乐呵了啊!还把我们一家子耍得团团转也就算了,你至少别害了孩子啊!一想到这个,我真觉得杀了你都不够!现在只是要你签个字,你还有脸废话!你只是疯了而已,这么脸皮也跟着变厚了呢?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还以为娶到你这个女人会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我妈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灾星!扫把星!害人精!”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对我的杀伤力总是格外的强。我的心上像是被插上了一把剪刀,还被死死的按住了刀把不停不停的在搅。 我我握紧拳来使劲锤了锤胸口,感觉快喘不过气来, 张黎见了,越发来气,“少给我装!快签!” 见我还是不动不吭声,他也不再和我废话,三两下扯出了那协议,而后恶狠狠的掐住我的手臂,将笔放在了我的手中。 就算我好好的,都未必能挣扎过他,更何况我现在本就没多少力气,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我的手臂被他捏得生疼,一直疼到了心窝里去。 我咬紧臼齿,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淌,“张黎,算我求求你了,好歹也给她们留一半吧,那是她们应得的。我的,你要拿就拿去好了,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她们也没有对不起你啊,你不至于要做到那么绝。” “呵!少废话,上次我都听说了,那上面只有你和你爸的名字,现在你爸不在了,那房子就是你的!讲到应得,你把我好好一个家弄的支离破碎,难道我就不该要一点补偿么?绝?我再绝,会比得过你么?你少废话,快签,别再逼我动手打你了?你也别再随便掉几滴猫尿就能搏到我的同情了,我告诉你,没门!把我害得那么惨,不杀了你就已经是恩赐了!” 说完,他再次加大力度,我甚至都听到了他的关节在哒哒作响,我疼得感觉手都快断了,他趁着我根本再无力气的时候,用另一支掰着我的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再然后,他嗖的抽走了协议。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之后,重新装进了牛皮纸袋里。 紧接着,他站了起来,我以为他终究还会说着什么,可是他就那么居高临上的瞪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个罪不可赦的恶魔般之后,就扭身离去。 一次都没有回头。 好久之后,我那只手才一点点的恢复了过来。 第二天,被他捏过了地方乌青一片。但凡一动到那只手,还是会疼得连骨头都打颤。 我已经渐渐流不出眼泪了。靠着那么些营养液,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活多久。反正,作为一个只能待宰的羔羊,活得久一点和短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又过了一些时日,我接到了一份文件,是一份离婚协议。 我知道,他的事,多半是成了。肯定用了很多方法吧,为了能把继母而妹妹赶出去。她们肯定恨透我了。 对啊!恨我才是对的!是我害得她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确实是个可恨之人。婆婆恨我,同事恨我,只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好像她也骗了我。 可是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我本就是个可恨之人! 或者……其实医生说得对!我真的是精神分裂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所以张黎恨我也是应该的,好好的一个孩子,让我…… 我到底还活着干什么? 颤抖着双手签下那份离婚协议后。我开始盯着那只笔尖尖的笔芯发呆。 刺痛惊醒我的同时,门也被推了开。护士告诉我有人要来探视。 我赶紧拉下衣袖,将手背在了身后,战战兢兢的跟着她走了出去。一路走一路在想,还会有谁呢? 张黎是不可能了,他现在肯定看都不想再看见我,所以才会直接把离婚协议寄过来,而不是亲自拿来。 那么,会是小霞么? 与其说会,不如说我希望是她。总觉得如果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依靠,也只有她了。 可有一点我总是想不明白,到底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孩子为什么会到了那个女人的手里? 来到接见的地方,我呆呆的看了半晌,才模糊的记起了那个名字。 秋彦。 他就那么直直的坐在我的对面,静静的看着我,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衬托得原本就气场严肃的他越发的高冷……阴暗。 可是转念一想,这个人帮过我啊,我为什么会觉得他阴暗呢? 就算他看上去再阴暗也好,他绝不是阴暗之人!我心里这么暗暗的肯定着,所以再抬头看去里,眼里兀自的多了一种期盼。 但是很快,我又慌了。 该不会,是那份合约吧!我好像害他损失了很多钱,他不会是来讨债的吧? 正这么想着,就见他朝我前倾过来。手肘搭在桌上,双手手掌交叉,微微拢在下颚处,目光灼灼,“唐依依,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5.无边丝雨细如愁 “交易?”我瞪大眼看向他,内心一阵茫然无措。 他直直的看着我,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波澜不惊。 我一下真是猜不透他到底想干嘛,而且是不是真的知道我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是这样,秋总——” “秋彦。”他交叉着的双手轻轻蹭了蹭那微微下撇的嘴角。 “嗯?” “叫我秋彦。”他眯了一下眼,看向我的眸里透着一股道不明的意味。 我低下头来看了自己一眼,一身的病号服,还是在疯人院里。估计换成是我也不希望被人称作什么总吧,毕竟有种“神经病的领导”这样一语双联的即视感。 可是要我直呼其名,总还是觉得怪怪的,“秋、秋彦,我……” 没等我把话说完,就见他的眼神盯在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然而然的放在了桌上的双手。 右手腕上那个醒目的红色伤口格外抢眼。 我赶紧抽回了手藏在了身后。兀自有种第一次偷东西时被人发现的紧张和羞愧感。 他放下手来,坐直了回去,目光凛冽,“这世间的事,只要命还在,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别人伤害了你,没必要自己再伤害自己。” 我呆呆的看了过去,一时间真有些想哭。完全没有想到,在经历了那么一连串的噩梦之后,第一个开口予我安慰的,竟是这样一个几乎能称得上陌生人的他。 泪在眼框里打转,我仰起头来,把泪水憋了回去,心里却一下子更酸了。 “谢谢你,谢谢你能来看我。只是……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以和你交易的呢?那天的合同是我的失误,被我的上级胡莉莉和我们的财务总监动了手脚,我想,只要你——” 他压根就没在听我说话,自顾自的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而后半身前倾,伸出手来将我藏在背后的手一点点拉了回来。 刚好碰到了那之前张黎狠狠捏过的地方,我吃痛的拧紧了眉,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他即刻松开了手之后,见我神色稍微舒缓了些,又再次快速的将我的手拉了过去。只是这次,他没有再捏到痛处。 紧接着,我只觉得手臂一凉,我的袖管被他掀了开。那大块青紫的捏痕清晰得可怕。 我呆呆的看着,我不安的端着。 就那么愣了好几秒,我正于尴尬的抽回手来,就见他毫无征兆的把头压了下去,然后…… 两瓣温热的唇就那么印在了我手臂的伤痕上。 那力度,又狠,又魅。 我猛的一激灵,竭力将手抽了回来,怔怔的看着他。 他缓缓的抬起了头,眼神鬼使神差般的阴邪又迷人。 半晌,我才磕磕碰碰的挤出几个字来,“你、你到底想……” 他将照片直接塞到了我的手中,而后再次回正了身,提起了一旁的公文包,“两天,再等我两天,我接你出去。出去之后我们再来谈。” 说完,他面色深重的看了我一眼之后,转身便走了。 我一路恍恍惚惚的回到了病房,愣了一会儿,才忽的想起手里还有张张片来着。 翻过正面一看,霎时泪如雨下。 ** 他果真没有食言,那天下午,就有几个老专家模样的医生来我的病房。对我做了各式各样的检查。第二天,来得人更多了。 然后第三天一大早,就有人拿来我进来的时候换下的那身衣服,告诉我穿上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我像是湖面上的叶片,就那么被动的跟着水波一动一漾。 出了医院的大门后,阳光晃得我差点有些睁不开眼。脚下也是虚虚软软的一片。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了多年后忽然一下子又回到了人间似的,有种无以明说的抽离和木讷。 一层又一层晃眼的光圈过后,我依稀看到前方有个人影。 闭了闭眼之后,又使劲的睁了开。是他! 他那么静静的站在那儿,一件深色的风衣外套利落而干净。可是,怎么说呢?即便在阳光照耀下,他的周身还也还是透着一股莫名的严冷。 我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缓缓朝他走去。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对于面前这个人,对于他所说的交易,我根本一无所知。唯一让我明了的,就是他给我的那张照片,是我孩子的照片。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努力找脑海里搜寻过,一点也找不到拍摄那张相片的相关信息。并且根据孩子的大小来看,那极有可能是一张近期才拍的照片。 如果是这样,我的孩子还活着吧!难道是在他的手里? 他和那个女人又是什么关系呢? 就这么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我走到了他的跟前,他什么也没说,径直为我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我也说明都没问,低头跟着他上了车。 不知道为什么,经历过那样一场劫难之后,人忽然变得沉默而坦然了。仿佛经历过了最可怕的噩梦,剩下的,就能平静面对了。 好远之后,车子终于驶进一幢气派的别墅里。 下了车之后,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那片大大的庭院花园,里面种满各式各样娇俏美艳的花,中心还有绝美的喷泉雕塑。 然后我又转回来呆呆的看着他。 他依然一语不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之后,便朝里走。 走了几步之后,他见我没有跟上,就停下了脚步。也不催促,头稍稍往后偏了偏,单手插进了裤兜里,就那么默默的等着。 我再次四下看了看,又低头看看自己,攥紧了拳,小步的跟了上去。 见我重新迈开了步子,他这才抽出手来,继续走了起来。 我们之间永远保持着那么一到两步的距离。许是他的无意,却是我的刻意。 他推开门之后,有个老阿婆迎了上来,说了一句,“秋先生,您回来了?” 他淡淡点了点头。 那个阿婆小心翼翼的探半边脑袋瞅了我一眼,又征询似的看了看他。 他语气平平,“从今以后,交代厨房多准备一个人饭,她以后要在这儿常住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却并没有立即反驳。 既然都来了,就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交易吧! 反正现在,我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好失去了,除了这条烂命。 正这么想着,忽然鼻尖荡过一抹浓郁的香味,紧接着便听到一个女人的惊呼,“等等等等!” 那个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讲究,头发高高的盘起,皮肤有种类似于病态的白,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她的眼神。 犀利,愤怒,还带着一些我无法理解的恐慌。 她仔仔细细的扫了我一眼之后,最大长得大大的,而后转身朝着秋彦斥责道:“你说的人就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你是故意的吧!嗯?” 我一下子有点懵!这个女人是谁?秋彦的妻子?太老了!妈妈?又太年轻了! 秋彦没有答话,到是这阵响动引来了另一个人。 那人步履已然有些蹒跚了,头发白了大半,眼窝凹陷,眼神却依旧锐利。 我一看到那副眼神,就想到这个人多半是秋彦的父亲。 果不其然,秋彦见了他之后,礼貌性的低了低头,喊了一声,“爸。” 那么这个女人是谁,我大概明白了。只是不懂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我? 还有,我要来干什么? 我一脸疑惑的看向秋彦,他却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之后,继续他一脸的气定神闲。 那个女人急忙抓住了秋彦父亲的手,一改先前的愤懑,换上了一幅委屈至极的面孔。 “庭赫,你看看他。找就找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他不是成心要来磕碜我们小阳么?” 秋彦父亲沉沉吐了口气,眯起眼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而后字正腔圆的问道,“请问你叫?” 我礼貌性的欠了欠身,“您好,我叫唐依依。” 他听闻,脸上闪过一丝冷谑的笑,“呵!还真是!” 他接着便将视线转向了秋彦,“你也是,把这个么疯人领回家做什么?” 一旁的女人急忙帮腔,“是啊,你不是一向拿小澈当个国宝似的保护着么?我们稍微碰一下你都要怒上半天。怎么了?现在是受什么刺激了,要找这么个怪胎来?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要出了什么事,可别又怪我头来!” 秋彦冷冷一笑,“要说怪胎,我看随随便便就把人诊断成疯子的人,才是真正的怪胎。” 听了这话,那女人原本就寡白的脸上越发没了半点血色。 “你、你什么意思?失误的是,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不是么?” “平常?你当那是小孩在玩过家家么?一个医生的失误,是会要了人命的。” “你!呵呵!总之你就是见得不得我们娘两就对了!那么多年了,我们在你眼里就没有一样是好的。既然那么看不惯,搬出去住好了!” 秋彦怒目而视,“这里是我家,谁有资格让我搬?” “你!”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门再次被推了开来,有个人走了进来。 抬头一看,我吓了一跳。 6.无边丝雨细如愁 即便知道这里不是医院,可是看见之前的主治医生,还是本能的觉得有点毛毛的。这辈子真是死也不想再回那个地方了。 那人看见我之后,也是明显的一愣,随后,他一脸诧异的看向秋彦,“哥?” 随着他叫出了这声之后,我的害怕一下子变成了无比的惊讶。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是一家子? 秋彦淡淡的点了下头,声音冷冷,“这位就是我给小澈新找的住家教师,至于基本情况……你应该比我还了解吧。” 说到最后,秋彦的语气里满是反讽。说完,他也不等人回答,看了我一眼之后,径直往楼上走去。 我掩住满心的震惊,朝着面前三人欠了欠身,跟了上去。 身后,传来那个女人痛切的关怀,“小阳,医院那边没事吧!他们该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辞退你吧?” 一个柔软而疲惫的声音答着,“没有,只是让我暂时停职而已。” “什么?”那女人惊声叫出,“停职?说得好听是停职,其实不也就是变着法儿的开除你么?这帮老家伙,仗着自己有点资历就了不起么?庭赫,这事儿是秋彦给搅黄的,你得帮帮我们小阳啊!” “哎!秋彦这孩子也真是!就算误诊了也不该带着那么女人回家!”秋彦的父亲像是在自言自语。 “喂?庭赫,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听!怎么没听。可是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能叫我怎么办?” “哟!这么说,你是摆明要包庇你那宝贝大儿子了?” “哎呀美凤,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就包庇谁了我。我就是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一时半会儿也无力回天了。再说了,我觉得秋阳干脆就这么辞职也好!反正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他学医,又累又不讨好,钱还少,而且偏偏还那么个学科。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金融学不念,跑去……” 那之后的话,我听得模模糊糊了。 随着秋彦来到二楼之后,他一路带着我到了走廊的尽头,而后推门而入。 从房间的设计和摆设来看,这里应该就是他儿子住的地方。 他走到书桌前做了下来,双腿交叠,自顾自的从兜里掏出了烟之后,看了看四周,忽然想起什么,又将烟放回了烟盒里。 见我一直那么直愣愣的站着,他朝我摆了摆手,“坐吧,别那么拘束,还有……”他闭上眼,捏了捏鼻梁正中,而后再次看向我,目光沉沉,“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我轻轻的坐了下来,双腿并拢,手拘谨的放在膝上,“秋、先生。”让我直呼其名,我只的还是觉得太不习惯。 “嗯?”他偏了偏脑袋,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为什么要救我?”我感觉自己心脏开始哆嗦起来。 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他自顾自的笑了笑,微微低下头去,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嘴唇,“你是说哪一次?” 是啊,前前后后,他不止一次救过我。 “上一次,和这一次。” 他用手托住半边脸,直直的看着我,“上一次纯属作为一个人的本能,看不下去那种恶心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至于这一次……” 他看着我的眸子里,颜色又深了几分,“我说过的,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我不禁苦笑起来,“我现在这幅模样,还有什么值得和你交易的呢?” 他肯定的眨了眨眼,“有!你绝对有!” 看了看这个房间,面积差不多和我之前那个家一样大,不,甚至比那里还大。从装修的讲究和用心来看,我觉得他对于他的儿子一定是极好的。 所以这才更加不解! “你所说的,就是我可以为你带孩子?” 他再次点了点头。 “可是我……”我将头低低了压了下去,手紧紧的捏住了膝盖,“他们都说我是杀了自己孩子的恶魔,你怎么还敢把你的孩子交给我?” 这话出口之后,连空气都被渲染得凝重了起来。 半晌,我都没有听到回答。 心里着,他是不是一下子就感到后悔了? 好奇的刚一抬头,就撞见了他直视的眸。彼此目光交汇的那一刹,我周身冷不丁的一抖。 好奇怪,为什么心里明明知道这个人对我有恩,可那眼神里,总是有股无法形容的阴邪呢? 那是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我赶紧将头再次压低了下去。他冰凉的声音幽幽响起,“我见过真正的恶魔,所以我知道你不是。” 说完,他起身踱到了窗边,呆呆的凝视着窗外。 我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要我为你带孩子,那你能为我做什么?” 他微微回过头来,简单而掷地有声,“帮你找回你的孩子。” 这个答案远比我预期的要好了千倍万倍。激动得我心脏咚咚狂跳,整个人都差点要坐不稳了。 我压着满心的欢喜和兴奋,又问,“真的么?你也相信我的孩子还活着?” 他再度将头摆正回去,继续凝望窗外,“我不知道。但我答应你,活让你见人……死了,也会让你见——” 再他还没有说出那个极为残忍的字眼之前,我急忙打断了他。 “够了!够了!这样就够了!”我的声音开始不自觉的有些哽咽起来,急忙又将话题转了开,“那……你的条件我完全答应。可是我……只用帮你带孩子就可以了么?别的我也可以做的。我……” 我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了。 可一听到他说能帮我找到孩子,我真的平静不下来,“我是说还有打扫卫生什么的,或者别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对了!我还可以帮着你追回那笔合同款!还有——” 他静静的开口道,“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小澈了,你只要帮我照顾好他就够了。与此相等的,我也会帮你……找到于你而言最重要的人。” 我的眼泪,莫名的湿了眼眶。 怕被他看见,赶紧低下头来擦了去,“好!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帮你照顾小澈,就像照顾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同时,也请你多多费心了。” 说完,我朝他深深聚了一躬。 他看了看表,又转过身来看了看我,“对了,你会开车的吧?” ** 去往学校的路上,他大致给我讲我了一下关于小澈的一些事情。 说到最后一点时,他神情怅然,“其他的你都可以出错,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这孩子,你上次也见过的。他怕黑。不是一般小孩子的那种怕黑。是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叫做黑暗恐惧症。具体的我也不赘述了,他的房间隔壁房就是我的书房,里面有很多这方面的书籍,你闲暇的时候拿来看看就懂。他晚上也要开着灯睡,这一点,你必须习惯。还有遇到打雷闪电的天气时,就算开着灯,他也会害怕,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你也要时刻陪在他身边,不能留他一个人在房里。” 我一边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一边认真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 有一个问题我们一直没有触及,那就是小澈妈妈去哪了? 他没说,而且讲了半天好像也压根就不准备说。我也便识趣的不去过问。 我不需要知道他太多事情。关于这种有钱人家的种种恩恩怨怨,也不是我乐于过问的。眼下我只想照顾好那个孩子,从而换回我的孩子。 为了我的孩子,我愿做任何事! 来到学校停好车后,没多一会儿,就听到了打铃声,原本安静的校园顷刻间闹闹哄哄,孩子们像海底觅食的鱼群般奔出。 远远的,我就看到了那个小家伙,他看到秋彦的时候,脸上还是一副乖乖仔的表情,可一见了我,一张小脸即刻布满警惕。 他瞪着双眼,“你这个臭女人,为什么会在我爸爸的车里?” 没等我开口,秋彦就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澈,以后不准这么叫她知道么?” 小家嘟了嘟嘴,不甘心的白了我一眼,“那要叫她什么?” “唐老师。” “老师?老师!”小家伙一下子急得直跺脚,“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那个老师?就是她?” 秋彦重重的点了点头。 眼看着小家伙快要爆发了,可他只是捏了捏拳之后,抬起头来声音抖抖的问了句,“非得是她么?” 秋彦蹲下身去,沉沉的道了一声,“只能是她。” 小家伙一下子就瘪了下去,松开手,自顾自的上了车。一路上,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 刚一回到家,秋彦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不得不赶去处理。临走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之后,说了句,“交给你了。” 我一下子觉得责任深重,诚诚的点了点头之后,“那件事,也请你多费心了。” 他走了之后,小家伙看似也如他爸爸说的那么抗拒,就那么乖乖坐在写字台那儿做着作业。 我见他也没什么事,就去他的卧室里准备给自己铺另一张空置的床。 也不知道是怎么惹着了他,他忽然就蹬蹬蹬冲了进来,抢过我手里的被褥之后,又蹬蹬蹬的跑到了厕所门口,毫不犹豫的扔了进去,恨恨的仰起头望着我说,“谁允许你睡我房间,你的睡处在这儿!” 7.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没好气的笑了笑,“傻孩子,里面怎么睡啊?” 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孩童气息,“我不管,反正你要么就睡这里,要么就走!臭女人!” 我叹了口气,索性也懒得再和他辩,走进厕所刚一抱起被子,身后的门嘭一下子关了上,再然后,我听到咔擦一声。 还没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了,就听到门外传来那小家伙坏坏的声音,“呵,你就饱饱的在里面待着吧,等到我爸爸回来就赶紧去说你要走人,要不然以后还有更多惊喜在等着你哦!恨!” 笑嘻嘻的说完,就听到他小跑开的脚步声。 我拽着门把手拉了半天,又喊了半天,没人应答。我不甘心的又接着更加大声的喊了起来。 那个小鬼大概是怕我的叫声把别人引来,就打开了电视机,声音调的贼大。 一想到这个屋子那么大,二楼似乎也只住了这对父子,一楼那对父母铁定是不会上来的。那么…… 我想到了他们家的另一个儿子,秋阳。那个一脸腼腆阳光的帅气男生。 他会来么? 呵呵,他和我什么关系,怎么会来? 而且……我的病真的只是他误诊了么?还是故意的呢? 故意的话,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我跟他完全就是无冤无仇啊! 还有,秋彦为什么就知道我一定是被误诊了呢?然后还决定要帮我,虽然好像也要我帮忙来着。 哎……想来想去还是一头的雾水。我将思绪拉回到了现实,想到眼下我多半是叫破喉咙也没用了。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这里即便是厕所,也是干净得很,比起那个我曾经带着孩子租住的屋顶,简直算是天堂了。 一想到孩子,心就的猛的一痛。 我呆坐在了马桶上,脑海里回放着这么些时日来所经历的一切,所有的疼痛都不及孩子不在身边来得寒彻心扉。 回忆之所以悲伤,是因为曾有的甜蜜。 一想到孩子窝在我怀里沉沉睡着的模样,我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淌。 不得不说,厕所这个地方也真的太适合哭泣。没有人来打扰,也绝不会有人看见。而且多亏了那个小鬼把电视放那么大声,我再怎么哭都不怕了。 我那么哭啊哭,苦得累了就趴在马桶上靠一下。泪眼朦胧中,我又回到了原来那个家。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唯有我孩子的小床,小脸蛋,还有笑容,是彩色的。 我紧紧的抱着她,她冲我咯咯咯的笑。 我也笑,笑得眼泪直流。 睁开眼来,习惯性的伸手一摸,旁边仍旧是空的。 我才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可是……我怎么会在床上? 爬起来一看,周身一片光亮,而我,则确确实实在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我的对面,那个小鬼正呼呼睡着,眉头紧紧的皱着。 我轻轻的爬了起来,身上有条毯子滑了下来。拉起来一看,才知道那不是毯子,而是一件大大的风衣外套。想起来这件衣服是在哪里见过之后,心里轻轻的一暖。 悄悄的下了床之后,我先是看了那小鬼一眼,见他一时半会儿也还没有要醒的样子。就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窗边,看看天色也已经蒙蒙亮了。便理了理衣衫,穿好了鞋子。走到顶灯开关处,刚准备按下,想起秋彦说的话,我又缩回了手。 四下看了看,这里面虽然只是一个房间,面积却够大,家具也够全。简直就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走到卫生间前,看了看门,之前锁住我的那把外锁已经不在了,而且还隐隐有些撬痕。又走到了小厨房,厨具很完整也很精致。只是少了一点烟火味。应该很久没有用过了。 客厅也很大,也正是因为大,反而显得越发冷清。 那孩子,平时就是那么一个人在这儿么? 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昨晚饭没吃到,还哭了那么久,力气都快用光了。我重新踱回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大多是些牛奶奶酪面包之类的甜食。 都是我最不爱吃的。 关了冰箱后,我又翻了翻旁边的一些瓶瓶罐罐,看到很多进口的罐头面食,还有灌装的大米。 反正翻来翻去就是没有我最爱吃的。 肚子实在太饿了,也顾不上那么许多,拉开了其中一小罐大米,倒出了大半,淘洗干净后煮了一锅稀饭,又找来一瓶豆瓣酱,就那么呼噜呼噜吃哦了起来。 正吃的香,听到门那边传来些动静,还没等我站起来,就有个人影冒了出来。 秋彦一身白色居家服,面容淡淡,静静的看着我。 我冷不丁吞下了一大口烫得要命的稀饭,心尖尖都烫软了。他看着,又不好意思吐,只能忍着眼泪的往里吞。 他双手环在胸前,靠在墙边,浅浅一笑,“就那么点稀饭咸菜,也能让你好吃到哭么?” 我忍着喉间的辣痛,尴尬的笑了笑。 “本来我来吩咐了厨房那边给你准备了好些早餐来着……”他耸了耸肩,“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必了。” 说着,他便转过身去作势要走,我腾的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摆出了一个尔康手,“不要走!” 他转身回头,我一脸羞耻,“那个…有…有肉么?” 他神情严肃的看着我,“有。还有很多。” 听到这个答复后,我本能的舔了舔嘴皮。舔过之后,又觉得丢脸之极。赶紧又坐了下来。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尊严,就见那个小鬼冷不丁的冒了出来,一脸不悦的盯着我。 哪怕看着如此不待见我的眼神,我也觉得大大松了口气。 “起来啦?我这儿有稀饭,你要不要吃一点?”我卖力的讨好着。 小鬼横了我一眼,“你跟我爸爸要肉吃,却让我吃这个淡不拉几的稀饭?” 这小鬼! 想化解尴尬的我越发尴尬了,硬着头皮牛头不对马嘴的道,“这个,这个稀饭嘛,早上吃最好,对你身体也好。” 边说着,我边抬起碗盛了一些递过去,熟料小鬼却一把拍了开。我手一松,碗啪的碎在了地上,有几滴白色液体还渐到了小鬼脸上。 我急忙蹲下去用衣袖拭了去,慌慌张张的问道,“没事吧?” 眼看着被渐到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个红色的小点,可那小鬼就是绷着一张脸,不屑的说着根本不疼,让我把手拿开。 之后,又嫌弃的看了看我的衣袖,“你昨晚就是穿着这套衣服在厕所里睡了不是么?现在又用来擦我的脸?” “那……我不是……”一时间,真是词穷。这不得不说,有的孩子是猴子派来的逗比,也有的孩子,绝对是牛魔王派来的红孩儿。 一旁的秋彦将小鬼拉了过去,“小澈,昨晚那种事,爸爸不允许你再那么做,听到了么?” 小鬼倔强的将头扭到一边。 秋彦又耐着性子的的问了一遍,“听到了没有?” 这次小鬼彻底被惹急了,“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他就那么反复的吼着同一句,小小的身体里像是住进了一头凶猛的悍兽,忽然爆发出来,威力摄人。 他一边吼着,一边猛的一把推开秋彦,扭头冲进了房间后,嘭的关上了门。 再然后,里面传来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我赶紧迎上去想要扭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一旁秋彦目光钝钝,“别费力了,他是从里面反锁了。还有……” 他掏出电话递到了我的手里,“电话簿里翻到陈清老师,替小澈请个假。” 我接过电话后,他呆呆的靠在了门上,惶惶然的闭了闭眼。我握着电话走到了厕所附近,开始翻找那个老师的号码。 请好假之后再回来,秋彦已经坐在了门前了地板上,一脸的悲凉。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他。 不禁在想,其实人是很多面的。包括我们自己。只是很多时候,我们都很习惯于把自己经常看到的一面当做一个人本来的面目。 但其实,会不会无意间的流露,才是一个人最本来的面目呢? 我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肩,将电话递了过去。 门内,狂躁的嘶喊和摔打还在继续。 大门那边,传来了敲门声。 我征询似的看了他一眼,他朝我摇了摇头,“别理会。” 没多一会儿,敲门声消失了。可是卧室里面的哭喊还在继续。 秋彦低着头,单手撑在额头,另一支手紧紧握着手机。我没敢多问,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等着。 终于,门内的哭喊停住了,咔哒一声之后,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宁静。 我约莫着时小鬼把内锁打开了,便要上前去开门,秋彦一把拉住了我,朝我摇了摇头。 彼此又这么静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的起身,轻轻打开了门。 门内的狼藉和破败,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我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孩子,到底如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一个原本好端端的房间破坏成这个样子? 我更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这样? 8.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踩着那一地的碎玻璃渣子,忧心忡忡的看了秋彦一眼,他没有看我,眼神一直盯在那抹裹在被子里的小小的身影。 透过被子的形状,依稀还能看到那小鬼此刻正缩成一团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在哭呢,还是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开始轻手轻脚的打扫起来。 秋彦则不紧不慢的拿出了医药箱后,走到了那小鬼跟前,一点点的掀开了被子。 小鬼也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装睡。反正眼睛是闭着的,而且任凭他爸爸怎么翻动,他也再没有吭气。 秋彦小心翼翼的用酒精替他擦拭着手上,胳膊上的一些划伤,看着他那么轻车熟路的模样,我知道,这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我想知道的所谓真相,一定是他在拼命隐藏的辛酸。 他不说,我也绝不会多问。 等我整理得差不多了,秋彦也替那小鬼重新盖上了被子。 走出来后,他轻轻将门关了上。原本一直绷得直直的脊背,忽的一软,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要塌掉一样。 可是很快,他便再度绷直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锐和漠然。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顺势掏出手机来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见我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他朝我点了点头,“坐。” 我忐忑的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看到他的手机一直在闪啊闪。才知道他调成了静音。 “抱歉了。”他忽的说了那么一句。 我一下子有点懵,“嗯?” 他抬头看了看我,“昨晚和刚才,抱歉了。不过也希望你能做好一定的心里准备,这样的情况,不会只有一次的。” “那么…多久呢?间隔的距离大概是多久?或者说,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会触发呢?” 他凝思了一会儿,“大概一个月就会有一两次。触发的事就说不准了,只要他心里不高兴了,就会那样。” “哦。那……是不是以后每当这样的情况出现,我都要请假,然后…等他平复?” 这个问题问出后,他沉沉的一叹,一副彻底被击垮的狼狈模样,“是的,只能这样。” 就在说话的间隙,电话又闪了好几次。 我想提醒他一下,又觉得不合时宜,索性就那么跟着默默的坐着,沉默着。 好一会儿之后,他一把抓过了电话,径直站了起来,“我要去公司了,等他醒来告诉厨房一声,她们会送吃的来。” 说完,他刚要走,又顿了住,“今天事情实在太多。你的事,明天把小澈送去上学了之后,我再带你去办吧。” 那句话,像是往平静的湖水里投进了一枚地雷。 我那一整天都在心心念念的想着,明天他是要带我办什么事?难道已经找到我的孩子了么? 一想到后者,我的心情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沉重。 小鬼醒来后,不吵不闹,又恢复了乖乖仔模式。我按着秋彦的交代下,下楼告诉厨房时,碰到秋彦的后母。 与其说碰到,不如说她其实一直就在那等着。见我来,她朝我投来蔑视的一瞥,“终于敢露脸了,不和着那个小疯子一起躲在窝里不出来了?呵呵,这个秋彦也真是!是不是有收集神经病的嗜好啊?家里已经有个动不动就巴不得拆掉整间房子的小疯子了还不够。还要找来这么一个随之可能杀人的疯女人!呵呵!够了!真是够了!他是想找你们这些疯子来把我给逼疯吧!” 关于后妈这样神奇的生物,我自小就是领教过的。自然而然总结出了一个对付的办法,那就是无视。 不然不管你说什么,她都能揪住,曲解,告状,然后云翻雨覆。关键是过后还永远能以一副“做别人的后妈好难,我真的真的已经尽力了”的姿态博得另一半的同情。 见我置若罔闻的径直走过,她急了,嚯的站了起来,“我说,你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点。你来这个家才几天啊?就敢那么拽了?” 我还是装作什么也听不见就那么进了厨房,跟哪个正在洗菜的大娘说了一声小澈已经已经醒了之后,转身就准备原路返回。 谁知刚一出门口,就被堵了住。 那女人斜着一双眼,气腾腾的盯着我,“哼!装什么装?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都已经是这把年纪了,又长得那么磕碜,还想打那种主意,会不会有点太不要脸了?” 恶毒的人我见得多了,多她一个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我伸手直接扒开了她,而后快步上了楼。 “喂!你是哑巴?还是聋子啊?说话你听不见啊!” 身后,骂声一串。 我不禁想起以前的婆婆,有时候就算我懒得理会她,她也能那么自顾自的站在我的房间门口马上它半个小时。 虽然我也是女人,但真的搞不懂,上了点年纪的女人,非得那么作才能过好么? 一上楼,远远的,就看见那个小鬼呆呆的站在门口,见我来,赶紧嘭的关上了门。 我快步走出了几步之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是要把我锁在门外,不让我进去了。于是也就那么见怪不怪的开了开门,见打不开,就靠着门坐了下来。 那位大娘抬着饭菜上来的时候,看到我一脸的落魄,慈祥的笑了笑,“这个小孩子,年纪一丁点,脾气倒是大得很。你之前啊,都不知道被气走了多少人。你呀,实在受不了也不用强忍着。别太委屈了自己。别处也有用人的地方。” 这个家里,总算还有个人会说人话的了,严格意义上说来,却也根本不算是这个家里的人。 兀自觉得有些讽刺,仿佛穷人天生就要比富人更容易学会宽容和体谅。 我朝那位大娘笑了笑,“谢谢你。不过你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走的。” 听我这么说,那大娘又是亲切一笑,“嗯,好多丫头都这么说过呢。不过我也真心希望你能做到。加油吧!” 大娘走后,我又敲了半天的门,叫小鬼出来吃东西了。门内,没有半点回应。 我还真是觉得奇了怪了,难道那家伙就不会饿么? 看见那肥嘟嘟的小鸡腿艳灿灿的小红烧,好久都没这么见过肉的我,一下子馋劲就上来了,细下看了看,反正也没别人,而且鸡腿也有两只,于是便拿起了一只来。 然而嘴巴刚一凑下去,门就一下子打了开,小鬼又冷不丁冒了出来,“丢不丢人?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偷小孩的肉吃!” 我一下子羞红了脸,却还在狡辩,“哪有啊?我是见你不开门,以为你不吃了呢。这东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他快速扫了一眼餐盘,又瞪了瞪我,“是么?卤味不都是凉了之后更好吃么?” 我低了低头,反正横竖他也是不高兴,我索性也不顾了,一嘴就咬了下去,嚼了好几口之后,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唔!确实更好吃。我已经替你尝过了。你也快吃吧!” 边说着,边将餐盘抬了起来,朝他递了过去。 有了先前他把稀饭拍翻的经历后,见他伸出手来,我赶忙又把餐盘缩了回去,“我端到桌上。” 然而脚才刚一跨进去,手上就一下子轻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跳起来一把将餐盘夺了回去,而后抬起小脚丫狠狠一脚踩在了我那只刚跨进去的脚掌上。 我吃痛得大叫了一声,火速缩回了那只脚。 “恨!偷吃鬼!喝冷水!”他嘟起嘴来气呼呼的说罢,嘭的再次将门关了上。 我褪下鞋子,揉了好一会儿脚才缓和过来。心想着这个小鬼还真不是一般的调皮,简直就是分分钟整死你的节奏。 就在这时,我感觉身后有个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心里顿时一惊,即刻转身回头。 是他! 不得不说,秋阳不穿白大褂,穿着件驼色针织衫,露出白衬衫衣领和袖子的模样,真真像极了个还在念书的学生。 而且还是校草级的那种。 不同秋彦那种冷邃而阴寒,他的周身多是一种牲畜无害,纯真无辜。 他朝我笑了笑,露出一个可爱的单边酒窝,再配上那双蓄满温情的眼,我了个天,简直了! 这不是每个女的少女时代时幻想中的初恋的标准版么? 可惜,我早过了那个年纪。看人也多了一份无奈的世俗和心机。总觉得那么一张笑脸,笑着笑着,就会变得翻脸无情。 他见我一脸的面色凝重,止住了笑容,呆呆的看了看地面,双手插进了兜里,想了想之后,还是缓缓的走了上来。 我的心里即刻拉响了警报。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伸出手来堵住耳朵。生怕他那张好看的嘴巴吐出来的都是带毒的蜜糖,让我无法拒绝,然后又深受其害。 在距离我大概还有一米远的时候,他很识趣的停了下来,而后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我们可以谈谈么?” 9.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着他来到楼下花园一隅坐下,阳光稀稀落落的漏过头顶上方的大榕树叶片洒泄下来,衬得他那张本就好看的脸越发的流光溢暖。 可是谁能想到呢,这么一个外表阳光爽朗的男子,也是几个月前将我彻底送入的深渊的人。 思及此,我坐直起来,刻意与他保持一份距离。同时心里也对于他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都开启了免疫系统。 “唐小姐,对于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一来,他将姿态摆得极低,弄得我有些尴尬,什么都不说吧,显得小家子气,可是说的话,要说什么呢? 没关系?呵呵!多假。 索性就那么点点头,也当做回应。 见我如此冷淡,他显然很是受挫,但也并未放弃,勉强的笑了笑之后,接着道,“可是有一点我很好奇,你之前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的话,为什么我们会在你的血液里检测到那种药物呢?” 见我不明所以的瞪大了眼,他向我报了一个医药名。 我当然不可能知道,于是点头如捣蒜。 他有些语重心长,“那种药物,就算是是治疗精神类疾病时,我们开具得很谨慎。因为它本来就有很强的副作用。更何况如果你没病的这么吃了话,更加适得其反,心慌失眠,多怒易躁,还会引起心肾功能的严重衰竭。根据检测到的报告来看,你摄入这类药物已经有一定的时间了,大概半年左右了。我实在搞不懂,如果你也觉得自己一切都没问题的话,为什么要吃那么久?” 我一下子呆了原地。 心慌失眠?多怒易躁? 好像还真是这样!自从那次差点摔下石崖开始的么?或者更久?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摄入那些药物的?家里么?还是单位里? 我心中疑虑万千,面上却淡然风清,“这个不用你操心了。” 听到我这样的答复,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因为之前的事,你肯定很能释怀的。但是请你相信……我真不是有心要那么做的。有时候,每个人都会……”他垂下了头。 此时我满脑子都是关于那种药是怎么被我吃下去的事,压根没心思再来听他这份赎罪的直白,简单的说了句告别的话之后,起身就要走。 他急忙起身喊住了我。等我回头看去时,他又开始闪闪烁烁,吞吞吐吐。见我没了耐心的又要走,他这才下定决心似的问了一句,“我知道问你这样的问题很冒昧,可是我还是要问,你跟我哥很熟么?” 我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狗屁问题啊? “熟不熟那也是我和他的事。”我尽量声调平稳的答着。 他双手插进了兜里,“这些话,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下。我哥这个人,有时候连我们这些家人都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什么都不顾,完全的不折手段。我不知道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你才愿意跟着他过来。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当心这个人。不要相信他!他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什么可怕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我回过头来,很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而后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再次回到二楼时,门当然还没开。可我的心再也恢复不到之前的平静。 一会儿想着那种药,一会儿又觉得这个弟弟这么说哥哥到底是图个什么? 还有,开什么玩笑呢? 叫我不要相信这个救我于水火的人,难道要我相信你这么个曾经把我推进火坑里的人么? 而且,就算他再怎么不择手段也罢,只要他能帮我找回孩子,受什么苦我都不怕。 同时,也不由替秋彦感到寒心。即便是同父异母也好,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哥哥呢? 一脸无辜的把自己哥哥说得那么可怕,那自己又干了些什么好事呢? 就那么干巴巴的坐在门口一直熬到了下午,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个人在替我捋头发,我睁开眼来,恍惚看到一个人影,心下一惊,拖着下巴的手一歪,脑袋差点砸到了门框上去。 抬头一看,秋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定定的站在了面前,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感觉嘴角有些什么痒痒的,伸手一摸,全是口水! 那时候真恨不能有个地缝让我钻下去。真是够了,上次是睡厕所里,这次是像只馋狗似的口水横流,在他眼里,我肯定早已经不属于女人这个类别了。 急忙一咕噜爬了起来,尴尬的看了他一眼,笨笨的道,“那个……秋、秋先生,回来了?处理好公司的事情了?” 他淡淡的点了点头,眼里全是红血丝,“开会,没完没了的一直弄到现在。” 说完,他又看了看门,颓然一笑,“这个小鬼,这次不把你锁在里面,而是关在门外了?也是我疏忽了,明天就找人来把门锁全换了,钥匙全部给你一份。”边说着,边准备抬起手来敲敲门,我轻轻按下了他的手,“之前一直有动静来着,现在好不容易才安生了下来,估计是又睡着了,就让他再睡会儿吧!” 他沉沉的点了点头,“真是难为你了。” 我赶忙道,“哪有,都是应该的。对了,那——” 他朝我竖起了食指,看了看走廊那一头之后,沉声道,“先跟我进书房吧!” 那是我第一次进他的书房,棕黑色系的家具,干净到近乎于洁癖的坏境。一切看似井然有序,却也同时也得格外冰凉冷清。 叫我一个人在那么黑漆漆冷飕飕的地方,讲真我都会有些害怕。就算是开了灯,还是觉得黑得忍心慌。 不由在心里暗自感叹着,这两父子也真算得上是绝代双骄了,一个怕黑,一个偏偏爱黑。 他没有去书桌椅那儿坐下,而是选择在厅前横卧着的一排长沙发上软软的靠坐了下来,一脸的想要休息却又不得休息的颓态。 这让我有些犹豫该不该接着问下去。见我有些吞吐,他眯着眼靠了将近一分钟之后,重新坐直起来,捏了捏鼻梁,快速扫去了一脸的疲惫,“说吧,你有什么关于你女儿的问题要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我是想你给我的那张照片,是我之前从没见过的,所以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见到过她?不然那照片怎么来的呢?” 他点了点头,“我找了一个私家侦探,追查了那天之后的所有人贩子市场上出现的和你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女婴,这张照片就是辗转从一个人贩子那儿拿来的。但是没等他问到相关信息,人贩子就被抓了。所以具体的情况,我们要等到明天去一趟警察局了。今天我已经把事情全部压缩着处理了,所以你放心,明天就可以安心去处理你那边的事情了。” 听着他平平静静的说着,我的心却一个劲的上蹿下跳着,一会替孩子辗转沦落心酸着,一会儿又替她至少还好好活着庆幸着。一会儿又能为自己能遇到这么个好人而感激着。 是啊,只要还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我亲爱的孩子,你一定要等着妈妈! 我双手捂着嘴巴,有点想哭,又觉得现在真不是流泪的时候。再说,平日里我是最讨厌那种动不动就要哭哭啼啼的女人的。 “我真弄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会到了人贩子手里,起初我是交给我的好朋友小霞带着的。后来打电话打不通,说是她车祸了。孩子被那个女人抱走了。然后……警察又说她没事,一直在家里。我都搞不懂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那么乱?” 他用手指蹭了蹭嘴唇,“很显然,这其中一定有人在说谎。所以你就要看了,这个人到底是警察呢,还是你那朋友,或者是你?”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我怎么可能还要对你有所隐瞒呢?我没有说谎。至于警察那边,我觉得他们要来骗我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坦白讲,我也是相当相信小霞的,不然也不会在那个紧要关头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她的。但是……我在院期间,她居然一次也没来看过我。我出来后的这几天里,也试过打她的电话,根本打不通了。” 说到这儿,我沉沉的叹了口气,“也许她真的骗了我,可是我就算想破十个脑袋也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要骗我呢?我们从大学起就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啊,之前我还跑去她家里躲过,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啊?那一脸的关切和伤心,真不像是装出来。我实在不懂,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呢?” 秋彦若有所思的扬了扬头,“一个人不可能忽然就转变的,要么就是她本性如此,一直掩藏得极好。要么……发生了你我都不知道的变故,让她不得不做出妥协和改变。” 我一惊,“你是说,她很可能是受人指使?” 10.无边丝雨细如愁 秋彦点了点头,“也许吧。既然你联系不上她,那么明天我们也一并去她住的地方走一趟吧。没有什么比问题本身更能找出答案的了。” 那一刻,我心里多少有些感动。因为他一直在强调要和我一起去查,而不是告诉我会派人去查。我知道对于他这样的有钱而言,真正宝贵的,其实是时间。 所以在之后他说肚子饿了,让我去厨房叫人做些吃的来的时候,我一见厨房里一下子也没人,就自己动手做了一碗简单的汤面。 心想着就算味道一般,但好歹也是份心意。如今一无所有的我,能回报的,也只有这个了。 端着面来到书房时,他已经躺在沙发上阖眼睡去。我将面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外套,悄悄走过去拿起外套来盖在了他身上。 正欲走,手就被人一把抓了住。 他忽的睁开眼来,直直的盯着我,醉眼迷蒙的眸子,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 我的心当即漏跳了半拍。 第一次凑得那么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我胀红了脸来,急忙直起了身,手还被他握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反应居然没有去甩开。而是等到他缓缓的自己送了开。 一下子就连空气都像是犯上了尴尬症,囧得我连呼吸都不自然起来。到是他,不经意的划破了难堪,“嗯?面条?你做的?” 我忙点头,不过随即又心生疑惑,“不过,你怎么知道?” 秋彦没好气的笑了笑,“大婶因为自己胃不好,所以下意识的就很少吃面条。以至连我们都很少能吃到。人呢大概都是这样的吧,潜意识里,会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别人也能喜欢。自己不爱的别人肯定也不爱。” 我将面端了过来,“我下去的时候她正好不在,就自作主张的做了一碗,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不过也是实在饿的话,就将近着先吃点吧。” 他一把接了过去,先是凑在鼻尖闻了闻,“嗯!很香,肯定很好吃。” 说着,真准备开吃,门外就传来一声幽幽的呼喊,“爸爸。” 也不知道小鬼是什么时候站到了那儿的,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秋彦即刻放下了碗筷,做张开双臂状,“过来。” 那小鬼即刻顽皮的冲了过来,一扑腾扎进了他的怀抱。然后,看似无意的一拐,将身旁的面碗弄翻在地。 汤汤水水的洒了一地,秋彦见状正要开口,我赶紧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衫一角。他沉了沉声,继而用一种温和的语调对小鬼说道,“下次注意点。” 我则识趣的蹲在一旁收拾了起来。 那之后,小鬼一直粘着秋彦,一直到晚饭时间,我都再没能和秋彦说上一句话。那晚餐也是吃得人格外压抑。 明明坐着那么些人,却愣是听不到半点声响。没有人说话,就连吃饭都好像能不发出声音似的。 我自然是不习惯的,可是既然寄人篱下,也只能客随主便。 整个用餐过程里,那个之前找我谈过话的秋阳时不时的看我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我猜想他八成又是想找机会跟我说他哥的坏话,索性低低的压着头,不再理他。 吃了晚饭上楼后,秋彦吩咐我清点一下呗小鬼摔烂的东西,然后列出个单子来她好命人去照着重新再买。 我也不知道他已经这样重新买过多少回了,只知道人家是有钱人,任性得起。 小鬼在他爸爸在的时候,完全是一副乖乖仔的面孔。但是只要秋彦一离开视线,他马上就撅起嘴来一脸嫌弃的瞪着我。 我知道他脾气不好惹,便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他见我这般,便故意捣乱,我在前面收,他紧跟着就全部弄乱,然后抬头挑衅的看着我。我就假装看不见,不温不火的再收一遍。 就那么反反复复了好几回,他大概也是累了,跑去看电视了。我本以为他会看些少儿频道动画片什么的,可是一瞥,好家伙!是中央法制频道,什么天网啊,法治在线啊,忏悔录啊的,有些案件连我个大人都觉得毛骨悚然,他一个小屁孩却看得津津有味。 我不禁连连摇头,心想着他那些折磨人的把戏该不会都是从上面学来的吧? 我收收整整了好一会儿之后,放好了热水本打算叫他来洗澡,却见他已经趴在地毯上睡着了。卷卷的缩成一团,手也牢牢的怀在胸前,眉头紧锁。 之前见过一回这样的睡姿,还以为他那时在赌气,故意装的呢。看来他习惯这么睡。 可是,缩得那么厉害,睡着不累么? 我小心翼翼的将他抱了起来,超乎我想象的沉。抱习惯了我那小婴儿,再来抱这个小屁孩,真感觉抱了块大石头。 好不容易将他折腾到了床上还没惊醒他,我也累得够呛了。 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出来想找衣服换,才发觉自己真是穷酸得可怜。好像除了身上这套就再无其他了。 胡乱套上原本的衣服靠在床上,想着第二天要先去那里再去哪里,见了那些人我又该说些什么话,来证明自己,来扬眉吐气。就这么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小家伙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客厅里了。 见我慌里慌张的冲出来,他不屑的白了我一眼,“你能去整整你那顶乱糟糟的头发吗?要是让同学看见我家有个那么丑的保姆,那我还不丢脸死。” 这话说得我那个不爱听,“什么?丑?诶,小鬼,你阿姨我当初在大学校园里那可是很多男生追的。” 好吧,其实总共只有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深度近视。 他嘘了一声,“大人就喜欢把小孩子当傻子。其实自己才是傻子都不知道。” 说完,自顾自的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你只有二分钟了。” 我赶紧冲进了厕所,三下五除二的拾掇了那一脸的蓬头垢面。 出来后,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啧啧啧个不停,“我一个小男孩都要提前一个小时起来梳洗打扮。你还是一个女人呢,居然只提前三分钟。真是邋遢!” 我一边跟在身后走着,一边想着这小鬼现在不采用实际行动,而是转而用言语诛心了么? 不过才不管他做什么,老娘我一概照单全收! 下了楼来,秋彦早已经等在了下面。看见我来,他抬起了埋在晨报间的头,淡淡道了一声,“早。” 吃过早餐将小鬼送到了学校之后,换成了他来驾车。 一路上,他一句话都不说,车子里也连个音乐或广播都不开。车窗还全部死死的关了上。有那么一刻,真是恍惚不是坐在车里,而是置身于一座深山老林。 终于,车子在一广场处停了下来。好奇的跟着他下了车,刚准备开口问他这是要去哪,就见他忽的拉起了我的手来,径直往商场大楼里的服一家装修奢华的服装店走去。 临进店门前,我赶紧抬头看了一眼店招,一串陌生的英文。 进去后,有笑容甜美的售货员迎上来,他就跟人家说了一句,“把你们这一季所有款式的她的号,都拿一件出。” 我赶紧一把拉住了他,“秋先生,怎么回事啊?”我四下看了看,“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办事情的么?可是现在……我们怎么来买衣服了?” 没等他开口,店员就笑咪咪的道,“这俗话说得好啊,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要去办事情的话,就更得选几套得体大方的衣服了。有时候你穿得好一些,说着和之前一样的话,人家都会觉得你的话忽然变得好有道理了。” 另一个店员急忙帮腔道,“说得对极了。现如今啊,穿得好一些体面一些,也是对别人更好的尊重。同样啊,也更能得到别人的重视。” 听着她这那儿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着,我心里暗暗纳闷:天啊,是不是我太老,老得都已经不再适应这个奇怪的江湖? 什么时候人得靠衣服才能得到尊重了? 那到底是尊重了人呢,还是尊重了这套衣服啊? 我皱着眉看了秋彦一眼,他已经自顾自的帮我挑选了起来。然后低头的瞬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拉着,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了。 甩开吧,总觉得不是那么礼貌。 就那么拉着,又算个什么回事呢? 就在这个时候,门那边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我听到了一声温柔淡宁的细语,“彦……” 听得我骨头都快酥了。 转身一看,一个长发披肩,明眸善睐的女人正看向我们这边。准确的说来,是看着秋彦,而我,只是顺带被她扫了一眼。 不得不承认,这有的女人真是好看得叫人难过丑。腿长肤白,腰细胸大,脸蛋精致得像个芭比娃娃。 只是那双沉静幽兰的眸里,透着一股傲然和淡漠。 我歪了歪脑袋,忽的想到:该不会,这个人就是那个小鬼的生母吧? 11.无边丝雨细如愁 想到这儿,我下意识的赶紧抽回了手。一旁的秋彦稍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吭声。面前的那女人这才开始正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之后,嘴角抹过一丝不屑,稍纵即逝。 那潜台词仿佛就是:哼!根本不是对手! 我的头不自觉的往下低了一分。 那女人走上前来,姿态盈盈的看向秋彦,声音那叫一个柔,“彦,那么早,就来逛商场啊?” 秋彦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我在一旁看着,都替那女的感到尴尬至极。 见秋彦不理她,她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我,只是那眼神里,多了几分敌意。 拜托,他不回答你可跟我没关系,你这么瞪着我是什么啊? “彦……她是?”那女人脸上婉然的笑着,眸里却又沉了几分。 哎!女人的心思啊! 秋彦自顾自的选好了一款衣服之后,又朝我靠得更近了些,还伸出手来揽过了我脖子上的头发,扯出了我的后衣领看了看,然后跟一旁的店员说让这个系列的所有s号的来给我试。 讲真,买衣服哪个女人不爱? 还都是些那么贵那么好看的衣服,平时我可连看都没怎么敢进来看过。 再说眼前这硝烟弥漫的,还是走为上计。 跟着店员来了后面的试衣间之后,她们先选了一件粉色的裙子,款式到是蛮简单精致的,就是那颜色,我从未尝试过。总觉得有扮嫩的嫌疑。 一旁的店员见我不大钟意,赶忙道,“其实那位先生很会挑衣服。您皮肤很白,体型又偏瘦,蔷薇粉和宁静蓝是最适合您的颜色了。尤其是这件,很多客人都很喜欢,可是上身效果都不理想,您就算不相信那先生的眼光,也至少相信我一次吧,我们每天在卖场里见过无数的客户,什么人适合什么类型的衣衫,那还真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经不住她那么游说,我点了点头,拿着衣服走了进去。 等到我穿好出来的时候,一照镜子,连自己都有点恍惚。 店员在一旁笑得格外灿烂,“对吧,我就说,这裙子跟您简直就是绝配啊!可爱又不是婉约,端庄中又透着那么些诱惑。” 说到最后一点时,她还笑着把衣领往两肩膀两边又拉下来一些,露出了锁骨。 “哇!客人,您的锁骨真的太漂亮了。我见过很多很多比您还瘦的女人,可是像您这么迷人性感的大锁骨还真的是很少见呐。” 可能是自己身上的东西见多了,总觉得不以为意吧。反正我看见锁骨更多的想到却是小时候看《新白娘子传奇》里面许仙被人用大铁钩勾破琵琶骨的惨状。好像位置也是差不多的。 但不能否认的是,穿上这条裙子之后,我觉得我年轻了至少五岁。 原来扮嫩的感觉也还是蛮不错的。 店员又体贴备至的给我弄了一下头发,轻轻的捋了几下,绑成了一个随性的丸子头,这样一来,整体更搭了。 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时,我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都已经忘记了上次这么试衣服买衣服是在什么时候,两年前?或者更久?总之有了孩子之后,从怀孕到生产,再到现在,我几乎快忘记什么叫逛街了。 一想到孩子,原本有些开朗起来的心情再次变得阴霾。 低着头走出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只有秋彦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杂志。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眸里顿时秋波荡漾。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姑娘了,但被这么盯着,还是觉得难为情极了,像是个什么商品或者摆设似的。于是赶紧自己自救道,“你看还行么?行的话就这件吧,我们可以去办事了么?” 他沉稳一笑,“很漂亮。”站起身后,又对一旁的店员道,“就这个系列吧,所有款式的这个型号都拿一件。” 那店员即刻笑逐颜开,“好的先生,您请稍等。” 我等她小姑娘跑远了一些之后,才拉了拉秋彦的衣角,“你知道这个系列有多少款式么?不要那么浪费了。” 他抬起手来想轻轻拍拍我的简,但是看到露出的锁骨后,眼神稍微游离的一下,继而往我脑袋上一摸,“赚钱来本就是为了花。不用才叫浪费。” 说完,潇洒转身,前去结账。 我恍恍惚惚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摸了摸刚才他摸过的脑袋的位置,心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摸头杀。 这家伙,撩妹技能简直99啊,多一分是怕他骄傲。 很想说这是盛情难却,但其实我也是个实际而又虚荣的女人,有好看的衣服穿,而且也不是白穿白拿,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工作更卖力一些吧!除此之外再说什么都显得太矫情了。 穿上漂亮的衣服,跟着他走出了商场,他手里大兜小兜提着的都是我的东西。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忽然想起张黎来。 人的心多奇妙,这个时候我居然还能想起那个混蛋来。还会拿他来和面前的这个人作对比。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远不是钱的问题。 以前谈恋爱那会儿,张黎也会陪我逛街,买东西的钱有时候是他出有时候是我出。但永远不变的一点是:他绝不会帮你拿包或者选衣服,认为那样的男人会很丢脸。 不是在一旁苦着脸催促你快点快点,就是只知道低着头玩手机游戏,玩到走路撞墙都不知道。 所以啊,女人是爱钱,我也一样。但更爱的,还是一个愿意陪你护你的男人。 想到这儿,冷不丁连我自己都羞耻了自己一把。 唐依依啊唐依依,现在是什么时候啊。收起你那永不泯灭的少女心吧。且不说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别的事情。就说面前这个男人再怎么满足你所有想高攀的对象的幻想吧!可是同样的,人家也绝对有人家要高攀的对象啊。 所以啊,我等渣渣,还是想想就可以了。 上了车后,好一阵子,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就没话找话的开口道,“对了,刚才那个女人是小……是那个……谁啊?” 原本想直接问是不是小澈的吗,妈妈,可是一想万一不是,岂不是让人很难堪。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甚至于我看他那表情也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不由得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什么话题不好找,偏偏找了个聊了一句就进行不下去的话题。 我尴尬的笑了笑,赶紧岔了开,“那个,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先去警察局,还是小霞家?” 熟料,他却答非所问的来了一句,“那个人,是我的……前妻。” 我点了点头。心想着这人的网速,真够慢的! “也就是小澈的妈妈喽?”我自然而然的道。 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不,只是我的前妻。” 我有点被吓着了。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是你的前妻却不是小鬼的妈妈?这信息量! 意思是还有好几个前妻喽? 啧啧啧,我就说,有钱人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样。 正这么想着,他又飘来一句,“我们先去你那个朋友家吧,地址给我。” 我赶紧收回无关的思绪,专心应对起来。 驾车来到小霞家那个小区,我跟他大致讲了一下那些天的情况。他听着听着,眉头紧锁,“所以很可能,电梯被人做了手脚,所以才下不去?” 我一愣,“我没那么说啊,只是说刚好——对哦,哪有那么多刚好!肯定是有人让电梯卡在哪里下不去也上不来,所以小霞和我都才会跑楼梯!楼梯里又监控,想怎么说还不全凭一张嘴?” 想到这儿,我猛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那天光顾着楼道了,都没有想到要看看电梯那边的。那现在我们去找保安看看?” 他沉沉的摇了摇头,“一般小区的监控已经比其他普通公司或者单位3到7天的监控要长了,可是最长也就一月。可事发到现在,几个月了?” 我心里一叹,“被覆盖了。那这样说来,我们小区那里的监控也别想了。” 看了电梯之后,我们又改爬楼梯,走了没几步,他忽然转过头来问我,“你不觉得奇怪么?即便电梯被卡住了,可是你打电话说过要来找小霞,让她在家里等的啊,她为什么还要出来?” 我呆在了原地,“是啊?她为什么要出来?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怎么说呢,当时情况太危急来不及去想?还是我压根就没想过小霞会对我怎么样,所以也丝毫没对她有过怀疑? 他略微沉凝,又接着道,“而且据你所说,小霞在摔倒后,你扶她起来问她有没有看见谁。她说的是没有,只看见你?” 我点了点头。 “你不觉得很有问题么?”一个大活人,也不是隔着多远,就隔着那么一层楼的距离,小霞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有一个人?那这个人走路得有多轻?” 说着,他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如果这样话,她也对警察说了,那么其实也就是变相的在给警察提供那么一个信息:害她摔倒的唯一嫌疑人就是你!” 我越听,感觉脚下的步子越沉。 小霞,千万不要真的是你! 12.无边丝雨细如愁 来到小霞家门口,我沉沉的吐了口气之后,按响了门铃。 这期间,我一直低着头呆呆的盯着地板,表面一动不动,心里却早已乱作了一团。 过了半晌,没有动静,我接着再按,不停不停的按。 秋彦沉着的拍了拍我的肩,“你按按隔壁的门铃试试。” “你的意思是她躲在隔壁?”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让你问问隔壁邻居,她们最近在没在家。如果在,你那么按还不开的话,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也没必要再按了不是么?” 我如梦初醒,接着按响了隔壁的门铃。 一会儿之后,门开了,却隔着一扇铁闸门,我们只能透过稀稀落落的缝隙看到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娘。 老大娘盯着我们看了好几眼,嘟哝着不认识我们,还说自己儿子儿媳都上班去了,问我们是不是坏人,要来骗她这个老太婆。 我真差点没被老大娘逗笑了,坏人还有承认自己是坏人的么? “婆婆,我们只是想跟你打听打听隔壁这一家人最近在家吗?” 老大娘偏了偏耳朵,“隔壁?”随后又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是说小孩子很多很吵的那一家么?” 我急忙点头,“是啊,就是她家。” 老大娘即刻瘪了瘪嘴,靠近我了一些,悄声道,“经常就是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老公在外做生意,很少回来。这种情况下男人八成得再外面有别的心思的。有好几晚上我睡不着,半夜醒来还听到呜呜的哭声呢。八成是她。这老公在外面有了别人,但没那本事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的女人,最可怜了。” 大娘说得眼睛直瞪,我听得心里发酸。 “那您最近有看到她么?她在家么?” 大娘眯着眼皱了皱眉,“我已经好久半夜起来没听到哭声了,这早早晚晚的,也没了孩子的闹腾声了。我记得……”她又瘪了瘪那已经没有牙的嘴巴,“对喽,好像听我儿子说起过,他们家搬走了。好像是搬去什么大别墅了呢。” “那您知道具体的位置呢?或者您儿子知道么?” 老大娘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啊,都是听我儿子说的。你们要不问我儿子吧,他还有……”她翻出老年手机看了看,又拿起自己的手指头数了数,然而一脸高兴的道,“还有八个多小时就回来了!” 我和秋彦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轻轻叹了口气。 告别了老大娘后,我们又到保安室问了一下,那边也告诉我们,房子已经卖了,至于原先的住户搬去了哪里,他们真的不知道。 小霞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之后,我看到秋彦拿出电话来走得远了一些打给了某个人。回来之后,他告诉我,这头就先交给私家侦探去跟了,我们现在先去警察局。 到了那儿之后,情况也不太乐观。虽然秋彦有他的门路,要找内部人员提审到那个嫌犯不是不可能。但是那个嫌犯据说在抓捕的时候被围观的有些情绪过于激动的群众围殴过一段时间,重创到了脑部。 