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闱:王妃太暴力》 楔子 亘古以来,四海八荒同一云。 玄玄大陆,数千年来始终由东周、南楚、西夏、北燕四国皇室分庭治理。然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近百年间,四国争权夺位,天下大乱,战火四起。 圣殿。 乃是凌驾于四国皇室之上的神秘势力。 圣殿殿主,曾预言:得凤主者,得天下! 凤主,莫非是西夏国?四国中,唯有西夏国的图腾是上古四大神兽之一的火凤,朱雀。 天下皆知,西夏国在四国中兵力最弱,地域最小,夹在南楚、北燕两国之间苟延残喘,明显国运气数已呈下滑之势。 现任西夏帝王又年迈昏庸且子嗣单薄,空有后宫佳丽膝下却只得一女,便是昭阳公主温瑜,自小到大视为掌上明珠,可为了保住西夏国,不得不与南楚联姻,忍痛将爱女远嫁。 孰料—— 一场改朝换代的悲剧,由此而生。 第1章 一纸血书 南楚国,京都南京。 皇宫御花园,东侧一处偏殿内,太子妃温瑜七窍流血,眼睛瞪得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今日本是除夕宫宴。 太子妃竟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与东周国质子在这偏殿内私会,被一名宫女无意中撞见。太子闻讯赶来破门而入时,衣衫不整的太子妃早已中毒身亡。 冲冠一怒为红颜,太子当场要斩杀奸夫:“龙、璟、宸——我杀了你——” “皇兄!此人杀不得!”誉王百般阻拦。 南楚人人皆知,誉王与东周国质子素来交好,今日拼死相护,本也在情理之中。 “誉王!你胆敢携带私兵进宫,是想造反吗?” “皇兄不也暗中养了这么多死士吗?” 太子与誉王,双方人马一言不合便刀剑相向,一时血溅宫墙。 一门之隔! 门外打得你死我活,门内却寂静无声。 房内,太子妃的尸体旁,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美少年,他有一双毫无杂质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又均匀,此刻他手中正拿着一纸血书—— 人言可畏,我何罪之有? 在世人眼中,太子妃在除夕宫宴之日,偷偷与东周国质子私会,被人撞破此等丑事后,羞愤之下服毒自尽。 可能只有温瑜自己清楚,她根本不是服毒自尽,也从来没写过什么血书。甚至于,她连自己什么时候被下了药又是怎么被带来这御花园东侧偏殿也全然不知情。 这一切,显然是个局! 有人阴谋设计,伪造她畏罪自尽的假象。东周国质子?南楚太子?亦或是誉王? 这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房内,长身玉立的美男子,正是东周国质子。 恭王龙璟宸。 听闻他三岁能文,五岁能武,九岁已能上阵杀敌,自幼便聪慧过人且博学多才,精通六艺,文韬武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未及弱冠便因才名出众而名满天下。 龙璟宸出身东周国皇室,乃是东周王后唯一所出,真正的天之骄子,只是自幼身中寒毒,每逢冬季便会缠绵病榻,故而才会留在四季如春的南楚国京都调养身体。虽说是质子,可南楚国上下谁敢怠慢这位很可能将来会继承东周国皇位的恭王殿下? 房门外面,早已是血流成河。 难为东周恭王爷如此镇定,却还留在此地守着一具尸体,迟迟未曾离去。 经过今夜的一场血洗之后,这奢华的皇宫定然是要改朝换代的,只是不知最后赢的究竟是太子,亦或是誉王…… 太子妃温瑜,本是天之骄女,贵为西夏国最尊贵的昭阳公主。只因西地荒凉,毗邻的北燕国又虎视眈眈,西夏国为了自保,只得与南楚国联姻。 昭阳公主嫁给了南楚国太子,成了太子妃。 不料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她死了,被人设计害死了,全然不知谁背后设计的这一切,死的真是…… 冤呐! 温瑜既已身死,自然不知,南楚国因她而改朝换代。南楚国王本就缠绵病榻命不久矣,因太子与誉王在除夕夜这一场大战,直接被气得咽了气。 两位皇子以命相搏,太子战败而亡。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最后,誉王坐上了一国之君的宝座。且因挺身相护之义,与东周国结为友盟,强强联手,仅用了短短半年间便吞并了西夏国。 自此,玄玄大陆成了三国鼎立之势。 ————————————————————————— 同年除夕夜,东周国京都。 “皇帝诏曰:镇远侯白毅,辜负圣恩,密谋造反,查其罪证确凿,今,削去爵位,抄家赐死,白府家眷皆贬为奴籍……” 东京镇远侯府,早已是哭声震天。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一道圣旨,决定着侯府上下的生与死。将军府世代忠心,谁也不信他们会真的谋反,可在这太平盛世里,又有几人真正能懂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 这日,“飞鹰军”数名将士冒着大雪,夜以继日赶路,送回一具尸体。 “侯爷——” “爹爹——” “将军——” 蔺夫人突闻噩耗,伤心过度之下哭昏过去。 白家的四位小公子,年长者今年十八,最年幼的才六岁,慌乱之下也只会跟着哭。府里奴仆闻听主子获罪,忠心些的还能静观其变,心思活络些的无不寻思着各谋生路。 昔日荣光无限的侯府,哭的哭,逃的逃,偷的偷,抢的抢,伤的伤,落水的落水……一夜之间全乱了套。 “不好了,不好了!” “六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救命——” “快!快去救六妹妹。” 寒冬刺骨,年仅十岁的小女孩,拼命在湖水中挣扎,却因为不识水性而渐渐沉了下去。 “兰儿……兰儿……不要睡……不要睡……” 虚空中,隐约浮现一中年男子身形,眉目容貌如画,慈祥而急切地看过来。 爹爹?是您吗?是您在呼唤女儿吗?府里下人门都说爹爹被皇帝伯伯降罪,爹爹死了,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爹爹!爹爹您在哪里?您怎么还不回家?女儿想爹爹…… “兰儿……我的宝贝女儿……你听爹爹说,千万不要睡,睡着了你会死的,死了就再也不能见到你的娘亲。爹爹临走前教给你的功法,你可还记得?” 女儿记得。 “兰儿,照着爹爹教你的功法做。爹爹一定要让你活着!唯有你,才是我们白家的希望!切记!切记!”那男子在虚空中,甚是欣慰地笑了笑。虚空中的幻影,渐渐淡的宛如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爹爹……爹爹别走…… 这时,高空中倏地射下一道白光,悄无声息隐入白玉兰眉心。湖中的寒水,顿时宛如沸腾了般,层层叠叠翻滚起来,冒起一圈又一圈水泡。 白玉兰,恰在水中央。 湖边无论是下水来救的仆人,亦或是闻声赶来的主子们,无一不被这奇异的景象震慑,一个个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姐姐!六姐姐!” 白府幼子白玉龙的声声急呼,方令众人如梦初醒。于是,在众人合力之下,总算是将已昏死的六小姐给捞了上来。 第2章 小公子殒命 庭院里,皑皑白雪,入目尽是白茫茫一片。 闺阁内,十岁的小女孩,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耳边隐隐听到谁的哭泣声,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手脚好似失去了知觉般,完全使不上力。 温瑜在半梦半醒间,鼻息间嗅到了一股清香。 是梅花! 脑海中浮现一副画面:八岁的女童,和爹娘在兰苑后面种了两株梅树,日日悉心照顾,想来,定是那梅树今年初次盛开,才有这浓郁的芳香飘入房中。这女子闺房……哦对了!这是她的房间!梦中那眉目容貌如画之人……是……她的爹爹? 她的父皇难道不应该是西夏国王吗? 温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是天族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天帝之女,拜凤族折颜上神为师,可惜师父为了保护神界,与魔族夜魅同归于尽。后来,她为了寻找师父的元神私自下凡间,成了西夏国公主,因两国联姻,嫁给了南楚国太子,却被人设计而死…… 究竟哪个是她? 天帝之女……还是……昭阳公主温瑜? 谁来解释一下? 她是谁? 她在哪儿?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瑜脑子有点方,一片混乱,隐隐有股刺痛感袭来,她尚未理出头绪,整个人便迷失在白茫茫的大雾之中,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 人在睡梦中,却噩梦连连,寒冬天却满头直冒冷汗,急坏了一屋子探病的白府众人。 “娘亲,怎么办?六姐姐好像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大夫请来了吗?” 白玉龙沮丧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姐五姐他们在城中跑了一夜,求了一夜,没有一家医馆的大夫肯来我们家。若是,若是爹爹还在,这些势利眼的小人,绝对不敢这么对我们白家!娘亲,六姐姐还有救吗?” 蔺夫人紧了紧握着手中一枚玉,坚定道:“龙儿别怕,你六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白玉龙喜道:“对呀对呀!筮师不是替姐姐占卜过一卦,说姐姐是大富大贵之命吗?想来她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嘘!”蔺夫人忙喝止道:“此事,只有我和你爹爹知晓,你是如何得知的?” 白玉龙调皮道:“我、我偷听来的。有一次,爹爹和娘娘关着房门说悄悄话,娘亲以为我睡着了,其实孩儿竖着耳朵全听见了。” “你这孩子!”蔺夫人口中斥责,目光中却全是宠溺之色:“那年你才三岁,真是个鬼灵精!切记,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为娘担心会给你六姐招来杀身之祸。” “啊?”白玉龙被吓得不轻,频频点头:“孩儿知道了,孩子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蔺夫人见小儿子这般乖巧懂事,一阵阵心疼,眼里噙着泪深深抱了他好一会,才道:“龙儿,你去厨房找芍药,看看姜汤熬好了没有?熬好的话,拿来给你六姐喝。” “六姐喝了姜汤,会好吗?” “会的!快去吧!” 六岁的孩童,不谙世事,懵懂而天真,完全不知这只是蔺夫人支开他的一个理由。蔺夫人耐心哄着,目光温柔而慈爱,眼底却带着一抹深沉的痛楚。 “好!孩儿这就去。” 白玉龙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蔺夫人下意识跟着冲到了门口,脚步却戛然而止,她的目光恋恋不舍地追随着小儿子的背影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这才缓慢而异常沉重地掩上房门。 这一日…… 蔺夫人在房中,对白玉兰做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白家人只知,六小姐的病情渐渐好转,而蔺夫人却一病不起。 雪,即使再美丽,终有一天也会融化;烟花,既然再美丽,也会消失;永不消失的,也只有记忆里的那点略带伤感的瞬间。 雪停了,白府的这场噩梦,才刚刚开始—— “站住!不许牵走!福禄!那是爹爹最喜爱的马!你不能把它带走,放手!快放手!”白玉龙死命抱着福禄的大腿,奈何人小力气也小,福禄一把就将他推倒在雪地。 “你爹已经是个死人!这马留着也没用,活着的人才重要。这匹马我要拿去卖掉换些银两,才好养活我的一家老小。小少爷,你还是看清现实吧!” “不!不行!” “让开!” 一大一小,两人拉拉扯扯推攘之间,也不知福禄用力太猛,亦或是雪地太滑,两个人重重摔倒在地。等福禄骂骂咧咧爬起来时,猛地看见雪地上已是一片血红之色。 “小、小少爷?哎呀妈呀!死人啦!” 福禄当场吓得连滚带爬要逃,顺手还不忘牵走那匹宝马名驹。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个人。 十岁女孩,长得甜美可爱,似雪般的皮肤,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亮得惊人,干净纯粹。她单薄的小身板裹着棉被,连脚上的鞋子也穿反了。 她眨巴着眼睛,不谙世事的模样,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六六六……六小姐……” 福禄做贼心虚,声音都在打颤,但随即一想,对方只是个十岁女童,没什么可怕,立时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牵着那匹宝马,转身便逃。 他十分自信,以他的脚力,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铁定追不上。 厚厚的雪地里留下一排凌乱的脚印,眨眼间,他已跑出很远,眼看着就要出了这处庭院,远走高飞。 慌乱逃跑之中,他还回头看了一眼。 十岁女童正蹲在白府小公子身旁,没有高声呼救,也没有回头看他,似乎不知他逃跑的企图,也似乎没打算追上来兴师问罪。 福禄暗暗松了口气,疑惑:该不会是落水,病傻了吧? 而后…… 在福禄一只脚即将跨出这处庭院的同时,他的后脑勺上倏地砸过来一物,携带着呼呼风声,立时砸的他猛然朝前一扑,极其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连舌头都被咬破了。 咯吱!咯吱! 身后有人踏雪而来,那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落入福禄耳中,却像是催命符。 他刚要爬起来,却恍然发现身边雪地上正安安静静躺着一只小巧的绣花鞋。 回身一望,那光着一只白嫩玉足,正踏雪而来之人,不是白府六小姐,又是何人? 福禄立时惊出满身冷汗,抬手摸向后脑勺,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一看,满手的血。 这这……六小姐何时变得这么大力气? 福禄满眼惊恐,宝马名驹也顾不得了,转身便要逃走,却发现,那只白嫩小脚丫赫然已在眼前。 第3章 将门无犬女 十岁女童,眼神平静无波。 一副懵懂无害的模样,却莫名让福禄遍体生寒。不待他迈开步子逃走,便见那只小脚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他某个部位,用力一踹! “啊——” 福禄一声惨叫,身子立时躬成了一只虾。双手捂着某个男子重要部位,当场痛得眼泪鼻涕齐飞。 白六小姐,并不就此罢手,手脚并用,冲着福禄就是一通狠揍。别看她个头小,动起手来那叫一个又快又准又狠。这方庭院,立时响起一阵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啊……嗷……哎呦……绕绕饶命……六……六六小姐……救命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白府众人闻声赶来时,看到大病未愈却异常彪悍的六小姐,正暴揍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无不被这一幕震撼的当场瞠目结舌。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任谁也不敢相信,眼前如此暴力的女孩,当真是府里的六小姐。 虽说六小姐自幼习武,可这也太暴力了! 福禄不仅双腿被打折,两只手臂被卸了,软绵绵的垂着,鼻青脸肿满嘴鲜血的模样,怕是连他爹妈都认不出。 “六、六妹?” “这……怎么回事?” “七弟!七弟!” 三公子白玉锋,最先发现倒在血泊中的白府小公子白玉龙。众人齐齐闻声望去,顿时面无血色,一个个慌忙冲上前又是唤人又是救治。 “龙儿!我苦命的儿!” “弟弟!弟弟!” “娘!娘您醒醒!” 白玉龙倒在雪地里,早已气绝多时,蔺夫人当场昏了过去,白家五兄妹嚎啕大哭。 …… 白府真可谓是祸不单行! 自白将军含冤而死,白府大乱,下人更是走的走逃的逃,留下来的寥寥无几,紧跟着六小姐落水,蔺夫人伤心过度缠绵病榻,这下连六岁的小公子也早夭…… 整个白府突然之间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哭声不绝于耳。 “还有气息!” 管家李伯率先反应过来:“快快,三位少爷搭把手,快将夫人送回房中。夫人只是昏过去,等她苏醒过来便无碍。至于小少爷,还请节哀!” 白府近日一波接一波的噩耗,五位小主子早已六神无主,方寸大乱,只能听命行事。 将蔺夫人送回房,白玉凤和白玉梅二女留下照顾,白家三位公子皆未曾离开这处庭院,毕竟幼弟白玉龙还倒在血泊之中,尸体已冷。 白玉兰此刻被一群人围着,并不见半分慌乱。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光着一只脚丫子,踏雪而来,蹲在已气绝的白玉龙身边,从他左掌心抽出一枚腰牌。 腰牌上,赫然刻有“福禄”二字。 真相不言而喻。 她半句解释也没有,依旧一言不发,将腰牌随手抛给最年长的大公子白玉卿,便起身离开。 在雪地里待了这么久,双脚都冻伤了。 白玉卿转首看了看不远处被打残的福禄,再低头看看手中的腰牌,与二公子、三公子面面相觑。 难道说,七弟竟是被福禄害死的?恰巧被六妹撞见,所以,六妹直接动手将福禄当场打残?事情真的是他们猜测的这样吗? 还有,六妹落水后大病一场,怎地像变了个人? 二公子三公子都是将门之后,性情不似他们的大哥这般儒雅,立时红了眼,纷纷冲过去将福禄拎过来一番审问……一盏茶之后…… 悲催的福禄,又一次被暴揍了。 兰苑。 闺阁中,管家正吩咐小孙女芍药,打来了热水给六小姐洗脚,顺带还送来了冻伤药膏。 李伯絮絮叨叨说了府里许多琐碎之事,八岁的小孙女时不时抬头瞧瞧六小姐的神色。祖孙二人发现,这位六小姐神情太过平静,看起来有点……傻! “我是谁?” 冷不丁突然听到这句话,管家李伯大吃一惊,急忙抓住了白玉兰的左手腕替她把脉,一双眼睛满是疑惑:“六小姐你……你不记得自己是谁?” 白玉兰抽回手,轻轻点头。 不怪李伯受到惊吓,她刚醒来那会,整个人也有些懵。她明明是西夏国昭阳公主温瑜,嫁给南楚国东宫太子,不到三个月就死于一场阴谋,成了政治的牺牲品,本该去地府重新投胎,却不知为何……竟…… 她没死?莫非是…… 寄魂? 真是青天白日见了鬼!难道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白府六小姐……白玉兰? 管家李伯目光闪了闪,才道:“六小姐姓白名玉兰,三日前曾不慎落水,大病了一场,亏得夫人耗费内力才保住六小姐一命。六小姐无需担忧,只要性命无碍便是福气,失忆之症兴许能不药而愈。” 思忖片刻,又道:“老朽是府里的管家,六小姐唤我‘李伯’就好。芍药!以后你就是六小姐的贴身婢女,一定要照顾好六小姐,知道吗?” “芍药?”白玉兰道:“她才几岁?李伯,你确定不是让我照顾她?” 小女孩忙道:“六小姐!芍药今年八岁,以前可是在夫人房中伺候的!爷爷让芍药照顾六小姐,芍药一定会听爷爷的话,好好照顾六小姐的。芍药什么都会做!会洗衣,会劈材,会煎药,会烧火,还会做饭呢!” “你?” 这么小,洗衣?劈材?煎药?烧火?做饭?这么能干?白玉兰嘴角一抽,上上下下打量着芍药,勉为其难道:“放心,以后这些粗活不用你做,你只要负责……嗯,更衣,就好!” “这个很简单呀!小姐随奴婢来!” 芍药笑得甜甜的,露出一颗小虎牙。她手脚麻利地擦干白玉兰的双脚,替她穿上新鞋子。 白玉兰被她拉着走,回头扫了总管一眼, 李伯含笑,微微躬身相送。 这六小姐自打落水大病一场之后,好似真的脱胎换骨变了个人,这性子,当真与之前大不相同了呢! 兴许,这是好事也说不定。 管家李伯沉思片刻,眼光冷了几分:七公子被害的真凶已严惩,可是六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第4章 堂兄白子皓 次日,白府祠堂。 一张木板上,白毅的尸体正置于此。后面长案上,摆放着一个个白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一白衣少年,独自长跪不起。 五兄妹在祠堂前驻足,白玉兰正疑惑此少年是何人时,管家已道:“六小姐!皓少爷自侯爷的遗体送回那日,便长跪于此,谁也劝不动。” “皓少爷?” “六妹,他是二伯的长子,白子皓,是我们的大堂兄。自幼便跟在爹爹身边,几乎是爹爹一手教导长大的,与我们亲如手足。”白玉卿解释。 五兄妹七嘴八舌,说了许多关于白毅和白子皓的往事。白玉兰听得极为入神,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容貌眉目如画的中年男子模样,那样铮铮铁骨的男子,竟然落得马革裹尸的凄惨下场,当真令人不胜唏嘘。 而她,究竟是顶替了这副小身板前主人的身份……寄魂重生……亦或是……不管如何,这爹,她认了! 白家的冤屈,她定会洗刷! 这是同样身为一个军人,义不容辞之事!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代名将蒙冤而死,身后还要背负污名,这是对一个军人的侮辱。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理,也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污名落在一代名将身上。 噗通! 咚!咚!咚! 白玉兰倏地跪倒在地,深深磕了三个头。她的神情间,无比恭敬,无比坚定,隐隐带着一股愤怒之意。 五兄妹也相继跪倒在地,跟着磕头。 白玉兰起身,说道:“起来!你!起来!整个白府被贬为奴籍,父亲含冤而死,难道我们身为子女只会跪在这里悲伤难过吗?如果跪死有用的话,你们继续跪!倘若无用,不如打起精神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五兄妹面上难掩悲痛、羞愧之色。 长跪不起的白衣少年,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红肿的双眼缓缓朝她望来,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波澜起伏的内心。 “你是何人?” “皓少爷,这位是我家六小姐,你的堂妹。” 白子皓常年在外,不太记得白玉兰也在情理之中,管家这么一说,他才依稀记得,好似三叔的确还有个小女儿。她这性子,倒真是和三叔有几分相似。 白玉兰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冤死的人入土为安。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岂不枉为人子!”转首吩咐道:“李伯,人死不能复生,让爹爹入土为安吧!” “可是,可是……六小姐有所不知,白家如今是大爷当家,大爷府上派人来传过话,唯恐侯爷之事连累白家,不准侯爷葬入祖坟,故而,老奴才迟迟未曾将侯爷的遗体下葬。”管家连忙解释。 白子皓闻声苦笑:“哈!哈哈哈哈!好威风的家主!他们大概早就忘了,若没有三叔,大伯父一家只怕早就在战乱中死绝了。” 五兄妹愕然,无不面面相觑。 白玉兰愣了愣,白家之事她知道的不多,哪里会想到内部还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龌龊之事。 “那也得下葬!”白玉兰想了想道:“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总要让爹爹入土为安。不入祖坟便不入祖坟!” 不料,白子皓却厉声反驳道:“谁也不许动!你们等着!我一定要让三叔葬入祖坟。在这之前,谁也不许擅作主张!听到没有?” 五兄妹不敢吱声,齐齐看向白玉兰。 白玉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又见管家暗中朝她使了个眼色,本想反驳的话,只好又吞了回去。这位堂兄,浑身透着一股杀伐之气,显然是上过战场的,不妨就相信他一回。 “好!倘若堂兄做不到……” “若我做不到,便以死谢罪,以报答三叔多年教养之恩。”白子皓一字一句,字字血泪,掷地有声。众人无不被他这番话震慑,再无人提出半句反驳之言。 自那日之后,祠堂里少了一位长跪不起的白衣少年,却多了六位守灵的白家兄妹。 因是寒冬,白玉兰的病情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转,整日汤药不断,足足养了两个多月才见好,性子倒是活泼了些。 她并不知道白子皓做了什么,只依稀听管家说起,这位堂兄和蔺夫人草索相连,进宫请罪,前后六次上书诉冤,最后,才求来一道“准葬”的恩旨。 白毅得以葬入祖坟,入土为安。 白子皓如约完成了自己的誓言,白府六兄妹也为父尽了孝道。 半年后—— “入宫?”白家三姐妹齐齐惊呼。 择日,入宫! 这句话宛如一粒石子落入平静无波的湖心,瞬间带起一圈圈涟漪。白家三位小姐,听闻此言,无不色变。 终于……这是她们躲不过的宿命吗? 白子皓与蔺夫人对视了一眼,蔺夫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些时日强撑着病体入宫,劳心劳力,又操劳白将军的丧事,如今已濒临油尽灯枯之际,连床都起不来了。 蔺夫人在众人诧异的注目礼下,只是虚弱地微微颔首。 白子皓面沉如水,解释道:“虽蒙陛下赦免,白家脱了奴籍,但三叔的死必定另有隐情。我们必须查明此事的真相,将来有朝一日,替白家洗刷这冤屈,也要替白家谋一条出路。” “陛下年事已高,未来的天子之位,未必就属意太子,我和三叔母商议,觉得我们需要分开押宝,太子、晋王和恭王,这三位皇子皆可能问鼎皇位。所以,三位堂妹,你们得入宫。” 四小姐白玉凤与五小姐白玉梅面面相觑。 太子? 晋王? 恭王? 白玉兰柳眉微皱:若是可以,此生不愿再与皇宫有任何牵扯。本打算在白府安稳度日,换一种活法,做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子,谁曾想上苍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西夏国覆灭的消息,如一道惊雷,打碎了她的美梦。入掖庭为奴,继而被天子指给某位皇子,于她,于白家而言,已势在必行。 别无他选! 白子皓又道:“近日我会请人前来教导三位堂妹宫廷礼仪,希望三位堂妹用心学。平日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功课也不可落下。为兄只要不当职,自会过府监督三位堂妹。” 第5章 我教 “我也要学?”白玉兰难以置信。 “尤其是你!” 白子皓恨铁不成钢道:“听闻六妹自幼便被三叔和叔母娇生惯养,只爱舞刀弄剑,不喜琴棋书画,功课落下一大截。日后入了宫,如何成为六宫表率?如何替你的父亲伸冤昭雪?” “堂兄,言之有理……”但她就是不爱听。 此后—— 白家两位小姐很是听话,四小姐每日弹琴、习字,五小姐练舞、作画,唯独六小姐的兰苑,整日大门紧闭,白玉兰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某天一早。 白玉兰女扮男装刚要出府,偏巧碰上了正要进门的白子皓,被抓了个正着。 这下可好,白子皓大怒,罚她在祠堂白家列祖列宗牌位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又亲自监督她习字、背书。 这下真的糗大了! 背书嘛,马马虎虎能糊弄几段她熟悉的,可是这字……眼看着白子皓拿着她那一手比狗爬还不如的鬼画符,向来面对千军万马依然沉稳如山的手臂,竟然控制不住一阵阵颤抖,白玉兰的心里瞬间涌上了愧疚感。 “堂兄……我错了……” “我重新写!” 白子皓狠狠瞪着白玉兰,有种怒火熊熊燃烧在他眼眸深处。单手一握,那张纸便成了灰烬。 好厉害的内功! 白玉兰倏地瞪大了眼睛,宛如捡到了宝贝一般,浑然不怕死地扑过去,一把抱着白子皓的那只手臂,惊喜道:“堂兄堂兄,这是什么功夫?教教我!” “下来!”白子皓寒着脸,斜睨着无尾熊一般掉在他手臂上的小女孩,冷声训斥:“你这般成何体统?快下来!” “不下!除非你教我!” 白玉兰仗着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十岁孩童,为了达到目的,干脆将耍赖进行到底。 “你下不下来?”白子皓声音又冷了三分。 “你答应教,我就下来。” 白玉兰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紧紧抱着白子皓的手臂死活不撒手。白子皓气得脸色铁青,握拳,闭眼,深深吸了口气,酝酿了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我……教……” 白玉兰立时痛痛快快松了手,理了理衣裙,正正经经行礼道:“多谢堂兄!” “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白子皓一甩衣袖,余怒未消道:“罚你三日内将《春秋》《楚辞》《周礼》全部抄写一遍,抄不完休想我教你。哼!” 白子皓甩袖走人,之后接连数日未曾登门。 “抄就抄嘛。答应教我的是你,罚我的也是你,怎么我不生气,堂兄却气成这样?”白玉兰一转眼就将此事抛之脑后,全副心思投入到抄写大业中去了。 《春秋》《楚辞》《周礼》可不是几张纸,而是厚厚三本书。白玉兰毛笔字写得狗爬一般,自然不可能用毛笔写。当然,面对如冷面阎王般严格的白子皓堂兄,她也不敢去找三个哥哥代笔作弊,可这也难不住她。 数日之后。 白玉兰抱着厚厚一摞竹简,去寻白子皓。 白子皓有自己的府邸,何况他在朝中也有官职,大大小小也是一位校尉,官居四品。白子皓猜想着白玉兰一定不耐烦抄书,即便真的抄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抄不完三本书,岂料才几日功夫,她就主动登门了。 白子皓一一翻阅,目光中甚为疑惑:“这字迹……” “当然是我亲手所刻!我发誓,绝对没有找任何人代劳。”白玉兰不无骄傲道:“不就是抄书嘛,有什么难的?堂兄,你罚也罚了,气也该消了吧?不知何时兑现承诺?” 白子皓再三打量着竹简上的字迹,问道:“虽然略有凌乱,但你小小年纪能写成这般,实属难得。上次,如何就写得那般不堪入目?” 白玉兰对着手指头,颇为委屈道:“堂兄,那毛笔太软,我用不惯!这竹简上的字,可是我一笔一划刻出来的。你瞧瞧,手指都磨破了呢!” 能把抄书当成练习腕力,此事大抵也只有她做得出来。谁让她两世为人偏偏喜武不喜文呢! 白玉兰摊开白嫩的右手。 白子皓扫了一眼,果然看见五指中有三个手指已是血迹斑斑,不由一阵心软,暗怪自己不该如此苛责她,毕竟还只是十岁的女娃娃。 “你先回府去吧!” “那……” “明日黎明时分,在府里等候便是!” “嘻嘻,多谢堂兄!” 白玉兰得了承诺,一蹦三跳地离开了。 自这日之后,白子皓每日清晨便去白府传授白玉兰内功心法,其实这套功夫本就是白家家传功法,白家兄妹之所以不会,是因为白毅还没来得及传授给他们。 白玉辉、白玉锋身为白家男丁,自然也跟着受益。 只是—— 蔺夫人身子终于熬不住,在立冬前夕,过世了。 白家六兄妹遭逢家变,未成年便已丧父,紧跟着七弟早夭,如今又丧母,接连的噩耗如同一盆盆冷水,将他们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浇灭了。 草草办完了蔺夫人的丧事,白府沉浸在一片素缟之中。死亡的阴霾,彻底将白府笼罩,仿佛是一个魔咒,无力挣脱。 正所谓长兄如父! 白子皓平日里要进宫当值,不当值之时,还要到白府监督白府两位小姐学习宫规礼仪琴棋书画,百忙之中更要抽空传授三兄妹武功,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反倒是白玉卿这个正牌长兄整日只知闭门苦读,成了闲人一个。 学了武功,白玉兰愈发神出鬼没。 整个白府除了管家之外,大概没人知道这府里的六小姐,整日出出进进都在忙些什么。 六小姐以十岁稚龄管家,全府上下竟无一人反对。 因为,五兄妹从来没有饿过肚子,这是其一;府里渐渐多了一些仆人,这是其二;白毅的旧部,时不时也会过府找六妹妹,不知关在兰苑密谈些什么,这是其三;府里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首先得经过六小姐首肯,六小姐若不在,管家做不了主,甚至连时不时来府上的白子皓堂兄也不会越俎代庖。 对此,五兄妹即便满心疑惑,却并不多问。 五人皆甚有默契地做着各自的事情,读书的读书,学琴的学琴,练舞的练舞,习武的习武,白府好似渐渐重归正轨。 第6章 早有婚约 所有人心头只有一个信念:洗刷冤屈! 白家五兄妹并不知晓,短短两年的时间,白玉兰不仅收拢了昔日白毅的残余部属,并暗中广布眼线,四处打探消息,为她所用。白家的田产,被她卖了大半换成银两,白家的商铺已全部变卖,可无人知晓她暗中又买了米铺、药材铺和铁铺。 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今徘徊在京城的乞丐和小混混,皆成了她的眼线。京城里有名的青楼、茶肆,也潜伏着她的眼线。这两年,她撒出去大把银子,收获自也不小。 五兄妹不知情,可李管家和堂兄白子皓却都是知情人,甚至,白子皓仗着在朝中为官之便,时不时还会给予白玉兰某些方便。 故而,白玉兰行事隐秘,一切极为顺畅。 倘若日子能一直这般平平淡淡过下去,倒也是一种幸福,只可惜好景不长。 入掖庭之期,已至。 这日,白子皓过府,却带来一个消息:“恭王不日即将回京,入掖庭之事,不宜再拖。” 入宫—— 这是母亲的遗愿! 她们的母亲,蔺夫人,因父亲的过世和玉龙弟弟早夭,而悲痛过度一病不起,临终前只交待了这一件事:进宫! 进宫,当然不是入宫为妃,首先得入掖庭为奴。 身为白家之女,从名门贵女一夜之间成了罪臣之女,这一来受尽世人的白眼,看尽了人情冷暖,白氏姐妹深知自己身上的责任。母亲的遗愿,并非是让她们姐妹独自去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去查明真相,还父亲清白。 唯有进宫,才能查明父亲冤死的真相! 唯有进宫,才能替父亲洗刷冤屈! 唯有进宫,白家才有希望! 白氏姐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深处看到了一抹义无反顾的决心,看到了不达目的誓不休的决绝! 白家两姐妹自玄关而入,亭亭玉立,站在了白子皓面前。 如今,白家大女儿白玉凤,年芳十六,端庄娴静;白家二女儿白玉梅,刚刚及笄,柔媚可人。两人皆知书达礼、正值妙龄,这般姿容,倘若入了掖庭,受宠只是早晚的事。 二人齐齐福身行礼:“见过堂兄。” “免礼!”白子皓沉默了片刻,才道:“入掖庭,刻不容缓。你二人若心有丝毫不甘愿,今日尽可对堂兄直言不讳,过了今日,便再无后路可退。” 白玉凤娇躯颤了颤,垂首不语。 白玉梅却面色一正,道:“为了爹爹,为了白家,玉梅心甘情愿入掖庭。无论成败,玉梅死而无憾!” “不愧是我白家的好儿女!”白子皓赞了句,又见白玉凤沉默不语,便问道:“四妹,可还有什么顾虑?” 白玉凤忙摇头,吞吞吐吐道:“没,没……白家生我养我,无论白家要玉凤做任何事,玉凤都心甘情愿!入掖庭,玉凤并无任何顾虑,何况替父亲昭雪,这本就是玉凤该做之事,只是……” “但说无妨!”白子皓鼓励道。 白玉凤咬咬唇,才道:“只是,六妹她……不能进宫。” 白子皓问:“为何?难道六妹不是白家的女儿?难道至今尸骨未寒的二叔,不是六妹的生身父亲?还是说,四妹担心六妹入宫后会与你争宠?” 白玉凤慌忙跪倒在地,急急解释:“堂兄息怒!玉凤绝无此意!” 她这一跪,身边呼啦啦跟着跪倒了许多人。 大公子生气了!这语气好可怕! 白玉梅也有些被吓到,暗中扯着姐姐的衣袖,低声道:“姐姐,是何缘故,你倒是说清楚啊!” 白子皓深吸一口气,才道:“是何理由?你且说来。” “是……”白玉凤迟疑了半晌,才从袖中取出一物,道:“是因为,早在六妹出生之前,母亲便为她订了一门亲事。这是两家的定亲信物!此事,乃母亲临终前亲口所言!此信物,乃母亲亲手交于我。母亲再三叮嘱,若窦家来求亲,便将信物交于六妹。可,时至今时今日,窦家并不见有人前来,故而……” “原来六妹早已许了人家!”白玉梅恍然大悟,“难怪四姐不让六妹入宫。” 白玉凤双手将信物递出,白子皓接过,触手冰凉,乃是一枚上好的和田暖玉。 “窦家?”白子皓皱眉,沉吟道:“这婚约可以解除……” 白玉凤急道:“堂兄当知,我们两姐妹也曾早早许配了人家,可对方见白家获罪,个个如躲避瘟疫般避之不及。我和五妹妹的亲事,当初若非六妹出面,堂哥做主,也不知那两家要闹到何时才能解除婚约?可六妹妹与窦家的亲事,母亲临终前甚为忧心,却是断然不能解除的。” “这又是为何?” 白玉凤踌躇片刻,才道:“堂兄有所不知,六妹妹外表看似与常人无异,可母亲怀她时,不慎服了一种剧毒之药,故而六妹妹打从在娘胎里就身带毒素,而这种毒……唯有窦家才能解。” “你说什么?”白子皓一把将白玉凤拉到身前,连声追问:“此事当真?是何毒素?为何只有窦家能解?” 白玉凤不答,反道:“堂兄,事已至此,莫不如别让六妹妹进宫。堂兄放心,我与五妹定不会让你失望、让白家失望。” “对!堂兄放心!”白玉梅忙帮腔。 白子皓踉跄了下,苦笑道:“迟了,一切都迟了。” 两姐妹立时色变,白玉凤惊呼:“莫非……” 白子皓惨白着一张俊脸,微微颔首:“是!你们姐妹三人的名册,我早已面呈陛下。” 白玉梅慌了神,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六妹妹进了宫,便不能嫁入窦府,岂非只能等着毒发身亡那一日吗?若六妹妹不进宫,堂兄和我们整个白家岂非都要因此获罪?这该如何是好?” 白子皓苦笑道:“天意弄人!这真的是天意弄人!” 白玉凤深深拜伏,道:“求堂兄救救六妹!我死不足惜,可六妹……六妹聪慧过人,这两年来她为白家已经做得太多太多,我相信,只要她在,与堂兄联手,白家必有兴旺的一日。求堂兄无论如何要保全六妹妹!” 白子皓口中发苦,只得道:“且,容我想想……” 第7章 恭王 白府,兰苑。 六月初九,白玉兰的生辰,十三岁的她长高了不少,一双明眸愈发亮的惊人,她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日常调戏美男。 “小花花,你这么俊俏,尚书大人怎么偏偏就不肯让你认主归宗呢?啧啧,这皮肤,真水灵……” 被调戏的花无意,继续擦拭手中的宝剑。 “小胤子!你跟我说说嘛!堂堂将军府二公子,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竟被当成礼物送入了我们白府?瞧你这小可怜样儿,怎么混的比小花花还惨?” 被上下其手的玉紫胤,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予理会。俗话说揭人不揭短,白六小姐偏偏就喜欢揭短且还乐此不疲。 芍药匆匆跑来:“小姐小姐,你有婚约……” 白玉兰身影一闪,便已到了芍药面前,一把抓着芍药的衣襟,逼问:“再说一遍!” 芍药喘了口气,连忙将刚听来事关她家小姐终身大事的消息,一五一十语速极快的讲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弱弱补充一句:“小姐,你这……动不动就想打架的……习惯,好像不太好。” “信物?哪冒来的狗屁信物?” “咳咳咳,小姐,咱是马上要进宫的人,‘狗屁’这两个字,出自小姐之口,好像也不太好。” “闪开!”白玉兰抓狂道:“今日到底是什么鬼日子?我早就订了亲?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四姐人呢?我要去找她问清楚。” “哎哎,小姐别去了,四小姐已经随大公子回二爷府上,好像说是要商议怎么才能不让小姐进宫。” 白玉兰一愣:“又不让我进宫了?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逗我玩?” 芍药也困惑道:“我听得也不是很清楚,适才正堂人太多,大公子和四小姐被围在中间,我离得远,只听到府里下人们在议论小姐订了亲。有人亲眼看见,四小姐连夫人临终前亲手交给她的信物都拿了出来,想必确有其事。小姐既订了亲,自然就不能入宫呀!” “这么说来,堂兄是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哈!哈!活该!”白玉兰大笑两声,以示幸灾乐祸之意。 芍药问道:“小姐,你难道不好奇未来的夫君,到底是窦家哪位公子吗?” “不好奇!” “啊?为什么?” “因为——你家小姐我的夫君,一定不会是窦家那几个酒囊饭袋!” 白玉兰扳着指头如数家珍道:“放眼京城,能在十多年前和我们侯府结亲的窦姓人家,唯有一家。窦宪那个老不修,就不用想了,虽身居太医院首座,但肯定不是他。母亲也不会让我一个堂堂侯府嫡女去给一个老不修做妾;窦家二爷窦笃,此人府上妻妾成群,也不可能是他;要说与我年龄般配者,也就只有窦家那三个纨绔子弟:窦乾、窦坤、窦易。窦乾年长我太多,不太可能;窦坤和窦易与我年纪相差不了几岁,应当就是他们二人之一。” 芍药星星眼道:“好厉害!小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难道忘了?我二哥三哥,平日里就爱和这帮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两年前,三哥和窦坤还曾为了一壶十年佳酿打过一场架,后来就成了我三哥的狐朋狗友。” “我记得我记得,还真是哦!” 芍药思忖道:“那,若真是两位窦家公子其中之一,奴婢岂不是要跟着小姐嫁入窦家?窦易公子还好说,可那位窦坤公子,肥头大耳不说,胖得像头猪,哪里配得上小姐?小姐难道真的要嫁给他吗?” “嫁个屁呀!” “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 白玉兰忍了,改口道:“不嫁!” “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女子的亲事皆由不得自己做主,何况这还是夫人临终前特意交待之事,小姐岂能说不嫁就不嫁?再说了,就算小姐不想嫁,白府会同意吗?窦府会同意吗?” “啰嗦!”白玉兰浑不在意道:“打水,沐浴!本小姐先泡个澡,美美睡一觉,等天亮之后……嘿嘿……” “是,小姐。” 芍药乖巧应答,心底却在嘀咕:小姐笑得这般奸诈,明天肯定有人要倒大霉了吧? 此时,白子皓和白玉凤正在秘密商议如何自救,丝毫不知白玉兰自作主张打算明天去窦府退亲。白玉兰也压根不知,自己早在娘胎里就中了毒,唯有历代从医的窦家才能解。 夜已深。 白玉兰躺在朱床之上,辗转反侧,不知怎地,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一袭墨袍白衣。 恭王…… 东周国王后唯一的嫡子,三皇子龙璟宸。 白家与皇族本就渊源颇深,白家兄妹与诸位皇子自幼便已熟识,皇子们的马术幼年还是白毅亲自传授的,而恭王与白玉兰兄长白玉卿同龄,几乎是看着白玉兰长大的。 宫廷里有一处梅园,每逢冬季,皑皑白雪间梅香阵阵。记忆里,幼年的白玉兰偶而入宫便喜欢在这梅园里跑来跑去,每每跑得鞋袜湿透,沾染一身梅香。 无忧无虑的样子,甚是可爱。 眉目如画的少年,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目光却追随着她的身影,眼神宠溺,唇角含笑。 那时的三皇子,早已名冠京都,文武双全,多智近妖。虽是个病秧子,奈何生的那般绝世姿容,也不知惹得京中多少未出阁的少女害了相思病。 两小无猜的日子,可真美好! 白玉兰幽幽一叹,可惜,她不是真正的“白玉兰”,只不过是一缕幽魂。 说起来,她与这位恭王倒是颇有几分孽缘,那年南楚国除夕宫宴上……究竟是太子设计自己的太子妃,亦或是,誉王和身为南楚国质子的恭王殿下,联手布的局? 短短半年,西夏国被吞并,誉王登基称帝。 南楚国和东周国强强联合,与北燕国成三足鼎立之势。这背后若说没有恭王的算计,她说什么也不相信。据她推测,很可能那日的阴谋就是誉王与恭王合谋设下的。前世的她,只不过倒霉成了这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罢了。何其可怜!可笑!可悲! 第8章 姑娘继续 西夏国覆灭那日,白玉兰早就知情。 只是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力阻止,只能四处打探消息。两年前西夏国覆灭后,听闻朱雀令落入暗阁阁主手中,为了拿回朱雀令,她换了男装深夜出府。 朱雀令,乃西夏皇室秘宝,断不能落入外人手中。 那夜,她只带了七个人,却将暗阁一群杀手杀得所剩无几。 她的剑法和御水术,初露锋芒,一夜之间名动江湖。 本以为蒙着面巾,又是深夜,不会被人发现行踪,却不料暗阁的杀手全被杀光了,才发现身后站着一行数十人,似乎早就围观了许久。 眉目如画,姿容绝世。 俊美的少年骑在马上,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两分笑意,如三月桃花,灼灼夺目。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夜色中,白玉兰并未看清对方的容貌,只不悦喝问:“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偷窥?” “大胆!”旁边一人唰地佩刀出鞘。 恭王龙璟宸抬手制止,只淡淡说道:“姑娘继续!李安,我们走。” “是!殿下。” 一行人眨眼远去,仿佛不曾在此停留过一般,明显不愿多管闲事。 白玉兰望着恭王一行人渐行渐远,考虑着要不要追上去……杀人灭口。 殿下? 莫非他是东周国哪位皇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宗旨,这件事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何况她蒙着面纱,料对方也看不到她的真容。 然而,没想到仅仅数日,她在京城大街上又遇到了这位姿容绝世的少年。 那一日,他好似独自出门,身边并无随从之人。偏巧那天当朝驸马爷梁荣也在“醉仙居”宴客,见到恭王便冷嘲热讽起来:“恭王?哈!不过是个病秧子!” 恭王原本独自在酒楼里买醉,不欲多生事端,突然听到梁荣骂他“病秧子”,正戳中痛处,如何还能忍?双方一言不合就此大打出手。 白玉兰最痛恨以多欺少之辈,今日女扮男装出门碰巧遇上这事,当即就冲上前去。 驸马爷见冒出来一个楞头小子,也不问是谁,指挥府里护卫一并揍了。只可惜,白玉兰身手了得,以一敌众,丝毫不落下风,反将驸马的人全给打趴下了。 “仗势欺人是吧?”白玉兰怒骂:“我让你们狗仗人势!今日非打得你们这些狗腿子满地找牙不可!别跑!看你往哪跑?” “你你你、你给我等着!” “驸马爷这是要去搬救兵吗?那感情好,你快去!最好把皇帝陛下给搬过来,我倒是想让他老人家评评理,身为皇家贵胄当街欺凌弱小,是何道理?” “你,哼,咱们走着瞧!” “少废话!还打不打?不打的话带着你的人赶紧给小爷我圆润地滚——” 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百姓,纷纷冲着驸马爷指指点点,许是怕此事当真闹到御前,驸马只得带着一群手下灰溜溜跑了。 百姓们眼见之下,纷纷鼓掌叫好。 “这位兄台,伤得重不重?” 白玉兰只觉得此人异常眼熟,和前世那一袭墨袍白衣的男子十分神似,正欲借此机会接近他,以验证他究竟是不是东周国恭王。 不料,恭王看她一眼,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喂!” “我说,你这人懂不懂知恩图报?”白玉兰万万没想到,恭王对待救命恩人竟是如此态度,顿时无名火起。 恭王头也不回道:“多管闲事。” “你!”白玉兰被气得不轻,“哼!不识好歹!早知你这副态度,刚才真不该出手帮你,就该让你被驸马手下的狗腿子活活打死才好。” 恭王又要走,被白玉兰一把抓住手臂。 “放手。” “你这个人真是!好了好了,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家吧!万一再遇到坏人被揍得横死街头,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喂,你家住哪?” “不劳费心。” “说嘛,到底住哪?” “放手!” “偏不放!” 恭王生平头一次被人如此纠缠,又摆脱不了,两个人便当街争执了好半天。到最后,白玉兰还是如愿护送恭王回了王府。 恭王府外。 白玉兰盯着那金漆匾额,不无嘲讽道:“恭王?这不会是真的吧?堂堂恭王竟然被自己的姐夫当街暴揍,说出去只怕整个京都百姓都会笑掉大牙。” 恭王只冷冷道:“多事。” “好了好了,不管你是谁,没事就好。奉劝你以后出门还是带着你府上那群手下,免得再被人欺负。我走了,后会无期!”白玉兰说完立时溜之大吉。 一路怎么都甩不掉,怎么突然就避他如瘟疫般落荒而逃?睿智如恭王,不由也心下狐疑。 李安恰好出门相迎,“殿下这是去哪了,让属下好找。” “酒楼。” “酒……”李安腹议:殿下这是怎么了?他自幼服侍殿下,可从来不知殿下有酗酒的恶习。 恭王随口吩咐了一句:“去查查此人的身份。” “是!殿下怎地受了伤?” “无碍。” 身为尊贵的皇子,却是东周国留在南楚国的质子,足见这位恭王殿下身份之尴尬。若非东周、南楚二国联手吞并了西夏国,他还不知何日才能回国。 可即便回国,他依旧是一位闲散王爷。 东周国天子有三位皇子,分别是太子、晋王和恭王。皇子成年后,就会封王出宫开府,京城自然也有府邸。 二人初次相见时,便是恭王回国之日。 当时白玉兰蒙着面纱,龙璟宸并没有认出来是她。 今次,再度偶遇,白玉兰又是男扮女装。 龙璟宸一时竟没能认出,白玉兰便是幼时他看着长大的兰妹妹。 驸马虽不敢当众要他的性命,可他这个姐夫素来是站在太子那边的,若真是存了心,只怕今日他非死即残。谁能料到会突然跳出来一个多管闲事的“小子”,救了他不说,同时也坏了驸马的好事。 据他推测,驸马估计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虽然嫌弃那小子多管闲事,可也不能坐视不理对自己有恩之人惨遭驸马的毒手,若有必要的话,自然要庇护那小子三分。 此时此刻,龙璟宸并不知道白玉兰乃是女儿身。孰不知,月老的红线,早已将这二人牢牢系在一起。 驸马和恭王,两边人马都在四处找人。 寻了数日,结果却是:京城查无此人。据百姓们传言,这位身手不弱的少年许是江湖侠士,偶然路经此地。 驸马找不到人,只能就此作罢。 恭王找不到人,也松了口气,不日后便启程回了封地,这一走便是两年。 第9章 夜探晋王府 白子皓听闻此事之后,却第一时间找到了白玉兰,足足说教了半个时辰,再三叮嘱她:“以后少管闲事,再去招惹不该惹的人,便罚你禁足。” 白玉兰一阵后怕,忙道:“是是是,堂兄说得都对,我听你的,保证以后会低调行事,绝不给堂兄找麻烦。” “哼,你给为兄找的麻烦还少吗?今日若不是驸马恰好调动的人手曾是我的部属,我看你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还有,你是怎么认识恭王的?” “这个,不就是今日在街头帮着打了一架才……”白玉兰惊呼:“不会恭王也在查我吧?” “你才知道?”白子皓是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那那那……” “知道怕了?放心吧,此事我已经帮你遮掩过去。今后,看你还敢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绝对不敢了!多谢堂兄!”白玉兰忙道。 白子皓又道:“入掖庭之事,你们三姐妹当好好准备才是。” “是是是,堂兄说得对……” “偏你就是不爱听,对吧?”白子皓一语戳破白玉兰的心思,看着她冲他笑得又尴尬又讨好,当真是气得无语,生生把自己憋出内伤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白玉兰消停了许多。日子长了,这件事逐渐也被驸马和恭王遗忘了。白玉兰依旧在白府逍遥自在,时不时也还是会男扮女装出门,只是遇到这两方人马都会下意识躲得远远的。 不知不觉,这件事竟已过去了两年之久。 听闻,王后已病了数日,东周帝念她思子心切,这才急召恭王回京。这一诏令,令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谁都知道这是一个信号—— 夺嫡之争,开始了! 夜色渐深沉,白玉兰瞪着一双大眼睛,毫无半点睡意。思来想去,三位皇子之间必然是要押注的,太子、二皇子、三皇子,该押宝在谁身上呢?唉,真的要进宫了吗?然后一辈子老死在那重重高墙内,或者再一次死在阴谋算计之中? “不!绝不!” 白玉兰倏地起身,仿佛与命运抗争般信誓旦旦。许是声音过高,在这寂静的深夜中格外响亮,侍女芍药也被惊动了。 “小姐?怎么了怎么了?” “去!把我的夜行衣拿来。” “这么晚小姐要去哪?” “别废话,快去。” 芍药不敢耽搁,忙去衣柜里取了一套夜行衣,服侍白玉兰穿戴整齐,数次欲开口,都被白玉兰一个眼神制止。 “别问,也别告诉任何人。” “可是小姐……” “嗯?”白玉兰抬起一个手刀,威胁道:“想让我把你打晕?” 芍药连连摇头,忙捂紧了嘴巴,用行动向她家小姐证明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家小姐这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性子,真的是让她怕了。以前类似这种深夜出行的事情时常发生,她每每多问两句,就会被一个手刀砍晕过去。 白玉兰满意地点点头,才道:“今夜本小姐要夜探晋王府,芍药,乖,继续睡你的觉。” 闻言,芍药惊恐地瞪大眼睛。 夜探晋王府? 小姐这是嫌自己命长,去送死吗? 不能去啊! 芍药猛地回过神来,刚要开口阻止却发现白玉兰如一道鬼魅般,眨眼便跃窗而出,不见了踪影。 “小姐!小姐别去呀!太危险……” 回应她的是,窗外漆黑的夜色,以及从外面飘进来的一股股热风。这天气,真是热的让人烦躁。 月黑风高夜,三更时分。 白玉兰如狸猫般,在屋檐上灵巧穿行,夜色漆黑如墨,她辨了辨方向,越过恭王府,前方转两条街就是二皇子的府邸。今夜,她倒是要好好探探晋王府这龙潭虎穴。 飞檐走壁、翻墙越廊。 