所以现在是时睡时醒,迷迷糊糊。别说了提审了,有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来这边要想有进一步的突破,一时半会儿是很难的了。 所幸也并非一无所获。这次接待我们的警察比之前几个用心多了,不仅带着我们去原来的派出所调出了卷宗,并且责令重新就疑点展开调查。 出了派出所之后,那个警察又带着我去了那天出事的海边小屋。 远远的,我的腿就已经开始哆嗦了。直至推门而入的那一瞬,没来由的紧张变成了无与伦比的哀伤。眼眶一阵湿热。想起那天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那种绝望无助的悲鸣,我的心狠狠的扭成一团。 秋彦和警察在一旁就这卷宗讨论开来,间或问我一两个问题,我如实答着,心里一片萧瑟。 呆呆的凝望着那个窗台,想起我的宝宝曾经在那里悲鸣不止,等待着我来救她,可我最终还是把她弄丢了,我就连走过去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想自己再一度沉溺于悲伤中无法自拔,我赶紧收回思绪,认真的听起他们之间的对话来。 秋彦看了看门,又看了看卷宗,皱着眉对警察道,“这么说来,根据目击者提供的资料来看,自从唐依依进了这间屋子之后,就再没看见过任何人出过屋子了,直到警察来。然后警察到了之后,里面只有唐依依一个人?” 那警察肯定的点了点头。 秋彦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那个警察,自己点燃后猛的吸了一口,“可是这说不通啊,唐依依说她是被人敲晕的,然后还感觉自己被那个人搬动过的。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呢?” 警察沉沉的点了点头,“当时因为当事人神志不清,又被诊断为精神分裂,所以我们同事认为当事人的这段证词的可信度不高,转而更倾向于那位用手机拍照还录像了的目击者了。” 秋彦哦了一声之后,又吸了几口烟,眼里波光一闪,“那如果说…无论目击者也好,唐依依也好,都没有撒谎呢?” 警察沉吟了片刻,直直的盯着那个窗台,“那就只有一种解释,真正的嫌疑人在警察到来之前,就以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逃了。” 秋彦径直走了过去,摸了摸窗台,又看了看海水,“如果要逃的话,从这里,似乎是唯一的路径了。可是,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呢?还有,那个孩子是怎么运走的呢?要想从窗台逃走又不被任何发现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那警察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一脸诚恳的道,“你放心,我会派人按着这个思路继续追查下去的。” 秋彦征询似的看了我一眼之后,见我恍惚着点了点头,他便朝那警察淡淡一笑,“那好吧,看来今天也暂时只能到这儿了。如果有什么进展,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谢谢你了。” 那警察一改之前的严肃,笑容腼腆的道,“哥,你说哪里话呢。无论如何,你姐,永远是我的嫂子,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 嫂子? 姐? 秋彦还有个姐姐,在哪儿呢?我怎么没见过?就算是嫁人了,为什么都没有听家人提起过呢? 不过转念一想,我才来这个家几天啊,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人家至于要什么都跟你说么?不知道也很正常。 况且当下是该操心这些的时候么? 这么折腾了一番之后,原本计划着还要去我之前住的那个小区的,可是一看时间,快到孩子放学的点了,我们便别了警察,驱车前往学校。 这回,秋彦没让我开车了,还主动开口跟我搭话,“你不要灰心,虽然表面看来进展慢了一些,但只要孩子还活着,就有希望不是么?” 我木楞的点了点头,“我只是想不通,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个女人?她至于要那么处心积虑的要来害我呢?” “你之前不是一直怀疑那是你前夫的外遇么?” 我有些茫然,“当初那么觉得,是因为那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他听后,扬了扬眉,“最合理?意思是之前还有过别的怀疑?” 我苦涩一笑,“是啊,一开始差点被推下石崖去的时候,我最先怀疑的就是婆婆。再然后在公司工作用邮箱里接二连三的收到那些奇怪的邮件,我又怀疑是我的新上司胡莉莉。”说着,我自己都觉得好荒唐,“现在想来,当时可能真的是吓傻了,逮谁就怀疑谁。” 秋彦却沉凝着摇了摇头,“你有没有觉得,其实这才是那个人的真正用意?” 我心里一抖,“什么意思?” “她推你的时候,完全可以多用一点力,这样不就一了白了了?可为什么偏偏不呢?这就说明,她的本意不在于要只你于死地,至少不是身体上的死亡。” 说到这里,秋彦顿了顿,眼里透出一种诡异的阴寒,“她就是想让你陷入恐惧,让你怀疑周围的一切。然后因为你的怀疑,又让你周围的所有人都远离你,厌弃你,以为你是真的疯了。到那个时候,你才是真正陷入了无边的地狱。没人相信,没人理解,向这个世界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得不到回应。那种感觉,看似还活着,却连死都不如。”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啊,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想过,她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果真要杀死我的话,我早死了不止一回了。原来比起杀死我,她更想的,是要逼疯我。可是为什么呢?逼疯我她又有什么好处?” 秋彦语调森森,“好处?无非就是想让你体会她曾体会过的那种痛苦。三两下结束了你的生命多无趣,留下来慢慢折磨,看着你生不如死的样子,对她而言,可能才是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快乐!” 13.无边丝雨细如愁 听了这话,再配上那副獠然的表情,不禁让我后背发麻。 忽的想起那个秋阳跟我说的关于他的那些话,我第一次觉得,那些话兴许是对的。 只是,我还有什么好利用或者失去的呢? 勇者无畏,一无所有者,更无畏。眼下看来他也的确实在尽心尽力的为我找着孩子,我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按照约定那样替他照顾好小鬼吧。 想到这儿,我收回思绪,接着他刚才的话道:“让我体会她曾经历的那种痛苦?疯子!你是说现实中这个女人很可能是疯子!” 他嘴角抹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至少别人这么认为她,亦或者……她身边最重要的人是这么看待她的。但是她本人一定觉得自己没有问题的。” 我用揉了揉堵做一团的胸口,“张黎到底是从哪儿认识了那么个人啊?而且……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真的就只是她一个人所为么?一个女人,能有那么大的能耐,算计得那么精准?” 他脸上浮上一抹了玩世不恭,“你没听说过那句至理名言么?” “嗯?” “精神病人思路广,傻逼青年欢乐多。” “呵!” “有时候,还真别小看了那些精神病。天才和疯子也就一步之遥。”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凝着看向了窗外。 天才和疯子也就一步之遥。这句话,张黎也曾拿来骂过我。只是他可能做梦都没想到,其实真正的疯子恰恰是他认为正常的那一个。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么?在个干什么呢? 那个女人肯定不会让他知道孩子的下落的,不然一切就穿帮了。可是……有点想不通啊,那个女人做了那么多,逼疯了我,就只是为了和张黎在一起么? 思绪万千之际,车子已经稳稳的停在了校园门口。 瞪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秋彦刚准备下车,偏偏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掏出来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就拉了拉他的衣衫一角,“不然我下去看看吧。反正以后我早晚也得熟悉熟悉的。” 他会心的点了点头,无奈的接起了电话,而后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去吧。 门卫询问了我一番之后,又让我做了个人信息登记,方才放我进了校园。按照之前记住的小鬼的班级找了过去,里面已经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小屁孩在跑来跑去。 我拉了其中一个问了她一句,“小朋友,请问秋允澈是在这个班么?” 小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是的。” “那请问他到哪儿去了呢?我刚才一直在门口等着,没有见到他诶。” 小女孩露出一个顽皮而鬼马的表情,“阿姨,你是他的妈妈么?” “啊?”我有点诧异。这丫头干嘛问这种问题。 小女孩即刻狡黠一笑,“秋允澈是今年才转来的呢,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妈妈来接送过他。可是呢他又一直跟我们强调自己是有妈妈的。所以啊,阿姨,你是他的妈妈么?” 这个小屁孩,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我怎么答呢? 再看看闻声凑过来的几个小孩,一个个把我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看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的,就那么尴尬的笑了笑,也没承认。也没否认,转而道,“你能告诉我一下他在哪吗?” 小女孩立即蹦蹦跳跳的走到了窗前,指了指远处的林荫道,“今天轮到他和另外一个同学值日,在打扫园地呢!” 我笑着说了谢谢之后便走了出去,身后,隐约传来几个小朋友的私语。 “我就说小允澈有妈妈的吧,你还之前还说没有。” “我哪里知道嘛,以前又没见过。” “诶,他的妈妈好漂亮哦。” 听到最后这一句,我心里乐开了花,总算有个审美正常的小屁孩了。按着之前那小姑娘指的地方找了过去,空旷的场地人影都没有一个。 真准备走,就听到有几声隐隐的咒骂自一栋教学楼背后的角落处传来。 循声走了过去,走到偏僻处,只见校服穿得歪七扭八的男生在轮流对地上一个男孩拳打脚踢,躺在地上的男孩脚对着我,头朝里,缩着四肢,不吭不响。 再一看那双鞋子,红得耀眼! 我把心一横,壮着胆子走了上去。 “喂!你们干什么呢?” 鼓起勇气了喊了那么一声之后,几个小子立即停止了动作,扭过头来盯着我,脸上的表情,带着点本该和这个年纪毫无相关的煞气。 我的心缩了缩,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 其中一个体型瘦削的小子朝我吐了口唾沫,“臭女人,是活腻了么?管什么闲事?” 我没想这些小子压根就不怕大人,下巴隐隐抖了抖,粗着嗓子道,“谁说管闲事,那是我们家孩子!” 瘦削小子一听,朝身边另外一人歪了歪脑袋,“你不是说那小杂种没妈的么?” 被问的人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每次都是一个沉着脸的男人开车送来。没见过有女的啊!” 我气冲冲的跑了上去,三两下拉起了倒在地上的小鬼,朝着面前几个大男生撕声怒吼,“你们都是哪个班,都把名字给我报上来!” 瘦削小子嘿嘿一笑,“哼!臭女人,想拿告老师来吓唬人啊!”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以为意还是故作神气,但我一开始确实是想说告老师校长来着。不过眼下看来,那估计是没啥杀伤力了。于是慌忙扯到,“跟你们这些小混蛋,我才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报警!” 有个胖嘟嘟的小家伙明显的一抖,旁边的瘦削小子横了他一眼,而后不屑的看着我说,“少拿警察吓唬我们。我可是有未成年保护法保护着的,死三八!” 我了个去,现在的小孩都已经进化到如此逆天的地步了么? 我捏紧了拳头,双手叉腰,努力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仗势,“切!少年保护法能保护你们你进监狱,可别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地方叫做少管所!里面关的都是些比你们还混蛋的大坏蛋。我们家小澈的爸爸可认识少管所很多领导,到时候只要你们进去了,保证能让你们365天天天酷刑不重样!绝对让你们下辈子都忘不了!” 小胖子听了,拽了拽那个瘦削个子的肩,“他爹好像也挺有钱的。我们还是……” 谁料瘦削个子一把甩开了小胖子的手,一脸的我是南哥我怕谁的猖狂,“哼!我会怕你” 边恨咧咧的骂着,勾起叫来狠狠往我小腿上一踢,然而骂了句,“臭女人去死吧!” 紧接着,转身一溜烟跑了开! 其他小家伙显然和我一样惊呆了,愣了几秒之后,也跟着跑了开。我回过神来,赶紧在身后佯装追赶着喊道,“别跑!抓到你们就关进少管所去!” 见他们终于跑远了,我这才大大的动了口气。 回过头来,小家正嘟囔着脸瞪着我,看不出来半点感激的样子,反倒是一把甩开了我想要上前拉住他的手,一晃一晃的走了开。 我急忙跟了上去。 “喂!红孩儿,我冒着生命危险的救了你,你那是什么臭表情啊,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么?” 他扯了扯嘴角,“切!我又没让你救!再说你刚才那副模样真是丑爆——”说着说着,他一下子顿了住,皱紧眉头瞪着我,“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一愣,刚才还真是脱口而出。 穿着一双红鞋子的小孩儿?不过这家伙那犟脾气和臭表情和西游记里那叫红孩儿的小屁孩不一个德行么! “怎么?还不服气啊!叫你红孩儿还是抬举你呢!人家至少还会三味真火还孝敬父母,你就只会把我往水里推和大声吼我!” 他傲气的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我父母!再说还好你不是,不然有你这么难看的妈妈肯定要被笑死!” 我一听急了,“说谁难看呢你?刚才你们班还有同学夸我漂亮呢。”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瞎子说话给傻子听。” “嘿!怎么说话呢你!谁稀罕做你父母啊。我才是呢,有你这样的小屁孩我也还不如直接两巴掌呼死呢!” 他一下子不走,呆呆的看着前方,目光钝钝,语调沉沉,“死了才好呢。” 我心下一凉,这孩子,说什么瞎话呢! 我张了张嘴,本想安慰他几句什么,可一时间却什么都说不上来,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远方的天空,一轮硕大的橙色圆盘正缓缓下坠,染红了周边的半天天空。 那之后,又随他进了教室拿书包。几个小朋友们又是一阵叽叽喳喳。出了教室后,他让我在门口等一会儿,自己进了厕所。等到再出来时,原本有些乱的头发和衣衫全整理如常了,脸也洗过了,手臂上受伤的地方也悲催穿上的校服外套盖了住。 仿佛一下子又变成了那个不声不响的乖乖仔,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到他这幅模样,我的心却无端端比刚才看到他被踢倒在地的时候还更疼了。 有时候过早的成熟,真是一件让人心酸的事! 14.无边丝雨细如愁 他抬头白了我一眼,“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恍惚了一下,“什么眼神?” 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就不用装傻了,反正本来就是个傻瓜。”说完,一把夺过书包,小跑着下了楼。 我慌忙跟了上去。一想起之前的那一幕,不免心有余悸,“刚才那些,应该是高年级的吧?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有三个是六年级的,带头的那个叫骷髅,初一了,经常翻墙混进来。”他面无表情的道。 我一听,不免有些来气,“你才三年级诶,他们四个那么欺负也不怕丢脸啊!” 他一脸的见怪不怪,“这个世界本来就这样,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人吃人的社会,没有牙齿,就只会被啃成一堆白骨。” 这话,从一个九岁的孩子口中蹦跶出来,真是听得我冷汗直下。 我开始好奇他到底是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才会有那么古怪暴躁的性格,以及这昏暗无边的思想? 一时间有些震惊得答不上话来。他见状,停下了脚步,斜了我一眼,“今天买衣服了?” 我低了头看了看那身裙子,不明白他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用的是我爸的钱吧!” 这小鬼,什么意思啊! “那也是我从你爸那里挣来的好么?带好你这个小滑头,就是我的工作。” 他直直的看向我,表情装得很凶狠的样子,眼神却在闪烁,“我可警告你,要是今天的事情你敢跟我爸说的话,我敢保证,你永远别想再干这份薪资优渥的工作了!” 说完,负气的扭头就走。 我追了几步之后,起价败坏的喊了声,“知道了,我不会说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他听了,脚步稍稍一顿,又接着快步走了开,始终刻意的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来到车旁时,秋彦还在打着电话,见我们来,将话筒捂了住,问了声,“怎么到这个时候。” 小鬼即刻露出一个乖乖的笑容,“今天轮到我值日。” 秋彦便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之后,重新接起了电话。 小鬼上了车了,秋彦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来开车。他则讲着电话下了车去了副驾驶上。 车子开到了家门口后,他才终于挂掉了那通电话,烦闷的扯了扯西装领带,脸色难堪至极。 我正要开进去停进车库,就听他沉声道,“你带着小澈先回去。我这儿还有件事要去处理。” 我点了点头,急忙下车替小澈开了车门。 小鬼看着我时是一脸的寡淡,但只是一见到他爸爸,马上就是一副天使般的面孔,“那爸爸,我先进去喽。你好好去办自己的事吧,别担心我。” 秋彦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小鬼的头,而后又看了我一眼,“那就交给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一说这样的话,我就觉得肩上的担子忽然的一沉。好像他不是要交给我一阵子,而是要交给我一辈子似的。 送别了秋彦后,小鬼转过头来瞪了我一眼,“今晚少烦我。自己呆着,不准再问我任何问题,也不许和我说话。”然后就自顾自的走了。 那一晚,我终于没有再被赶出来。小鬼那屋的门锁已经在他上学的时候全让他爸爸找人给换了,钥匙也交了一份在我手里。 饭也是厨房的人直接端上来。想起这几天来似乎都是这样,好像是默认的潜规则一般。只要秋彦不在,我们都不用下去跟那两老和那个半吊子医生吃饭。 真不明白这一家子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而且既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如此不快的话,为什么不搬走呢? 也不差这几个钱啊! 那一整晚,小鬼都是一个关在房间里,一点声息都没有。我索性也就不去打扰他,收拾了一下屋子后,就到走廊里逛了逛。 然后,就那么下意识的走到了秋彦的书房门前。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一串的钥匙,本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接连换了几把钥匙没想到其中还真有一把能打开那门。 本来一开始目的也很单纯,他不是让我有时间的话就多到他书房看看关于黑暗恐惧症的书么? 可是翻了几分钟之后,我真差点就睡着了。这些书写得那个繁复啊,绕来绕去半天也没个重点。不由又将书放了回去。想着与其看书,我还不如网上好好查一下。 接下来又顺着书柜翻找了一番,以为会有些自己爱看的书籍之类的,。好家伙,全部都是些什么时间简史,黑洞理论什么的,够高深! 随便抓起了一本封面黑呼呼的书,刚翻了两页,就有一张照片掉了下来。 我捡起来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个昔日的农村二愣子不就是现在那个苦瓜脸秋彦么? 这小五官可不一模一样么? 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段鼻涕抹满脸还笑容灿烂的童真岁月。只是和他一起站在小桥边,伸手担在他肩上,笑得甜美无暇的人这个女的是谁呢? 生母?太小了!青梅竹马,显然也太老了! 对了!难道这个就是之前那个警察说的他的姐姐? 将照片放回原处后,正准备走,就瞥见了书架旁边的一扇门。 我心里明明一再告诫着自己,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可是鬼使神神差的,我还是推门而入。里面那叫一个黑,即便开了灯也像是在个山洞里似的。 我隐约只能看到一张床,其他的一会儿根本瞥不见。 真好奇一个在这么黑的地方到底要怎么活啊? 正这么想着,肩膀忽的被人拍了一下,我吓得跳了起来。 转身看去,只见秋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我急忙慌慌张张的解释道,“那个,我是来看、看书的。” 他沉沉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床,“可是里面这东西……似乎是拿来睡的。” 我艰难的咽了咽,“对不起啊秋先生,以后我绝不乱进您的房间了。” 说完,我欠了欠身,快步走了出去。熟料刚走到门口,就被他大力的一把拉了回去。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拽着往床边走了去。 没几步之后,我脚底一空,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三两下褪掉了鞋子。 “秋、秋先——“我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扔到了床上。 再然后,我听到了一句男人最经典的谎言:“放心,我只是想抱着你睡,不会做别的。” 我的心咚咚跳个不停,挣扎着刚要爬起来,就又被他一把按了下去。 彼此肌肤相触时,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已经被他从后面搂进了怀里,而后我越动,他就搂得越紧。 动得实在是累了,就又轻轻的喊了他一声,他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句之后,抽出一只手来,啪的关掉了灯。 正纳闷着这房里开关咋那么多,视线看到头顶上方是,忽然的眼前一亮。 这满屋子一闪一闪的,是星星? 我傻啦吧唧的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原来是贴上去的。 我就说了,现在这时代,被污染得那么严重的城市里,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干净的星空。 不过……真的好美。 到底用了什么材质,才能仿得那么像呢? 等我看了半晌再回过神来时,耳畔已经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 感情这家伙,还真是睡着了。原来这世间,母猪还真是有会上树的一天啊,居然男人的话也变得可信起来了。 又那么躺了好一会儿之后,我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体从他怀里抽了出来。 人在黑暗中呆久了之后,很快视线就变得清晰了起来。我跪在床上轻轻的拉被子替他盖了上之后,便把脚伸下了床想找自己的鞋子。 可摸索了半晌,也只有一只。 我索性光着脚丫踩了下去,然后低头钻进了床脚找鞋子。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我细下看了看,遂又想起自己兜里有电话,于是拿出一来那么一照。 鞋子还真就在床脚。 我又爬进去了一些,伸手将鞋子拉了出来,就在将要退出来的时候,我头顶到了什么,忽的一痛,再然后,有什么东西弹了出来。 我一下子呆掉了。 这什么呀? 拿着手机照了照,模样像是本笔记本啥的。我好奇的伸手取了下来。一看,原来是本小日记本。 看着那图案和色泽,应该也有些年月了。 还是带滑轮锁的呢,需要输入四位数的密码才能打开。 一想到这日记本的主人此刻急躺在我的头顶上方,人家辛辛苦苦藏得那么深,肯定就是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我这么当着人家面的挖出来,也太不厚道! 这么想着,我赶紧又放了回去。摆好后使劲往上一按,木板又缩了回去。 真是煞费苦心,既然要藏得那么深,干嘛不干脆直接烧掉呢? 蹑手蹑脚的钻出来之后,我冒起要来刚要走,就听到身后幽幽的传来一句,“要过去了么?” 15.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全身冷不丁那么一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天啊,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 我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我刚才是蹲下去捡鞋子了。” 黑暗中,我看不大清他的脸,只听得他淡淡一叹,“我是问你,是不是要过去了。” 我方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句有多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啊,对对对!我看你睡着了,然后……那个我以为——” “对不起了。”他忽然开口道。 “啊?” “刚才有点失态了。还有,这几天事情实在多。但是你别担心,该调查的事情一直在派人调查着。明天早上你先送澈去上学,下午接他回来。等晚上我们一起去你……原来的家。” 我感激得点了点头,“谢谢你。” “不用,作为你帮我照顾好小澈的交换条件,这是我应该做的。” 从那件屋里出来后,我的心仍旧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 这个秋彦,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真够吓人! 第二天送小鬼去读书之后,我也没回他们家,而是驱车前往自己曾经租住过的那间小阁楼看了看。那里已经换了新的主人,一对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夫妇。房间简单的装修了一番,露的房顶也补了上。桌上摆着他们孩子的照片,笑容灿烂。 房东老太太看见我来,一脸的百口莫辩。她以为我是要来找她退租金和那三个月的押金吧。一见面就不停不停的唠叨着这事儿不怪她,是我自个儿租着租着跑了。 她可是替我空足了那几个月才转手租出去的。虽然我不至于会想相信。但至少也不会去拆穿。 都是穷人,谁都不易。 当我提出来我只想要回之前放在屋里的那个望远镜时,她直摇脑袋,“没有没有,啥都没有!我可没看见。” 可是旋即,我便看到她那白白胖胖的小孙子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的,正是我那副望远镜。不过已经被磕得镜片都掉光了。 我心疼的看了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要走。 身后,那老太太忽的问了我一句,“对了,你一直背上背下的那孩子呢?” 我的身子猛的一僵,鼻尖直发酸。 佯装没有听到,我快步下了楼。又驱车前往之前来过的那片拆迁区。本以为那栋废旧的单元楼还会在的。 可是远远的,我就看见那里已经被蓝色的铁皮棚子给围了住。 下车一看,那里已经成了一个硕大的坑,下面有很多机器和工人在忙忙碌碌。先前的楼房连渣渣都见不着了。 不过短短数月,一切都已变了模样。 那之后,我又去各大母婴卖场,小婴儿的游乐园,甚至是游乐园到处到处的逛。但凡是有和我的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我就会不停不停的盯着看,一直到确认不是我的孩子为止。 明知道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不做点什么,总感觉自己良心难安。 就这么一直忙到了下去,去接了小鬼放学后,他要买第二天画画课用的颜料,我就驱车带着他去了文具店。 店门口有两个摇摇车,我看到其中有个车上坐着的小孩跟我的女儿差不多,快一岁的样子。小澈摇啊摇,那小女孩笑啊笑。 摇摇车里放的那首歌以前我也放给自己的女儿听过: “不愿再玩我的洋娃娃, 不愿再唱小班的歌呀。 好想吃妈妈做的饭菜呀, 好想听爸爸讲的童话。 …… 我最爱的爸爸妈妈。 你不用把我牵挂。 我会听话…… …… 但其实我最想听的。 是你的话。” 这是一首公益歌曲,以前听的时候就是有些唏嘘,现在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宝宝来,忽然就成了最催泪的音符。 我亲爱的孩子啊,你到底身在何方?有没有吃饱,能不能穿暖? 妈妈现在最想听的,也是你的声音啊! 脚下再也迈不动了,我软软的蹲了下来,将头埋在膝盖处,隐忍的哭出了声。 一旁的小家伙像是急了,不停的跺着脚,压低了声的道,“喂喂喂!你干什么?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你都不害羞么?真是丢死人了!我才不要在你旁边,省得跟你一起丢人。” 说着,他似乎走远了几步。 本想抬起头来跟他说两句,可悲伤来袭,我也无能为力。 过了几秒之后,他又走了过来,自顾自的咕哝几句,嘴上仍然一个劲嘀咕着太丢人了,可小身子却还是渐渐的朝我和这边挪了挪,替我挡住了行人的视线。 我心里不由得一暖。 “谢谢。”我声音哽咽的说。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快点起来吧,丢死人了都!” 我赶紧擦干了眼泪,双手按着膝盖撑着站了起来。 买好画画原料后,我们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一旁的甜点店。小鬼吃得呼哧呼哧,我却什么也吃不下。 “喂,你的这份再不吃,我就要吃喽!” 我点了点头。 “喂,你刚才是怎么了?我头一次见一个大人听个儿歌都能听哭了呢?还不害羞啊你,那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我恍惚的摇了摇头,“因为我自己太冲动,不懂得进退,所以我的孩子被我弄丢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确定……还有没有活着。别说哭了,只要能找到她,死我都愿意。” 小鬼听了,切了一声。 “你切什么呢?孩子就是父母心头肉,为了孩子,父母什么傻事都干得出来。” 他不以为意的看了看窗外,“才不是呢,有的妈妈才不像你说的那样爱孩子呢。” 我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那孩子将头又扭过去了一些,摆出一副:闭嘴,别打扰我的模样。 我也就识趣的什么都没说了。 又坐了一会儿之后,秋彦的电话打了过来。也来不及送小澈回家了,我索性就带着他一起去何秋彦碰了头。 我们一同前往了我之前的小区。留下小鬼在车里等着之后,我和秋彦上了楼。刚一看到那扇大门,心里就有种莫名的惶恐和凄然。 呆呆的举起手来悄了悄门之后,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秋彦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一会儿之后,有个女的开了门。 我一看,以为自己大概是弄错了,就说了声对不起。 可是抬头一看门牌,对啊! 那么这个女人…… 难道房子卖出去了? “谁呀?”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再然后,看到张黎探出了半个脑袋来。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即刻朝他温婉一笑,“不知道诶。” 我一下明白了什么,直直的看向那个女人,看了又看。 瘦高个子,短头发,皮肤还有些黑。 这个就是张黎在外面的女人? 张黎急忙冲了上来,一把堵住了门,神色骇然,“你怎么来了?” 那女人即刻退到了一旁,紧紧拽住了张黎的胳膊,一脸的惊慌。 闻声赶来的公婆也恶狠狠的瞪着我,大声咒骂着我怎么还有脸过来,让我快滚。 我什么也顾不上,就那么眼都不敢多眨的看着那个女人。 见我看她,她一脸的讶异。 怎么回事?是装出来的么? 对啊!头脑那么聪明的女人,演技会差么?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连一丁点的那种气息都感觉不到呢?作为女人的第六感,我感觉不出来她对我的恨。 就在我发愣之际,婆婆跳扎扎的冲了上来,“你这个扫把星,快给我滚!我儿子没了你以后现在是要多好有多好,你就别眼红了!你这样的疯婆子是不配有好日子过的,快滚!” 边愤怒的嚷嚷着,她抬起手来就准备打我,似乎是打习惯了,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式样=的动作了, 而我呢,一门心思都在那个女人身上,根本没打算闪躲或者还手。 眼看着她的手就要砸到我身上的时候,一旁一直没吭声的秋彦一把捏住了那只手,从我身旁站了出来,语调沉沉,“老人家,唐依依可不是你家养的小猫小狗,想打就打。” 可能是秋彦那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有些阴沉,婆婆一下子吓了一跳,人也往后缩了一步。 张黎也明显吃了一惊,呆呆的望了望秋彦之后,又凶巴巴的瞪向我,“都过了那么久了,听说你也被……被人接出去了,那就好好开始自己的生活啊,还嫌给我们一家子造成的伤害不够么?还回来做什么?” 我收回了一直停留在那女人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他,目光灼灼,“说实话,没见你之前我恨死你了。可是见到你之后,我一下子就恨不起来,觉得你也就那么样了,不值得我恨。来找你们,一是关于我的房子,二是关于我的女儿。” 张黎倒吸了口凉气,“你什么意思?我们都离婚了!房子财产你不都——” 秋彦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咨询过律师了,那段时间她是在被鉴定为精神病的时候你逼她签的字,法律上,属于无效。她依然有权利追回。” 听了这话,张黎顿时脸色惨白。 16.无边丝雨细如愁 婆婆一听,大叫出声,“怎么可能?她有什么资格?这个房子现在可是我儿子的!连医生都说她是疯了,还把自己的孩子都杀了,你这个男的是不是被他迷晕了脑袋了,这样了还把她接出来?你当心让她害到家破人亡。” 秋彦神情淡淡,“案件警察已经开始重审了,推断当时屋里还有第三人,而且我们也掌握了孩子的的确确在那之后还活着的证据。” 张黎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或欣慰,而是震惊和怀疑,“怎么可能?孩子不是都已经被她害死了么?怎么可能还活着?” 听了那话,我当即寒彻肺腑。 不过我却没有去争辩什么,而是再度盯着那个女人看。 我发现当我们再说孩子的事情时,她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见我在瞪着她,她赶紧压低了脑袋,拽着张黎的手也更紧了些。 怎么回事? 气场完全不对啊! 我真不敢相信我一直在找的女人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了我面前。我更不相信的是从她身上我真的一丝一毫的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相反的,她似乎还很怕我! 是装的么? 我不理会婆婆和张黎的大声斥责,直勾勾的看向那个女人,定定的问,“那个一直在背后偷窥我,设计陷害我。还偷走了我孩子的人,是你么?” 那女人闻言,猛的抬起头来,瞪大了眼,“什么啊,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黎……” 边说着,她边求助似的看了看张黎。 张黎即刻抬起手来挡在了我和那女人面前,“唐依依,你又想干什么?我们都已经离婚了,你凭什么还要来干涉我的生活。” 我没有答他的话,继续瞪着那个女人,目光越是逼近,那种感觉越强烈! 眼看着我离她越来越近,婆婆又跳了出来,一把扯开了我,“你个小贱人,别以为带了帮手来我就怕你!这是我们从老家给张黎找来的媳妇,比你好一万倍呢!也不瞒你,还有了张黎的骨肉了,结婚证也扯了。你就别妄想着还能再跨进我们家,做张黎的媳妇了!” 眼瞅着婆婆又准备推搡我,秋彦忧心的看了我一眼,我朝她摇了摇头。 也不反抗,就那么冷静的看着婆婆,“再进你们张家门,说真的,我还真是不稀罕!可你们有了现在的安宁生活,那其中有一部分是践踏在我多年付出的基础之上的。我想要的从来不多……”我看她的眼里,又稳了几分,“但该属于我的,我也绝对不会让。” 张黎一把将往扯了过来,不由分说就要往门外推,“滚!滚出去!别再来我的家!” 秋彦见状,单手牢牢擒住了张黎的胳膊,言辞挑衅,“会对女人动手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 “你!你少管闲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不就是她们那什么破公司的一个上司么?怎么?觉得自己有钱就很了不起么?哈哈,到头来不也是捡了个别人不要的破鞋害当宝贝么?”张黎嘴上逞强,脸上却已经哀痛的扭成了一团。 看得出来,秋彦似乎又多了几分力道。 “还有你唐依依,别以为找了个有钱的就有多了不起了。这些有钱不就是玩玩你而已,你还真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 张黎却是鸭子死了嘴还硬。 婆婆和那个女人见张黎那么痛苦,纷纷上前扯着秋彦的胳膊,想让他放手。秋彦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眼看着张黎已经快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我定定的看了秋彦一眼,冲他点了点头。秋彦这才一把放开了张黎。 我趁着那女人正对面的我的时候,掏出手机来,咔擦一声拍下了她的脸。 张黎即刻喘着粗气的想要扑上来,“你干什么?你拍什么呢?拿来!” 我一个箭步闪了开,“张黎,那么急着撵我走。你是在害怕什么?是怕我把你欠了银行一屁股的信用卡债,最后不得不按着我的手逼着我,签下卖老家房子的协议,来帮你还欠款的事说出来?还是怕我抖出你和雷子差点把人打死的事来?” 这些话的杀伤力,远胜过刚才秋彦刚才对他的擒捏。 张黎惶恐的瞪大了眼,下巴微微抽搐起来。他身旁的女人惶恐的看了我一眼,又揪心的盯着他,“啊黎,她说的什么啊?什么信用卡欠款,什么打人啊?” 他故作镇定的拍了拍那个女人的手,说了声没事,转而恶狠狠的盯着我,“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快滚吧,你这个没人要的疯婆子!” 想来真是好笑,昔日里自诩着爱你爱到地老天荒的人,只是短短数月,就已经挽着别个女人的手,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着撵我走。 爱? 狗屁的爱! 而我的脸皮也像是一夕之间就变成了厚厚的墙皮,任凭他怎么骂也好,在感觉不到半分委屈和心痛了。 如果当时我也能像如今这般镇定的话,当初那样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呢? “血口喷人?你那么说来,逼着我签字卖房子的人不是你喽?打伤人的也不是你喽?怎么办呢?我只有向警察反应一下,让他们帮着查查喽?“ 张黎彻底爆发了,“够了唐依依,你他么的到底还想怎么样?是不是要连我也杀了才甘心!” 我冷冷的直视着他,“你的贱命我不稀罕,我只希望找回我的女儿!” 张黎听了这话,歇斯底里的大吼了一声,一旁的女人吓了一跳,上来抓住了他的手,声音颤抖的问着,“啊黎,怎么了?” 只见张黎一把甩开了他,朝着我呲面獠牙的吼道,“我他么会走到这一步,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 我怒目上前,“为我?是我让你去欠信用卡的钱?是我叫你去打人?” 他崩溃的甩着头,“生了孩子之后,我看你那么辛苦,也就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跟着朋友一起入了他亲戚家开的投资理财公司股份,我说我没钱,他说帮我办卡。可以用利息来养着那些卡。这才七七八八凑了那么一笔钱投进去。一开始都好好的啊!我还想照这样下去不出两年,我就能让你和爸妈都过上更富裕的生活了,可谁想到,几个月之后,那家公司就那么捐款跑了,我的钱全没了。信用卡的钱一月月的累积起来,越累越多!我有什么办法!啊?” 说完,他低低的压下了头,“至于黄小觉,那真他么是他活该!那小子当初在学校里那么对你好也就算了。可你现在都他么结婚了,他还成天往你qq里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儿,我犹遭当头棒喝! 黄小觉!他们打的人是黄小觉! 为什么!我和那个人毕业之后就再没联系过啊! “等等?你说什么qq?我上班经常开着啊,不见他说什么话啊!” “不是你工作时开的那个。是你大学时候我帮你申请的那个啊!密码我也有的。那时候不是我账号被封了,我就想拿你的qq账号注册来玩游戏,这才登陆了。谁知道就看见了他发给了你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说什么忽等你,一直等你,一辈子都等你什么的。我操他妈的,连别人的媳妇都还要惦记,当初我恨不得宰了他!于是就假装着是你,以你的口吻回了他几句暧昧不明的话。还约了他见了面。我当初就只是纯粹想试一下这家伙是不是真有这个贼心!没想到他还真来了,你说我揍他我揍谁啊!当初我和雷子他们都喝了些酒,下手是重了,可不也没把他打多重么?这不,他都还有力气来告诉你状不是么?不然他不告诉你的话,你们什么时候又勾搭上的?啊?还他么整天口口声声的说着我在外面有人了,你不看看你自己那骚样!工作上司一个,黄小觉那二逼又是一个,你行啊你!这么把我们几个男的耍得团团转的,你肯定很得意了吧!我张黎今天也承认了,是我干的那些事!够了吗?你可以滚了吗?爱报警就报,要找人来打就找,老子遇见你,就是这辈子的最最倒霉的事!” 捶胸顿足的吼完,张黎跌坐在地。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哭嚎了起来。 一旁的女人没有去扶他,而是怔了一会儿之后,默默走回了房里。 婆婆见状,又想去安慰,又挂着自己儿子。想了想之后,最终还是留了下来,跟着张黎一起跪了下来,“傻儿子啊,别怕啊,有妈呢,大不了他们来了,我把上面都扛下来,啊?别怕!不就是坐牢么?妈我一把年纪了,上面没见过的。你别难受了,只要有妈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我一个踉跄没站稳,脚跟一软。身旁的秋彦一把拉住了我。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呼吸困难至极。 心里那个预想的声音越来越大声,我却还是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怀疑了那么久,也认定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错! 想到这儿,我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一把拉住了那个女人。 而后,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17.无边丝雨细如愁 当我视线平行,看到的是她的鼻子而不是眼睛时,我又不甘心的又看了看她的脚下。 是一双休闲的平底鞋。 而且这双手,触感也一点不像。 不是!真的不是她! 我瞬间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木讷的僵在了原地。 面前的女人一把甩开了我的手,满脸的悲戚,“现在好了,你证明了你才是她最爱的人了,满意了吧!” 说着,恨恨的一跺脚,奔回房里嘭的关上了门。 那之后,婆婆似乎又不停的骂了我很多难听的话。但碍于秋彦在,一直没敢再对我动过手了。 那些话我一句也没听清了,只觉得一时间天旋地转,一直以为是方向的方向,忽然就变成了迷宫,世界又成了模糊的一团。 跟着秋彦一起离开那个家的时候,我全身都在不停的发着抖。 他拦着我肩,使劲的撑着我。 一直到电梯门关上后,才焦切的问道,“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脸色就白得不行。” 我自顾自的摇着头,“不可能啊,怎么会不是她。我一直以为那个背后的女人就是害我的那个女人啊?可为什么不是?” “只是见了第一面,也许是掩藏得太好呢?你把手机给我,我把照片传给私家侦探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我工作僵硬的从兜里掏出了电话。但其实心里已经了然了。 来到之前停车的那处空地时,远远的,就看到有两个保安围在那里。 我的心里顿时一颤。 两人加快步伐的来到车前一看,车门开着,小鬼躺在地上,脸色煞白,两个保安围着他,一个在打电话报警,另一个在一旁焦急的看着。 秋彦即刻蹲了下去,翻了翻小鬼的眼珠,有摸了摸鼻尖,而后趴下去听了听心跳。而后三两下脱去了外套,替小鬼做起了心肺复苏。 眼看着小鬼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恢复了过来,最后终于呛咳了一声缓了过来。我赶紧凑了上去,“小澈,小澈,还好么?” 谁料他恢复意识后,睁眼一看到我,下意识的动作就是虚软的大叫了一声,而后挣扎着往后缩去。 秋彦赶紧扑上去抱住了他,将他的头深深的埋进了自己宽厚的怀中,“小澈,别怕,是爸爸!没事了,没事了。” 那之后又安慰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救护车来,我也再没敢靠近他。 他俩两先做着救护车走了之后,我开着车子跟了上去。 一路上,我不停的回想着张黎的那番话。看到那副完全被击垮的样子,再前后推敲一遍,可见他所言非虚。 那到底是谁,不是他外面的女人的话,到底是谁呢? 还有……那天我看见的那个和他一起在车里的女人是谁呢? 难道真是我眼花了? 我使劲甩了甩头,却甩不掉那种越深入,越迷惘的挫败感。 来到医院时,小鬼已经安置在了病房里,情况也好了很多。见我来,终于也不再有过于激烈的反应,只是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秋彦的身旁多了一个黑色西装的瘦高个男子,这人我也认识,是他的司机兼保镖。他把这人也叫来了,肯定是小鬼的人身安全…… 之间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小鬼的脸颊,忧心忡忡的问道,“刚才我听保安跟警察说他们刚好巡逻到那一片,就看见你倒在车门边上。是么?告诉爸爸,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家伙嘟了嘟嘴吧,“你们上楼后,我就靠在车座上休息了,然后听到有什么动静,趴在窗子上看又看不到人影,以为是哪家的小孩在破坏车子搞恶作剧,就下来看了。” 说到这儿,他明显的缩了一下,“下车后,我看到有个人影蹲在后轮的那里,原本低着头的,忽然就抬起头来,然后我张嘴刚要叫,她就冲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秋彦抓紧了他的手,“你说她抬头了,那你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了么?” 小家伙想了想,遂而点了点头。 再然后,他压低了脑袋,缓缓的将手抬了起来,定定的指向我。 我一下子傻在了原地。 被秋彦拉着从病房里一路走到了花园中心,我就像个僵硬的木偶,动作木讷而迟缓。 秋彦放开我的胳膊后,自顾自的掏出香烟燃了起来,沉沉的看着前方。 半晌,我才终于回过神来似的,“不是我。” “我知道。”他静静的答着,“你一直都跟我在一块儿,怎么可能是你呢?” 说罢,他吐了口烟,眉头却皱了起来,“只是这个情况下,小澈也是不会撒谎的。” 讲到这儿,他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我,“所以,我们一直要找的,其实是一个长相酷似你的人?” 我的心里哐当了一下。 是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么? 那栋废旧的民房里,那个大姐说什么来着? 对!她说,“那分明就是你!” 还说,那人跟我一样,背着个孩子。 还有…… 那天在敲晕我之后,她有拉下过帽子的。 我之前一直在纳闷,为什么我那么拼命的想要记住,事后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呢? 现在似乎有了答案了。 这世上的脸千千万,但唯有一张脸,是你如果不在镜子里或者相片里看到的话,一时间是很难有深刻印象的。 那就是自己的脸! 想到这儿,我的后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怔怔的抬起手来摸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喃喃自语,“那个人跟我酷似?为什么呢?我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啊!” 秋彦下意识的接了句,“确实。” 我一惊,瞪大眼看向他。 他往嘴里递烟的动作略微迟疑了一会儿,继而道,“没错,救你之前,我就已经找人深入的调查过你。” 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轻轻叹了口气,“毕竟小澈对我来说,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了。所以对于将来要照顾他的人,我必须知根知底。或许做法欠妥,但同是为人父母,也希望你能体谅。” 我恍惚的点了点头,胸口一阵发堵。 再次强迫自己将思维拉回当下,“小澈说见到了那个女人,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准备对他下手的。所以今后你想过了么?还是继续要我来替你照顾他么?你要知道,那个女人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小澈呆在我身边……”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点你放心。今天也是我大意了。刚才你也看到了,病房里那个保镖,身手了得。在没有找出那个女人之前,他会寸步不离的守在你们身边的。” 我心里没有感觉到半点的踏实,反而越发迷茫,“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到底这个长相酷似我的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秋彦凝神的看着远方,一口一口的吐着烟圈,半晌之后,忽而开口问道,“对了,黄小觉是谁?” 我愣了愣,“他是大学时候追过我的一个男生。” “几年?” “嗯?” “他追了你几年。” 我想了想沉声道,“从大一就开始了。虽然一有苗头的时候就明确的拒绝过。可那家伙顽强得很,一直没放弃。到了大二下学年,我正式和张黎在一起之后,他才慢慢淡出了我的视线。可我总觉得……” 说到这儿,我焦虑的捏了捏手,这事情我连张黎都没跟讲过。 “那之后我不管去到哪儿,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我。好几次我猛的一回头,还真的能看见他。但他大多都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干着别的事的样子。再说他也没对我干过什么,而且张黎也是个暴脾气,我就没有捅破,任由他这么跟了两年。” 说到这儿,我自责的叹了口气,“原本想着毕业就毕业了,什么都结束了。可是散伙饭那晚,大家都喝了点小酒。他像是醉了,也有了胆量,又跟我表白了。一个劲的说着不会放弃我之类的话,还说将来毕业了,他也不准备回自己的家乡了,我留在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我双手紧紧的环住了手臂,“一想到我今后很能还要被他那么偷偷在背后盯着,我心里就一阵发毛。于是……” 我无望的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得说出来了啊。 “我就骗了他。我说你别这样。毕业的五年,正是我们最黄金最宝贵的时间。如果能利用好那些时间来奋斗,我会等他,等他将来他事业有成了,我们说不定还真能在一起。” 原以为说出来心里会有大失落地的感觉,可相反的,我心里越发沉重了。 “我当时说那些话,完全只是为了不想再活在那种时刻有双眼睛盯着你看的阴影下。再者,我想着五年后他肯定也能把我忘了,开始自己的生活。那之后,我们毕业了,彼此分道扬镳。而后再无联系,就那么忙着工作,日子眨眼匆匆。我几乎第二年就把这事忘干净了,更别说五年之后了。” 这时秋彦插过话来,“五年之后,你和张黎结了婚。” 不用说,这肯定也是他当初在查我的资料时得知的。 我僵硬的点了点头,“结婚当天,我收到了一封他发来的邮件,说祝我幸福。我才忽然想起我们和他有那么些事,似乎自己没处理好。觉得心里很愧疚,至少要好好和他解释一声才对,可是后来听有的前来参加婚礼的同学无意中说起,说他现在混得正的挺好了,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发展得顺风顺水。说实话,我打心眼里替他高兴。至少那番话还是有了一定的作用。也想着,他现在身边肯定不乏爱慕者,我也就不用再多余的去解释什么了。” 我皱紧了眉头,“可我怎么会想到,他还是耿耿于怀,还联系了我之前上学时那个qq,然后又被张黎看到。张黎那火爆脾气……”我痛苦的摇了摇头。 可是旋即,我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太阳穴突突狂跳。 18.无边丝雨细如愁 “你不是在怀疑,这些事都是黄小觉干的吧?” 秋彦默默的看着我,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问出这句话时,我自己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那么一回忆之后,再把我之前的整个遭遇一联系,黄小觉真的很可疑。 可旋即,我又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如果是他,就算再怎么变也好,我能认出来的。而且以我女人的直觉来判断,对方肯定是个女人!” 他熄灭的烟头,单手插进了裤兜里,“我也没说就是他。不过听你刚才讲的那些,他追了你4年,又等了你5年。整整9年的光阴,这样的人,要么就是特别的有毅力,要么就是非常的固执。心心念念的跑来见你,人没见到,结果反而来遭到一顿毒打,你说他能就此罢休么?不会的。可是偏偏那之后也没有他半点消息,不觉得很奇怪么?如果一个人真要报复的话,也不一定非要自己出手啊。” 我一下子觉得脑袋都快炸了。 天啊!折腾了半天,原来问题的源头终究还是出在了我这儿! 都怪我自己当年不负责的说了那么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是我害了女儿!还误会了老公? 可是不对啊!明明看见张黎和别的女人在车上的啊? 这一点到底该怎么解释呢? 如果张黎确实是无辜的,那么那晚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我努力回忆了一遍,那车牌,那个驾驶位上的人,还有那个只能看到一个侧影的女人。 到底是哪儿?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见我一脸懊恼的蹲下身去拿手狂砸脑袋,秋彦上前拉住了我的手。 “现在还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哪怕之前一直想错了方向也没关系,至少现在有一点正确的头绪了。你把黄小觉的资料尽可能详细的提供给我一份,我让人去查查。如果真的和他拖不了干系,一定能查到什么的。” 我没有吭声,沉沉的点了点头。 晚些时候,小澈经医生检查了一番并无大碍,我们便出了院回了家。可刚刚经过了那么惊险的一幕,他再见到我时,虽然嘴上不说,但那闪避的眼神我是明了的,他一时间还真有些难以接受我。 为了不让他再受不必要的折磨,我没进他房间,而是去了秋彦的书房里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秋彦从那屋出来。 “小澈睡着了?”我起身问道。 他点了点头,旋即打开了电脑,没多一会儿,屏幕上就显示出了隔壁房间的影象。 看了几秒之后,他才转过身来冲我笑了笑,“你也别介意,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小心为妙。我们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吩咐人来安好了的。除了客厅和小澈的房间以外,其他地方都没有。” 末了,他像是怕我还不放心,又加了句,“尤其是厕所里,你不必怀疑,我是绝不会装的。” 看着他那副严肃的表情,我差点没笑出来,想也没想的就来了句,“就算装了也没什么呀。如果我要洗澡或者换衣服的话,过来你这边就是了。” 话一出口,秋彦的表情就呆了,身体也莫名的僵直起来。 我方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到自己是说错话了。 这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挑逗啊! 可是……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都一生过孩子的女人了,身材就算还可以,也比不上当初了。有时候照着镜子连自己都嫌弃自己了。再想想人家那前妻,就连脚上的指甲盖都完美得恰到好处,他咋还可能对我有啥想法啊? 想到这儿,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抬眼一看,他却还是一脸严肃的盯着我,脸颊还有些微微泛红。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急忙岔开话题,“秋彦,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么?像那些书里写的那样,两个毫无关联,相隔着十万八千里,有一天偶然见面,发现彼此竟然一模一样之类的。然后也确确实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是单纯相像而已。或者说这世上另一个空间里有着另一个‘我’,在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两个空间重叠之类的。” “你说的前一个,有是有。不过那样的比例太罕见了,可能是几千万分之一,甚至亿分之一。至于后者……”他不自觉的笑了笑,神情总算缓和了一些,“那都是些科幻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太相信。我更愿意相信那个人要么是你不知道的孪生姐妹,要么就是刻意整容了。比起那些虚无的,我更愿相信那些真真切切能抓到的实物。太缥缈的,总觉得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我点了点头,“是啊,比如我们都渴望的爱,还有那想起来就让人咬牙切齿的恨。” 想起今天看到的张黎和那个女人亲切的那一幕。我谈不上嫉妒,更多的是觉得凄凉。歪过脑袋搭在了自己一边肩膀上,“原本爱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会忽然因为一些小事,说不爱就不爱了。而且转过头来,就能若无其事的接着去爱别的人。” 秋彦柔柔的摸了摸我的脑袋,而后喃喃自语,“我们活着,总能会遇到那么一些人。你以为他如外表展现的那么温柔和煦,但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嗯?你是说张黎么?” 他顿了一下,淡淡一笑,“时间不早了,小澈也睡了,你也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那你呢?”我见他又打开了另一台办公电脑,“那么晚了,今天也很辛苦了,早点睡吧。” 他摇了摇头,“还有一些资料要看完。放心,平时我也睡得很晚,都习惯了。你先去睡吧。” 阖和门走出来,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我回头看去,他正浑然专注的看着文件,间或皱皱眉头,习惯性的用手指蹭蹭嘴唇。 奇怪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怪人坏人呢? 轻手轻脚的来到小家伙的卧室,想了想,还是怕他一醒来看到我心里会不舒服,就抱着被子来沙发上睡了一晚。 嘴上说着是睡觉了。但其实一整晚都没怎么和过眼。只要眼睛稍微一闭上,心里就一阵慌闷,感觉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喊着,“快点找出真凶,尽快找回孩子!” 是啊,眼下这样的境况,真觉得连睡觉都成了奢侈。 我甚至都不敢去想,在我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的时候,我的女儿在遭受着什么样的苦。 反正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我索性爬了起来,悄悄去小澈的书房找来纸和笔,把最近查到的线索和疑问都理了一遍。 “我真真真切切的没有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不是我臆想出来的。 有个神秘的女人在背后设计了这一切。目的就是夺走我的所有,让我怀疑周围的一切,让我体会她曾体会过的那种痛苦。而且这个人长相酷似我。 小霞撒谎骗了我,孩子很可能就是被她交给了那个女人的。但是为什么呢? 那个女人确实不是张黎家里的那一个。我之前的的确确误会他了。可是,到底那晚我在车里看到的和她在一起的女人是谁呢? 黄小觉在那之后为什么就了无声息了,是他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可是,那明明是个女人啊?” 写下这些后,我又在旁边空白处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谭小霞,黄小觉。 我努力想把这两个人之间会有的关系理出来。但想来想去,这两个之间的交集,除了大学时候从我嘴里听到彼此外,似乎再也想不出来了。 于是我又再度加上了一个神秘女。 看着那三个人的名字,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他们之间会有的联系,于是就把三人拆开来看。先思考起了她和小霞会有的联系。琢磨了半天之后,我摇了摇头。 又把她和黄小觉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眼睛顿时一亮,我在他们之间画了一条横线,在上面写上了“恋人?爱慕者?” 对啊!如果那个女人是黄小觉的爱慕者呢? 她无意间得知了这一切,然后恨我玩弄了她的挚爱,于是报复我? 这么一说,却是也有点可能。明天得把这一点和秋彦说一下,让他派人去查的时候,也关注一下这个方向。 就这么想着想着,我自然而然的在本子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呆呆的看了几秒之后,我开始在那名字下方写下了几个的疑问: “他救我,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帮忙照顾儿子而已? 小鬼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会得那样的病?他的生母究竟是谁? 秋彦之前为什么要诊断我是精神分裂。真的是误诊,还是故意为之?而且……他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写下这些后,我心里不由得又沉重了几分。兀自的想起那晚在他床下无意间发现的那本日记,一个本不该有的念头冷不丁冒了出来:也许所有的答案,都在那本日记里? 19.无边丝雨细如愁 念头一闪而过,我心虚的看了四周,想找到摄像头的位置。再低头看了看那小本子,下意识的用手遮了住。 转念一想,现在他肯定也睡着了。再说就算没睡,也不见得能看见我在写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眼下比起他身上那些疑惑,更重要的是找到孩子。 那之后,我将本子和比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这次总算能迷迷糊糊随上一阵子了。 早上被闹钟惊醒时,还在依稀做着一些重复了多次的噩梦。 送了小鬼上学后,我按着秋彦的交代,去了公司等他。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来了,可一进门说了名字就被前台小姑娘笑脸盈盈的直接领到了他的办公室,还是第一次。 那小姑娘正打算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争执声。她尴尬的看了看我,我朝她点了点头,“没事,你先回工作岗位吧。我在外面沙发上坐着等一下就是了。” 小姑娘感激的冲我笑了笑,快步走了开。 我原本也没打算要偷听,奈何他们吵得实在是有够大声。而且正准备迈开步子去沙发那儿坐一会儿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这么一句: “听说你还把那个女人接到了家里去住?别跟我说你只是想让她照顾小澈,你在打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么?” 脚下的步子,再也没法挪开。 接着,又传来秋彦沉闷的一句,“是啊!你什么都知道,那你更应道知道的是,我现在最讨厌的事就是见到你。今天也是,那天在商场里也是,你到底是耍了什么花招,能那么清楚的知道我的动向?除了让我更厌恶你以外,你这么做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个女人仍旧不依不挠,“哪怕是讨厌我也好,总好过你就那么把我忘了。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离婚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么?你说你以后都不会再去找别的女人的。可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那天我都看见了,你帮她选衣服,还紧紧拉着她的手,你肯定对她动了心思了,是不是?那个女人有什么好,面黄肌瘦,要死不活的。你要是实在闷得慌,花点钱去找个鸡都比那个强吧!” 听到这最后一句,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我勒个小姑奶奶啊,看不出来你一副大家闺秀的斯文样,骂起人来那么毒啊! 正这么想着,我听到嘭的一声,再然后,那个女人叫了一声,“你想干什么!”之后,就只余下模糊的呜呜声。 紧接着,秋彦硬邦邦的声音传来,“陈嫣然,你以为你对小澈做了那么些事情之后,还能活下来的是因为什么?” 那之后,我听到几声来自于那个女人剧烈的咔咳,还有费力的喘息。 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到一个勉强的声音道,“是啊,你也别忘了,我还能活着的原因是什么。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和那个疯女人有什么,要不然的话,我就把那些事都抖出来,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好了!” 说完,我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急忙退到了隔壁的会议室。 一直到听到那女人开门之后再关门,高跟鞋的声响渐渐远去,我才轻轻舒了口气。就在刚一抬头,看见秋彦定定的立在门外,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的心咚咚乱颤了几下,努力回过了身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那个,我也是刚来……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秋彦嘴角抹过一丝痛痛的笑,却也并没有揭穿我的意思,而是将我领到了他的办公室,然后将一个文件袋递到了我面前。 我原以为是关于黄小觉或者小霞的,可是打开一看,不免有些失望。 克再一想,能查到这个也很不容易了,他肯定花了很多功夫。而且说不定也能寻到一些关于那个女人的蛛丝马迹呢? 再说了,不早点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话,我还要背着挪用公款这样的罪名到什么时候呢? 那些文件,是关于我们之前签订合同的那个假账户的。根据资料显示,钱之后被挪到了国外的一个虚拟账户里,然后又分为三部分逐一取出。 资料里有一半是中文,一半是外文。我看不太懂,就直接问他,“那那笔钱之后的动向追查到了么?是我的上司胡莉莉,还是总监?”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们总监,而且钱已经用去了大半。”说着,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律师那边应该也在赶过去的路上了,我们也出发吧。” “去哪里?”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文件,“这件事情的源头。” 再次来到昔日熟悉的工作环境时,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短短数月,我们那个部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多老员工都被换了,看到的都是些新的面孔。 好不容易看见个熟人,现在的职位却从原本副经理,变成了打杂的文员。见我想要叫她,他赶紧将头压低了下去,埋头于替我们冲泡茶水起来。 我也识趣的闭上嘴,且也没再看向她。 见我们来,胡莉莉原本春风得意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旋即,又变得笑颜如花。 “哎呦,秋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笑盈盈的招呼秋彦落座以后,她斜了我一眼,“还有你,害我们找翻了半个城市都寻不到的大贼头!没想到几日不见,胆子见涨嘛。” 边说着,边朝身边的助理递了个眼神,“去!把保安叫来,就说之前要抓的那个偷公司钱的家伙找到了,让他们来先控制住,再报警。” 说完,一手紧紧拽住了我的胳膊,“我说,你可别跑哦!” 那意味悠长的眸子,那紧了一会儿又松开的手,与其说她不希望我跑,更不如说她其实巴不得我快点跑掉才好。 这次,我不会再如了她的意了。 “怎么?胡经理,你很希望哦跑掉么?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接着再往我身上想泼什么脏水就泼什么脏水了是么?” 胡莉莉手上的力度兀自加大了好多,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捏碎我的胳膊。 但脸上,仍旧笑得百媚生娇,“哎呦,你说得是什么话呢?作为这个公司的一份子,我可不像某些人,不知道感恩反而要倒打一耙。我可是日日盼着能早日抓到那个不要脸的小偷,把公司的损失给补上呢。” 我正要开口,老总和着财务总监一行人走了过来。 老总阴沉着一张脸,走起路来虎虎生威。而总监则一脸的煞白,步子虚虚软软。 胡莉莉的手稍稍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跟着闪了闪。因为离得比较近,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她连呼吸都深了几分。 我轻轻一甩,她原本紧紧捏着的手就软软的松了开。连眼神也只是在我身上匆匆一瞥,就转到人来的方向。 人都到齐坐定后,秋彦才缓缓的开口道,“单总,之前不是没给你们时间,可是一直在推脱。这不,我也不麻烦你们了,自己派人查清楚了。”说着,看了我一眼,我即刻会意的从文件包里取出了那份资料递了过去。 秋彦拿在手里掂了掂,“看过之后,麻烦你给我个答复,趁着现在我的律师也在。你是想私了还是公了?” 说完,将那份资料摔倒了桌上,而不是递到已经将手伸了出来的单总手中。 单总吃了不痛快,脸色越发难看了,却也不好发货,就那么耐着性子的拿起了那份资料,一页一页的翻着看了起来。 看到最后几页时,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有种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想吐又吐不出来的重创感。 我握着资料的手越捏越紧,脸色已经沉得铁青。 秋彦结过我那同事递来的茶,幽幽的啄了一口,不急不缓的道,“如果质疑这份文件的真实性,你自可以派人去查实一番。” 单总瞥了一眼身旁的总监,看他那一脸的惶恐和满头的盗汗,无声胜有声。 单总沉沉的叹了口气,大手一挥,“除了总经理,其余都出去。” 一分钟不到,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秋彦和我,以及胡莉莉、总监、单总五人。 胡莉莉前脚刚一把门关上,后脚单总就腾的拍桌而起,“好你个段齐云,跟在我身边都快二十年了,我给你的钱还少么?你那家里又是别墅又是奔驰宝马的,女儿还送到外国念书去了,这都是托谁的福,嗯?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到头来还惦记起公司的钱来了!还真是日防夜防街贼难防。” 总监立马瘫软着从沙发上滑坐了下来,半跪在地,“单总,我知道错了,我也是一时糊涂。你就看在这么些年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吧!” 听到这话,单总更急了,嘴里呼呼的喘着粗气,眼睛鼓鼓的瞪向总监,“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多年的情分?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了,难道还不了解我?我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我!第二恨别人动我的东西!你可倒好,两样都占齐了。你到是说说,叫我拿什么原谅你!” 我忽的想起了胡莉莉,那日她和总监在茶水间那么暧昧亲密,肯定关系非同寻常。而在更久之前,她和老总似乎也是暧昧不明。 也不知道这单总指的“东西”究竟是那笔钱呢,还是胡莉莉? 想到这儿,我侧过头来瞥了胡莉莉一眼。 她双手紧紧的环在胸前,嘴也紧紧的抿着,而眼睛则自始至终都停留在总监的身上。 