她轻车熟路地跃入晋王府,凭着脑海中熟记的王府地图,躲开值夜的守卫,在府里如幽灵般七转八绕,并不去主屋,反而悄悄潜伏进西厢玉香阁。 听闻晋王近日颇为宠爱新纳的一房小妾,夜夜留宿于此,晋夫人反倒备受冷落,整日独守空房。 玉香阁内,灯火通明。 白玉兰猫着腰,听了半天墙角,一会掩嘴偷笑,一会满面惊愕……嘻嘻,这小妾声音娇滴滴的,撒娇卖萌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哎呀妈呀!堂堂晋王心肠真狠毒,竟然和府里的小妾密谋设计陷害晋夫人,妄想让小三上位! 呸!果然是一丘之貉!龌龊至极! 无意中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白玉兰纠结着要不要去提醒晋夫人一声: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行,事关人命岂能坐视不理?罢了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种事被她碰上,算她倒霉。 白玉兰扭头潜向主屋方向,摸黑一间间搜寻着晋夫人的住处。不料,恰在此时,不远处忽然有人大喝:“抓刺客。” 刺客?哪来的刺客?不会是她吧? 白玉兰瞬间脑子有点方,左右看了看,再朝远处望了望,这才发现原来是玉香阁那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有刺客行刺晋王?嘿嘿,好事啊! 不过与她无关,她如今身穿夜行衣,很可能一现身就会被晋王府侍卫乱箭射杀,还是保命要紧。但,离开之前,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一丝善念,她还是扯下一块布条咬破食指,快速写了四个字,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包裹着,掀开一扇窗,丢进了晋夫人的卧房之中。 此地不宜久留,趁早离开为上。 白玉兰刚松了口气,躲避着府里侍卫,打算从后墙翻过去溜之大吉,冷不丁暗处突然射出一枚飞刀,破空而来。 糟糕! 白玉兰仓促中避开心口要穴,却还是被一刀射中左肩,只听得她闷哼一声,再要趁机翻墙时,才发现不远处已有大批侍卫团团围上来。晕,她竟然这么大意,中了别人的瓮中捉鳖之计。 真是笨死了,让你做好人,让你听到“抓刺客”还不赶紧逃,当什么烂好人,这下怕不是真要丧命于此? 不行!她还不想死! 白玉兰暗自将自己骂了无数遍,却并无慌乱之色,只淡定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淡定地转动了两下,对面立时哀嚎一大片。 第10章 祸水东引 “暴雨梨花针?快躲开!” 躲?来这么多人,能躲开几个?白玉兰蒙着黑巾,冷笑不已。 需知这暴雨梨花针乃暗阁最精密的暗器,内藏三百六十六根银针,根根细如毛发,一旦入体便会随着血脉行走,若非唐门独门手法拔出,中之非死即伤。 这暗器极为歹毒! 故而,白玉兰又转了三下,佯装冲着人多的地方,实则旨在吓退众人,并无伤人之意。趁着众人找柱子、树干,慌忙躲闪之际,她纵身一跃,跳上院墙,负伤而去。 “追!快追!” 一群侍卫醒过神来,纷纷跃墙而出。廊下,缓步走出一劲装男子,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飞刀,邪魅而神秘。 “想逃?恐怕没那么容易。” 白玉兰本以为今夜有惊无险,可刚跳下来就感觉头晕脚软,她偏头朝左肩伤口处一看,血迹何时变成了黑色? 飞刀竟然有毒! 卑鄙!别被她知道这人是谁,不然一定要让这卑鄙小人也尝尝加强版的暴雨梨花针是什么滋味,哼! 负了伤,中了毒…… 白玉兰只得忍痛逃命而去,可惜没跑出多远,便听到后面有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追过来。 真是要命啊! 扫了眼,前方的恭王府,她心一横,决定祸水东引。于是,故意用力按了把伤口处,任由滴落的血迹一路蔓延到恭王府后院院墙内,还特意翻墙而入,在某株花花草草上留了点点血迹,转身便又跳出院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匿起来。 “这边!快!血迹在这里!” “可……这是三皇子的府邸,我等不好贸然进去搜吧?” “先守在外面,只准进不准出,也不许轻举妄动,我去请示主子。” “是!围起来!”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整个恭王府。恭王披衣而起,听到下人禀告之后,脸色立时寒了三分,却慢条斯理地穿戴整齐才慢吞吞走了出去。 “何人胆敢擅闯我恭王府?” 一袭墨袍素衣的少年,面如冠玉,负手而立的模样,温润而尊贵,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晋王府侍卫统领忙上前见礼,躬身回道:“小人见过三殿下!深夜惊扰,只因我家主子今夜在府里遇刺,凶手潜逃,小人一路追至此地,并不敢贸然入府搜查,唯恐惊扰了殿下,故而才守在府外。不知三殿下可曾见到有人闯入?” “没有。”恭王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那凶手十分狡猾,恭王殿下会不会有所疏漏?” 恭王声音微寒:“听你之意,本王府里养着的侍卫护院,全是一群吃闲饭的草包不成?府里今夜有没有陌生人闯入,难不成你比他们更清楚?” 晋王府侍卫统领忙单膝跪地请罪:“小人不敢!” “量你也不敢!”恭王冷哼:“没有诏令,私闯本王的府邸,尔等可知这是死罪?深夜聚众将我恭王府团团围住,这是谁的主意?二皇兄难道不怕本王明日早朝参他一本吗?” “这……这……” “速速离去!否则,杀无赦!” “可是……可是……” 恭王冷声喝道:“李安!” “是,殿下!来人!” 李安一声令下,呼啦啦从府里冲出一众护卫,双方人马立时剑拔弩张。只是,晋王府的侍卫纷纷后退,又不敢真的撤走;恭王府的侍卫个个凶神恶煞拔剑相向。 僵持不下之际,晋王大驾光临。 恭王一眼望见手臂缠着白布的晋王,微微错愕,似没料到他这位二皇兄今夜当真遇刺,且还负了伤。 “三弟!” “二皇兄这是……” “无碍,一点皮肉伤,养几日便好。”晋王笑着解释,率先抱拳行礼道:“惊扰了三弟,是为兄的不是。” 恭王嘴角微抽,还礼道:“二皇兄言重了。” 晋王面有忧色道:“这歹人负伤中毒,必定藏匿于附近。为了三弟的安危着想,为兄若是不入你这恭王府搜上一搜,今夜如何能安枕?想必三弟也不希望睡梦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刺客取你性命吧?” 恭王沉吟不语。 晋王察言观色,又道:“倘若今夜抓不到刺客,任由此人在京都天子脚下肆意妄为,万一再有无辜之人遇害,为兄如何对父皇交待?三弟你,又该如何交待?” 李安眉眼一跳,暗忖:好歹毒的晋王!他这是倒打一耙,故意给我家殿下身上泼脏水啊。 恭王面色微僵,随即笑道:“二皇兄素来能言善道,弟不及也!既然如此,要搜便搜吧!只是,倘若搜不出刺客,不知二皇兄又当如何?” 晋王未接话,朝侍卫统领望去。 侍卫统领重重点了点头。 晋王这才打着哈哈道:“三弟,侍卫们一路追踪至你府上,这绝不会有错。搜一搜,若是刺客藏匿于府上,为兄必定一举将其擒下交给有司法办。可若是搜不出来,那感情好,你我正可求个心安,为兄也好对父皇有个交待。至于惊扰三弟之处,为兄这里先向你赔个不是。” 说完又是深深一揖。 恭王忙侧身让开,并不受这一礼,只道:“藏匿刺客的罪名,本王可担当不起。二皇兄还是搜一搜,也好还本王清白。若搜不出,今日之事,本王自会到父皇面前讨个说法,总不能平白被人诬陷,让人误以为本王派人行刺二皇兄,有谋害之嫌吧?” “呵呵,三弟说笑了,为兄并非此意。” “多说无益。要搜便搜吧!” 两兄弟一翻唇枪舌战,互不相让。恭王抬手一挥,侍卫们便分立两旁让出道来。 晋王踌躇片刻,方示意手下入府搜查。 晋王府侍卫狐假虎威,纷纷冲入恭王府一阵搜查,前院、后院、书房、卧房、伙房、柴房……地毯式一翻搜寻,可说是将整个恭王府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还东敲敲西探探,唯恐府里某处藏有密室,密室倒有,但可惜并无刺客藏匿其中,足足搜了半个时辰之久,才无功而返。 “没有?怎么可能?搜仔细了吗?”晋王简直不敢相信。 侍卫统领沮丧道:“奇了怪了,属下明明一路沿着血迹追踪而来的,绝不可能将人追丢,何况那人中了毒公子的暗器,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远遁,可是……恭王府里并没有搜到刺客的踪影。” 第11章 中毒 混帐东西!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晋王一脚狠狠踹过去,当场将侍卫统领踢翻在地。 侍卫统领忙请罪:“属下办事不力,罪该万死!” “滚!回头再治你的罪。”晋王口中骂着,实则在替下属开脱,转过身,正了正神色,尴尬不已道:“三弟,你看这事闹的……都是下面人大半夜眼神不好,没看仔细才闹出这样的误会。为兄用人不当,还望三弟勿怪。” 恭王淡淡笑道:“二皇兄,这话还是留着明日早朝,去对父皇说吧!夜已深了,二皇兄有伤在身不如早些回府休息。有这么多人随行护卫,本王就不远送了。” “岂敢岂敢!告辞!” 晋王转身带着一众侍卫离去,待到转入另一条街却又停了下来,吩咐道:“张平!你小子到底看清楚没有?” “回王爷,属下们岂敢欺瞒?那刺客必定藏匿于附近。” “量你也不敢说谎!”晋王沉吟道:“不能走,若真的走了,万一刺客逃了,擅闯恭王府的罪名,就落在本王头上。恭王性子软弱,顶多到父皇面前诉诉苦,也不能拿本王怎么样,可万一太子也掺和进来,非要拿此事做文章,只怕本王在父皇心里的地位立时就会降三分。张平!你们今夜就在这里死守,倘若抓不到刺客,本王唯你是问。” “是!” “还有,暗中行事,别再被人抓住把柄。” “是!” “记住,不许偷懒,更不许打盹,都给本王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到了没有?” “是!” “好好守着,本王先行回府。” “是!恭送王爷。” 众侍卫送走了晋王,就近潜伏起来严密监视恭王府。殊不知,白玉兰早就在晋王府侍卫搜查无果撤离之际,趁乱潜入了恭王府。 正阳轩。 “殿下,晋王府的人还守在外面。”李安回禀。 “抓不到刺客,又在我这丢了面子,晋王岂会善罢甘休?”恭王一脚踏入正阳轩,登时傻了眼。 李安的眼珠子也差点瞪出来。 床榻上,一个黑衣女子额头汗水淋漓,左肩的伤口血迹暗黑,显然是中了毒,她难道就是晋王要搜寻的那位……刺客? 她是何时潜入正阳轩的? 李安瞠目结舌,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忙抽出随身佩剑,道:“大胆刺客……” “是你。”恭王一眼认出了白玉兰。 李安一愣,仔细分辨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你怎么是个姑娘?” “废……话……”白玉兰没好气道:“痛……” 恭王使了个眼色,李安忙去关上房门。他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前,扫了一眼白玉兰的伤口。 这毒,宛如万蚁噬心般,令人备受煎熬。 白玉兰墨发散乱,双唇泛紫,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整个人像是个疯子般又抓又挠,又好似怎么抓挠也无济于事,折磨的她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 “姑娘,你怎么成了晋王府的刺客?”李安好奇不已。 “我、倒霉……” 白玉兰死命咬了咬唇,力气大的立时将唇瓣咬出一道血痕,随即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喂!姑娘!姑娘醒醒?” “呱噪!”恭王道:“先救人。” “哦对对对!”李安刚要上前,却又连忙退后,顾虑道:“殿下,这……她可是个姑娘家,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还是亲自来吧。” “去请大夫。” “不行,殿下,这么晚去请大夫,岂不是不打自招?” 恭王不悦道:“怎么救?” “殿下只需拔出暗器,将伤口清理干净,再敷上解药即可。属下认得晋王府毒公子的暗器,看似歹毒,实则不足以致命,可若是不及时救治,指不定这位姑娘就会先被这毒给折磨死。” “你说得倒轻巧!” 恭王瞪他一眼,挥了挥手。李安忙跑出去,取来了药和一盆清水。放好后,便急急忙忙出去,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拔刀,他动作干脆利落。 清洗伤口嘛…… 过程很是波折,场景很是香艳。 这刀拔出来简直太容易,可伤口在左肩,要上药势必得宽衣解带,孤男寡女的,又尴尬又暧昧。 恭王面红耳赤,亲力亲为。 姑娘人事不知,任由摆布。 好不容易上了药,白玉兰昏迷中感觉到没那么痛苦,折腾这么久,终于沉沉睡了过去,难为堂堂恭王殿下只能望着佳人一阵无语。 他找了她两年之久!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再度相见。两年前她女扮男装曾救过他,今日他又怎能见死不救? 恭王抬袖拭汗,望着霸占了床榻陷入昏迷的少女,深深感觉到自己招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人是救了,可晋王府的侍卫还死守在外面,倘若被晋王发现了她,只怕连累他事小、她性命难保才是真。 该如何护他周全才好? 她真是给他出了一道好大的难题。 李安叩门,问道:“殿下!属下可以进来吗?” “进。” 恭王转身朝外走,李安刚进门,正朝床榻方向探头探脑,眼见之下,只得跟着又出门。 “让她好好休息,此事,切勿声张。” “属下明白。” 恭王叹了口气道:“此事,晋王必不会善罢甘休,本王若要护她周全只怕不是一件易事。李安,去查清楚她的身份,另外,今夜晋王遇刺之事也要查清楚。” “殿下当真要管这桩闲事?” 恭王凉凉说道:“刚才不是你让本王出手救人的吗?如今人在我府上,有理说不清,想要置身事外,可能吗?” 李安反驳:“话可不是这么说,殿下,你想啊,出手相救那是为了报答这位姑娘对殿下昔日的恩情,可她若真是晋王府要捉拿的刺客,我们救了她,再把她交出去不就好了吗?” “交出去?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把人交出去,晋王就能善罢甘休,他不借此良机给本王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本王就已谢天谢地。” “不至于吧?”李安惊恐:“晋王可是殿下的亲兄弟!” 恭王轻叹:“皇家操戈,哪有什么兄弟之情?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弑父、弑子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 第12章 入掖庭 “全怪属下!”李安自责道:“适才就该直接将人送到晋王府上才对,这可好,救了人反倒连累了殿下。” “胡说什么?本王若是见死不救,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是属下失言,属下这就去打探消息。” 恭王今夜被人霸占了卧室,只得去书房安歇,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随手拿了本《诗经》翻阅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恭王扫了两眼,脸颊微烫,心里愈发烦躁起来,怎么偏偏拿了这本书?他将《诗经》朝案上一扔。 少女娇艳如花,肤白貌美。 他自诩正人君子,适才疗伤上药也绝对目不斜视,可是,毕竟与那姑娘近距离接触,有了肌肤之亲。虽说她人昏迷着,并不知情,可他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刚才那香艳的疗伤场景。 他出身皇室,后宫佳丽三千,自小就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美人,并不会轻易被美色所惑,可今夜霸占了他床榻的少女,却令他心浮气躁。 这少女,初见时她黑衣蒙面下手狠辣,正与暗阁杀手拼命;再次相遇时,她女扮男装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当街揍了驸马爷的护院家丁;时隔两年,她又夜闯晋王府…… 此女所作所为,想不引起他的注意都难。恭王倒从未怀疑过,白玉兰也有可能是晋王派来的细作。 虽只有三面之缘,他却打心底信任她,或许得归功于这女子的独特吧,似她那般动不动就将人暴揍一顿的脾气秉性,委实不是细作的人选。 “殿下,属下已查明那位姑娘的身份,她乃是白毅嫡女,行六……” “谁?再说一遍。”恭王心神一颤。 李安有点摸不着头脑,重复道:“她乃白毅嫡女,行六,闺名玉兰。听闻白家有意送三个女儿入掖庭,数日前白子皓也曾亲自面圣,若是不出意外,陛下必定会将白家三女指给殿下、太子以及晋王。”李安躬身回禀打听来的消息。 “哦?”恭王状似沉思:“竟有此事?” 白玉兰!她竟是…… 李安又道:“殿下,如今白姑娘在恭王府,晋王必不肯善罢甘休,这件事该如何善了?” 恭王不答,只道:“该进宫了。” 恭王这一趟进宫,不仅参了晋王一本,还悄无声息改了她的赐婚手谕:白玉兰乃白家嫡女,原本被东周帝君指给了东宫太子,可恭王这么一插手,却成了白府四小姐白玉凤指给东宫太子。 这是后话,且表过不提。 白玉兰中毒昏迷根本不知道此事,即便知晓,大抵也不会太在意。白家三个女儿将分别指给皇族三位皇子为妾,至于被指给哪位,在她看来基本没区别。 晋王府遇刺一事,第二日一早便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白府。 芍药守了一整夜不见自家小姐归来,正心急如焚,跑去找白子皓求救,偏巧今日白子皓当值不在府中。芍药只得急急忙忙折回去寻找二公子三公子,打算去晋王府救人。 芍药不知,恭王已派人知会了白子皓,告知白玉兰负伤如今在他府上一事,顺便和白子皓联手,加上晋王的人手一起在京城搜捕真正的刺客。 这三方人马强强联手。 不到一日功夫,刺客便被缉拿归案。 刺客当然不是白玉兰。 入夜时分,白子皓急匆匆赶来恭王府接人,白玉兰还在昏迷之中。 白子皓和恭王照面,在书房密谈许久,至于谈了什么则无第三人知晓。 当夜,白玉兰被接回白府,芍药才如释重负。 晋王府。 毒公子冷邪正在书房内与晋王密谈:“晋王殿下,昨夜闯入府中之人,除了刺客,另外还有一名女子。此女身手不弱,且与暗阁颇有渊源,暴雨梨花针乃是暗阁的独门暗器,杀伤力极其强大。在下虽伤了此女,却也被她逃了。” 晋王沉吟道:“恭王府里并没有搜到人,你说,难不成此女有飞天遁地之能?” 毒公子道:“刺客既已擒获,晋王殿下性命暂时无碍。冷某欲亲自前往暗阁一趟,打探此女的行踪。顺便,此行若能将暗阁拉入殿下阵营,何愁大事不成?” “也好!你去吧。” 毒公子冷邪躬身应:“是。” 这件事便就此暂告一段路,毒公子日夜兼程赶往暗阁,白玉兰老老实实待在白府养伤。 白玉兰本来还打算亲自去一趟窦家退亲的,结果她被白子皓禁足,每日派了五兄妹轮番“监视”她,不许她踏出白府半步,退亲一事也就无疾而终。 不料数日后,窦府竟主动派人前来退亲。 正合白玉兰之意。 白玉兰自然不知这是恭王的手笔:那夜,白子皓与恭王见面时,曾提及了此事。白子皓原本恳求恭王,将白玉兰的名字从名册上删去,可恭王三言两语就说服了白子皓,表明要让白玉兰入恭王府的态度。 白子皓当场就点了头,就这么把白玉兰给卖了。 恭王的神通广大,白子皓的态度转变,以及窦府的主动退亲,凡此种种,皆不为外人所知也。 数日后,白家三姐妹如期入了掖庭。 罪臣之女入宫的待遇:为奴为婢。第一日,安排住处,分派活计,熟悉环境。第二日,开始学习各种宫规礼仪,午膳后,三姐妹负责洒扫庭院、浣衣,干的全是粗活。 与别的宫女、内侍,并无区别。 唯一不同之处便是,白家三姐妹入掖庭只是暂时的,盼着哪天东周帝将她们指给某位皇子,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替白家洗清冤屈。这才是她们入宫的目的,也是白家姐妹此生的宿命。 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 在掖庭,白家姐妹互相扶持,十分低调。三位皇子中,太子居住东宫,晋王每日早朝必至,恭王更是时常来后宫探望皇后娘娘的病情。 这对三姐妹而言,可谓天赐良机。 她们只需,获得某位皇子的青睐,即可。即便她们不主动出击,耐着性子等待的话,外有白子皓暗中筹谋,迟早也定会入某位皇子府邸。 然而,这巍巍宫墙之内本就是权力斗争的核心之地,危机四伏。 那只幕后黑手,又岂会放过她们? 入掖庭短短十日,下毒、暗杀、陷害,花样百出。三姐妹数次险象环生。万幸,白玉兰十分机警,每每化险为夷。几番惊吓之下,白玉凤和白玉梅两姐妹整日胆颤心惊,在掖庭度日如年。 第13章 龙氏三兄弟 这日,恰逢中秋。 东周帝在皇宫大宴群臣,皇后娘娘也带病出席,整个后宫处于一片喜乐祥和的假象中,实则文武百官后宫嫔妃之间暗潮涌动,各有算计。 凡宫中设宴,御膳房必定人手不足。按照往日惯例,一般会从掖庭临时抽调人手。 白家三姐妹,今夜负责端菜。 白日忙了一天,夜里还要伺候各位达官显贵。 白玉兰自幼习武,体力尚可。 白玉凤、白玉梅二女娇滴滴的,身子可就有点吃不消。白玉梅又累又困,频频以手掩唇打哈欠,白玉凤前日就病了,虚弱到整个人有气无力,像是风一吹随时就会倒下去的样子。 身着统一的侍女宫装,白家姐妹规规矩矩排在队伍中间,来来回回数趟,一盘盘送菜,很是辛苦。 中秋宴上,早有好几双眼睛盯上了白玉兰。 首当其冲之人便是当朝驸马梁荣,他竟认出了曾女扮男装的白玉兰。他频频望着白玉兰的阴毒眼神,好似打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再者是太医院判,窦宪和窦家的三个纨绔子弟:窦乾、窦坤、窦易。数月前,恭王亲自登门说项,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使得窦家主动登门退亲一事,在窦家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窦宪心底暗自犯嘀咕:原本白家大势已去,可经此一事,莫非又攀附了最有可能继承东周国王位的三皇子? 不得不说,窦宪的政治嗅觉,十分敏锐。 除了这几人之外,连三位皇子也时不时扫一眼白家三姐妹。白子皓送三女入宫,暗中花重金托了关系,在三位皇子面前各自提了提白家三姐妹。 其实,自从三姐妹入掖庭开始,太子、晋王和恭王早就暗暗留了心。 白四小姐端庄文静,体态轻盈。 白五小姐娇俏妩媚,身段玲珑。 白六小姐清瘦柔弱,这小女娃才多大?十三?虽眉清目秀,但到底年纪小了些,还没长开呢! 晋王只看了两眼,便将视线锁定在白玉凤和白玉梅身上,心底暗自评判着哪位美人更美三分。 东宫太子却对白玉兰很感兴趣的样子,原因无他,只因驸马梁荣刚刚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太子这才知晓,白玉兰和他的三弟,竟还有这么一出“拔刀相助”的趣事,当即冲着恭王遥遥举杯。 宫里人多眼杂,恭王的视线偶尔落在白玉兰身上,心思却不曾外泄半分。 忽见,太子冲他举杯,笑得意味深长。 恭王心神微动,微微点头,同样遥遥举杯,随即一饮而尽。 孰不知,太子、恭王这边互敬,晋王冷眼旁观,有些坐不住了,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二人联手,起身道:“太子殿下!三弟!来,本王敬你们一杯。” 一声“太子殿下”,敬意满满。 一声“三弟”,却更显兄弟情深。 既让所有人挑不出错,又向恭王示好,暗中表达了拉拢之意,可谓心机深沉,句句珠玑。这称呼之间的细微差别,令太子和恭王,同时神色不悦。 太子端着东宫的架子,稳坐不动。 恭王执杯起身,一饮而尽。刚要坐下,却见晋王一手执壶,走上前来亲自为他蓄满酒杯。 “三弟,你我兄弟两年不见,难得今日中秋佳节,良辰美景,愚兄定要与你畅饮一番,不醉不归才是。” 太子的脸色,已十分难看。 恭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见他急中生智,转身道:“每逢佳节倍思亲,小弟离京数年,甚是想念父皇母后和两位兄长。大哥!二哥!小弟先干为敬。” 这称呼,明显比晋王高明了许多。 只论兄弟情谊,不论亲疏有别。姑且不论是否有拉拢之意,到了恭王这里一概一视同仁。言外之意: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就别玩亲疏有别那一套了吧。 闻言,太子面色和缓了些许,晋王脸上的笑意却明显挂不住了。 白玉兰看到这一幕,当即对恭王剐目相看。难怪他只身一人在南楚国当质子,却能毫发无损,似他这般八面玲珑,说话间滴水不漏之人,绝对不容小觑。 “陛下到——” “皇后娘娘到——” 随着内侍的通传声,东周帝君与苏王后,相携而来。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迎接。 “臣等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赐坐。” 东周帝君龙煜,年过半百,却神采奕奕。反观苏皇后,四十出头,妆容精致,只是依旧难掩病容。 三位皇子上前,跪地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愿父皇母后万福金安!” “好,好,吾儿快快平身。” “宸儿,快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苏皇后眼眶微红,冲恭王招手。她似乎已预感到时日无多,愈发多愁善感,一见到唯一的亲骨肉,便控制不住情绪险些当众落泪。 “母后!” 恭王走至宝座前,立时有宫女搬来了座椅。没等他坐下,苏皇后便急忙拉着他的手,再也舍不得放开。 这厢正母子情深,那厢东宫太子和晋王还站在原地。同样是皇子,他们二人虽是庶出,可苏皇后当众这般区别对待,不免让他们有些难堪。 东周帝眼见,轻咳了一声:“今日佳节,众卿不必拘束,且随意些。旭儿,炎儿,入座吧!你们兄弟二人待会可要替父皇多敬众爱卿几杯。” “是!父皇!” 待二人落座后,稍微有些眼力的文臣武将便一一主动上前,敬太子一杯,敬晋王一杯,不偏不倚,各种阿谀奉承,口若悬河般尽挑吉祥话来说。 东周帝君,居高临下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再看看自家人中龙凤般的三个儿子。 甚是欣慰,也甚是忧心。 长子龙璟旭,自小养尊处优,贪图享乐,虽十岁便被立为太子,被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二十余载,却依旧平庸无能,文治武功远远比不上两个弟弟。 次子龙璟炎,有勇有谋、能征善战,屡立战功,倒是不可多得的一名将才,可他贪图美色,府里姬妾成群不说,强抢民女之事私下里也没少干,德行有亏啊! 小儿子龙璟宸,乃是皇后所出,身为他的嫡子,又文武全才,十五岁已名满天下,极重孝道,本该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只可惜这身子骨…… 第14章 东宫太子 “你!过来斟酒!”太子突然开口,看似随手一指,实则就是故意找白玉兰的麻烦。 东周帝扫了一眼,并未当回事。 立储,乃是国之大事。如今太子年过三十,性情、能力、才干皆已定型,只怕将来难堪大任。太子正位东宫二十余年,名分早已定下,轻易动摇不得。 易储的念头,在他脑中只是一闪而过。 白玉兰正好奇地打量这位东周国帝王,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西夏国王那慈爱却苍老的容颜……前世她的父皇,膝下只她一女,为了护西夏国不惜将她远嫁,与南楚联姻,最后却也落得国破家亡的悲惨下场。 见她径自发呆,太子微微挑眉望来。 白家两姐妹在旁眼见,一时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忙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 “说你呢!对!就你!还不过来。” 白玉兰眨眨眼,抬步走上前去。众目睽睽之下,但见此女一身浅粉宫装。 明显是掖庭最低等的宫女,神色间不见半点紧张,清瘦柔弱,却步履从容。 在她走来的过程中,太子偏头低语,语气里满是怀疑:“就她?以一敌十?” 驸马梁荣忙道:“太子殿下,千万莫要小看此女。” 白玉兰已走到了太子桌前,弯腰,抬手,执壶,长长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垂了下来。 斟酒后,便退在一旁。 太子举杯饮酒,刚入喉不久,便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紧跟着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太子!” “殿下!” “旭儿!”东周帝色变:“快宣太医!”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齐齐惊呼。东宫太子,乃国之储君,如今当众吐血明显是中了毒,此事非等小可! 太医院院判窦宪,今夜恰巧赴宴,立时疾步上前为太子诊治。一番望闻问切,又是扎针,又是恰人中,甚至连宫中御用的“百毒丹”,也毫不迟疑喂入太子口中。 这百毒丹,可解天下百毒。 随即,又见窦宪取出银针,探入太子的酒杯之中。杯底有少量残余酒水,可验一验有没有毒,却是绰绰有余。所有人都止住了呼吸,目不转进盯着窦宪手中那根银针。 探入、取出…… 果不其然,银针已变成了黑色! 白玉兰心头一紧,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中还拿着的那壶酒。若说太子是因为喝了有毒的酒水,岂不是说,她是谋杀太子的凶手? 毒杀太子,这可是死罪! 驸马梁荣倏地朝她这边望来,凌厉毒辣的眼神,像是一条毒蛇般,直看得白玉兰头皮发麻。 糟糕! 这驸马爷该不会早就认出她了吧? 只见梁荣三步并作两步,眨眼走到了白玉兰面前,抬手便要夺走她手中那壶酒。 此酒关乎她的生死性命,白玉兰岂能眼睁睁任由其落入他人之手? 二人一夺一护,各不相让。 酒壶的壶盖,在二人拉扯间掉落在地,酒水也洒落二人衣袖之上。 “父皇……” 恭王刚要开口,东周帝猛地瞪过来一眼,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恭王突然意识到:此事兹事体大,一旦他插手其中只怕会适得其反。纵然再心急,此时却万万不可与白玉兰有任何牵扯,否则,她只会死得更快。 “来人!将此胆大妄为的婢女拿下!”东周帝开了口,立时有宫廷侍卫拔刀上前。 梁荣趁机夺走了那壶酒,甩了甩衣袖,这才将那壶酒送到了窦宪面前,由着他查验是否有毒。 壶中酒水,有毒! 这下,白玉兰百口莫辩,当场被侍卫擒拿,两把钢刀立时架在了她细嫩的脖子上。 顷刻间,便会命丧当场。 “六妹!六妹!”白家两姐妹吓得慌忙跑过来,几乎哭晕过去。 反观白玉兰,一双宛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微微歪着小脑袋,神色平静,似在思考。落在众人眼里,只觉得这女娃竟似不知大难临头一般,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 “窦院判,太子可还有救?”东周帝急问。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的酒杯中有毒,这壶酒同样有毒,显然是被人蓄意毒害。不过,陛下且宽心,微臣已给太子殿下服用了‘百毒丹’。此丹可化解天下百种奇毒,太子殿下稍侯便会醒转,并无性命之忧。” 东周帝稍稍松了口气,气怒之极道:“将此居心叵测胆大包天的贱婢,拖出去,凌迟处死!” “父皇!” 白玉兰万万没想到,率先为她求情之人竟会是晋王,别说她没想到,白家两姐妹和在场众位文武百官,同样震惊莫名。 只听晋王朗声说道:“望父皇暂息雷霆之怒!此女只是掖庭一个小小的宫女,且如此年幼,怕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即便当真是此女在酒水中下毒意图谋害太子,其背后必定有主使之人。依儿臣愚见,此事不如交给儿臣,儿臣主管吏部,定会将此事彻查清楚。待揪出幕后真凶,再行发落不迟。” 东周帝垂眸看着下方的晋王,说实话,心头掠过一丝狐疑:太子中毒一事,与晋王是否有关? 晋王心中想的却是:此女竟敢毒杀太子,胆子可真不小。可惜,太子竟然没死。若她今日不死,定要将她纳入府中为他效力才是。倘若,晋王早知他救人之举,招惹了帝王的猜忌,只怕会恨不能立时亲手杀了白玉兰泄愤。 恭王置身事外,倒是很识时务。 落在白玉兰眼里却不免觉得此人凉薄,一如当年南楚除夕宫宴她身死那夜,他便是这般如一个外人般,冷眼旁观,不言不语,哪怕那日他也是当事人之一。 白玉兰同样冷眼旁观,将众人的神色一览无遗,心下对这位恭王殿下的观感,一落千丈。 “陛下!可否容我自辩?” 她一开口,立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众人无不好奇,如今她还能如何自辩? 驸马梁荣却怒声道:“大胆奴婢!谋杀太子是诛九族的死罪,众目睽睽之下,又有毒酒为证,你竟妄想狡辩?来人,还不速速将她押入大牢?” 第15章 算计 “且慢!”晋王喝止道:“驸马爷,上有父皇母后在场,下有本王和恭王,何时轮到你在此发号施令?” 驸马梁荣眼神闪烁,一时竟无言以对。 若真计较起来,就凭他适才的言行,不仅有逾越之嫌,还可能让有心人看出破绽。思及此,梁荣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忙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白玉兰一直盯着他看,自然看出了些许端倪。 原本她只是怀疑,此时见驸马神情慌张,明显是做贼心虚,心中便愈发笃定这场中秋宫宴毒害太子的阴谋,有六成把握跟此人有关。 “白玉兰参见陛下!” “免礼吧。” 白玉兰规规矩矩行了叩拜大礼,无视脖颈两侧的钢刀,起身,一步步走至太医院判窦宪面前,抬起了她那沾染了酒水的衣袖。 “陛下!适才驸马爷从我手中夺走酒壶,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得拼死相护,怎奈我弱不禁风力气也小,怎比得上驸马爷?酒壶被驸马爷夺去,可是壶中的酒水却洒在了我的衣袖上。” 弱不禁风? 力气……小…… 力气小?能以一敌十当街殴打他府上的护卫?她白玉兰若是弱不禁风,那他府上的护卫算什么?驸马梁荣嘴角狂抽,恨不能冲过去撕烂白玉兰的嘴巴。 白玉兰抽丝剥茧道:“众目睽睽之下,太子殿下中毒喝的酒水,和洒在我衣袖上的酒水,同出一壶。关于这一点,不知陛下和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众人明哲保身,谁也不答腔。 东周帝微微颔首,道:“你继续说。” “既是同一壶酒,倘若我这衣袖上的酒水,窦太医查验之后也有毒,那我认罪伏诛,绝无怨言!” “六妹……”白家两姐妹吓得面如死灰。 白玉兰又道:“倘若无毒,不知是否可证明我的清白?至少能证明,我为太子殿下斟酒时,这壶酒水中是无毒的。至于太子殿下是何时中的毒,只怕就要问问驸马爷了。” 此言一出,梁荣当场色变,“你……你一个掖庭奴婢,竟敢自称‘我’?还敢诬陷本官?谁给你的胆子?” 白玉兰只道:“窦太医,有劳了!” 窦宪眉头皱成了川字,神色十分复杂,盯着白玉兰看了好一会,这才开始验毒。白玉兰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神态,怎么看也不像是毒杀太子的真凶,反观驸马梁荣,倒有些欲盖弥彰之嫌。 盏茶功夫后,查验结果已出。 窦宪脸色难看道:“回禀陛下,无毒!” 众人无不惊奇:同一壶酒,太子饮下便中毒,洒在婢女衣袖上的则无毒?此等怪事当真令人费解。别说众人想不明白,窦宪心里也是疑窦横生。 当众打脸啊!还打得啪啪响。 同样一壶酒,前面查验有毒,且和太子所中之毒一般无二;后面查验却无毒。 这岂不是在质疑他医术不精吗? 若是连他这位太医院院判也解释不清楚其中的缘故,岂不成了笑柄?故而,窦宪脸色很难看,可他的的确确想不明白。 白玉兰浅笑:“陛下!不知可能还我清白?” 东周帝龙目精光闪过,却沉吟不语。 晋王突然道:“驸马爷,这壶酒唯独你与这婢女二人碰过,难不成是你意图谋杀太子?” “噗通!” 驸马梁荣当场骇得跪倒在地,连声含冤:“臣冤枉!臣万万不敢毒害太子殿下啊!还请陛下明察。” “来人!搜身!” 东周帝一声令下,当朝驸马和白玉兰二人,同时被侍卫上上下下搜了个遍,结果愈发出人意料。他们二人身上,竟无一人携带毒药。 此案情越来越离奇。 “陛下!”白玉兰道:“除了我二人之外,还有一人也曾接触过这壶酒。奴婢斗胆猜想……” “父皇!” 恭王倏地出声打断白玉兰,众人但见他上前,附耳对东周帝说了什么,便见东周帝猛地朝太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不得妄议。” 东周帝起身,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多时,也散了去。 “今日,你欠本王一个人情。”晋王离去前,特意走到白玉兰身边,低声说了句。 白玉兰刚想答谢,猛然瞧见恭王冷冷瞥来一眼,别有深意,她一个失神便只屈膝行了个礼,以示答谢之意。 东宫寝殿。 太子早已被侍卫送回,此时里里外外宫女侍卫济济一堂,刚刚醒转过来,便见身着一袭明黄龙袍的东周帝,黑着脸大步走来。 太子龙璟旭慌忙躺回去,闭眼装昏迷。 耳畔传来沉稳急促的脚步声,宫女侍卫哪个不是轻手轻脚的?他自然分辨的出这是父皇的脚步。 近了……近了…… 太子睫毛轻颤,能感觉到父皇已走到他的床榻前,却并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就那么站着,却一言不发伫立好半晌,吓得他醒也不是、装睡更不妥。 知子莫若父! 他的长子、他亲自选的皇位继承人,带在身边教养十多年,焉能不知其性情及行事风格?东周帝眼底蒙了一层阴霾,良久才抬手挥退了一众宫女侍卫,寝殿内只留父子二人。 “太子!你还要装到何时?” “父……父皇……” 东周帝恨铁不成钢的怒吼,惊的太子慌忙一骨碌从床榻上滚下来,跪地请罪。 “你可知错?” “父父父皇……儿儿儿臣……”太子定了定神,才道:“儿臣愚钝,不知犯了何错?还望父皇明示。” “好!很好!” 东周帝一脚踹过去,当场将堂堂东宫太子踹翻在地,却还余怒未消,转出屏风,抽出外间悬挂的一方宝剑,拔出来便直指太子。 太子吓得面无血色,这才知道怕,只顾磕头求饶:“父皇饶命!饶命啊!” “哼!你还不认错?” “儿臣知错,儿臣知错!儿子纵有百般不是,父皇也当保重龙体,还请父皇息怒……” “咣当”一声! 东周帝扔了宝剑,喝问:“你可真有出息,堂堂东宫太子,不惜给自己下毒,只为诬陷一个婢女。说!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万万没想到他苦心谋划的这一切,既然这么快就被揭穿,满脸惊恐望来:“父皇如何得知?” 此言一出等于不打自招。 太子暗自懊恼,忙跪地认错:“咳……儿臣该死!儿臣罪该万死!父皇,白毅功高震主目中无人,虽已身死,可白家后人尚在,若不将其斩草除根,儿臣寝食难安。” 第16章 分明没安好心 “区区一个婢女,难不成还能颠覆朝纲不成?” “父皇有所不知,白家送三女入掖庭,原本就打着攀龙附凤的鬼主意,一旦白家得势,焉能善罢甘休?”太子揣度着东周帝的息怒,又道:“儿臣今日此举,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罢了。此事,事先未曾告知父皇,劳父皇为儿臣担惊受怕,实乃儿臣之过!” 眼见东周帝面色稍缓,太子心知,这番说辞算是暂时蒙混过关了。他能如此拿捏东周帝,皆因他清楚一件事:白毅功高震主乃是他父皇心头的一根刺! “起来吧!” “谢父皇。” 东周帝沉声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日后,你若再这般任性胡来,朕绝不轻饶。给自己下毒,亏你想得出。罚你,自今日起闭门思过半个月。” “是!多谢父皇教诲,儿臣今后定当谨言慎行。恭送父皇!” 东周帝走后,太子才软倒在地,半天起不来身。今日真是兵行险着,却得不偿失啊! 谁能料到太子为了彻底扳倒白家,竟不惜自己给自己下毒!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下了毒,其中内情,却不为外人所知。 或许,驸马爷是同谋,也说不定。 但,此事主谋是东宫太子,东周帝不好重罚太子,重提轻放,驸马自然也不能论罪。中秋宴上太子中毒一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自此之后,太子闭门思过,没空找白家姐妹的麻烦。驸马战战兢兢,数日不曾进宫。 白家姐妹在掖庭的日子,倒平静了不少。 只是—— 晋王每日下了早朝,却总要绕路到掖庭晃一圈,有时和三姐妹说两句话,有时打赏些盒糕点衣物之类,即便人不能亲临,也会派人前来说一声。 白家姐妹一头雾水,真没搞懂晋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们却清楚恭王不高兴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 每每晋王来掖庭,附近必定有恭王或其侍卫李安的身影,既不上前,又不离去。恭王,时常用一双冰冷的眼眸,瞧着白家三姐妹。 似警告,又似…… 白玉兰有次故意挑衅,和晋王走得近了些,便见恭王当场黑了脸,一掌袭来。 凌厉的掌风! 强劲的内力! 若不是白玉兰早有防备,应变及时,只怕便会当场吐血受伤,至于死不死,另说。 恭王缓步而来,身姿挺拔,俊美的容颜上,一片冰寒之色。他一言不发看了白玉兰一眼,警告之意十分明显,似乎也很不齿她意图接近晋王的行为。 清贵高冷的样子,气得白玉兰暗暗磨牙。 晋王眼见,开口道:“三弟,你怎么也在?” “二哥,太子殿下中毒一事,扑朔迷离,不知吏部可查到了幕后真凶?” “这……”晋王轻咳道:“尚未查明。” 恭王正色道:“本王倒是有些线索,正要告知二哥。” “哦?是何线索?” “二哥打算在此,当众说出?”恭王说话间,斜睨了旁边的白玉兰一眼。 晋王会意,忙扯着恭王离开。 白家三姐妹面面相觑,白玉兰望着二人的背影,只恨此地乃皇宫,不然的话,她定会将这目中无人各种找茬的恭王,暴揍一顿,才解恨! “六妹,三殿下对你似乎……”白玉凤若有所思。 “我也瞧着这位三殿下看六妹的眼神不一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我们三姐妹总算有一人有希望。”白玉梅双眼发光,沉吟道:“不过二殿下对六妹似乎更上心,没看见近日二殿下时常来掖庭寻六妹吗?” 提及晋王,白玉凤的眼神闪了闪。 “上心?”白玉兰冷哼:“分明没安好心!晋王想要从我身上查明太子中毒的真相,至于恭王,我与此人大抵八字犯冲。” 白玉梅却打趣道:“你幼年时,常随父亲入宫,是三殿下对你照顾有加。每每回府后,六妹总是喋喋不休说着‘宸哥哥’如何如何,六妹莫非忘了?” “五姐莫非忘了,上次我落水患了失忆之症?”白玉兰淡淡道:“如今白家今非昔比,过去种种,毕竟已时过境迁,五姐也忘了才好。” 白玉梅脸色的笑容,霎时僵住。 是啊! 过去种种……早已时过境迁……谁还记得镇国公府昔日的辉煌?而她们,如今也只不过是掖庭的杂役奴婢罢了。只有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存活下去,将来才有可能出人头地,白家才有希望。 思及此,三姐妹愈发坚定了求生的信念。 半月之后。 白家三姐妹便被内廷总管带出掖庭,亲自送去了东宫,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们在东宫好生伺候,尤其是白玉兰。 别看这女娃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样,可谁敢招惹她?敢给太子下毒,敢跟驸马爷叫板,敢与晋王打得火热,还敢惹得天子震怒……这桩桩件件,试问整个皇宫,数千宫女奴婢之中能找出第二人吗? 白家小六,将门之后,不好惹啊! 内廷总管虽没见识过白玉兰的身手,却已有了这等觉悟,以前还每每诸多刁难,经过太子一事后明显收敛了许多。白家姐妹在掖庭的日子,也相对太平了些。可这才没安生几日,就又被太子一道诏令给送入了东宫。 来者不善啊! 白玉兰心里很清楚,这是太子在伺机报复之举。但她,又有何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入宫,不求荣华富贵。 所图者……甚大…… 整个皇宫,分东六宫和西六宫。东宫,太子居毓庆宫,太子妃等妃嫔居永和宫各殿,亭台楼阁极尽精巧,古玩字画极尽奢华,宫女奴婢个个娇俏。 内廷总管安排白家三姐妹,负责毓庆宫每日的洒扫。这差事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 关键是,毓庆宫大啊! 特别的大! 绕着毓庆宫外墙走一圈,白玉兰这小胳膊小腿要走上整整大半日才行。 三姐妹如往常一样,分工合作:白玉凤和白玉梅负责殿内卫生,白玉兰负责打扫殿外。 扫地而已,容易。 第17章 明哲保身,你可懂 整个东宫每日皆有专人负责清扫,本来就不脏,只是深秋初冬交替之际,满地落叶需要时不时清理。白玉兰正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地面,太子突然迎面而来。 巧合的是,她刚刚挥起的扫帚带起的枯叶和灰尘,刚好落在太子身上。 衣袍、鞋子,皆脏了一大片。 白玉兰动作僵住,视线定格在太子身上那一袭绣着祥云的白色长袍上,忍不住嘴角一抽。 太子这是……没长眼? 她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扫地,太子怎么就那么巧刚好迎着她的扫帚而来?来者不善啊!太子的衣袍靴子都是内务府专门订制,今日干嘛偏偏选了一件白色? 这是故意来找茬的吗? 白玉兰暗忖:她不仅仅和恭王命里犯冲,和这位东宫太子也犯冲啊! 太子止步,冷冷朝她望来。 他不开口问罪,身旁的贴身太监小路子,却喝道:“大胆!没长眼吗?还不快向殿下请罪?” 跪?不跪? 白玉兰半点没纠结,果断就跪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是堂堂东宫太子,她如今只是一名宫婢,由不得她挑战皇权。 太子见她跪得这么干脆,面色缓了些,背负双手绕着她走了两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是你呀!白家幺女,白小六,对吧?你倒是真有几分胆色,竟敢毒杀本太子。” 白玉兰垂眸不语,老老实实跪着。 是否是她在酒水中下毒,此事中秋夜宴当晚,便已解释清楚。太子既然能将她调来东宫,明摆着就是要报复。如今身在东宫,太子想怎么整治她,她也只能接下,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怎么不说话了?莫非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想要谋害孤的性命?” “……” “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当重重罚你!” “……” “你说该如何罚你才好?杀了你?你可知,你的性命在孤眼里就如蝼蚁一般,孤要你生,你便可生;孤要你死,你便活不成。且容孤好好想想,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 有人疾步而来,回禀:“太子殿下,恭王来访。” 果然! 不远处,墨袍白衣的恭王,正被一侍卫引领着走来。太子上前迎了两步,笑唤:“三弟!” 恭王拱手行礼:“璟宸见过太子殿下!” “自家兄弟,无需多礼。” “太子身份贵重,礼不可废。”恭王扫了一眼白玉兰,疑惑道:“皇兄这是在做什么?” “哦,没什么,这婢女手脚笨拙,孤正在罚她。”太子转而冲着白玉兰道:“今日,你便跪在此地思过,日头落山之前不许起来。三弟,里面请!” 当着恭王的面,太子自然不好太过刁难,免得又传到父皇耳朵里。 太子说完,转身而去。 小路子派了身后两名太监监督,也跟着离开。 白玉兰有点吃惊,万万没料到太子故意来报复她,自言自语说了半天,最后因为恭王突然来访竟只罚她跪两个时辰。太子当然不会放过她,但听到这样的惩罚,她明显松了口气。 在东宫,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啊! 若只是罚跪两个时辰,这也没什么。秋日晌午过后,天气渐渐转凉。偏偏小路子留下那两个太监,在她跪了大半个时辰后,一人端来一盆冷水,自上而下,将白玉兰浇了个透心凉。 水珠从额头滴落。 白玉兰抬头,看着那两个太监,暗暗记下了他们的长相。她的眸子,太过于平静,不辨喜怒,却让人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宛如沙漠里的饿狼,正盯死猎物。 这样平静的眼眸,这样一言不发的女娃,令那两个太监当场心里发虚,一人扬声怒喝:“看什么看?这都是太子殿下对你的惩罚!好好跪着,时辰还早着呢!” 白玉兰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十三岁的柔弱女子,已这般喜怒不形于色,长大了还得了?两个太监似乎预感了危险,纷纷后退,站得远了些监视着。 这一幕,被恭王看在眼里。 早在那两个太监泼水之前,他已从殿内走出,便站在走廊下看了个真切,既不上前阻止也不离去,似乎存了心要看她如何应对。 其实,白家姐妹被内廷总管带出掖庭那一刻,恭王便已得了消息,这才来了东宫,偏巧赶上太子故意报复白玉兰,无形中又一次替她解了围。若非他的到来,指不定太子会怎么刁难呢! 这一盆冷水,就是例子。 如上次,他不能出面,至少不能让太子察觉到他有庇护她的心思。所以,即便看着她瘦弱的小身板,在冷风中开始瑟瑟发抖,堂堂恭王也只能装作视若无睹。 临走前,特意从她眼前经过,顿步,说了句:“明哲保身,你可懂?” 负手而立的他,身姿俊逸,容颜倾世。 双膝跪地的她,弱不禁风,浑身湿透。 他垂眸,俯视于她。 她抬头,仰望着他。 青青翠竹在秋风中摇曳生姿,这一刻,时间仿佛就此定格,二人彼此凝望的画面,十分安静,别样美好。 他的眼神澄澈透亮,不见丝毫鄙夷与轻视,反而带着一丝凝重与淡不可察的心疼。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深处酝酿着太多太多的审视与防备,似乎想要从对方眼神中看穿他的真正意图。 一幕幕画面,在二人脑海里回放。 良久。 他不催促,也不离去,固执且极有耐心在等她的答案。她自己处于迷惑状态,搞不清楚对方意图,但依然能分辨出来自对方的一丝善意。 终于,她轻轻点了下头。 恭王这才满意,视线从她身上收回,转身走得异常潇洒。白玉兰却盯着他的背影怔愣好半晌,直至白家两姐妹闻讯赶来,陪着她跪足了两个时辰,她才一瘸一拐离开。 当夜不知老天是不是故意和她作对,竟下起了大雨,整整一夜未停。 前半夜,她忍着膝盖的疼痛,昏昏沉沉睡着。 后半夜,她的身子忽冷忽热起来,额头滚烫,预料之中的伤寒、高热,果然来了。 可恨的是,太子早有交待,府里任何人谁也不许管她的死活,就连白家两姐妹都被太子命人锁在了房中。这不明摆着要让白玉兰死吗? 死不了算她命大,死了也只能怪她身子骨弱。 太子这手段,当真阴损! 第18章 太子侧妃 恭王府,正阳殿灯火通明。 夜已深,雨越下越大,雨声嘀嗒嘀嗒,敲打在心间,无形中便让有心事的人心烦意乱。 每逢变天,恭王的寒疾便会复发。 今夜大雨,天气骤然转冷,恭王自回府后便频频咳嗽,府里的徐大夫把了脉,煎了药,监督着恭王服下之后,病情不仅不见好转,反倒有更严重的迹象。 “咳……咳咳咳……” 每一声的咳嗽,在这寂静的深夜,都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徐大夫须臾不敢离开。 “王爷,不如早些安歇吧!睡眠对于病人而言,也很重要。” 这话今晚已不知苦口婆心劝了多少遍,怎奈恭王似乎在等人,端坐如初,无动于衷。 徐大夫不敢去睡,府里一众下人更是不敢丢下主子自己去睡,一个个跟着熬得双眼通红。 终于,李安匆匆而来,“参见殿下!” “免礼,如何?” “回禀殿下,人已经通知到了。属下亲眼看着她拎了食盒,过去了。” 李安这话,徐大夫等人听得满头雾水,但不妨碍理解其意。大约是王爷交待了什么差事,李安办好了这才冒雨赶回来禀告。 果见,自家王爷眉目间担忧之色少了些许。 徐大夫见机,刚要再劝王爷早些安歇,却见王爷又对李安低声吩咐了句什么,李安如来时一般匆匆离去。本以为王爷这下该放心去歇着,孰料,竟又如先前那般端坐如初。 究竟是什么人,竟令王爷如此牵肠挂肚? 徐大夫看看漆黑夜色中的雨幕,再看看不肯去歇着的自家王爷,真是发愁! 毓庆宫,乃太子居所,守卫森严。 每逢初一十五,太子必定留宿太子妃的钟萃宫。此时夜深人静,太子太子妃早已歇下。 永和宫中。 一黑衣女子独自撑着伞而出,手中拎着一个食盒,食盒内有一碗汤药。这女子步履急切,很快便在夜色中来到了毓庆宫。 西偏殿后院,白玉凤、白玉梅拼命敲门,试图出去,又哭又喊嗓子都哑了,偌大的毓庆宫奴仆成群却无一人敢来开门。那黑衣女子路经此处时,脚步微顿,思虑片刻终究心下不忍。 “别敲了,我自会救她。” 门内的两姐妹,哭声戛然而止,二人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唯恐刚才的声音是她们的错觉,却清晰地听到有脚步声渐渐离去。 “姐姐,我没听错对不对?” “我也听到了。门外之人说,她会救六妹。” “姐姐,她真的会救吗?” “应该会。此人的声音,依稀有些耳熟。” “姐姐,这位好心人究竟是谁?” “好像是……” “姐姐,不管她是谁,只要六妹平安无恙就好,他日我们定要重重酬谢这位恩人。” 二女对视一眼,皆喜极而泣。 西偏殿后院,往日,白家三姐妹挤在一张热炕上入眠,今夜唯有白玉兰一人。 有半扇门被夜风吹开。 黑衣女子轻轻一推,迈步走入房中。她先是探了探白玉兰的额头,又为她把脉,神情很是认真凝重。 只见她将手掌自白玉兰的左手手腕处,开始向上游走,至左臂手肘关节处,如此反反复复数次之后,又换白玉兰的右手,依旧用此法数次。 