20.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再次将头摆正,什么也没说。 财物总监一脸的悔不当初,“我也是……我也是一时糊涂啊,单总。你就看在那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边说着,边可怜巴巴的扑向了单总,紧紧的拽住了他的手臂。 单总毫不留情的一把甩了开,“你还想有下次?哼!不是念着你一把年纪了,我早把你扔监狱里去了。把钱都给我吐出来,然后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看见你!” 单总说得很是咬牙切齿,眼里闪着咄咄逼人的态势。 总监低低的压下头来,喃喃的道:“钱,已经差不多都花光了。” 单总听了,越发暴跳如雷,“什么?都花光了?呵呵!好啊你!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啊那么大笔钱你说花光句花光了,也是我发现得早一点了,要是晚了,你还不把我公司都给吃垮了!” 他边愤愤的说着,边朝着门外吼了一声,“来人!” 几秒之后,他的助理小跑了进来,“单总,什么事?” “去!让保安通知警察来,把这家伙给我关进大牢里去。” 总监听了这话,即刻瞪大了双眼,“不要啊单总,我这把老骨头了,哪里还禁得住那些折腾啊,单总,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吧!单总!” 奈何他百般求饶,单总也只是冷冰冰的一句,“补不上那些钱,就去蹲大牢。” 总监再次沉下了脑袋,然后头下意识的往我们这边偏了偏。 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默默无声的胡莉莉忽然开口朝我喊道,“对了,唐依依,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明明是我们公司的人,现在却和秋总他们一起出现在这儿?你到底是属于哪一边的?我告诉你,你跟我们签了劳动合同的,那你就是我们公司,我们单总的人!你这么随意的变换了立场,你还有没有把我们单总放在眼里,当我们单总是好欺负的么?” 她这话说得突兀而骇然,好像巴不得让外面的人都听到似的。尤其是说道最后时,还意味悠长的看了总监一眼。我心里当下明白了八九分。 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现在在谈别的事呢,你忽然这么嚷嚷,是想分散谁的注意力啊?又是想掩盖什么?” 见我接过话来,胡莉莉撇嘴一笑,“我有说错么?你那么不辞而别之后,公司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倒好,不回来帮着我们一起解决,反而胳膊肘往外拐,领着别个公司的人来看笑话,你真以为我们单总平时待员工慈祥就意味着他不敢发狠招来治你么?” 总监听了这番话,把头压得更低了。 我刚要张嘴继续辩驳,就见单总十分厌烦的朝我们这边挥了挥手,“好了好了,都给我闭嘴。那些芝麻小事之后再说。” 胡莉莉即刻一脸的无辜,朝着单总低低的垂了垂脑袋,“知道了。” 秋彦也看了我一眼,我即刻明白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那之后,又是好一阵子的求饶和责骂,此起彼伏。 最终,单总还是没有念什么旧情,直接叫警察来把总监带走了。总监一路哭得屁滚尿流,却始终没有交代那笔钱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总监被带走后,胡莉莉不动声色的吁了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恶仗,最终取得了胜利。 当我们的目光不经意间交汇在一起时,她傲然的扬了扬头,嘴角含笑。 送走了总监之后,在气势上掉下来一大截的单总开始和秋总商谈着继续合作的事宜,只是很显然,合同肯定得更改,他们还得大幅度的让利。 眼下对于他们来说,保面子远比赚钱重要多了。 趁着他们在商谈这些事情的时候,胡莉莉冲单总使了个眼色,然后看了看我。单总即刻点了点头,打断了他们在进行着的谈话。“秋总,且不谈这个唐依依是怎么跑去你们那儿的。但是她之前怎么说也是我们公司的人。各个公司有各个公司的规矩,她上司那边还有一些项目需要她交接,那就只能暂时让她跟着去处理一下了。” 这话说得,与其是征询,倒不如说是命令。 秋彦无意的瞥了我一眼,我淡淡的眨了眨眼。 跟着胡莉莉一路走到了她的办公室,我刚一进屋,她就把房门嘭的关了上,还按下了内锁。 我以为她是想来一场女人之间的对决,已经做好了揪头发抓脸咬手的准备, 然而,她却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莫名的叹了口气,而后走到桌边,翻出了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了上。 即便我确实不喜欢她,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抽烟的模样,魅惑至极。见我看着,她朝我挑了挑眉,问我要不要来一根。 我没好气的摇了摇头。她了然一笑,“是哦,都忘了你还在喂奶呢。” 我听了,心里冷不丁一抽搐。我的孩子早已不见多日,现在就算找回来了,也是吃不上的了。 淡淡的吐出了一口烟圈后,她又问,“有了孩子,是怎么样一样体验?是不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 我径直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事情还多,实在没时间跟你聊天,你要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就在我拉开门将要出去的时候,她突然问道,“唐姐,你很恨我吧?” 我愣了愣,转身回头。她一手叼着烟,一手环抱在胸前,眸子里,竟有些意味不明的哀怨。 “谈不上恨,但是也不喜欢,仅此而已。”几乎没有思考,就那么脱口而出。 她听了,像是很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那么高傲的人,肯定觉得我这样的人连让你恨都没资格吧?” “高傲?” “怎么?你还不知道么?这几乎是我们所有同事对你的一致评价啊!”她猛吸了一口烟后,将还剩下的一大截摁烂在了几张a4之上,然后将纸张裹成一团,扔进了垃圾堆里,。 “我那时刚来的时候,就是你带的我。你肯定不会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名校高材生,一毕业就被签进了这家公司。人又漂亮又能干,据说老公也疼你。” 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哪像我,野鸡大学毕业,为了进公司差点没挤破了脑袋,就算进来了感觉似乎也永远只能做个小跟班。前前后后遇到的都是些渣男。” 说到这儿,她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我,“你知道么?那时候我们几个新员工聚在一起最爱说你的坏话,因为你让我们感觉你比谁都强。你表面上越是对我们好,我们就越是觉得你压根就看不上我们,只是做做样子。让别人以为你特会待人,从而显示你的亲切,让你看起来更完美!” 她歪了歪脑袋“真的是羡慕嫉妒恨啊!还好老天有眼,让你去生孩子了。我简直爱死你那宝贝了,没有她怎么会有我的今天?所以我才去看了你。” 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可怜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一个劲谢着我。回来上班的时候傻眼了吧?呵呵呵呵,你肯定没想到自己手底下一个小丫头也能爬到你头顶吧?怎么办呢?你辛辛苦苦那么多年换来的东西,我几个月就搞定了呢。知道自己的努力有多廉价了么?” 我看她笑得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想着这妞心里八成是有病的。而我居然还有闲情在这儿听个神经病叨叨半天,看来也是病得不轻。 见我回正了身子又要走,她扬高了声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爬上来的方式让你恶心。可是怎么办呢?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人们会对一个靠着男人爬上去的女人青睐有佳,也绝不会去捧一个坚强能干完全只靠自己往上爬的女人。因为前者是可爱,后者……是可怕。” 见我瞪眼愤愤的看着她,她又婉然道,“对哦,我都忘记了,现在的你也成了那种靠男人才能往上爬的女人了呢!怎么样?确实轻松了很多不是么?这毕竟是个男人主宰的社会。你想要获得,就必须得从他们身上交换。” 我没好气了白了她一眼,“我来是想看看你到底还有什么工作想要我交接的。现在看来,你除了跟我灌输你那三观不正的世界观以外,好像也没别的了?得,我事情还多,就不奉陪了,你自己得意去吧!单总也好,总监也好,眼下你可能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了,但是将来呢?谎言揭穿的那一天,你要怎么活?作为比你大的一个过来人,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这世界管他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我们能靠的,也只有自己!做事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她听了,原本巧笑嫣然的脸上忽的一怔,“总监?呵呵,你什么意思?” 我颓丧的摇了摇头,“都跟我说出那些话,又何必装呢?我看到过你们……”想说出现在茶水间,又觉得不妥,于是改成了,“一前一后的进了茶水间。” 闻言,她脸上唯一一丝侥幸顷刻间荡然无存,三两步跨了上来,满目的惶恐,“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看见的?不对啊!那个时候你明明都已经不在公司了!” 话一出口,她也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了,赶紧捂住了嘴。 21.无边丝雨细如愁 见我一脸的漠然,她也不再掩盖,声音发紧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我瞥了她一眼,“这个你别管。反正我就是知道了。可见你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就那样而已!你以为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听不出来么?你不是就是借着骂我的名义,实则在威胁总监说出实情来他会更惨么?因为你也和单总有一腿?” 她大惊失色,愣了几秒之后,又一脸警惕的瞪着我,“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揭穿?” 我不屑的瞥了瞥嘴,没有回答。 其实心里也清楚,之所以会看到她和总监在一起的那一幕,是透过望远镜偷窥到的。眼下事情也已经有了一个交代,我无凭无据的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本以为她多少会有所忌惮,熟料她冷冷一笑,“哼!别告诉我,你是不忍心让我受罪,才不说的吧?不过这也像你的作风,圣母婊!” 我斜了她一眼,“我不说,是想留着等到更适合的时机再说。” “你什么意思?” “不过这样的时机会不会有,还等看你今后愿不愿帮我办些事情了。” 说完,我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她捏紧的手鼓了鼓气之后,终究还是软软的瘫了开来。 抱着我之前留下的一些私人物品从那件公司出来的时候,我脑海里仍旧不停的回放着胡莉莉当时一脸挫败的模样。 坦白说,我先前压根就没想过要借此要求她什么。哪怕是现在我也没有。 可是,将来总有一天会有的! 下午接了小鬼回到秋家之后,小鬼见我虽然还有些闪闪躲躲,但所幸没有昨天那么生疏和芥蒂了。 陪着他吃了晚饭做完作业后,他就自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也不让我进。 我终于有了时间来收拾一下那堆从单位抱回来的旧物。 理着理着,便看到了我那还剩下大半罐的果茶。想来好久都没喝了,嘴有点馋,就泡了一泡。 当晚,我又开始胸慌气短,一夜难眠。 本来也没多去在意,以为自己只是忧思多虑了,可是早上刚一起床,胸口即刻袭来一阵要命的悸颤,接着脑袋也一阵晕沉。 这期间,我听到小鬼叫了我好几声,我想张口回到来着,可是胸口一阵扭紧,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我颤颤抖抖的指了指饮水机,小鬼即刻会意的小跑了过去。 等喝下他接来的那杯水好一会儿之后,胸口的剧烈起伏才总算缓和了一些。 头上豆大的汗珠也渐渐的散了去,但是精神仍旧是虚弱的。 小鬼一边忧心的看着我,一边嘟囔着,“切,你这样的身体还来照顾我呢?我看是我照顾你还差不多。” 我朝他苦苦一笑,“我又不是每天都这样,只是今天……” 我忽然想了起来,这种感觉以前有过的! 对!在我父亲出事之后的那一阵子,我好像经常这样! 想到这儿,我猛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呆呆的晃了晃脑袋之后,起身快步跑进了厨房里。抱着那罐果茶出来时,小鬼正皱眉瞪着我,“我说,你又要搞什么?我上学快迟到了!” 我赶紧弯下腰来抚了抚他的后脑勺,“给我两分钟,我上去一会儿,马上就下来。” 说完,我也等不及再听他又嘟囔了什么,飞一般冲出了门。 第一次来到三楼,气氛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和二楼几乎全封闭式的回廊想必,三楼要空旷清新得多。走廊两旁没有窗户也没有防盗网,只是在上方架了超宽的透明顶棚。楼梯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多肉植物,开着或红或蓝的花,煞是好看。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轻轻敲开了三楼唯一一扇门。 几秒之后,门开了。秋阳见我,只是稍微一愣,旋即脸上浮起了一抹温暖的笑容,“进来吧。” 我摇了摇头,“我还要送小澈去上学,就不进去了。长话短说,你之前不是说我长期摄入了什么什么药物来着?” 他点了点头,又给我报了一遍那个名字。又长又拗口! “哎,管它是叫什么!我来是想请你帮我拿这个去化验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你说的那种药物。”说着,我将那罐果茶塞给了他。 然后,也容不得他拒绝不拒绝,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之后,又一溜烟小跑了下来。 气喘吁吁的刚一进门,就见小鬼和秋彦两个人端坐在沙发上,表情都很严肃。 见我来,小鬼嘟了嘟嘴,朝着秋彦怨怨的一跺脚,径直起身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不明所以的我也顾不得多想,三两下拿好了自己的包包和车钥匙后,就准备跟着出去。 脚还没迈出门口,身后就传来秋彦冷冰冰的一句,“你刚才上去了?去找他么?” 我钝钝的转过身来,想了想,点了点头。 秋彦抬起头来,鹰一般犀利的眸直直的盯着我。 我的莫名的慌乱起来。 心想他这样看着我是几个意思?是责备我耽误了送小鬼去上学的时间? 那样的话,他现在的举动岂不是更耽误? 难不成……是在怪我去见了他的弟弟? 想到这儿,我赶紧解释道,“那个,我上去找他是因为——” “好了!时间不早了,走吧!”他打断了我的话,嗖的一下站直起来,三两步跨了上来,低下头轻轻附在我的耳畔沉声道,“你要记住,这个家里,除了我和小澈,你和任何人都要保持距离。” 说完,又拍了拍我脑袋,阔步走了开。 我一下傻在了原地,脑海里闪着十万个为什么。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检查结果出来我该什么办的事。一点也没听到身后的两父子在说些什么。 一直到小鬼下了车,秋彦才冷不丁抛出来一句,“以后开车专心一点。不要想其他的事。不谈这样很容易出事故的。” 我呆呆的哦了一声,心里有点发毛的看了一眼后视镜。 他也正直直的盯着我。 我赶紧撤回了偷瞄,一路开车送他到了公司。 原以为这样之后我就自由,谁知道他临下车时居然丢下一句,“等我,我处理完一点事情就下来。” 我那时的天真,就好比是男人陪着女人是逛街时,女人笑眯眯的说,“老公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了。”难后男人就那么信以为真的乐呵呵的等着。 然后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窝火的是,你还不敢发火! 好在他来了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找到你那朋友搬去的新家地址了,我手机同步到车子导航仪上了,你按着那个走就是了。” 说完,他便轻轻吁了口气,而后挤了挤鼻梁中间,仰头靠在了车垫上,再也没说过话。 留下我一个人心里那个慌。 有点激动,又有点不知所措。有点兴奋,又有些莫名的感伤。 是啊,真的见了面之后,我们还能怎么面对彼此呢? 跟着那个地址一路行驶着的时候,我的心思很微妙。当目的地显示出来很可能是一片普通住宅区或者更不堪一些的民房时,我居然有些可耻的安心感。 觉得她在干了那样的坏事之后,至少自己过得也不好。我这对我来说,多多少少算是慰藉。 可是当车子终于停在了一片远离闹市的豪华别墅区时,我那种可怜的慰藉立马被愤恨所取代。 以至于当我们一路问着保安来到了她家门前,我再叮咚叮咚的按开了她家的门时,都是愤愤闷闷的喘着粗气。 开门的是她的老公,一脸的春风得意,当看清来人是我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将门关上。 我哪里还给他这个机会,不管不顾的冲上了上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他刚准备大力扯开我的手,就看到了我身后的秋彦,顿时呆了住。 听到门外的动静,小霞笑眯眯的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摘到一半的菜。 实话实说,那一刻,她那人生无憾岁月静好的面容彻底刺痛了我的心。看到我来,她的笑容即刻僵在了半途中,手上的菜也跟着掉了下来。 跟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我们之间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没有女人间放浪形骸的撕扯,有的,只是劫后余生的宁然。 她动作僵硬的招呼着我们坐下。 他的丈夫则一脸警惕的拉着两个孩子上了二楼。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装修豪华,气派大方,好幸福的一家子! 可是为什么呢?她越是幸福,我越是难受呢? 人终究还是自私的吧! 所以当她期期艾艾的在我面前说着当初为何会那么做,末了,还问我,“依依,你也别怪我,那个疯女人绑走了我的孩子。我不那么做的话,我自己的孩子就会保不住啊!我们都是孩子的妈妈,我不求你原谅,但求你理解。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倘若换了是你的话,你又会怎么做呢?”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是我的话,我也会那么做吧。就如你所说,因为我也是妈妈。”说着,我愤然的睁开眼来,“但是同时,我还是个人!我至少会想办法在那孩子身上放个可以追踪的东西?或者留个心让某个人跟着?再不然最低的限度,在事后我也会想办法让那个孩子的母亲知道真相,而不是偷偷摸摸的溜走。” 22.无边丝雨细如愁 难道不是么?比起你当时的不得已而为之,更让我心寒的是你事后的冷漠和逃避。 我曾经把当做我最好,亦是最后的朋友啊! 她低下头去,双手紧紧的捏在了一起,“我……我当时……”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是她的老毛病了,我知道的,只要一紧张,说话就断断续续。那么多年朋友了,我自以为很了解她了。可笑的是,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上一次她这样紧紧张张的在电话那头对着我泣不成声时,居然是为了把我骗入圈套。 事到如今,我也再不想问诸如“你事后为什么一次都没去看过我?”这类的蠢话了,我强压住胸口莫名袭来的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脸色过于凄然,而是用一种正常的口吻问道,“她是什么时候绑了你的孩子的,绑了谁,大的小的,还是两个都绑了?有什么人看见么?你当时为什么没报警?孩子被绑之后她又是通过什么和你取得联系的?整个过程里你,你们正面接触过么?接触过的话,有看见过她的正脸么?” 我这么炮若连珠的发问时,正好她老公安置好了两个孩子正从楼上下来。一看到小霞双手掩面的的模样,即刻火冒三丈的朝我冲了过来,“唐依依,我没怪你无端端把我们家孩子和小霞卷进了那么危险的事件里就算好的了,你怎么还有脸跑来这里质问呢?” 知道这个时候,一直坐在我身旁默默无言的秋彦悠悠的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让警察来把你妻子带到警察局盘问更适合?” 他边说着,边朝小霞的老公挑了挑眉,“其实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呢!只是某些人太念旧情了。现在看来,还真是多余了!” 说罢,他已经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 小霞猛的抬头来,惊慌失措的看了看他,又求救般的望着我,“不要!依依,我不想去警局。拜托你让他别打电话了。我什么都告诉你。” 我努力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侧过头来瞥了秋彦一眼,他确实没在开玩笑,那个号码的署名显示的是栾警官,已经拨出去了。 心里顿时有些忐忑。 小霞急的扑通一把跪了下来,“依依,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警察来了是不是要把我当做帮凶抓走?” 秋彦沉声到,“怕什么呢?你的丈夫不是也说了么,你们也是被迫卷入了那么危险的事件里,正愁着没人质问呢!” 小霞哭出的眼泪来,“依依,我真是被逼的,你让我一时半会儿又上哪去找证据来跟警察证明这一点呢?我小宝还没戒奶呢,要是跟进去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释清楚从那里出来。求求你了,就当可怜可怜那个小家伙吧!”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哭了又哭。一想到那个眨巴眨巴等着她去喂吃吃的小家伙,我的心终究还是软了。 转回头来,声音绷紧的对秋彦道,“算了,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的吧!” 秋彦若有所思的顿了顿,而后朝我我点了点头,旋即挂断了电话。 小霞的老公还是一脸的愤愤,只是经过刚才那么一出之后,再也没说一句话了。将小霞扶了起来之后,就一直坐在旁边烦烦躁躁的听着,整个过程里,拳都是紧紧捏着的。 小霞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之后,终于缓缓的止住了哭泣,“我现在就来一个一个的回答你刚才那些问题吧。” 她微微抬起头来,却还是没敢看我,而是怔怔的看着窗外,“我打电话给你的那天上午,我带着大宝和二宝去了家楼下的花园。大宝看到有小朋友在玩吹泡泡,就哭着撒娇要我替他买一瓶那个泡泡液。我抱着小宝拉着大宝到了商店。大宝一进店就挣脱了我的手,直直的扑向那些泡泡水了。而小宝一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玩具,刚学会走路的他就再也不要我抱了,拼命挣扎着要我放下来。当时我也忙着先去付钱,就把小宝放了下来,谁知道等我付了钱拉着大宝回头一看……” 说着,她的肩膀开始止不住的抽搐起来,“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小宝就不见了!我当时真的全身都吓到瘫软了,拉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被我吓得哭个不停的大宝满花园的转啊转,见着个人就问,见着个人就问。可是谁都没有见到我的小宝。我一路哭着喊着,感觉天都踏了。” 说到这儿,她双手掩面哀声鸣咽。 一会儿之后,才稍微缓过神来,“哪种感觉,真的太可怕的。都过了那么几个月了,我现在还时常会做噩梦梦见!”她痛苦的摇了摇头,“就在我慌得六神无主之际,有个小孩送了个牛皮纸袋给我,说是有个阿姨让她给我的。还没等我来得及看清那小朋友长什么模样,就见他舔着一根雪糕滑着滑轮跑了。”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之后,接着道,“我刚一打开纸袋,就听见有铃声传来,才知道是部老式的功能机,手机提示着接听,但奇怪的是上面连来电的号码显示是空白,我心慌意乱的接了起来,那头就传来一个很吓人的明显经过处理的机械声,说的第一句就是,‘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走到哪一步?’” 我心里像是被锤子狠狠的砸了一下。终于明白我吐得半死不活的那晚小霞为什么会哭得比我厉害了。 我甩了甩头,收回思绪,继续听着。 “我虽然一下子没弄懂电话那头具体想干嘛,但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我知道,我的孩子是被那家伙掳走了。我怕惹怒了她会让我的小宝挨揍,所以只敢那么细声细语的哭着求她,求她放过我的孩子。可是那个声音却说,要救回你的孩子还得靠你自己,看你能不能走到那一步了。然后,她又接着说:不准报警,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如果你报警了,小孩立马弄死。但是如果你能听我的安排,跟我一起玩一个游戏,我就能确保你的孩子平安无事。再之后,扔下一句等我电话,她就挂断了。” 说着,她使劲捂住了胸口,“那个混账,在我们看来掳走母亲的孩子那么残忍的事情,在她看来却只是一场游戏!到底是有多变态多扭曲啊!我当时真的吓傻了,拿着那个电话再拨回去,却提示根本打不通。我想报警,又怕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她什么都知道,这样反而害了孩子。不报警呢,又煎熬得整个人都快疯了。直到她的第二个电话再打来的时候,前前后后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我那时候才知道,她的目标是你。” 她抬头起头来,终于把目光挪向了我。 那里面,没有愧疚,只有一股隐忍的恨。 我接过话来,“所以,你就按着她的要求,打电话把我叫到你的家,然后也是按着她的指使,不走电梯走楼梯?” 她定定的点了点头,“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她这样做到底是想搞什么,直到后来警察也来了,你婆婆和张黎那么一说,我才忽然明白过来,她不是想杀你,是想让你变疯,至少,让别人觉得你是疯了……然后作为回报,她又给了我一个电话,听到了我小宝的哭声。” 中间她停顿了很久,我一直以为她会说出一些在这个过程里她多少有些挣扎的话来,可是没有,一句也没有。 是真的没有挣扎过,还是觉得事已至此,再说这些显得很假呢? 我真宁愿是后者! 她惶惶的闭了闭眼,“那之后,我一直按着她的提示一步步的走着,那天你来也是,她早在那之前就放了一个纸袋在我家门口,里面有个u盘,还有一张我小宝的照片。我按照她写在那相片背上的要求,拿到你的手机后,想办法把u盘里的那个软件下载到了你的手机上,并且按照她给的用户名和密码登陆了上去。” 我凄凉一笑,是啊!当初手机还是我主动交给她,让她帮忙充电的呢。 可怜我那时还傻兮兮的以为,她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依靠了。 我也终于弄懂那个女人当时何以那么知晓我的一举一动了,原来是通过那个软件。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叫什么,但肯定有类似同步定位或者监听的功能。 而之后小霞苦口婆心的劝着我打开手机,原来也是她在背后要求的。 是啊,不开机的话,她那软件岂不是白瞎了? 小霞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继续道,“那之后的事,你大概明白了,你前脚一走,后脚她的电话就跟来了,让我把宝宝放到了一个她指定的地方,然后快步的跑开。我闷着头的跑了好几分钟之后,电话又来了,说是让我到某个指定的地方去,我的孩子就在那里。我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冲到了那儿之后,看见我的宝宝果然在,只是小家伙已经是昏迷不醒了,我抱着他赶紧去了医院,医生说是被强行灌了很多迷药。所幸最终还是抢救过来了。等孩子终于脱离了危险后,我才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包也不知道是在慌乱中丢在了哪儿,钱包钥匙不说,就连自己的手机和那部手机都不见了。” 说罢,她沉沉的吐了口气,不再说话,仿佛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可我知道的,那明明就不是! 他们家境确实比我们要好多了,可是一下子要买下这么大的别墅,还装修得那么豪华。就算他们稍微富裕些,没有个好几年的积累,一下子也是很难实现的。而且那么大的事,为何之前一丁点都没听她讲过? 还有最可疑的一点就是,刚才她说了那么多,为什么有个人是本应该存在着,却一直没有提及呢? 23.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静静的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丈夫,先前觉得他那副模样是在生气,可是现在重新换一个角度,那眼神飘来飘去,拳紧紧的捏着,整个身体绷得直直的,额头隐隐冒出的汗珠,与其说是气愤,不如说是紧张更贴切些。 而他又在紧张些什么呢?是害怕小霞说错了什么吗? 留意到我忽然将眼神转向了他,他明显的一愣,随即涣散的眼神瞪了瞪,做出一副凶狠气急的模样。 我心里的怀疑又深了几分。 但是没理由啊,都到了这个地步,小霞到底还有什么要隐瞒我的? 她的孩子应该确确实实是丢了的。先前我还一直好奇着那个长相酷似我的人,为什么还和我一样有个小孩,原来那个就是小霞的孩子。她肯定是喂了什么药水,让那个孩子整天就昏昏沉沉的那么被她背着,所以那个大姐见了我,才会以为我们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如果小霞没有撒谎的话,那之前那两个疑问要怎么解答呢? 想来这世间最难分辨的,就是真假参半的话。 小霞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关于如何丢的孩子,说得声泪俱下,可是接下来的一切,却含混不清,总觉得像要刻意隐藏些什么。 见我一脸的疑惑,小霞又急忙补充道,“事后我不是不想去看看你的近况。可是后来那女的把一封电脑打印的信扔在了我家门口,说如果不想再度失去自己的孩子的话,就最好闭嘴。而且她也保证,绝不会弄出人命来,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我……我那时候真的是怕了,所以这才慌慌张张搬了家。我……我是想等我们这边稍微……安顿好了一些之后,再去找你的。谁想到你却先找来了。” 我怔怔的盯着她,似乎这个人,还和以前一样的可爱,可爱的一说谎就整个脸都胀红起来,说话也明显的磕磕绊绊。 可是一想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对我撒谎,我就觉得她是那样的可怕,可怕得让人齿寒。 没听见我的回应,她小心翼翼的瞥了我一眼,“依依,我确实是对不起你,可是请你体谅体谅我吧,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作为一个母亲,这世上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呢?” 至少最后这一句,我是赞同的,可是—— “小霞,你既然知道孩子是最重要的,那么现在你的孩子好歹回到你的身边了,我的呢?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连她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想再去指责你当时的做法,那样根本已经毫无意义了。我自己来找你,没让警察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么?我想听到的,只是你的实话,如果都到了这时候你还要对我隐瞒,然后口口声声的说着孩子孩子的,那么……你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就不是了么?”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有点不争气的颤抖起来。我呆呆的看着她,多希望她听了这番话之后,能真的念及我们多年的朋友情谊,跟我说说实话,然而,她却是一脸的百口莫辩,“依依,你相信我,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整个过程里我都是听着她在手机里给我命令这个命令那个的,每次之后都能得到相应的我的孩子还活着的慰藉。我真的没有正面接触过她,更别谈见过之类的了。我如果真的知道,都到了这个地步,没有理由不告诉你啊!” 听着她那信誓旦旦的话,再看看她和丈夫那闪闪烁烁的神情,我真想笑,可是嘴角刚一动,眼泪却差点淌了下来。 秋彦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当时她让小孩送东西给你的那个纸袋,还有她放在你家门口的那封信,你小宝的照片,以及那个装了软件的u盘呢?” 小霞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下子抬起头来,慌乱的看了她老公一眼。她老公粗声粗气的答,“那些不吉利的东西,我们当然全扔垃圾桶里去了,谁还会留在身边成天去提醒着自己曾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一场噩梦?” 一直到我和秋彦离开他们家,他即将把门完全关上的前一秒,我才终于看见他那一直紧紧握着的拳头缓缓的松了开来。 就那么像个木偶似的走了好几步之后,我顿了下来,身旁的秋彦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想好了么?” 看着他凝重的目光,我一下子也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愣了愣之后,恍惚的摇了摇头,“明明不甘心,却还不忍心,你说我是不是蠢?” 秋彦自顾自的淡然一笑,“恻隐之心,人之常情。只是刚才她说的话,关于丢孩子的那部分是真的,但是后来自从她说收到那个小孩子给的信封开始,就是半真半假了。而她刻意隐藏了的那些部分,很可能就是找到那个女人的关键。也就是说,是找到你孩子的关键。所以你考虑清楚吧。” 说完,也不等我回复,就那么往前走了去。 我呆呆的望了一眼身后小霞家那栋别墅,想到她刚刚迎出来时那一脸的灿烂。再想想我那生死不明的孩子,我不由得在心底狠狠的咒了自己一句:贱人!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矫情个什么啊! 转回身来刚准备喊秋彦,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他的手机铃声。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之后,又征询式的望了我一眼。我即刻明白过来那电话是谁打过来的了。不由得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接起电话后,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而后挂断了电话,一脸欣喜的对我道,“我们现在去趟警局,那边有了新的发现。” 驱车赶往警局之后,与我们接洽的还是上次那位警察,他给了我们一叠资料,说是在案发那件小屋的窗台外壁上,提取到了几枚不属于我的指纹。在他们警局的指纹库里暂时还没能找到可以匹配的。 秋彦边看着,边沉沉的点了点头,“很可能是她踩上窗台后,看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汪洋,出于人的本能,慌了那么一瞬,然后下意识的用手扶了一下。” 那位警察一边肯定的应着,一边指着一张照片让我们看,“这照片是当时被我们叫回来警局录口供的一个目击者提供的。他说那天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海滩上的人几乎都围了上去,就连他一个带了个两岁的小孩都忍不住的跑上去看了看热闹,还用手机拍了照。然后看热闹的人碰到伤到孩子,就握着相机,反手把孩子架起来骑在了肩膀上,然后无意间碰到了拍照按钮,才有了这张照片。当时原本也只是想从他手机里找出几张案发时的照片来看的,我们的一位同事觉得一张张选太麻烦,就把那个时段的照片全部拷贝了下来。第一次审查的时候案件很快就结束了,也就没有人去注意。直到这次彻底又查了一遍,才翻出的这张照片。” 听他那么说着,我看得越发认真了。 可是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沙滩上都会有的照片啊。一个穿着泳衣的女人,模模糊糊的,还是个背影,到底有什么玄妙的? 那警察又将资料翻了一页,这次的照片被放大了很多倍,“你们看,这女人身上的泳衣还是湿的吧?” 我点了点头,旋即又疑惑的摇了摇头,“去海边穿成这个样子,不就是为了下海游个泳么?有什么奇怪?” “不不不!根据很多目击者证明,当天那个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来,气温一下子就降了。几乎所有之前泡在海里的人都出来了。所以在你大喊大叫还……那个跑进去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的人看到。因为大部分人都在岸边上穿上了衣服休憩着,准备走了。可是这个人的泳衣那么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一样。” 秋彦目光沉沉的接过了话,“而且最重要的是,发生了那样一件事,所有的人都忙着跑去看热闹了,唯独这个人却旁若无闻的往着相反的方向走。” 警察肯定的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就此推断,当初那个女人在敲晕你之后,效率极高的处理了一下案发现场,然后脱下了外衣,就着事先就穿在里面的泳衣跳进了海里,再从海里游向了岸边。” 不得不承认,那女人心思缜密得真心让人胆寒。 可有两点我想不通,于是开口问道,“那她既然就跳下去了,为什么不游到别处的海岸再出来呢?非要就在旁边,那样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啊?” 警察道,“我们看了一下地形,除了一旁有游人的海岸之外,别处都太远了。她肯定是考虑到了体力问题,而且还得争取在警察到来搜捕海面之前离开,也就是时间问题。她当时这么设计,也是想着海滩边这样一身装束是最正常最不惹人注意的了。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人们都忙着去看热闹了,谁还会留心这看似再正常不过的一幕?” “那……孩子呢?我明明听到了我孩子的哭声的!而且她还被装在一个篮子里。后来秋先生给我看过一张相片的,证明我孩子在之后还活着的!你看你这张照片里的女人,她两手空空啊,那就奇怪了,如果她真是以这种方法从这里出去的,那我的孩子她要如何活着带出去呢?” 24.无边丝雨细如愁 警察略微思虑了一会儿,沉声到,“所以我们很怀疑,她在把孩子摆在那里拍好了几张想要的照片之后,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把孩子转移了。而鉴于时间并不长,我们估计她很可能是用什么办法让孩子安睡了之后,放进了这附近的某一辆车里。也只有车子比合理,因为她之后要远离案发现场的话,不可能一直那么穿着泳衣的,肯定需要开车。现在我们正按着这个思路,在逐一排查案发当日停在那附近的交通工具了。但由于距离案发日有一定的时间了,所以排查起来可能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我听了,呆呆的点了点头。 她是怎么弄晕我的孩子的?也是用了把小霞家那孩子弄晕的方法,喂药么?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一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秋彦,他朝我点了点头。 “那个,栾警官,我有个线索,想跟你汇报一下。” ** 跟着秋彦一起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我脑袋里一阵浑浑噩噩。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了。尤其是听到警察说的那句,“如果证实他们确实触犯了法律,那我们也只能依法处理了。”我就愈发心乱如麻。 刚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秋彦就摆住了车门,“你坐副驾吧,我来开。” 我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微微一怔,“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沉沉的吐了口气,“你那么忙还来帮我,我却举棋不定的让你操心了。” “呵!你别想太多了。我帮你,也就是在帮我自己。上车吧。” 秋彦把车开到了学校后,就让保镖来开车。我一路都是默默无言,一直到送了小鬼回到家,还是一副抽离的模样。 秋彦没跟我们一起回家,而是去了别处。我也不知道是公司还是哪里。总之他每天都很忙,24小时恨不能当做72小时那么过。 有时候还真羡慕他。人如果那么忙,就不会有时间还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了吧! 像我这样,成天满脑子想的都是孩子孩子孩子,偏偏能做的那么少,事件也是越理越乱。感觉每一天都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晚饭我们照列还是准备再楼上吃的,因为之前秋彦交代过,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尽量不要下去吃。 可是今天却很奇怪,时间都过去大半个小时了,厨房的大娘也还是没有上来的迹象。留下小鬼一人在楼上做作业,我下楼去看了看。 这才知道大娘是被活多得忙到上不去了。因为来了个稀客,看样子还得准备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招呼人家呢。 叫什么来着? 努力回想了一遍她那天他俩在吵架时的情景,当时秋彦叫过她的名字的。 对了,陈嫣然。 果然是人如其名啊,亭亭玉立,嫣然绽放。至少外表是赏心悦目的!至于内心嘛…… 那天居然还那样骂我来着,哼!你个小碧池! 见我下来,原本和秋彦的后妈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正有说有笑的她忽的停了下来,侧过身来看向我。 下巴自然而然的往上扬着,眼角却不经意的往下那么一瞥。那神情,傲气得不得了。见我不理会,又不依不饶的横了我眼,满脸的憎恶和嫌弃。 我被她这架势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搞清楚好不好?我充其量只是个帮你前夫带孩子的保姆好不?又不是抢了你男人的小三! 不错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她那么看着我,我也毫不闪躲的直视向她。 两人就那么对视了几秒之后,我的耳畔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依依,你来了。” 我被喊的一怔,收回瞪到发酸的眼神赶紧循声看过去,只见面前的秋阳正一脸的温存。 我心里扑腾了好几下,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和他那么熟了,都叫起我依依来了?他好歹该喊我一声唐姐才像话吧! 可是再一想,今早还托人家办事情来着,眼下事情结果都还没知晓呢,就要拆台了么? 于是偶,硬着头皮轻轻赢了一句,“嗯。” 见我终于有所反应,他腼腆的笑了笑,“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你上去和小澈说一声,让他一起下来吃个饭吧。我现在打个电话给我哥。” 便说着,他便掏出了电话,而后朝我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走向了门外的花园处。 我愣愣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正想着该不该去叫小鬼的时候,那家伙大概是半天不见我回去,就跟了出来。 看见我站在楼下发呆,他有点生气的朝我吼了一声,“喂!你傻——” 话说到一半就忽然断了,我诧异的回头望去,只见小鬼两眼呆滞,脸色煞白,整个人像是瞬间丢了魂一般。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陈嫣然正直直的盯着她,嘴角挂着一个与她那张脸完全不搭边的邪魅笑意。 我忽然想起来那天他们在吵架是秋彦说的那句,什么把小澈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之类的话来,心里大叫不妙。 小鬼慌张的转身就要跑,却不小心一跟头栽了下去,陈嫣然即刻呵呵捂嘴笑了起来。秋彦的后妈则淡淡的瞥了瞥嘴,也不说话。 我恨恨的瞪了她们一眼,快速奔了上去,急忙想扶起小鬼。他大概把我当成了陈嫣然,我的手指才刚一碰到他的身上,他就忽然嘶吼着大喊大叫起来,“不要碰我!滚开!快点滚开!” 边吼着还边失控的四下踢打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柔柔软软的声音飘了过来,“小澈,是不是这个疯女人欺负你了,来,到妈妈这儿来!” 只见那个陈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我们跟前,正蹲下身来,张开双臂,俨然一副慈母般的姿态。 小鬼这回直接哭了出来,慌慌张张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径直扑进了我的怀里,紧紧的揽住了我,像是要把我的肋骨都压断似的。而后战战兢兢的小声附在我的耳畔哭道,“抱紧我,别放开我,别放开我!求求你别放开我!” 我一下子似乎明白了过来,赶紧一把牢牢的搂住了他,“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陈嫣然笑着靠了上来,做势想要来拉小澈的手,我抬起手来一把推开了她,她一个没蹲稳,狼狈的摔倒了下去。 爬起来的时候,她恶狠狠的瞪向我,原本精致的面容扭曲到让人胆寒,“你个疯女人,知道我是谁么?居然敢推我?” 怀里的小鬼被那么一吼,越发哆嗦起来,再次在我耳畔绝望的祈求道,“别放手,别放开我。求你了。” 听得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这个女人到底之前到底对他做过什么啊! 我越发用力的抱紧了他之后,朝着陈嫣然大声道,“我管你是谁,都别想碰这个孩子!” “呵呵呵呵呵!疯女人,你以为自己是这个孩子的妈?呵呵呵呵!还别想碰呢,我今天就来看看,我偏要碰,看你敢把我怎么样!” 她说完,就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硬生生的要把小澈从我手里拽出去。我两手都抱着孩子,根本使不上别的力,眼看着小鬼被两边这个生拉硬拽的疼着哭着喊着,我急得眼泪都冒了出来,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她的手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她吃痛的大叫了一声,即刻松开了手。 趁着她低头查看手上的情况时,我赶紧抱着小澈转身打算往房间跑去,然而步子才刚一迈开,小澈就再次尖叫着将头埋进了我的怀中,紧接着,我头皮猛的一痛,就见那女人狠狠揪住了我的头发,将我往回拖。 揪得我头皮都快裂开了,那叫一个疼。 我下意识的仰头弯腰想要缓解一点疼痛,怀里的小鬼一扑腾,我整个的朝后摔倒了下去。好在小鬼一直在我身上,也没摔着他。 她见状,又要来扯开紧紧抱着我的小澈,这下我终于能腾出一只手来了,想也没想的就朝着她的脸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她被打蒙了,瞪大眼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借机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了过去。 一直吓得直哆嗦的小鬼偷偷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愣了一秒,又赶紧将头缩了回去。 陈嫣然短暂的呆愣之后,嘶吼着如山洪般爆发了。 “我长那么大以来,连我爸妈都没那么打过我的脸,你这个疯女人!我今天要撕烂你!” 对的,她真的是打算撕烂我! 目标也再不是小澈了,而是我的脸上,手臂上,所有她能接触到了肌肤上,先是把指甲狠狠插进肉里去,然后双手往两边撕。 我敢说这辈子除了生孩子那一瞬,我再没那么疼过了。 小鬼见我疼得虚汗直冒,赶紧激灵的从我身上缩了下来,躲在了我的身后。 我的双手终于解放了出来,见她要来抓我的脸,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挡了住,可是意义不大。我想我力气再大,也终究比不过一个完全疯掉的女人那种能移山倒海的架势。 我也终于知道张黎和她妈妈曾经为什么会那么怕我了。 原来疯到不顾一切的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25.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抓撕了我多少下,只感觉手臂一疼得都快失去知觉了,她还一个劲的在往我身上其他地方挠。 之后我看到神色慌张的秋阳跑上来制止她,但他大概是太温柔了,不敢下狠手,三两下就被陈嫣然甩了开,又接着呲面獠牙的朝我们扑来。 秋阳见自己根本拉不住她,就向一直坐在楼下客厅里的母亲求救,让她叫外面的大叔来。 可是他母亲却好像压根就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端起茶杯来,悠悠的喝着茶。 我见状,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想配合着秋阳将她控制住,谁原本都已经有些消停下来的她,一见我想靠上去,立马又叫嚣了起来,“贱女人!我要撕烂你!你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你给我等着!” 最后,是厨房的大娘跑去叫来的门卫大叔,那大叔联合着秋阳,两个人才终于把陈嫣然控制了住。 她似乎是见终不能奈我何,凶狠狠的瞪了我几眼,留下一堆诸如要整死我之类的恐吓话语之后,这才愤愤的冲门而去。 见她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我那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缓了下来。一把将身后的小鬼拉了过来,“小澈,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闷闷的摇了摇头,然后再次低着头想靠近我的怀里。但是动作只进行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呆呆的顿了顿,而后轻轻推开了我。 我看到原本那张煞白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红。 天啊,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时间来害羞! 我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背,正准备抱起他来走回房里去,就听到门那边传来一阵响动。我心里一紧,该不会是那个女人又带了帮手来了吧! 楼下的秋阳像是能听到我的心思似的,忽的将目光移了上来,朝我安慰式的点了点头。那意思就像在说:别怕,我能够应付。 我沉沉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太温柔了,对付陈嫣然那样的角色,太吃亏! 随着一串匆忙的脚步越走越近,我看到了秋彦,他的脸色还是一如往常的严肃冰冷,只是一进屋,快速的扫了一眼客厅后,即刻就将目光锁定在了我们身上。 和他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我忽然就觉得无比心安。 这个男人身上仿佛就是有这么一种魔力,无论多喧闹纷杂的地方,只要他往那儿那么一站,现场即刻就能从一片狼藉中恢复成宁静了然。 他盯着我们看了好几秒之后,又刷的将目光挪向了他的后妈。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秋彦的后母才起身朝着厨房说了一句,“可以上菜了。” 这个时候,不明所以的秋彦父亲抱着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回来了。 一进屋看到满室的凌乱,和面容严肃的两个儿子以及一脸阴沉的娇妻,也不问问情况,直接朝着秋彦大声训斥道,“彦儿,这什么情况?你又在闹什么?” 秋彦的脸色忽的一沉,眸里蒙上了一层阴冷,他转过身来,也不说话,低头看了一眼那大束玫瑰,然后自顾自的又正回了身。 我原以为他会忍下来的,可是他忽的又毫无防备的转了过去,猛的一把从他父亲手中夺过了那束玫瑰。 他父亲正欲发火,就见秋彦忽的将那把玫瑰狠狠的摔砸在了餐桌上,嘴角挂着一抹阴鹜的笑。 碗筷器皿和刚上的菜肴洒了一地,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哀嚎响起,“庭赫,我都说了不过了,你非要替我过。这下好了,刺痛某些人的眼了,呜呜呜呜……这是在咒我啊,咒我像这花一样,早些败落早点是啊!” 后母说着,便双手紧紧的捂住胸口,软软的跌坐进了沙发里。 父亲气得直哆嗦,扬起手来就准备打秋彦。 秋彦也不闪躲,就那么定定的站在那里,眼眶通红的盯着自己的父亲。 那手终究还是一点点的放了下去,那哭声却随之越发嘹亮起来。 秋彦侧头瞥了一眼后母,而后决绝的朝我们走了上来,刚走出几步,秋阳就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哥,今天是妈的生日,你非要这样么?” 秋彦惘然的看着前方,僵硬的动了动嘴角,“我妈现在只过一个节日,那就是忌日。” 说完,他毫不客气的摆开了秋阳的手,大步跨到了我们面前,蹲下身抱起小澈就往屋内走。 走了几步之后,他停了住。 我收回看下楼下的眼神,也跟着上去。 他听见我的脚步后,方才继续迈开步子。 三人回到了小澈的房间后,他嘭的关上门。放下小澈之后,我看到原本一直把自己绷得紧紧的直直的他忽然的一软,勾下身去双手撑在了膝盖处。 我刚想上去问他怎么了,就见他即刻又摆正了回来,变成了那个严肃而绷紧的秋彦。 我那伸到一半的手,像截木头桩子似的一点点硬邦邦的放了下来。 彼此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我听到小鬼叫了一声,“喂,你的手,流血呢!” 我方才低下头去,将手搭在了肩上,一看那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指甲窟窿里,正冒出殷红的血来,有几滴还滴到了地板上去。 我下意识的说了句,“呀!地板该脏了,我拿拖把来拖下。” 一旁的秋彦沉沉的叹了口气,走上来一把握住我的手之后,有点凶狠的道,“你是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个地板重要么?呆在这儿,别动!” 说完,就推开门出去了。 留下我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我看向小鬼,小鬼则看向地上的血滴。 不一会儿,他又快步流星的进了屋,拉着我的另一支手来不由分手的就往卧室走。将我按坐在了床上之后,他真要打开一旁的药箱,就听到一旁的小鬼叫了起来,“爸爸那是我的床!” 秋彦顿了顿,偏过头去瞪了小家伙一眼,“所以呢?” 小家伙立马焉了下去,低下脑袋,两只手不停的扣来扣去,“嗯……也没什么,是怕你不知道,提醒一下。” 秋彦无奈的摇了摇头,“小澈,你记住,以后这世上,除了爸爸以外,这个就是和你最亲的人了。还有,她不叫‘喂’,她的名字叫唐依依,你以后要叫她唐老师,或者唐阿姨,知道了么?” 听到前半句时,小鬼猛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我的心里则莫名的一颤,鼻尖不由有些发酸。 到了后半句,小鬼把头重新压低了下去,极不情愿的点了点。 说完那些后,秋彦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给我清理伤口。 说实话,那家伙真不是护理的料啊,绝对也不是护花的料,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毫无征兆的就把大半瓶双氧水往我伤口上倒,疼得我真是想死心都有了。 那么大的人了,也不好意喊疼。就嘴里不停的唏唏着,面容扭做一团。以期能缓解一些疼痛,也是在旁敲侧击的提醒他:太特么痛了,你能不能轻点? 然而我这么痛苦的提示了半天,却换来他冷冰冰的一句:“你是不是尿急?要不然先去上个厕所,回来我再接着弄?” 我瞪大眼盯着他看了又看,那脸上的神情认真至极,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 我脑袋即刻冒起了无数条黑线,呆了半晌,这才钝钝的答了句,“是、是啊!我上个厕所。” 阿西吧!记得前不久什么时候来着,我还觉得这家伙撩妹技能99啊,多一分怕他骄傲啊。现在想来,当时至极脑袋肯定是被屎糊了才会那么觉得。 就这哥弟那木头情商,不是长得帅点,家里有钱点,估计要娶媳妇都难。 我进了厕所后,外面隐约传来两父子的对话。 “爸爸,她刚才嘻嘻是痛吧,不是尿急。” “是么?不是嘘嘘么?” “啊?” “她明明是叫着嘘嘘,你听错了。” “哦。” 我再次满脑黑线。 这家伙,情商还不如他儿子。就这样,他那前妻都还能那么死皮白赖的粘着不放,估计也是真爱啊! 那之后,他又接着给我弄了好一会儿。反正那个过程痛得简直就像是再被那个疯女人抓了一遍。 就在我被弄得满头虚汗之际,门砰砰砰的响了起来。小鬼正在做作业,秋彦正在收药箱,于是我便跑去开了门。 秋阳手里拎了个药箱,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外。 想起他刚刚拉住秋彦的手被秋彦甩开后那副哀伤样,我心里多少有点觉得他也挺可怜。 我还没开口,就见他勉强的挤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依依,你刚刚伤了手臂吧,我帮你看看。” 说着,他下意识的往前垮了一步,做势要进来。 然而脚刚一跨进屋,身子就被秋彦推了出来。 秋彦目光冰沉的看着他,又看看他手里的东西,嘴角哑然一笑,“我已经替她处理过了,没你什么事儿了。等等……”他偏了偏脑袋,笑容怪异的看了肯我,又再次看向秋阳,“依依?你叫她依依?她比你还大吧,你该叫她唐姐,知道么,小子?” 想起他刚才才用这种口吻教训过小鬼,现在又来训弟弟了,还真是分分钟老干部上线啊! 见秋阳不理他,他又闷声道:“还有啊……以后,我的人,不需要你来操心。” 26.无边丝雨细如愁 这话说得我的脸都跟着红了起来。是我理解错了还是他表述无能,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 秋阳皱了皱眉,疑惑的看了看我。 我刚要张口,门就被秋彦嘭一声关了上。 再然后,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接着该干嘛干嘛起来,剩我一个人傻愣愣的站在那儿。 那一整晚都过得很奇怪,吃过东西后,向来只在小鬼屋里短暂停留的秋彦一直呆到深夜无眠都睡了才走。而我刚一醒来,又看到他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身的精神抖擞。 见我睡眼惺忪的走出来,也不搭理我,继续自顾自的那么坐着。 彼此眼神交汇的那一瞬,我本来想跟他打个招呼的,可人家立马就把头转了过去。 我纳闷的挠了挠后脑勺,踱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等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低头翻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资料了。我看了看时间,反正也还早,加上昨天又闹得那么不愉快,也不方便再下楼去吃早餐,索性就着那个小厨房里有限的食材,自己简单的弄出了三份早餐。 小鬼起床后,先是揉着眼睛迷迷蒙蒙的走到了客厅,看到秋彦坐在那儿,呆了一下,瞌睡彻底醒了过来,乖乖的叫了一声,“爸爸。” 秋彦笑着点了点头。 小鬼转身走向厕所,途中看到厨房里的我在忙碌着,又呆了一下。 再之后看看秋彦,又看看我,小眼珠滋遛滋遛的转了几圈之后,一溜烟跑进了厕所里。 早餐的时候,同一锅粥,两父子一个觉得太淡了,一个又说太咸。煎的鸡蛋饼也是,一个说太嫩,一个又说太老。 看着他俩你皱眉来我摇头的模样,我郁闷的一仰头,“诶诶诶,嫌难吃就别吃啊,一人两大碗的喝下去,我都快没吃的了。” 见我这么说着,两人这才将头压了下去,闭上了嘴。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时光还是莫名有种幸福感的。我们对于昨天那桩事,彼此都很有默契的只字不提。但是来到楼下,那样简单轻松的氛围顷刻间便荡然无存。 一定也不是打扫的阿姨没有打扫,而是有人故意让现场保持着昨天的原样。有些菜都已经有馊味了,地上也还是一片狼藉。 秋彦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踩着昨天被他一把摔烂的玫瑰花束径直走了出去,我拉着小鬼跟了出去。 那天是保镖开车,一路上,小鬼时不时的看看我,我则时不时的看向前排秋彦。而秋彦则一直呆呆的盯着窗外。 我心里其实是想问的,既然在这个家里住得那么不愉快,为什么不搬走? 但想来想去,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来这里也只是照顾好小鬼,以此来获得能找到我女儿的各类信息,仅此而已。所以还是尽量不要多事的好。 把小澈送进了校园,保镖也留了下来,车里就只剩下我和他之后,他才终于跟我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恐怕,我们还得再去一趟你的前夫家了。” 我诧异的转身回头,“为什么?” 他仍旧定定的看向窗外,静静的道,“派去查黄小觉的人昨晚就给过我电话了,说黄小觉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了,和他一起合伙开公司的那个人也正到处找他。” 我心里猛的一惊,随即又怔怔的看向他,“昨晚你就知道了?” 他即刻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多少有点生气。 他却不以为意,“早说晚说又差别么?你不是一样只能等到这个时候再才去行动?” “可……”我气急败坏的回过声来,恨恨的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直到来到我之前住的那个小区,两人下了车那么并排的走着,我心里的气也一点没消。 这个男人真是太无语了,明明知道我找女儿找得都快疯了,他居然还能那么气定神闲的说着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啊! 那样我至少昨晚就不会睡得那么舒坦,能利用那一整晚的时间好好想想这个黄小觉为什么会消失了,又是跑去了哪里啊。总好过现在这样,慌慌张张的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边想着,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发觉这家伙实在是高的可怕,我穿平底鞋裸高也就160,都只到了他咯吱窝附近,那他不得有185朝上? 我瞬间有种他随便一低头看到的就是我头顶的自卑感,于是下意识将下巴高高的抬了起。见我这幅模样,他皱了皱眉,“你昨晚睡觉扭到脖子了?” 我闷闷的哼了一声,没理他,大步朝着电梯走去。 先前忙着和他置气,都没注意到自己再来这个地方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难受劲了,心里坦然得多了。 我们刚到了一楼层,在距离那扇门还有几米远的时候,门忽然就开了。正好奇着是不是打开门迎接我们来着,又一想,不对劲了,他们那家人现在最恨见到的估计就是我了,哪里还会开门欢迎,不直接把我撵走都好了。 果不其然,一件衣服随之就被抛了出来,再然后便响起了尖声的咒骂。 “要喝滚出去饱饱喝个够,最好能喝死你!” 我大脑短暂的顿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想起那声音应该是属于这屋子里新的女主人。难怪一开始会觉得陌生呢。 马上,就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呦,自家的丈夫,说什么死不死的呢,多不吉利。还有啊,那门,我先去关上,这让别人听见了,还不成笑话?” 即便未见其人只闻其声,我能想象到婆婆那一脸忧心劝解的样子。当初因为怀疑是她推的我,所以一度对她态度很恶劣。所以说,造就了今天这样的局面的人不仅是他们,也是我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事已至此,终究是回不去了。人只能往前看,向前走,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我看今天谁敢去关这门!谁要敢关我现在就上医院去!大不了拿了孩子我立马回家!怎么着?你们家是做错了事也说不得的?” 那女人看来也不是外表那么瘦弱可欺啊,只是这拿着孩子做要挟,真的好么? 好不好且不谈,但效果确实立竿见影。婆婆的声音立马软了下来,“好好好,不关不关,反正这虽然是邻居,一家也不知道一家的。哎,你这个混小子,自家媳妇都有娃了,你还跑去喝什么酒啊你,还一喝就喝那么一大晚上的!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 我竖起了耳朵来,真不敢相信婆婆居然真舍得开口骂张黎了。 张黎即刻辩解起来,“我说过了,我是喝多了,迷迷糊糊就在车上睡着了。你们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想起有一次我们吵架也是因为这样的事,呵呵,他连借口都还是一模一样的! 现在终于能从这段感情中抽身出来才发觉,能离开一段只剩下疲惫的情感,是何其幸运。 “你少来?你当我是傻子么?你喝醉了还能开车回来?再说了,能开车回到家的力气都有了,却没有从车里下来上楼的力气?这不是有电梯的么?要你走几步啊,要编也给我编个像样些的理由行吗?” 那女人话音刚一落,我就在门外自顾自的说了句,“不信你可以去问雷子!” 门内的张黎果然就跟着说了那么一句。 我又接着道,“问他?你们男人都是帮男人的,问他也会有实话?” 果不其然,那女人也跟着说了一句类似的话。 听完这些,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何其相似的场景啊! 秋彦不明所以的瞅着我,我朝他瘪了瘪嘴,“我猜的。”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看表。我知道他是嫌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毕竟对于人家来说,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哪里像我有那闲工夫来听人吵架。 我大步走了上去,故意大声的咳了几声,而后敲了敲门。 全家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盯了过来。尤其是那女人,眼里简直有种要杀死我的怨气。 我毫不闪躲的直视向她,“我们过来,是想找张黎了解一下当初有关他们去找黄小觉,还打了人家的一些具体事宜。” 那女人听了。冷冷的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恨恨然的坐了下去。 婆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张黎睁着一双满布血丝的眼,一脸颓然的望着我,又看了看满地凌乱的家,而后软软的说了一句,“有什么,去外面说吧。” 他话刚一说完,那女人即刻啪的一拍桌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就在这儿,当面说!” 我看了身旁的秋彦一眼,两人就那么径直走了进去,找了处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 看见秋彦也跟着来,那女人盯着我的眼神总算收敛了一些。婆婆则越发惧怕的往后退了一截。张黎颓颓的看了看我,又看看秋彦,很不耐烦的道,“又想问什么?那天我不是把该说的全都说了么?拜你们所赐……”他苦涩一笑,望了望四下,“我的生活都成什么样了,还不够么?”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秋彦双腿交叠,“那你自己的事,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我们来只是想了解黄小觉的事情。他失踪了。” 听到这句,张黎终于从摇摇欲坠的颓态中清醒了过来,“什么时候?” 秋彦上身前倾,眼神犀利的看向张黎,“从你们那次会面之后。” 张黎嘴巴微张,脸色惨白,“五个月前?” 27.无边丝雨细如愁 听了他的那句话,我的心里也猛的一沉。 失踪的时间越长,情况就越不容乐观。这将近半年了啊,一个好端端大活人,会去哪儿了呢?可再怎么,也不可能连自己开的公司也不要了啊! 张黎整个人彻底瘫软了下来,呆呆的坐在地板上,两眼怔怔的看着秋彦,“你是听谁说他失踪了的?” “私家侦探,之前我们觉得孩子丢失可能和他有关,就派人去查了。那边的警方也已经介入调查了,估计没多久就能查到你这里来的。” 婆婆静默了半晌,一听到警察两个字眼时,立马就沉不住气了,“你这个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们儿子么!什么警察不警察的,我儿子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虽然一路用的都是肯定的语气,但声音明显的没有底气。 抱着双手坐在一旁的女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干什么坏事?妈,您是不是老糊涂了?他可是把人家给打了,然后人家就失踪了诶,还说不是什么坏事么?这万一那个人要是死了,张黎就成了最可疑的杀人犯了!” 婆婆即刻勾下腰来用手扇了扇,“呸呸呸!你瞎说些什么呢?我们家张黎啥时候就成了杀人犯了?你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念点自家男人的好。整天就是去死去死的骂着,如果哪里什么张黎要是真有什么,那也是被你给咒的!” 那女人听了,一下子就火了,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来就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而后对着婆婆破口大骂,“你们还要不要脸了?自己养出个这样的杀人犯儿子,到头来还要怨我?关我什么事啊?我才是被你们给祸害了呢!当初还骗我说是没结过婚的,有车有房还是单位领导呢。结果呢?这破房子破车的每个月要还那么多钱,完了还得养着你们两个老的,看看这日子过成什么样啊?都快赶上街上要饭的了,要不是……”她气冲冲的说着,忽的低下头来看了看肚子,而后指着哪里接着嚷道,“要不是肚子里有了你们家的种,我早就——对啊!都是这个种害的,都怪你!都怪你!你就不应该到这个世界上来,让我过着这种穷嘻嘻苦哈哈的日子!” 以前对于这个女人的印象谈不上好或者坏,但听着她那么轻易的就说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时候, 说着,便抬起手来准备去捶肚子,婆婆见状,赶忙上去拉扯开来,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不停的点头哈腰哀求着。 我原以为看到婆婆过得那么不好,心里多少会有些痛快的。可看到她一把年纪了还要那么低三下四的去求着那个女人,又想她好歹曾经照顾过我的月子和我的孩子,鼻尖没来由的一阵发酸。 张黎从始至终没有插进去说过任何一句话。还是老样子啊,永远保持着一个局外人的姿态。 秋彦皱了皱眉,大概是实在烦了这样的婆媳争吵,瞥了她们一眼之后,对着张黎沉声道,“我们今天来,是希望你把那天发生那件事的详细时间,地点,经过说一遍。这样我也好派人去查查接下来他到过什么地方。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对你很不利。我们早一点查到,你就早一点在警察查到你这边之前,多一个自保的筹码。” ** 再次从那个家里出来时,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是万不得已,真不想再来了。 每看到他们一次,就无比残酷的提醒了我一次:自己曾经生活在一个多么压抑的环境里。 最可悲的是,在没有从那个环境中抽离之前,还心心念念想方设法的为自己能继续生活在那个“家”里而拼尽全力。 当你有一天抬起了一直忙忙碌碌的脑袋,赫然发现自己一直拼命追逐的,竟然是这般不堪和可悲,那真是一生中最为讽刺的时刻。 车子刚开出一截,就见秋彦掏出了电话,更那头把刚才问到的大致时间和地点以及经过都说了一遍。 挂断电话之后,他松了松领带,沉沉的往车垫上靠了下去。 “对了,你之前说,黄小觉的合伙人也在找他,我们去问问那个人,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线索?” 他摇了摇头,“一来距离远,我们做不到当日往返,那样的话小澈就没人照顾。二来……”他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我派去的人说,那个合伙人一直对外宣称黄小觉是生病了,所有所有大小事宜都交给了他处理。在我们的人多番质疑之后,他无奈才报的警。估计他肯定巴不得我们找不到才好。” “不会吧,小觉怎么就摊上了那样一个合伙人呢?失踪了那么久都不报警?” “人心难测。很多人本来就是刻意共患难,却难同享福的。” “你说,黄小觉会不会就是被这个合伙人给抓起来关在了某个地方?” “警察也怀疑过他,可是一来那家伙有黄小觉发给他的邮件,说自己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好好整理整理一些事情。二来在黄小觉失踪的那一晚,他都一直在原来的城市,没有作案时间。” 