盏茶后,再探其额头,明显高热退了不少。女子一勺一勺喂她喝汤药,一直守在床前。 待白玉兰额头高热退去,天还未凉。 她掀开棉被,卷起白玉兰的裤管,查验了一番双腿的伤势,推拿了好半晌,只等红肿和淤青消散了大半,这才收拾食盒,如来时般悄无声息离去。 白玉兰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转。 她却不知,因救她,永和宫里走出的那位黑衣女子,一早就被太子妃叫去问话,且将此事告知了太子。 太子当场震怒,接连砸了三个名贵花瓶,每一个都在砸在跪倒在地的黑衣女子身前,怒极反笑道:“好!很好!孤的好侧妃!” 那黑衣女子,正是东宫太子侧妃李静茹。面对太子的震怒,她不闪不避只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太子,说道:“自古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妾身一介女流,也懂这个道理,莫非殿下不知吗?” “哈!报恩?你报的哪门子恩?”太子气愤难平道:“她不错是掖庭一个奴婢,于你有何恩可言?” “殿下当知,她是白家嫡女。” “那又如何?” “殿下可还记得五年前,是谁在妾身难产之际,将妾身从鬼门关救回来的?”李侧妃沉声道:“是蔺夫人!镇国公白毅之妻。” 白毅之名一出,太子与太子妃齐齐色变。 太子妃怒喝:“李侧妃,你不要命了吗?” 李侧妃只冷笑道:“区区贱命,太子妃不是早就想要了妾身的性命吗?只管来取便是。” “你!本宫是提醒你,当心祸从口出,殃及殿下。” “太子妃该提醒的人是太子殿下,而不是妾身。”李侧妃道:“殿下在中秋宴上,与驸马联手设计陷害恩人之女,如今又用手段将其调入东宫,放在眼皮子底下,罚跪两个时辰,一盆冷水浇下去,只怕是恨不能让恩人之女就这么死在昨夜吧?” “住口!”太子喝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侧妃毫无惧色,反问道:“殿下难道敢做不敢当吗?还是说,妾身刚才所言有只言半语不实之处?” “你……你给孤闭嘴!” “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侧妃深深叩拜道:“妾身死不足惜,只盼殿下放过恩人之女,勿要一错再错。” “哼!妇人之仁,你懂什么?” “妾身不懂,也不想懂,只念着蔺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若非蔺夫人,今日妾身与姗儿哪还有命在?蔺夫人救了妾身一命,也救了珊儿一命。此等恩情,恩同再造,无以为报!只要恩人之女在东宫一日,妾身便拼死也会护她周全。” 太子勃然大怒:“反了!反了!来人!把她关起来,不许她再出房门半步。” “殿下,莫要一意孤行!” 第19章 睡马厩 “带下去!” 太子一声暴喝,两名侍卫忙上前一左一右将李侧妃带走,送回永和宫,软禁起来。 太子烦躁地走来走去,太子妃亲自端了碗茶递过来,太子顺手接了,却转手砸在地板上,显见这次被气得真不轻,关了李侧妃仍余怒未消。 太子妃劝道:“殿下消消气。” “去!派个人去看看那贱婢死了没有?若没死,带过来,孤今日非活活打死她不可。” “殿下,理她作甚?不过区区一个奴婢,殿下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这贱婢可恨至极!” “是是是,殿下说的极是。”太子妃柔声道:“可她再可恨,殿下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下人,气坏了自个的身子不是?来人,奉茶。” 有宫女战战兢兢上前奉茶。 太子灌了两口,气才顺了些,却下令道:“好!不要她的性命,孤也有的是法子整治这贱婢。吩咐下去,让她今日便搬去马厩。” 太子妃心知若不让太子出了心中这口恶气,整个东宫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便也由着他了。 东宫管事太监,奉命来西偏殿后院领人。一进门,看到白玉兰还在呼呼大睡,险些没气晕过去。钟萃宫和永和宫都闹得人仰马翻了,这都日上三竿了亏她还能睡得着。 “喂!醒醒!醒一醒!” 白玉兰一惊而起,脑子还是昏沉沉的,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拿一双惺忪的睡眼傻乎乎看着管事太监。 “起来收拾一下!跟我走!”管事太监尖着嗓子道:“你倒是好命,还能睡得着,知不知道昨夜李侧妃为了救你,惹怒了太子殿下,在钟萃宫大闹了一场,如今李侧妃还被软禁在永和宫,太子迁怒于你,罚你去睡马厩。自今日起,你便负责喂马。” “嗯?哦。” 白玉兰压根没听明白,回答的很是敷衍。在管事太监的催促声中简单收拾了两件衣物,就跟着他去了马厩。 深秋,寒风瑟瑟。 让她一个十来岁的女娃,睡马厩?她还病着呢!这太子真是没人性! 白玉兰心里骂归骂,等管事太监匆匆交待了两句捏着鼻子离开后,她将包袱一扔,人便倒在墙角的一堆稻草上,继续会周公去了。 别管睡哪,先睡一觉再说。 她这小身板,习武之后,只要不生病还好,每次高热,顿顿喝药也要好几日才能痊愈。何况她昨日又是罚跪,又是冷水,本就受了凉,怎会一日就好? 马厩的位置,位于东宫最偏僻的一角,平常除了喂马的两个小厮之外,鲜少看到他人。 半日之后,这两名小厮已换了人。 堂堂恭王贴身侍卫,竟易容乔装成小厮的模样,拿着把刷子,有模有样地刷着马背。 而另一名小厮—— 哦不,正确说,应该是易容成小厮模样的恭王,堂堂三皇子,正将手中的黑色斗篷盖在白玉兰身上。 不知是不是病着的缘故,白玉兰连警惕性都降低到了极点。马厩里少了两个人,突然又冒出来两个人,她对此竟毫无察觉,依旧睡得正香。 地上放着一个食盒,盖子一掀开,香气四溢。这香气飘入白玉兰鼻息之间,她立时便醒了。 馋醒的! 需知,此时都快黄昏时分了,又过了一日。从昨夜到此刻,她可一顿饭没吃上呢!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只能靠睡觉来恢复些许体力。 闻到饭菜的香味,可不就醒了吗? 白玉兰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搜寻着香气的源头,眨眼便锁定了地上的食盒。眼看着恭王正将食盒内的菜取出来,一只烤鸡,四个包子,外加一盅参汤。 “趁热吃。” “嗯,嗯。” 白玉兰一手抓着包子塞嘴里,一手接过恭王递过来的鸡腿,连连点头,一阵狼吞虎咽,可见她是饿狠了。 “来,喝汤。” 一贯清贵高冷的恭王殿下,毫不嫌脏地坐在稻草堆上,亲手喂鸡汤的画面,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 白玉兰睫毛颤了颤,忙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油腻腻的嘴唇凑到了白瓷汤勺前,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鸡汤。根本没来得及品品味道,又急忙左手右手替换,一口包子,一口鸡肉,吃得很是欢快。 期间,恭王总会适时递过来一勺汤。 他亲手喂她。 这举动,怎么看着有点亲密,有点怪异呢?亲密且不说,白玉兰有种恭王在哄孩子的错觉。 没办法,谁让她真就是个孩子呢! 他喂! 她吃! 画面奇异般和谐。 白玉兰将食盒带来的三样食物一扫而空,吃得小肚子圆滚滚,撑到不行,这才懒洋洋又倒回稻草上。 忽然发现,她身上裹着一件披风。 恭王殿下的? 白玉兰古怪地看他一眼,好奇问道:“王爷这般装扮,潜入东宫,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送吃的吧?” 这位高冷王爷,何时变得如此好心? 为何她竟有些看不透他呢? 恭王只淡淡回了四个字:“受人之托。” “不知王爷受何人所托?” “你猜。” “难道是……我堂兄?” 恭王不答反问道:“听闻你每次高热,痊愈都要数日,身子可有好转?额头还烫吗?” “王爷连这也知道?”白玉兰惊讶,“莫非又是我堂兄告诉你的?昨夜也是你派人来救我的吗?” 恭王道:“这些不重要,你且安心养病。在东宫,只需记住一句话……” “我知道,明哲保身嘛。”白玉兰却道:“可是,王爷也该知道,太子殿下对我恨之入骨,即便我想息事宁人,他也不会放过我的。王爷能救我一次,可是又能护我几回?” “本王曾立过誓,活着一日便护你一日。” 白玉兰吃惊不已:“这誓言,该不会是我堂兄让王爷立下的吧?” 恭王忽问:“你信本王吗?” 白玉兰道:“若我说‘信’,王爷会信吗?” “只要你说,本王便信。” “呵呵,王爷真好骗。”白玉兰轻笑道:“王爷此次回京,只怕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护我?” 第20章 你信本王吗 恭王眼睑微垂,幽幽轻叹:“是啊,连你都明白的道理,本王又岂会不知?京城与皇宫,本就是龙潭虎穴,来与不来,身不由己而已。” 听闻这话,白玉兰忽然有些同情他。 出身皇室贵胄,看似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其实不然。拿眼前这位恭王举个例子来说,明明是东周帝君的嫡子,文武全才,本该是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之选,怎奈上有东周帝长子、如今的东宫太子、他的大哥,下有晋王虎视眈眈……这皇位,他若有心争夺,势必是一场兄弟相残的血雨腥风……可若不争,他日无论是太子亦或是晋王,坐上龙椅之日,岂能留他性命? 且不说晋王,只太子此人的性情,白玉兰便笃定若太子继承大统将来必容不下其弟恭王。你看看她,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太子先是设计,不惜给自己下毒,只为要她一个婢女的性命,或许也有牵连白家一网打尽之意。 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这不,她才刚被调来东宫,又是罚跪又是冷水又是马厩……如此睚眦必报,一旦得势将来又岂会放过恭王?白玉兰内心很清楚:太子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她和太子之间,早已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而她的背后,是整个白家! 也就是说,在白家还没有押注之前,太子自己已经将他这条路给堵死了。 沉思间,白玉兰问道:“王爷可有法子自保?” 恭王龙璟宸定定望着她,十分认真又问了一遍:“你信本王吗?” 这话……他刚才问过一次…… 白玉兰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心领神会:这位爷问的不是她信不信,而是她要不要投靠他,加入他的阵营之中。 白家送三女入宫,本来就打算分别安插进东宫、晋王府和恭王府。白玉兰自然不会选太子,那就只剩下晋王和恭王,二者其一。 晋王…… 恭王…… 这赌注究竟该押在哪位皇子身上呢? 恭王明显在等她的答案,可她总感觉自己和这位爷八字犯冲,委实不太愿意与他拴在同一条船上啊! 白玉兰眨了眨眼,故作无知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恭王忽然重重咳了数声,远处正刷马的李安闻声要过来,被他抬手制止,笑骂:“鬼灵精!你这半点不肯吃亏的性子倒和幼年时一般无二。” 幼年时…… 幼年时的白玉兰,并非是她。 白玉兰唯恐恭王看出端倪,佯装镇定道:“奴婢脑子比较笨,怕会错了王爷的意思,不如王爷给奴婢解释一下,可好?” 本以为这位爷不会回她,没想到他竟直言不讳回道:“适才已与你言明,你信,本王便与你联手,为白将军洗刷冤屈;倘若你不信本王……” “怎样?” “本王只好奏请父皇,将你纳入府中,护在羽翼之下,保你一世平安。无论用什么手段,绝对不允许你站在本王的敌对立场。” 这也太霸道了! 白玉兰嘴角抽了抽,笑得有些僵硬道:“王爷,请恕奴婢多嘴问一句,似我这般的罪臣之女入了掖庭,不是只能等着皇上将我赏给某位皇子,或者直接纳入后宫吗?王爷就这么有把握,皇上一定会准你所请?” 恭王自信一笑道:“你信本王吗?” 白玉兰无语扶额……我信你个大头鬼……堂堂王爷就不能给个准话吗?非要玩文字游戏让她猜? “好吧,那换个问题。” “嗯?” “敢问王爷一不参政,二无兵权,三在京中无人脉,如何替家父洗刷冤屈,又如何护我周全?” “你以为本王今日为何会冒险来此?” 白玉兰朝地上的食盒努了努嘴,道:“很明显,王爷大约怕我饿死,特意好心来给我送饭。” 恭王摇了摇头,“错,送饭只是顺便,本王来此的目的是为了与你达成共识,且要你替本王做一件事。” 切,原来和晋王一样都是有目的,想利用她!白玉兰心底对这位爷的好感忽然又降低三分。 “我一个奴婢能做什么事?” “东宫藏着一本账册,上面详细记录了这些年太子贿赂朝中重臣的钱财数额,一笔笔,哪年哪月哪日,十分清楚……” 白玉兰双眼一亮:“藏在何处?” 恭王摇头道:“本王数次派人潜入东宫,皆未能搜出账册藏于何处。” 白玉兰沉思起来,道:“王爷都搜不到,如何确认我能查得到?” “不必你亲自去寻,只要你亲口将这个消息透漏给一个人。想来他定会比我们更着急,想要得到这本账册。” “晋王?”白玉兰灵光一闪。 “孺子可教也。”恭王含笑点头。 真阴险!白玉兰心里暗骂,龙氏三兄弟,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比一个城府深,手段狠。 太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晋王好色成性野心勃勃,这位爷利用她给自家兄弟挖坑,笑里藏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真选了这位,以后必定得加倍小心谨慎才行。 “这等小事王爷随便找个人,去晋王面前透个信就行,何必让我去说?” “非你不可。” “为什么?” “你若不信大可一试,便知真假。”恭王起身道:“本王该走了。” “哦,恭送王爷。” “本王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什么问题?” “你信本王吗?” 这句话,是恭王第三次问她。 白玉兰凝眉沉吟片刻,咬咬牙,一狠心,这才重重点了点头,如立誓般道:“我信!”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他抬起一只修长的手掌,冲她扬了扬。她立马举起小手,拍了上去。 二人当场击掌为誓。 恭王临走前只留下一句:“本王答应你,定会还白将军清白。” 夜幕早已降临。 两道黑影,如清风般翻墙而出,未曾惊动宫廷侍卫。白玉兰却微微有些诧异,这位爷主仆的轻功可真不错,对东宫守卫似乎也了如指掌一般,指不定这森严的东宫里就有恭王的眼线,否则又如何能这般来去自如? 第21章 良禽择木而栖 深秋的夜晚,很冷很冷。 因为有了恭王遗落的一件斗篷,白玉兰才不至于被活活冻死。忍饥、挨饿、受冻!她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前世,她乃尊贵的昭阳公主,自幼锦衣玉食。 今生,她成了将军府嫡女,打小娇生惯养。 受罚生病也就罢了,堂堂东宫太子竟连一日三餐也只让人给她送来残羹剩饭,如此刁难她一个婢女,真的是太过分。 别的都能忍,饿肚子不能忍。 接连三日。 东宫里,不是厨房刚出锅的包子馒头丢了,就是某位嫔妃房中摆放着的糕点不见了。关键是,厨房特意派人盯着,却连人影也没看见半个。 此事一时成为东宫头等悬案。 太子妃下令彻查此事,可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若非丢的全都是吃食,太子妃甚至要怀疑是厨房的下人监守自盗。最后,只得三令五申宫中严禁偷盗,一旦查出是谁手脚不干净必定严惩不怠。 谁也没料到,此事竟是白玉兰所为。 她仗着轻功,每每趁着夜色在东宫上串下跳,不仅顺走了许多食物,还将整个东宫摸熟了,尤其留意太子书房四周的侍卫换班时辰,以及哪里藏有暗卫。 有恭王临走前丢给她的东宫地形图,做起这些事来,简直事半功倍。 那本账册一定在书房和寝殿这两处之中,因为这两处守卫最多。 确定了目标,白玉兰反而不着急行动。 凭她一个人的身手,在东宫当个小贼让侍卫们抓不到人还成,若想潜入守卫森严的书房或者寝殿搜寻账册,那太不自量力了。得想办法联系暗阁,让那七个小子混进宫与她联手,还有可能成事。大堂兄,肯定不放心她们三姐妹入宫,想必经过中秋宴太子中毒一事后,这么长时间也该安排好了。 她只需要等待时机便是。 在马厩的日子,每天喂马、刷马、清理马粪,没人管她也没人来找麻烦,白玉兰反而过得很舒心。唯一糟心的就只有吃不饱、睡不好、夜夜挨冻,但这些事情都难不倒她。 白玉凤和白玉梅二人,不再被关着,依旧负责每日洒扫。 白玉兰从两姐妹口中得知了那夜是李侧妃违抗太子之令给她送药,救了她一命之后,自己却被太子迁怒软禁在永和宫。 某夜三更时分,她专门潜入永和宫见了这位东宫侧妃一面。二人谈了整夜的话,白玉兰从李侧妃口中得知不少有用的情报。 比如,太子和驸马所干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事…… 驸马此人,白玉兰格外上心。 有一种人初见就会很反感,哪怕此人长得白净又衣冠楚楚,可就是让人莫名讨厌。驸马梁荣给白玉兰的就是这种感觉。 东周帝责令太子闭门思过,驸马便日日登东宫的门,和太子整日关在书房中,也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白玉兰则盘算着怎么拿到那本账册,以及如何将这事告知晋王。 这一日午后,机会便来了。 太子在东宫宴请晋王,商谈要事,似乎是户部侍郎贪污渎职草菅人命,被吏部尚书早朝参了一本。这刚下了早朝,晋王便被太子请入了东宫。 吏部是晋王管辖,而户部则是太子管辖。 下面的人出了问题,太子当然要出面说和一二,晋王若是看在太子面上卖个人情,户部侍郎还能保得住,偏偏晋王油盐不进,句句只说“公事公办”。太子正苦思对策之际,忽然看见晋王正双眼发光盯着前来奉茶的一名婢女。 白玉梅。 此女身姿丰满,容颜娇媚。 晋王好色,京中谁人不知?太子一见便有了主意,当即唤住那名婢女道:“你叫什么名字?先别走,留下来伺候晋王殿下用膳。” “奴婢白玉梅。” 又是白家的人?太子皱眉,忍了忍,挥挥手示意。白玉梅行了礼后,便顺从地走到了晋王身边,斟酒、布菜,恭恭敬敬伺候着。 太子并不知道这是白玉兰临时打晕了一名奉茶的婢女,匆匆交待两句,让白玉梅主动接近晋王的。 一顿饭下来,晋王不知轻薄了白玉梅多少次,趁机摸摸小手,偶尔在白玉梅翘臀上拍一下,看得旁边的太子都有些不忍直视。可是,太子有求于晋王,又打着美人计的鬼主意,这么点轻薄他也只当没看见。 白玉梅被轻薄多次,只能隐忍,俏脸上早已红云密布。 晋王越看越喜欢,啧啧有声道:“太子殿下这东宫真是一块风水宝地,连宫女也比本王府里那些庸脂俗粉强上百倍。瞧瞧这脸蛋这身段……啧啧……绝色尤物啊!” 太子笑道:“晋王若喜欢,只管带回府便是。” “这可使不得。”晋王道:“罪臣之女入宫,若无父皇赏赐,本王岂敢随随便便就带回府中?太子殿下莫要说笑。” “不过是一名贱婢,回头孤回禀父皇一声便是。迟早白家这三个女儿不还是要赏赐给你我兄弟吗?既然晋王喜欢,又有何不可?” “这……喜欢是喜欢,可……” “不如这样,”太子提议道:“难得晋王来一趟,不如今日就歇在东宫,你我兄弟秉烛夜谈,让这奴婢添茶递水,如何?” “万万不可!宫中有门禁,外臣不得留宿宫中这是规矩。”晋王连连摆手。 “既然这样不如再等些时日,孤定将这白玉梅留给皇弟。她在东宫,孤保证绝不会染指半分,皇弟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晋王总算满意了。 “那……户部侍郎那件事……” “本王最多只能将此事压上三五日,至于如何善后……” “孤自会处理,三日足矣。” 两兄弟这边谈妥,又开始推杯换盏。晋王明显心思全在美人身上,太子应付了片刻便起身离开,急急忙忙安排善后去了。太子一走,晋王当众一把将白玉梅拉入了怀中,白玉梅便跌坐在他双膝之上,羞得抬不起头来。其他宫女十分识趣纷纷退出了门外。 房内只留下晋王和白玉梅独处。 白玉梅忽然附耳对晋王说了一番话,晋王面色变了变,急问:“此事当真?” 白玉梅趁机脱身,屈膝跪地道:“良禽择木而栖!太子无德无才,怎配一国之君?晋王殿下文武全才战功赫赫,若愿庇护白家一二,我姐妹三人不惜此身,也定会为晋王殿下拿到这份名册,扳倒太子。” 第22章 关心则乱 扳倒太子四个字,如雷贯耳! “大胆!”晋王拍桌而起,居高临下看着白玉梅道:“你可知道这番话若是本王告诉太子殿下,顷刻间你和你们白家便会血流成河。” 白玉梅强自镇定道:“奴婢既然敢说,便已豁出了性命,这也是我们白家对殿下的诚意。如何取舍,全凭殿下决断。” 晋王踱来踱去,明显在考虑这份名册的利害关系,取舍之间,他怎会轻易就信了一个婢女的话? 白玉梅眼见他听进去了,便推波助澜道:“户部侍郎刘庆是太子心腹之一,这份名册他定然知情。刘庆如今被关押在吏部大牢之中,晋王殿下不妨亲子去严刑逼供,定能有所获。” 晋王深深看了白玉梅一眼,起身匆匆走了。 宫女们进来收拾,白玉梅一下子瘫倒在地,好半晌才爬起来,急急赶去马厩去寻白玉兰的踪迹。刚出门没几步,竟遇上了满脸苍白急而来的白玉凤。 “五妹!听宫女们议论,太子要将你送给晋王?” “姐姐别慌,听我与你细说。” 二女边走边说,一路到了马厩,白玉梅也将事情经过告知白玉凤。 白玉凤听后,俏脸立时冰寒,训斥道:“胡闹!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先与我商议?即便当真要借助晋王之手,也该是我去!五妹如何就自作主张?万一晋王当真看上了你,你难道真要委身于他不成?” 白玉梅却道:“姐姐,委身于谁重要吗?不管是太子,晋王,或是恭王,谁也说不准将来究竟哪位皇子能成事。六妹选了恭王,我只是选了晋王而已,太子便留给姐姐了。” 白玉凤呼吸一窒,才道:“恭王与六妹自幼相识,选他本在预料之中。可你……你如何就这般草率选了晋王?选他焉能有好日子过?晋王好色,人尽皆知,你难道不知吗?” “姐姐,即便不是我,也会是你!”白玉梅道:“自入宫那一日起,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是谁,终归都是我们姐妹的劫数。姐姐难道还没有认清现实吗?” 白玉凤为之哑然。 白玉兰走了过来一语戳破白玉凤的心事,道:“四姐心仪晋王,怕是更愿意自己委身晋王。” 白玉凤和白玉梅闻言,神色各异。 只听她又道:“可我偏偏通知了五姐,却没先知会四姐,四姐可知我为何这么做?” 白玉凤面色愈发惨白,白玉梅一脸震惊。 “关心则乱。”白玉兰道:“我们要做的事,十分凶险,一步错,满盘皆输。四姐太感情用事,所以我才故意不通知你,五姐可以入晋王府,我也可以,唯独四姐不可以!四姐怪我也好,恨我也罢,倘若任由四姐入晋王府只怕将来情根深种,反被晋王掣肘,毁了白家所有人的希望。四姐,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白玉凤的身形一阵轻颤,绞着手中帕子,半晌不语。 白玉兰却已将白玉梅拉到一旁,详细问明了经过。末了,冲着白玉梅笑道:“五姐放心,鱼儿已经上钩。我们且等着便是。” 白玉梅笑得僵硬,眼神一直扫向白玉凤。同样是姐妹,四姐的心思连六妹都察觉了,为何她竟半点不知?今日竟还……抢了四姐的心上人,四姐不知该有多伤心?明知六妹说的句句在理,可道理归道理,姐妹情也不能不管不顾。 “六妹,我和四姐不便久留。晋王那边若有消息,我会再来告知你。” “好,四姐五姐慢走。” 白玉梅忙过去搀扶着白玉凤匆匆离去,白玉兰无声轻叹。自入宫以来,三姐妹相护扶持着一路风风雨雨,多少次化险为夷,从来都是三姐妹一条心。 今日,却为了一个晋王,这是打算姐妹离心吗? 下人房中。 白玉梅直挺挺跪在白玉凤面前,连声请罪:“姐姐!都是我的错!我竟半点不知你对晋王的心思。今日之事,不怪六妹,全是我的错!四姐要打要骂,我受着便是。” 白玉凤只顾拿帕子擦眼泪,不言不语。 白玉梅心疼道:“我知道姐姐伤心难过,可,事已至此,姐姐还是听六妹的,断了这念头吧!姐姐可还记得冤死的父亲?可还记得母亲临终的遗愿?可还记得对大堂兄的誓言?姐姐,六妹她今日的决定没错,姐姐喜欢晋王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那个害父亲蒙受不白之冤的幕后主使之人。” 白玉凤哭,白玉梅便陪着哭。 “姐姐可知六妹让我去晋王面前说项,透漏消息给晋王,一旦事败顷刻间妹妹便会命丧当场。这般危险的事,六妹做了,六妹让我做了,却独独瞒着姐姐,她何尝不是在保护姐姐?姐姐,你是白家长女,若我二人出了事起码还有你。六妹行事如此周全,心思如此缜密!哪怕她让我死我也毫不迟疑。因为我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白家为了爹爹。姐姐,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道理谁都懂,怎奈情关难过? 白玉凤心里委屈,身不由己,情不由己,偏偏两个妹妹一个比一个懂事,一个比一个冷静,而她却只顾儿女情长。这让她心里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又是愧疚又是伤心。 父亲的冤情,尚未昭雪。 她竟如此自私只顾自己那点小心思,完全忘了正事,比起六妹远远不如。白玉兰哭着哭着便渐渐止住了哭声,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没错!她是白家长女!是两个妹妹的依靠! 可她都做了什么呀? 白玉兰拭去眼泪,忽然将白玉梅抱在怀里,动作很是温柔,一如过往许多年心疼呵护妹妹那般,轻声细语道:“妹妹别哭了,是姐姐的错。姐姐一时想岔了,反不如你懂事,知进退。” “姐姐……你……不怪我抢了你的心上人吗?” “说什么傻话?”白玉凤正色道:“我且问你,你可喜欢晋王?” 白玉梅忙摇了摇头,道:“不喜欢!” 第23章 墨倾城 “既然不喜欢,为何还答应六妹所请?这事,若是我去,未尝不能两全其美。但事已至此,我也知你二人是为了我好。今后,我定会收敛心思,以大事为重,绝不会再如此不分轻重如此糊涂。”白玉凤道。 “嗯嗯,姐姐想通了就好,我真怕姐姐恨我。” “傻妹妹。”白玉凤笑斥,又问:“今日你在晋王面前说的话,当真是六妹教你的?你就真不怕自己丢了小命吗?” 白玉梅抹着眼泪频频点头道:“真的!真的!姐姐你不知道六妹有多厉害!晋王果然有扳倒太子的野心,六妹猜的很准。那户部侍郎刘庆,必定会成为太子与晋王之间的导火索。二王相争,渔翁得利,就不知最后谁能赢了这一场江山豪赌?” “户部侍郎刘庆?六妹又是如何得知此人知晓名册一事?”白玉凤心思细腻,一下子便问出了关键。 白玉梅猜测:“大约是恭王告诉六妹的吧。” 白玉凤沉思:“如此说来,六妹选了恭王,打算让你入晋王府,那么留给我的是太子?” 白玉梅忙道:“太子此人,姐姐必定不喜。若是姐姐断不了心中念想,妹妹不去晋王府,便潜伏在东宫给姐姐和六妹做眼线,也无不可。” 白玉凤苦笑:“你当掖庭宫女的去留,是自己能做主的吗?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今日你向晋王投了诚,六妹与恭王之事你知我知,切勿向任何人透漏。