我郁闷的叹了口气,“没有动机,也没有时间,看来黄小觉的失踪真的跟他没多大关系。” “估计是的。而他有点刻意隐瞒的意味在里面,也完全是为了能一个人独掌大权吧。” 我的脑袋又是一阵沉钝,“这么说来,小觉的这条线也断了。” 秋彦若有似无的摇了摇头,“不一定。” “人都找不到了,还怎么查呢?” 他定定的看了看前方,眯了眯眼,冷不丁抛出一句,“他结过婚。” 我一下子惊得鸡皮疙瘩直冒,“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啊?” 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眼下我也懒得去质疑他到底为什么没有一次性把这些消息告诉我了,自顾自的推理了起来。 “他结过婚,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一直要找的女人其实就是他老婆不是么?” 说到这儿,我瞬间激动得感觉浑身有股血液直冲头顶,赶紧把方向盘一转,猛的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有查到和他结过婚的那个女人是谁么?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长得很像我。”想了想,我又摇了摇头,“不对,就算长得不像我也没关系,容貌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找到了那个女人就好!” 我兴奋的双手紧紧捏住了前方的靠背,指甲深深的掐进了皮套里。 他静静的顿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拿出了手机,翻出了一张相片递到了我面前。 我一把抓了过来,紧张得心脏都快崩裂了。 那上面是一张结婚证书的照片,小框框里的两个人,男生一看就知道是黄小觉,穿着一件白衬衫,样子端端正正,虽然笑着,眼神里还是满布由于。而女生则一个头发及肩,笑得露出两颗的可爱虎牙。 看上去这女孩年纪还不大,最多二十,或者都还不到。而且模样实在是纯良无害,就像是邻家小妹那样亲切,根本不可能和那一个在背后害我的可怕女人联系在一块儿。 我有点懵了,“小觉什么时候结的婚?我从来没听同学们说起过啊。” “从结婚证上的日期显示来看,是在将近三年前。” 我一愣,“我结婚的那年?” 说着,我又赶紧双击屏幕放大了那张照片,从右下角上的日期来看,就在我婚后的一个月! 我瞬间感觉有块大石头堵在了胸口。 半晌,我才呆呆的问了一句,“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派人查查这个女人呢?还有必要跑来这里问张黎什么呢?” 秋彦闭了闭眼,又缓缓的睁开,“假的。” “什么?” “结婚证和那个女人的身份证,都是假的。号码输入警局的系统里根本查不到那个人。甚至就连……”他沉沉的顿了顿之后,又接着道。“她的脸都可能是假的。” 我彻底愣住了,“怎、怎么可能?这……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秋彦匀匀的吸了口气,“外表,往往是人类最擅长也最可怕的伪装。更何况现在这样一个时代,只要付出一定的钱,你就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 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脑袋里嗡嗡然然的一片,怪不得他没有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告诉哦。这真的了又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呢? 黄小觉此刻到底在哪里,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么?还是…… 我甩了甩头,赶紧把那个不祥的念头赶出了脑海。 毕竟相识一场,我不希望他走到那样的结局。而且眼下来看,他就是能找出那个女人的唯一关键啊! “那……有没有人调查过黄小觉之前住的地方的邻居,就没有见过那个女人的人么?” “那个黄小觉,真的是一个异类。即便后来当了老板有了钱,他都是一直住在远离闹市的一间小平房里,附近根本没有邻居。” 我使劲用手敲了敲脑袋,打算再往别的地方去想想。 就在这个时候,秋彦的手机急急得响了起来。 他接过电话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1.卷地风来忽吹散 虽然没看到具体是谁打来的,但能从他的话筒处隐约传来几声尖锐的女声。我心里大概明白了八九分。 挂了电话之后,他让我自己想回去,他有事要去处理。 郁郁闷闷的回到那个家时,偏偏刚一进门,就见他后母端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而她的周边,还是保持着和早前我们走时的凌乱样。 我略微怔了怔,还是礼貌性的朝她欠了欠身,正准备上二楼去,就听得她冷冷一笑,“怎么,你那双眼睛只是摆设么?”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她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地上和桌上,“作为一个下人,怎么连一个下人的本分都不知道呢?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才打扫?” 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夫人,你是说,让我打扫一下这里的卫生么?” 她横了我一眼,双手环在了胸前,目光明明咄咄逼人,身子却是一副病怏怏的颓势,“不然呢,你以为我们家是钱多到花不完么?要请你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下人。” 说实话,她这左一句下人右一句下人的叫得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现在秋彦和小鬼都不在,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是打扫一下卫生么,也不会死人。 这么想着,我便上厨房拿工具去了。 一进里面就看到那个一脸为难的大娘,呆呆的坐在那里捡着菜。我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就拿起了抹布和扫帚。 大娘见状,低低的压下了头,“大妹子,对不住了。本来该是我干的活的。这……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了,昨个儿就不许我收拾。今天我要去收拾,也是无端端就被骂了一通。” 我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儿,您忙。” 走出厨房后,我轻轻的舒了口气。感情这昨天秋彦让她受了气,她没处撒,就找我头上来了! 其实这些打扫对于自小就做起家务的我而言,简直就是轻车熟路。只是那么被人直勾勾的瞪着做,还是第一次。 光那桌子就在她的挑剔下擦了不下十次,再加上她做着的那个沙发脚又让我来来回回的扫了七八遍,这么折折腾腾的打扫了一圈下来,我累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不过效果还是显著的。 我不是指卫生效果,而是对她的效果。那张原本阴沉沉的脸上,总算流露出了一丝撒了气之后的舒坦了。 就在我做的差不多的时候,秋阳回来了。 宝贝儿子回来,那女人更加无暇搭理我了,即刻关切的嘘寒问暖起来。我则借机赶紧溜上了二楼小鬼的房间里。 没多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来,是秋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谢谢你跟我妈计较。还有,方便上我哪儿坐一下么?你昨天给我的那份东西的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头上方的摄像头,“在这里说恐怕有些不方便。” 我也不废话,当即关上了门,随他一同走向了三楼。 即便之前已经经过一次走廊了,可是再去时,还是会被过道两旁摆满的多肉植入吸引得挪不开眼。 进到了他的房间后,看到窗台处被他拓宽成了一个大大的落地窗,那里摆满了花架,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兰花盆栽。 他将我引到了那些盆栽中央的一处休闲椅上坐了下来,还问我要喝咖啡,花茶,还是饮料。我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快告诉我结果吧。” 他暖暖的笑了笑,自顾自的为我倒了一杯白水,“你是怕我哥知道你上我这儿来会不高兴么?” 我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问,尴尬的顿了一会儿之后,慌忙辩解道,“哪有!我只是急着知道真相罢了。” 他点了点头,从随手拎着的包里抽出了一份文件来,递到了我面前,“如化验报告显示的那样,你给我的那罐东西里,确实参入了大量的那类药物。原本那类药物也有一定的味道的,可是鉴于果茶里的糖实在太多,所以你不留心辨别的话,也是分不出来的。” 听他那么说着,我却丝毫没有知道真相后的轻松感,反而越发压抑。 他继续道,“也就是说活,有人故意给你下了毒,然后造成了你生理功能的紊乱,具体表现就是心慌多梦,焦躁易怒,惶恐不安。” 我沉沉的点了点头啊,“难怪我那段时间总也睡不着。那个女人,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秋阳一脸的疑惑,“那个女人?你认识她么?这种药物是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物,是必须要由专业医生才能开具的处方药物,如果她能拿到的话,那就说明她应该是患有这方面的疾病的。” 就在即将把关于那个女人的事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忽的想起了秋彦的那句话,这个家,除了他和小澈之外,我谁都不能信。 于是我赶紧闭上了嘴。 见我张了张嘴思虑了半天,却终究什么也没说,秋阳略感失望,却还是一脸的温煦,“没关系,你觉得不方便说就不说吧。只是你如果还能见到那个人,务必想办法把她带到专业的资料机构进行治疗,同时……也一定要当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因为如果她的病情已经达到了要靠这种药物维持的程度的话,那是很危险,而且很具有攻击性的。”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如果我在误食了那种药物的期间,还哺乳了的话,会不会对我女儿有什么影响?” 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这个有肯定会有,但是影响不会特别大。母乳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自宝宝孕育之初就开始为宝宝准备着独特的营养元素,哺乳的过程中,还会自动的甄别出有害物质过滤出去。所以这一点上你不用太纠结。” 缓缓的点了点头之后,我偏了偏头,想了想,终而还是又接着问道,“那个……你能跟我讲讲,人为什么会怕黑么?就是……睡觉都要开着灯睡,一关灯就会陷入恐惧里。这种情况,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么?而且,又该如何治疗?” 他听了之后,眼睛略微瞪大了一些。我猜他多半也是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可是他也并不揭穿,而是娓娓道来:“这个要说起来会很复杂。在我们的医学案列上也有很多抑郁症或精神分裂症病人接触到光线后会有异常的反应和特征。有些抑郁病人,或者经衰弱的病人畏光。而分裂症病人注视阳光无不通感。要找出为什么会有这些特殊的反应,就得找出他们第一次有这种反应时,所处的环境中真正的刺激因素是什么。很多都是心理上的暗示最终导致了肢体上的异常。所以要解决,最终还是追溯根源,找不到起因,后续做得再多,也只能是暂时的控制和缓解。”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我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句深深烙进了我的心底:有些抑郁病人,或者经衰弱的病人畏光。 我再次抬头四下看了看这个房间。阳光充足,明媚如洗。 对啊!正常人的房间应该是这样的,可是秋彦的卧室,暗得都快不适合人类居住了。 难道他…… 正当我陷入沉思之际,秋阳低了低头,轻轻的说了一句,“依依,对不起。”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对不起什么啊?” 他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之前在医院里,我诊断错误,让你陷入了不必要的折磨中,为此,我深表歉意。” 我心里狠狠的一拧,鼓起勇气的道,“你如果真觉得抱歉,就应该说实话啊!” 他怔了怔,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说什么你误诊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么?当初在医院里,你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我,每次都感觉像在赎罪一样。而且……”我定定的看向他,“那些什么变态的治疗方式,你一个也没给我用过不是么?那些药物也是,除了镇定剂,就是营养素。你明明就是知道我没病,所以才避开了那些可能会伤害到我的治疗方法和药物,然后还每天都来观察我的情况的不是么?” 他呆呆的看着我,额头已经隐隐的沁出了汗珠。 我索性全豁出去了,“其实当我出来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你根本不是误诊,你是故意那么做的。我之所以不点破,是我一时还摸不清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相处了那么些时日看来,你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啊,我搞不懂你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到底为什么?我跟你有什么仇?” 终于把一直压在胸口的疑问托盘而出,我轻松了不少。 但我也知道,从我胸口搬出来的石头,现在已经沉沉的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恍惚的闭了闭眼,下巴微微抖了抖,双拳紧了又紧,最终,还是软软的摊了开,而后目光柔柔的看着我说:“好,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件事。” 2.卷地风来忽吹散 我的心咚咚狂跳,“什么事?” “既然你和哥的关系那么近,或许你会有办法说服他,让他带小澈去看看医生,接受心理治疗吧。就算不信任我也好,去找别的医生。不能因为孩子抗拒就再也不带去看啊,这样下去小澈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的。” 坦白来说,听到这样的要求,我很意外。我曾经应该也有过简单善良的思维,可是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噩梦,我对于人心,已经习惯性的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了。 我以为那个要求多少是关于自己的,可居然不是! 现在这世上,还真的存在着这样善良的人么? 我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尽力说服他,但成不成成功,不敢保证。” 他欣慰的笑了笑,“能那样已经足够了。“而后,他微微低了点头,“你说得对,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没病,甚至在还没有真正见到你本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病了。” “没有真正见到我本人,意思是之前以其他形式见过?” 他叹了口气,“是的。大约在来我们医院的前两天,我妈妈把你相片拿给了我。说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她,有人胁迫她让她这么做的,说如果我不听从她的话把你诊断为精神病人的话,我妈她就会有危险。” “危险?有人要杀她?” 他苦苦一笑,“我看着妈妈当时的表情,应该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事。我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是看得出来,妈妈被那人折磨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不得已才会对我提出那样的要求。可无论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说那个人到底是谁。眼看着接近崩溃边缘的妈妈,我当时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答应。” 说到这儿,他一脸诚恳的看着我,“请你相信我,我心里一直很愧疚。我学医那么多年,本意是要助人脱离苦痛,那么反其道而行的,你还是第一个。尽管我后来已经尽可能的让你免受那些药物或治疗器械的伤害,可是我知道,你的身体即便是好的,精神上也已经垮了。我那时候每天都会去看望你,每天都很想告诉你实情,可是……” 他将脑袋沉沉的压了下去,“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妈妈了,我不想拿她去冒险。” 我心里微微颤了颤。 那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连秋阳的母亲都能威胁到? 小霞那边我多少还能想得通,毕竟是孩子被掳走了,当妈的肯定急疯了。可是秋阳的妈妈呢?她有什么把柄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想不到那个女人可以有这般的手段,能让这种富贵人家的人都受其摆布。 他接着道,“后来,妈妈跟我说,她留在房间里的你的那张照片不见了。我原本以为是那个背后在威胁她的人搞的鬼,可是后来看见哥哥把你从那里面接出来了以后,我就明白了。一定是他发现了我和妈妈的这个秘密,作为对我们最好的挑衅,他不但把你救出来,还接到家里来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一直觉得秋彦找到我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唐突和莫名其妙。原来是因为仇人的仇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想到了这一点,我的心里莫名的一阵失落。 真是可笑,难不成我还在期盼什么? “你们的关系,一直就那么水火不容么?” 其实我也在这样的家庭生活过几年,虽然绝对不会是温馨的,但至少我们表面上没有他们这样的剑拔弩张,所以我不免有些好奇。 他沉沉的摇了摇头,“我的妈妈,当年认识我父亲的时候,我父亲并不是单身。可她还是跟了他,然后……”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在我以一个私生子的名义跟着妈妈在外面飘荡了15年后,也就是9年多以前,因为这个家里原先的女主人去世了,父亲就把我和妈妈接了回来。从那一天起,哥哥对我们就是仇视的。在他的眼里,始终认为是我和妈妈,夺走了原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怎么可能不仇视呢?我当初就是妈妈走了还没一年爸爸就迅速再婚的。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心里始终还有个疙瘩。 “那……秋彦的生母是怎么去世的呢?” “意外,一场车祸意外。当时是她开的车,据说是陪着哥哥的姐姐姐夫去产检回来出的车祸,她和姐夫当场死亡,姐姐则是重伤,然后一直保持着一口气,撑到了宝宝被成功剖腹产出来才断的。” 我听得彻底呆在了原地。 原来那场变故带走的不止他的母亲,还有姐姐姐夫。 这么说来,他比当年的我不幸多了! 不过…… “宝宝?那个宝宝后来活下来了么?” 秋阳点了点头,“虽让生命体征一度很微弱,不过最终还是撑了过来。” 我一下子张大了嘴,有些不敢相信,“你说那场意外发生在9年多以前,小澈今年9岁,是不是说……” 没等我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就见秋阳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那个包包就是小澈。原先去世的姐姐的孩子。” 我的心里狠狠的揪做一团,“那……那之后秋彦就把小澈当做自己孩子那样带大了吧?那小澈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说到这个,秋阳再次眉头深锁,“关于小澈的身世,哥哥曾经在我们面前声色剧烈的说过,不希望小澈过早的知道自己的人生有个那么不幸的开始,所以在他成年之前,家里若是有人让他知道了这个事情,哥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因而那么多年下来,这也是家里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又缄口不说的秘密。” “既然他那么疼小澈,小澈又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秋阳再次沉沉的叹了口气,“那次不幸意外的四年之后,哥哥结婚了,对象就是陈嫣然,在陈嫣然的要求下,他们一家三口搬出去另外一栋位于城西的别墅住了两年多。有一天哥哥就忽然带着小澈搬了回来。再回来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小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之后陈嫣然也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三天两头找上门来吵闹,跟我们哭诉着哥哥不要他了之类的话。然后小澈每次见了他,都会失控痛苦哀嚎。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个那两年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问哥哥,他也从来不肯说。我也只知道那之后哥哥和陈嫣然好不容易才离了婚,然后就那么带着小澈一直在家里住了下来。” 想起一见到那个女人时小澈惊恐的样子,我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个孩子那么可怜,那个女人不好好待她就算了,这么还能给他留下那么深的阴影呢? “秋阳,你说小澈的病是不是就跟哪个女人有关?或许是她之前虐待过他,毒打过他?” “其实第一次看见小澈见到陈嫣然的样子,我就这么怀疑过,可是但凡我一向哥提出来让他带小澈给我看看,哥就大发雷霆,说小澈是个健康的孩子,不让我再靠近他半步。” 也难怪,秋彦对秋阳母子只可能有恨,这么还可能去信任呢? “秋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淡淡的摇了摇头,“谁说都好,但你对我说谢谢,总感觉自己罪孽又深重了一些。当初那么陷你于不易,实在抱歉。” 我沉沉的舒了口气,“那个女人,也是利用了“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走到哪一步?”这样的思维来摆布你的,就跟当初摆布我和小霞一样的道理。” 秋阳听得一头雾水,“那个女人?小霞?” 就当我想要我自己之前的经历讲给他听时,裤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是秋彦打来的,瞬间紧张起来。 秋阳看了一眼,轻轻的说了声,“没事,接吧。他问什么,你也实话实说,我哥这个人最恨人说谎。” 我尴尬的点了点头,接起来电话。 “喂,秋先生。”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沉稳,却听得人一阵心悸。 我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啊,我在家啊。” “是么?我也在家,怎么不见你?” 我瞬间无言。 短暂了愣了几秒之后,两眼一闭,声音发紧的道:“我在三楼,秋阳的这里。” 听了这句之后,电话那头是么也没说,而是啪的一下挂了。 秋阳看着我,我看着电话,气氛诡异得要命。 呆了一会儿之后,我回过神来,“你哥要我下去呢。” 其实他并没有说,但我感觉他大概不会喜欢我太久的逗留。 秋阳赶紧起身,“那我也不留你了。但是……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你最好还是别让我哥知道。他这个人……有时候真不知道在想什么,会无端端让人觉得很……害怕。” 告别了秋阳,我一溜烟跑回了小鬼的房间,然而没见秋彦,想了想,又赶紧来到了他的书房。 门刚一打开来,就见有个人靠着书桌立在前方,屋里黑兮兮的,从屋外投来的光线打在他的下半边脸上,那隐没在阴影中的上半部脸,像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3.卷地风来忽吹散 我原本跑得有些发热的身体忽的一冷,鸡皮疙瘩爬了一身。如果说刚才秋阳那里明媚如天堂的话,这里无异于是幽森如地狱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却偏爱往这漆黑的屋内靠近。 啪的一声打开门边的灯后,秋彦木然的眯了眯眼,而后缓缓的从兜里掏出了香烟,悠悠的燃起了一根。 他淡淡的瞥了我一眼,“聊些什么,高兴得脸都红了?” 我慌忙用手抚了抚脸颊,刚刚那么一跑过,还在隐隐发着烫,“没什么,只是之前我让他帮我化验一样东西。” “哦?”他吐了口烟。 “之前他告诉过我,我的血液样本里检测到一样药物,就是那个东西导致我前一段时间身体出现了异样。一开始我也没放在心上,可是那天跟你去了我们公司,拿了一些我之前的东西回来,其中就有罐我经常喝的果茶,我觉得如果有人要下毒的话,在那里面是最容易的了,我上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喝,所以我就拿给他化验了。” 他静静的看着我,缓缓的吞云吐雾,“结果呢?” 我双手不觉沁出了汗珠来,“还真的有!由此看来那个女人曾经潜入过我们公司,我再回去查查看,说不定会有新的线索。” 他点了点头,将那只抽到一半的烟摁熄在了烟灰缸里,“唐依依。” “嗯?”我心慌的捏紧了拳。 他直直的抬起头来,牢牢盯着我,“你是不是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一句话问得我当即愣住,“什、什么感觉?” 他邪邪的扯了扯嘴角,“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两个男人之间,用自己的方式换取所需。这样是不是让你觉得自己很有魅力?” 我瞬间瞠目结舌,“你在说些什么啊!” “很多女人都爱这样不是么?感觉自己很有手段,能玩弄男人于鼓掌。” “秋先生,我只是想尽快——” “唐依依,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也是这样的女人。”他冷冷的说完,默然的转过了身。 他可能不知道那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强,我的心一下子紧紧的拧成了一团。我锤了锤胸口,沉沉的吸了口气。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至于要这样拐弯抹角的来嘲讽我呢?我也跟你讲了啊,去找你弟弟不是为了别的事,是因为有关于那个女人的线索啊!你能不能体会一个母亲想找到孩子都快想疯了的那种感觉?每天早上一醒来习惯性的就是看看身旁的被子,明明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的,可还是忍不住去看。那种感觉,对于每天都能看到小澈的你,懂么?” 他顿了一会儿,“说能感同身受,那是骗人的。可是唐依依,我明确的跟你说过,你是我这边的人,他们那边,不要去接触。你再如何渴望见到你女儿也好,既然已经答应要和我协作,有什么发现,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不是他!” 我一下子也急了,“我告诉他又怎么了?那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么?告诉他不也是为了能第一时间得到回复么?我觉得你弟弟人也不坏啊,你为什么那么看不惯他。” 他转过身来,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唐依依,这不是看得惯看不惯的问题,有些人,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们坦然相处,你明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就是还介意着当年你母亲和姐姐姐夫的那场意外么?” 想也没想的那么吼了出来后,我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嘴。 秋彦的脸色即刻沉了下来,眸里也多了几分让人胆颤的寒,“你们都亲密到这种地步了,他连这个都告诉你?” 我慌忙解释道:“这个,也不是、不是听他说的。” 秋彦冷冷的笑了笑,“他跟你说那是场意外?” 我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他笑得更大声了,笑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那表情,分明是痛苦的。 “秋先生,我知道接受亲人离开的事实很难。我很小的时候也经历过,后来爸爸也是很快再婚了。说实话,我起初也是跟你一样的,很恨我的父亲,觉得他那么快就再娶,对于我母亲而言,那就是一种背叛。以至于那之后很多年里,我们再也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彼此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争吵。我也一度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可是……” 我凄恍的闭了闭眼,“直到我爸爸意外离世,我才忽然觉得……我以前一直以为的恨,其实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就算他再怎么做错也好,他也是我这世上最后的唯一的亲人了啊!真的,就算你再怎么以为你的人生就是要在仇恨中不断去追逐去改变也好,到了他们走的那一刻,你就会发现,其实除了爱,什么都留不下。” 我惶惶然的叹了口气,“所以,你其实又何必再置气呢?你父亲也是因为想要过得更好,才把他们母子接回来的。他绝对不是想要伤害你才那么做的。再说都那么多年了,你如果还是觉得接受不了,与其这么住得不开心,带着小澈搬出去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啊。” 他苦苦一笑,“我很感谢你愿意跟我说你的事。可那也只是你的事。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所以感受是不能套用的。你的母亲是病逝,可我最亲的人却是被人害死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是眉头,却紧紧的一拧。 “你说什么?不、不是说只是一场意外么?” 他斜了我一眼,眉眼森然,“是啊,一场人为的意外!”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么?”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甘愿的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不过快了。” “什么快了?” 他眸色深深的看着我,“狐狸的尾巴,就快露出来了。” 见我还要问,他抬了抬手,“好了,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想再做过多的讨论。”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道:“那我们来说说小澈的事情吧?” 他眯了眯眼,“小澈怎么了?” “他、他之前有看过心里医生么?” 他即刻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看过,怎么了?” “那医生怎么说呢?现在还有接着继续治疗么?” 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已经很不高兴了,说话都是咬紧臼齿的。 “那些所谓的治疗,除了把昔日的伤口重新再一次血淋淋的撕开之外,还会做什么?你如果真正受过那种非人的折磨,你就一定会明白,这世上总有些伤痛是任何东西都治愈不了的,包括时间。”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现在走在大街上一感觉身后有什么风吹草地就会全身绷紧。大半夜听见一点动静也是立马就会醒过来。 经历过那样一次垂死的挣扎后,我几乎再也没有安安稳稳的睡过一觉。 “可是,毕竟小澈还小啊。如果说加以适当的心里咨询,再配合我们后天的引导的话,应该会有所改善的。” 他点了点头,“如果这是你自己想出来跟我说的,那我谢谢你。如果是你是听了他的话来劝我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 说罢,他意味悠长的瞥了我一眼,“我已经找到了.” 我有点懵了,“找到什么?” 他怔怔的看着窗外,“能治愈小澈的良药。” 我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窗外垂柳依依。 当我重新把视线收回到他的身上时,才发觉他的裤子到膝盖以上一段都是湿的,手上也有几处明显的伤口。 我脑海里飞速的思考着他刚才可能经历的事情。 想来想去,除了陈嫣然,也再找不到能把他折磨成这幅模样的人了。 我轻轻开口道:“裤子那么穿着,不难受么?” 他方才轻松的笑了笑,“还说呢,刚才正准备脱裤子呢,你就冲进来了。” 我也没好气的笑出声来,“那好,我这就出去,你换吧。” 就在准备开门走出来的时候,他叫住了我,“对了,有几样东西要给你。” 我好奇的转身回头,“什么啊?” 他即刻拿出了一个盒子,钝钝的笑了笑,朝我递了过来。 我打开一看,一只口红,一部电话,还有个黑色的小纽扣之类的物件。 我不由觉得很是奇怪,口红我平时根本用不着,电话我也有啊,还有那个纽扣是个什么东西啊? 见我满脸疑惑,他接了过去,首先拿出了口红,看了我一眼之后,他按了按口红下方,瞬间便是噼噼啪啪的一响,吓得我猛往后一缩。 “这什么啊?” 他玩乐的一笑,“口红电击棒,拿给你防身用。” 我原本往后退去的身子一点点的会正过来,心里跟着一暖。 “这个电话呢,也完全声控的。等下你录一个自己的声音让系统识别存储记忆。到时候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只要喊救命就可以自动帮你拨号报警。还有这个定位仪,跟手机是配套的。而且还可以再同步到另一个手机上,你随身携带着,有什么的话警察或者我也好第一时间知道你的位置。” 我长那么大以来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高科技玩意,不由得有点看得入了迷。可是弄着弄着,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忽然把这些给我,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我的处境会很危险了? 4.卷地风来忽吹散(免费) 见我一脸惶恐的看向他,他抬起手来轻轻抚了抚我的脑袋,“放心,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每次他这样摸我的头,都感觉好怪,可是……又怪得好温暖。 那天去接小鬼回家的路上,我对他格外关心起来。小家伙一脸警惕的瞪着我,问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我学着秋彦摸我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什么,就是觉得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为止。” 听我这么一说,他即刻摆出一副无比嫌弃的样子,不停的啧啧着。可是到了晚上,当我提出要跟他一块睡的时候,我给他讲故事。他先是一口拒绝,而后又嘟了嘟嘴,说我要跟着他睡也可以,但只能睡地板。 我也不介意,反正这木地板也不凉,而且谁让自己还母爱泛滥呢? 不过这小鬼也真是难伺候啊,像是一般的灰姑娘或者白雪公主这样大众类型的故事他不听,非说这两个女的都是傻帽,然后要我讲那些什么聊斋啊之类的灵异鬼怪故。我不讲他就急,讲了呢他又说我水平臭,讲的一点也不恐怖,我就不服气的辩解过去,两人就那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聊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一床小被子,而他则缩成一团的躺在床上,身上什么也没盖。我赶紧将被子重新替他盖了上,而后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脑袋,呆呆的看着他沉沉入睡的模样。看着看着,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瞬间鼻头发酸。 我亲爱的孩子,此刻你又在哪里呢? 妈妈好想你! 但愿这个世界真能是圆的,我如今如何待别人的孩子,别人也能如何待你。 ** 那天秋彦一早就出去了,我在保镖的陪同下送了小澈去学校之后,一个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原先的公司。 见我来,胡莉莉显得有些紧张,赶紧将我请进了她的办公室后,即刻关上了门。 “怎么,那么快就过来了?呵!还以为你好歹也算傍到了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稀罕我这点小钱了呢。”她边说着,边朝我投来傲然的一瞥。 我一听,感情这妞以为我是要来讹钱了呢。想到这儿,没好气的笑了笑,“你放心,你兜里那些钱我没兴趣去惦记,今天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说罢,我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她邪邪的挑了挑眉,“什么事儿?” “我想你帮我查查,在我请了丧假的那段时间里,有没有谁动过我的东西?” 她一听不是钱的事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怎么了?干嘛忽然想起要来查这个,你有什么东西丢了么?” 我先是的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她饶有兴致的坐了下来,下意识的打开了抽屉,愣了几秒后,又有些生气的关了上,“哦?说说看,丢了什么?” 我胸口一阵发堵,“我的女儿。” 闻言,胡莉莉瞪大了眼,“开什么玩笑?” 我沉沉的叹了口气,“相信我,这世上没有哪个做母亲的女人会拿这个开玩笑。” 她这才严肃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弄丢呢?” “说来话长了。总之你帮我这个忙吧,帮我查一查。我现在已经不是这个公司的员工了,就连进来都得登记了,更何况还想要查到几个月以前的事。” 她皱了皱眉,“可我又好查到哪儿去?时间那么久了,老同事又都走了大半,这一时半会儿的你要我怎么查呀?” 我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你的职权,应该可以看到监控还是这几个月以来的外来人员来访记录,你想办法拷贝一份给我。还有……虽然老员工走了大半,但不也还留着一些么?麻烦你帮我一个个问问,看看那段时间里有没有人碰过我的是人物品,尤其是电脑桌下面的那个柜子。” 见我一脸的恳切,她皱着眉张了张嘴,遂又烦躁的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但是作为交换,你得对于我和总监的事闭口不提,这一点,能做到吧?”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从她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昔日有几个老同事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我对着她们报以淡淡一笑,想走上前,她们即刻便把头低了下去。 我脚下的步子凝了住,就连心也是。 心里苦苦一笑,是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怎么会连那么简单的道理都给忘了呢? 看她们看来,一定以为我身上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干净,胡莉莉正在找我麻烦呢,肯定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 想到她们之前有些还在我手下做过事,而且孩子刚满月时还带了大包小包的礼品来看过我,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的想起了什么,转身快步往出口跑了去。 片刻不敢耽搁的驱车来到了先前我住的那个小区后,砰砰砰的敲开了家里的门。 开门的是婆婆,见我来,立刻叫嚣起来。 我也顾不得理会她,直接拨开她就冲了进去,然后发疯一般在玄关柜和电视柜上搜寻了起来。 闻声赶出来的张黎见了,伸手就来拉我,“你干什么?又跑到这儿来闹什么闹?” 我哪里还顾得跟他解释什么,全身的细胞都沸腾了起来。 先是一把抓起了婆婆已经三三两两的收集起来,当成宝贝一样放在柜子上的那些宣传医院的小杂志。 看了两本之后,脑袋里嗡了一声,接着翻开第三本第四本。接连那么翻了十多本之后,我的心慌得都快蹦出胸口了。 以前我从来都不会翻看这些东西的,婆婆却看得津津有味,而且还经常告诉我是人家发来家门口的。 当时我也没留意,现在想来,这看似寻常的一切都太不寻常了。这样的杂志不是多半都是在街上走的时候有专门的人派发给的么,怎么婆婆的却是从家门口拿到的? 就算是派到家门口来的,为什么之前我从没见过其他家的门口也有这样的杂志呢? 最可怕的一点就是:这些杂志看起来什么医院的都有,但每一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话题:产后抑郁的可怕后果。 原来当时婆婆不是有意要针对我,而是不知不觉的被人引导了。 天啊!这个女人的心思已经细腻到了如此地步,真是太可怕了! 我拿出那些杂志翻来覆去的抖啊抖,什么也没有。又接着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张黎实在看不下去了,声音里满是怒气,“唐依依,你他妈当这里是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想翻哪儿就翻哪儿的,快给我住手!” 婆婆在一旁怨怨的帮腔道,“就是啊,还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么?这么隔三差五的来闹,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不都已经找到一个有钱的人了么?去好好过自己的富贵日子成不成?就别再来为难我们,放过我们吧!” 跟出来的张黎新妻听婆婆说了那番话,酸溜溜的接过了话茬,“呵!就是啊,都已经过得那么穷嘻嘻苦哈哈的了,还有什么可闹的啊?这个家,都快穷得连正经饭都吃不上一顿的了。成天就是些像猪食一样的烂炖菜,我说你那些菜是不是都从菜市场里捡回来的啊,一片比一片老。再这么下去是不是想饿死我和孩子啊?养不起就趁早说,我拿掉了也还解脱了!” 婆婆即刻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不停说着好话,身子也自然而然的佝偻了下去,仿佛在那个女人的面前,自己就是个罪人一般。 我自然没心思理会他们,自顾自的翻着翻着,眼前忽的一亮。而后视线呆呆的停在了电视柜旁那个深色的陶瓷摆件上。 这个东西我还是有印象的,当初同事们一起来看我时一起送来的,具体是谁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当初一起送来的很多东西,都被婆婆束之高阁,唯独这件,似乎很对婆婆的胃,她一直留了下来。 之前我还嫌弃过这东西,觉得老旧得都不像是年轻人会送出的物件。现在想来,可能一开始,这东西就不是为了我而送来的,而是为了婆婆。 那个女人一定是暗中观察了我们很久,大概知道了婆婆的习性,所以才选了这么个对她心意的礼物送来! 想到这一点,我瞬间毛骨悚然。 也不管他们不听的在一旁聒噪不止,我一把抓起了那个摆件,狠狠的往地下一摔—— 随着啪啦的碎片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婆婆和张黎的咒骂。 但是那一刻,我什么都听不到了。心跳快得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蹲下身后,我缓缓的从陶瓷碎片中拿起了那块方形的黑色物体。 张黎见状,一下子哑口无言,也跟着蹲了下来。 他瞪大双眼,呆呆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这、这个该不会是……” 事情终究如我所料,但随之而来的恐惧感却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我全身隐隐发抖,声音发紧的道:“是监听器。” 5.卷地风来忽吹散 就连一直咋咋呼呼的婆婆此刻也变得雅雀无声,呆呆的瞪着那个物件,不明所以的看看我,又看看张黎。 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之后,婆婆才弱弱的问了一句,“监听器?就是那种可以偷听到别人说什么的东西?” 见我怔怔的点了点头,婆婆即刻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讶,“这个东西可不是我放的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就只是觉得这个东西好看,就那么摆在那里了。” 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可是眼下也顾不得那些了,我盯着地上的碎片看了看,又看向婆婆,“你还记得这个东西是谁送来的么?” 婆婆歪着脑袋想了想,“哎呦,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只记得是孩子满月的时候你那边的同事送来的了。” “这个我也知道,具体是哪个送来的?你好好想想?”我焦急的靠了上去,满脸期待的盯着她。 婆婆见我这阵仗,也跟着慌了起来,“哎呦,我……这一下子……” 我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几乎快哭出来了,“妈,算我求求你了。以前的那些,都是我错了。你还记得那天吗?就是你的腿摔了的那天,你让我帮你去上香还愿。那个时候,我差点被人推下山崖摔死,然后我回到家的时候,你又不在。之后你来了,神色匆匆的说是去扔垃圾了,可我就是从那条路上回来的,所以我觉得你对我洒了谎,甚至还怀疑那个想把我推下山崖摔死的人就是你。所以后来才会对你越来越怀疑,态度也不好……现在想来,都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一切都是哪个女人在背后搞的鬼,对不起……妈……” 时至今日,我也终于放下了之前的重重芥蒂。 当这声妈再次喊出来的时候,我呼的就想起她初初来到这个家时,柔柔着握着我的手一脸慈祥的笑着跟我说,谢谢我为他们家添了兴旺。 我的眼泪也跟着躺了下来。 那时候的我们,即便后来渐渐有了摩擦,可不至于到了互相猜疑互相看不顺眼的地步啊。我之前一个劲觉得婆婆害了我,老公害了我,谁都害了我。 现在想来,路是自己一步步那么走出来了。自己也有错啊。 婆婆听了也不觉有些难受,憋红了眼眶,“哎……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了啊。不过你怎么不早跟我说那件事呢?我怎么可能推你……我……”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当初不是刚认识那些老太太么?几个老家伙聚在一起啊,心里多少都有些委屈,又是伺候孙子又是伺候媳妇的,这不就一起说点坏话发泄发泄苦闷么?我那时候没去倒垃圾,我是跟他们聚在一块儿说坏话去了。当时哪敢跟你说实话呀!我要是想到会被你误会成我要杀了你,我肯定说实话了。” 边说着,她边摇了摇头,昏黄的眼里滚出两行泪来,“我也有错。总觉得你后来慢慢的越来越过分,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还让我在那些老太太面前出了丑。我就怕你从今以后就那么骑到我的头上来,不把我当回事,所以才想让你也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不过……后来我真是听人家说你妈妈得了那病走的,还说你小时候也怪怪的呢,所以这么一联系不就……哎……我要是知道好好一个家会变成这样,我可怜的孙女还……” 婆婆说着,扭过头去,悄悄擦开了泪水。 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婆婆没有哭出声来,却比以往任何的哭泣还要让我心碎欲裂。 人最难的,恐怕就是站在别人的角度替别人想想了。 尤其是当你还深处困境的时候。 之前我一度沉浸在自己失去女儿的痛苦中,丝毫没有想到,婆婆他们也同样心痛着。那也是他们的亲人啊! 可是这迟来的理解,除了能让我们流出几行热泪之外,真是苍白得再无用处。 张黎的新妻见我们这幅样子,心里肯定是不爽的,冷冷的哼了一声之后,眼神凶巴巴的盯着我,“我说你这个女人,还真够恶心的。之前跑来装作一副圣人的样子来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现在是怎么了?你那个有钱人不要你了吗?想跑来这里重收失地了么?还左一句妈又一句妈的叫着,你就是自己不怕恶心,也考虑一下我这个正牌儿媳吧!我现在正是容易恶心的时候呢?你是故意跑来想让我吐的么?你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说到底,张黎不还是因为你很可能要去坐牢么。还有你那孩子,不同样是在你手上丢了的?你到底委屈什么了?贱人真是矫情!” 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我此刻尴尬的身份,我没有应声。 她见状更加急了,张口刚要接着开骂,婆婆小声说了句,“好了,你别说她了。孩子丢了谁都急。” 那女人越发火了,不分轻重的就对着婆婆胡乱骂了一通。 张黎实在听不下去了,“好了好了,你到底有完没完啊,那是我妈,是你孩子将来的奶奶,你能不能多多少少尊重她一点!还有,别给我动不动就说孩子害了你了或是他根本就不该来这个世界之类的话了,你是孩子的妈妈,将来你也要这么跟孩子说这样的话么?你但凡还有点人性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吧?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在老家是什么底细,跟了人家几年了,妄图小三转正的,结果不是被人家抛弃了才转头来去相亲的么?所以别他么老是提着我配不上你了如何如何的,咋俩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再说当初你眼睛也没瞎呀,自己答应嫁过来的,现在埋怨我妈做什么?” 那女的急红了眼,脚往地上一跺,“好你个张黎啊,算你狠!今天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全家都顾着这个贱女人是吧?好!我走!你们好好跟她过去,我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一辈子都不得好过!” 说完,她气呼呼的冲进了房间,开始嘭嘭嗙嗙的砸柜子收衣服。 婆婆见状即刻佝偻着身子想上前劝慰,张黎一把拉住了她,“妈,你由她去吧!那样的老祖宗,我们实在供不起!” 婆婆为难的看了儿子一眼,见他一脸的决绝,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屋子里的那位,终究还是停在了原地。 那女人见状,哇啦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而后也并没有接着收拾东西要走,而后嘭的一声将门砸了上。 我心里顿时一阵罪孽深重。 哀然的叹了口气之后,刚准备说要走了,就听到张黎沉声道,“既然都来了,就把想问的想说的一次性都说开了吧。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肯定也不好受。” 说着,他看了我一眼,便径直朝着沙发走去。 我想了想,也跟着走过去坐了下来。 婆婆也随着我们一同坐了下来,只是一直歪着头在想些什么。 就那么尴尬的坐了几秒之后,张黎疲倦的看了看我,“现在事情查到什么地步了?那个女人的消息还是没有么?” 我刚想张口,忽的想起手里还拽着那个东西,于是警惕的看了看张黎。他即刻明白过来,一把拿过了我手里的东西,三两步冲进了厨房后,拿起菜刀来,用刀背狠狠的捶打了几下,那物件即刻变得四分五裂。 再然后,他接了一碗水,将那东西丢了进去。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我,隐隐的喘着粗气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警察查到那天在小屋里的那个女人是如何敲晕我再从窗户逃走的了,而且他们也推测孩子生还的可能性还是很大。黄小觉还是没有消息,但是我们查到他之前结过婚……也不知道能不能那么说,因为那个结婚证后来经证实是假的,就连跟他一起出现在证件上的那个女人的身份证都是假的。” 张黎一连的诧异,“奇怪了,当时我在冒充是你跟他聊天的时候,他从没有提及过自己结过婚之类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对了,张黎,你们当时的聊天记录还存着么?” 他有些窘迫的看了我一眼,“当时不是怕被你发现么,我都给删了。虽然不至于很精确,但大致的我是记得的。我那天不是想用你那qq号登陆了玩一个游戏么?我之前的号被封了。一登上你的qq之后,就看到他的信息铺天盖地的发来。我一看,都是些说想再见你一面之类的话,当时那个气啊,就装成是你跟他聊上了。我……”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又接着道,“我假装我们夫妻感情也不是很好很后悔之类的,想看看他会怎么样。结果那货二话不说就约你见面了,还说有很多话一定要当面跟你讲,说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只是在那之前,他有些事情一定要跟你有个结果。” 我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什么事?他下定决心要去做什么事?” 6.卷地风来忽吹散 张黎摇了摇头,“我当时也在气头上,就想着快点见了他好好教训他一顿,根本也没兴趣知道。我那时候以为肯定是些想要和你再在一起的话之类的,所以见了面也没有听他说,直接就动手教训了。现在想来……” 说到这儿,他忧心忡忡的看了看我,“依依,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出意外了。虽然那天我们就那么教训了他一顿之后就走了,可是我和几个哥们都喝了酒,下手肯定没了轻重……我……” 说着,他沉沉的叹了口气,将头埋进双膝间,双手紧紧的插进了发从里。 这个时候,婆婆忽然说了一句,“啊!我想起来了。” 我收回原本想对张黎说的话,急忙看了过去。 婆婆瞪圆了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是那个女人,就是头发长长的烫卷了,瘦瘦白白的,模样还挺好看的。对了,那天她还笑嘻嘻说让你快点回去,什么没了她们都不行之类的话来。” 我胸口猛的一抽。 胡莉莉! 怎么会是她?她的嫌疑之前就排除了呀,怎么现在转回头了,又变成了她呢? 当下,我又想到了另一件可疑的事情来。 那就是那个神秘的邮件为什么只是发到了我工作的邮箱里呢? 这个我之前也一直在琢磨,认为就是胡莉莉!是她的话,也就能想得明白为什么偏偏发在我的工作邮箱了。 可是理由呢?理由呢? 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又要疯了。 不行!我得当面找她对质!等等,还是……先找秋彦商量商量吧!对!找秋彦! 见我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就要走,张黎急忙拉了我一把,“你要走了么?” 婆婆也跟着站了起来,“知道是谁了?” 我朝她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谢谢你了,妈。谢谢你了。”我边说着,边紧紧的捏住了她是我手,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的往下流,“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回小宝的,不管我和张黎如何,你也永远是孩子的奶奶。” 婆婆听了,原本干涸的双眼里又滚出泪来,轻轻用手捂了捂嘴,哀伤的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脸再说什么。过去的事我也有错。哎……谁能想到会有这坏的人啊!天啊!呜呜呜……我可怜的孙女,只要还能找回来,折我的寿也愿了。既然那个女人那么可怕,你自己也要当心。你啊……你也是个可怜娃,爹妈都没了,还连孩子也……” 看着婆婆说到最后已然是泣不成声的样子,我心里就像有把刀子在不停的割。 害怕再呆下去彼此只会哭得更难受,我赶紧告辞离开了。张黎说什么都要送着我出来,我拦不住,也就由着他了。 等电梯的时候,我见电梯一直不上来,心里又火急火燎的想快点找到秋彦商量对策,想也没想的就要往楼梯跑。 张黎赶紧拉住了我,“你傻呀你,等电梯最多两三分钟,咱家这楼层这么下去最快也要五六分钟啊。” 我擦了擦眼泪,忽的想到他刚才说的是“咱家”,又想到我们俩刚来这里时,面对着这套杂乱的毛坯房指指画画的规划着如何设计如何装修,畅想着今后将来展开的美好日子时的那种幸福的模样,我的眼泪又不知不觉的淌了下来。 我吸了吸鼻子,哀伤的说了句,“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他原本紧紧拉着我的手,无力的松了开,“是啊,我们也不是以前的我们。” 接着,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依依,说实话,你是不是特别恨我把你送进去,还逼着你前那些东西卖了老家的房子。” 我苦苦一笑,“不说曾经吧,就现在而言,我不恨你,也不爱你了。对我来说,你就是我孩子的亲生父亲,仅此而已。” 听了这句,他一直直挺挺的胸膛忽的一颤,嘴巴紧紧的抿了住,不停的点着头。好一会儿之后,才软软的开口道,“是啊,能这样也不错了。” 彼此都沉默了几秒之后,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其实,你老家的房子虽然卖了,但是钱我也只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遵照你最初的意愿,分给了你的妹妹和后母了。” 我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真的?” 他同样有些吃惊,“她们没有告诉你么?”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从医院出来后就一直在打电话给她们,可是从来没有打通过。” 张黎叹了口气,“她们肯定因为我的那个举动,恨透了你吧。所以才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 我没有否认。 不过今天能得知这个消息,对我而言多少是欣慰的。就算恨我也好,至少还能有所依傍的活在这个世上就成。 见我不再言语,他又接着道,“对不起,依依。我一直都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当时……真的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双肩隐隐的抽搐了起来,“你不知道……那段时间连我自己都快疯了。一边是举止异常的你,一边是父母的哀声怨气,最可怕的是那笔沉重的债务,真的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又不敢和你说,更不敢和爸妈他们说,所以才那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朋友诉苦喝酒。虽然我知道那样根本没用,可是……” 他痛苦的摇了摇头,“至少喝醉了那一刻,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 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也真是傻呀,像那些投资理财的公司你居然也会信?你没听人家说么,你惦记的事人家的利息,可人家惦记的是你的本金啊!” 他有些不敢看我,只是默默的盯着前方的电梯门,紧紧的抿了抿唇,“我知道我很没用,让你跟着我过了苦日子,我对不起你了。” “你又在瞎扯什么呢?” 他的脸颊忽的滑过了一滴泪来,不过很快,就被他擦了开,“依依,虽然现在说这些很可笑。可是请你相信我,当初能把你追到手,然后再能有幸娶了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他想了想,又自顾自的笑了笑,“是仅次于当爸爸的那一刻的幸福。” 我哀痛的闭了闭眼,“是啊,当初我选择跟你在一起,跟你结婚的时候,也是想着要这么一辈子都跟你好好过下去的,可是谁想到呢?生活中的意外总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我们能走到今天,彼此都有错。我也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期盼,没能经营好我们的婚姻。” 我擦开吧嗒吧嗒掉下来的眼泪,“虽然现在知道了……可是我们终究都再也回不去了。可能我们……这辈子的缘分,就只够走上那么几年了吧。” 张黎已经痛苦得将头扭了过去,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能陪你走上那么一段路,我也知足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要把你当成我这辈子奋斗的目标。所以后来看到你又是工作又是家里的这么来回奔波,我真的很心疼。我也想让我心爱的女人和孩子过上好日子,让你不必到公司里受气,有足够的钱,能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带着孩子。可是我又没什么本事,见人家都能那么容易的赚到钱,自己就跟着眼红了,一昏头,就办了高额的信用卡套出来全投了进去……” 他用手使劲拍了拍脑门,“说来真是好好笑啊!我这么做的本意原是想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可是后来却反而因为这事不得不逼着你卖了老房子来还债……呵呵呵!现实真他么讽刺啊!” 我心中一阵郁结,百转千回之后,终究化成了一声沉沉的叹息:“就让过去的都过去吧,现在你也开始了新的人生,好好待人家,好好过日子。张黎,就算我们今后不可能再生活在一起了,我也打从心底里希望你过得好。” 他先是努力的绷紧了全身,最后却还是忍不住的哭出了声来。 不过那声音很快就止了住。 我知道,不是他不难受,只是他觉得在我面前,自己要像个男人,不能轻易就哭。 但其实啊,呵呵,在他喝醉的时候,哭得跟个破脸狗似的样子我真是没少见啊。 想到这些,我凄凉的笑了笑。 他好不容易让声音恢复了正常,“关于我很快再婚的事,希望你体谅,失去孩子之后,妈妈整日沉浸在悲伤中,我也很难受。她几次提议我赶紧再婚再生一个孩子。你是不知道……原本有个孩子的家里忽然间孩子没了,是多么冷清和可怕。我对于那个女人,就像她对于我一样,是谈不上多少感情的。彼此就像是对方走投无路时的一个投靠,如此而已。” 我无谓的摇了摇头,“放心,这些都是你们的私事了。只要你自己觉得好,那就行。我这里,你不用操心什么体谅不体谅的。” 他欣慰的点了点头,遂又有些酸溜溜的问道,“那你呢?跟那个什么老总的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他怎么会无端端这么帮你?是不是别有目的?你万事要小心,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尽管来找我。还有卖你老家房子的钱以及这个屋子原本该属于你的那份钱——” 我赶紧打断了他的恶化,“张黎,可以了。兜兜转转到了这里,我们彼此还能释然的说上那么几句。我觉得能这样也够了,我带走那些美好的回忆就行了。找到孩子后,我也会想办法带着她好好自食其力的活下去,这点你不用操心。等你宽裕了,每个月能寄给她一点抚养费以示关心,就行了。我们开始于懵懂,在磕磕绊绊中携手走了将近十年,即便最后分开了,也能彼此不怨恨对方,这样就够了。”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点,紧紧的抿着嘴,重重的点了点头。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了开,我迈步走乐进去,他似乎还想要跟上来,我赶紧朝他摆了摆手,“张黎,让过去的都过去,不要留恋已经错过的,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隐忍着的他,终于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7.卷地风来忽吹散 李宗盛的《领悟》里不是有句这样的歌词: “当我看到我深爱过的男人,竟然像孩子一样无助。” 我曾经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此刻我终于懂了。 有心疼,有不舍,有悲痛。 可是更多的,还是无奈。 是啊,我除了心痛的看着,又能做什么呢? 这世间,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雨疏风骤。我们每个人肩头都有要承担的哀愁。除了自己,别人永远爱莫能助。 我们能有幸相携着走过一段是缘,如今缘尽人散。 未来的路,彼此珍重。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心底里有某样东西彻底摔碎开来的声音。 我原以为会很喧嚣很刺耳。 但事实上,真正的消亡,从来都是很静,很轻。 ** 出了小区,我深深吸了好几口气,低下头去刚从包里翻出了车钥匙,就忽的感觉前方有什么东西正急速的朝我靠近。 猛的一抬头,就见一辆小轿车急急的朝我驶来。 我的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车祸时那些被撞的人明明听到了喇叭却还是像个傻瓜一样呆呆的愣在原地被车撞上了。 因为当灾难真正发生的时候,往往就是几秒的时间,而那个时候,人多半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给吓蒙了。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距离我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了,下意识的要闪开,四肢却木楞得不停使唤。 就在我眼睁睁的看着那车子即将狠狠的撞上我的时候,身后忽的窜上了个人来,大力的一把将我拖了回去。 我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手肘和膝盖都磕破了血,但这些,和能保住一条小命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救我的那个人肯定也摔伤了,但是他立马就爬了起来,然后抬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对着那张车的屁股一阵猛拍。 惊魂未定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想来还是一阵后怕,前前后后一分钟不到,我就经历了生与死的可怕和庆幸。 等回过神来,就见刚才救了我的那个男人先是为难的看了看,又有些尴尬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相机。 见我怔怔的看着他,他赶紧压低了帽檐,转头就走。 然而刚走出几步,又又犹犹豫豫的停了住,再次转头看了看我。 最后大概是见我躺在地上好几处都磕破血了,有些不忍心,终究还是上前来搀扶着我往车边走去。 也正是那个时候,我才感觉有些蹊跷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而且为什么还知道我开来的车子是哪张? 我仔细的看了他几眼,觉得实在也不像坏人,便将车钥匙交给了他。 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医院后,又是拍片又是ct的那么检查了一通之后,除了扭伤手臂稍微严重一些之外,其他出血的地方都只是皮外伤。 还没等医生帮我把伤口包扎好,秋彦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一见我,几个箭步冲上来双手牢牢的按在了我的手臂上。手臂上刚好又有伤口,我不由得哼哼了两声。 他见了,即刻紧张的赶紧放开了我,满脸通红的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伤得很重。 说着,就开始准备叫医生来。 我赶紧拉了拉他,“没事了,只是皮外伤。手臂这里稍微有点疼而已。” 见我这么说,他也丝毫没有放下心来的样子,焦虑急躁上下把我打量了一番之后,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后背。 --他这一惊一乍的模样都快逗笑了,他却在看到我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后,猛的把脸一沉。 看出来他似乎是想要对那个人破口大骂来着,但是旋即,他的视线快速扫了我一眼,神情也跟着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紧了紧臼齿,什么也没说。 我心下顿时明白了八九分。 只是实在有些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要怎么做。 在他朝着那个人投了一个严厉的眼神后,那人便恭敬的鞠了鞠,悄悄退了出去。 再次仔细的把我看了一遍之后,他才终于缓缓的舒了口气,嘴里也一个劲的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心想他多半是马不停蹄的赶来的,就让他快坐在床边休息一下。 他自然而然的坐下了之后,看了我一眼,又立马弹了起来,“还是你坐,你受伤了。” 那有些惶惶恐恐有生怕被我看出来的小神态,还真真是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见我终于肯乖乖的躺下,他方才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而后看了看床旁边的柜子,又回头望了望,二话不说的又要出去。 “秋彦,你要去干嘛?” “我……去买点水果什么的来给你吃。” 我忍不住笑了笑,“不用了,我这也没什么,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出去了。我才不要呆在这里太久呢。在这医院里啊,吃什么东西都有股怪味道。” 见我态度坚决,他用呆呆的点了点头,又走了回来,定定的站在了我的床前。 我憋着笑的看着他,说实话,还真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帅的二愣子呢。 见我不明所以的笑着,他的神情有些尴尬,昔日的犀利和冷漠的气势此刻就像是个无声的屁一样,无知不觉间已经烟消云散。 他的脸又红了起来,即便偶尔想要缓解尴尬的干咳着,可是这似乎反而让他越发尴尬起来。见他又是双手交叉,又是偏头呆愣的折腾了一番之后,似乎终于找到了要和我说的话。 于是我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难得的轻松气氛顷刻间又凝重了起来。 “警察已经去找你的朋友和她老公到警局问过话。正如我们之前所料的那样,他们确实有隐瞒。而且她的老公还很可能因为行贿而被判刑。” “什么?要被判刑?”我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我之前不是没有预料到让警察去找他们意味着什么。可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存有些侥幸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刻意隐瞒了什么?” “之前小霞说是害怕小孩受到伤害才不报警的是么?” 我点了点头。 秋彦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是他丈夫不报警的,因为那个女人还威胁过他们,如果事后报警的话,就会把他老公之前为乐促成一笔生意行贿相关的公务领导的事给抖出来。他们也正是靠着拿下了那个项目,才有的钱买的别墅。” 我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到底还是把小霞也给害了。” 秋彦轻轻抚了抚我的脑袋,“傻瓜,怎么能说是你害了他。这样的事早晚也会兜不住的。再说了,如果不是警察介入调查,把他们两个带到了警察分别审问的话,我们也得不到对我们大有帮助的信息。” “什么信息?” “小霞说其实那天那个女人把孩子抱走时他的老公跟了她一段距离,然后看到有个人前来和她接应。是个女的,年纪可能20上下,他还把照片都拍了下来,说是准备留待日后那个女人再来找他们麻烦,威胁他们要抖出他们行贿的事的话,就把这个当做与对方周旋的底牌。” 那一刻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有感觉害了小霞的内疚,又有得只他们明明有证据也不肯拿出来帮我找孩子的愤怒。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于终于能寻到那个女人的蛛丝马迹而欣喜无比。 我激动得一把握住了秋彦的手,“照片呢?快拿给我看看!” 8.卷地风来忽吹散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急急的响了起来。我赶紧掏了出来,一看那来电显示,居然是胡莉莉。心里不由得惊了一下。 好家伙,我没去找你,你反倒找上我来了。 接起了电话后,还没等我开始质问,她就急忙说道:“查出来了,你肯定想不到会是谁。” 如果真的是你,那我可还真是没想到啊! “是谁?” “你还记得我之前请来的那个助理么?” 我的心再次颤了颤,“记得,那个整天被你骂出骂进的小姑娘。”我再一想,不对啊,“那个人不是早就被你骂走了么?在我爸爸没出事之前她就走了。” “是啊,可是我问来问去,查来查去,除了她,真再没有别的更可疑的人了。我先是听之前有个办公桌就在你附近的老员工说,她有些记得有见我的助理打开过你的柜子在翻找什么。她也问那助理了,可那助理跟她说是我要她找你的一份东西,所以那同事也就没多问了。我听了这些话之后就托我在警局的姘……那个那个我一熟人查了查这个人,你猜怎么着,她的身份证上除了照片真的是她以外,其它身份信息全是假的,那个身份证号码在系统里根本就查不到,更别说地址那些了。当时我也是刚上任,你又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匆匆忙忙招了那么个人来,只是简单填了一下人事资料,这不三个月的试用期都还没过人就走了,自然而然的也没有涉及到买员工保险这一块儿,所以也就没发现她这些资料是假的。还有还有,最可怕的一点是,我刚刚从保安手里拿到了她在职的那段时间的员工卡的出入记录。这才发现那段时间里她总是隔三差五的就会在十点多人都走了之后再返回公司,保安也只当她是回来加班,也就没留意。” 她一口气说完,见我没有回应,又喂了几声,问我还在不在。 我怔怔的看着秋彦,恍惚的说了句,“我在。”想了想,又接着道,“对了,还有件我想问问你,你之前到我们家来看我的那个礼物,你还记得是个什么么?” 电话那头顿了顿,“是小孩的衣服?或者是什么玩具吧!” “你确定?” “嗨!说实话我也真记不得了,不过……哎等等,我记得好像是助理帮我买好的。拿给我的时候都已经包装好了。我那时还夸她终于有点见机了呢。呵!想来那个呆子做得唯一一件称心的事就是那个了吧。” 我的心里哐当了一下。 就是她了! 她和那个女人是同一个人么? 这样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她们的面貌相差很大。那个女孩身材有些微胖,脸也是圆乎乎的。可是一直在我背后的女人……和我一样瘦削,还有……和我一样的脸。 电话那头,胡莉莉一个劲的问着我要不要把她查到的那些东西拿给我,我说了句,“你先留着,我方便的时候再过来取。”急准备挂断电话。 她急忙又喊住了我,“唉唉唉,你等等。你要我办得事,我可以尽心尽力去办了。你也别给我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沉声道,“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一个字,要不然我不得好死。” 电话那头听了,方才放心的跟我道了别。 挂了电话后,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的跟秋彦讲了一下。 他听后,即刻问我身体还能不能撑着走一下,我们现在就去警局。 他见我有些吃力,就说让那边拍下照片发过来算了,可我觉得还是当面去看一看比较好。而且听说小霞和她老公都还被暂扣着,我多少有些担心。 秋彦见了,也不再劝说什么,而后默默的转过身去,蹲下身子来,朝我露出宽厚的背,“那上来吧,我背你。” 我当即推让道,“哎呦,我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你背,我没事,可以走的。” 他沉沉的垂下了肩膀,“快上来,要不然我就直接抱你喽!” 那略有些可爱的语气,真让我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能就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说了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僵了。 我有点心疼他的难堪,索性硬着头皮就那么朝他背上扑了去。 他那么高的个子,背着我就像是在背着一个孩子。当然,前提是长了一双小短腿的我得把那张老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背窝里。 还是第一次贴得他那么近。这家伙看上去瘦瘦的,想不到实际要结实得多,肩膀也很宽,莫名的给人一种踏实感。 之前救了我的那个人一直等在门外,见我们出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秋彦一眼。 秋彦什么也没说,掂了掂背上的我,径直往医院门口走去,那人也缓缓的跟了上来。 从病房到车库也不过就是短短的一段距离,我却幸福得一度以为自己是来到了无边的天堂。记忆深处好像也有过那么一瞬,爸爸背着我,妈妈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满眼都是金灿灿的油菜花海,对了,我记得那年好像还遇到过一个奇怪的小孩呢。 那时候太小了,很多具体的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是那种幸福的感觉,却一直一直的存在了脑海里。 以至于当我从幸福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的之后,突然很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能让我把短暂却温暖的时刻,深深的印入脑海中。 可是很快,我们就到了。 我呆呆的趴在他的背上,小声的叹了口气。 他将我柔柔的放进了后座之后,说了句让我等他一下,就关上了车门。 我看到之前那个救我的人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重,然后那个人还把挂在胸口的相机也给了他,并指着上面的照片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我的心绪又开始烦闷起来。 那个人,应该是他派来保护我……或者说跟踪我的同时顺便保护我。 可是,他为什么要让人跟踪我呢? 兀自的想起秋阳说的,他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的人。 那么到底他想通过我,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 当我想到自己对他而言真的很可能只是一颗棋子而已的时候,心里狠狠的痛了一下。可是旋即,又故作轻松的安慰着自己:此时此刻,除了找女儿,再没有更重要的事了。能被他利用,也要被利用得有价值。 只要能找回我的女儿,要我死都愿意。更何况只是利用呢! 这么一想,心里看似踏实了一些。但是某个无意间萌芽出的期盼也随子狠狠的被撕裂成了碎片。 我使劲的甩了甩头,努力的告诫着自己:快清醒一些吧唐依依,除了能找到女儿以外,你的人生,就不该再有别的奢望了。 偏偏这个时候,他忽的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潜意识在作祟,总觉得那看似和往常一样冷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柔。 我原本笃定无比的心,顷刻间又开始动摇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重重锤了锤胸口,“你这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给我安分点啊!” 不一会儿之后,他上了车,那人也在走了。 我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问他,就见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而后语调沉沉的道,“依依,或许有些事,我不该再瞒你了。” 来了!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我紧紧的抓住了衣角,心跳骤剧。 他是要告诉我我就是颗棋子这样的事实了吧。 多么残酷啊! 可是,唐依依啊唐依依,你宁愿要残酷的真相呢?还是用谎言包装的美好? 9.卷地风来忽吹散 我这么一问自己之后,紧紧捏着手即刻松了开来,“如果你准备好要告诉我了,那你就说吧。” 他神色复杂的再次看了我一眼之后,终于缓缓的开了口。 “9年前我姐姐她们的那场意外,表面上似乎真的事意外。可是在那之后几个月的时间,秋阳母子就住进了我家。起初我也没有怀疑他们,只是恨,恨爸爸的无情,很那个女人的无耻。后来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了那个女人在看见我的妈的照片时,心虚的别过头去,还命令佣人把家里有关我母亲的所有东西都换了个遍。我就你开始怀疑她了。” 说到这儿,他眼里又闪现出那种让人胆颤的寒,“为了弄清楚她到底是因为害怕我妈妈才那么做,还是处于女人的嫉妒心不想再看到我妈妈的任何东西,我动用了一些手段,在夜里用我妈妈的照片吓过他几次。” 见我艰难的往下咽了咽,他收回了那种狰狞的面容,努力让自己变得宁静,“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可是那之后,我发觉她的精神状况一度变得很糟糕。然后她还开始偷偷的蛮着我父亲,去看医生。” 说到这儿,他定定的看向了我,“精神科医生。” 我诧异得张了张嘴。 他接着道,“你说如果她心里没有鬼的话,至于会被吓得都要到去看医生的地步?” 我恍恍惚惚的摇了摇头,“那你还有什么别的证据么?” “在那之后的一年,原本要学金融学的秋阳,却一改往日乖巧懂事的性格,不顾爸爸的反对,毅然决然的改去学医,学的还就是精神科的方向。” “你是说,秋阳就是因为想替自己的妈妈治病,才转去学医的?” 他肯定的点了点头,“那个人你也接触过,别的不说,对他妈妈,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因为心疼她深受其苦,而跑去学医这样的理由也很充分。” 我皱了皱眉,“你说的这些,虽然确实都很可疑,可你毕竟没有切切实实的证据啊!” 他眯了眯眼,“是啊。那之后我派过人去查关于秋阳和她妈妈的一切,可是干净得就像两张白纸,我什么都查不到。要么就是这两母子真的什么污点都没有。要么就是他们其实早在来我家之前就预见到了很可能会发生的事,用了什么手段或者方法把之前和她们有关的而一切都抹去了。” 我听了不禁悲从中来,“这世上,原来真有只要有钱,就能把不好的东西全抹去这样的事啊。就连人都可以吧。看来钱还真是万能的。” 秋彦握了握我的手,眼里有一丝疼惜,“依依,你别胡思乱想。那个女人如果真想让你女儿消失,一开始就完全可以那样做了。既然她一直没有,那就证明她在等。” “等?” “对!在等你拿什么跟他交换,再或者……她在等你身边出现某个人。” 我心里一紧,“你是说,黄小觉?” “很有可能。现在根据重重证据来看的话,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跟黄小觉一起出现在那张假结婚证相片里的女人。就算黄小觉爱着你一样,她也那样爱着黄小觉,也许他们之间是出现了什么裂缝,才不得已分开了。而且很可能那样的裂缝就是你。现在黄小觉也始终了,她多半以为是跟你有关吧,所以才那么盯着你不放。” 说着,他眯了眯眼,神色沉沉,“也许她那么折磨你,或许也是为了给黄小觉看。” 我感觉脑袋都快炸了,“折磨我给黄小觉看?什么心理啊?” 他的脸上,兀自染上了一层哀伤,“是有这样的人的。因为得不到某个人,就拿那个人最珍贵的人来折磨,以此来慰藉自己那可悲的失落。” “可是……我也不知道黄小觉在哪儿啊!” “呵!她怎么会知道你不知道呢?再说,这样的人一旦心里认定了一件事,就算错了,她也会一直当那就是对的。” 我沉沉的叹了口气之后,又将话题引回到了他之前没有说完的话上,“所以,你会不会也是这样呢?或许你姐姐他们的死真的跟秋阳母子无关,可你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着。”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那件事情之前,我也一度怀疑过,可是……你知道秋阳根本不是误诊吧。” 我点了点头。 “那件事让我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们母子的。也就是说,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能解开那对母子过去的关键。我找到了她,很可能也就找到了我姐姐他们真正的死因。” 我苦苦一笑,接过了她的话来,“所以,你才把我接了出来。你觉得只要我在你身边的话,那个女人你就早晚能捉到,是么?我就是那个能帮你查出9年前那桩意外真相的……诱饵?”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我觉得很奇怪。我多少该有些难过的。 可是丝毫没有。 更多的,还是木然吧。 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 可是想归想,别人说出来又不一样了。杀伤力大大的不同了。 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我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所以你才派那个人一直跟踪着我。只要能找到那个女人的蛛丝马迹,就立刻像你汇报么?” 虽然面上装得很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隐隐的颤抖起来。 “依依……对不起。” 这个字,其实已经是最好的解释了。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嗨!说什么对不起呢。反正我不也是马马虎虎的给你照顾着小鬼,然后为的只是你能帮我找到女儿么?本来……” 该死,声音已经隐约带着哭腔了! 我赶紧闭上了嘴,呆呆的看着窗外。 这样口是心非的演法,看来真心是不适合我啊。尤其是在自己觉得可以…… 算了算了,现在再想这些,多像个笑话。 他沉沉的叹了几口气之后,又再次牢牢的抓住了我的手,“依依,你一直把小澈照顾得很好。我想让你照顾他,一直那么照顾他,这是真心的。这孩子……跟着我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虽然我们家似乎表面上有些钱,物质上也不比别人差。可是……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一口妈妈的奶,没有得到过类似于一个母亲的温柔。还因为我的异想天开,让幼小的他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一段人生。真的,依依……就算我骗了你,我也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顾他。” 我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凝重得叫人快要窒息了。 我扬了扬头,吐出几口闷气后,豁然明朗。 “嗨!能是多大点事。小澈显然表面看上去怪怪的坏坏的,可是底子里还是蛮有爱心的。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他的。” 他略微怔了怔,终究会心一笑,“那小澈,就拜托你了。” 我有些恍惚的看了他一眼。 印象中从没有见他那么笑过。 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终于能露出欢慰的笑容。 那时候的我,也远远没有预料到,我们这些话背后真正的意义。 之后,我佯装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快开车去警局了。 他笑了笑,然后毫无征兆的一把紧紧拥住了我。 紧得像是要把我深深的嵌入他的骨髓里去。 然后就在我想挣扎着挣脱开来的时候,我听到她附在我的耳畔柔柔的说了声,“依依,谢谢你。” 接着,便有湿湿黏黏的东西沾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心,痛痛的扭成了一团。 也不再反抗了,就那么任由着他抱着。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缓缓的放开了我,别过脸去擦了擦,而后再正回身来的时候,又变成了我平日里熟悉的那个秋彦。 冷漠中,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清冽。 车子很快便启动了。行驶了好一段距离之后,来到主干道,看到前方的车子已经堵成了一片。 秋彦便一转方向盘,绕去了一旁的小路上。那条小路上车子很少,不过相对的要走的距离也就更远了。 也不知道是路两旁绿油油的那些小树让人很是放松,还是我真的累了,我眼皮渐渐沉了,不自觉的打了好几个哈欠。 秋彦柔柔的看了我一眼,“你困了没你好好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叫你。” 从未觉得他的声音厚重的如此让人心安过。 我笑着点了点头,闭上眼缓缓的靠在了坐垫后背上。 就在我即将模模糊糊的进入梦乡之际,耳畔忽的传来几声巨响,以及一声溃耳欲聋的急刹车声。 还听到秋彦在着急的叫唤我的声音。 我猛的睁开了眼,还没等把眼前的一切看清,视线便朝右倒去。,身体随着车身猛的一阵颤动,五脏六腑都快震裂开来。 我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抓身旁的人,就感觉有双大手一把将我牢牢的按了住。但终究抵不过快速翻滚的车身带来的重力,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抛了起来,后又重重的落在了座垫上。 身子刚一靠近坐垫,又被巨大的冲击力弹了起来,然后再一次的沉沉的摔了下去…… 10.卷地风来忽吹散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耳畔剧烈粗重的喘息声。 昏沉沉的脑袋,瞬间袭来像被重型大卡车碾压过一样的碎裂胀痛之感。 全身好似被活活撕扯成了各不相关的几块,除了能感知到剧烈的痛楚以外,再也不能听由大脑使唤的进行移动。 我艰难的眨了眨被凝固的血块糊住的眼,很想动一动身体的其他地方,可努力了半天,除了让所动之处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外,再无其他。 好一会儿,蒙在耳朵的那层“嗡嗡嗡——”的闷响才消散了开去,纷纷攘攘的嘈杂之声急急的灌入了耳朵,使我听到了除了自己厚重的鼻息和沉重的心跳以外的其他声响—— 还活着! 这是我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秋彦呢? 我下意识的想抬手摸摸身旁,但显然是徒劳无功。现在除了眼睛以外,唯一能动的,也只有那混沌而沉重得要命的大脑了。 这里是哪儿? 我竭力想要看清眼前灰蒙蒙中带着点暗红的景象到底是哪里,奈何总感觉视线在摇摇晃晃,根本无力辨清。 可即便头昏欲裂,我也还是不敢贸贸然的把眼睛闭上,真怕这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车上啊! 我感觉我是整个的躺在地板上的。 这个时候,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朝我靠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个什么东西。 我一下子慌张了起来。 来人是谁? 是那个女人么? 她终于要来索我的命了么? 不行!我还不能死,我死了我的女儿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我全身又瞬间充满的力量。紧紧的捏了捏拳之后,我能缓缓的动动脚和手了。 可是视线还是模糊的。 一是眼前有血在不停的往下滴,我估计脑门或者眉心什么地方应该是流血了。二来,这脑袋真的好沉。 这时,那个人拿着手里的东西忽的往我那么一泼,冰冷刺骨的寒瞬间从头顶蔓延向了全身。 我这才那人手里拎的是桶冰水。 但此刻淋在我满是伤口的身上,却成了刺骨的尖刀。 我全身猛的一激灵,虽然这股寒意几乎要了我半条小命,但也因此,我的视线豁然清晰。 发现了这一点后,我赶紧将视线挪向了那个人影。 到底你究竟有多像我,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些事? 可是,当我睁大了眼,气都不敢喘的看过去时,面前出现的,却是陈嫣然那张绝美而又颓废的脸。 怎么会是她? 见我一脸的不可置信,她邪邪的扯了扯嘴角,模样竟也有些狰狞。 “怎么?以为自己是来到地狱了么?我可不是阎罗。” 我张了张嘴,喉间一片刺痛,好像那里面刚刚吞下过一块烙红的铁一般。 缓过神来之后,我终究还是勉强的撑着身体慢慢的撑坐了起来。 原本一阵堵闷的胸口方才能顺顺当当的喘出几口气来。 陈嫣然定定的站在我面前,一脸的居高临下。 将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后,我开始慌乱的四下搜寻了起来。 看不到秋彦,我的脑袋嗡的一下,颤颤巍巍的问道,“秋彦呢?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我模糊还是记得的,在出车祸的时候,他用手紧紧的按着我,可是后来的画面,就是一团散乱了。 陈嫣然冷冷的看着我,沉沉的吐出一句,“被我杀了。” 我的心跳一下子停了住,脑袋里也像是忽的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瞬间空白一片。 见我这幅模样,陈嫣然扬了扬下巴,狂狼的笑了起来。 那样肆意獠然的笑,和那副美艳的面庞实在是太不搭调了,就像是一个美女的外表在,有着一颗野兽般的心。 我一下子真有些怕她真的秋彦下了狠手,于是试探性的道,“你只是吓吓我的吧!你不会杀他的,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听了我这话,她笑得越发大声了,只是面容,已经开始痛苦的扭做一团。 笑过之后,眼里莫名的漫上了一层雾气,嘴里喃喃的念着那句,“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以为她多半是想起了两人之前的一些美好,又赶紧自顾自的道,“是啊,就算你们最后很遗憾的分道扬镳了,但是至少一开始……我相信他肯定是想要跟你好好过下去,是喜欢你才会下那样的决定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想到的是自己和张黎。 还有许许多多曾经满怀憧憬步入殿堂,最终却遗憾散场的寻常夫妻。 陈嫣然这才停住了笑,面上的表情一片哀然。“喜欢?他喜欢我?” 我小声的道,“不是么?结婚的前提,不就是相互喜欢的么?” 她苦涩的摇了摇头,“他根本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谁会愿意跟一个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人结婚呢?”我一边应着,一边继续四下搜寻着。同时脑地里也在慌慌张张的想着对策。 陈嫣然呆呆的看着前方,“女人很敏锐的,尤其是对于自己最爱的男人,那个人爱不爱她,她其实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只不过有的装傻,有的自欺欺人,有的委曲求全,还有的……决定和那个男人一起演下去。” 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看到她眼里滚出了泪滴。 可是转瞬,原本楚楚可怜的表情忽的变成了骇人的狰狞,她使劲的一跺脚,嘶吼道:“我以为只要我肯努力,他终究会爱上我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可是他就像座冰山,任凭我再如何拼尽全力,对我还是那么表面客气,内心冰冷。” 她的忽然转变着实吓得我不轻,可是当即我也不敢太明显的表现出来,只好顺着她的话道:“你那么好的条件,他不爱你,你离开便是,放下之后,完全还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啊。说不定还能遇到比他更好的人呢?” 她笑得咔咳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更好的人生?更好的人!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你有真正的爱过一个人么?就像真正美丽的鲜花都只有一次生命那样,真正的爱情,一生只可能是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模样虽然有些变态,但是语调却无比悲戚。 仿佛有根又细又长的针在轻轻刺进你的心。 我摇了摇头。“可是,所谓的爱情,难道不应该是相互的么?” 她凶狠瞪向我,兀自的提高嗓门大吼道,“我知道要相互!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他不爱我,却耗尽了我所有的爱。让我再也无法去爱上任何别的人。呵呵,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只想要利用男人来获得一些什么东西的势力女人,是不会懂得的。你知道那种爱一个爱到彻底失去了爱的能力,有多痛苦么?你要受很多很多的伤,流很多很多的眼泪,然后,还要学会默默的等上很久很久……”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汹涌而下,声音也开始哽咽。 “你给了他你所有的期待和眼泪,可是最后,却还是要被伤得支离破碎,连时间都无法治愈。” 她哭着蹲了下去,“为什么?为什么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还不如小澈的一根脚趾头?凭什么啊?就因为想给那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想要我好好爱那个孩子,所以才娶我?那你要我付出,首先得给我呀!你都不爱我,你让我拿什么去爱别人呢?” 就在我随着她的哭泣感到心也跟着隐隐作痛的时候,她又忽的一下站直了起来,恶狠狠的瞪向前方,“所以我就折磨他最重要的东西,关进小黑屋里去,不吃不喝,不闻不问,呵呵呵呵……反正也没有什么伤痕,只要饿不死就好。” 我知道她说的是谁了,不由得心痛难当,“那是个人,不是东西啊。而且还是那么小的小孩,你怎么下得去手?” 她露出阴森笑,“为什么下不去手呢?那个孩子多可恶啊!没了他,秋彦才会正眼看我,才会注意到我,我应该杀了他才是的,我终究还是太善良了。” 说着,她又自顾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得愈发可怕了。 我对于这个女人的状况,尤其是精神状况,已经大概明白了。心下也就越发慌了。 到底秋彦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又该如何逃脱呢? 11.卷地风来忽吹散 我心急火燎的四下看去,这里像是一个废旧的路边小木屋之类的地方,到处都是一副破败的景象。要是喊救命的话,没把人找来,肯定就先把她给激怒了。 就在心慌意乱之际,眼神停在了对面角落里的包包上。 虽然上面染上了斑斑血迹,但我还是认出了那就是我包包。一想到里面装着秋彦之前给我的那些防身的东西,我像是一下子就找到了救命的稻草。 努力撑着一动就好似要撕裂开来的身体,我缓缓的,小心翼翼的朝着那里爬去。 就在这个时候,陈嫣然忽然大叫了一声,我以为是被她发现了,吓得赶紧缩紧四肢,惶惶然的闭上了眼。 可是耳畔,只是传来她咬牙切齿的喊声,“不对!比起那个小祸害而言,我更应该杀的人,是你!” 话音刚一落,我的头皮就猛的一麻。 我一睁开眼,就对了她那双要活活把我吃掉的骇人眼神。 她拽着我的头发就要把我往外拖,也不知道是门外有能把我弄死的东西,还是她想这么满地拽着我折磨我一番,总之无论她是怎么打算的,那一刻我都觉得自己像是离死不远了。 我一边双手苦苦的撑着她的手,以减轻一些头皮上的痛感,一边试着再跟她搭搭话,以期能拖延一点时间,或是能分散一下她的注意。 “你为什么要杀么?这一切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来家里帮他看孩子的保姆罢了,你何必要杀我?” 她手上的力度越发加重了几分,“才不是!以前他不爱我,但也不爱任何除了那个臭孩子以外的任何人。可是你呢?你居然能和他住一块儿?而且我刚才还看见了……”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我甚至听到了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咯咯作响的声音。 “他居然背了你还抱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居然还敢耍那些卑鄙的手段让他背你抱你?你配么?你这个臭婊子,你配么?” 说着,她将我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头皮短暂的轻松之后,脑壳接着便传来一阵钝裂的痛。好不容易稍微有些劲的四肢,也被这结实的一摔给彻底散尽了气力。 我就那么像滩烂泥似的软软的趴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感觉胸口有什么在急急得往上涌,刚一张嘴,就有股热乎乎的腥檀无比的东西往嘴里喷了出来。 我虚弱的低头一看,全是血。应该是内脏什么地方出血了吧。眼下全身都那么疼,我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个脏器出的血了。 当她再次揪着我的头发准备将我拽起来往地下摔的时候,我大脑明明想着要反抗的,可是身体,却再也无法动弹。 我这样,她也很难再只是揪着头发就能把我拖起来了,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之后,她开始用脚狠狠的往我肚子上踹,边踹边恶狠狠的咒骂着,“让你还耍手段!让你还装!还浪!还敢来勾引我的男人!去死!臭婊子!去死!” 痛已经不是最紧要的了,那一刻,我一度连呼吸都困难至极。似乎是从内脏涌出了血块我没有吐出来,再被她狠狠踢踹着的时候,我痛得一阵咔咳,就那么卡在气管里了。 我拼命的张大了嘴巴,想要努力再努力的吸入那么一丁点的空气,可是昔日里最容易不过的事情,此刻却成了最大奢侈。 我又尝试着用鼻子猛的吸气,发觉那里也是被什么黏黏的东西给堵住了。 求生的本能让我再次挪动起了四肢,拼命的想要转过身来,感觉趴在地在而不是仰躺着的话,应该能把东西卡出来。 然而我刚一想要翻身,就被陈嫣然猛的一脚又给踹了回来。 我憋得大脑一阵晕眩,眼前也缓缓的变成了白色的一片。 那一瞬,是我有生以来最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并没有人们常说的那种会有什么生平的画面在眼前闪现,那一刻我想到的只是要活,要活,我一定一定要活! 有那么几秒钟,我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视线彻底变盲,耳畔也再没有了任何身响。 那种感觉,就像我们偶尔会梦魇时的那样,大脑明明是清醒着的,可是意识和身体却是沉睡着的,拼命的针扎着先要醒过来,可是越针扎,就越无望。 上天啊,冥冥中主宰一切的神明啊,求求你啊,我还不想死! 求求你啊! 我在心底发出了最后的,最绝望的哀鸣。 原来人不管心里有多少恨也好,多么的坚强傲然也罢,到了真正要死得那一刻,都会变得谦卑而诚然。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祷让神明听到了,大脑空白了片刻之后,我忽的感觉有人抓起了我,然后快速的将我翻转了过来,紧接着背部猛烈的一痛。 一下,两下,三下…… 忽的就有什么涌了出来,我一张嘴,随着一大口污物吐出后,一丝新鲜的空气也随之涌进了胸腔。 就像是即将枯灭的油灯忽的有蓄满了油再度明亮起来,我感觉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我看到了一张满是血却又让我倍感踏实的脸。 他大声大声的朝我叫着,我什么也听不到,却还是努力的朝他点了点头。 那之后,我看到他的身后冒出两个同样带着伤的男人来。 不过他们身上的伤应该不是车祸造成的,更像是博打时留下的伤痕。那两人先是慌乱的看了陈嫣然一眼,见她朝着他们恶狠狠的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就往秋彦身上扑了去。 我当然想我身旁的这个男人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身手不凡,以一当十。 可是现实毕竟是现实。 车祸受了伤的秋彦要以一敌二都困难至极,更何况他另外一只手还得牢牢的抓着我。 我试着动了动,想从他手里挣脱。这样他也可以更好的去对付那两个人。 可我刚一动,他就越发紧的抓着我,眼睛也不看那两个人了,就那么急切的看向我。 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陈嫣然,她大吼了一声,拿起一个什么东西就往我的身上砸来。 秋彦自然而然就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来替我挡。 一声闷闷的低嚎之后,秋彦软软的瘫了下去,陈嫣然则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那两个人一下子也愣住了。 秋彦见状,忽的放开了紧紧抓着我的那之后,毫无征兆的弹了起来。快速的拿起地上刚刚陈嫣然砸向我的那个东西就猛的往那两个男人中其中一个的脑袋上狠狠的砸了去。 那人即刻应声倒地,哀嚎不止。 另一人见状立马就上前想要抢秋彦手里的东西。 秋彦痛苦的要紧了牙,趁着那人注意力全在他手上的东西时,脚下猛的一用力,狠狠一脚踢在了那个人的命根子上。 那人一下子疼的脸都紫了,捂着那个地方踉跄的退了好几步之后,终于也软软的向后靠了去。 还没等那个男人倒到地上,我头上就被什么猛的一击。 我耳朵里顿时嗡鸣一片,几秒之后,有热热的液体往脑袋上方流了下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似乎是要再次摔回地面了,可是身子就猛的被谁拉了起啦,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那之后,我已经无法再看到任何东西,只感觉被人紧紧的拥着,身子在剧烈的左右晃动了好一阵子之后,脚离开了地面,被人双手打横抱了起来,高高低低的往前走着。 而身后,则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哭得像是要把灵魂都呕出来一般。 12.卷地风来忽吹散 我下意识的用尽全身仅剩的一丁点力气拽住秋彦,眼睛刚要睁开,脑袋就一阵排山倒海的晕眩。 我索性就那么紧紧的闭了上眼。 就那么被他抱着跌跌撞撞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我感觉到他腾出了一只手去开什么,直到我被抱进去缓缓的躺下后,我才知道那是车子,而且很显然不是我们之前的那一辆。 这车子要高出很多,应该是辆suv,他在抱我上去的时候,明显很吃力,我隐约还听到了他的手关节咔哒响动的声音。 他的手伤得肯定很重,会不会断了? 我很想看看他的伤势,可是眼下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 之后听到他在打电话的声音,大概是110或者120。我努力竖起了耳朵,却感觉自己连听力都快丧失了,那声音也只能模模糊糊的听都一些了。 我心想,自己多半是要死了。 于是不由得留下泪来。 见我在淌眼泪,秋彦也不知道拿什么布裹住了我的脑袋。大声跟我喊着什么。 我嘶哑着嗓子竭力的说道,“秋彦……求你帮我……找到孩……照顾……” 脑袋里再次一阵嗡鸣,我彻底失去了所有能动弹的感触。 但是意识还有。 能感觉到身体不停的在晃动,然后被抬起又放在某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上。再然后,后背被什么刺了一下,脊髓一阵发凉。 最后,终于连意识也离我而去。 重新撑开重重的眼皮时,我恍惚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见我醒来,秋彦激动得一把紧紧拉住了我的手,又怕弄疼了我似的,又赶紧松了开。 我看他那一脸的憔悴和苍白,心想我昏睡不醒的这段时间一定都是他在照看着。 再一看他身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谢天谢地,手还在,只是脖子上挂了个东西托着手。 见我在上下打量他,他轻轻的握了握我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我只是左手脱臼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再说就算只有一只手,我也能照顾你,再不会让你受那样的伤害了。” 我苦苦一笑,想说话,才发觉嗓子是在哑得让自己都害怕,索性就闭上了嘴,呆呆的看着他。 他将我的手缓缓的放回了病床上,“还有,警察那边已经根据那张照片着手展开调查了,虽然只拍到了那个接头人的一个大致轮廓,但是车牌也刚好被走过去的路人挡住了,但是他们根据车型,比了之前在海滩停车产排查到的几辆可疑车辆,已经筛查出了同一目标。现在正调取沿途的监控看着呢,一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会立刻采取行动的。” 我感激的眨了眨眼,又虚弱的看了一眼他的身后。 他即刻会意过来,“小澈昨天和今天他都有来看你,现在被我派人送去读书了。那个人虽说抵不上你那样可以和他有说有笑的相处,但保护他的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昏昏睡了一天多了,想要抬头,一动,脑袋就疼得厉害。 他赶紧安慰我道:“你头上的伤口虽然有些大,但是好在没有伤到头骨,医生已经把你裂开的伤口缝合上了。但是内脏多个器官受损,这可得多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康复了。” 我听了,心中一沉。 那得耽误多少时间,我得赶快找回自己的孩子啊! 这样一想,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他见状,伸出手来刚准备摸摸我的脑袋,看到脑袋有伤,就转而抬起两根手指推了推我的眉头,让我什么都不要担心,他会帮我去做我最想做的事情,不会耽误什么,还说我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把伤养好,其他什么都别多想了。 可作为一个母亲,又怎么可能不去多想呢? 尤其是当自己的身体不好的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孩子。 害怕自己真要有什么,一个挺不住走了,孩子就没有着落了。 可是见他撑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还不住的安慰着我,我终究还是将所有的忧心都藏了住。淡淡一笑,偏过头闭上了眼。 他又在我身边陪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叫了我几声,见我没回应之后,便小声的踱步走了出去。 门外不时传来他的声音,好像是在打电话。而且很显然不是打给一个人。 想来他那么忙,这些天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又要照顾我,自己还有伤,又得顾着小鬼,还要做事。真不知道他这两天是如何撑过来的。 也不知道是长时间的相处渐渐有了亲切感,还是一同经历过生死之后,更加重视对方了。就算不能看着他,但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我也觉得心里一阵踏实。 渐渐的,我就真的睡了去。 可这一睡不大紧,一连串的噩梦接踵而来。尤其还都是关于孩子的。所以那么一觉醒来,我是满头大汗,整个人比之前还累了。 可一睁开眼就见小鬼靠在我身边睡着了,我心里多少又有些慰藉。秋彦似乎是去办什么事去了,房里只有小家伙在,门外依稀有个人影,估计是那个一直保护着小家伙的保镖。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着他睡得很香的样子,心里莫名一阵欢喜。 想来人跟人的缘分还真是奇妙。第一次见他时,只觉得这小家伙实在是怪极了。还那么闷秋彦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把孩子教成了这个样子。 没想到短短一两个月接触下来,却觉得这般可亲起来。 原来有了共同的经历之后,就会或多或少的有了感情。 可一想到之前他被那个女人伤害的场景,我的心又狠狠的揪紧起来。 那个女人,到底怎么会变成了那个样子? 想起之前经历的那一场浩劫,仍旧心有余悸。 我不禁在想,爱什么时候拥有了如此可怕的力量?竟然可以把一个如此明媚动人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满目狰狞的疯子。 如果爱变得只剩下毁灭,那还能是爱么? 没多一会儿,小家伙醒来了。看见我正睁眼看着他,他先是一脸的惊喜,不过随即,又赶紧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可终于醒了。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懒啊,要睡那么久?” 我没好气的笑了笑,张了张嘴,喉咙也终于没那么难受了。 他接着道:“你肯定是嫌照顾我太麻烦了,故意不起来的吧。” 我脸上挂着笑,嘴里艰难的应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他一听,顿时气极,一下子坐直起来从板凳上缩了下去,远远的与我离开了一段距离,一脸的埋怨,“哼!我就知道,你们其实都不是真的喜欢我,都是骗人的。” 我心里一紧。 不妙啊,这小家伙太敏感了,开不得玩笑的。于是赶紧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我为了想要快点见着你这个小淘气鬼,有多努力在使劲使劲的醒来呢?” 他听了,脸上闪过一丝顽皮的笑,而后又怕被我看穿似的立马止了住,继续板起了一张脸,“我才相信呢。” 嘴上这样说着,但见我吃力的想要撑着手臂缓缓的坐起来的时候,他赶紧上前来帮扶着我。 我心里一暖,想起那天他吧自己的被子让给我的场景来。 这小家伙,还是挺会疼人的,就是嘴巴犟了点。 坐定后,我虚虚软软的问道,“阿姨不在的这两天,你睡得还好么?” 他嘟了嘟嘴,“没有你在耳朵边唠叨个没完,我睡得可香可甜了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就在这个时候,门那边传来一阵响动,我寻声看去,就见秋彦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他张口便想说什么,但一看到小澈,脸上即刻闪过一丝犹豫。继而朝着小家伙暖暖一笑,“小澈,阿姨肚子饿了,门外那个叔叔又不太知道都喜欢吃些什么东西,不如你带他去买点阿姨爱的东西来好不好?” 小家伙瞥了我一眼,大神问道,“你除了要吃很多很多的肉以外,还要不要点别的?” 我害羞得胀红了脸,赶紧摇了摇头。 待小家伙坏笑着走出了病房之后,秋彦的神情立马又变得凝重了起来。 我的心随之一紧,“秋彦,是不是那边查到什么消息了?” 他沉沉的看了我一眼,“找到黄小觉了。” 13.卷地风来忽吹散 三天后,即便身体还远没有恢复过来,我也顾不上医生的反对,就那么冒冒然然的出了院。因为事情实在远远超出了我的所料,所以与其那么躺在床上煎熬的等着消息,还不如跟着秋彦和那个警察一起去查出真相。 小霞的老公拍到的那张照片,那个前来与神秘女人接头的人,虽然不是那么清晰,但我还是认出了那人就是胡莉莉之前的那个助理。 她的姓名和身份证都是假的,可是照片却是真的。 警察通过一系列的比对,确认了那个人的真实姓名和身份。根据资料上显示,我们来到了她的户籍所在地,一个县城的福利院里。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当得知那个确切的地址的时候,我身旁的秋彦明显的一僵,而后眼里,流露出的那份既欣喜又痛苦的神情,让我至今难忘。 我们随着警察一起来到那个福利院时,由于事前并没有与这边的负责人联系过,也属于是突然造访了,也正因为此,得以能看到这里最真实的面貌。 规模并不大,就是一个老式的四合院改建而成的。里面不只有小孩,还有一些老人。老人大多目光呆滞,看见我们,也许是想动动不了,也许是根本也懒得再动了,就那么像个木偶似的坐在轮椅上或是靠在窗台上。 小孩就不同了,我特意带去的一些糖果很快就被一窝蜂围上来的孩子一抢而空,末了,还不停的围在我的身边跟我讨要一些当下最实兴的电子产品。女孩子还相对好些,男孩子一个个面庞都脏兮兮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见我实在再拿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了,在院长的呵斥下又一哄而散。那之后没多久,就从角落隐隐传来争抢糖果的打骂和争执。 院长一面引我们去他的办公室,一面解释着这些孩子平常不这样的,都很有礼貌。 我估计他可能是以为我们是要来领养孩子的人吧。 进门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透过窗户好奇的看向我们的期盼眼,心里兀的一沉。 等待领养,或许就是幼年无助的她们,唯一的出路了吧! 院长起初待我们要多客气有多客气,又是请坐,又是烧水要泡茶的。可一听明白我们的来意之后,他一下子就像是饱满的气球被放了气一般,摇头叹气的坐了下来,水烧开了,也没有要往我们的只有茶叶的水杯里注进来的意思,而是直接按下按钮关掉了。 当天那个警察穿的是便衣,那院长误解了也不奇怪。我们也能理解院长之所以会有这么大转变的原因。 从这样的规模和陈旧破败的气息来看,这家私立福利院的境况应该不太好,估计也只能靠着政府的救济勉强度日。 唯一想要改善境况的机遇,也就是能遇到前来领养孩子的人,可以因此得到一笔潜规则一般的捐助。 想到这一层,我的心里越发沉重。 院长无奈的笑了笑,“警察同志,实在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我也是前年才接手了这家福利院的。之前的老院长虽然现在也还在这里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前些天据说是家里办白事,请假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所以你们问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无法奉告了。” 警察问道,“你们这里,难道就没有之前住过的一些孩子的资料么?” 院长叹了口气,耸了耸肩,“有是有,不过之前的老院长年纪大了,也不会用电脑,都是写纸质文件,据说前几年这院里起过一次火,那些资料都烧没了。” 听到这儿,秋彦和我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留下了联系方式之后,我们别了院长,出了那座四合院。 总觉得从那样一个地方出来后,肚子饿了想在路边小摊买个东西吃吃都是一件奢侈之极的事。 秋彦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世界再是阳光普照也好,终究还是会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我苦苦一笑,点了点头。 考虑到那位老院长明天就回来了,而我们回去的车程也很远,商量了一下之后,我们就决定在这里住上一晚。 那位警察便联系上了自己昔日的战友,说是要去聚一聚,吃顿便饭。 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可见他再三邀请,而且他和秋彦又关系非同寻常,这段日子也是尽心尽力的替我们查着案子,这样都还推脱了,也真是太不会做人了。 和着他的战友我们一共四人吃过饭后,他那位战友又说好久都没见他了,想一起再去哪里玩玩。 可这小县城里,也没有多丰富的夜生活,就去了一家据说是那里最好的ktv。 环境一般,但好在音响效果还不错。 他们两人大概也是真的许久不见了,一去了就开始合唱着那些部队军旅这类的歌。我和秋彦则一直都是静静的坐着。 他偶尔看看我,见我呆呆的盯着某处出神,就来摸摸的我头,问我在是不是还在想白天去那间福利院的的事。 我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苦笑着点了点头,“那个女人,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么?” “目前也只是查到她那个同伙是从这里出去的。” 他在说这句话时,面容虚晃了一下,手也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 我看他脸色不太好,以为是他之前受的伤又痛起来,急忙帮他拍了拍后背,“怎么了?旧伤复发了?” 他淡淡的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喝了点酒吧。” 我听了后,哦了一声。可是再一想,不对啊,喝酒了他的脸应该更红一些才是啊,现在怎么越看越觉得惨白惨白的呢? 刚准备张口问他,就见他忽的拉起了我的手来,往点歌台走去。 “唱首歌吧,我还从来也没听你唱过呢。” 我没好气的笑了笑,“我也重来没听你唱过啊!’ “那这样吧,你先唱一首给我听,我再唱一首给你听。完了我们都让系统来评分,谁的分低,就罚谁再唱一首。” 说着,将话筒递了过来。 我一把拿起,“谁怕谁。” 想了想,我点了首比较符合我当时心境的《城里的月光》。 原先一直充当麦霸的两个人见终于有别的人拿起话筒唱歌了,一个劲的鼓起掌来,可是听了两句,大概实在不对味,又把我晾在了一边,相互约着喝酒谈天起来。 唯有秋彦,一直认认真真的听着,从头到尾。 这首歌第一次听到是在我小的时候,那时爸爸再婚后又有了妹妹,在还没有去读寄宿学校之前,每晚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都能听到有笑声和欢闹声从他们的房间传来。 妈妈去世后的我的第一个生日那天,我洗了碗后也没有吭声,默默的等了一会儿之后,见爸爸抱着小妹呵呵呵的笑着进了房间,好久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我忽然就明白了,今年不会再有人给我过生日了。 就那么一个人静静的回到房间关上了门,刚一躺下,就听见隔壁那栋楼里传来这首歌。 那时候我们那儿ktv什么的还没实行。 都是一个像小酒水吧之类的地方,有台电视,有个影碟机,然后老板会给你一个歌单,你要唱什么歌就写来,她再找出相应的vcd碟子放出来,消去原声,就那么跟着音乐唱起来。 我家隔壁就有那么一间,平时都是些聒噪嘶吼的音乐从那里传来。 那天却只是一个姐姐,在来来回回的唱着同一首《城里的月光》。 小小的我还不尽明白这歌究竟想表达的是什么,但是每当听到“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她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的时候,我的鼻尖就会阵阵发酸。 那晚,我就是听着这首歌,在眼泪中渐渐睡去。 那时候心里最大的一个梦,就是长大来能拥有一个完整而温暖的家。 我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着。 如果说三十年前我的人生观是只要你努力了,就会实现心中所愿的话。那么三十年后的今天,我更相信无论什么,都会有失去的一天,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即便知道会如此,也仍需去努力。 14.卷地风来忽吹散 一曲终了,我不觉湿了眼眶。 想想,又觉得有些丢人。正想着要怎么下台,就听到下一首歌的音乐已经响起,秋彦走上来,一把将我揽进怀里,缓解了我的难堪,也挡住了那两个想要上前来“歌迷献酒”的老战友。 赶紧调整好状态,让人看不出流过眼泪的样子,起初一看那歌名,心里还有些想笑。 不愧是70后啊,那歌一看就是属于那个年代的。 而且还是粤语歌! 我在心里已经做好了诸如那种非主流唱着粤语古惑仔的主题曲时的自我陶醉,别人想睡的准备了。 可是他只唱出了第一句,一股苍凉之感就透过耳膜,急急的灌进了我的心窝。 整首歌,他都唱得很投入,很动情,以至于就算有个别粤语发音不是那么的标准,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就那么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满心悲凄的听完了那首歌。 “如何面对曾一起走过的日子 现在剩下我独行如何用心声一一讲你知 从来没人明白我唯一你给我好日子 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 多少风波都愿闯只因彼此不死的目光 有你有我有情有天有海有地 不可猜测总有天意才珍惜相处的日子 道别话亦未多讲只抛低这个伤心的汉子 沉沉睡了谁分享今生的日子 活着但是没灵魂才明白生死之间的意思 情浓完全明白了才甘心披上孤独衣 ……” 当唱到“活着但是没灵魂,才明白生死之间的意思”时,我看到了他的脸庞划过了一颗晶莹的闪光。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他的眼泪。 **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再次来到了福利院。这回无论是福利院和我们都多了一些准备。福利院明显比昨天干净多了。小孩也大都规规矩矩的。可那一幅幅像是被逼着做戏的压抑面孔,让人看了心里反而越发难受。 我们也带了足够量的糖果,和人手一部的学习机,老人们则是买了一些水果和补品。 当然,这些都是昨晚我还在睡梦中时,秋彦就准备好了的。 不得不再次佩服他的细心。 见我们这次来带了很多东西,还捐了很多棉被和衣服,院长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之前跟我们一起到的警察也问过秋彦,为什么不直接捐钱,他说钱不一定能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但是物件的话,说不定还能真正受惠到一些人。 我看向秋彦时,他也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第一次,感觉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懂得你所有的欲言又止。 派发完物品没多久之后,福利院就开饭了,我们一起随着吃了之后,一直等着的老院长才终于姗姗来迟。 说明来意后,警察首先递去之前在胡莉莉那里上班的助理的相片。 老院长戴上老花镜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喃喃的道:“这个不是林宠儿么?” 我一听,这名字还够怪的,便问,“这是她的真实姓名么?” 老院长笑着摇了摇头,嘴里的牙齿都已经掉光了,说起话来也不免有些走风,“我们这里的孩子啊,多半都是些有残疾的被人丢弃的孩子。这个宠儿便是其中一个。她是5岁多的时候,一次意外中身上大面积烧伤,家里实在承担不起那么巨额的费用,然后被亲身父亲给遗弃在了医院门口的。有些个顽皮的孩子老是弃儿弃儿的叫着她,她就不乐意了,自己改了那么一个名字。她脸上到是没什么,可是从锁骨以下……哎,可怜的孩子啊!那时候我们院里条件也不怎么好,她的伤口每年夏天最炎热的时候都会复发,除了简单的涂抹一些消毒的药水之外,就是那么活生生的疼着熬过去。有好几次,我真怕她撑不住就那么疼死过去了。可那孩子很坚强,最终还是熬了过来。但由于身体大部分的皮肤都变成了那样,也没有什么人家愿意收养,就那么一直在我们这里住到了18岁才走的。那之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 老院长的话,听得我胸口一阵发堵。 警察做完笔录后,又将从那张假结婚证中截取到的那个女孩子的图片给她看。 这次,老院长几乎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丫头,不是林初么?” 我沉沉的吸了口气,“这个也是她自己改的名字么?” 老院长慈祥的笑了笑,“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她一进来就是这个名字,后来也从没变过。估计这就是她的真名了。这孩子很特别,别人都是被丢弃收容来到的这儿,她却是自己来的。这一呆,就是九年。宠儿跟她的关系是最要好的,所以宠儿紫改名字的时候,才用了林初的姓。” 那之后,老院长又跟我们讲了很多关于林初的事。 我一面听着,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着…… ** 返程的途中,秋彦一直很反常。 我不知道那种神情该怎么形容。只觉得那一刻的他,有点让人心疼。 到底是什么事,能把他折磨成这样样子? 警察问道了相关的情况后,允诺我们一回警局,就会立即展开调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那两个人的行踪了。 跟着秋彦一起回到那个家时,秋阳和他母亲正坐在客厅里喝着茶。 秋阳见我们回来,好心邀约一起坐下来喝杯茶,却被秋彦冷冷的回绝了。 秋阳的母亲见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就急了,大声责骂起秋彦来。 秋彦死死的盯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却狡邪一笑,转过头来对着秋阳意味悠长的说了句:“你还记得林初么?” 话音刚一落,秋阳母亲手里的茶杯就哐当一声掉在了桌上,茶水溅了一桌,她的手也随之隐隐的颤抖了起来。 秋阳呆愣的几秒之后,刚要开口,就被他妈妈一句“我们阳阳认识的人多了去了,记得住记不住又关你何事?这么些年来我们在这个家里你是怎么对我们的,可别说你不记得了,现在是想来关心我们了?呵呵呵!我没听错吧!” 虽然她嘴上还在逞强,可那一脸的惨白已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秋彦回过头,定定的看着她,“你知道么?伪装这东西吧,自己摘下面具来会是一种胜利。” 说着,他要紧了臼齿,面露凶光,“被别人扯下来,则会输得体无完肤。” 说罢,他大步走向了二楼,一次都没有回头。 我忧心的看了秋阳一眼之后,快步跟了上去。 刚一进秋彦的书房,就被他一把抱了住,而后他的脑袋整个的耷在了我的肩头,艰难的喘息着。 我想看看他是怎么了,又被更深的按进了怀里。 “依依,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就那么静静的陪陪我。” “可是小澈……” “没事,直到放学之前。” 我闭上了嘴,就那么任由他抱了一会儿之后,又随着他躺到了那个黑漆漆的房间里。 又一次看到了那些星星,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有点心疼。 如果一个人不是经常失眠得要看着天花板发呆的话,又怎么会想到要弄出这些东西来呢。 躺下之后,他从身后将我拥进了他的臂弯,当他温厚的胸膛贴到我的背上时,他问了我一句,“暖和么?” 我浅浅一笑,“嗯。” 他再也没说什么了,也没有什么多余动作,就那么柔柔的搂着我,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也许他真的很累了吧。 我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星星之后,也跟着疲惫的合上了眼。 折腾了那么些时日,总算要水落石出了,我的心也终于放缓了一些,感觉从所未有的宁然。 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之后,说不定就能看到我的女儿了。 我痴痴的这样想着。 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像是有什么短信来了。 我本不打算去管,可是不知道怎么,心忽的就慌了起来。 我轻手轻脚的掏了出来,滑开来一看,顿时感觉连呼吸都停止了。 “现在杀了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你的孩子就会回到你的身边。不然十什么小聪明。妄图拿你孩子性命开玩笑的话,后悔的只会是你。我从不食言,也给了你选择的自由。所以,唐依依,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不能走到最后这一步?” 1.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拼命的嚎啕大哭。 哭到喉咙火辣辣的疼,哭到脸被泪水糊得快要炸裂开来,哭到眼睛肿痛得几乎睁不开。可尽管如此,我那哭得只剩一条细细小缝的眼睛,还是十分清楚的看到了那条笔直而又漫长的路。 那一天之前,我的人生是什么样的,我已经记不清。可那天之后,我的记忆就好似黑屋里忽然凿开了一面墙壁,豁然清晰。 那天妈妈给了我几块钱去买糖吃,我原本是高高兴兴的出去了,可是走到半路,就像忽然有预感似的,又折了回来。 我看到妈妈在慌慌张张的收拾着东西,我一下子有点懵了。妈妈要走我不奇怪,可是,她要丢下我么?她不要我了么? 妈妈见我来,也愣了一会儿,随即缓过神来,抹着鲜艳口红的嘴巴大咧咧的笑了笑,说了句:“初初乖,妈妈出去一段时间,过一久就回来,你要听爸爸的话。” 再然后,我听到门外有汽车的喇叭鸣笛声,赶紧跑出来看,只见一个肥嘟嘟的叔叔坐在车里,一脸嫌弃的瞪着我看。 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飞快的跑回屋里死死拽着妈妈的裤腿不停的哀求,求她不要丢下我,求她带我走,我一定会乖乖听她的话不淘气的。 妈妈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她将头转向了别处,停了几秒之后,转过头来,还是笑容满脸的叫我听爸爸的话。 任凭我再如何哭泣哀求,她最终还是决绝的弃我而去。哭得快要岔气的我,就那么无助的看着她们的车子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再然后,我的视线里,只剩下了那条路。 那本不是令我哭泣的原因,却成了一道日后我一看到就忍不住想流泪的疤痕。 晚上爸爸回到家,刚一进门,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鼻而来。见我一个人蹲在门后面隐隐的哭着,他原本踉踉跄跄的脚步忽的正常了起来,发疯一样满屋子的转了两圈之后,朝着我声嘶力竭的狂吼道:“那个贱货呢?” 我战战兢兢的摇着头,把身体缩得更紧了。爸爸见状,像拎个小鸡似的提着我的耳朵把我拉了起来,大吼大叫的问着我妈妈去了哪里,我终于忍不住的失声痛哭,“妈妈走了!走了!” 那之后,我只觉得耳畔嗡然一响,牙间顿然一痛。愣了好几秒,才感觉鼻子那有温热温热的东西往外涌,伸手一抹,全是血。我痛得刚想哭出声来,看见爸爸那凶狠的眼光,又急急得忍了回去。可爸爸并未就此停手,揪起我的头发来又是几大巴掌狠狠的甩在了我的脸上,边打边骂我没用,为什么要让妈妈跑了。 也不知道这样被打了有多久,我的脸由起初的疼得要命,到后来渐渐麻了,变得更个木头桩子似的。爸爸终于打累了,一把就我扔到了地上。 直到他再次嘭的将门砸了关上之后,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我这才敢双手慢慢撑着身子一点点的爬起来。泪眼迷离中,我看到了一颗被爸爸打落在地的牙齿。 自那以后,爸爸的拳打脚踢就逐渐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那时比起身体上的疼痛而言,最难受的,还是心。 我觉得我一定是个很坏很坏的小孩,所以妈妈才会不要我了,自己走了。 而且爸爸每次打我时,都会恨咧咧的让我去死,说我怎么看怎么让人厌恶。说得次数多了,我就开始以为那是真的,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孩子,不然的话,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呢? 而且这种不喜欢,还像是会传染的瘟疫一样,一直蔓延到了学校里。 成绩永远混迹在最后几名的我,自然不受老师们的见待。而没有了妈妈的孩子,穿着难免邋里邋遢,同学们自然对我敬而远之。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了,渐渐的,他们看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怪怪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我走到一处,会看见几个原本围成一圈的男生们其中某一个忽的走上前来结结实实的与我撞上一下,碰得我胸前猛的一痛。而后,那人就一溜烟跑远,围成圈的男生们便会传来哄然的笑声。 我生气的瞪着他们,可是终究什么也不敢说,摸摸眼泪,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就这么在不明所以的嘲笑和心血来潮的拳脚中惶惶恐恐的成长。 忽然有那么一段日子,爸爸爱打扮起来了,也不那么爱喝酒了,家里似乎也比之前更有钱了些。我偶然间听到邻居们在议论着搬迁款之类的事情,才恍惚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下课后,一位实习的美术老师把我带到一处安静的角落,用小心翼翼口吻跟我说,我发育得比其他女孩要早,应该让妈妈去买小衣服来给我穿了。我那时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不明白,却又觉得似乎很害羞,也没敢多问。 回到家,我一边琢磨着要怎么跟爸爸开口要钱,一边替爸爸整理着凌乱的床铺,当看到枕头底下那一踏钱之后,我呆了呆,之后还是从中抽出了一张,惴惴的出了门。 我虎头虎脑的走进了一家店里,大声问道“老板,你们家有小衣服吗?” 在比比划划为小孩子试着衣服的大人们诧异的看向我。 然后老板娘从中探出了头,“呵呵,小姑娘,你说的是内衣吧!我们这里没有,你上斜对面的那家,她们家就是专卖内衣的了。” 我被那些人看得傻愣傻愣的。低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便转身走了出来。 然而才来到那家店门口,我的脸刷的一下就全红了,一直红到脖颈深处。 我左右张望着,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可显然不是。当我知道老师叫我来买的就是这些大人穿的……让那时的我害羞到无所适从的东西时,是那样的震惊。 成熟,于别人而言,或许是激动是欣喜,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却只有恐惧和无助。 我在门口犹豫了起来,要不要进去。 “小姑娘,要看内衣吗?进来看啊!”老板娘热情的招呼道。 我低着头走了进去。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有把火在我脸上烧。 “老、老板,这里有小衣服吗?”我双手紧紧地拽住衣角,不敢抬头。 “呵呵,瞧你呢!小脸红得都快能掐出血来了。害羞什么呢,这是每个小女孩都要经历的。来看看,你喜欢哪种样式?”老板娘笑声很是爽朗。 我微微抬了抬头,一看到那些样式各异的小衣服,又赶紧把头埋了下去。 “呵呵,小家伙!来来来,阿姨为你选件吧,过来我看看你的尺寸。” 直到现在,我都很感激那个老板娘,她用她生意人的落落大方,温柔的引导了我走过了那条恍然恐慌的路。 在教会了我如何穿戴和日后的注意事宜之后,末了,她还笑眯眯的说我很丰满,日后有福了。 我那时根本听不懂那样的话,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烫,想快点离开。 走在街上,我生怕别人看出来我穿了那让人害羞的东西。所以尽量的把头压低把背窝起来,甚至尽挑些鲜有行人的路走。 离家越近,我的脚步越沉。 平时就算没淘气都得挨打,这次还偷了钱,说不定会给打死。想到这儿,我瞬间觉得喘气都费力。 然而,有时生活妙就妙在,你永远不知道在下一秒钟,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在等待着你。 当我硬着头皮准备开门挨打时,门却突然开了。 2.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他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干净的白衬衫,清秀的面庞,还有眉宇间一道若有似无的忧伤。 一时间,四目相对,我看见了他眼底里流转的波光。 我的心脏先是漏掉了一拍,紧接着便疯了般狂跳起来。 他浅浅一笑,声如暖风,“你回来啦!” 我一下子像是被施了蛊一般,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时爸爸走了出来,一改往日的暴躁,笑容可掬的向我介绍道:“初初,快,叫哥哥!” 那时我才知道,爸爸再婚了,和一个很漂亮的阿姨,还有就是我们马上就要搬新家了。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爸爸祖辈三代人传承下来的老房子,被征用了。 搬到了新家之后,我除了睡的地方比以往干净了些之外,一切如常。每天放学后一刻不敢耽搁的飞奔回家,帮着爸爸一起做好饭。 吃过饭后,爸爸就会带着新妈妈和他出去玩,而我,永远是边收拾着碗筷,边用羡慕的目光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出门的那一个。 那天,他没有和爸爸他们一起出门,而是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我一边洗着碗,一边时不时的朝着他的房门看过去。 就在我抬头看过去时,他径直走了出来,我吓得急忙低下了头。他走到我身边,想都没想的就卷起衣袖帮我涮起碗来。 水哗啦啦的躺着,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初初,你是不是不喜欢妈妈和我?” 我先是一愣,继而磕磕绊绊的答道,“没、没有啊。” “那为什么这些天来,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话?” 我这才想起来,还真是一次都没开口叫过他。 “你真的比我大么?”那时总感觉要叫哥哥很吃亏,也有点不甘心。 “呵呵呵…”他粲然一笑,眉眼如画,“我可整整大你五岁!” “五岁…”我歪了歪脑袋,“那也不是很大嘛。那以后叫你…小、小哥哥吧。” “嗯!”他偏头笑了笑。“初初,你每天都做那么多家务,还有时间做作业么?” “有!当然有!”居然提及我最差劲的一方面,不行,得赶快绕绕话题,“小哥哥,你今天怎么没有跟我爸爸他们出去玩呢?” “没意思,每天都是在一旁看他们玩牌或麻将。还不如在家里,陪你说说话。” 我的心间不由一暖,害羞的将脸埋了下去。 他能留下来帮我,我当然很开心,可是他一副儒雅斯文的少爷模样,又让我有些担心。正这样想着,就听见他啊的叫了一声,而后快速缩回了手来。 我急忙丢下手中的碗筷,一把抓过了他的手,只见殷红的血团自他纤白的食指喷涌而出。那个该死的缺口碗,上次就割了我一个大口子,没想到这次又… “疼么?”我一边吹一边问。他却只是笑笑,“傻瓜,吹能管用吗?家里有纱布之类的么?” 我慌慌张张的找来纱布,偏偏他伤的又是右手,自己包扎不了。 我就笨手笨脚的捣腾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终于完工。 “好了!” “天啊!你太有才了,以后一定要教教我,怎么样才能包得那么难看?” “诶!不要就拆掉!” “别别别,我开玩笑呢。”我没好气的笑了笑,接着洗我的碗,他则站在一旁陪我聊天。 我以为对于我功课之类的事情,他已经忘记了。 谁知我把碗放好后他第一句话便是:“初初,拿你作业本给我看看吧!” 我脑海里编出了无数个拿不出作业本的理由,可到最后,那作业本还是被我乖乖的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一页一页的翻着,末了,合上作业本后,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我有点急了,“哎,看就看嘛,你笑什么啊?” 他一边忍着笑,一边摆着手说,“我长那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谁的作业本上能全部是叉叉没有一个钩的,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 “喂,你什么意思,好像自己多厉害一样!”我即难堪又有些恼火。 “别生气,我没有要取笑你的意思。以后…我来辅导你功课吧。” 那天,我平时几十分钟就刷刷刷搞定的作业,在他的“辅倒”下,愣是花了3个多小时才完成。 做完作业后,精疲力竭的我刚打算回屋睡觉,就听得门外一阵响动。原本歪歪斜斜坐着的我赶紧端直了起来,睡意全无。 爸爸一回家就阴沉着一张脸,阿姨也没有啥好脸色。两人吵架了?还是赌钱赌输了?我小心翼翼的揣测着。 阿姨刚准备回卧室,眼神瞥到小哥哥的手指,面容一惊,“阳阳,你的手怎么了?” 我怕阿姨责怪他,急忙站起来抢着应道,“都怪我!是帮我洗碗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 “什么?”阿姨看向我,那眼神中透出的鄙夷,我永生难忘。 “你居然敢叫我儿子帮你洗碗?”她原本精致的面容,因过度愤怒扭成了一团。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爸爸冲上前来就是甩手一巴掌抽在我的脸上,我一个没站稳,直接朝后栽倒下去,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桌角上。 一时间,天昏地暗,我觉得自己不是躺在地板上,而是坟墓里。 然而,那疼痛,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爸爸又跟上来重重的几脚踹在我的肚皮上,痛得我几乎要把晚餐都吐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把小哥哥和阿姨吓得呆愣在了原地。 眼看着爸爸还要继续施暴,缓过神来的小哥哥冲上前来挡在了我前面。“叔叔!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要洗的。” “你别管,这个欠揍的是皮子痒了,让我好好教训教训她。她是几天不挨揍就快忘记自己是谁了!我要你还敢叫别人帮你!你个拖油瓶吃我的用我的到头来洗个碗你都不乐意了?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么?啊,臭丫头!”爸爸恨咧咧的说着就要冲上来。 感觉快要拦不住了,小哥哥急忙转过头看向我,“初初,还能起得来吗?能起来就快起来回房去!”他的声音颤抖而焦急。我使劲动了动,感觉一时半会儿实在是爬不起,于是本能的将整个身子蜷缩了起来。 “妈!你还伫在那儿干什么?快去扶小妹起来啊!”被小哥哥这么一吼,原本只是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的阿姨愣了愣,继而很不情愿的走了过来,大力的一把将我扯了起来三两步拖进了房间里,还没等我来得及站稳,门就被“嘭——”的砸了上。 我跌坐在地,听见门外阿姨宛如鸟儿般的高声啼叫,“好啦好啦!你打给谁看呢你?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还有你!什么时候居然还敢呵斥起妈妈来了!” 而后,便听到一重一轻的两声关门声。 我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恐惧散去后,无以名状的疼痛顷刻间袭来。我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肿肿胀胀的,又摸一了摸鼻子,也是湿哒哒的一片。打开灯来一看,后脑红肿一片,嘴角和鼻子都流血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轻轻的敲了敲,“初初,是我,你开开门。” 