也许将来,恭王便是那个‘渔翁’,届时白家还要仰仗六妹与恭王这张底牌。” 白玉梅重重点头:“妹妹定会守口如瓶。” 马厩。 白玉兰发现负责刷马的两名小厮,三天两头就会换人。她来那日黄昏,是恭王和亲随李安,昨日是老李头和小柱子,今日……呵呵…… 暗阁的人来了! 来的这位,还是暗阁中最有洁癖的杀手之一:墨倾城。此刻,他正一把扔了马刷,马刷刚巧掉进水桶里溅了他一身污渍。 墨倾城当即便抓狂了:“脏死了!这破地方,为什么偏偏让我来?” 白玉兰看着他拼命擦拭身上那件灰色的太监装,忍禁不禁道:“这个问题,我也挺好奇。堂堂墨公子,杀手榜排名前三,轻功第一,怎么能派你来东宫刷马呢?啧啧,瞧瞧这里到处都是马粪,好臭!墨公子能受得了?” 墨倾城动作一滞,抬眼望来,便见一少女身着粉色的宫裙,眼波流转,巧目盼兮,正似笑非笑朝他这边走来。 明明是一个还没长开的女娃娃,偏偏周身气度惊人,一望之下便令人移不开眼睛。白家六小姐,白玉兰,这容貌完全承袭了眉目如画气质儒雅却一身傲骨的白毅将军啊!可是骨子里却依稀能看到昭阳公主的影子。 “参见少主!” 墨倾城收回视线,忙单膝跪地行礼。 “快起来。”白玉兰站定脚步,问道:“只你一人混进来了吗?其他人呢?” “回少主,白将军职位低,能力有限,只能安排属下一人潜入东宫。少主放心,其他人都已混入宫中,随时可策应少主。” 实际上,是他硬抢了这差事,只为再见少主一面。 “老李头呢?” “他今日告了病假,不过明日,猴子应该能混进东宫。” 猴子,指的是暗阁七大杀手之一:侯满堂。江湖杀手榜排名最末,但鲜少有人知晓,他爹却是西夏国京城首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毫不夸张。有钱没有用,有权才行。故而,侯老爷托关系攀附朝中权贵,将儿子送入了西夏皇宫…… 墨倾城则不同,他自幼便是西夏国王亲自给昭阳公主挑选的贴身侍卫。随昭阳公主一起习武,一起读书,一起上阵杀敌,只是公主出嫁南楚那段时间,他恰好受了重伤并未随行,后来得知噩耗赶去时,也只看到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若非—— 西夏国覆灭,朱雀令流落江湖时,突然出现一蒙面少女前来抢夺,只怕他还不知,昭阳公主已寄魂在白府六小姐身上。 自两年半前抢夺朱雀令那夜之后,他便只能通过飞鸽传书与少主联系。 少主竟以他的身份容易招人怀疑为由,不准他继续贴身,反而把他派去调教一帮臭小子。后来,他为了隐藏身份这才成了暗阁七大杀手之一。 少主寄魂重生,此事真的太过于惊世骇俗! 时至今时今日,若非从白玉兰身上依稀看到了昭阳公主的影子,墨倾城只怕很难相信,眼前年仅十三的少女,竟真的是他的少主……温瑜。 这年纪、这容貌、这身形,这声音,与他的少主,无半分相似之处。 奇便奇在这里! 她以白家六小姐的身份一出现在眼前,乃至于一开口说话,便莫名令墨倾城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少女就是少主!少主就是眼前这位少女! “明晚子时行动!” 白玉兰忽然开口,打断了墨倾城的思绪,他忙应声:“是!属下这就去安排。”白玉兰紧跟着又吩咐道:“你这有洁癖的毛病,在宫里很容易暴露身份,自己注意点。脏就脏点吧,其实没什么打紧的。你看看我。” 墨倾城抬眸望去,这才发现少女满头青丝乱蓬蓬的,发间有两根稻草,想必是每晚睡在稻草垛上沾染的。再看身上的衣裙,还算干净,应该有准备替换的衣物,可那张眉目如画的小脸就真的脏兮兮,不忍直视了。 墨倾城嘴角抽了抽,眼神四下乱扫,终于在一个亭子下找到了水井,不假思索便跑过去打了一桶水,快手快脚拎过来。 “少主!洗洗!” “不洗,水太凉。”白玉兰负手而立,态度坚决。 墨倾城忽地抬掌,竟生生将一桶冷水变成了温水,内力之强委实惊人,看得白玉兰又是咂舌又是羡慕。 在他半点不妥协的眼神逼迫之下,只得走上前,就着这桶水将小脸洗得干干净净,墨倾城又亲自帮她梳理发髻之后这才罢休。 白玉兰无奈叹息:“倾城,你这是病,得治啊!” 墨倾城气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污渍,把随身佩戴的木梳子朝白玉兰手里一塞,转身施展轻功跃墙而出,眨眼无踪影。 时值午后阳光正好。 白玉兰走回稻草垛边,懒洋洋一倒,打量起手中的木梳。阳光下,木梳很普通。 第24章 今夜亥时 这把木梳是当年墨倾城初入西夏国皇宫时,温瑜送给他的。因为那时候的温瑜,也有洁癖这毛病,而当年还是个孩童的墨倾城只是流落街头的乞丐,满身脏污,头发凌乱。 往事历历在目,却让她心口生疼…… 带着前世的记忆寄魂重生,是幸运,也是不幸。当年在街头流浪的小乞丐,如今已成了江湖顶尖杀手之一,而她早已不是自幼在西夏皇宫长大的昭阳公主。 同样是皇宫,同样雕栏玉砌,同样富丽堂皇,可白玉兰身处东周国皇宫却再也找不回以前笑容灿烂的温瑜。 自重生后,她的笑容便少了许多。 偶尔在人前展露笑颜,多数也充满了算计和防备,哪里还有当年的半点纯粹与真心?她内心非常清楚,自她踏入掖庭那一日起,便跳入了东周皇室夺嫡这潭浑水之中,早已不可能抽身而退,如今唯有逆流而上。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一世,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她要颠覆这天下,更要找出真凶,报仇雪恨。 这桩桩件件便从夺嫡之争开始吧! 明晚三更…… 白玉兰在脑海里排兵布阵,一遍遍演练着,只希望她的布局没有任何疏漏。 前世,她因为是西夏国王唯一的子嗣,自幼便被当成男儿来养,别国公主打小学习琴棋书画各种宫规礼仪,而她自小学的却是舞刀弄棒文韬武略。重生为白府六小姐,恰恰一代名将白毅将军,也从小教她习武,并不同于其他闺阁小姐那般养在深闺。 这皇宫虽是龙潭虎穴,步步凶险,但白玉兰如今的身手自保绰绰有余。 不然的话,刚入掖庭那段时日,只怕她早就死在驸马和太子联手的各种暗杀之下了。即便她加倍小心,怎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中秋夜宴还不是一样被太子算计陷害,差点就命丧当场。亏得她机灵,在东周帝面前自证清白,这才侥幸躲过一劫。然,太子一计不成又施一计,没两天就将她调入了东宫,各种刁难,欲置她于死地。若非东宫李侧妃及时相救,她可能前几日已病死在西偏殿后院。 太子不仁,那就休怪她不义! 龙氏三兄弟之间暗潮涌动,自恭王回京那日便已开始,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权位之争。 欲杀我者,莫怪我必先杀之。 意图利用我者,我先利用之。 白玉兰眼神暗沉,寒光闪现,脑海中一个接一个人物闪现,京中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很快便被她理出了头绪。 如何在这些势力中求得一线生机?这是她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那份名册,便是关键! 白玉兰同时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恭王为何要借她的口,将名册之事告诉晋王?难道说,这位爷对皇位也有兴趣不成? 是真心帮她? 还是…… 利用她挑起太子与晋王的战火? 此人心思深沉,外人很难窥见一二,哪怕这位爷抛出了足够吸引白玉兰上钩的诱饵,可她因为前世身死之事的阴影,对这位爷总会下意识多一丝防备。 白家三女入了宫,便不可能在皇权争斗中独善其身,白家只求还白毅将军清白,可白玉兰所求却更大!故而,名册她势在必得。 一则,这是太子的罪证。 二则,晋王肯定很想要来扳倒太子。 三则,恭王只怕也想要。 如此重要的罪证,能同时拿捏三位皇子,白玉兰当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谁?” 白玉兰闭门养神,脑子中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倏地察觉到马厩有人闯入,立时机敏地翻身而起。 来人是东宫一名宫女,行色匆匆,快步到了白玉兰面前,将一物塞过来,便转身疾步离去。这样子看起来像是前来给她送消息的。 莫非是晋王安插在东宫的眼线? 白玉兰打开手中的宣纸,只见上面写着:今夜亥时,东宫走水。 啥?东宫走水? 白玉兰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亥时,岂不就在两个时辰之后?她和墨倾城约定的是明晚子时!这是哪个混蛋擅作主张提前打草惊蛇的? 猪脑子吗?恭王?晋王? 白玉兰一时心急如焚,恨不能将这坏事之人暴揍一顿,可眼下也只能抓紧时间想办法,千万不能让这蠢货坏了她的计划。 究竟是谁?恭王?应该不会。太子更不会。那就只剩下晋王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她快速分析出送此信的背后主子,立时便有了决断。当即,便朝西偏殿后院赶去。一定要让五姐及时阻止这蠢货意图在东宫纵火的愚蠢行为。 一定要! 白玉梅得知此事,色变道:“六妹确定吗?真是晋王派人送来的?他怎么敢?” 白玉凤却道:“依我看,晋王此举只怕意在试探,或者声东击西,趁乱派人潜入东宫搜寻名册的下落。” “我看晋王这是找死!”白玉兰气愤不已道:“在东周帝眼皮子底下纵火,就算他做得再隐蔽,早晚也会查到他头上。这一招看着高明,实则引火上身,愚蠢至极!” 两姐妹鲜少看到自家六妹发这么大的火,顿时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白玉凤犹豫道:“事已至此,六妹有何主意?” 白玉梅也道:“对对对,六妹需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我都听你的。” “五姐,晋王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联络方式?” “没有。” “五姐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给晋王传句话?” “这……除非出宫。” 白玉兰颇为烦躁道:“你出宫太慢,不如我出宫亲自跑一趟。” “六妹不可。”白玉凤阻止道:“此事你不可牵扯其中,万一东窗事发,会牵连你。别急,容我想想。” “时间紧迫,只剩两个时辰了。”白玉兰急了,“宫门马上就要落锁,一旦落锁,谁都出不去。不行!我一定要出宫去阻止晋王乱来。” 白玉凤一把拦住她,“晋王既然派人传递消息给你,自然是早就做好了安排,即便妹妹出了宫,只怕也来不及阻止今夜之事,不如……由我将此事告诉太子。” “姐姐你疯了?”白玉梅惊恐。 第25章 东宫走水 白玉兰却忽然冷静了下来,与白玉凤对视,两人眼中暗自交流着什么信息。 “四姐决定了?” “是!” 二人一问一答间,弄的白玉梅愈发糊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别瞒着我呀!我也想知道。” 白玉兰什么也没说,只将手中那张宣纸,交到了白玉凤手中。白玉凤接过,仿佛做了重大决定般,深吸了口,捏紧了那张宣纸,转身离去。 白玉梅急问:“四姐!六妹!到底怎么回事?” “别问,就当不知情。走了。”白玉兰说着,当真也转身离开。 白玉梅眼看着两姐妹达成了某种默契,各自离开,唯独她被蒙在鼓里,不由心急如焚。后院只留她一人,站在冷风中独自沉思,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太子……姐姐竟打算投靠太子吗?疯了!真的是疯了!四姐和六妹怎么敢如此冒险? 毓秀宫。 数把钢刀正架在白玉凤纤细的脖颈间,她半点不惧,只将手中的宣纸恭恭敬敬高举过头,跪倒在地扬声道:“婢女白玉凤求见太子殿下,有要事回禀!” 一遍又一遍。 好半晌,正殿的门才打开。太子慢吞吞走出来,不悦道:“吵什么吵?何事?” “此事隐秘,太子殿下要让奴婢在这里说吗?” “你!进来!”太子抬手挥退了侍卫。 白玉兰尾随着太子走入正殿,但见殿内守卫如云,她便不敢乱看,低垂了眼睑只看着太子的脚后跟,直到太子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下。 “何事?说吧。” “是。”白玉兰稳了稳心神,才道:“回禀太子殿下,奴婢清扫时在西偏殿地上捡到此物,唯恐歹人意图谋害太子,这才急急赶来告知。” 白玉凤双手奉上,太子接过了那张宣纸。 今夜亥时,东宫走水。 太子龙璟旭双眼大睁,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半信半疑道:“何人所书?何人给你通风报信?又是何人要在孤的东宫放火?意欲何为?” 白玉凤却道:“当务之急,防患于未然。” “来人!今夜加派人手!”太子沉着脸吩咐了两句,转而又道:“此事若真,孤记你一功。此事若是空穴来风,捕风捉影,孤也绝不轻饶。” 白玉凤拜伏于地,道:“奴婢不敢居功,只求太子殿下平安无恙。太子殿下身份贵重,不容有半点差池。陛下爱重,臣民爱重,百姓爱重,奴婢亦然。” 这马屁拍的太子浑身舒坦,连刚才的惊吓都消散了。 “你是白家小四?白玉凤?” “回殿下,正是奴婢。” “可惜你并非嫡女,想入孤的东宫,只怕你还不够资格。”太子冷笑道:“你们姐妹三个,一起入宫,无非就是想攀龙附凤找个靠山。这整座皇宫父皇除外,就只有孤才能给你们依靠,偏偏那个白家小六处处与孤作对。” “六妹年幼无知,万望太子殿下莫与她一般计较。” 太子龙璟旭冷笑:“年幼无知?白家小六,敢当街暴打驸马的家丁,敢给孤下毒,这胆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白玉凤低头不语,心底却十分惊讶。 六妹自幼习武她倒是知晓,入宫前在白府时经常神出鬼没她也略知一二。当街暴打驸马家丁?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为何她毫不知情?至于给太子下毒这件事,小妹已当着陛下的面自证清白,白玉凤就更不想发表意见了。 龙璟旭将她的沉默看在眼里,只觉得比看白家小六顺眼多了。对嘛,女人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子,温柔可人才对,如白家小六那般诡计多端舞刀弄剑之流,他十分不喜!思忖间,他忍不住打量下跪的白玉凤。还真别说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倒也十分养眼。 龙璟旭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若是白玉兰也这般低眉顺眼跪在他面前,又会是何等模样?这么一想,他忽然又甩甩头,将这个念头抛开。 白家小六那女娃,天生一身反骨,还是算了吧! 龙璟旭语锋一转又道:“你若真想入东宫寻求孤的庇护,也不是全无可能。” 正等着这句话呢! 白玉凤极为识时务,忙道:“玉凤仰慕殿下,但凭殿下差遣。” “你可知,晋王看上了白玉梅?” “奴婢已知晓。” “那你可知,本王如今正好有一事需要晋王相帮?” “殿下需要奴婢做什么,但凭吩咐。” 龙璟旭语气微顿,才道:“让白玉梅入晋王府,成为孤的眼线。孤将你纳入东宫,你姐妹二人时常走动走动,替孤传递消息,你意下如何?” “玉凤定会为殿下办妥此事。” “孤拭目以待。” 龙璟旭很满意,感觉白玉凤比白玉兰更容易收服,白玉凤只是一弱智女流所图不过一个好归宿。试问放眼天下,嫁给哪个男子比得上嫁给他这位太子? 是夜。亥时。 东宫果然走水,即便龙璟旭早有防范,将毓庆宫里里外外守得水泄不通,可是晋王棋高一招。大火亥时一刻,竟在太子妃的钟萃宫烧了起来。 秋冬交替之际天干物燥。 大火熊熊燃烧,通天的火光,将整个东宫的天空映得通红。 白玉兰站在马厩外面,远远便能看见钟萃宫方向冲天的火光。东宫上下今夜本就严加防备,只是人手多安排在毓庆宫,不曾防备钟萃宫,火光一现,所有人都忙着赶去钟萃宫救火。只有她,披上恭王的黑色斗篷,却朝毓庆宫潜去。 浑水才好摸鱼啊! 趁着今夜探探虚实也好。 半途中,一道黑影忽然挡住去路。白玉兰刚想绕路躲避,却一眼望见对方正是自己人:墨倾城。这家伙仗着轻功比她好,神出鬼没的,吓她一跳。 “少主去哪里?” “毓庆宫。” “好。” 墨倾城甚至不问她去干嘛,直接身形一晃到了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皓腕,两个人便如大鹏展翅般掠上屋檐。 白玉兰不悦:“我自己可以。” 墨倾城回答:“我快。” …… 白玉兰瞪过来一眼,不说话了。没办法,墨倾城的轻功与内力,都比她厉害。好吧,有人带着飞,还省得她耗费内力呢! 第26章 刺杀太子 毓庆宫很大,但书房和寝殿很好找。 白玉兰早就探过地形,故而熟门熟路给墨倾城指引方向。其实她不指引,墨倾城对东宫的地形也早已烂熟于心。二人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便躲开守卫悄无声息潜入了毓庆宫。 毓庆宫里里外外守卫森严,铁通一般。 任由钟萃宫那边乱成一锅粥,这里的侍卫依旧坚守岗位,纹丝不动。至于钟萃宫那边,自有东宫的下人前去救火。 二人对视一眼,刚要下去,却发现有人已捷足先登。 一群黑衣人明显已潜伏多时,分成两批,一批跃下屋檐各种暗器齐发,专门对付毓庆宫外围的侍卫们;另一批两人在前面开路,四人断后,掩护着中间一清瘦男子直闯书房,分工十分明确。那清瘦男子一扬手,便是十把飞刀齐飞。 “来人!快来人!” “有刺客!” 毓庆宫书房内外,已打成一片。侍卫们高声呼喊,试图唤来府里更多的帮手。 “是他!” 白玉兰低声惊呼,这飞刀她印象深刻,入宫前某日夜闯晋王府时,便是被这飞刀所伤。后来被恭王所救!原来她竟还欠着那位爷救命之恩,她竟把这事给忘了。 墨倾城也认出了此人,道:“毒公子冷邪!飞刀是他的暗器,刀上有毒。” 废话! 下面中了飞刀的侍卫当场毒发身亡,她又不瞎! 白玉兰恨不能立刻下去,报当日之仇,但她只迟疑了片刻,便转身施展轻功朝寝殿方向而去。墨倾城自然立时跟了过去。 此时的寝殿,只有寥寥无几的守卫。 太子不久前赶去钟萃宫安抚受到惊吓的太子妃,此刻并不在寝殿中。白玉兰和墨倾城用手势交流,二人开始分头寻找。小半个时辰之后,几乎将寝殿的密道、密室、暗阁搜了个遍,可惜一无所获。看来,名册极可能藏在书房! “少主,要不要去书房看看?” “不!去钟萃宫。” “救火?” “刺杀太子。”白玉兰跃窗而出,转身飞上屋檐。 “啥?少主是在说笑吗?” 墨倾城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下去,忙施展轻功追上去。 “你看我像是说笑的样子吗?” “不像。”墨倾城很认真地看着她,摇头。 钟萃宫着火的是一处偏殿,主殿安然无恙。太子龙璟旭和太子妃郑氏,正站在主殿门口主持大局。主持大局的是太子,郑氏已吓得软瘫在太子怀里。 “去吧!刺他一剑,留他一命。” 白玉兰扯出一条面巾,抬手摸向墨倾城腰间佩戴的软剑。墨倾城嘴角狂抽,看准了太子的位置,足尖轻轻一点,便朝着太子一剑刺去。百忙中,还不忘一手接剑一手接过面巾,将那张俊脸给遮住,以防止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啊!救命!” 太子妃率先发现有人行刺,且行刺的正是背对着她的太子,当场吓得大声呼救。眼见着一剑刺来,她竟下意识躲开了,这下刚好把太子暴露在白玉兰的剑尖之下。 剑势不慢反快! 墨倾城黑衣蒙面,从天而降,如飞而至,一剑稳准狠,直击龙璟旭心口。龙璟旭色变,慌忙躲避,可哪里快得过这凌厉无比的一剑? “噗!” 剑尖刺入太子心口时,四周的侍卫宫女才纷纷涌上来。墨倾城收剑而立,一刺、一收,不过眨眼功夫,太子心口已汩汩冒着鲜血。 钟萃宫火势未退。 熊熊烈火中,持剑的黑衣人,宛如一尊杀神。 四周的侍卫提刀欲杀之,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微错步,旋身一个漂亮的剑花,内力散发出去,当场震飞一圈侍卫。他趁机踩着一人借力飞起,三两个起跳间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追!快追!” “殿下!殿下!” “快去传御医!” 钟萃宫走水已经够乱,偏偏太子又遇刺,这下更是人仰马翻,到处是脚步声哭喊声呼救声,怎一个乱字可形容? 白玉兰瞧准时机,早已从某个无人的角落,大摇大摆进了钟萃宫主殿。 夜色中,场面混乱。 她个子本就娇小,脱了斗篷,隐在人来人往中,本就不易察觉,即便被发现她也大可说是前来救火的。再说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又有谁会留意一个小宫女? 大火几乎烧了整整一夜。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东周帝和王后,连夜带着御林军赶来。钟萃宫又是失火又是刺客,肯定不安全,太子中剑肯定不能再留在此地,毓庆宫也有黑衣人闯入,同样不安全,便就近被移去了永和宫。 御林军训练有素,一出场便立刻包围了整个东宫。 毓庆宫的黑衣人几乎全被乱箭射杀,唯独毒公子冷邪逃脱,也不知他有没有在书房找到那本账册。东周帝又调派人手,钟萃宫的大火这才渐渐被扑灭了。 太子躺在永和宫里,之前本就自己给自己下毒,余毒未清干净,这下遇刺,那伤口更是只差寸许便要了他的性命。太子妃郑氏和一群妃嫔只顾哭泣,李侧妃之前一直被软禁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偌大的东宫,竟连个主事人也找不到。 东周帝一问三不知,当场龙颜大怒。 这时,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名宫女,如实禀报了今夜东宫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东周帝见此女条理清楚吐字清晰,不由多看了两眼。 “你是何人?” “回陛下,奴婢乃东宫洒扫的婢女,名唤白玉凤。” 白家女?东周帝眼眸闪动,当即道:“自今日起,朕封你为昭仪,赐给太子。如今太子性命垂危,太子妃不堪重用,你便协助李侧妃,暂管东宫大小事务。” 白玉凤忙叩首:“谢陛下隆恩!” 李侧妃也道:“臣媳领旨!” 二人对视一眼,心下震惊,面上却半点不露,转身出了永和宫主殿。到了外面,离主殿远了,白玉凤才面色惊喜又急切地拉住李氏的双手。 “茹姐姐,竟然是你!” 那个雨夜,那个熟悉的声音……一瞬间,白玉凤才恍然大悟。 第27章 少主去了何处 想想也是,整个东宫敢违抗太子之命出手相救六妹者,非李侧妃莫属。蔺夫人昔日曾对这位李侧妃有救命之恩,这事白玉凤自然知情。她入东宫多日,竟不知李侧妃就是她的静茹姐姐。 “凤妹妹!”李侧妃眼眶有些湿润,极力克制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还是先去钟萃宫走一趟吧。” “好!听茹姐姐的!” 二人前去钟萃宫,安排人手救火,救治受伤之人,还要兼顾永和宫太子那边有何需要。当真是忙得脚不停歇,片刻不得闲。 黎明时分。 大火扑灭了,钟萃宫整个偏殿只剩下一堆被烧焦的废墟。房梁砸下来,所幸只砸伤两名宫女,已被抬下去救治,损失的财物也在登记造册,至于如何走水,也已着手开始调查…… 宫女们往来奔走,白玉凤一眼看到了从钟萃宫主殿走出来的白玉兰,吓得心差点跳出来:小祖宗!你怎么在这里?别告诉她,六妹是来救火的,她一个字也不会信。 李侧妃察觉到白玉凤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白玉兰。 白玉兰冲二人笑笑,转身离开了钟萃宫。 白玉凤面色紧张,正看着李侧妃不知所措。李侧妃倒是强自镇定,轻咳了一声,只当没看见,转身去吩咐宫女们清理偏殿卫生。 白玉凤会意,也忙转过身去,当自己没看见。 白玉兰就这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走出了钟萃宫。无人知晓她何时来的,更无人知晓她在钟萃宫滞留了大半夜。 刚回到马厩,对面便迎来一人。 墨倾城。 “少主去了何处?属下找了许久。” “我一直在钟萃宫。”白玉兰解释道:“你行刺时,人多眼杂,不好脱身,我这不是扮成宫女被抓去当苦力,搬了半天东西,这不是才走出来嘛。” 这话…… 墨倾城半信半疑,但他没有多问,只松了口气道:“少主平安便好!属下行刺脱身之后便又折回去寻找少主,却不见了少主的踪迹。后来御林军来了,才不得不暂时撤离,回到这里等候少主的消息。” 白玉兰打了个哈欠,“我没事,有点困,先去补个觉。” “好!少主安心去睡便是。” 白玉兰便当真去稻草垛那一倒,片刻后,便已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同样一夜没睡,墨倾城内心十分忐忑,没有半点困意,便寸步不离守在马厩里。 他想不明白:少主为啥让他刺杀太子? 别看他行刺时一副高冷的模样,实际上,到现在他心里还在打鼓。少主自从寄魂重生后,整个人变得不按牌理出牌,行事全凭心情,也真是让他这个属下一阵后怕。 行刺太子啊!这可是掉脑袋的重罪! 别忘了如今他和主子身处皇宫,万一查出来,他能一走了之远遁江湖,少主呢?白家姐妹呢?白家呢?又能逃得了哪个?幸好,他蒙了面,一击即中,并不多逗留,当不至于暴露了真实身份,否则若牵连了少主那他真是百死难辞其咎。 永和宫里,东周帝派人彻查东宫起火的原因。 眼看着天色渐亮,到了该上早朝的时间,忽然有侍卫捧着一件黑色斗篷前来回话。东周帝一眼认出这件斗篷乃是他赏赐给龙璟宸之物,顿时眉眼一跳:莫非东宫走水和恭王有关? “来人!宣晋王和恭王即刻进宫!” “是!” 不多久后,恭王龙璟宸便跪在了东周帝面前,他的脚边正躺着那件黑色斗篷,这是是东周帝刚刚扔在地上的。 龙璟宸一见之下,已然知晓,他的父皇这是在怀疑东宫走水是他所为。 毕竟东宫上下并无异样,却只搜出了他的斗篷。这斗篷乃是他假扮马厩里的小厮上次留给白玉兰御寒所用,怎么会出现在钟萃宫?如今东宫突然走水,他便还成了最大嫌疑人。 “璟宸,你可有话说?”东周帝面沉如水。 “父皇!”龙璟宸酝酿着措辞,“东宫走水,皇兄遇刺,此事儿臣也是刚刚得知,至于这件斗篷……数日前,儿臣曾来看望皇兄,不小心弄脏了衣物,便将这件斗篷落在了东宫。这的确是儿臣的衣物,至于为何会到了钟萃宫,儿臣委实不知。” 堂堂恭王偶然遗落一件斗篷在东宫,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然而,偏偏这件斗篷出现在走水的钟萃宫中,且钟萃宫还是太子妃的住所,这就免不了让人起疑。 “晋王!此事你如何看?” “回父皇,仅凭一件斗篷自然不能断定东宫走水乃恭王所为,只是也难脱嫌疑。东宫走水事小,刺杀太子事大,儿臣不敢随意揣测。” 这件事的确令东周帝一时难以决断。 永乐宫外面庭院里,乌泱泱跪着一群东宫的太监宫女们,众人皆证实了恭王所言属实,且那日后便不曾踏足东宫,至于那件斗篷是如何来到钟萃宫的,却无一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马厩里。 天已大亮,白玉凤一袭浅粉宫女妆扮,莲步疾行,正赶来寻找白玉兰的踪影。 墨倾城刚想出手,忽然发现是来人是白家人,便悄悄躲在了一旁装作刷马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见白玉凤。 