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依依,开开门啊,让我看看你。” 我看了看镜中自己那副狼狈的模样,再抹了抹那不断擦干又溢出的眼泪,然后……默默的关掉了房里的灯。 那时的我,比起身体上的疼痛而言,更让我难受的,是自已被爸爸当着小哥哥的面那样毫无尊严的毒打,觉得好丢脸! 3.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第二天一大早,当我吃力的洗漱好背上书包打开门时,便看到早已站在门外等候的他。 我下意识的将头扭朝了一边。 “初初,你的伤口我看看。”他说着便走上前来。 这时,我听到门内传来了声响,急忙闪开了他,然后小跑离去。 “初——” “阳阳,去那么早?早餐都还没吃呢!快来先吃一些,等下妈妈打的送你去。” 那时的我心里酸酸的想着:如果那个被妈妈如此宠爱着的人是我就好了! 一整个上午,我都是把头发散开遮住脸,然后一直把头低低的压着,生怕被别人看到我鼻青脸肿的样子。 下课的时候,肚子隐隐的痛了起来,跑去厕所一看,吓得我差点哭了出来。 之后一动不敢动的挨到了上午放学,刚一走出校门,就看见了那几个平时老是撞我的家伙。他们见我出来,其中某一个来便走上前来。我已经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奈何身体虚虚软软,怎么也避不开,最终还是结结实实的撞了上。 我连着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按着生疼的胸部,一手扶住了身旁的墙壁,这才没能摔倒下去。 而那个撞我的人,还恬不知耻的站在一旁得意的笑着。 但那笑,眨眼间就变成了哭。只见眼前嗖的一下,小哥哥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将书包扔到了我面前,冲上前去一个左滑步连着一个飞腿将那人射倒在地。 那人吃痛的嚎了一声,其他几人见势不妙立马开溜。 小哥哥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领,“告诉你那些人渣朋友,以后再敢欺负她,我绝不轻饶!”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他是高年级的,个子本来也高,所以气势上就压倒了那些小混蛋。那人磕磕绊绊的说着知道了,以后再不敢这样了。而后连滚带爬的跑走了开。 那之后,他站起身来,回头满眼心疼的看向我。 那眼神莫名的让我越发无地自容。见他走上前来刚要开口,我便扭头走了开。 那天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逃学,忽然就不想回家也不想继续上学了,于是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而他,则一言不发的只是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 太阳从头顶渐渐移到了西边,筋疲力尽的我呆立在桥边,看着水里的倒影,心里一片哀然:想不到我的生命就要到尽头了,我的妈妈,现在过得好吗?她会像我偶尔想起她那样的,牵挂我一下吗?她要是知道我快死了,会难过吗? 看着潺潺流动的水,听着耳旁若有若无的风声,我的内心,无比绝望的向世界告别着。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在我刚准备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一把顶住了门,“初初,对不起,都是我害你被打。你恨我就骂我哪怕打我都行,别这样一声不吭好吗?” 原来他以为我恨他呢,我怎么可能恨他。 我想,反正我也是要死了,不如和他说吧。于是转过身来,有气无力的道,“我没有恨你,我只是觉得好丢脸!在你面前被爸爸那样子打,让我觉得自己就好像一条狗,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看吧,我本来不想说的,说出来真是觉得丢脸死了,可是……我也快死了,丢脸就丢脸了。” 一边说着,我的眼泪一边扑簌而下。 “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叫快死了!”他双手拉住了我,脸色骤然一变,“你全身都好烫,是不是发热了?来让我看看!” “你不要管我了,我得了流血不止的怪病,就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等死吧!” 我竭力想要摆脱他,他却一把死死的将我拥进了怀中。 “什么流血不止的怪病,你好好跟我说?是不是昨晚叔叔打伤了的地方?”我摇了摇头。 “那是哪里?” 我推了推他,他松开一些之后,我哭着指了指腹部下面,“从早上上课开始一直在流血,等流干了我就要死了。”说着,又呜呜呜呜的嚎哭了起来。 他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一般,随即,眸里染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苦涩。 “初初,你相信我!你不会死的,嗯?”他先是将我安抚着躺倒床上,让我等着。而后转身消失在了暮色里,待他匆匆赶回来时,手里拎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初初,你现在去洗个澡,用热水好好清洗一下流血的地方,然后把这个垫在内裤里侧。” 这么一说之后,我恍恍惚惚的明白了些什么,待一切弄好后,我重新躺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他则坐在一旁,像个大人似的告诉我这是每个女孩都要经历的成熟的象征,今后每个月都会有,这期间要特别注意什么之类的。 我把这当做故事一样,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迷迷糊中,听见他叫我,眯开眼来看见他手里抬了碗粥之类的东西。 我想爬起来,然而全身就跟着火了似的,热得我使不上力,他伸手一触我的额头,脸色一变,即刻放下碗来,脱下外套给我套了上,背起来就急急忙忙奔向往医院。 “呀!都脱水了!怎么要拖到那么严重才送来啊!” “我……”面对医生的责问,他无言以对。 “你是她谁?” “我是她哥哥。” “你们的大人呢?” “他们……那个,出远门了。” 其实他们是跑去打麻将了。那阵子几乎每晚都要到天快亮时才回来。去的时候两个人高高兴兴,回来的时候却顶着一脸的疲惫互相指责。我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今晚这里这里人手不够,我先去准备点滴,你用这些棉布沾上酒精替她擦遍全身。” “啊?” “诶,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擦啊!她情况那么严重,拖不得!快!” “哦、好……”他接过棉布来,而后轻轻卷起了我的衣衫,手颤颤抖抖的擦拭了起来。酒精擦在身上,冰凉冰凉的,我沉沉的舒了口气,总算缓过神来了。 可是蓦的,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的胳膊上,接着两滴,三滴……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看见他双眼通红,“小哥哥…你哭了?” “没有,是…是沙吹进眼睛里了。” “哦!”我闭上眼刚准备再次睡去,可是想想不对啊,这里是医院,哪来的风沙? 吊完点滴后,他背着我,缓缓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路上,我一直呢呢喃喃的说个不停。 “小哥哥,我听人说。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守护者。以前我不相信,可是现在我信了。” “哦?” “我觉得你就是来保护我的那个守护者了!嘻嘻……作为我的守护者,我偷偷跟你说一件事。我好想妈妈,看到别人有妈妈,我好羡慕。小哥哥,我都快忘记被妈妈牵着小手走在街上是什么感觉了。还有给妈妈帮绑马尾,穿校服,和妈妈说说悄悄话,那种感觉我也快忘记了。你说,我妈妈会不会也快把我忘记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带我的相片。哎!不过带了也没用吧,要是她要等我长大了以后才出现,肯定会认不出我了。” “才不是呢……无论以后你长成了什么样,妈妈都会认出你的。因为妈妈不是别人,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时常在梦里梦见我的爸爸。我也好想他。” 他忽然便停了下来,看向圆圆的明月,“可是妈妈说,我不能见他,因为我是……” 他竭力想要忍住,却还是泪湿眼眶。 “私生子。” 说完,我感觉他的肩膀隐隐的抽了抽,但是很快,他就止了住,背着我继续走了起来。 前方的路上,洒满了明澈如泪的月光…… 4.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变得更亲近了起来。我隐约觉得似乎是小哥哥和阿姨以及爸爸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之后爸爸没再对我动过手。有了小哥哥的陪伴,我的生活仿佛一下子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时不时的,小哥哥会把攒下的钱给我买好看的衣服,还有漂亮的书包,可爱的文具。上学的路上,小哥哥会用自行车载着我,穿过路两旁长长的梧桐林荫道,在校园门口为我挤过人群买来热腾腾的早点。放学的途中,我们彼此交换着班级里的新鲜事。由于小哥哥长相出众,成绩又好,为此,我没少听到他嘴里说起班里又有哪些女生为了争他闹出的趣事。看他满脸得意的表情,我亦忍俊不禁:这小子!感情考了全年级第一名都没有那么高兴来着! 那一天,小哥哥神神秘秘的把我带到一个地方,让我蒙上眼睛,当我睁开眼的那一刻,眼泪就掉了下来。那是记忆里的第一个生日蛋糕,因为从没过过,所以生日这一个词,久远得让我都忘了。可那一天,我第一次记住了自己出生的日期,第一次感觉到,寄生于世上,原来是那么美好。 在吹过蜡烛吃过蛋糕之后,小哥哥带我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小电影院。对了,那时候好像还叫录像厅来着。 这也是我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知道那种地方什么样。电影刚一开始,全场的灯光便暗了下来。 “小哥哥。” “别怕,我在这儿呢。” 他的声音从暗处传来,虽然仍旧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我一下子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没再言语,只是轻轻地握住了我冰冷的手,霎时间,我心跳骤增,就连最微小的指尖细胞里,都感觉到了无比的颤动。 “这样就不怕了吧,小傻瓜!好了,开始了。好好看电影吧!” “嗯!” 那部电影正是那几年最火的一部徐克武侠巨作之一《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起先还因为手被他握住而小鹿乱撞的我,慢慢也被电影里唯美的画面,跌宕的剧情所吸引,渐渐地融了进去。 妖娆、霸气、风华绝代的东方不败。 美艳、凄然、似花飘散的雪千寻。 坚毅、正直、却在现实面前无可奈何的顾长风。 那时的我根本理不清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只是,当看到雪千寻一袭红衣在炮火中飘零,微风拂起她的发丝,炮弹弹起的水珠喷溅到她染血的嘴角,她却仍然坚定地朝着她爱慕的人方向奔去,只求能死在他的怀里。我不禁鼻尖有些发酸。何以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如此痴心?这就是所谓的爱么? 直至若干年后,我几乎都快忘记了那部电影的名称、剧情、甚至主演。但我始终忘不了雪千寻的眼神,在之后很多年的影片中,我都没有再见过这样的眼神,凛冽的绝望与希望,融合进一霎那的波光流转。 电影散场后,他发现我两眼红通通的,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傻瓜,还在悲伤啊?那只是电影!” “最后雪千寻还会活过来么?”我揉了揉红肿的眼睛。 “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再活过来。” “可是——东部不败都说了,‘千寻,让我们重新开始’啊!”我一脸的认真。 小哥哥没好气的笑了起来:“傻丫头,你还真是入戏了。怎么可能重新开始呢?人都不在了。再说就算人还活着,又有谁能真正的回到过去,更何谈重新开始呢?就像鲜花都只有一次生命一样,有的东西,一旦过去的,就是真正的过去了,没有人能挽回逝去的时光,没有。” 融融的月光洒了下来,清风点点,星光灿灿。 “小哥哥,不要离开我好么?我不要像东方不败那样,就算拥有一身绝世武功,到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他一下子呆了住,不过转瞬,便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来:“初初你不是说过么,我可是你的守护天使,怎么会离开你!再说,你角色不对吧,这句应该是我的台词,你是千寻,我是东——啊!我可不想自宫啊!” “小哥哥,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什么是自宫?” “哈哈哈哈哈哈!” “诶?你笑什么?说啊,自宫是什么?” “小傻瓜,哈哈哈!” 一路上,他都哈哈笑个不停,我也欢欢喜喜。 那晚我睡得格外香甜,虽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幸福过。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穿戴得像个古时候的小新郎官一样笑呵呵的坐在主家席上,我也笑盈盈走上去。然而,我低头的瞬间却惊觉,我不是新娘子,因为我没有盖头。再抬起头时,他的旁边,俨然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头上盖着鲜红的盖头,然后—— 我便惊醒于爸爸粗暴的摇晃。 “那个野种和他妈呢?”他喘着粗气,重重的敲着我的脑袋。 “野、野种?”我顿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 “小哥哥吗?他在他房间里啊!”我揉了揉眼睛。 “哪儿呢?床底都被我掀翻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快说!他们上哪了?” 爸爸凶狠地咆哮起来,我被吓得瞬间再无半点睡意,全身的精神都紧绷了起来。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我又要挨揍了。 “他明明就睡在房间里的啊。” 这一句话不知怎的就彻底把他给惹毛了,他粗糙的手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将我从床上拖了起来。 我感觉耳朵像被生撕活吞似的疼得直叫唤,死死地用手拽住爸爸的胳膊以缓解一些疼痛,可根本不管用。他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把我拖到了小哥哥的房间,然后愤怒地甩到了床上,我的肚子重重地磕到床边,痛苦难堪。 然而更让她难过的是,床上、房间里果真空无一人。 “臭丫头!养你白养了!平时跟你那么要好,他去哪里一定会告诉你!你故意不说是吧!不说老子把你两棒子打死扔到街上得了!”他边说着,边快步踱向了厕所,然后抄着一根木棍走了出来。 我吓得不敢动弹,只能呆呆地趴在床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一刻,我多希望,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他能看看我那双写满恐慌和焦虑的眼,然后能瞬间惊觉,这种女儿的恐惧,是来自于自己的亲生父亲。从而能放下手中的棍棒,像个真正的爸爸一样,给女儿一些疼爱和温暖。 然而,像之前无数次的期盼那样,这次的期盼,注定落空。 他用棍棒凶残的锤打着我的背,腿,甚至脑袋。我哭得声嘶力竭,他却像个聋子一般,听不到半点的哀求。 渐渐的,喉咙吼到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眼泪流得再也挤不出半滴,我终于不再哀嚎和躲闪。 而是默默的,愣愣的趴在那儿,忍受着他倾注了全身力气挥打下来的棍棒,然后像以前那样,绝望的祈祷着这一刻能快点过去…… 终于,连他也打到累了。 扔开那根染血的棍棒,他沉沉的跌坐在地,口里喃喃的念叨着“臭婆娘!骗老子说先租房子,留着钱生钱之后做大买卖的!居然偷着我的钱跑了,臭婆娘,让我逮到我不打断她的腿!” 那一刻的他,神情明明是哀伤的。 有时候我真的无法理解爸爸为什么要打我。如果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那么显然他此刻更加痛苦了。但要是说是其他原因的话,又显然说不过去。比如这次,似乎是小哥哥和后妈走了,但那又岂能是我能奈何得了的事? 最后,我想通了。 也许,他打我,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像抽烟一样的,抽了不觉得多了些什么,但是不抽的话就会觉得少了很多的这样一种习惯。 当我想到这里时,很想流泪。可是心明明狠狠地抽痛着,眼里还是干涩无比。 “哼!看你平时小哥哥前小哥哥后的,对那个野种比跟我还亲。现在好了,人家跟着妈妈就跑了,谁理你?谁理你!啊?臭丫头!人家再怎么好,你再怎么跟人家亲,也没见人真把你带走啊。我不好,我让你见了就想跑,可就只有我养着你啊臭丫头!没有我的话,你就得满大街讨饭去,过着猪狗不如的流浪生活!你应该感谢我,感谢这个在你眼里像魔鬼一样的我,因为没有我,你连这样恶狠狠的瞪着眼看着的人都没有。你说不定早饿死了,你就跟你那个臭不要脸的破鞋妈一个德行,胳膊肘尽朝外拐。你们都没良心!都要遭报应!下地狱!下地狱——呜呜呜——” 爸爸说着说着,居然忍不住呜咽起来,看上去,仿佛刚才被狠狠揍过的人是他一样。他哭着哭着,又冲上来踹我。我却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也许,当一个人的心痛到再也无法愈合的时候,对于身体的痛,就会麻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停止了拳打脚踢。气喘吁吁的跌回沙发里,目光呆滞。我很想爬起来,可是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不听使唤。我索性就那么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又过了一会儿,他唤了我几声。我没有答应,因为实在没有半点力气了。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过来摇晃我,神情很是慌张。我耷拉着脑袋,想张口答应他,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大概是被我嘴里和鼻子里流出的血吓倒了,赶忙抱起我往医院跑。 就在那时,脑袋一度昏昏沉沉的我恍恍惚惚的看着他一脸的焦急和惶恐,莫名的,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5.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来到医院后,医生见我伤得那么重,就问爸爸是怎么回事。爸爸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几句像样的话来。又见我一直在不停不停的流泪,医生即刻明白了什么,将我推进急诊室的同时,也小声的让身边的护士报了警。 那之后医生开始给我处理伤口,我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不疼的了,只觉得有液体淋在上面,一阵冰凉。我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去,迷迷糊中,我听到了那个好心医生在对警察说: “我当医生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爸爸可以打孩子打得那么凶!而且我们也检查过,孩子身上还有好多处昔日的伤痕,看来被这样毒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得尽快想办法帮帮她,不然这样就算以后身体康复了,心里也一定会留下阴影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比如说找相关的心理医生做后期恢复的,就尽管说。” “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医生前脚刚一走,我又听到两个警察在叹息。 “哎,遇到这样的父亲,这孩子也真够倒霉。” “不过啊,这小孩子有时候熊起来也真是让人头疼啊。那个大人不也说了么,这孩子太调皮了,把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偷去乱花了,打是该打的,不打不成器。只是这下手太重了点,我们好好教育他一番。“ “也是啊,一个男人带着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妈的,脾气难免暴了些,可能是望子成龙心切吧。那你看我们还需要把他请回局里么?” “嗯,带回去简单做个笔录吧,不然到时候那个医生问起来,我们也不好说。” 再然后,便是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我想起先前妈妈被爸爸打得报警的时候,警察来了,也只是劝劝爸爸,最多恐吓两句。等他们一走,爸爸打妈妈打得更厉害了。 第二天,我就出院了。 似乎是爸爸查到了那个医生那天刚好是休息,就带着我慌慌张张的回了家。 到了那个租来的家里后,他把一些药丢给了我,又在桌上放了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自己一个人艰难的躺回了床上,想了想,又爬起来,慢慢走到了小哥哥的房间,再次费力的躺在了那张被爸爸翻得凌乱无比的床上时,我闻着床单上那些淡淡的味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学校放假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去那看看。 每迈出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因为动作只要稍微大了一点,身体就会像被狠狠地撕裂一样疼,然而这些,都远没有要我接受小哥哥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去这个事实更让我痛苦。 他和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在一夜间全部消失了。 除了我以外。 我一直以为,就像他在我心里的分量一样,我在他心里也是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的。然而,现实却用最安静却残酷的方式告诉我—— 你错了。 我拖着沉重的身躯,茫茫然地走在我们以前常常经过的林荫道上。天真的幻想着他能再出现一次。再一次像之前一样,挠挠我的脑袋,柔声的唤我,然后露出温暖的笑容。 模模糊糊中,我似乎真的就再看见了他。 一阵微风吹来,浮动树叶沙沙作响。 校门口两旁的梧桐树叶微微泛着暖暖的黄。 正午烈阳斑斑点点的洒在叶上,又漏下来丝丝缕缕的光。 他就站在斑驳的光影中,直直的看向我,那眼里,含着细细碎碎的柔。 我呆呆的望着,那画面美得就像一场梦。 可是一伸手,一切都是一场空。 “小哥哥,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至少和我说一声再见啊!” 我在心中无助地哀鸣着,多希望他能听见。 可是,除了有枯黄的落叶徐徐飘落以外,什么都没有。 就像落叶看似飞翔却在坠落一样,他的离去看似离去,却是抛弃。 ** 那之后的几天,我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每天就是迷迷糊糊的睡着,偶尔醒来喝点水,煮点稀饭吃,然后继续倒头就睡。 这期间,房东几次来敲门,问我爸爸去哪了,该交水电和房租了。见我一副虚虚弱弱的样子,也不好为难我,气急败坏的骂上几句之后,无奈的走了。 又过了几天,家里停电了。我不知道是爸爸没交钱给人家停了,还是整个片区都停了。家里忽然黑呼呼的一片,有些害怕。翻了半天才翻出半截蜡烛,点亮后又还是觉得害怕。 于是又自欺欺人的来到了小哥哥之前的那个房间里。总觉得在那里会多一分安全和安心。 后半夜的时候,大门处传来一阵响动,我即刻被惊醒,害怕得用被子捂住了头。 接着传来一串钥匙开动门锁的声响。没多一会儿,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原来是爸爸回来了。 那一刻,我还在为来人不是别的坏人而是爸爸而庆幸着。 可是下一刻,当爸爸醉醺醺的在门口怔了一会儿之后,嘴里喃喃的念着阿姨的名字朝着我走来的时候,我一下子觉得来人居然是爸爸,那真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了。 我想他大概是喝多了,把我错当成了阿姨,于是赶紧将头伸出被子,大声喊了爸爸。 他听了后,稍微呆了一会儿,继续朝我靠了过来。 我的心一下子慌乱狂跳起来,急忙又拿起了一旁的蜡烛照亮了自己的脸,“爸爸,是我啊,我是初初。你的女儿初初啊!” 然而那一瞬的爸爸,陌生得让人胆颤。 他看见我的脸并听见我那么叫他之后,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怪异的一笑,接着便整个的朝我扑了过来,手开始在我身上四下探寻着,鼻尖还隐隐的喘着粗气。 我瞬间惊恐至极,觉得那真是比挨到他的拳打脚踢还要可怕千倍万倍。 我尖叫出声,爸爸立刻便来捂住我的嘴。我急得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了一头野兽。 我绝望的两眼一闭,准备就这么接受命运要给我的一切了。可是忽然,脑袋里有个声音冷不丁了冒了出来: 杀了他! 为什么要这么懦弱!你可以反抗! 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我猛的睁开眼来,朝着他的虎口一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他吃痛得一撒手,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臭婊子,紧接着就是三两个耳光甩了过来。我脑袋都被扇晕了。 混乱中手抓到了床柜旁的一个什么东西,想也没想的就狠狠朝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心里那个声音忽的大声起来: 狠狠的砸!使劲砸!让他还敢再打你!让他还敢再干出那种恶心的事情来! 就这样,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最后,我再也听不到爸爸发出的半点声息。 我看见床单上有暗红的血,脑袋里的那个声音忽的一下,彻底消失了。 手里的东西哐当一下砸到了地上,我冷不丁的全身一阵激灵,而后呆呆的望着一动不动的爸爸。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怖和骇然形如鬼魅般袭来。 我赶紧从床上挣扎着跳了下来,不经意间碰倒了柜子上的蜡烛,蚊帐一下子就被点燃了。眨眼的功夫,床单也跟着燃了起来。 我失声大叫起来,慌乱的看了一眼床铺,转身跑去厨房去找盆接水。等我摇摇晃晃的端着一盆水进来的时候,爸爸已经面目狰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见我来,他龇牙咧嘴的朝我扑了过来,我吓得赶紧将手里的盆往前一丢,什么都顾不上的拔腿就跑。 就那么光着脚一口气从家门口冲到了楼下,而后也忙不得分什么方向,看见路就跑,一边跑,眼泪一边大颗大颗的砸下来。 我知道哭是最没用的,可是那一刻,我除不要命的跑和疯了一样的嚎啕大哭,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一直跑到小腿火辣辣的疼,脚底也像是被什么割破了,一阵刺痛,再慌慌张张的看向身后,终于已经将那个家远远的抛在了脑后,我才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我环顾了一眼四周,陌生的环境,恐怖的一切,我心里发出阵阵悲鸣,可我不知道究竟该去往何方。 那时的我,极度的哀伤而绝望,无助而迷茫。 如果世界真有尽头,那我当时一定就在那儿! 看到公用电话亭的时候,我赶紧跑了过去。因为之前爸爸打妈妈时,我拨打过110,所以知道打那个是不要钱的。 可是手刚一触碰到键盘,脑海里的那个念头再次触不及防的冒了出来: 不要报警了,烧死他才好!他差点打死你,还想侵犯你,那样的爸爸要了做什么? 还不如死了好! 就这样,我鬼使神差的放下了话筒。木楞的朝着前方走了去。 那一刻,真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剩下了一幅皮囊,内心已经什么都没了,全被什么给掏空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处类似福利院的地方,脚下的步子,渐渐的停了下来。心,不再慌张。眼里,也再没有恐惧和无望。 我慢慢的将拳头捏了起来。那之后,我便开始有些模糊,不知道是眼泪从那一刻起就彻底的离开了我。还是自那一刻起,我就连同眼泪一起,被彻底的封印在了某个地方…… 6.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没有真正在那里面呆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一扇薄薄的门,就能隔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是什么概念。 那个年代,社会福利还不像如今那么健全,我去的又是一个规模很小,条件很差的郊外福利院,除了饿不死,冻不死以外,真的不敢再有多余的奢求。 那里面鲜有希望,小伙伴们也多半只有在有要领养孩子的父母来福利院里挑选的时候,才能表现出难能的乖巧和热情。 当然,一般来领养孩子的家庭,多半是不能生育或者家里孩子意外没了的。他们更愿意领养三岁以下的四肢健全无重大疾病的孩子。像我们这样年纪的,即便身体没什么问题,而且院长奶奶还竭力推销,也仍旧鲜有人问津。 不过我一开始,也没打算想要被任何人家收养。我依然用着林初的名字,是因为心里或多或少还有一丝自欺欺人的期盼。 我也不敢去想去看去查关于那天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潜意识里,我觉得只要不去碰,那天发生的事就会永远的成为过去。 这里面欺凌时常发生。我一开始来的时候,就被同一屋子里的一个小胖妹揍过。大概是在家里被爸爸打多了,我的耐力已经远远超乎同一年龄段的孩子了,她们打我打到手都疼了,也不见我吭一声哭一声,都有些呆了。 我并没有什么打架的经验,可是那个时候,感觉自己比这个更可怕的都经历了,这些实在算不了什么。我等到她们几个丫头都打累了之后,朝着最中间那个胖墩冲过去就是一阵狂拽狠掐。身边有人来拉我来打我,我也全然不顾的就是按着那一个人打。 一直到院长奶奶跑来拉架,我才放了手。 这里面就算任何人的话我不听,可我会听她的话。没有她的收留,我想我那天多半要冻死在门口了。 那一架之后,我和小胖墩一起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可也因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来欺负我。 甚至还有个小丫头主动向我示好,说是要跟我做朋友。起初我没有搭理她。我那时候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还眼巴巴的惦记着妈妈或者小哥哥会来接我。 可那小丫头实在有耐心。不管我再怎么冷冷冰冰,她也始终笑脸盈盈。 人,相处久了,终究是会有感情的。 那次见到有几个女的把她按到在床,扒下她的衣服笑话她身上皱皱巴巴的伤,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又跟那几个人打了一架。 最后我们都被罚接连打扫一个月的卫生。 那之后,她几乎就成了我形影不离的小尾巴了。我也渐渐知道了她的身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来到这里的孩子,又有谁不可怜呢? 以前觉得自己够倒霉,来了这里才发现,自己这情况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她管我叫姐姐,还问我可不可以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跟我一样的姓。我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无奈的点了点头。 只是,林宠儿是个什么鬼名字啊! 我们就那么相依为命的在福利院里生活了下来。 每过一天,我就多一天对未来的失望。那种怕遗忘又怕问的等候,一直苦苦的折磨着我。直到他的出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忽然就刮起了一股志愿者风潮,好多学生或者单位上班的白领都会在特定的日子里来我们院里看望我们,发日常用品还有好吃的给我们,帮那些老爷爷老奶奶打扫卫生,还有给那些残疾孩子做康健。 每每这个时候,院里的孩子们都会像过年一样高兴。 那天,又是一次难得的抢糖果狂欢之日,我却很倒霉的摊上了重感冒,全身都虚虚软软的,只能那么可怜巴巴的趴在窗上看着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热热闹闹的人群中有个人忽的就抬头看了上来。 我们的眼神短暂的交汇过后,我心里猛的抖了一下,而后快速的缩回了头。 连我自己都有点傻了,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赶紧跳上了床,用被子死死的捂住了头。 脚步越来越近,我的心也咚咚咚狂跳个不停。 我听到他温柔而磁性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声,“小妹妹,这里还有一些糖果,我给你放桌上了。” 说完,我听到塑料袋子稀里稀里的声响,再之后,就是他轻轻离去的脚步。 我好奇的探出了脑袋看去,他已经只剩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那时候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急急忙忙的想要下床,却四肢一软,整个人就那么从床上滚了下来。 面前的人见了,即刻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一眼之后,快速跑了过来扶起我。 我趁着机会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眼。心里隐隐叹了口气的同时,又不觉有些好笑。 明明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就已经看清了来人并不是自己一直期望的那个。可是刚才那个背影,竟然又让自己慌了神。 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去期盼呢? 见我呆呆的看着他,他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我赶紧摇了摇头。 他顺势将手贴在了我的额头,“哇,那么烫,吃过药了么?” 我不以为然的道,“不用吃药,熬一下就会好了。” 他担忧的叹了口气,“感冒发热可不是小毛病呀,你们这里连这些药都没有么?” 我也弄不懂有没有,反正这样的小病一般是院长奶奶有时间了就拿点药给我们吃吃,没时间就自己挨过去。 见我不吭声,他四下看了看,而后柔柔的看了我一眼,“那你先躺着好好休息吧,多喝水,勤添衣。” 我乖乖躺下,使劲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宠儿欢欢喜喜的抱着一堆糖果跑了进来,她开始没留意到里面有人。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嚷嚷着叫我快点起来吃糖。 那一刻我心里多多少少有点窘迫。感觉这样像是没吃过糖似的,让他看了肯定觉得很可笑。 宠儿进了屋看见有人,还是个男的,一下子愣住了,眼神即刻闪出欣喜的光亮来,好奇得朝我看了过来,神情带着征询。 她大概以为这个人就是小哥哥吧。我曾经跟她说过他。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宠儿瞥了瞥嘴,快步从他手边走了过去。 他紧紧的盯着宠儿手里的东西看了又看之后,终于还是干干的咳了两声,“小妹妹,那个……你感冒发热了,糖果最好就不要吃了。不然会更严重的。我下次再带更好吃的来。” 见我若有所思的顿了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之后,他才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宠儿狼吞虎咽的吃着,问我该不会是要听那个男人的话,就那么不吃吧! 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去闭上了眼。 宠儿见我不搭理她,悻悻了甩了一句,“哼!害人家为了多抢一些来分你,手都被抓破了呢。”而后把糖果放在了我的身边,又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 那些人走了之后,宠儿也回来了。只是脸上带着神神秘秘的笑,手里也多了两样东西。 一个感冒退烧药,还有一个冰糖炖苹果水。 前一个我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后一个…… 见我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宠儿撇了撇嘴,“刚刚那个男的,一下去之后就问我厨房在哪里,然后又带上来好几个苹果,还跟厨房的老姑婆要了几块冰糖,就那么一直熬到现在诶。嘿嘿……林初姐,这个男的八成是看上你了吧!” 我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切,怎么可能。人家只是好心。你想太多了。” 嘴上这么说着,手却一把接过了那份苹果水,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去。 他没有食言,那之后,又来了,而且不止一次。每次都会额外带很多东西给我。让我觉得自己又终于能再被人珍视。 而我也深深的记住了他的名字: 黄小觉。 7.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缺乏爱了,以至于身边但凡有个对我好的人,我就那么轻易的交出了自己的心。 刚认识他那阵,他刚毕业回到这座城市,告诉我说他不想给任何人打工,他想要创业,为了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创出一番天地。 我当时心里隐隐的在想,他最重要的人,除了他奶奶以外,是不是……就是我了呢? 可是那时我虽然心理年龄着实不小了,但是实际年龄摆在那儿,根本不敢奢望他能给我什么承诺。 当着面我不敢说,可是每每相聚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默念着:小觉,请你一定要等我长大,一定要等我。 好在他那之后一直忙着创业,似乎也真没有什么时间去谈恋爱。之后为了方便发展,他还带着奶奶一起搬到了外地去。但是每个星期不管再忙也好,一定都会抽空来看我。 只是很多时候,我都会看到他一个人在默默的发呆。 每次我问,他都只是笑笑,柔柔的看着我说,“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懂了。” 尤其是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看我的那眼神,就真的只是像在看一个小孩子。 这狠狠的刺痛了我的心。 那时候的我,无比渴望自己快些长大,快些成年。能让他能把我当做一个女人,而不是小孩。 日子每过一天,我就多一点分对他的依恋。就连宠儿都有些看不下去的劝我说,“你不要眼里只有他。多为自己的明天想想吧。他虽然对你好,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喜欢你啊。再说了,就算他喜欢你,这要是万一哪天他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来,你除了伤心难过之外,根本连一个可以容身的退处都没有,别那么傻。” 一直被人当做垃圾一样扔掉,现在终于能遇到一个那么长时间都对我如此好的人,让我觉得自己是如此值得被人所珍爱,这个时候,她来跟我说那些话,我怎么可能听得进?我知道,像我们这样成长出来的人,要么坚强独立,要么渴望依附。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是前者。可遇到他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是后者。 那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将来如何披上洁白的婚纱,盛装嫁予他。然后终于能拥有一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家。 就这么煎熬盼望的度过几年之后,我终于成年,终于能离开那个一直想要摆脱的地方。 而他的事业也通过多年的努力和奋斗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我原以为崭新的生活会就此铺展开来,熟料接下来发生了一切,会让我陷入如此无望的境地。 刚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我就开开心心的跑去找过他。 我原以为他会给我安排一份在他们公司上班的工作,然后自然而然和他住在一块儿。可是他没有,只是一个劲的鼓励我再努力考考大学,或者去学一门别的什么技术性强的专业,这样将来才能确保有个牢靠的饭碗。 当时我的心里别提有多失落了。 我不禁在想,他是不是压根就不喜欢我,而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小妹妹那样的存在。 可是看着他亲力亲为的为我找房子,置办家具。甚至帮我分析兴趣特长适合学习什么,替我规划未来五年、十年的计划时,我又暗暗安慰着自己:也许他只是想要一个更好的伴侣呢? 对啊,也许现在的我,可能根本就达不到他所想的那种高度。 再想到曾经被妈妈和小哥哥无情的抛弃的经历,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倍加倍的努力,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值得被他喜爱的更好的人。 于是在他的协助下,我根据自己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而更愿意一个人闷着的性格,选择了当下也比较实兴的一个电脑编程的专业,找了一个这方面的专业学校报名学了起来。 他看到我认真努力的学习着,似乎很是高兴。因为那阵子我见到他脸上的笑容无端端的多出了很多来。 几乎快是我这么些年来见他笑过的总和了。 我傻乎乎的以为那一切都是与我有关的。 那天,是原先福利院院长奶奶六十岁的寿辰,宠儿问我要不要回去。我想也没想的就说,“当然要回。” 我平常生活很简单,就是一叠咸菜就着一碗两碗稀饭的这么吃了。所以小觉给我的生活费,我大部分都省了下来。 那天,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后,我又额外为宠儿买了一套漂亮的长袖高领长裙子。 然而,刚一欢欢喜喜的下了车出了车站之后,我刚掏出手机来准备给宠儿打电话,迎面就有个人匆匆的和我撞了上。 那人像是故意似的,重重的往我胸口一磕,我疼得弯下了腰,而后感觉肩膀上的包袋猛的一紧。 我心里顿觉不妙。赶紧低头一看。包包的底部一紧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而且钱包不见了。 我没有大声喊,而是几个箭步冲上去一把稳稳的揪住了那个刚才撞我的男人,他很瘦很瘦,几乎只剩下一副皮包骨了。 我牢牢拽着他,厉声质道,“快把我的包还来。不然现在我就大喊,让人把你抓进警局里去。” 那人下意识的转身回头,那一脸骇人的疤痕吓得我即刻撒开了手,人也不觉的往后退去了一步。 天啊,怎么会有如此狰狞的面孔,那脸上很明显是大片的烧伤或是烫伤,满脸的皮肤像是刚刚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出来的一样。 然而,更恐怖的是,那个人同样满眼惊恐的瞪着我,而后沙哑着嗓子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林初?”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我呆呆的凝视着那双眼睛,脑海里忽的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后背阵阵发凉。 对!他就是爸爸! 即便那么多年了,即便他现在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是那双可怕的眼睛,这世间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他震惊之后,上下的扫了我一眼,而后嘴角勾起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哟!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差点连我这个亲生父亲都没看出来是你了?怎么?不记得我这张脸了么?我能有今天,可全是拜你所赐啊!” 我全身瞬间爬满了无数的鸡皮疙瘩,脑袋短暂的懵了一下之后,即刻清醒了过来,什么也没说的转过身来拔腿就跑。 为了能跑得更快些,我手里的东西几乎在一转身的时候就全部丢了。除了肩上的包包和之前紧紧拽在手里的手机之外,我什么都丢了。 一口气跑到一个路边的巡警岗亭之后,我才敢停下来,惶惶恐恐的四下看去。 我不知道他是没追上来,还是追丢了,抑或看到我在这里,根本不敢出来。总之我四下张望搜寻了半天也不见他之后,我的心里总算稍微缓和了一些。 这个时候,宠儿的电话的打了进来。我赶紧接了起来。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咋咋呼呼的说着今天因为要布置生日会场,所以耽搁了,让我自己去一下,她怕是不能来接我了。 我擦干额头冒出的豆大汗珠,淡淡的应了几声便挂断了。 翻了翻包里,除了钱包之外都在。 那现在还是先去福利院吧。车子到了那里大不了先让宠儿来付车钱就是。我扬起手来刚准备拦计程车,心的猛的一颤。 不对! 钱包里最重要的反而不是钱! 我想到了身份证,那上面的地址也是我之后户口的公号地址,也就是福利院。 他一定会找去的。 而且说不定现在就去了呢? 想到这儿,我的心立即悬到了嗓子眼那儿。 还好电话握在了手里,不然现在肯定暴露得更多。 怎么办?怎么办? 一定不能让他找到我。刚才那副模样,瘦成那样还病怏怏的穿着一身黑。之前就听人说过,车站附近这样体貌特征的多半都是些有毒瘾的小偷。 如果他找到了我,要么送我去坐牢,要么就以此胁迫我拿钱给他。 无论那一条,都会彻底葬送我即将开始的美好人生。 不!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之前过得那么辛苦,现在好不容易日子终于有点盼头了,我不甘心就这么又回到过去! 我应该要有更好的人生才对。我不要就那么耗死在那个人的身上。 我得想办法阻止,趁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8.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想到这儿,我赶紧又拨通了刚才接到的那个电话。一直打到了第三回,才被宠儿气喘吁吁的接了起来,“这边实在太吵了,我刚才就隐约听到电话在响,可又觉得听错了。但是心里莫名其妙就慌得不得了,跑过来一听,还真是。怎么了林初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一刻,真是无比庆幸这世上好歹还有一个可以和我心意相通的姐妹。 我瞥了一眼警亭里探出脑袋上下打量着我的巡警,佯装淡定的笑了笑,而后低下头,压低声道,“宠儿,帮帮我,求求你了。” ** 忐忑慌张的从那个城市回到现在的住处后,我在门口犹豫了一阵子,想了想,又转身往小觉的住处走了去。 打电话,他不接。我又径直敲了半天的门,他才打了开。 扑鼻的酒味迎面而来,我心里先是猛的一抖,接着想到来人是他不是那个人,又多少平复了一些。 可是好奇怪,他今天怎么了? 之前不是心情都还好好的么? 而且……他以前是从来不喝酒的! 见我来,他苦苦一笑,嘭的关上了门,“来得正好,陪、陪我喝酒!” 刚要捡起地上一个空酒瓶,他又忽的想起了什么,“呕!对了,差点给忘了,你还小,不能喝酒。” 我被这句话给惹急了,自顾自的拿起酒瓶子,咕嘟咕嘟的就往下灌。 喉咙一阵刺痛,鼻腔也一度呛得呼吸都有点困难。可这些和被她当做一个小孩子看待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 一口气灌下大半瓶之后,我有些失控的朝着他嚷嚷道:“你看清楚,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永远都只是把我当个小孩子那样看待好不好?” 那还是我第一次那么大声的跟他说话,他一下子有点呆掉了,愣了好几秒之后,才晃悠悠的回过神来,“对啊,都那么多年了,你也从小孩,长成了大人。而我呢……还是那样。” 说着,他颓然的坐到了地上。 我从未见过那么失落的他,就好像魂都丢了一样。 那一晚,我陪着他喝了很多的酒,自己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原本就已经有点醉的他,到了最后,完全醉到了不省人事。 我笨手笨脚的将他扶到了床上后,刚准备回到客厅去睡沙发,可是眼神刚一瞥到他的脸上,脚步就再也挪不开。 脑海里有个念头冷不丁冒了出来。 我甩了甩,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是转瞬又想到了,自己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我又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我只是想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已。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无比的清醒。 那之后,我开始一件一件的退掉了自己的衣衫。 那一整晚,我都没有睡,就那么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一直到天终于微微发亮,我才模模糊糊的睡了去。 他醒来后,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一脸厌弃自己的样子。说自己简直就是个畜生之类的。 见我一直低低的压着头不说话,他痛苦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而后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的心,哐当的一下。 接着,他又沉沉的叹了口气,“不过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虽然他的语气是那样的不情愿,可我原本失落的心还是猛的一阵欢喜。 我忍不住的喜极而泣。 看见我哭,他有点吓坏了,“对不起,初初,我……对不起。我会用我一辈子来弥补的。你相信我。” 他手足无措的一个劲说着对不起,我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径直扑进了他的怀中。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神灵,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偷来了一份感情。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一定。 只求能留在他身边久一点,再久一些…… 我们的关系自那一晚有了很大的转变,我也借机搬出了之前那个让我提心吊胆的住处,和他住在了一块儿。 即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却还是另外给我准备了一个房间。 我心里自然是失望的。 可是眼下能到这样的地步,我也知足了。 慢慢来,慢慢来,总有一天,他终究会接受我的。 心里暗暗那么想过之后,我就那么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 每天早早的就起来做好早餐,和他一起吃过之后,他载我去学校,自己去上班。然后下班的时候又来接我回家。周末就一起去疗养院看看他的奶奶。 我们没有同床共枕,可活得也像是一对夫妻了。 就差那么一张纸了。 没多久,疗养院传来一个噩耗,说是他的奶奶忽然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我们匆匆赶去时,老人家的意识都已经很模糊了。 她大概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握着小觉的手,眼泪不停不停的流。 说自己如果要走的话,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觉。真希望临终前,能看到小觉有个家,有个伴,不至于那么孤单。 看到奶奶如此担忧,我便自告奋勇的对小觉说不然我们办个结婚证,让奶奶看了,也好安心。 他听了这话,表情明显的一僵,随后,缓缓的吐出一句,“初初,你是个好女孩。我不想耽误你。婚姻不是儿戏。” 我表面笑着,心却在滴血。 什么意思? 都可以和我相处在同一屋檐下了,却不愿意和我结婚? 到底为什么? 那这样我又算什么? 我强压住心中所有的不快,柔柔的道,“你放心,只是一张纸嘛,现在只要花个钱就可以办到了。虽然是假的,可是不仔细看,连我们都不一定能看出来,更何况奶奶呢?她照顾了你一辈子,临走时最大的心愿就是这个,你就当了了她的心愿,让她安心的走吧。“ 我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心里却早已波涛翻滚。 他犹豫的看了看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太谢谢你了。” 我们去照相馆照了一张标准的结婚照,照片上我甜甜的笑着,可是他却一脸的阴沉。 我佯装看不到,好没头没脑的笑话着他多么多么不上相。 一直到联系了办假证的人,把我们的信息给出去了之后,他都是一声不吭。 在给信息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名字重新换了一个,身份证号码也随意编了一个。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我不能让那个人找到我。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率,我也要百分之百的小心。 对于这点,他也没有质疑。毕竟那证件上只要他的信息对就可以了。奶奶现在的状况,压根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果然,看了那证件,老奶奶喜极而泣。 枯瘦的手紧紧捏着我和他的手,喃喃的说着今后的路不管多难走,两个人也要相互包容相互帮衬着好好走下去。 还让我好好照顾他,他一直很孤单,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要抛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的眼泪不自觉的淌了又淌。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即便是假的,我也觉得好幸福。 哪怕不爱我也好,只要不赶我走就好了。因为除了他这里,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可以去。 几天之后,奶奶走了。 陪着他一路默默的办好了后事,他整个人一直都是虚虚晃晃。 可我却能强烈的感觉到,他这样子除了奶奶去世的原因之外,更多的还是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怎么了呢?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要解开这个谜底。 说不定……解开了这个谜底,也就能真正走进他的心。 9.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趁着他去上班的时候,跟学校请了病假提早回了家,进了他的卧室后,我小心翼翼的翻找起来。 可是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不算是关于女人的也好,甚至是男人的也罢,都没有。 我又打开了他的电脑。没有设密码。看来他的戒心不重。也就意味着那里面可能也没有多少秘密。 果然,几个文件盘里除了一些公司里的资料之外,再无其他。 有些失望的关上电脑,刚准备离开房间,就被电脑旁的墙上挂着的那本厚厚的日历本给吸引了注意。 我呆呆的望了过去。 这种老式的日历,好像一本就是未来五年到十年的日期,实在不像是现在的年轻人会用的款式啊。 好奇的取了下来之后,发现好几个日期上都有一个叉叉的印子。像是之前在上面写过上面留下的。 我脑袋一闪,赶紧翻回了前一页,从一号到二十号,每一个号数上都被划伤了红色的叉叉。 我又不停的接着往前翻,翻过了这一年,到了前一年,大前年…… 这样的红叉一直从五年前的9月份延续到了前些天! 等等! 前些天不也就是他意志消沉的那些日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持续的画了五年的叉叉,为什么就戛然而止了? 而且……这五年里,他到底在等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猛的响了起来,我心跳骤剧,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方才轻轻的舒了口气。 将日历快速的放回原处,再小跑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我才掏出了电话。 一看是宠儿,不由得心又再次悬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上次让她办的那件事又出纰漏了? 这个丫头也真是,让她偷偷从档案室里把我的资料偷出来销毁了,结果她笨手笨脚的把整个档案室都给烧了。 虽然她事后跟我说不会查到她的,当时根本没人看见。可是以她那毛毛躁躁的办事效果来看,这话根本就不可信。 我接起电话来,沉沉的叹了口气,“宠儿,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忽的冒出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笑。 我瞬间怔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他的声音? 宠儿呢? 我赶紧闭上嘴,甚至就连呼吸都跟着停了住。 可是显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臭婊子,你以为你真的能躲过我么?” 那声音,一如那天我听到的那般嘶哑而骇然。 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后背和腋下冒出阵阵的冷汗。 “你别以为不吭声,我就不知道是你。嘿嘿……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揪出来的。哦?你以为让你贱婊子朋友帮你毁了档案,我就查不到你的去向了?嘿嘿嘿,怎么可能?你那张脸,生得就跟你那个烂货妈妈一模一样,我做鬼都会记得的。” 我的手抖得快连手机都握不住了。 他越是阴沉的笑着,我越是有想把电话直接从窗台扔出去的冲动。 可是转念一想,说不定宠儿还在他手上? 我这么决绝的挂断了电话,会不会…… 沉吟了片刻之后,我终于鼓起了勇气,颤颤巍巍的问道:“宠儿在哪?你为什么会有她的手机?” 那头声音低沉得让人头皮发麻,“你说呢?嘿嘿嘿……” “我警告你,你可别对她乱来。不然我报警了!” 这原本该是极有气势的一句话,却因为我颤抖的声音,听来那般的柔弱无力。 “哎呦,果然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动不动就敢威胁你的老子了?报警?嘿嘿嘿!” 说着,我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再然后,有鞭子之类的东西抽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脑门开始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是宠儿!宠儿!” “嘿嘿嘿,你报警啊!大不了一起死。反正老子也被你们这些臭娘们害得生不如死了。你妈跑了,许美凤那个该死的臭女人又把我的土地征用款全部偷走了,你这个贱丫头又毁了我容。呵呵,反正我现在活着也跟死了没区别!能拉个垫背的也好。做了鬼再来找你好好算账!” 电话那头说得是咬牙切齿,我听得是胆颤心惊。 是啊,在他看来,何尝不是别人毁了他的人生呢?大概他这一辈子都不会静下来想一想,到底自己是干了些什么蠢事,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事到如今,我也再不想跟他又任何的瓜葛,可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连累宠儿。 想到这儿,我紧紧握住了手机,一字一顿的道,“好,我不报警,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宠儿?” 电话那头先是得意的一笑,而后轻描淡写的扔过来一个我这辈子都可能赚不到的钱的数字。 我倒吸了口凉气,“你疯了吗?我上哪里找那么钱来?”想到他或许还不知道我现在是和黄小觉在一起,我试探性的道,“我刚刚离开福利院,现在也只是勉强才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抢来那么多的钱?” “嘿嘿!那是你自己的事儿。反正给你三天时间,筹不到钱就等着收尸。自己想清楚。过后我会再打电话来告诉你地址。”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再打,就提示已关机。 我瞬间觉得天旋地转。胸口一阵赛过一阵的堵闷。感觉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后,软软的瘫在了地板上。 就那么愣了几分钟之后,我又再度爬了起来。 现如今慌张也是没用的了,我得想办法救出宠儿。 我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之后,拨通了福利院奶奶的电话。接到电话时,她高兴得不得了。还说我出去了之后就一直没再联系了,还以为已经把她给忘了。 听了这话,我鼻尖一阵发酸。 我多想告诉她其实她寿辰那天我也去了,可是…… 人生,总有太多无法预料的意外与悲哀。 模棱两口的糊弄了几句之后,我刚想问关于宠儿的情况,就听到她说,“对了,前些天有个自称是你爸爸的人来过我们这儿。一直把帽子压得低低的,我也看不大清脸。他跑来问我你的情况,特别是你出去了之后的去向。我也不是不想告诉他,只是一来觉得这个人感觉有点怪怪的,二来在前些天的时候,档案室失火了,好多你们的资料都给烧没了。我就是想告诉也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呀。要不……你还是抽空回来一趟吧?说不定那人还真是你的爸爸呢?也许他当年是有苦衷的,因为实在迫不得已才……” 我善良的院长奶奶啊,这世上就是有的父母,根本就不配做父母啊! 哪里有什么苦衷! 我心里涌上了一阵难以言说的苦涩,“不必了。他肯定认错人了。我的父母早就都死了,是我眼睁睁的看着死去的。” 一个是无情的抛弃我时。 一个是在将邪恶的魔爪伸向我时。 在那个时候,他们于我心底,就都已经死了。 院长奶奶听了,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我吸了吸鼻子之后,又赶紧问她最近宠儿上哪儿去了。她言语间满是无奈。说宠儿还没成年就整天嚷嚷着要出来找我了。昨天就不见人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估计现在已经在来找我的路上了。 末了,还苦口婆心的叮嘱我说,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让她好好学门手艺,千万别走了什么歪路。 挂下电话后,我心理一度沉重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可以确定宠儿的确是出事了。 也许是那个人在询问院长奶奶关于我的事时,被他套出了话来,说起过和我最要好的人就是宠儿,所以他才会从宠儿身上下手的。 那么现在,我该如何做? 就算这次能把宠儿救出来,那么下次呢? 下次受伤害的,会不会就是小觉? 一想到这儿,我胸中腾的燃起了一把无名的火焰。 不行!为了我和小觉今后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必须要让这个可怕的威胁…… 彻底消失! 10.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小觉回来的时候,见我恍恍惚惚的坐在客厅里,就问我是怎么了。 我本来只是想摇摇头,谁知道一看见他满脸的关切,眼泪就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前半生已经够不幸了,后半生我就只想和这个男人平平淡淡过下去,难道就连这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成全我么? 心里悲哀的这么一想着之后,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他见了,一下子慌了,连连问着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多想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可是……那样不堪的自己……全部的都呈现在他的眼前之后……还值得被他珍视么? 我曾经跟他讲过我的父母都在一次意外中过世了。为了满足自己那可悲的虚荣心,还把自己的父母说成是老师,把自己说得好像是从家教很好的地方走出来的可怜女孩一样。 要是现在告诉他了,他肯定会觉得我不诚实,更觉得我原来是一个如此……肮脏不堪的人。 不!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是宠儿,宠儿她……闯祸了。” 颤颤抖抖的挤出那么一句话之后,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可是谎言,真的要比事实更容易说出口啊! 小觉忧心的看着我,“宠儿?她不是还在福利院里么?” 我擦干眼泪,摇了摇头,“她……她前些日子出来了……”我捏紧了衣角,“然后交了一个社会上认识的混混男朋友,现在那个男人把她控制住了,要她找人拿出一笔钱去赎她出来,不然就——” 我诚惶诚恐的看向他,接下来的话,即便明明知道是假的,我也有些说不出口了。 宠儿啊宠儿,你千万不要怪我! 他的脸上即刻染上一层震惊与慌乱,“宠儿,不会是那么草率的人啊。你真的确定过么?她真的是已经被控制了?” 我赶紧点头如捣碎,“你也知道,本身像我们这样从那里面出来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都是缺爱的。忽然间有个人对自己那么好,一下子就被迷得分不清东西了,为了那个人,什么都愿意去做的。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是……不行,如果是真的,我们就先报警吧!” 说着,他就准备拿起一旁的电话。 我一下子慌的心脏砰砰乱跳,“不不不!不可以。她……”我把眼睛一闭,“她被那个男人拍下了那种照片和视频。要是敢报警的话,那些东西一流出去,她这一辈子就完了。尤其是……你知道的,她的身体上还有那么些伤,她肯定受不了要被那么多人看到并且指指点点的。” 一口气说完,连我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说谎话的能力了。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小觉一眼,以为他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怀疑,可是他却沉沉的叹了口气之后,紧紧的捏着我的手,认真的说,“他们要多少?在确定能换回那些照片和视频的前提下,我取出来跟你一起去。” 上一秒,我还在为自己的谎言编辑能力暗暗窃喜。 下一秒,我就为我骗了自己最在乎的而心痛无比。 他是如此信任我,可我呢? 我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眼里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小觉。可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了。等我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好好生活下去。 我报出了一个那个混蛋要的四分之一还不到的数字。小觉听了之后,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开始打电话跟银行去预约隔天取钱。 相处了那么多年,我知道他对有一种药物有热过敏反应,即服用之后会发烧难受,头晕目眩,但是不会有生命的危险。 接到那个混蛋的电话,确定了具体的时间和地址后,我就在前一晚做饭时,将那种药物混在了他最爱的吃的菜里让他吃了下。 放水里我实在怕他闻出味道来。 吃了之后,他当即就有些不适,直到后半夜,就开始发起了高烧来。 我赶紧把他送到了医院。 医生就当一般感冒那么输液吃退烧液之类的治疗起来。 即便额头一直虚汗不止,估计那脑袋也是昏昏沉沉,可他还是一直紧紧捏着我的手说他能好起来的,他一定能好起来的,让我等他,他要陪我一起去。 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不能自己去,危险。 我默默的看着,听着,哭着。 终于,在药物和之前高烧燃去大部分精力的双重作用下,他模模糊糊的睡了去。 我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转身看看微微发亮的天际,一个人走了出去。 小觉,谢谢你都这个时候了还记挂着我的安危。这世上,或许也只有你才会真正的关心我爱护我了。 所以……危险的黑暗就留给我吧。 你只要醒来时,看到温暖的阳光,然后和我携手一起走下去就够了。 ** 来到约定的地点时,那里空无一人。 我本来以为他是故意先胡乱说一个什么地址,想看看有没有人跟着我来之类的。 可是当他病病殃殃的拉着被捆住手脚封住嘴巴的宠儿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把他想得过于厉害了。 他还是我当日见到时的那副装扮,虽然帽子压得低低的,但是那张有着难看疤痕的脸,还是看的人一阵后背发麻。 “臭丫头!我还怕你不来了呢!到时候就把你这个朋友买去做鸡得了。嘿嘿嘿,不过他那样,连送我我都不要,做鸡怕是也……哈!不过嘛,总有重口味的人,不是么?” 说着,他又是一阵狰狞的笑。 我则快速的看了一眼宠儿,她手脚上都有伤,但是衣服还算整洁,应该没有被侵犯。再看看那个混蛋,身上也没有带刀枪棍棒之类的东西。 呵!看来他还真是小瞧我了,以为我还是像以前那样,是个可怜巴巴的只会等着挨打的傻瓜。 我紧了紧手里的文件箱,“钱我带来了,你该放人了吧!” 听了这话,他一下子抬起了头来,那双邪恶的眼不可置信的瞪着我。 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太过草率了,那么轻易就亮出了底牌。对于这样的人,肯定给多少都不会觉得满足的。 果不其然,他立马邪邪一笑,“哎呦,我姑娘还真是本事了,那么多钱,一下子就能弄到手了。果然这女人只要年轻而且长得还算可以,就有的是办法弄到钱啊!” 我看着他那副模样,就已经能预想到今后我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而且很可能,我会连累到连小觉也跟着我过上那样噩梦般的日子。 他身旁的宠儿看着我,充血的眼里眼泪不停的流,被胶布封着的嘴巴呜呜呜的叫着,神情很是痛苦,却还是朝我不住的摇着头。 好像是让我不要给钱,给了他也不会放过我之类的意思。 甚至于仔细一听,她那呜呜呜呜的声音里,分明是在说,“快跑!” 我的眼眶不禁湿热起来。 傻丫头,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顾着我?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狠狠的看向那个混蛋,“你把她的手脚放开,我拿钱过来。” “哈!我的傻女儿,你可是老子生的养的,你以为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会瞒得了我?当我傻啊?我一放开,她还不跑了?” 我立即决绝的往后退了一步,“要不然我现在就跑出去大叫救命,你觉得呢?” 他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恐怖起来,“哼!你以为外面会有人么?” 我也邪邪的看了他一眼,“你确定没有?” 他有点虚了,四下看了看,咧嘴一笑,“那你走过来一半,我放开她的手。再走到我跟前一步远,打开箱子让我验货,我放她的脚。” “不!先放脚,再放手。” 他小心的看了我的身后,又有点不舍的看了看我的箱子,把头一压,“好好好!快点!” 彼此都照做了之后,我打开了箱子。第一层当然全部是钱,可是下面的就是我胡乱找来纸张了。 但是只要那第一层就够了。 箱子打开的瞬间,我朝宠儿使了一个眼色,她即刻会意了过来。趁着那混蛋看到钱的瞬间眼睛都瞪得滚圆滚圆的时候,她拿头往他脑袋猛的一磕,撒腿就往我这边跑了过来。 我见状,赶紧使劲把钱往远处一扔,拉着宠儿就跑。 我们都慌得不敢去看身后了,仿佛不去看,身后的危险就不会降临一般。 然后没跑出多远一段距离,我就感觉头皮一紧,整个人被往后那么一扯,重重的摔倒了下去。 那混蛋凑上来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我的脸上,“臭婊子,就他么拿了这么点钱就想打发我,你当我是臭要饭的么?” 的确,小觉的那些钱,我只动用了一万不到。 虽然多放一些,计划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一点,可是,那是我的小觉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啊,我凭什么要给这个混蛋? 一旁的宠儿想上来帮我,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我趁着这个时候,从背着的斜跨包里掏出了一把之前就准备的水果刀,不管不顾的往他身上刺了去。 当时他是站着我是倒在地下的,所以刺到的估计是大腿之类的地方。 他痛苦的嘶吼了起来 我踉跄着爬了起来准备去拉宠儿,不想肩膀又被他猛的一拽,我再次翻到在地。 这次他的动作明显僵硬的许多,挣扎中我看到插在他腿上的那把刀,想也没想的就拔了出来,再次狠狠的扎了下去。 他疼得几乎快把魂给嚎了出来,我却脑袋一热,完全的扎红了眼 一刀、两刀、三刀…… 第四刀还未来得及刺下去,忽然感觉脸上挨了重重一击,我整个的仰面倒了下去,紧接着一股滚烫的液体泼洒向了我的脸。 我下意识的赶紧伸出手来挡住了眼睛。 面上的其余部位,即刻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刺痛无比。 我拼命的嘶吼哀叫起来,一时间也不敢睁开眼睛,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一阵搏斗之后,有什么重重倒地的声音。 再然后,我被人拉了起来,连扯带拽的把我往外拖。 “谁?谁啊!呜呜呜……疼!疼啊!” 我那脸上,感觉像是有无数的火把在不停不停的烧。 “姐,姐……”是宠儿带着哭腔的声音,“没事,没事,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姐,你再坚持一会儿。” 脸上的疼痛越演越烈,然而此刻更让我绝望的是: 我知道,自己这张脸,多半是毁了。 11.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一路忍着疼怎么没多久,我就痛得再也没了支撑的气力,整个人绵绵软软的瘫了下来。 宠儿一直在哭着喊着大叫着救命。 我不知道多了过久,总算是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接着是宠儿带着哭腔的拨打120的声音。 那之后,又是煎熬的一阵等候。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以为多少会好过些,却还是一阵疼过一阵,折磨得我几度晕厥过去。 终于稳定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这期间宠儿一直拉着我的手,不停的在哭。 我艰难的睁开眼看了看她,那丫头脸上脏兮兮的也没来得及去洗,眼睛都哭肿了。 本想笑笑安慰她一下,可刚一牵动面部的肌肉,那种锥心刺骨的炙痛再次袭来,我急忙绷紧了脸。 心里暗暗庆幸当初好歹用手挡住了眼睛,不然肯定别想再看到任何东西了。 见我眨巴眨巴着眼睛看向她,宠儿喜极而泣,“林初姐,你好点没?呜呜……林初姐,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呜呜呜……对不起。” 我听她哭得那般肝肠寸断,就知道自己的脸肯定伤得没法看了。 可能这辈子就那么毁了吧! 哎,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家伙居然带了瓶硫酸在身上。 我抬起手来,指了指门上的玻璃,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宠儿犹豫的问道,“姐,你是想看看镜子么?” 见我眨眨眼,她的脸色更凝重了。 我使劲捏了捏她的手,她抬起头来,沉沉的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没多一会儿,她拿了一小面镜子回来。 一眼,只看了一眼,我就呆呆的怔在了那里。 我甚至于都没来得及替自己的脸感到惋惜,首先想到的就是:我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小觉看见了会不会吓着? 思及此,我赶紧指了指一旁的白色纱布,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宠儿见了,眼了又开始不停不停的往下淌,“你是想让我把你的脸包起来么?” 我想点头,可那样一来,脸上又得扯着疼,于是朝她眨了眨眼。 只见她擦去眼泪,痛苦的摇了摇头,“姐,医生说不能包裹起来,那样会更严重。” 我惊慌的看了一眼身后,她即刻会意过来,“姐,你是在害怕你爸爸跟来么?你放心,他……” 宠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又神情恍惚的看了我一眼,我抬起手来堵住了她的嘴。 她点了点头之后,我又朝她摆了摆手。 她愣了一会儿,“你是……你是怕小觉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肯定的眨了眨眼,泪水也随之滚了出来。 宠儿抽泣着替我小心翼翼的擦开了泪珠,“你放心,我还没有打电话给他呢。我知道的,没有你的招呼,我是不会先联系他的。” 听了这话,我在放心下来的同时,又感觉无比心酸。 我做这些,为的就是能跟他好好相守在一块儿。没想到现在却落得这般境地。 天啊!你我到底该怎么面对? 那一夜,我几乎没有合过眼。面部撕裂般的刺痛是一回事。更难捱的,还是内心的焦灼。 我拼命的想啊想,想着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眼下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再继续和我的小觉能相守相依呢? 就凭着这张毁了的脸? 不可能!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更何况别说男人了,就是我自己,成天要我面对着这么一张脸,我肯定都会崩溃。 那么……整容? 对啊! 现在的科技如此发达。好像据说可以用自己身上的肉和皮肤进行培育整容面部的。 对对对!还可以恢复原貌的。 可是……还要恢复原貌么? ** 第二天伤势稍微好转了一些。我张了张嘴,也勉强可以小声说一些话了。 当我把自己的计划一点一点的说给宠儿听时,她愣愣的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末了,她呆呆的问了我一句,“林初姐,你真的想好了么?” 我细弱低哑的道,“是的,只是要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又算什么?你不是为了救我,也不至于会遭这种罪。可是林初姐……是谎言,就终究会有戳破的那一天,你这么做,值得么?” “傻丫头,等你以后真正爱上一个人就会明白了。根本没有值不值得,只有你愿不愿意。或者,连愿不愿意也不存在了,只有你能不能想象到,能不能去做到。” 再我再三的恳求下,宠儿压抑的捂着嘴巴,肩膀抽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点了点头,走到阳台上,将我的手机开了机,拨通了小觉的电话。 小觉慌慌张张赶到的时候,宠儿已经用纱布将我的脸整块的包裹了住。只留下眼睛和鼻子的位置。 他见我了我这幅模样,眼眶立马就红了,上前来紧紧捏着我手,一个劲的自责着都怪自己太不争气了,居然在那么重要的时刻生病了。 还说他一爬起来之后就在到处找我,都快找疯了。 我看着他满脸憔悴,眉头深锁的模样,眼泪也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他看看我,又看看宠儿,最终将宠儿拉到了窗台边上,小声责问起来。 “宠儿,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回事?初初的脸怎么了?” 宠儿楚楚的看了我一眼,而后转过身去,扑通一声朝着小觉跪了下去,“对不起小觉哥,都怪我看错了人。林初姐也是为了救我才会被那混蛋拿硫酸泼到脸上毁了容。现在……求求你救救她,也救救我吧。那个混蛋还在到处找我们,我又还有把柄在他手上,不敢报警。求求你了小觉哥,你救救我们。” 不明所以的小觉赶紧扶起了宠儿,“好好好,你慢慢说,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我也好知道究竟怎么来帮你们。” 接着,宠儿就按照我之前跟她说好的给小觉讲了个大概。然后希望小觉能帮助她出国躲一阵子,而我则回到之前和他一起生活的城市,重新换一个住处,重新……换一张脸。 当听到要重新换一张脸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小觉整个人都明显的僵直了一下。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过神来,诺诺的问,“你是说,整容成另外一个样子?完完全全的另外一个人的脸?” 宠儿再次看了看我,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根据我之前交代好的那样对黄小觉说,“那个混蛋,不是一般的难缠。除非林初姐真正的改头换面重新来过,不然永远也逃不开他的魔掌。她之前为了救我,已经彻底的激怒他。所以……” 那之后,他们彼此都陷入了沉默。 我的心咚咚咚咚的狂跳不止。 如果小觉不答应怎么办? 天啊,小觉啊小觉,求求你一定要答应啊! 我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的听着,生怕连微弱的一声叹息都错过。 终于,我听到他淡淡的应了一声,“你出国去的事,我完全能帮你。只要有笔钱就可以了。可是初初……” 宠儿赶紧道,“她现在的伤势,不适合跟着我到国外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而且……你们不是在一起了么?你让她这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走呢?” 小觉轻轻舒了口气,而后转身走了进来,目光柔柔的望着我,“初初,你真的想这样?” 我定定的看着他,肯定的道,“是。” ** 半个多月后,宠儿在小觉的安排下,去了泰国一个中文学院继续深造。而我则转到首都一家权威的整容机构等待恢复后进行手术。 那期间,即便知道不利于伤口的恢复,可每当有小觉在的时候,我都会用纱布裹住脸。 我绝不要被他看到自己最丑陋的样子。 我们之间聊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我之后想整成的样子。 关于这点,我把选择权全权的交给了他。 我只想变成他最爱的样子。 当我恢复后,便开始了痛苦而漫长的手术疗程。因为难度较大,所以反反复复进行了很多次,前前后后历时大半年。 当我终于拿开层层缠绕的纱布,便看到了那张由小觉为了亲手定制出的面容: 额头稍稍显得尖窄,但是配上那层次不齐的发脚,倒也衬得既秀气又别有风情。小方腮,尖下巴,再配上两片仿佛经过精雕细琢的薄嘴唇,明明第一眼看上去极不搭调,可是第二眼再看来,却又觉得眉宇唇边,尽是柔情。最奇妙就是那两个浅浅的酒窝,清纯里,透着一股迷离的诱惑。 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眼前的这个女人长得那么美,却美得如此陌生。 可是无论如何,这就是我! 也是小觉最爱的我的样子! 那时的我哪里会想到,就是这样一张第一眼不会惊艳,却总也忍住再去多看一眼,继而让人想不去喜欢都难的脸,会在我今后的人生中,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12.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永远忘不了当小觉第一次看到我的那张脸时那种激动欣喜的神情。那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以来,我头一次感觉到他终于不再拿我当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女人。 之后的生活,对我而言,可谓是苦尽甘来。 即便术后还是经常要复查和打针,但这些比起能和他携手相伴比起来,简直什么都算不上。 我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他就在郊区买了一处别墅,空气很好,很安静,周围也鲜有人住。 正是我想要的。 我每天就是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一起做饭吃过之后,手牵着手一起在丛林间漫步。他给我讲工作上的事情,我跟他说今天看到某本书或者某个电影。 小觉对我的态度从所未有的温柔。 只是很多时候,他明明呆呆的看着我,我却觉得他心里在想着别的事。 女人终究是敏锐的。尤其是对于自己最爱的男人。 我隐约觉得,我的这张脸的背后,仿佛隐藏了一段什么。 课即便如此,为了能和他继续这么平淡而幸福的生活下去,我也选择不闻不问。 我天真的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终究能成为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 半年之后,我有了身孕。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快乐得几乎要冲上云霄。 能怀上自己最爱的男人的血脉,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真真是千金难买的喜悦。 然而就在当晚,他就做噩梦了,梦里还喃喃的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惊坐而起,怔怔的望着满头大汗的他,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秒之后,他挣扎着醒了过来。见我在望着他,他心虚的将头转过了一边,说了声对不起,把我吵醒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的躺了下去,佯装隐隐的睡去。 好一会儿之后,我听到他轻轻的喊了我一声。 见我没应,又喊了一声。 停了好几秒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进了他的书房。 那书房就在我们房间的旁边,我悄悄爬了起来,将门开了一个小缝,往外看去。 他书房的门只掩了一半,我看到他在对着电脑沉沉的敲打着什么。 然后,他一下子呆呆的盯着屏幕,许久许久,都不曾动一动。 就在我好奇着他到底在看什么的时候,他的肩膀猛的一抽,头低低的压了下来,而后眼泪也随之滚了下来。 见他似乎有些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这边,我赶紧将门合了上。 好在他并没有走来,只是……把耳朵紧紧的贴在门上之后,我还是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我的心狠狠的一痛。 小觉啊小觉,你到底埋藏了什么样秘密,以至于让你如此哀伤? 那一晚,我也跟着这么默默的流泪到天明。 早晨的时候,他佯装无事的在我额头轻轻一吻,说了句我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就带上了门。 直到听到车子的发动声渐渐淡去,我才赶紧爬了起来,三两步冲进了他的书房,打开了电脑。 在等待开机的空档,我摸了摸电脑主机,还是烫的。看来他一整晚就是在盯着电脑上的某个东西看了。 究竟是什么? 我一定要找出来! 他的电脑还和之前一样,开机也没有设密码。各个盘里也没有加密或者隐藏文件。能快速掌握到这些信息,也多亏自己学了一阵子的电脑。 那么…… 打开浏览记录看看吧! 直到想要登录他的qq,我才想起来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密码。 起初我试了试他的生日,提示错误。我又抱着侥幸心理的试了试自己的,同样是失望的结局。 又接连弄了好一下之后,还是打不开。 我想起自己在学电脑编程的时候,有个家伙好像对于盗号之类的特别厉害。 或许拜托一下那个人? 这个念头马上就被否决了。 不行!这样一来,小觉说不定会怀疑我。那个人靠得住靠不住是一回事,盗号之后小觉的警惕心肯定更强了,那之后我在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就难了。 那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在他毫无察觉的盗取到他的登录密码呢? 那天一无所获。他回来之后,我也继续笑脸相迎。只是他却再也无法对我展露笑颜。 我的心当然痛,可我却不敢表露出来。 我生怕他知道我其实早已洞察了一切之后,就会跟我提出分手。 对!就这么继续天真无邪的在她面前装下去吧,这样他多少会因为不忍心而继续和我走下去。 哪怕是同情也好,没有爱也罢。 小觉,我只求你不要丢下我。 除了你,我真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去依靠的了。 我不停的在他耳边提起宝宝的事,问他喜欢男孩女孩,他若有所思的答着,女孩。 我就说,我也感觉自己怀的事女孩,酸儿辣女嘛。 于是很少吃辣的我就那么在面前开始大快朵颐的吃起辣椒来。 很多次我吃了之后都会去吐。 边吐边哭。 我以为自己的卑微,多少能挽回一些他的心的。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的心,其实从未在我这里存放过。 那一晚他又叫那个女人的名字。 依依。 我没有再爬起来,假装熟睡着。 他恍恍惚惚的醒来,似乎是看了看我,然后又一次进了书房。 即便没有跟着去听,我也大致能猜到他去干嘛了。 心已经由一开始的痛,变成了现如今的焦灼和不甘。 第二天,我开始试着用自己之前掌握的一些编程方面的知识想要破解他的密码。结果以失败告终。 我又不放弃的继续尝试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我打开了那个让我泪流满脸的潘多拉的盒子。 他的那个qq,里面只有很少几个人,而且多半头像都是灰的。 包括那个依依。 看到那个qq昵称的时候,我的手我的心都跟着颤抖不止。 可我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开了那个可爱的笑脸图案。 进到她的空间后,我直奔空间相册而去。结果让我大失所望。一张相片也没有。大多是些转载来的日志和无关痛痒的说说。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账号还是用了很多年了,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为什么空间里居然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那么小觉这些天晚上到底是在看些什么?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脑袋里忽的灵光一闪,快速打开了他自己的空间。 空间一打开就能看到好多用心写出的日志列表。我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没敢去看,而是直接点开相册。 那里面用日期标注出了三个文件夹,分别是5年前、6年前、和7年前。 我稍稍愣了一会儿,艰难的往下咽了口口水,点开了最近的5年前的那个相册。 密密麻麻的图片弹了出来。 光是看小图,我已经是一阵头晕目眩。 似乎都是同一个女人,而且看角度多半是偷偷拍的。 我选了一张还算正面的照片打了开来,眼神顿时呆了住。 心里像是忽的炸开了一道惊雷,瞬间就将我的五脏六腑彻底的击碎。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不敢的相信跑去拿来小镜子对着照了照。 仔仔细细的比对了又比对之后,我终于得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结果: 这现在的这张脸……就是照着这个女人整的!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 我不停的摇着头,心里不住的安慰着自己,一定是某些地方弄错了,或者这干脆就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那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残忍的提醒着我: 曾经和他走过的这一切才真正是场梦,而现如今,梦该醒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门外传来门锁响动的声音。 我知道,他回来了。 那我呢,我又该去哪? 13.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那个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要当面质问或者揭穿他,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电脑。 慌慌张张的站起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肚子重重的磕在了桌角上。 一股锥心的痛,袭得我几乎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我强忍了住,快步走出了他的书房。 刚一走到客厅的沙发处,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见门打了开来,他一脸沉闷的走了进来。 我本想跟他打个招呼,可是下腹的阵阵剧痛,折磨得我已经快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见我一脸虚弱的靠近了沙发里,他即刻紧张的走了过来,满脸关切的问,“初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咬紧了牙,死撑着摇了摇头。 他放下了手中的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双手捂住的肚子,“是不是肚子痛?” 我虚弱的点了点头。 真感觉自己的力气一下子就被抽光了似的,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脑袋一个劲的发晕,腹部阵阵刺痛。 天啊,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桌角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见我神情实在痛苦,他紧紧捏住了我的手,“初初,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吧!” 换做平时,这么点小磕碰我不会放在眼里,自己本来也没那么娇贵。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我的肚子里还有个小小的生命啊! 我使劲的点了点头,却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抱起我来,匆匆忙忙的往医院赶了去。 一检查,有少量出血,医生说很可能会有滑胎的危险。 我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眼泪当即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他一直在一旁不停的安慰着我,说医生只是说可能,没有说一定。 我茫然的看着他那一脸诚诚的担忧,心里一阵一阵的痛着。 他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呵呵,其实我什么都明白了。 可为什么? 我还是会为他真的在关心我而感到欣慰呢?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真的永远都不会想象到,爱一个人可以爱到如此卑微的地步。 那之后,我就那么在医院保胎保了三天。 看着他每天忙进忙出,殷勤的照顾着我,我心里五味杂陈。也许,他看到我的这张脸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吧。说爱,觉得别扭,要恨,却又根本恨不起来。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原本还巴望着情况会好转一些,也可以出院回家了。谁知道那天一大早,肚子再次猛烈的疼了起来。 隔天,我那个还没怀足三月的孩子,就那么离我而去了。 我哭得撕心裂肺。 心里一会儿恨那个女人,一会儿又觉得都是小觉的错。 可是恨来恨去,到头来,我最恨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为什么?明明离幸福那么近,我却偏偏死不争气的失之交臂? 在医院里,那种感觉尚不明显。可一回到之前住的那个家,看到先前兴致冲冲的准备好的一些婴儿的小鞋子小包被之类的,我的心又一下接一下的狠狠抽痛起来。 那段时间,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 梦里总有团模模糊糊的身影,然后哀怨的啼哭着,问我为什么那么狠心,他好不容易才能投生到这个世界来,为什么我要那么狠心的将他抛弃。 我边哭边喊着,说自己不是故意。 那团身影忽的就变成一滩血水,而我也双手沾满鲜血。 每次醒来,心都像要蹦出身体似的,枕头也被盗汗湿透。 精神的极度恍惚,让我渐渐变得不爱说话,也不想说话。时常就那么一个人呆呆的望着窗前发呆。 我不敢去想小觉,一想到他,我只会更难过。 我知道无论多悲痛也好,我终究是能走出来的,我需要的,只是时间。 可是大半年过去了,噩梦依然萦绕。甚至于有时候好端端的,我都能听到耳边有孩子的啼哭声。 小觉好几次带去出去旅游散心或者是看专门的心理医生,可我总觉得他那么做,完全是因为我有着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脸,我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中。 为了能让我从哀伤中解脱出来,他甚至还把宠儿也叫了回来。可是同样的,收效甚微。 宠儿陪了我好几个月之后,因为那边还有学业,不得不走了。 临走时,还不断的叮嘱我不要多想,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她走后了一个多月,我的记忆开始有大段大段的空白,然后身上总有些一些莫名其妙的淤青。 我怕小觉发现,就尽量用衣裤遮盖住。 实在遮盖不住,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那么不吃不喝的一直等到他出门去。 可时间一久,小觉最终还是发现了我的秘密。 他开始苦口婆心的劝我去看看心理医生。然后还在家里装了好几个监控,想看看我到底是怎么把自己伤了的。 可奇怪的是,自那之后,我身上的伤再也没有增添过。 我也跟着他去看过好几次医生。他们不断的问我曾经一些最难受的事情,每次都都会哭,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抑郁。 可即便我知道自己抑郁,却没有勇气在他的面前谈及自己的病情,更多的时候我还会拼命的想要去掩盖自己的病症,在他面前装作很开朗话很多的样子。他一出门之后我又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使劲摔打枕头或家具,再不就是一个人躲到黑黑的角落里,直到他回来才会出来。 我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他厌弃的。可是我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有时候好好吃着个饭,吃着吃着,眼泪就会淌下来,接着开始嚎啕大哭。大哭之后又呕吐不止。 可即便如此,我心里还在侥幸的安慰着自己,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至少小觉还在我身边的不是么? 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有双大手将我一把拉了过去,啪的一下打掉了我另一只手上的东西。 我诧异的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小觉,再看看地上的水果刀,那上面,还带着丝丝的血迹。 隔天,他像前几次那样说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总觉得那天他对我格外的温柔。 尤其是他看着我的那种眼神,让我忽的觉得,他在看的人是我,而不是我这张脸所代表的那个女人。 我随着他来到了郊区一家医院。医生大致的给我看了一下之后,就说要带着我去参观一下他们的这里面有些和我类似的“病友”,去吸取一些治疗的经验。 而小觉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要在电话里和某个人谈工作上的一件棘手的事。 我懵懵懂懂的看向他,他捂着话筒,笑笑的看着我说他在那里等我,让我放放心心的去。 我心里莫名有些忐忑,可一看见他那笑容,又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 离开那栋楼,刚一进到另一栋楼的楼梯转角处,忽然就涌出几个护士来将我团团围了住,二话不说的以压倒性的力量的将我扭送到了住院部。 我就那么被带到了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房门一关上,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抛弃在了世界的尽头。 我使劲砸门,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个身材高大的护士开了门,并递给了我一套蓝色的病服。 我愣愣的接过来之后,猛的往旁边一抛,拔腿就想跑,却被那护士像拎小鸡一样给扯了回来,再次将我连衣服带人一起关了进去。 我傻傻的蹲在病床前,几乎是一分钟不到,就接受了自己短期内无法离开这里的事实。 可是,哪怕用尽我的一生,我也接收不了小觉会将我扔到这里,还是以这样欺骗而残酷的方式。 14.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先是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呆上了好几天之后,我才被护士带到了一个很大的人很多的病房。 我也才得以看到这个之前我一直觉得会很恐怖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很干净明亮,终于也能看见窗户了。 我抬头望去,看不到什么风景,除了远处有点乌黑的天空,就是近处被铁栅栏又加高了好几米的围墙。大厅的墙上有电视机,地板中央有好几排长凳。凳子上上三三两两的坐着些人,有的在相互聊天,也有的在愣愣的发呆。 还有那么一些人散步似的随意走来走去。 这里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夸张,大部分的人看上去还是十分正常的。 就如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越是这样觉得,对于小觉这样不声不响就把我送进来的举动,越感到无比心寒。 我留意到门那边有个类似监控室或者保安室那样的小隔间,旁边有个插电话卡才能拨打的座机供病人使用。 拿起话筒试过几次,是能拨出去的。 可是我没有钱买卡。尝试过跟身边的人借,那些人一个个都摇头晃脑。说她们好久没有打过电话了。 即便有亲人,也很少会来看望她们。 久而久之的,她们也不知道能打给谁了。 我听了心里阵阵发凉。 我不要像她们一样就那么绝望的等待着。我一定要找到出去的办法。 显然,要出去,除了他们放我走,就只有逃出去了。 关于前一个,我已经不想再去浪费精力思考了。那么后者呢? 我立马就想到了宠儿。 好在我还记得她在那边的地址。里面打电话虽然有限制,可是寄信是完全没问题。只是时间慢一些。 就这么等了大半个月之后,我终于见到了匆匆赶回来的宠儿。 一见我这幅模样,那丫头立马就哭了出来。 我安慰她说哭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帮我逃出去。两人商量来商量去,都没有一个满意的方案。 最后,宠儿思索了好一会儿,说这事暂且就交给她,让我等她消息。 就这样,她一走就是好几天。我绝望的以为连她也将我抛弃了。却在这个时候,有护士来叫我跟她们走,还将我之前那身衣服以及随身携带的包包也拿来还给了我。 我懵懵懂懂的走出了那扇大门,方才看到一直眼巴巴等在那儿的宠儿。 见我出来,她高兴极了。 我问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就这样么放了我。她笑笑着摇摇头,“本来你也没什么大事儿。而且带你来的小觉,既不是你的丈夫,也不是你的监护人。要让他们放你出来,会有多难呢?” 虽然她表面说得轻松,可我后来才知道,她是把之前辛苦攒下来的余下两年的学费以及小觉一直赞助着她的费用全捐给了这家医院,又好说歹说的,才把我换了出来。 出院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那个家。 砰砰砰的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我翻包包掏出了钥匙往门里一插一扭,心里顿时一空。 这门被从外面给反锁了住。那就是说……小觉不在家? 即便知道会如此,我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门。绕了一圈之后,果然空空如也。 而且,家里感觉不是当天才没有人的,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回来过一样,茶几上都已经隐隐的蒙上了一层灰。 宠儿呆呆的望着我,我则怔怔的盯着那台电脑。 一看到那个桌角,仿佛昨日又重现般,我的小腹莫名的痛了起来。 我使劲锤了锤肚子,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快步走上前去打开了电脑,忐忐忑忑的登陆上了他的账号后,我翻开最近联系人的那栏,看到第一个就是那个女人,我心里猛的一颤。 打开对话框,翻出聊天记录,一条一条的那么看着,看到最后,泪流满面。 黄小觉啊黄小觉,你终究还是弃我而去了,跑去找那个女人了么? 见我一个劲的哭个不停,宠儿忙问我是怎么了。我把事情前前后后的那么一说,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天啊,小觉哥他……怎么能这样呢?把你的脸整成了那个女人还不够,还要把你关进精神病院里面,然后跑去找那个女人,还跟哪个女人一起走了可……姐,有点说不过去啊,他如果真去找那个女人的话,公司那好歹会说一下吧。之前我不是也来这里找他找不到,就跑去他们公司问了,结果他的那个合伙人说他也在找小觉哥。我觉得小觉哥不会那么残忍的。你会不会——” “宠儿,你没有真的爱过一个人,所以你不会懂那种感觉的。觉得全世界都不如那个人珍贵的那种感觉。对我而言,小觉就是那个人。但是对小觉来说,那个女人才是。”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我定定的看着那些聊天记录,“我想要的,不过是一有个人能好好爱我。这样的要求难道也算过分么?你看看这个女人,已经有了老公了,还要抱怨说自己和老公感情不和,这不是在暗示着小觉还有机会么?呵呵,最后还约了小觉去见面。这种女人,真够无耻!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这么不要脸的女人都可以有人那么爱她,我却没有?” 许是我的样子有些狰狞,让宠儿有些陌生。她呆呆的看了我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咬紧了牙,恨恨的道:“我要把小觉夺回来,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也好,就算他不爱我,我也绝不要把他留给那个贪得无厌的女人!绝不!” 宠儿见我一下子狂啸起来,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姐,现在你人也没事儿了,不如就……算了吧。离开这儿,我带着你一起出国去。就算没有别人爱也好,我们两姐妹相互照顾着不也是一样能活得快乐么?” 我苦苦一笑,径直走进了卧室的梳妆台前,从镜子的夹缝里抽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宠儿。 “这是上次那个混蛋威胁我的时候,小觉给我的钱。那之后我怕他怀疑,也不敢跟他说绝大部分的钱我都还留着,更不敢用……呵呵,其实,也没地儿可用。那件事之后,小觉一直对我很好很好……呵!虽然这些好,都是因为我有了一张和他最爱的女人一模一样的脸。” 说着,我感觉心里一麻,鼻头一酸。 “哎,不说了。总之你拿着吧,这笔钱,不光够你继续完成学业了,毕业后想自己做点什么生意都应该够了。你拿着去国外过你的开心的日子吧。姐说了不怕你笑话……那个人征服了我,却又抛下了我。如果我找不回来他,我的心永远都会那么空空落落的,无论去到哪儿,都会活得像具行尸走肉。所以……你走吧!永远都别再回来了。密码就是我们曾约定的共同的生日那天,年份是我出生的那年。” 宠儿没有接过那张卡,而是别过头去,肩膀无助的抽搐起来。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拿着这些钱,远走高飞吧,离开这里,换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我是没有机会了。我记事以来就在不停的被人抛弃,妈妈、爸爸、还有小哥哥……他们都是那样一声不吭的决绝的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现在如果连小觉也丢下了我,那我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再不值得被任何人所爱,包括我自己。所以……宠儿,我一定要找到小觉,我要当面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抛下我!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要这么对我。如果说……” 我忍不住的哭出了声来,“如果说不停的被人抛弃就是我今生的命运,我凭什么就不可以去抗争呢?我再也不要做那个可怜巴巴的永远坐等命运垂怜的傻瓜了。就算用尽我全身最后一口气也好,我一定要找到他!” 宠儿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她哀痛的闭上了眼,几秒之后,又缓缓的睁了开,然后坚定的看着我,“好!既然这样,我留下来!你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帮你的,我都会去做。因为我……如果看不到姐姐你过上想要的生活的话,也不会有安心的一天的。只有你快乐了,我也才能安心的去追逐自己的快乐。” 15.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那之后,我根据那个女人的qq追查到了她电脑的ip,再根据ip,查到了她家的确切地址。 有时候,真觉当初自己选择去学电脑,像是冥冥中的注定。 如果当初没去学,我就算一直怀疑着,但是找不到确切的证据,或许也就和他这么温温和和的过下去了。 原来有时候,知道真相,并不一定能让我变得更幸福。 找到那个女人时,刚好是他们一家子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孩子,老公呵护的搀扶在一旁,身上来挂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家三口就那么暖融融的进了那栋楼。 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曾经这一切,我本该都拥有的。 都怪那该死的真相!不!怪这个该死的女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找到了一处废旧的高楼顶层,从那里刚好的可以看到她们家。买来一部小型高倍望远镜之后,我能清晰的观察到她们的一举一动。 当然,前提是窗帘拉开的时候。 但是好在她们家似乎是因为刚有了孩子,想要空气更加流通一些,窗帘大部分时候都是开着的。 我越观察,心里的恨意和疑惑就越浓。 这个女人,已经有了一个这么爱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还要来勾引我的小觉呢? 而且……不是约好了要和小觉见面的么? 小觉呢? 我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比如这个孩子就是小觉的,她现在只是在他老公面前演演戏,等待时间一合适,就带着孩子去和小觉会和。 再比如他们那次见了之后,藕断丝连,小觉选择默默做她背后的男人,躲在了某一处,等待着能和她偷取片刻的欢愉。 可是无论哪一种情况,我都观察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不见小觉出现过呢? 还有……这个女人是疯了么?要同时和两个男人拉拉扯扯还闲不够,还要把丈夫的父母也接过来,也不嫌事大? 到底是她们隐藏得太好了,还是我的方向出了错? 有时候我看到她在和谁打着电话,边说变笑着,仿佛很幸福的样子。我都很怀疑她就是在和小觉通话。所以就想着能在她们家放个监听器就好了,这样一来就能更全面的掌握她们的情况了。 就在这个时候,听了我的安排去查了那个女人所在的公司情况的宠儿回来,跟我说了大致的情况,我灵机一动,让宠儿假装面试那个几乎没有人愿意去的新经理的助理。 没多久,那个经理就让宠儿准备一样礼物,说是要在那个女人孩子满月时送过去的。 我知道时机来了,连夜赶到陶器定制市场高价定制了一个“特殊”的瓷器工艺品来。根据我那么些日子以来对他们家的观察,似乎那个老太皮对于比较新鲜的摆设都很排斥,就故意做了一个符合她们那个年纪的口味的。 反正隔着包装,而且宠儿再把礼物交出去的时候,还跟那个经理说过,这钱就由她自己出了。 那经理自然而然的把这当成了宠儿献媚的贡品,欣然笑纳。 就这样,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他们的声音。 可是,仍旧没有小觉的声音。 我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小觉啊小觉,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越是心慌,越是茫然,对于眼前那个女人拥有的一切就越是觉得憎恶。 脑海不停的闪现的同一句话:凭什么? 甚至我们都有着同一样的脸,我为了一丁点小小的幸福,几乎拼尽了所有,却还是一无所有。而她呢?似乎毫不费力的就可以完全的拥有。 我不甘心! 当我说出接下来的计划时,宠儿明显被吓到了。 “姐,放什么药。我们不是说过么?只是找到小觉就可以了,不要伤害其他人啊。那个女人又有什么错呢?” 我冷冷的看向她,“那么我跟你呢?我们又有什么错?你到底小时候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要在遭受了那种罪之后还要被最亲的人抛弃?还有我,凭什么在受了那么多苦之后,还要连唯一一点小小的幸福都要被夺走?宠儿,既然这个世界那么不公平,与其可怜巴巴的等着被人施舍给予,还不如我们自己争取!伤害了他人又怎么样?是他们先伤害了我啊!连我自己都过得不好,我凭什么还要去顾别人?” 宠儿不住的摇着头,“姐,可是无论如何,院长奶奶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一个家啊。你忘记了么?她说过的,她那么辛辛苦苦的为我们付出,不求我们回报什么,只希望我们将来做一个好人。姐,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可是……我不想去伤害别人!” “那好,你现在就走。如果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大不了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他们公司,反正也有着同一张脸。到时候要做什么我自己来。不麻烦你了!你去做你的好人吧。我不会勉强你,但你也别来管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行,姐,就算你们有同一张脸,可是他们公司进出都是要刷卡的,而且你从来没了解过公司的情况,临时出什么问题,被抓了怎么办?” 我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那不正好,这样一来,我就做不成你所以为的那种坏人了!最好能把我关进那种到处都是高墙,一辈子都出不来的监狱里去,你就更加的放心了!” 宠儿沉沉的低下了头,“姐……好……但是你要答应我,那种药,不会致命,也不会——” 我不耐烦的打了断,“放心放心,吃不死人的。就是会让她心慌意乱一点罢了。我只是想让她也尝尝我当时的那种滋味。而且……我不折磨她一下,刺痛她一下,又怎么能引出我真正想找的人来呢?” 宠儿最终还是按我说的做了。只是自那之后,我再没有见她笑过。 说心里没有过意不去,那是假的。可是眼前,我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些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原以为她去上班之后,就会能捕捉到她可能联系小觉的蛛丝马迹。 然而和往常一样,我仍旧一无所获。 但是,我观察到她和她婆婆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个女人经常在她一出门之后就大说特说她的坏话,回来又跟没事人一样。而她呢,在屋里逗着孩子的时候到是笑得开心。一来到客厅,就是一张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脸。 似乎彼此都有些看不惯对方,但是又碍于情面不愿捅破的样子。看着他们那副模样,我觉得有意思极了。 这个女人,总算过得也不是那么幸福快乐了。 或许……我还可以让她们更直接一些的面对自己? 到底该用什么办法,能让这两人彻底的撕破脸皮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产后抑郁。因为我之前小觉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时,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流产后抑郁这样的字眼。还说这种情况在妊娠期妇女越来越多,同时也有了少许比较可怕的案列。 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婆婆觉得媳妇就是得了这个病而且还是很严重很可怕的呢? 虽然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行得通,但是我还是大胆的自己闷头研究了起来。 我先是到处收集一些有着夸大产后抑郁内容的小杂志,然后隔三差五的就往她家门口放。 那老太婆每次都会捡起来认认真真的看上一会儿。然后还当做宝贝似的一本一本的放到电视柜旁摆着。 我心里暗暗窃喜。 可这招虽然有用,但是要见成效太慢了。看来,要快速彻底的瓦解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得来一记猛药才行! 16.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那个年我就那么站在冷冷的寒风中,端着望远镜看着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过来的。宠儿特意为我带来的热腾腾的饺子我一口也没动。 总觉得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她一定会联系小觉的。我绝不能错过哪怕一丁点的细节。 然而失望是,一直到凌晨放过鞭炮看完了春晚,他们一家子的灯全都变黑了之后,我也还是没能窥测到有关小觉的蛛丝马迹。 一旁的宠儿见我垂头丧气的摘下了监听耳机,小心翼翼的问了我一句,“姐,你觉不觉得,或许小觉哥根本就没来找过这个女人?他其实是去了别的地方呢?” 我沉沉的瞪了她一眼,“怎么可能,他的手机打不通,qq上最后的聊天记录也显示着就是这个女人把他勾来的。她一定是把他藏起来了,不想让我找到而已。” 见我说的咬牙切齿,宠儿一脸的忧心,“可是姐,你不觉得奇怪么?那么一个大活人,她能怎么藏?再说又有什么必要藏?而且我们观察了这么久,一丁点这方面的迹象都没——” 我不耐烦的打了断,“好了!我知道要你呆在那个公司面对着那个跟我同一张脸的女人你很不自在,可是现在我也让你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当初信誓旦旦的说着无论我要做什么都会帮我的人是你,现在诸多质疑抱怨的人也是你。你如果实在觉得不想帮下去了,直说就是!” 那还是印象中第一次对宠儿发那么大的火。 一口气吼完之后,我自己都有些恨自己了。 可是又能如何呢?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开的。 她低下头,默默的没有吭声,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幅受了委屈又不敢对我表达的出来的样子,我越发来气了。端起她抬来的那盘饺子疯了般往地下摔去,接着又还猛踩了好几脚,边踩边朝她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你那是什么样子!你做给谁看!给我滚!没人求你要呆在这儿,快滚!” 她呆呆的看着我,愣了好几秒之后,才吸了吸鼻子,把手里拎着的现买来的一床小毯子轻轻的放在了墙脚,转过身来动作僵硬的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直到再也听不到她那木偶般的脚步声,我原本绷紧的身躯才软软的蹲了下来,看看脚下那稀烂的饺子,再看看她带来的那条毯子,眼泪汹涌而下。 那之后的好几天里,她再没有来过,但是偶尔会打来电话。每次我都是直接挂断。心里甚至还暗暗有些莫名的高兴。 她不来才好呢,免得做事绑手绑脚,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碰的。 又过了几天,机会来了。我监听到那个老太婆让她去庙里还愿,于是灵机一动,跟了上去。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她,我甚至还紧张得冒出了虚汗来。 坦白来说,我的脸虽然是照着她的整的,但是远不如她那般淡雅却迷人。 她的美是那种很安静的美。大额头显出一股稚齿感,宽眼距无意间透着天真。集中型的五官显得整个人柔和而秀气,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再加上那小巧丰满而略微有些前撅的嘴,以及嘴巴两旁恰到好处的婴儿肥,这一切使得已经身为人母的她,看起来还像极了一个小女孩。 那一刻,我的心里挣扎了一下。 从这个女人身上,我感觉不到一丝恶意或者戾气,有的只是一股淡淡的不安和惶然。 可是旋即又一想,这个女人有了丈夫都还能在qq上对小觉言辞轻佻欲拒还迎的勾引,我看到的绝对只是表面。她肯定是极其善于伪装的。 哼!贱女人!小觉就是给你这幅天真无辜的模样给骗了,你别想再骗到我! 思及此,我趁着她双手松开栏杆的时候,往她后背猛的一推,然后快速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我从一开始的慌里慌张,走到最后的狞笑坦然。 从不知道折磨她居然可以让自己那么开心。我仿佛因此又有了那种活着的激动和欣喜的感觉。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已经控制不知自己了。而有的事情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心也就会变得越来越硬,越来越狠。 ** 路过一个网吧时,我忽的想到了一个让游戏变得更好玩的法子,于是走了进去。用之前学到的一点小把戏,发了一个匿名邮件给她,内容也只有一句: “为了你最爱的人,你能走到哪一步?” 当初这么打上去,纯粹是将来好告诉她,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觉。我为小觉做到的事情,她这辈子都无法做到。 所以,她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争小觉呢? 发的邮箱是她上班公司的工作邮箱。之前宠儿帮我查到的。 想到宠儿,我原本有些诡异的开心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个傻丫头,该不会真的自己出国了吧。 心里不由酸酸的一痛。 不过再一想,这样更好。那丫头,也该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已经变成了这么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干嘛还要拖累她呢? 再回到那个废旧的楼顶时,她也回到家了。 呵呵,事情居然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真没想到那个老太婆还会神神秘秘的跑出去,真是神助攻啊! 我原以为要费上好一番功夫的,可谁曾想要挑拨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居然会那么容易。 接下来我几乎也不用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就在边上看着他们你怀疑我,我嫌弃你的就够了。 没多久,她们之间的矛盾就彻底的爆发了。我看到那个女人冲着他老公一家子大喊大叫的时候,心里欢喜得差点笑出了声来。 还以为她有多温柔多贤静呢,咆哮起来,不也照样是疯子一个? 看到她有出门的打算,我赶紧换上耳塞式监听器,小跑着下了楼,骑上买来的小摩托来到她们那栋楼底下停车场的出口等着。 几分钟之后,我看到她的车开了出来。 车里只有她和她的孩子。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和老公吵了架了,肯定要去跟情人哭诉去了。 切!还不忘带上孩子,真是贱到无敌了。 然而结果又再次让我失望之极。原来她只是去找了她的朋友。 我锤头丧气的回到老地方,想了不到三分钟,又转头朝着车站奔去。 对啊,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呢? 买了最快的一班车,匆匆的赶到之前查到她的老家的住址时,正好看见有个老头子正准备出门。 我快速溜了一眼房里,感觉小觉也不像是藏在里面的样子。 说不定这个老头会去跟小觉汇合? 这么异想天开之后,我快步跟了上去。没想到那老头子居然那么无聊,跑去跟人喝酒站在人身后看人打牌也能呆上四五个小时。 我在一旁守得都快崩溃了。 想就这么走吧,又怕他下一刻就会去找小觉了。不走呢,也不知道要这么盯着一帮傻老头打那些蠢牌到什么时候! 终究,在我哈欠打得嘴都酸了时候,老头一摇一晃的走了。 我小心翼翼的的跟了上去。 每到一个岔路口,心里就会莫名的狂颤一下,以为小觉就会那么忽然的出现在眼前了。 可是,一个又一个的路口之后,面前还是只有这个摇摇晃晃的背影。 我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绝望。 看来这次我又想错了。小觉同样不在这儿。天呐,他到底在哪儿? 不知不觉间,就那么跟着他进到了一条冷清的巷弄里。狭狭长长的街道上,只有前前后后的他跟我两个人。 我原本想再跟着他走一截,走到亮一点的地方,我也就不跟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兜里的铃声急急的响了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街道听来尤为刺耳。 我倒吸了口凉气,拿出电话来快速闪进了一旁的房檐下,慌慌张张掐断了电话。 就那么屏息凝神的听了好几秒之后,见之前那人也没有循声找过来的意思,我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 再拿起电话来一看,是宠儿打来的。 心里不禁有点气。这个宠儿,不来找我也就算了,我都掐了那么多回了,到底还要老这么打电话过来给我干什么啊? 正这么想着,冷不丁觉得面前冒出了个什么东西来,我一抬头,瞬间差点被吓到魂飞魄散。 只见那个老头正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见我忽的抬头大叫了一声,他也吓得往后一退。 可是随即,他在看清了我的脸上,原本有些凝重的神情忽的变得眉飞眼笑,“依依,是你啊,你回来啦?我怎么说呢,干嘛会有个人神神秘秘的一路跟着我,原来是你啊。你也真是,过年叫你回来你都不回来,还以为你以后不都不认我这个爸爸了呢?” 我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心里慌得七上八下。 怎么办? 直接跑? 还是先撑着随机应变一下? 大脑还在思考着,嘴巴却不经意的轻轻喊出了一声,“爸爸。”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句,让那老头即刻脸色大变,他猛的往后一退,手却伸过来紧紧捏住我的胳膊,上下扫了我一眼之后,眼里闪出一抹不可置信的惊恐,“你不是我的依依。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17.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慌里慌张的反手一拐,本是想摆脱他,熟料却重重的拐锤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的脸色顿时一白,整个身体猛的一僵,瞪大了眼珠直愣愣的瞪着我,而后双手紧紧的揪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后退去,心里又恐慌又觉得奇怪。 我不就是不小心锤到了她的胸口一下么?至于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踉跄着摔倒了下去,嘴巴张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见我准备跑,看上去连呼吸都已经很困难的他却忽的一把大力抓住了我。我使劲甩,却怎么也甩不开,我欲哭无泪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面容骇然的他,索性又是一锤狠狠的砸向了他的胸口。 这下,他才终于一把撒开了手。 我也不敢去看他,转过身去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到了车站,我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后。 又看了一眼。 也忙不赢确认到底有没有跟来,急匆匆买了票上了车。一直到车子终于慢慢发动起来,离那个城市越来越远,我那一直咚咚狂跳的心才终于平复了下来。 静下来之后,我又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心想刚才那个老家伙,不会出什么问题吧?看刚才那副模样,像是得了什么急病一样。 应该不会吧。而且就算有什么,也跟我没多大关系吧!他那一身的酒气,不发病才怪呢。 不过……刚才好险,差点就被捉住。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奇怪啊,那个老家伙怎么一听我叫他就知道我不是唐依依?是我们声音不同么?可是刚才那么一声,小得连我自己都是听得模模糊糊的啊! 哎……看来父母对于自己的孩子总是格外敏感的,无论他们的孩子多大。 思及此,我不禁苦苦一笑。 对啊!那也是别人的父母! 我的父母……呵呵…… 那之后,我又去了网吧,发了同一封匿名邮件。 知道那个老头子就那么走了,是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监听到了那个女人的老公和他妈妈的谈话。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坐了起来。 死、死了? 就因为我捶打了那么一两下? 我又继续听了起来,唐依依的丈夫像是一直打在电话,很焦急的样子。 然后没多一会儿,我再次从她婆婆嘴里听到了这个事实。 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胸口一下,我瞬间从心脏麻到了全身。 我杀人了! 我的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缓缓的下了床之后,我像个木偶似的动作僵硬的走到了卫生间里,呆呆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冷不丁的,我从我身上依稀看了父亲的影子。 我恐惧的摇了摇头,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背也阵阵发凉。 闭了闭眼之后,再一次鼓起勇气的看了过去,内心响起了阵阵无助的悲鸣。 我到底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脸不是自己的脸,就连心,也硬跟那个人一样了。 不!甚至于比他还要可怕了! 我杀人了! 一想到无论如何,我的身体里始终都有一半继承于他,我就越看自己越觉得可怕。 而后,又觉得可悲。 以前觉得爱上了黄小觉是我这辈子的劫,是我的命。 可是现在我才发觉,原来我们此生最大的命运,就是父母。 我曾在心里千万次的祈祷,我将来一定不要活着父母那副悲哀的模样。呵呵……最终却亲手把自己变成了比他们更不耻的人! 呵呵呵呵呵! 可笑的人生! 那一晚,我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镜子前,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有那么一刻,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难怪小觉要把我送进去。 可是…… 总觉得还是不甘心啊! 如果横竖都是如此糟糕的人生,与其坐等终将结束的那一天,不如自己来选择一个好日子吧! 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就做吧。 趁还活着。 对于那个死去的人,我没有愧疚。 因为我终将会以命偿命的。 我明白自己将会为此接受怎样的罚。而当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亦无悔。 那么…… 在我还能活下来的日子里,唐依依,你的痛苦,就将是我最大的快乐! ** 第二天,我看到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个狰然的笑。 那之后,她去了老家,我则跟踪了她那个最好的朋友和她的丈夫。 现如今的人,真没几个是能多干净的。 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男人的把柄。我也想到了如何利用这个把柄来帮助我达成所愿的计划。 接下来的是,似乎很顺利。 除了那个叫秋彦的男人。 他的出现,让我慌了神。 那个男人,有种连我都害怕的阴郁。有意无意的,他总会坏我的好事。 我真有些害怕他之后会耽误我太多的事情。 到底为什么? 我活得已经够不痛快了,在死前最后的心愿都还不能好好让我达成么? 这个混蛋! 我开始着手调查他。却意外发现了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秘密。 小哥哥和阿姨居然也在那个家里? 往日的一幕幕再度浮现。当躲在一边再次看到小哥哥那温暖如阳的笑容时,我的眼泪莫名的滚了下来。 他还是老样子。更确定的说来,是比以前更加更加的好了。 果然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能穿上更好的衣服,拥有更好的物质。培养出来的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有那么一刻,看着他柔柔缓缓的样子,我差点没忍住想要冲上前去跟他说一声好久不见。 可一想到自己现在这张脸,何况自己还成了个……杀人犯! 即便多年后,我们终究还能再相遇又如何?我已经不配再出现于你的生命中。 兀自想起很多年前我们一起去看的那部电影。 眼泪再次汹涌而下。 原来结局早已预告给我了,只是年幼无知的我,从未察觉。 可是,他们怎么会跟那个奇怪的男人成了一家?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前后花了很多时间去查。 一路查,心,一路寒了下去。 原来当年他们匆匆离家的日子,也正是这家的女主人意外车祸去世的日子。 小哥哥,枉我那之后的很多年里,都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你,记挂着你。甚至还以为你肯定会回来找来,就那么一直眼巴巴的等了那么多年。 原来你是忙着去过富贵日子了,难怪啊! 我那时就在想,如果当时小哥哥没有走的话,或许我就不会认识小觉。 呵呵…… 那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想到这儿,我停下了脚步,一个人蹲在熙、来攘往的接头,忍不住的痛哭流涕。 哭累之后,终究还是又慢慢的站直了起来。 擦干眼泪。眉头一拧,决绝的朝着前方走去。 没用了…… 再怎么幻想也好,一切都已成定局。 做不成一个好人,我就干脆做一个坏人吧,彻彻底底的坏人。 好笑的是,小哥哥现在的工作居然还是精神科著名医生。呵!还真相是为了能帮我把唐依依彻底变成疯子而量身定制的职位呢。 到了最后,我终究于心不忍,没有威胁他,而是转向阿姨。 阿姨一听到我提起当年的事,立马就慌了神,颤颤巍巍的问我要多少钱,求我不要说出去。 呵! 想起她当年一脸看不起我样子,再瞧瞧现在。 人啊…… 有的时候,我看着唐依依一点点陷进我的圈套里,开心之余,也不免有些唏嘘。 这女人,要顾上家里,要上班,要做妈妈,还要做媳妇,妻子。稍微一个角色拿捏不准,就是一顿抱怨和数落。 而男人呢?工作好就行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世人都道女人是弱者,可这世界却从未因此而对她们仁慈。 眼看着她一点点的似乎真的变疯了,我反而觉得最大的功臣不是我。而是那残酷的职场环境,不懂理解满腹抱怨的婆婆,以及那个一回到家只顾着自己玩乐的丈夫。 我如果是主犯的话,他们就是帮凶! 想到这儿,我多少也觉得唐依依这个女人是可怜的。 不过……那又如何呢? 我还会让你更可怜的。 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爱极了你那张欲哭无泪的脸。 第一次她逃出来之后,我便开始启动了她朋友那边的计划。 一想到她抱着人家哭个不停,可人家一心想得却是如何不动身色的背弃她,我就想笑。 唐依依,我所体验的痛苦,你一个也别想逃掉! 顺利的掌握到她的行踪之后,我开始做最后的打算,最冒险,也是最刺激的终于要来了。 为了那一天,我准备了很久很久。 自己在脑海里排演了一遍又一遍。 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宠儿的电话。 她慌慌忙忙的说有急事要来见我,那时候我已经成功的抱到了唐依依的孩子,本不打算理她的,可一听她说得实在着急,把心一横,让她找辆车子过来接找们。 看见我之后,她脸上原本还有些欣喜,可一见我手里的孩子,她脸一下子就白了,问我想要干什么。 我坐上了车,让她别废话,要么报警抓我,要么现在就闭嘴听我的,做完我想做的事情之后,我会把孩子毫发无伤的还回去。 她战战兢兢的随了我。那之后,我们去了小屋子,拍了几张我想要的照片,再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让她抱着孩子去车里等。 她一听到孩子安全了,可以抱走了,立刻问都不敢多问的跑着快步走了出去。 送走她后,我安置好了机关,而后拉起了帽子,静静的躲在了门后。 接下来,便是游戏的高潮…… 18.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她如约而至,如疯如痴。 可怜她到最后一刻也不会知道我是谁。 想到这儿,我拉下了帽子,想给她最后一个“惊喜”。 只是有些可惜,我下手太重了点,她很快就虚晃的闭上了眼。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的模样看清。 呵呵…… 最好要记得啊,记得是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不定……还能记成是自己呢! 一切搞定,我按照计划好的那样逃离了现场。 一路上,宠儿都不敢说话,只是一直那么紧紧的抱着那个孩子。一脸惊恐的看着我。 大概在她的眼里,这一刻我已经如同一个怪物了吧。 呵! 不是如同,我是个的的确确的怪物。 两人一起回到之前我临时租住的房子,她仍旧没有撒手的意思,牢牢的抱着怀里的孩子。 甚至只要我一靠近,她就会惊觉的立刻往后一缩。 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没有预料中那种复仇后的大快人心。也没有伤害别人后的内疚。 那么淡淡的,倦倦的。 仿佛已经生无可恋。 可是…… 小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我已经再无所求,只希望好好和他道一声再见。 药效过了之后,唐依依的孩子开始哇啦哇啦大哭起来。宠儿大概是怕这种吵闹会惹毛了我,赶紧抱着孩子躲进了厕所里,半晌都不见出来。 我软软的靠在窗前,呆呆的看着前方的路。 路一直蔓伸向远方,仿佛没有尽头。而我的人生,却即将要到穷途末路。 我大致算了算,小觉那笔钱之前为了整那个女人花费了不少,还剩下大半。这些应该也够宠儿把书念完了。 想到这儿,我便径直出了门,找来最近的银行把钱全打到了她的卡里。 再然后,我开始思索着要如何处理那个孩子。 就那么一直放在宠儿的手里肯定是不行的。现在还好,她多少还会顾念一点和我的交情,可是时间一久,肯定会把孩子还回去的。 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一想到那个女人会幸福的接回自己的孩子,我心里就一阵阵抽痛。 不行!我得不到的幸福,你也绝对不能得到! 那么…… 一个邪恶的念头即刻冒出脑海。连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是,没有比这个更能折磨到唐依依的不是了么? 等她好不容易从那里面出来,却发觉自己的孩子已经沦落到人贩子手里,转手了不知多少回,让她永远都含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让后慢慢的折磨到死也找不回自己到底孩子。 思及此,我几乎要放声大笑。 回到住处,宠儿还在,只是已经从厕所里出来了,而那个烦人的小孩也终于没哭了。 宠儿看我似乎情绪也稍微缓和了一些,才小心翼翼的问,“姐,你……有小觉哥的消息了么?” 她这么一问,我愣了住。 是啊,我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小觉。 可是后来,我唯一的目的,却变成了折磨那个女人。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人家说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要我说,你更加永远的找不到一个有意要躲起来的人。” 她掂了掂怀里的孩子,小声的问道:“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小觉哥他不是躲起来了,而是……出不来了。” 最后那几个字眼,听得我心里咯噔一颤。 曾几何时,我也这样想过。可也只是想想而已,觉得更可能是找了唐依依,两个人密谋了些什么。正如他们聊天记录说的那样,决定要干一件什么事了,然后要见她说清楚了。 而且我还查过他那段时间的上网记录,大多都是关于移民国外的事。 那样怎么看怎么像要找到她和她一起私奔啊! 可是再一想,今天宠儿匆匆忙忙的跑来找我说是有事,肯定就是关于这个的。莫不是她查到了什么,要不然会忽然间这么说?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小觉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 她眼神开始躲闪,“我不知道。离开你之后,我又跑去他们公司查了。我觉得好奇怪,就算是合伙人也好,另一个搭档那么久都联系不上了,为什么他从没想过报警呢?而且每次我一提报警的事,他都会极力劝阻我。更可疑的是,我听里面有个员工跟另外一个员工聊天说起,那个合伙人准备把公司卖了,说是还已经来过好几扑考察的人了呢。姐,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合伙人把小觉哥给——” 我赶紧掐断了她的话。生怕稍微一迟缓,她就会把那个残忍的字眼脱口而出。 “好了!你到老远跑来,就是要更我说这些你胡乱猜测的事?” “不是啊,姐,这不是猜测了。我真的觉得那个合伙人很可疑啊。如果小觉哥再那么不出现的话,难不保他会想着法的造出假授权书什么的,把变卖的钱一个人独吞了啊。” 我的脑袋嗡嗡的疼了起来。 不要这个时候才来更我说这一切都是搞错了吧? 那我之前做的算什么? 意义何在? 我缓缓的蹲了下去,呆呆的看着地面。 不!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怕是错的,也是对的! 就是那个女人把小觉藏起来了。所以就该她失去拥有的一切。 我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嘴上随便的敷衍了宠儿一下之后,我便自顾自的躺到了床上。其实我也根本睡不着。只是眼前唯有装睡,才能逃过宠儿不停的发问和质疑。 她不知道我的整个计划是什么样的。她更不知道已经有人因为而死。 而我也有些不忍心让她相信我其实是一个如此残酷恶毒的人,就也不准备跟她讲。反正她早晚有一天也真会知道。 那至少在我走后吧。 不然我太害怕看到她那种哀怨的盯着我,一个劲的问我为什么的表情。 好像全世界的责骂都不怕,就怕她失望一样。 不过说来好笑,我不一直让她那么失望着过来的? 这个傻丫头!到底我有什么好? 见我很快就睡去了之后,宠儿抱着孩子满屋子的走了走。发觉小孩子肚子饿了,就抱着去下面的超市买了奶瓶和奶粉,回来像个妈妈似的冲来喂那娃娃喝。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她也终于累了。小娃娃吃饱了香香的睡去之后,她也跟着慢慢的睡着了。 我想趁着这机会抱走孩子。谁料她连睡着了都是紧紧的搂着孩子。 隔天,我好不容易才逮着了一个机会,趁着她去洗澡,抱着孩子快步冲了出来。 这个世界的阳光面我见到的不算多,但是阴暗处却没少见。我虽然在这儿呆得不算长,但那些三教九流,乌烟瘴气的地方,我心知肚明。 穿过一个又一个巷弄,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弯。终于,看到了我想要找的人。 那大哥见我一来,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上来盯着孩子一看,轻轻附在我耳畔问了声,“男的女的?有没有病?” 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一刻,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面目太过可憎。 “喂,问你话呢?哑巴么?男娃子钱多,没有病的话更多。女娃子只要健康,价钱也还过得去。”说着,他也不等我回话,自顾自的掏出了手机,咔擦的拍了一张孩子。 我当时心里一惊,心想这人莫不是警察? 或者根本不是做这行的? 不然怎么会拍照片! 见我一脸恐慌的往后退去,那男的赶紧朝我招了招手,“哎呦,你怕个锤子!我这边有一户人家,想要一个合眼缘的小娃,钱还是不错的,但就是他么的要看看照片。