白家四女,一看便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容貌姣好,腰肢细软,身段苗条,虽行色匆匆却不急不躁,轻轻踏着满地的枯叶款款走来的样子,宛如文人画笔下的仕女图。 一见之下颇为惊艳。 墨倾城眸色一亮,看似在认真刷马,实则眼神全落在了白玉凤身上。聘聘婷婷的少女正值芳华妙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吸引力,令人不知不觉便将视线定格在她身上,难以移开。 纯粹欣赏美人,却无半分亵渎之意。 墨倾城是一名江湖杀手没错,但他也是有原则的人,自然不会对自家少主的长姐有半分邪恶之念。这般关注,也只是想知道她来寻少主所为何事。 隔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看着白玉凤唤醒了沉睡中的少主。少主一脸不悦,墨倾城不由忍俊不禁。少主有起床气,这一点,哪怕换了一具躯壳,也不曾改变。 第28章 这把火烧得好啊 二人交谈了几句,两姐妹便起身离开。墨倾城刚想上前,却见自家少主一个眼神丢给过来,他只好止步继续刷马。东周帝要查出行刺太子的真凶,那真凶可不就是他墨倾城吗? 他可不想暴露身份,去钟萃宫找死。 东宫上上下下,已被晋王和恭王联合宫中侍卫统领,挨个审问了一遍,并未查出真凶。 白玉兰到了永和宫,便见恭王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她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浅笑,眼神带着三分挑衅七分幸灾乐祸。 晋王这把火烧得真是好啊! 她不过是添了把柴火,便能一箭双雕。 龙璟宸微微一怔,正在猜测白玉兰是何用意,便见她已跪倒在东周帝面前,哭喊道:“陛下,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行刺太子殿下!陛下明察!” 这是装的,还是吓的?竟连自称都改成了“奴婢”,上次太子中毒可没见她胆子这么小。 东周帝和龙璟宸父子俩,同时嘴角一抽。 派人传唤她来,是为了洗脱恭王的嫌疑,谁说她是行刺太子的凶手了?就她这小身板辨识度如此之高,还行刺太子?只怕她一亮相,立刻就会被认出来。 东周帝疲惫地抚了扶额,冲着龙璟宸摆手,示意其向白玉兰问话,他却是连话都不想说了。 龙璟宸咳了咳,才道:“今日父皇传你前来,只为问明一件事,并非怀疑你是行刺皇兄的凶手,你且起来回话。” 白玉兰又惊又喜,猛然扬起的小脸上,一滴泪珠顺着白皙的脸庞滑下来,愈发衬得她五官精致,样子呆萌,神色半信半疑间这才站起身。 “敢问王爷所问何事?” “本王的斗篷数日前曾被你弄脏,交由你清洗,为何今日会出现在钟萃宫?你何时去的钟萃宫?” 龙璟宸这话问得十分犀利,竟然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她。若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这一关还真过不去。 “斗篷?什么斗篷?”白玉兰装迷糊。 龙璟宸抬起修长的手指,朝被扔在地上的斗篷一指。白玉兰扫了一眼,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记性不好想不起来。 “兹事体大,你且仔细想想。”龙璟宸谆谆善诱道:“你可还记得那日本王来东宫时,皇兄正在罚你。本王与皇兄谈完事情出来时,见一太监冲你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后来……” 东周帝听后便一阵头疼,心知必定是太子将此女弄进了东宫,有意报复,偏巧还被自己兄弟给撞个了个正着。 后来如何?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恭王身上,可他却不接着说下去,反而居高临下用一种异常平静的眼眸,定定地望着白玉兰。 这是诱导!也是试探! 白玉兰自然知晓,后来这位爷乔装改扮成马厩小厮的模样潜入东宫,那斗篷实际上是他亲手盖在她身上的,可他故意省略不提便由着众人脑补出一幅温柔王爷怜惜被罚小宫女赠斗篷的画面。 斗篷出现在钟萃宫,恭王为了洗脱嫌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是她。 这世界上有种人,只需要一个看似无害的眼神,便能让人感受到强大的威压。 恭王便属于这种人之列。 他的眼神极为平静,古井无波,却不怒自威,气场全开。白玉兰感觉四周的空气骤然降到了冰点,有一种无形的气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像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铺天盖而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奴婢想起来啦!” 白玉兰忙接话:“当日奴婢受了风寒,夜里发起高热,第二日午后便被太子殿下罚去马厩,后来……后来,奴婢见那斗篷脏了便送去浣衣房浆洗。” 这番话,真真假假很容易混要视听。 龙璟宸唇角微勾,似乎很满意她的这番说辞,四周的压迫感突然消散无踪。 “那后来呢?本王的斗篷如何会出现在钟萃宫?” 白玉兰满脸无辜道:“王爷,奴婢日日在马厩里喂马,哪里知道王爷的斗篷是如何从浣衣房到了钟萃宫的?” 三言两语间,不仅替龙璟宸洗脱了嫌疑,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斗篷出现在钟萃宫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太子遇刺与她一个小宫女更没有半点干系一般。 按照常理推断,这的确和一个小宫女不会有什么联系,可白玉兰是普通宫女吗? 起码龙璟宸便不这么想,但他也不戳破。 “父皇,儿臣已经问清楚了。许是浣衣房的下人,误以为这件斗篷是皇兄之物才会送去钟萃宫,认错了,送错了,也极有可能。” 晋王不阴不阳说了句:“三弟可真大意。” “父皇!儿臣定然不会谋害皇兄,许是那幕后之人,趁乱将这件斗篷藏入钟萃宫,混淆视听,意图调拨离间,破坏我们兄弟之情,好坐收渔人之利。” 闻言,晋王与白玉兰齐齐眉眼一跳。 这位爷的智商,妖孽啊! 恭王的猜测已经十分接近事实的真相,恰恰东宫走水是晋王的手段,斗篷出现在钟萃宫是白玉兰的手笔。 东周帝冷笑道:“东宫走水,太子遇刺,好一招声东击西!自今日起东宫严加戒备,恭王负责彻查太子遇刺之事。十日内若查不出,朕便拿你是问!” 这是给龙璟宸施压呢! 一则,恭王本就有嫌疑,为了证明清白也会全力彻查此事。二则,正如他所推测那般,此事若真有人意图调拨离间恭王与太子的兄弟之情,背后坐收渔人之利那个人非晋王莫属。 十日……如何查? 这差事,不接的话难以洗脱嫌疑,接的话也是个烫手山芋。晋王和白玉兰皆是一副冷眼旁观看好戏的态度,表面上却都低垂着脑袋,仿佛二人皆与此事无关一般。 “是!”恭王却跪地领命,道:“十日内若查不出真凶,儿臣自会亲自向父皇请罪。” 晋王眉眼一跳,很是诧异。 白玉兰檀口微张,同样十分惊讶。她竟从恭王的话语中听到了他的笃定与自信,似乎他胸有成竹定能查出真凶一般。 可真凶是谁? 晋王在东宫放了一把火,白玉兰授意墨倾城趁乱刺了太子一剑……这要真让恭王查下去的话,万一查到他们身上,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二人皆有些紧张。 恭王看过来的目光,不约而同让二人心生警觉,感觉被这位爷盯上了一般。 东周帝忧心太子的伤势,当即起身前往寝殿,便守着太子只等他醒来。李侧妃忙跟随其后。其他下人纷纷退下各忙各的去了。 第29章 你,好自为之! 永和宫主殿里,只剩下晋王恭王兄弟俩和白玉兰白玉凤姐妹俩。 气氛有些许的微妙。 东周帝的一道口谕,白玉凤如今成了东宫太子嫔妃,与李侧妃暂理东宫诸事。可她呢?若不是因为父亲的冤屈白家的未来,如何愿意这般委屈自己? 她恨!恨这命运如此戏弄于她! 明明心心念念之人,近在咫尺,晋王这般的人中龙凤才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人选,可她偏偏要入这东宫成为太子的女人,让她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恨? 白玉凤偷瞄了晋王一眼,垂下眼眸掩藏心事。 白玉兰同样满腹心事,暗怪自己昨夜不该被晋王的愚蠢行为气昏了头,一时冲动之下,授意墨倾城行刺太子。此刻,她正琢磨着如何善后。 忽见,一双男靴出现在视线里。 她猛然抬头,对上的便是龙璟宸那双平静中透着威压的眼睛,璀璨如夜空繁星,深邃若幽谷深潭,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她深陷其中。 白玉兰见过恭王多次,这还是头一次留意到这位爷的高颜值。不得不感叹上苍真的是太厚待于他,给了他一张标准的美男脸,好看的手、剑眉星目、宽肩细腰,此等风流人物怎能不令人怦然心动? “你,好自为之。” 他吐字轻柔,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警告,令她莫名心中一颤。本就生的龙章凤姿,眉目如画,一袭墨袍白衫,愈发衬得他身姿伟岸、仙气十足。 妈呀!挪不开眼! 恭王走出去很远,白玉兰还处在神游状态。 “喂!”晋王唤她。 白玉兰回神,狠狠瞪了他一眼,果断走人。 晋王愣了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放弃了,一抬眸便对上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眸,不是白玉凤又是何人?他又一次愣住。 主殿内,一男一女。 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二人便各自移开视线,晋王轻咳了一声避嫌般急急离开,白玉凤黯然神伤转入玄关朝寝殿走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只恨,天意弄人。 马厩。 今日多了一人:猴子。 侯满堂,暗阁七大杀手之一。老李头昨日告假,今日他便乔装成老李头的模样,进了东宫,来了马厩。因为少主传下令:今晚子时行动。 倘若东周帝知晓,暗阁七大杀手已有二人悄悄潜入了皇宫,且就藏在太子的东宫里,不知会做何感想。 墨倾城侯满堂一眼看见白玉兰不紧不慢晃晃悠悠走来,二人忙迎了上去,抱拳行礼,低声唤了声:“少主!” 白玉兰看着侯满堂老态龙钟的装扮,失笑道:“你这形象,真的是……一言难尽……” 侯满堂瞪了墨倾城一眼,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堂堂东周国太子的东宫,马厩居然只有两名小厮。墨倾城这小子抢了先,属下我只能乔装成这个鬼样子。” 墨倾城冷嘲热讽:“该!谁让你轻功不如我!这下猴子变成了‘老’猴子,看你还能耐不?” “说什么呢?我轻功不如你?比一比!” “上次比试,谁输了当众脱裤子绕着暗阁跑三圈,让我想想那输的人究竟是谁呀?” “姓墨的!是不是想打架?” “怕你不成?” 二人一言不合,眼看着要动起手来,白玉兰只轻飘飘一个眼神扫过去,他们便立时安静了。 白玉兰一阵奚落:“就你们俩这德行,要说你们是暗阁七大杀手,怕都没人会信。幼不幼稚?为了个排名居然无聊到去打赌,这也就算了,输了脱裤子的事都能做得出来,简直把暗阁的脸都丢光了。这事若是传到江湖中,我看你俩也不用当杀手了,直接去茶馆说书,指着这一个笑柄就能客源滚滚,养活你们自己不成问题。” 二人垂着头,不敢接话。 白玉兰训斥了几句,也就转移了话题,吩咐道:“太子遇刺,皇上将此事交给恭王十日内查出真凶,出入小心些,别被抓到把柄。今晚子时行动。” “少主,今晚子时,合适吗?”墨倾城担忧。 “宫里风声太紧,少主要不要考虑换个时机避避风头再行动?” “照计划行事,行动之后直接撤出皇宫。” “是!少主!” 三人三言两语间便决定了今晚的行动,目标当然是毓庆宫里藏着的那份牵扯太子罪证的名册。晋王昨夜在东宫放火,令毒公子冷邪潜入书房搜寻名册下落,估计是没搜到,所以今晚白玉兰要让暗阁的人再搜一次。 只不过,能不能搜到名册尚未可知。 当晚子时。 毓庆宫的守卫,比昨夜加强了三倍,却挡不住暗阁这批杀手的闯入。 毓庆宫负责守卫的侍卫们郁闷到了极点,昨夜东宫走水,毓庆宫闯入一批黑衣人;今夜,竟然又来了一批黑衣人,而且今晚这批和昨夜那批明显都是江湖人,下手狠辣,招招致命。 江湖……杀手……吗? 暗阁杀手这边大闹毓庆宫,遇人便杀,毫不手软,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毓庆宫的侍卫们根本招架不住,又是初冬夜深人静之时,可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所幸,恭王奉旨彻查太子遇刺一事,今晚恰好留守宫中,听到消息便立刻带人赶来。 恭王一出场,便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一者,这位爷颜值太高,不容忽视。二者,这位爷气场太强大,明明只是闲庭信步般缓步而至,不知为何无形中却带给所有人一股压力。 龙璟宸扫视了一圈,视线在墨倾城和侯满堂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一抬手,便见他身后的一众侍卫纷纷拔刀冲了上,与毓庆宫侍卫联手对抗暗阁杀手们。 奇怪的是,恭王带来的侍卫们,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只是装装样子,根本没有对暗阁的人下狠手,这反而给了暗阁很大的便利,也不针对这位爷,只顾忙着找名册。 无论是暗阁还是东宫侍卫,皆任由这位爷随意在毓庆宫走动,倒好似他是局外人一般。 “分头行动!” “找到了吗?” “没有。” “继续找。” 第30章 名册 暗阁的杀手很纳闷,纷纷奇怪恭王怎么没有对他们下格杀令。恭王这边的侍卫不见这位爷下令,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两方人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敌不动,我不动。恭王这边,似乎有意无意也在搜寻名册的下落。 “书房没有!密室也没有!” “奇怪,为何找不到?” “天快亮了,撤!” 暗阁一群人很纳闷,搜寻了大半夜无果后只能赶在天亮之前撤出皇宫。墨倾城和侯满堂各自一袭黑色夜行衣,带着数十人飞檐走壁,踏空而去。 恭王的人,象征性拦了拦,没拦住。 毓庆宫的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群尸体。 直至出了京城,一行黑衣人才停下脚步,墨倾城与侯满堂各自扯下面巾,对视一眼,均是满腹疑惑:书册不在毓庆宫,难不成被晋王的人昨夜捷足先登? “猴子!要不要去会会毒公子?” “你认为书册在晋王手中?” “有这个可能。”墨倾城点头。 侯满堂却道:“不会!我猜晋王并没有得手,否则今日早朝就该拿出来,直接扳倒太子。这都过去一天了,也没见晋王那边有任何行动。” 墨倾城沉吟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这名册我们没找到,又不在晋王手里,难道还在太子手中?或者说少主的消息有误,压根就没有什么名册?” “姓墨的,昨日你和少主去了钟萃宫,之后你先行离开,也就是说,少主一个人在钟萃宫待了整晚?” “应该是吧,有什么问题?” 侯满堂思忖着说道:“你猜,会不会名册已经在少主手中?” “这不可能!”墨倾城吃了一惊,否决道:“如果少主拿到了名册,又何必再安排今晚子时的这场行动?” 侯满堂忽然就笑了,十分奸诈的样子。 墨倾城眉眼齐跳,嘴角抽了抽,揣测道:“你该不会认为,今晚的行动,少主只是让我们装装样子?蒙蔽恭王?” “难道你没发现吗?恭王并没有对我们下杀手,显然早就认出了我们的身份,且看在少主的面上,并没有为难我们。” 墨倾城神情凝重道:“此人深藏不露,城府极深,看似奉命追查刺杀太子的真凶,实则他也想在东宫搜出那本名册。” 侯满堂接道:“少主的用意,我们无需揣测,只要找到名册。这份名册,如今很关键。” “这一点还用你说吗?”墨倾城翻了个白眼,问道:“你感觉少主早就拿到了名册?” “十有八九。” “怎么可能呢?晋王和我们的人差不多将毓庆宫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少主是何时得手的?” “我猜,名册根本不在毓庆宫,而是藏在钟萃宫。你想,东宫走水那晚,如果名册藏在毓庆宫,那么太子肯定不会去钟萃宫。可他偏偏去了,根本不管晋王的人在毓庆宫杀得血流成河,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位太子殿下很在乎他的太子妃。”墨倾城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屁!”侯满堂道:“说明名册藏在钟萃宫!” 墨倾城两道剑眉跳了跳,突然想起当日少主提议让他去刺太子一剑,又特意交待别刺死,之后,他急于脱身离开了钟萃宫,而少主却在钟萃宫待了整夜。 难道说,名册真的藏在钟萃宫?照这么说来,名册落入少主手中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少主既然已经得到了名册,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安排今晚行动? 关于这一点,墨倾城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别瞎猜了!我们在这边猜来猜去也不能确定名册究竟在不在少主手中。即便少主真得了名册,她能藏哪呢?东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她就不怕太子派人搜查整个东宫给搜出来吗?别忘了少主如今人还在东宫,她是不可能将名册带出东宫的。” 侯满堂点了点头,接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哎呀,少主行事越来越深不可测了。如今连我们都摸不清楚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等消息吧!”墨倾城想了想道:“少主想必还有后招,我们且先回阁里等着便是。” “太子如今还不知道名册丢了,如果他醒来知道了,真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哈哈哈!想必十分精彩。” 二人说说笑笑间,便带着暗阁手下撤离京城。话说东宫连着两晚被江湖高手闯入,且不说侍卫死伤无数,只说遇刺的太子如今还处于昏迷状态迟迟未醒。 龙璟宸作为已成年的皇子,又被封了恭王,原本不能住在宫里,但因为太子遇刺一事,他奉命追查真凶便暂时留在了皇宫之中。 太子遇刺,凶手两天了还没查到。 龙璟宸一早便跪在了御书房,东周帝得知了昨夜黑夜人闯入之事,正在大发雷霆。 “父皇,据儿臣所知,前夜东宫走水,毓庆宫有杀手闯入,在钟萃宫行刺了太子殿下,以及昨晚闯入的那群黑衣人很可能是同一批,且都是江湖高手。儿臣发现,这群杀手似乎想要在东宫找一样什么东西。” 龙璟宸半句没提名册,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东周帝身居帝位数十年,焉能听不出自家儿子的弦外之音? “江湖高手?他们要找什么?” “这……”龙璟宸犹豫道:“儿臣暂时尚未查明,只能确认一点,此物如今一定还在东宫。若是皇兄醒过来或许一问便知,可皇兄如今昏迷了两日未见苏醒,儿臣不敢妄加揣测。” “朕给你道密旨,准你搜查整个东宫,如有需要可随时审问东宫上下人等,务必查清楚此事。” “是!儿臣领旨!” “太子若醒了,第一时间来报朕。” “父皇放心。” 父子二人聊了几句,东周帝便放龙璟宸离开去办差事。龙璟宸当即下令搜查东宫上下。 一来,唯恐有刺客潜藏在东宫。 二来,这位爷私心里想自己先找到那本名册。 龙璟宸雷厉风行,行事果决,一道命令下达之后,恭王府的侍卫们联合御前侍卫,不到两个时辰便将整个东宫翻了个底朝天。 奇怪的是,两批江湖杀手连着两晚夜闯东宫,并没有拿走名册。恭王趁着太子未醒之际派人去搜,竟然也没有搜到。 第31章 美男有毒 深秋初冬交替时机,枯黄的树叶,飘落满地。一双靴子,踩着枯叶,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径,直奔马厩。 他身形修长,脊背挺得笔直,缓步而行的样子看起来心事重重。这颜值,这背影,却格外养眼。 马厩?白玉兰? 会不会…… 龙璟宸脚步猛然一顿,朝身后的李安吩咐道:“立刻去调派人手,重新将东宫搜查一遍,重点是东宫马厩。” “马厩?”李安明显愣了下,“殿下,马厩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完。名册怎么可能藏在这里?” “因为她在这里。” “她?殿下是怀疑白府六小姐?”李安一惊,“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快去!” “是!” 龙璟宸唯恐耽搁时间,催促了一句,李安便不敢再问下去,忙转身调人手去了。 其实之前已有侍卫前来马厩搜查过,但正如李安所言,马厩虽大,但空荡荡的一览无遗,除了一个马棚便再是一处空旷的院落,马棚里根本就没搜出名册来。 在侍卫赶来之前,龙璟宸先一步看到了白玉兰。 二人相隔数步之遥,彼此对望。 他看她的目光很专注,专注到白玉兰轻易便察觉了他的怀疑态度以及审视的味道,令她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心虚之感。 “王爷,屈尊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名册呢?” 白玉兰猛听得龙璟宸单刀直入的问话,眼皮突然跳了下,眼神不自然地挪开,轻咳道:“咳,名册?王爷不是派人在搜查吗?”随即她突然恍然大悟,问:“王爷该不会是怀疑名册在我手中吧?” “不是怀疑,是确定。” “呵!” 白玉兰被逗笑了,没承认也没反驳,只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笑非笑打量着对方。 这时,李安带着一群侍卫赶来。 白玉兰一看这架势,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但她依旧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恭王。 秋风扫落叶,满地落黄。 一男一女对望的画面,宁静而美好,却火光四射,眼神暗自交战。 他的衣摆随风起舞,飘飘若仙。 丰润的两片唇瓣,轻轻开启,只吐出一个字:“搜!” “是!” 龙璟宸下令时,时刻留意着白玉兰的举动,可她出乎意料并没有阻止,甚至神色间不见丝毫紧张。他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难道名册并不在她手中? 这二位皆是深藏不露之人,谁也别想从外表看穿对方的内心世界。 美男在眼前,白玉兰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 这位爷长得太妖孽! 白玉兰随意扫了一眼正在马厩里里外外搜查的那群侍卫,嘴里衔着根稻草,尽量忽略美男的高颜值,内心一遍遍告诫自己:美男有毒!不可招惹! 盏茶功夫后,李安来回禀,只冲着恭王摇了摇头。白玉兰看在眼里,依旧不说话。 事实胜于雄辩嘛! 这位爷既然怀疑名册在她手中,那总要有证据才行,不能空口说白话平白冤枉人。如今搜也搜了,证据没有找到,她倒要看看这位爷如何收场。 龙璟宸忽然上前一步,抬手便将白玉兰搂入了怀中。他动作太迅速,她压根没有防备,被搂了个正着。 “干……干嘛?” 白玉兰声音微颤,慌忙朝后移去,隔离开二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甚至于她下意识膝盖一抬,便朝美男的要害之处袭击。 龙璟宸忙后退,却顺势扯过她的一只手臂,从肩膀一路滑到了手腕处。 二人距离拉开了,可白玉兰还在龙璟宸的钳制之下。他一个用力拉扯,白玉兰便朝他怀中扑过来,给旁观者一种主动投怀送抱的错觉。 李安看着这一幕,瞠目结舌。 他发现白家六小姐身手也不弱,眼见二人拉拉扯扯之间,自家主子仗着身高优势,一只手掌眨眼间将对方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可说是吃足了人家小姑娘的豆腐。 片刻后,他忽然顿悟了。 自家主子哪里是在调戏白六小姐,分明是在搜身。 白玉兰似乎也早就察觉了龙璟宸的企图,对方趁机搜她的身,她便趁机摸摸对方的底。 二人这边过着招,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还在其次,关键是被吃了豆腐的白玉兰气得脸都红了。没办法,这位爷身手太好,她根本打不过啊! 眼见着他一个旋身,便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她的后背此刻正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耳畔便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他的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钳制着她,另一只手却揽上了她纤细的腰身,在她小腹部位及腰间转了一圈,随即便向上游走到她平坦的胸口…… “放手!不打了!” “好。” 白玉兰羞愤交加,狠狠去踩他的脚。 龙璟宸灵巧地躲开,微笑着松了手。风度翩翩,优雅从容的他,连头发丝儿都没乱一根。再看白玉兰云鬓散乱,满脸通红的模样,二人这场身手的较量,高下立判。 “王爷!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宫婢,您这般高贵的身份,纡尊降贵亲自动手搜身,真是……卑鄙!”白玉兰毫不掩饰她的怒气。 龙璟宸浅浅一笑,若冬日暖阳。他用十分笃定的语气,淡淡问了句:“你将名册藏在何处?” “哪有什么名册?”白玉兰矢口否认,“王爷不是亲自搜过了吗?我身上根本没有,整个马厩也没有。王爷怀疑我,这一点我能理解,毕竟名册这件事是王爷告诉我的,我也算是知情人。可王爷也看见了,这两日东宫闯进来不少江湖杀手,其中有晋王的人,也有王爷的人吧?两位王爷差点将东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我区区一个宫婢怎么可能得手?王爷,我说的可有道理?” 龙璟宸道:“本王虽不知你如何得手,但推断名册必定早已落入你手中。”他沉吟片刻,又道:“这样吧,本王暂时不追究名册的下落,只问你一件事。” “别别,王爷还是追究到底,才好早日还我清白。”白玉兰得理不饶人。 第32章 王爷不想要? “行刺太子之人,是不是暗阁杀手?” 龙璟宸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吓得白玉兰心口怦怦狂跳了两下。她沉默着没说话,唯恐露出马脚。 “本王已详细询问过当日在场的宫女和侍卫,行凶之人,使用的兵器乃是一把软剑。