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老子才不会那么烦呢。” 我稍稍犹豫了一会儿。 卖给要孩子的人家,总算也是强过卖给那些企业乞丐集团吧。 想到这一点,我将孩子往外一递。 就在这个时候,小孩子忽的就朝着我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 笑得是那般纯真无邪。 我原本绝望得犹如一汪死水的心,忽然被什么轻轻柔柔的荡了一下。 下意识的,我收回了手,转身就想要走。 那个人立马一把抓住了我的肩,“喂,你干嘛,价钱都还没谈呢,就要走?你好歹听听啊!” 我反手想甩开他,却被他一把抓得更紧了些,“呦呵,力气还蛮大的嘛!啧啧啧,看看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看我像看个怪物似的。其实你又好到哪儿?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偷来的?” 看着他满脸戏谑的笑,我咬紧了牙,使劲一甩挣脱了他,闷着头快步小跑了开。 身后,传来他气愤无比的咒骂,“我操,你他么该不会是那种电视台里暗访的记者吧?妈的,快把拍到的东西拿来,不然整死你!” 他边恶狠狠的咒骂着,边大步追了上来。 怀里的孩子哇啦一下哭了起来,我坚持着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看到终于有了一些别的路人,方才撕声喊道,“救命啊!有人贩子要抢我的小孩,快来人啊,帮帮我!” 这叫声很快引来了一些人,我再那么一扇风点点火,那些痛恨人贩子的激动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我趁乱溜出了人群,大步流星的走了开。 走到另一处十字路口时,我原本是想抬头看看马路对面的情况,却在晃眼间,看到了一个人。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再仔细一看,心里像是猛的炸响了一颗雷。 脚下的步子,再也无法挪开半寸。 19.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十多年后,我与她竟会以这样不堪的方式重逢。 我成了一个一心想要害别人的疯女人,她则成了一个半老徐娘的站街女。 我走过去怔怔的站在她的对面,而她即便一脸厚厚的粉也遮盖不住满脸沧桑的皱纹,头发黑腻腻的卷成小卷贴在头皮上,手里还叼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穿着与她那个年纪极不相符的艳色超短裙,懒懒散散的半靠着墙壁,对着偶尔路过的男子投去暧昧的呼声亦或者大胆的肢体撩拨。 我的心狠狠的拧在了一起,说不清是痛还是什么。 只觉得好讽刺。 我多么想冲上去大声咒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那般狠心的抛下了我,到头来却还是要沦落成这般田地? 丢下了我,不是应该好好去享受自己的人生,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去吗? 过后我一直那么眼巴巴的等着,不是也一次都没有回来找过我。那样的话,至少要过上更好的日子啊,现在这样算什么? 为什么会过得这么可悲? 见我一个劲的瞪着她看,她抬眼上下扫了扫我,而后嘴角厌恶的往下一瞥,翻了翻白眼,凶巴巴的道,“看什么看,臭婊子!滚开!” 我心里一抖,差点没一个踉跄跌下去。 呵! 是啊,现如今我的这张脸…… 不!就算我是本来的脸,她也多半认不出我来了。 这么一想过之后,我的呼吸才终于缓了下来。再次看过去,她的眼神更凶了,扬起手来像是要打我的样子。 我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不闪不躲。 她论起来的手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而后眼神挪向了我怀里抱着的孩子,并走了过来。 那孩子只看了她一眼,就哇啦一声哭了出来。 她原本想逗弄孩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堪至极,而后气急败坏的瞪了眼,恨恨的切了一声,继续退回去慵懒懒的靠在了墙上。 我心底里忽的伸出了一丝不该有的奢望来。 或许,即便如此,她也能认出我来? 就像很久以前小哥哥跟我说过的,他说自己的父母无论怎么样,都能认出自己来的。 想到这儿,我蹲下来将孩子放在膝盖上,准备抡起袖子来露出手臂上的那个胎记。 不管面容如何改变,这个记号,她肯定还记得的! 可是袖子只抡到了一半,头顶上方再次传来了她的戏谑治声,“我说你这个臭婊子,该不会是要这儿摆摊要钱吧?多费事啊,要不要我给你指条路,直接脱手得了,来钱快,还省事。你长得也还不错,带着个拖油瓶想干啥都碍手碍脚的麻烦死了。处理了孩子,我带着你混,保证赚大钱。” 我的手兀自僵了住,就连心也是。 抱着孩子缓缓的站了起来之后,我失控的冲着她声嘶力竭的吼道,“既然觉得孩子是累赘是麻烦,你当初干嘛还要把她带到这个冰冷的世界来?你以为你狠下的抛下自己的孩子,跟着你的野男人跑了,就会过上好日子了?哈哈哈哈!看看你现在什么鬼样?活该啊!都是报应啊!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顾的女人,是不配幸福的!不配!” 一口气说完,我紧了紧怀里的孩子,转过身快步走了开。 走出没几步之后,我听到身后传来她捏着嗓子的跟一个熟客打招呼拉生意的声音,心里就像被一把钝钝的大剪刀硬生生的戳撕成了两块。 眼泪随即汹涌而下。 ** 一路哭到了住处,宠儿见我终于回来,而且孩子也在,激动得直跺脚,不住的拉着我的手说,“太好了林初姐,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忍心伤害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的。林初姐,谢谢你能回来,谢谢你!”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紧紧的揽着我,喜极而泣。 我哭暗自苦笑。 我的傻丫头啊,我已经回不来了。 那之后,我迷迷糊糊的睡上了几天,渴了就起来喝喝水。几乎没吃什么别的东西。宠儿几次叫我,我都是朝她摆摆手,而后翻过身接着睡。昏昏沉沉中,依稀听到有孩子的哭声。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有个小孩在叫我。 一直一直的叫。 我循声走过去,是个小女孩,她哭着求着的拉着我的手,求我别走。 我呆呆的看着她,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个孩子就是我。 想弯下腰去抱一抱她,身后一股无名的力量将我往外一扯。我像是一具只有意识而无法控制身躯的行尸走肉,越是用力,离她越远。 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无助的哭泣着躲进了黑暗的角落里。 仿佛生命从此定格在了那一瞬,再也没能成长。 再然后,混乱的时空一转,我又回到了现在住着的地方。想起床,发现浑身都无法动弹。 可眼神却能看四面八方。 视线忽的一转,我仿佛能看穿门板,门外有个杂面獠牙,指甲又长又红又尖的人还是鬼,使劲的用手在不停的抓门,恐怖的叫喊着,“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我下意识的想要逃,可是浑身都像是被强效粘胶粘了住、 眼看着那门快要被抓破了,那家伙朝我张开了血盆大口—— 我惨叫一声,挣扎着惊坐而起。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宠儿担忧而憔悴的脸。 “姐,你总算是醒了,再不醒,我都打算打120了。你不停的哭着喊着也听不清你在叫什么,脑袋一直一直的在冒汗。” 我沉沉的吸了好几大口气,而后手我成拳,重重的抵在了胸口处。 半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吗“没事,我只是梦魇了。” “那个小孩呢?” “我哄她睡着了。对了,你做什么噩梦了,那么可怕?” 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她说,就听见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宠儿赶紧看了沙发上的孩子一眼,又朝我指了指那边,示意让我去看着孩子,她去接电话。 见我点了点头之后,她小跑到阳台处接起了电话。 起初还见她一脸的笑意,随后笑容一下子就凝了住,而后愣愣的看着我。 挂掉电话后,她面色惨白的走了回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又赶紧把头压低了下去。 我这急性子怎么等得了,“谁打来的?想说就说。别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她沉沉的看了我一眼,“院长奶奶说,之前有警察局的人来找过她了,是关于……你父亲的事。” 我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是啊,都过去了那么些时日,他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鬼把戏? 想起上汐他对着我泼硫酸的样子,我头皮就一阵发麻。仿佛那种痛感还一直停留在身体里。随时等待着被唤醒。 这回他又准备来怎么折磨我? 我虚虚晃晃的问,“怎么了,他是不是又打算耍什么卑鄙的手段来逼我给钱?” 宠儿沉默的摇了摇头,而后忧伤的看着我。 “那到底是怎么了?” “他、他……死了。据说是在郊外的一个公厕里,因为注射毒品过量致死的。尸体都是在好几天后才被发现的。警察在他兜里找到你的身份证,按着那上面的地址找到了福利院。院长奶奶说,警察让你回去……领尸……” 我原本绷紧的身躯,猛的一沉。 什么?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我本以为我会有种解脱之感,毕竟那个人曾经对我那么凶恶。 可是…… 他怎么就死了呢?还是以这种自作自受的方式! 但又能怨谁呢?路是他自己选的! 我软软的靠了回去,“你就跟奶奶说,联系不到我。” “那……尸体怎么办?不能就那么一直放在殡仪馆啊。” 我凄恍的闭上了眼,“叫人把他火化了,骨灰盒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安放吧,钱我出。” 静了好几秒之后,宠儿才小声的问道,“姐,你……你不亲自去一下么?” 我拉起了一旁的被子来捂住了头,决绝的说,“不去!钱在你卡里,可以多出点钱,随便找个什么人处理一下。” 宠儿叹了口气之后,转身又走向了阳台,好像是又给院长奶奶回电话去了。 我用手紧紧的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哭出来的声音会让宠儿听到。 人啊,多么矛盾而复杂! 我甚至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淌出那么多眼泪来。 感觉心里明明不是难受的啊,可是为什么?一听到说他死了的时候,好像身体就开始不断的涌出泪水来了。 到了刚才那一刻,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幸好及时用被子挡了住。 可是…… 我又拿什么来挡住死亡呢? 父母就像是我们与死亡之间隔着的那扇门帘,现在帘子彻底的掀开了。 接下来,是不是即将轮到我了? 想到这儿,我竟然也不觉得害怕。只是感觉遗憾。 小觉啊小觉,如果我真的要走,能不能让我最后见你一面。我这一生,都没有来得及好好跟我最爱的人说过再见。 求求你,出来见见我,哪怕只是短短一面。 哪怕只有一句无用的再见。 20.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日子就那么浑浑噩噩的又过去的一段时日,原本一直没有在注意监听器的我,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想听听那家子现在的状况。 这一听,瞬间冷汗直冒。 唐依依居然出来了? 谁帮了她? 我听到她的婆婆酸溜溜的说着什么她和那个男人可能早就有一腿之类的什么。 那个男人! 难道是秋彦? 我偷偷溜到了他们家附近,想要一探究竟。奈何那个家伙防心实在太重,到处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没有办法,我只有在打开监听器,时常在唐依依原先的那个小区附近蹲点等候着。 总觉得她至少还会回来一次的。 到时候她看见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他的丈夫就能转过头去爱别的女人,心里肯定会难受。 呵!那场面一定很意思。 旧爱新欢,纠缠不堪。 苦等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我总算听到那个家里有了她的动静。 我赶紧骑上小摩托直奔那个小区。在楼下的草坪车位上找到了他们那辆车,一看,上面似乎也没人。 我知道机会来了,拿起兜里早已准备好的监听仪更准备要装上去,就听到耳机里传来那个男人歇斯底里的辩白。 他居然说……小觉是被他约出来的? 是他冒充了唐依依? 不!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再听到他们找人打了小觉,我瞬间感觉冰寒彻骨。 也就是说,那晚之后,小觉就消失了。而且不是他躲了起来,而很可能是…… 我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一股绝望至极的哀鸣自胸腔涌起,冒上了眼里,化成了大颗大颗滚落的泪。 听到这个消息的当即,我就犹如一滩烂泥似的跌坐在地。 熟料这个时候,我以为没人的车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咔哒一声,门开了,走下来一个小男孩,满脸狐疑的盯着我看。 我一下子慌了神,怕他乱喊乱叫,冲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那家伙一嘴狠狠咬在了我的虎口上,我强忍着痛,没敢吭声。 好不容易才用身体将他按倒在地,而后双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好像真的想要置那个人于死地一般。 可是我跟他,又有什么仇呢? 想到这儿,我一下子回过神来。那小家伙脸色都白了,身体也停止了扑腾,只是一双眼睛无助的看着我,还隐隐含着泪花。 我赶紧撤开手,跳了起来,忙得连小摩托都没有去骑的直接朝着暗处奔去。 一口去跑到住处,宠儿见我慌里慌张的模样,赶紧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身后,“林初姐,是不是她们找来了?” 我喘着粗气,呆呆的摇了摇头。 “宠儿……你上次跟我说,你查到小觉的那个合伙人很有问题是么?” 她赶紧点点头,“对啊!你总不相信我。那个人真的很有问题。每次我去他都是想尽办法的先往我这里套一些话,一旦听到他想要的,就会千方百计的赶我走。到了后面几次,他干脆直接面都不见我的了。我都是好不容易才能混到公司里去打听到那些情况的。” 我靠着门,软软的缩了下去,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膝盖中,忍不住的失声痛哭。 那之后,我和宠儿又回去了一趟。那个家还跟我们走的那日一样,沉闷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我静下心来,一样一样的看着那些事物。是啊,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要远走高飞的人的家里最后的时刻。 他的衣服几乎没有动过,护照,存折还有几分不动产的证明,都在。 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到了谷底。 仿佛一直苦苦支撑着自己的整个世界,忽然间就轰然倒塌。 我晕倒下去,一连躺了好些天才又绵绵的活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那还算不算是活着了。 宠儿一直抱着那个孩子守在我的身旁,不停的劝着我要不干脆报警吧。 我恍惚的摇了摇头,“都过去了那么久,报警还有用么?我已经错过了报警的最佳时期了。现在说不定他的……” 我将尸体那两个字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却忍不住心一块块的剥离开来。 一想到我最爱的人很可能已经先我一步离开人世,我就觉得都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图个什么了! 不经意间,我又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这张脸。原本死气沉沉的心绪,忽的又被无边的恨意重新燃起。 都怪她! 就算不是她约出去的又怎样? 不是因为他的话,小觉又会去么? 这么一想过之后,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看宠儿怀里的孩子,又看看窗外黑沉沉的天际,脑海里,勾画着最后开始谋划着最后的晚餐。 对!她的痛苦,就是我的在这个世间最后的留恋。 准备的好一番之后,我开始一步步的展开计划。先是存折里能动出来的钱全部取了出来,除了拿一些买到一些仪器之外,其余的全部偷偷存进了宠儿的卡里。然后那张卡连同一封写好的信一起用平邮的信封的装好,准备在最后的那一刻将信封寄到院长奶奶的那里。 故技重施仿佛也并不是那般坏。我再次通过手段威胁着秋阳妈妈帮我安排好了在那个男人的房里安插监听,更方便的是,连监控也可以。 然后,选好了日子,算准了时机,我深深的看了一眼被我下药睡去的宠儿,在她身旁放了张纸条,让她去找院长奶奶,就会什么都明白了。 做好这些之后,我轻轻和她说了一声再见,就抱着那个孩子,来到早就选好的一片最佳的地段。 拿出仪器看了一番,好家伙,那个男人的屋子安了监视器跟没安差不多,黑呼呼的一片。 好在能清晰的监听到。 他进屋后,似乎也没有发觉什么,恍恍惚惚的站了一会儿后,那个女人也跟了进来。 两个不要脸的人还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听了一会儿,似乎两个人都躺在了床上,然后还传来了那个男人均匀的呼吸。 我知道,时机来了。 于是发出了最后一条短信。 就那么静静的等着。 一分钟……两分钟…… 有那么一瞬,我的心里已经准备放弃了。 可是忽然,我听到一声沉闷的哀嚎,而后是一个男人凄凉的问责,“依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残酷的笑、 呵呵呵呵! 唐依依啊唐依依,我没有人爱了,也不会让你有人爱。还要让那个人亲手被你所毁,让你一辈子都活在阴影中。 没多一会儿,我听到一个老女人的尖叫声,然后是好一阵兵荒马乱。 十来分钟之后,警笛响起,然后我这边的电话也接到了一条短信:“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我的孩子在哪里?” 把大致的地址发出去后,我抱上孩子,踩上了阳台,一动不动的盯着15楼之下的那个街口。 不到十分钟,就看到她神色匆匆的从一辆出租车上走了下来,慌慌张张的四处探寻着。 确定她身后再无他人之后,我才把这栋楼的地址发了过去。 看着她进了楼之后,才把最终的地址发了去。 那之后,我将所有仪器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一旁的水塔里,就那么抱着那个单纯无知的孩子,直直的站在了阳台边缘。 时机是好的,但是天气不太好啊!没有阳光,空气中闷热得连一丝风都没有。 想到这儿,我没好气的笑了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计较这些! 呵!人啊,真是好笑。 几分钟之后,她气喘吁吁的赶来,门才一推开,就撕心裂肺的吼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我缓缓的转过身去,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那个哭得满脸是泪的女人。 她也一脸祈求的仰头望向我,双手合在胸前,身体不自觉的蜷缩向前,整个身子谦恭而又卑微。 那种画面,很奇怪吧,明明不是双胞胎的两个女人,却有着同一张脸,然后相互对望这。 那还是我们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两两相望。 自然,也是最后一次。 21.你的样子 消失在茫茫人海 见她准备走进,我做势准备往后一退,她赶紧扑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林初。我知道你叫林初,对不对?” 我咧嘴一笑,“你还知道我名字呢。看来该查不该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呀!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啊?” 她眼泪连连的摇了摇头,“林初,我大概知道你是在怎样一个环境下成长的。虽然谈不上感同身受,但我多少能知道你的那种心情。现在我们且不说你做那些对不对,事情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至少不要再害了无辜的生命啊。你怀里的那个孩子,她又有什么错?就算我该千刀万剐也好,就让我来承受吧,不要拿我的孩子来承受这样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苦果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林初,我们都是女人……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尤其是一个作为妈妈的女人,求求你体谅体谅我的痛楚,放了我的孩子。” 她一度说得泣不成声,连我都差点听得有些动容。 我冷蔑的一笑,“苦果?我小时候也没做错什么,大人的罪责,不一样由我们来承担?呵呵……要我放过你,可是……这个世界又何曾放过我?你现在这样哭得可怜兮兮,可你比起我来,实在幸运多了。我最想要的,你都一一体会过了,而我这辈子……” 眼泪,死不争气的滚了下来,“这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了。” 她竭力朝我喊道,“不会啊!人生终归会有难熬的时候的,每个人都会有的。你只要熬过去了,总会好的。” 我苦苦的笑了起来,“呵呵呵!你别放屁了!这些狗血励志的话,对我这样的人根本没用。你不会知道的,你永远不会知道,像我这样一直活在失望中,就算偶尔有希望,随之而来也会是更大的绝望的人,根本已经没有多余的能支撑下去的能力了。你要恨我,就恨吧,是我夺走了你的一切!” 说完,我朝她凄婉一笑,转过身去,准备和这个世界告别。 身后,她的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喊得震彻心扉。 我心里惶惶的一叹:没用的,傻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听得我浑身猛的一颤。 “依依,是我。” 我转身回头。 片刻的失望之后,又欣慰的点了点头,“小哥哥,快十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他还是老样子啊,温润如玉,声如晨风,眼里像是揉进了阳光一般透着一股淡淡的暖。 说来真可笑,当初在人群中多留意了黄小觉几眼,完全是是因为他有几分与小哥哥相识之处。 谁能想到,那之后,黄小觉会远远重要于他,成了我生命中最不可替代的存在。 他缓缓的靠了上来,“初初,我知道你肯定还在恨我对不对?恨我当年跟着妈妈一声不吭的就抛下了你。对不起初初……那时候我也有我的不得已。初初……这些年,我从没有把你忘记过。”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脸庞滑落。 像是全部滴进了我的心窝。 我哀怨的摇着头,“你有什么苦衷?过后为什么不来找我?” “不!离开后的第四天我就回去过了,但是你们已经不在了。妈妈也派人帮我找过你们,她说有人告诉她,你们都搬去别处了。那天,是我妈妈告诉我,可以去见爸爸,我才那么随着她走了的。我要是知道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你,我绝不会就那么走掉的,你相信我,初初。” 看着说得一脸的悲恸,我觉得不像是假的。 可是…… “你别骗我了,什么你妈妈找过我们,还说什么我们搬走了,根本没有的事。你难道不知道你妈妈把钱都拿着跑了么?我爸爸差点把我打死,我失手烧了家,一个人跑到了福利院一直那么等着你。等得我最后终于绝望了……” 他止住了哭,怔怔的望着我,“你说什么?” 我一看他那副模样,心里一抖,“怎么,这些你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另一个人影迈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被反帮住,脸上带着伤的眼镜男。 来人是秋彦,后者则是…… 对的,我见过他,他是黄小觉的合伙人。 秋彦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唐依依,目光沉稳的看着我,“她的妈妈,当年干了一件不得不离开你们的事,所以才连夜带着他跑了。那之后又骗了他,说你们搬走了。但其实,是她暗中把关于你们的一切都抹了去。不止你们,还有她和她儿子在那里生活过的所有痕迹。而如此大费周章的举动,用的就是那笔从你爸爸那里拿走的钱。目的,就是为了能干干净净的住进我们家来。” 这个人,即便说着这些话,周身也透着一股冰冷之意。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当年的小哥哥,也是无辜的。只能说,这都是命啊! 不过—— 我猛的瞪大了眼,“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该——” 他笑得淡如清风,“我就算死,也不会是死在你这个女人荒唐的计谋中。你自以为自己的那一切天衣无缝么?不过是因为你之前当好遇上了一个处在困顿无助中,又心慌意乱的女人罢了。林初,他们都或者有求于你,或者有愧于你。所以不是怕你,就是疼你。但是我不是那样。我对你谈不上恨,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只是我觉得,你如果想把人生的终点定在这里,有些事情,弄清楚了再走也许更好。“ 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那个人即刻唯唯诺诺的抬了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对、对不起……其实当初小觉有来找过我,跟我说起过,他想放弃公司那另一半的股权,变现后带着你远走他国。想和你换一个环境好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只是在那之前,他心里有个始终放不下的人,他说想去见她最后一面,解开心中的结,然后从此和你相守着走完剩下的路。我当时……也没反对,就准备好了授权书等着他来。可是左等右等也不回来。我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妙,可是家里又忽然遭受意外,我临时需要一大笔钱。我就想着,他最好能再也不出现,那样我伪造着他的笔记签了授权书的事情也没人知道了。反正他走之前就在其他员工面前说起过了。我……” 那人一口气说完,再度沉沉的把头压了下去。 我整个人所有的气力像是忽的被抽空,整个人都虚软了下来。 天啊!那…… “黄小觉呢?黄小觉呢?” 秋彦沉声道,“那晚,他受了伤,就在路边的商店买了些药,据说是有些药物有过敏成分,导致他服用后产生不良反应。在走到一处矮栏杆桥时,栽到了河里,再也没有爬起来。隔天又刚好遇上排洪,泄出很多沙石和垃圾,他的尸体一直被那么缠着压着在河床底下,直到前不久的暴雨才——” 我的心疼到了极点,却再也哭不出半滴眼泪,“够了!够了!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再知道了。” 见我绝望的看向身后,小哥哥再次哭喊了起来,“初初,把手给我好不好?以前是我不好,我放开了你,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承受那些黑暗无助的日子。现在,你把手给我。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会再放开。你所承受的的痛苦,从今以后我会帮你一起承受,我们好好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泪眼连连的他,再次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一起看的那部电影。 东方不败抱着已经死掉的雪千寻哀恸的说,“我们重新开始。” 怎么还可能呢? 我已经死了。 在他重新对我伸出双手之前。 “小哥哥,太迟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来迟了的命运。” 说罢,我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小哥哥……永别了。” 道完这最后一字,我也在心底跟着这个世界说了再见。 我短暂的悲哀的一生,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别了,这个冰冷又绝望的世界。 在我张开双臂往后倒去的前一刻,我将手中的孩子抛向了前方。 孩子…… 能不能活,看你的命了。 1.你是我 无以言说的伤 每个人都有到死都说不出口的秘密。 我的那个秘密,与她有关。 多年后再次相遇,我很多次想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却终究没有勇气。 那时我还很小,她则更小。 在我们第一次相逢之前,我就一直是个敏感的孩子。 而这份敏感,多半是由于家里。 自我记事以来,爸爸妈妈几乎很少抱我。爸爸整日在外有忙不完的事,妈妈则总会不时的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的打量我。 只有当爸爸回家的时候,妈妈才会对我流露出偶尔的温存。 更多的时候,姐姐才更像我的妈妈。 她会在睡前给我唱摇篮曲,给我讲她自己胡乱编出来的但是特别有趣的故事,还会在妈妈整日整日的对着镜子发呆时笨手笨脚的煮些东西给我吃。 后来爸爸越来越忙了,忙得几乎很少回家,妈妈脸上的笑容也随之越来越少。然后某一天,她忽然就叫来姐姐和我,拿了些钱在姐姐手里,让她这段时间好好照顾我,她要去找爸爸。 我那时候也不觉得悲伤,反正只要姐姐能陪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可是姐姐似乎很难过,接过钱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 妈妈走了之后,我才怀念起她的好来。至少我不用每天天还黑漆漆的就跟着已经读初三的姐姐一起起床。 那时候她们要初升高,早上6:00就得起床,6:50之前就得赶到学校早读。随着她一起起床之后,我也不敢吵闹,乖乖的吃完她煮给我的只放了油和盐巴的面条后,就被她匆匆忙忙拉着手送去了幼儿园。 我上的是家私人开办的那种小型幼儿园,可就算再简单也好,那时候天都还是黑的,人家也根本不可能开门。 姐姐每次都要焦急得敲上好几分钟的门,才会有个睡眼惺忪的阿姨来开门,把我接进去幼儿园里。 等姐姐一走,那个阿姨把我放在空旷的教室里,连灯也不开的就那么继续回去睡了。 小小的我不明所以的大哭起来,哭到阿姨实在听不得了爬起来刚要骂我,就又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门一打开来,姐姐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我,附在我的耳畔隐隐的带着哭腔道:“我的乖弟弟,你不要哭了。姐姐都从街尾走到了街头都还能听到你的哭声。你的哭声让姐姐心疼得厉害。别哭了。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姐姐很快就来了,很快就来了。” 姐姐的这一做法被那个阿姨狠狠的训斥了,说是我这样只会哭得更厉害。 姐姐又安慰了我好一阵子才无可奈何的走了。 那天我是最后一个被接走的。姐姐来的时候,我又不争气的哭了。姐姐想来拉我的手,我恨恨的一把甩开。她蹲下来想替我擦干眼泪,我就使劲使劲捶打她的胸口,问她为什么天都黑了才来。 姐姐连忙说着对不起,然后转过头去,肩膀无助的抽了抽。 我知道姐姐肯定是生气了,也不敢再耍脾气了,乖乖的跟着她一路默默的走回了家。 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姐姐那天去迟到了,被罚一个人打扫大大的园地。 晚上,姐姐问我在幼儿园为什么哭了。我告诉她教室里黑呼呼的,我害怕。姐姐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把我搂在了怀里。 只是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什么湿黏黏的东西蹭到了我的脸上。 第二天,姐姐没有老早就叫醒我,而是等把东西都煮好了才喊我起床。我们出门的时候,天也已经有点蒙蒙亮了。 那是一种美妙而苍茫的时刻,地上漆黑一片,而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 见我一边走,一边呆呆的望着天空,姐姐就紧了紧我的手,柔声道:“小彦,你知道么?据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呢。所以你不要害怕,你最亲的人他们一直都在看着你保护着你呢。” 说完,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我。 见我一脸困惑的看向她,她方才松了口气。 那之后,姐姐再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可那句让我一知半解的话,就那么深深的烙进了我的心里。 再被送进幼儿园时,即便四周还是黑呼呼的一片,可当我透过窗外看到天空中那几颗隐隐的星星时,心里就不那么害怕了。 我那时候把姐姐说的话自然而然的当成了世间最不用质疑的真理,她说那些星星会保护我,我就觉得它们一定一直在看着我的,只要我一有危险,它们就回来救我了。 只是我不明白,姐姐说了,人死后才会变成星星啊。那我最亲的人……怎么会死了呢? 谜底揭开是在我念二年级时候。那时妈妈不会再把我一扔下就是几个月见不着了。但是能让妈妈高兴的日子,仍旧只有爸爸偶尔回家的那些天。 那天原本该去上学的,但我却感冒发烧了,妈妈帮我向学校请了假之后,又喂我吃了一些药,就让我乖乖的躺下。 然后我隐约听到她在给谁打电话,还让人家过来家里之类的。 又过了好一阵子,我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口好渴,就不停的喊着妈妈妈妈我想喝水。可是叫了半天,没人应我。 我只好晕晕乎乎的下了床,跑去客厅拿了水杯准备接水喝。可谁想到饮水机也没水了。我便进了妈妈的房间,走到她的床前想让她给我弄点水。 可是手刚一抬起来,整个人就一软,杯子掉到地上,又被我的脚无意间那么一提,滚到了床脚下面。 我只好趴下去爬进床脚去捡。 刚一拿到杯子想要出来,就听见门外穿来一串动静。紧接着,我看到了妈妈的高跟鞋。本来心里一喜,可是旋即,另一双鞋子映入眼帘。 似乎是另一个阿姨。 我正好奇着这个人是谁,就听见她有些不解的对妈妈道,“干嘛要到卧室来啊,在客厅不行么?” 妈妈的声音低沉而陌生,“秋彦今天生病没去上学呢,我不想让他听见。” 听到这句话,我抱紧水杯努力的缩成了一团,更加不敢发出声音了。 要不然妈妈看见了,说不定会生气的。 就在这个时候,那女人笑了笑,“哎呀,你别那么紧张嘛,不是我一来找你就是要谈他的事啊!” 妈妈的口吻有些不耐烦,“说吧,什么事。” “这样的,那个……最近我孩子生病了,然后那个死鬼还把我要拿去给孩子看病的钱拿去赌输了,这不……我也实在没办法只能再开口问你借点了。” “我就知道。你除了跟我借钱,还会找我什么事啊!” “哎,你也别那么说嘛,我平时不敢来找你,还不是你要求的,说是怕你老公知道秋彦的事。我觉得你也是太不信任我了,我们那么多年的姐妹了,我就是再傻再不是人,也绝不会把秋彦是你抱回来养的孩子说给他的。” “你真是够了,不是让你以后都别提这事儿了吗?” “哎对不起对不起,我嘴欠嘴欠。不过你也别太一惊一乍了,这孩子父母都相继病逝了,当初他妈妈也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把出生不满一个月的小娃娃交给我的。你怕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人找上门上来了。再说你当时假怀孕的时候,不也一直在家里都没怎么出门过吗?你老公那段时间也不在,孩子抱来了一个多月他才回来的,这计划简直天衣无缝,你就别操心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都叫你别说了还要说。得了得了,明说,这次又要借多少?” “哎呦,瞧你说得,好像我是仗着这个借口逼着你借钱似的。咱们那么多年姐妹了,这不手边确实也不宽裕嘛,你家男人这些年生意又顺风顺水,借我点也——” “好了!快说!要多少?我好去取给你还不成吗?” 她们开始隐隐有些争执起来。 我就那么一个人呆呆的躲在漆黑的床脚,紧紧的捂着嘴巴,忍不住的流出了眼泪来。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又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么我才赶紧从床下爬了出来,一口气冲回了自己的房里,嘭的关上了门。 而后整个人软软的靠着门边缩了下来,眼泪就那么一直淌个不停。 那时的我,心里很慌,很乱,很怕! 真像那样的话,那么我的存在不过就是一个替代品而已。难怪妈妈根本就不喜欢。难怪姐姐要那么说。 原来我的亲生父母都不在了! 她们早就知道了。就连姐姐也知道。 唯一不知道的,恐怕也只有爸爸了。 我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离开这个家,一个小学生根本活不下来。那我只能继续呆下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呆下去吧! 这么决定之后,我开始过得小心翼翼。与家里的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种假装的亲密。 显少回来的父亲和根本不关心的我的母亲一点也没有察觉。反倒是姐姐,很多次都看着我,欲言又止。 后来,她考上了大学,高高兴兴的要去外地念书了。 我心里既替她欢喜,又为自己将来的日子感到忧心。她是这个家里唯一关心我的人了。现在那么一走,我…… 当时纠结于那种复杂情绪之中的我,实在无法笑脸盈盈的去祝贺她,送她,而是一直远远的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着。 姐姐一直等我,等到最后一班车来了,才满脸愁容的上了车。 车子驶离那座城市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一半的天空都塌了。 以后,我就得靠自己了。 也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因为心里对于父母不敢有过多的希望,因而他们无论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觉得太难过。反正只要能活下来,等长大了再说吧。 就这样,日子匆匆过去了好几月,姐姐写了很多封信,我一封也没回。 那天,原本说好要来陪我一起参加学校活动的父母一个人都没来,我在全班同学异样的眼神中,红着脸熬过了那个下午。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来,只是我想,如果他们来了,就一定不会发生那件可怕的意外的。 一定不会! 2.你是我 无以言说的伤 那天情绪低落的我一直就那么低着头闷闷的走,心里很沉,脚下的步子也很缓。 就这么不知不觉的从傍晚时分走到了华灯初上。 来到回家必经的一条小道时,我才稍微回过神来。 这条路平时走着大都是在白天,眼下天那么一黑,一个人走着,心里毛毛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朝我靠近,刚准备转身,就有双强而有力的大手将我的肩膀牢牢的按了住而后嘴巴即刻被一块布堵了住,接着我的鼻尖弥漫起一股刺鼻的味道。 我强烈的挣扎了几下,奈何鲜有行人的街道上除了我和身后的恶魔,似乎再没别人了。 我的意识开始混沌,心在无助的哭泣—— 谁能来……救救我啊!当眼前最后一丝光亮都被黑暗吞噬之后,我的人生,也自此变成了一团黑色。 …… 逃出那里之后,我终于忍不住的——放声痛哭!嚎啕大哭!不要命似的声嘶力竭的嚎哭! 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那时,除了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内心,极度的哀伤而绝望,极度的无助而迷茫。 我环顾了一眼四周,陌生的环境,恐怖的一切,我心里发出阵阵悲鸣,我不知道我该去往何方? 就那么一直走到走不动了,痛得实在也撑不住了,我看了看身后,终于也离那里很远很远了,终于忍不住的蹲了下来,将头深深的埋进了双膝中。 那时候,比起身体上的痛,更无助的,是内心。 听到耳畔不住的传来汽车鸣笛,我将头抬了起来,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意识抽离了我,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无名的哀伤中难以自拔。就那么朝着车流,木呆呆的走了过去。 是啊,爸爸妈妈都不爱我,我也不是他们亲生的。连姐姐也离开了我。 现在还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我以后还…… 不如死了好。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就在我脚下的步子刚要迈出去的那一刻,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甜甜的声音,“哥哥,马路上危险,有车。” 我扭头看去,泪眼迷离中,看到有个穿着件白外套,一身黄裙子的小女孩正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看着我。 见我怔怔的不说话,她伸出小小的手来轻轻的拉了我一下,“哥哥,你是不是不听话,被爸爸妈妈骂了?” 看着她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我的心狠狠的一痛,张了张嘴,摇了摇头,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小姑娘有点傻眼了,赶紧把手里的棒棒糖和饼干都拿给了我,“哥哥,你不要哭了。我婆婆说,难过的时候,吃糖糖就会甜起来了,就不会难受了。” 说着,还不由分说的就把塞到我手里的棒棒糖又拿了回去,用手撕了撕包装纸,皱皱眉,又用嘴撕了开,直接放进了我的嘴里。 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既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就那么愣愣的站着,一动不动。 她又呆呆的看了我两眼,便将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当看到身后的时候,她倒吸了口气,顿了几秒之后,笨手笨脚的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吭哧吭哧的替我围在了腰上,挡住了屁股。 还笑嘻嘻的说,“有时候我妈妈也会忽然流血诶,爸爸就会脱衣服这样系上,妈妈就不痛了呢。哥哥你是这里痛了才哭的么?你放心,系上去就不会痛了呢。” 她话才刚一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依依!你什么时候跑出去了?快回来!” 循声看去,不远处停了辆车子,车前门打了开,一个女人正焦急的朝我们奔来。 当看到那个女人之后,又有个男人下了车。刚刚才经历了那么恐怖的劫难,敏感的我不由浑身猛的一颤,下意识的快速躲进了一旁的小道转角处。 没多一会儿,就传来那个女人责骂小孩的声音,“依依,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你的衣服呢?” 小女孩没有吭声。 那女人急了,“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现在这世界多乱你知道么?以后不许再这样。” 这时候,那男人也赶了上来,“天呐,你个小家伙,我不是记得明明把车门锁锁上得了么?你是怎么打开跑出来的?” 接着,又是一阵关切责骂之后,那家三口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当我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看了看前方再也没人之后,那口一直吸着的气,才缓缓的吐了出来。 我拿出嘴里的棒棒糖,看看手里的饼干,和腰上系着的那件小小的衣衫。 这份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带来的温暖,忽然的,就改变了我自杀的念头。 没有真正经历过黑暗的人,永远也不会懂得那一种绝望。 而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靠的却是无意间的陌生人给予的温暖才得以支撑这活下去。 我恍恍惚惚的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听到一直响个不停的座机电话。刚一接起,姐姐焦急的声音便传来。 她说昨晚爸妈临时有事出门了,我没手机,也没来得及去学校告诉我,就让她和我说一声。 可是她从昨晚一直打电话到现在都没人听,爸爸妈妈他们的手机又没电了。联系不上我,她已经急得一宿没睡了,问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使劲想要憋住,可是一听到熟悉的姐姐的关切,想到这个世上终究还是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我的安危,我的眼泪就那么止也止不住的哗啦哗啦的淌了下来。 听见我哭得声嘶力竭,姐姐也跟着哭了起来,“小彦啊,你告诉姐姐好不好?到底是怎么了?小彦!” 我哪里说得出口。 那时我觉得比起疼,更可怕的是丢人。 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是个男孩子都能发生这种事情,会被人笑死的! 我除了哭得更凶之外,什么也说不出。 姐姐彻底吓慌了,匆匆忙忙丢下一句,“那你在家里等着,姐姐现在就做最近的一班车回来!”就挂断了电话。 那之后,我一直那么等啊等,等到天再度黑了下来,才接到了一个姐姐那边的城市座机拨过来的号码。 接起来后,有个女生哭着断断续续的告诉我,姐姐因为想超近道赶出校园去打车,就走了湿滑的斜坡小路,谁想却失足摔了下来,眼睛插到了坡下枯断的木枝上。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那之后,虽然已经是第一时间进行抢救,可是姐姐的双眼,还是失明了。 虽然她把自己为何会匆匆跑出来摔倒的原因全归结到了自己头上,也向父母隐瞒了我们之间的那通电话。 可我却一点也未曾因此感到轻松。 姐姐即便变成了那样,也还一个劲的安慰我,问我那天究竟怎么了。 我看着原本眼神明亮,现在却目光呆滞的需要等待着适合的眼角膜移植才能重现光明,使劲的摇了摇头,把所有的秘密全装回了肚。 我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个越来越坚定的念头,而后,我痛下决心—— 从今之后,我决不再哭! 我要变强!强到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强到无论遇到什么,都决不再哭! 强到足以保护因我而失明的姐姐。 后来,为了方便生活,姐姐申请了休学。 父亲的事业也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我们全家都搬离了那里,住进了城里的新别墅。 可是我的噩梦,那天被狠狠欺负过的噩梦,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息。 很多次蹲下来解手的时候,我都能闻到自己下面传来的恶臭。 不敢跟家人说,而是一个人偷偷跑去药店红着脸问那些卖药的阿姨买来的。 白天也不敢擦,只敢晚上在所有人都睡着之后再小心翼翼的为自己擦药。然后又像做贼似的把现场打理得干干净净。 伤口早已愈合,时间也终会过去,但内心的苦痛,永远如影随形。 尽管我努力去伪装去掩盖,可我的内心自此变得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再难以产生信任,也无法跟除了姐姐以外的任何人,再能走近。 无论表面上多好的朋友,我与他们,始终刻意保持着一份距离。 我总怕近了,自己最不堪的过往,就会被看穿。 被嫌弃。 几年之后,姐姐终于找到了合适了眼角膜,可是视力却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 到了考大学的那一年,故意报了一个本市的学校。为的,就是能够好好留在姐姐身边照顾她。 无论如何,我都欠她的。 我要好好守护她,哪怕用尽我的一生。 一直到了大学毕业,日子都那么平淡宁静,爸爸的生意越来越大,家里的条件也越来越好,我身边,姐姐身边也多出了不少主动示好的异性。 我很排斥。 姐姐则一直很自卑,问我人家会不会嫌弃她的眼睛。 每次听到她这样问,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终究还是让姐姐遇到了一个真正疼她爱她的好男人。 看着她笑得满脸泪水的牵着那个男人的手走进了婚礼的殿堂。 我的鼻子酸了酸,却终究,还是把所有激动欣喜的泪都忍了回去。 很快,姐姐就欢天喜地的告诉我,她要当妈妈了。我真的替她高兴。 我以为我善良的姐姐终于苦尽甘来了,谁想到—— 3.你是我 无以言说的伤 就在她怀孕已经七个多月,母亲带着她还有姐夫从医院产检回来的路上,发生了可怕的车祸。 当初开车的是母亲,姐姐和姐夫坐在后排。车祸发生后,母亲和姐夫当场死亡。 姐姐因为得以姐夫在临危前护了一下,没有当场毙命,而是在手术台上一直撑到医生把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出来,并告知孩子无大碍之后,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如果不是姐姐临终前留下了那个孩子,我曾一度痛苦得想随着她们一起走了。 为什么? 姐姐那么善良的人,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而且也已经够受累了,现在好不容易获得了幸福,上天还要如此残忍的夺走? 姐姐走后,姐夫的弟弟曾经想来把孩子抱走,说他来替他哥哥养活这孩子。那兄弟是个警察,人跟姐夫一样的好,只是当他说这话时,我看到兄弟媳妇那一脸的怨闷,笑笑着拒绝了。 姐姐,你放心,就像你曾经守护年幼的我那般。如今,你的孩子,就交给我来守护吧! 跟父亲商定好后,就把孩子以我自己的亲生的孩子那般落了户。名字就用之前姐姐姐夫已经取好的,只是为了方便我日后照顾,姓跟我一起姓。 即便请了保姆,我能做到的也尽量亲力亲为,可我终究是知道的,孩子不能没有母亲。 就像年幼时的我,即便遭遇了那么大的折磨,终究还是没有走向歧途,都是因为有姐姐所扮演的母亲角色的关心和引导。 姐姐她们的丧事之后没多久,家里忽的就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当父亲一字一顿的告诉我那个15岁多的男孩是他的亲生骨肉,从今以后他和他的生母就要跟我们一起生活时,我的心寒到无以言喻。 那女人住进来的第二天,就命人把家里所有与母亲和姐姐有关的东西全部更换了。 也正是这个举动,让我觉得姐姐她们那场意外或许另有蹊跷。 果不其然,这一试探,那女人强烈的反应越发证明了我的猜测。可是派人去查,却什么也查不到。 那对母子的底细干净得让人越发怀疑。 但我始终没有明确的证据,而且不久之后那个女人就和父亲重新登记结婚了。 我知道这么贸贸然的去指责,最坏的结果很有可能是我连同这个孩子一起被扫地出门。我是不怕,本就不属于这个家,走了也无憾。 可是小澈呢? 父亲的事业母亲至少占一半,姐姐也有自己该得的份额。 我凭什么要把小澈本该得到的一切都拱手让人,然后让他跟我一起去过那种穷嘻嘻苦哈哈的日子? 说实话,也正是因为我知道贫穷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滋味,才不想姐姐的孩子也过上那样的生活。 于是乎,我开始耐着性子,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慢慢的搜寻起任何与这个女人有关的一切来。 小澈满一周岁时,有个女人闯进了我的生活。 她叫陈嫣然,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将近两年了,是父亲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的独生女,家里也挺有钱。 只是他们那种有钱,跟我们家这样的又不太一样。 她确切说来,已经是属于富三代,爷爷就是富甲一方商人,传承到父亲这一辈,又是锦上添花。 我们这些像暴发户一样忽然发家致富的人群,在真正的豪门眼里,永远都是如同穿着华服的乞丐一般的存在。 可是她却表现得和任何人都不同,对我和小澈好得无法形容。总是温柔细语,呵护备至。 甚至还主动提出愿意替我照顾小澈,而且以后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了,就拿小澈当我们亲身孩子那样疼。 坦白而言,自从幼年经历了那次可怕的噩梦之后,我对于男女之事从未去考虑过。 之前我也一度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 可是现在…… 没有恋爱过,对女性知之甚少的我,就那么怀着满心的希望,匆匆和她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我也按着她的要求,搬去了另一幢新买的别墅里。 我想着,就算我不爱她,只要我待她温柔一些,体贴一点,再多一些关切,她也终究会真的对小澈好的。 表面上看,她也确实是这样。 我就那么放放心心的把小澈交给了他,在父亲的公司安心打拼了起来。 每每我回到家,看到的都是嫣然把孩子哄得乖乖入睡的景象,我也一直把那当做全部。 为此,我越发的对嫣然好。 只是…… 那一方面,我终究是力不从心。 时间久了,即便嫣然还是一样温柔细语,笑脸盈盈。可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了。 暗自去医院做了检查之后,医生告诉我生理上是没问题的,所以症结应该出在了心理上。 我又接连去了几家,甚至国外的,得到的回复大同小异。 我也努力过,试着逼迫自己去做到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 可是过往的经历总是形如鬼魅,一到那个时候,就悄然来袭,弄得我苦不堪言。 到了最后,挫败如我,干脆的提出了和嫣然分房睡。 她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欣然的答应了。 我本以为,那方面不行,用其他方面的是可以弥补的。所以越是这样,就越是对她好。她也始终对我笑容可亲。 我傻傻的认为自己幸运的遇到了一个愿意包容不完整的自己的女人,却不知道,就如同我戴着面具对她一样,她同样戴着面具对我。 小澈将近三岁的时候,还是无法像其他同龄孩子那样完整的说出哪怕一个句子,而且眼里时常流露出一种让人心疼的惧怕或是呆滞。 不明所以的我,当然第一时间就找来嫣然一起商量,说这孩子是不是受了傻帽惊吓或者委屈。 嫣然只是笑笑,说我太多疑了,孩子她每天那么带着,怎么可能让他受委屈呢?我要是不相信她的话,大可以查查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呀。 还说在心底里,她早拿这个孩子当我们的孩子了,怎么舍得打。 我淡淡的笑着,默默的点了点头。 私底下我确实查过小澈的身上。而且平时里我们也经常一起洗澡的,如果有伤,我一定能看见的。 加上那阵子公司又有一个利润空前的项目要进行,那件事,我虽然仍旧耿耿于怀,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所以,小澈会变成后来的那样,完全是我害的! 事情真正严重到让我惊觉,是在孩子读幼儿园的第二年,他会在午睡期间忽然的醒来,乱摔东西,然后嚎啕大哭,最后又自己躲到黑暗的柜子里去。 老师把我和嫣然都叫了去,我这才得知原来孩子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之前几次她们只叫了嫣然,而嫣然也从未把这事告诉我。 老师她们那边大概是觉得事态更加严重了,所以这次才擅自约了我。 就那样,这件事,犹如墙面上一个小小的裂缝,我轻轻一扣,扣下来一个小洞,然后把洞一点点的挖开。 到了最后,那面墙被彻底的推倒,我看到了整个事情的最真实的轮廓。 十多年来都没有再哭过的我,默默的流下了悔恨的泪。 原来从小澈一岁起,这个女人只要我一不在家,就会把他关进黑呼呼的柜子里,任凭他哭喊,任凭他就那样在自己的排泄物边哭得累了沉沉睡去。 原来我回家的时候,她怀抱中沉沉入睡的孩子,只是因为白天哭喊到没有了力气,才那么昏昏迷迷的进入睡梦中。 被那个女人抱着,或许就连梦,都是冰冷的! 我痛恨陈嫣然那天使的面孔背后,掩藏的那颗魔鬼般的心,更痛恨自己当初觉察到了端倪,却不曾追查到底。 之后,陈嫣然也终于撕开了自己的假面,露出最真实最可怕的面目。 说这一切,都是我逼的,说我根本不爱她,说其实知道我一直有看医生,也查过结果,我身体是没有问题的。 我肯定是爱上了别人,才不愿意和她做。还不停的追问着我,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藏得那么好,那么多年了,她居然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还说一旦找到了那个女人,一定要把她生生的撕碎。 我看着她说得面容狰狞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麻。 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爱原本就是……如此恐怖的一种力量? 会把人变得这般可怕? 我不知道她的心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扭曲的。 我只知道,当女人认定了一件事之后,就会越陷越深,越来越失去理智。别人说的,根本就再听不进去了。 她说自己苦苦守候了那么多年,仍旧得不到我心,又找不到那个贱女人的下落,就只能靠毁掉我更在乎的小澈,来获得一点点安慰了。 末了,还笑容邪魅的问我,“不然你以为我每天对着你硬挤出来的那些笑脸是靠什么?不折磨那个小鬼,我哪来的发泄之后的伪装的平静?” 呵! 他居然把我视若珍宝的小澈,当做一种调剂?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再也没能忍住的动了手。 而且很重。 她却没有报警,也没有告诉他的父亲,只是一个人默默的爬了起来,笑容阴森的告诉我,她还知道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4.你是我 无以言说的伤 当她把那个秘密脱口而出时,我苦涩一笑。 在她眼里,我原来是个那么爱钱又无耻的男人啊!之所以还呆在这个家里,也完全只是为了钱。 可我想不通的是,她都把我看成是那样的人了,为什么还能继续那么爱我呢? 我们之间,又是反反复复的纠缠了一阵,在我拿到了他父亲一些不光彩的事情的证据后,才总算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和她彻底的分了开。 重新搬回那个家之后,小澈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过来。小学才上了半个学期,他的病情越发恶化,我一面为他转了学,一面带他看起了心理医生。 然而每次回来,他除了沉默不语,就是靠在我的肩头偷偷的流泪。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欲哭无泪。 要伤害小小的孩子,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但要治愈好他们,却很可能是这世界上最难的事。 我尽量的撇开了大量工作,在家里一心的照顾起他来。 慢慢的,他的病情终于好转了些,只是仍旧很怕黑,遇到刺激,还是会疯了般拿起身边的东西来到处乱砸。 我本以为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我可以慢慢等,慢慢陪他,一直到他痊愈。可上天却在这个时候,跟我开了一个恶毒无比的玩笑。 那阵子总是莫名觉得自己什么都吃不下,浑身都感觉不舒服,有时候甚至会混混沉沉的迷过去,醒来后腹间一阵刺痛。 上医院一查,肝癌晚期。 医生说如果抓紧时机进行治疗,还可以活上一到两年,就那么放任的话,恐怕半年都撑不过了。 拿到诊断结果那天,我让司机早早回了家,一个人怔怔的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自己似乎早就在等待那么一天。可是当它真正来临时,居然还是会觉得不舍和留恋。 那之后,我开始着手安排我死后小澈的去处。钱和地方都找好了,目前就缺那么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了。 此外,我也拼尽了最后一点希望,再次着手调查起当年姐姐的那场意外来。 如果我真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这两样了。 现在想来,在那之后又能与她重逢,应该也算上天额外的恩赐了吧。 那天像是冥冥中注定一般,原本是要陪小澈的,但是那孩子难得交上了一个小伙伴,跟着小伙伴去玩了,我也刚好有个事情准备她那家公司的老总谈谈,于是便去了那个饭局。 当时我并没有认出她来。毕竟过了那么久,人的面容变化了很多。 那之前印象中的她一直是小时候的样子,天真可爱,圆嘟嘟的脸颊浅浅的酒窝。 可是那天见到的她,憔悴委顿,像一株被开水浇过的花。 那时我也只是匆匆瞥了她一眼,根本没有想到那个人对我而言会有多重要。 要等的人没有来,我也没心思再呆下去,起身告辞便走。 一路上就那么闭目养神由着司机开车到了家里。夜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想,大概是身体也知道了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再浪费在睡眠上吧。 我索性爬了起来,翻出藏在床板的日记本,打了开来,一页一页的看着。 那些欢乐的也好,悲伤的也罢,生命终了,我还是愿意再回首一望。 我不要像别人那样,糊里糊涂的就那么去了,然后回望自己的一生,什么都记不住,感觉就像白活了一场。 翻到字迹被泪水糊得泛黄染开来的那几页时,我的眼神忽的在某一处顿了住。 依依。 我想起那个小女孩的母亲这么叫她。 然后今天宴会的女子…… 唐依依。 第二天,我让人去帮我查了一下。本来不报多大希望的事,结果却让人惊喜得无以言语。 我呆呆的看着调查的人带回来的她的相片,想着这世间人和人的机遇,真是深讳莫测。当年若不是她轻轻拉了我那一下,或许我早已不在这个人世间了。 那么之后的种种喜乐或悲伤,我都无缘再体会了吧! 只是…… 我又该如何与她相逢呢?怎么讲当年的事? 现在的她,再不是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我一说我是那个小男孩,她肯定会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就在犹犹豫豫中,我们再次相遇。 那之前,我都不知道她一直在找我。那天是父亲再三拜托我一定要去出席一下那个酒会,我无奈只有带着小澈去了。 小家伙大概是觉得我们大人间的这种聚会太过无聊,趁着我不注意,就自己跑出去玩了。 当灯光再次点亮,她就那么紧紧的抱着小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突如其来的画面冲击让我差点落泪。 我忽然就想,我何必再去苦苦找寻别人呢? 这个和我在多年前就已经有过交集的人,或许就是冥冥中的注定。 可惜当时小澈浑身实在抖得厉害,我赶紧把他抱回到车上安抚好了,再急急忙忙的赶回那里时,她已经不在了,只余下一直鞋子漂浮在水池里。 我捞起了鞋子,擦干,带回了家。 那晚,我一夜无眠。就那么傻瓜似的盯着那只后脚跟已经有些磨破了的鞋子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本想直接去找她,肝昏却再次来袭。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但是那之后,整个人的精神仿佛都被掏空了。 生病的事情,我谁也没说,包括公司里,行程依旧排着,我大致的看看,选择性的交代一下助理处理些什么事。 那天,按照行程表上的安排,我晚上应该要去见一个重要客户的。助理还特意问了我与之有关的事。 因为有些重要,我派他代我出席,有什么问题及时在电话里跟我沟通,务必不能耽误了。 他去了之后没多久就给我打来一个电话,简单的说了一下那里的情况。我听了个大致,觉得事情已经差不多了。 就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他像是随意的那么说了一下,来的时候,好像在门口看见了一个女的,似乎就是我让他明天跟进的那个合作方的负责人,叫唐依依。 还说又看到冯总在她旁边拉拉扯扯着。 我一听,立马从病床上弹了起来,快速穿上外套和风衣,直奔那酒店而去。 见到那样的场景,我不禁想起自己也经历过的那场可怕噩梦。 两旁看着的人还有在拍照的,有人嬉笑的,有在等着看好戏的。 可就是没有一个去上前阻止一下的。难道他们都看不见她的眼泪么? 我一把扯开那个狗杂种,狠狠的揍了他几拳,抱着她走出了那间乌烟瘴气的包房。 那时候,从来不信什么鬼神的我,忽然好想求上天能让我多活一久。 这个世界那么凶险,我在乎的这些人,今后谁来保护? 那晚送她回家后,体力不支的我刚一把车开出那小区,就在路边靠了下来,想缓缓气。却在迷蒙中看到她又走了出来。 我刚想张口叫,却发现有点不对劲。 那个女人,应该不是她! 穿的衣服,还有那种精神郎朗的,像是干了一场胜仗模样,都绝不可能是她! 原本想在第二天签合同的时候跟她讲这件事,可她慌慌乱乱的样子让我根本插不上话。 一同出来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在恐惧些什么。我想给予力所能及的保护,却被那个愚蠢的男人一把又将她再度拽回了恐惧中。 可我除了放手,又能如何? 那是他的丈夫,名正言顺的丈夫。 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间最残忍的就是: 有种幸福,不是我的。 5.你是我 无以言说的伤 后来我才知道,当晚那个女人,就是之后赐她噩梦一场的那个神秘女人。她那天就是趁着依依的丈夫醉酒迷糊之际,假装成依依把她丈夫送到了家楼下,然后故意的装作亲密的样子给依依看。 我也曾一度很是自责,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因为重度肝昏迷一直躺在病床上浑浑噩噩。好不容易康复了一下,才能勉强的撑着身体去把她从那里面捞了出来。 而且再说试图救她出来的过程中,又让我意外得知了秋阳母子也是参与其中的。我知道他们被人威胁了,而背后的那个人,后来也全查清楚了,林初,当初那对母子来到我们家之前呆过一年的人家的女儿。 真相步步逼近,意外也随之盘根错节。 为了救出依依,我伤了陈嫣然。她的脸多半是毁了。从当初她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就知道,我要偿的。 无论是她那么多年的青春,还是这样看似美好的脸。 我自然不怕,我怕的只是…… 我死了,谁来照顾依依和小澈呢? 眼看着她们的关系一天天变得更好起来,我知道,自己这次终于没有选错人了。 病情一度恶化,我靠着副作用极强的药物强撑了下来。可是那天,还真是差点就撑不下去了。 我刚一推开门,我就知道屋子里进来过人,因为我做过特殊的记号。现在那个记号不见了,而小澈和我以及依依都不在家。 那么是谁进来过,我一想,就明白了八九分。 等随后的依依一来,我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让她什么都别说,让后便拉着她一同躺下。我想着我这里那么暗,就算要监视,恐怕也只能听见声音。 于是便假装睡着,等到依依收到了那条短信之后,我偷偷的睁开眼,看到了内容。 再然后,我紧紧的捏住了她的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即刻从无以名状的惶恐中解脱了出来。 我们相互演了一场戏,直到林初信以为真,将她约到了楼顶。 一番挣扎哭诉之后,林初将孩子抛向了我们。秋阳下意识的想要去抓住林初,我则第一时间盯紧了孩子,而后在依依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牢牢的接住了那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 我永远也忘不了依依重新抱回自己孩子时,那串喜极而泣,悲喜交加的泪水。 林初当场身亡,本就悲伤的秋阳,在得知自己的母亲当时偷偷打了一个炫耀我们的父亲正躺在她的身旁的电话给我母亲,导致当时正在开车的她一时慌了手脚,酿成了三人死亡的重大悲剧之后,整个人越发消沉了下去。 最后,依依的前夫以故意伤害罪获刑,而秋阳的母亲则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入狱。 我们的父亲得知真相后整日惶惶凄凄,时常一个人呆呆的看着母亲和姐姐的照片流泪。没多久,他就患上了老年痴呆。 我们将公司股份全部变卖,分成三份,一份我拿着,另一份则由秋阳支配配。其余的放在了父亲的户头,由专门的人员负责打理,供给父亲今后的开销和医药费用。 我的小澈,在依依和她孩子的陪伴下,笑容越发多了。 我知道,他终究会好的。 只要能一直一直的呆在一个有爱的环境里。 又到了一年中最热闹的过年时节。 秋阳终究还是从悲伤中走了出来,自己创办了一家爱心心理咨询诊所。用之前分配到的资产做了启动资金,免费帮人看心理疾病。 而我身边那三小只,每天都是欢声笑语。我看着他们三个欢欢喜喜的模样,心里也高兴着,也悲伤着。 高兴得是就算我离开了,他们彼此还有个依靠,也不至于太孤单。 悲伤的是,他们笑得越灿烂,我心里就越舍不得。 但是我知道,再不舍,生命也不会再为我停留了。 ** 庙会那天,依依说要到庙里去给小觉和林初上一柱香。 小家伙嫌里面太呛人了,就抱着小妹妹在外面等。 我和依依三跪九叩,神情恳恳。 上完香后,依依喃喃的问我,“彦,你说,菩萨为什么总是低眉闭眼,是觉得这世间有太多的悲哀和不易,都不忍心看下去了么?” 我仰头望向这高大的菩萨像,惘然一笑,“我觉得像是在落泪。菩萨肯定看过了我们所有人都没看过的沧海桑田,也看清了我们所经历的这个人世间种种的离合悲欢。当她彻底的看清了这个世界时,觉得这人世间既荒芜,又美好。既充满了悲悯,同时又满怀欣喜。这个时候所有的感应,就化成了那低眉的一泪。” 依依静静的点了点头,“如果痛若是深渊,爱就是拯救一切的慈悲。这城市能多一点慈悲,就会少很多的悲剧。” 她先我一步出去后,我听到门外小澈在问他,今后会不会像疼小妹一样疼他爱他,依依想都没想的就答,“当然会呀。” 小澈言辞怯怯,“可是,我都不是你亲生的啊。” “呵呵,傻孩子。谁说的亲情只能靠血脉延续呢?恩情一样可以。当你的爸爸拼尽一切为我接住了孩子的时候,你也就是我真正的孩子了。” 听到这儿,我缓缓的闭上了眼。 心中再无所求,只有感激。 姐姐,我现在可以放放心心的来见你了。 依依……此生能有幸与你相遇,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我不敢再奢求其他,只愿你在没有我的世界里,也能开心快乐的活。 一家四口即将走出庙会的门口时,我看到了靠在一旁那个把帽子压得低低的人。 心里旋即一紧。 轻轻拍了拍依依的肩膀,我让她带上孩子先去取车,我在门口等。 依依略微迟疑的看了我一眼,而后笑容恬静的点了点头。 她们一走远,远处那个人影便靠了上来。 她将帽子一拿开,一张破了相了脸,配上一对绝望的眼,我知道,她想要的是解脱。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地方掏出抢来。 枪口没有对准我,而是把抢手把递给了我,“我想过了,即便你对我如此不堪,但我终究下不去手。不如……你送我走吧。我这辈子得不到你,下辈子一定要得到。” 说着,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依依说,爱是能化解一切苦痛的慈悲。可是,陈嫣然想要的爱,我可能穷尽一生都给不了了。 这又该怎么办呢? 这世间有太多的求而不得。 我柔柔的看着她,第一次,不再有恨,而是同情。 爱上一个本不该去爱的上,最后因为执念太深,而将自己深深陷入泥潭中无法自拔,应该也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吧。 她沉沉的闭上了眼,“动手吧!我也想不爱你,可是我真的对自己无能为力。” 我低头看了看,那枪上装上了消音装置,看来她真的是想在这里结束自己了。 如果我的本身就是那个一直折磨这她的痛苦的根源,那么也许…… 我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而后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一枪! 两枪! 她原本闭上的眼忽的睁了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我将枪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而后捂着胸口,用大衣将自己的身体牢牢的裹了住,缓缓的朝门边迈去。 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一些。 耳畔,传来她先是极度隐忍,而后彻底放开的号啕痛哭。 可我知道,这哭声再大,滚滚红尘,茫茫十丈,终将隐没于浮华。 终于走到门边,我看到车子朝我缓缓驶来,依依体贴的替我打开门。我使出平生最后一点力气刚一坐进去。小澈就抱着妹妹凑了上来,“爸爸,你脸色好差,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我紧紧捂住胸口,轻轻的说,“爸爸只是累了,想睡了。” 小澈即刻乖乖的抱着妹妹坐了回去,“那你好好睡吧爸爸。我会乖乖带着小妹的。” 车子启动了开来,悠扬的老歌响彻整个车厢。 上次我们一起唱过歌之后,依依知道我喜欢老歌,车里全是我爱听的。 想到这儿,我腾出一直手来,紧紧的捏住了她的手。 她回头望了我一眼,浅浅一笑。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又一眼。 最后,将头缓缓的靠了下来。 眼睛慢慢的合上之后,耳畔只剩下悠远的歌: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全剧终——————————— 完结感言 至此,本文全部完结,不再有任何番外。 第一次尝试这样的体裁,中间还因为自己的问题耽搁了更新,谢谢所有能看到最后的朋友。 故事完结,生活仍旧。 惟愿大家都能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默默笙歌 2016.0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