此人虽黑巾蒙面,但身形、兵器、出手的招式,与暗阁七大杀手之一的‘倾城剑’极为类似。” 闻言,白玉兰猛然身形颤了颤。 她万万没料到,仅凭一把兵器,这位爷竟然就能推断出了刺杀太子的真凶。 此人真的太可怕了!必须敬而远之! 她笑容微僵,面色诧异道:“暗阁杀手?倾城剑?敢问王爷,您觉得我区区一个宫婢能驱使得了江湖杀手组织暗阁的杀手,替我行刺太子?再请问王爷,我为什么要行刺太子?太子与我有些小恩怨,这一点没错。可我如今身在东宫,请问王爷,我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行刺太子吗?” 龙璟宸忽然靠近她,低声说道:“本王有一次回京途中,偶遇一蒙面少女,带着七个人,几乎尽屠暗阁杀手。” 白玉兰呼吸明显乱了频率。 “听闻,自那之后,暗阁阁主便被此少女收服,后来没过多久,暗阁七大杀手横空出世,一举成名。自此,江湖上无人敢招惹暗阁。本王猜想,这暗阁七大杀手莫非就是那夜蒙面少女随行的七人?” “咳,王爷的想象力十分惊人,但,与我何干?” “真的与你无关吗?” 龙璟宸步步紧逼,白玉兰连连后退,直至后背贴上了冰凉的墙壁,她整个人已被他困在双臂之间。 这姿势,好暧昧。 李安努力忍着笑意,却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后面的真相。毕竟暗阁那历史性的一夜他也曾亲眼见证。 “当然无关。” 白玉兰一矮身,从龙璟宸手臂下面钻了出来,逃脱了他的牢笼。 龙璟宸慢慢转身,似笑非笑道:“有一件事,许是本王忘记告诉你,暗阁名义上的阁主是余烬,实则余烬此人听命于你。” “呵呵,王爷真会说笑。” “还记得你上次夜闯晋王府,中了毒,后来白子皓亲自来恭王府接你回去的事情吗?自那天起,你的底细在本王面前就已经不是秘密。” 龙璟宸的话,让白玉兰恨得牙痒痒,“这个白子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所以……” “好吧,我承认。”白玉兰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问道:“王爷要将我捉拿归案,好向皇上交差吗?” 龙璟宸摇了摇头。 白玉兰诧异:“为什么?王爷如此大费周章逼我承认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捉拿真凶吗?” “本王逼你承认,是为了让你拿出诚意。至于捉拿行刺太子的真凶,乃是江湖一名杀手所为,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必很难捉拿归案。”龙璟宸如是说道。 白玉兰整个人傻了!什么意思?这是不打算追究刺杀太子的真凶,打算放她一马? “傻瓜!还没明白吗?”龙璟宸语重心长道:“你我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后会有无数次的合作机会,你,必须对我坦诚相待,不能有任何隐瞒。” 白玉兰心念电转,评估着他这番话的真实性与可信度。心底不忘将白子皓骂了个痛快。 幸好,白子皓只知晓她与暗阁有瓜葛,并不知道她前世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朱雀令的存在,要不然,这位爷才是真的摸清了她的底细。 “王爷既然如此坦诚,那好吧!名册的确已落入我手中,至于过程,嘿嘿,王爷就不要追究了吧?刺太子那一剑,只是警告,我并没有要他性命,只不过不希望他有事总找我麻烦,这才刺他一剑让他好好‘休养休养’。” 其实是让太子消停消停,更确切。 龙璟宸会意一笑,眼神灼灼,笑意暖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宠溺。 “照你这么说来,本王的斗篷之所以会出现在钟萃宫,也是你给本王的一次小小警告,对吗?” 白玉兰低着头,踢了踢脚下的一根枯枝。 默认了! 令她意外的是龙璟宸并没有秋后算账,哪怕得知了斗篷一事,纯属她的有心算计与恶作剧。 “好!初次合作,你有意试探,我对你也没有全然信赖,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日之后,不知你我之间是否可以坦诚布公精诚合作?” 白玉兰笑了下,点头道:“当然!” 毕竟这位爷得知了她的底细,得知了刺杀太子的真相,却还愿意放她一马,对方的诚意已经摆出来了,她若是再小鸡肚肠去计较,便显得不厚道。 “如此甚好!”龙璟宸道:“你回掖庭吧!太子伤势严重,只怕要休养数月。名册已落入你手中,便是一道护身符,当妥善保管。” 白玉兰疑惑:“王爷不想要?” “想!但留在你这里也是一样,暂时还用不上。”龙璟宸直言不讳。 白玉兰想了想便明白了,如今扳倒太子还不是最好时机,毕竟还有个晋王虎视眈眈。一旦太子倒台,又有谁来制衡晋王?这份名册分量固然不轻,但也要用在恰当的时机,比如掌握了晋王的罪证之后。否则,恭王便是为他人做嫁衣,扳倒了太子,却成就了晋王,这种蠢事他自然不会做。另一层,或许这名册真是她的保命符。毕竟设计太子的罪证,太子很重视,晋王想必也志在必得。 这东宫她也的确不喜欢,早日离开,正合她意。 “好!” 白玉兰点头,随即又道:“为了投桃报李,我送王爷一份大礼如何?陛下责令王爷彻查太子遇刺一事,给了十天期限,王爷总得交差吧?王爷可知,东宫走水是何人的手笔?” 龙璟宸挑眉,道:“你这么问,想来不会是你。那么,若不是意外,就只能是晋王所为。” “没错!” “可有证据?” “有!” “拿来。” 龙璟宸双眼发光,璀璨夺目。倘若有这样一份证据在手,别说他能轻易替自己洗脱嫌疑,顺带不让白玉兰和暗阁暴露,最重要的是,能一举激化太子和晋王之间的矛盾。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第33章 证据 恭王语气带着七分急切,可人站着没移动半步,只是眼神紧紧盯着对面的少女,觉得她一次次给他惊喜,令他意外。她像一个谜,吸引着他一步步去探索。 “今日不行,王爷稍安勿躁。三日后,证据自然会送到王爷手上。”白玉兰卖着关子,道:“初次合作,是我顾虑太多言行有些任性,望王爷海涵。今后你我合作,必然不会出现类此状况。以我之诚,换你信任。” 以我之诚,还你信任! 这句话一出口,龙璟宸明显有些动容。他很清楚,能让白玉兰说出这句话有多不容易。今日若不是他主动退让,不追究刺杀太子真凶,只怕也换不来她的诚意。 她的态度,此时此刻他很满意。 二人相视而笑,今日此时才算彻底达成了一种合作的默契。当然,白玉兰肯定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她必须要让恭王相信她的诚意,二人才肯继续合作。 要不然只能一拍两散! 以龙璟宸的能力,是否能抓得住墨倾城这位暗阁杀手兼刺杀太子的真凶,这且不论。白玉兰顾虑的是,白家若只能在三位皇子中选择一位做靠山,她比较看好这位恭王。 不说别的,单轮智商,这位爷便碾压他两个哥哥。 最最关键的是,她那位大嘴巴的堂兄,白子皓,早就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将她给出卖了。 出!卖!了! 这个白子皓,简直可恨至极! 龙璟宸离开的时候,白玉兰亲自送他。二人并肩而行,踏着满地黄灿灿的落叶,一男一女,两个背影,竟让李安觉得十分般配。 般配的自然不是身高,而是这两位的智谋、心计、手腕、性情,以及行事风格。 环环相扣,深藏不露啊! 李安觉得自家主子算得上智谋无双,可见识了白玉兰的手段之后,才发现这位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暗阁阁主余烬都要听命于她,这层身份藏得可真深! 驱使暗阁杀手,行刺太子,这手段,这胆量,啧啧,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难道她真就不怕掉脑袋吗? 倘若不是自家主子放她一马,只怕此刻她已经在刑部大牢里吃牢饭了吧? 李安眼神复杂地看着白玉兰的背影,十分震惊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居然胆大包天做出行刺太子之事。 分岔路口! 一条通往皇宫宫门处,另一条通往掖庭。二人同时停下脚步,默默对视片刻,便分道扬镳。走出很远之后,李安终于憋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殿下,真的信她?”李安急道:“这次,她居然设计陷害殿下,还胆敢指使暗阁杀手行刺太子,这种女人怎么能轻易相信?” “不是陷害,是试探。”龙璟宸更正。 “有什么区别吗?殿下千万别被她给骗了。万一她下次再下套陷害殿下可怎么办?殿下能躲过几次?” “不会有下次。”龙璟宸道:“你仔细想想,她若真是想陷害本王,在父皇面前回话时,她便可以这么做。只要她如实说出本王曾易容乔装潜入东宫,那本王的嫌疑如何也洗脱不清,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那……那或许是……她另有什么阴谋也说不定。” “你错了!她是在试探本王,给本王一个警告。”龙璟宸忽然笑了下,道:“很有趣,不是吗?服服帖帖的女子本王见得多了,如她这般有主见,有计谋,有胆识,还敢付之行动者,却少之又少。故,本王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且看她是否真有诚意。” “王爷的意思是,三日后的证据?” “没错。”龙璟宸道:“东宫走水若真是晋王所为,那她行刺太子之举,虽然胆大妄为却是在帮本王,本王自然要主动拿出诚意放她一马。” 李安摸着后脑勺,一阵发愁道:“殿下这话,属下怎么听不懂。” “多动动脑子!”龙璟宸颇为失望道:“你若有她一半的机灵,本王便可少操心,还能多活几年。” 李安一惊,忙请罪:“殿下,属下愚笨!殿下千秋万载,定能长命百岁。” 龙璟宸抬手扯下路旁一棵树上的枯叶,一抹忧愁染上眉梢,他淡淡说了句:“秋已深,冬已临。” 是啊,冬天就要来临了。 东周国冬季寒冷无比。每逢冬季,恭王的寒疾便会复发,痛不欲生。 关于这一点,他和李安,心知肚明。 闻言,李安便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只顾担忧自家主子这年的冬季该如何熬过去,考虑着要不要劝他回四季如春的南楚国暂住一段时间,等来年春天再回来。 以至于,白玉兰派人行刺太子,究竟是怎么帮了恭王,这件事瞬间便被李安抛到了脑后。 在他看来,白玉兰这胆大妄为的举动,分明是在拖他家主子下水。 殊不知,白玉兰此举的深意,便如一把双刃剑。若恭王有诚意,自然可顺水推舟帮他一把激化太子和晋王的矛盾,让二王相斗明面化。若恭王没有诚意,那件斗篷便成了一件证物,拖恭王下水同样顺理成章。 这番心计,不可谓不深沉。无论结局如何,她才是那个操控全盘棋局之人。 太子也好,晋王也罢,即便恭王在内,无一不是她手中的棋子。 落子,无悔。且看鹿死谁手。 这个时候,恭王尚且不知白玉兰前世的真实身份,不然的话,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让自己沦为棋子。这是后话且略过不提。 三日后,白玉凤拿着一张便笺,出现在了恭王面前。宣纸上写着:今夜亥时,东宫走水。 且经由她之口,将太子如何用美人计贿赂晋王,白玉兰如何将名册之事透过白玉梅告知晋王,以及,晋王设计东宫走水并亲笔书写这张纸条由宫女传递给白玉兰,而她白玉凤又是如何到太子面前告发,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说给了恭王听。 为什么让白玉凤来说这些? 当然是因为,白玉兰想要隐藏自己。再说了,白玉凤如今身份今非昔比,从她这位新晋东宫嫔妃口中说出来的话,自然多了几分可信度和说服力。 第34章 白仁高升 白玉梅被传唤来问话,所说与白玉凤一般无二。 东宫总管,继而被传来问话,同样证实了太子的确曾在东宫设宴款待晋王,且晋王好色,宴席间看上了白玉梅这件事许多东宫宫女皆可作证。 数人的供词,被一一誊写在案,由恭王亲自送到了东周帝面前。 东周帝如何震怒,可想而知。 但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东周帝并没有对晋王如何惩罚。 恰逢南楚国新君大婚,东周国这边需要派一人前去祝贺并观礼。这差事原本该落在太子头上,只是太子遇刺刚醒来,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于是,东周帝便派了晋王前往。 被蒙在鼓里的晋王,欣然领命! 他觉得太子遇刺是件对他极为有利的事,这不,连他父皇都开始重用他。 取太子而代之。 晋王正沾沾自喜,立马收拾行李,踏上了前往南楚国的官道。 东周帝因为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忧心忡忡,竟一下子病倒了。 不出两日,便下旨令恭王暂代朝政。 晋王人已离开京城自然不知此事,知情时,他的人已经到了东周南楚两国边境,鞭长莫及,悔之晚矣! 东周国朝堂,文武百官,上下也不一心。这几年,两位皇子明里暗里互相争夺权力,拉帮结派,一半官员站在太子派系,另一半被晋王拉拢入旗下。 恭王暂代朝政期间,快刀斩乱麻,率先罢免了户部侍郎刘庆的官职。 不久之前,户部侍郎贪污渎职草菅人命,被吏部尚书早朝参了一本。这件事在朝堂乃至于整个京都闹得沸沸扬扬,民怨沸腾。 太子遇刺前在东宫设宴款待晋王,为的也是这件事。众所周知,吏部是晋王管辖,而户部则是太子管辖。 户部可管着整个东周国的钱袋子! 刘庆原本关押在吏部大牢,晋王曾亲自审问,证实了太子手中的确有一份名册。后来晋王去了南楚国观礼,刘庆便被扔在大牢中无人问津,直至恭王派人提审。 户部侍郎被撤职,自然要有新的人选走马上任。谁也没想到,恭王竟然选了白仁为新任户部侍郎。 白家白毅这一代,兄弟三人,分别是白德、白仁、白毅。白仁恰恰便是昔日的镇远侯府白毅之兄,即白子皓的父亲。白毅擅武,白仁却是个文人。 此人精通术数,在户部待了十多年,一直只负责记记账管管仓库,虽无政绩却也没出过什么大错。这次恭王从户部一群抢破头的官员中,将他提升为户部侍郎,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白子皓听闻此事后,却开怀大笑。 若不是白家因为白毅之事,尚处在风口浪尖上,他差点就要得意忘形放鞭炮庆祝父亲终于高升。 白家兄弟也得知了此事,相对于白子皓的开心,白家三兄弟却愁眉不展。 这日纷纷登门,名为祝贺,实则找白子皓解惑而来。书房内,白家兄弟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堂兄!二伯突然高升,恭王这一招,究竟是何用意?” 白子皓不答,反拍着白玉卿的肩膀道:“卿弟,想不想进户部,为自己谋一个前程?” 三兄弟同时一愣。 白子皓哈哈大笑起来,语含深意道:“咱们这位六妹可真是手段了得。恭王也了得!这二人珠联璧合,实在是……再好不过!你们且看着,白家离翻身之日不远了。” 白家三兄弟,瞬间眼睛齐齐一亮。 “这话什么意思?” “堂兄,你倒是说清楚点!” “对对对,说清楚。” 白子皓却道:“其中的过程,你们不需要了解。记住,家父高升,便是恭王给白家翻身的一个机会!倘若半年内,为兄能入朝堂,你们兄弟三人能有一官半职,那么,白家翻身之期便指日可待。” “我们?” “对,别以为这是开玩笑,你们且拭目以待。” 白子皓笃定的话,让白家三兄弟满头雾水,可又十分信任这位堂兄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或许,真如他所言,白家翻身之日不远了也说不定,那么定是妹妹们在宫中有所作为,他们兄弟三人怎么能袖手旁观? “堂兄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都听你的。” “入户部?我能行吗?”白玉卿的迟疑态度,惹得白子皓大笑,回道:“家父如今是户部侍郎,他之前的职位刚好空缺,你若想进户部做个管理库存打打杂的手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如今四妹成了东宫太子嫔妃,五妹也被晋王看中,六妹自己选了恭王。恭王罢免刘庆提拔了家父,这是向白家示好,也是给白家一个信号。进户部容易,可要在户部待得长久,甚至于将来成为恭王的亲信,这对你而言都是一种考验。你觉得自己行,还是不行?” 白玉卿思考片刻,便坚定点头道:“堂兄!我可以!” 白玉辉和白玉锋争先恐后追问他们两人能做点什么,白子皓最后给二人指了个出路:投军。 白家这边的事情,白玉兰一无所知。 自那日她重新回到掖庭,便安安分分做她的宫婢,如今没有太子找茬,晋王也不来掖庭骚扰于她,四姐成了太子嫔妃,掖庭显得格外冷清。 没过两日,白玉梅也回到了掖庭。 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两姐妹皆感觉像是一场梦。初入掖庭时,夜夜有人行刺、暗杀,多少次险象环生,白家姐妹只为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 亏得白玉兰运筹帷幄,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可是太子给自己下毒,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将她们姐妹调入东宫,各种刁难、设计陷害,白玉兰差点就病死在了东宫之中。 东宫走水,太子遇刺,晋王离京,恭王理政,礼部侍郎撤职,白仁高升,这桩桩件件连在一起当真令人一阵阵后怕。 这皇宫,看似奢华辉煌,却处处陷阱。 步步惊心啊! 如今白玉梅只盼着能早日离开掖庭,离开皇宫,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迫使她好想让自己出宫透透气。 白玉兰也感觉,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太过刺激惊险,如今竟十分享受在掖庭每日辛苦劳作的平静生活,她反倒不急着出宫,更愿意暂时待在掖庭,且多逍遥自在几日。 只是这样的日子,很快便结束了。 第35章 出嫁 元月十八,吉日。 东周帝一道圣谕,败落的将军府白家三个女儿,分别被指婚给三位皇子为侧妃。名义上是侧妃,实则就是为妾,隐隐还有监视之意:这罪臣之女,放在自家儿子后院里,或许天子才能更放心些吧? 三顶花轿自掖庭而出,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远去,也承载着白家三个女儿不同的命运。 整个京城因为临近年关,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夜本该是白家三女的洞房花烛夜,白家大女儿的花轿,一路抬进了太子的东宫;白家二女儿的花轿,也顺利进了晋王府;可白家三女儿的花轿,刚出皇城半路却遭遇到劫杀。 “不好!有刺客!” 此时此刻,两批黑衣人从天而降,正团团将花轿围在中间,凶神恶煞地杀了过来。 一批人要杀,另一批要救! 一只白嫩的小手,倏地挑起轿帘,白玉兰一袭大红嫁衣,探出脑袋,打算瞧瞧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似浑然不知她此刻已徘徊在鬼门关。 咻——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挟着凌厉之势,直直冲着白玉兰心口,显然想要她的性命。 众人只闻轿中新娘惊呼之声。 “啊!” “把人带走!” 另一波黑衣人大急:“拦下!” 数名黑衣人齐齐飞身而上,一边与恭王府护卫缠斗,一边护着一人将新娘掳走。这是担心一箭射杀不死,还要将人带走毁尸灭迹吗? 刀剑声、喊杀声,声声入耳。 “撤!” “快追!” 在双方人马的慌乱中,新娘子被其中一批黑衣人劫走。任凭恭王府护卫穷追猛打,却也只是徒劳无功,只得匆匆赶回府去通风报信。 冬日里,天寒地冻。 恭王寒疾复发,已缠绵病榻数日,听闻下人的回禀之后,也只是淡淡说了句:“下去吧。” 李安忧心道:“殿下,陛下那边该如何交待?” 恭王重重咳了两声,李安立时便不再多言。 京都城外,乱葬岗。 这批黑衣人查验了一番,确认白玉兰已气绝身亡,随意将尸体丢弃在地,便扬长而去。 许久之后,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雷声轰鸣。 白玉兰缓缓睁开眼睛,一眼扫见满地横陈的尸体,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在空气中四散飘荡,毫无预兆地冲入鼻息之间,呛得她几欲作呕。 哗!大雨倾盆而下。 顷刻间,胸口淌着鲜血的白玉兰,浑身上下被浇了个通透。她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孤零零的身影,在这瓢泼大雨中好似成了一尊石像。 什么情况? 究竟是谁要杀她? 白玉兰眨巴眨巴眼睛,四下打量一圈,又低头看了看左胸的伤口,不无感激地看了看缠绕在她右手腕间的宠物蛇:小青! 多亏小青蛇及时示警,她才能在危机时刻避开了心口要害,以假死之状瞒骗了那几个意图杀她的黑衣人。 只是,伤口好痛啊! 白玉兰眼前一花,再度昏死过去。 世人总说: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要相信奇迹。难道奇迹真的会发生吗? 狗屁! 白玉兰头重脚轻,眼冒金星,宛如孤魂野鬼般,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山间小道上,内心的怨怨念无比强烈。 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 老天爷分明是想对她赶尽杀绝! 天寒地冻,受了伤,淋了雨,发着烧,饿得慌……这这这…… 天要亡她吗? 这场该死的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倒霉的她带着重伤,被淋了一天一夜,不病才怪! 没活活饿死,已经算是奇迹! 需知,乱葬岗本就位于京都西郊偏远荒凉之地,偏巧白玉兰两次醒来恰好都是在夜晚,若非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求生意志,只怕她连爬出乱葬岗的勇气也没有,更别提强撑着走了一夜山路。 可是,到底还要走多久? 走了好久,人呢?就算没有人,出来个鬼也行啊!京城外面的路她真的不熟悉啊!唉!天应该快亮了吧?天亮了她是不是就能看见人?就能有好吃的? 好饿……好饿…… 不能倒下!坚持!一定要坚持住啊!白玉兰无数次心里给自己打气,全凭着一股意念才能迈动两条腿,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 终于,天蒙蒙亮时,她远远看见了两间茅屋。 乡间农家,竹篱茅屋,临水而居。 有房子的地方,想必一定有人居住吧?白玉兰心中一喜,紧赶了几步,却因体力消耗殆尽,堪堪倒在了茅屋的篱笆外面。 “汪!汪汪汪!” 篱笆内养着一只狗,见到生人,狂吠起来。 “谁呀?”一书生模样的少年推门而出,出声喝止:“旺财!别叫了!哪有人?乖,回你的窝里睡觉去。”刚一回头,猛然发现地上躺着个女子,立时大惊道:“啊!还真有个人!娘!娘!” 另一间茅屋内,顷刻间走出一位妇人。 母子二人齐齐动手,将昏迷的白玉兰抬入了房中,那妇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把脉门,倒好似精通医术一般。多亏这妇人的及时救治,白玉兰胸口的血算是止住了,只是额头滚烫的有点吓人。 “娘!她是不是死了?这姑娘小小年纪,怎么会受了箭伤?难道有仇家追杀她?哎呀,娘,她的额头好烫啊,怎么办怎么办?她是不是快要死了?”书生一阵慌乱,语无伦次。 妇人呵斥道:“臭小子!闭嘴!有老娘在,老娘死了她也死不了,放心吧!娘可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书生扁了扁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那妇人一身布衣,看装扮和寻常妇人并无异样,可她素手一翻,掌心却多了一个药包。打开药包,里面密密麻麻并排便是一根根银针。只见她突然踹了书生一脚,说道:“臭小子!还不出去!” “哦!” 书生心不甘情不愿却又十分识趣地走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那妇人看在眼里,宠溺地摇头失笑,这才凝神聚气开始施针救人。 无巧不成书!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若非遇到这精通医术的妇人,只怕白玉兰当真要命丧于此。可若非白玉兰凭着一股意志力走了一夜山路没有半途放弃,只怕也遇不到她的救星。 故而,时也,命也,皆是因果。 第36章 抓药 “臭小子!喏!拿着这两张药方去城里抓药,快去快回。” “娘!”书生弱弱问:“咱们家还有银子吗?” “呃,这个……”妇人尴尬一笑,摸了摸腰间,只摸出来几个铜钱,抓药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她急中生智道:“没钱抓药你就不能动动脑子?那么多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自己想办法!老娘还要给那小姑娘清洗伤口,忙着呢!”说着转身打了一盆水,进屋去了。 书生看着紧闭的房门,再看看手中的两张药方,喃喃念道:“地龙9克,苏木9克,麻黄3克,黄柏3克,元胡10克,当归12克,川断12克,乌药12克,甘草6克……人参……这么多?”转念一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不能见死不救!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汪汪!” “旺财啊旺财,要不我把你卖了,给小妹妹抓药好不好?” “汪!汪!” “算了算了,你也值不了几文钱。” 一人一狗交流了片刻,书生果断放弃卖狗的念头,一咬牙,回房中取了些东西,毅然决然出门而去。 朝阳,冉冉升起。 寒冬的黎明,因一场雨,带着浓重的雾气,透着彻骨凉意。别看这文弱书生身形消瘦,衣着单薄,却能在山路上健步如飞。白玉兰曾花费了一夜时间走过的路,他只用了一个时辰。 山下便是小镇,镇上就有药材铺。 书生熟门熟路地沿着沿着大街小巷穿行,停在了一家“墨宝阁”的店铺面前,咣咣咣一阵急急敲门。 门内传出店老板不耐烦的声音:“这一大早的,谁呀?敲敲敲,别敲了!吵死了!”门也应声而开,看到吵醒他的人是常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不悦道:“又是你这个穷书生!” 书生忙躬身行礼,赔笑道:“正是在下。” “阁下有什么事?” “张老板,这是在下近日的一些画稿,想要换些银两,张老板请先过过目,劳烦给估个价。实不相瞒,在下家中有亲人生了病,急需银两去药铺抓药救命,若是价格能稍微高些,在下感激不尽。”书生语速急切,但语意表达的很清楚。 墨宝阁张老板,那略显臃肿的身体朝旁边让了让,书生便见机迈步踏了进去。 一番交涉……哦不,一番讨教还价……之后,书生拿着二两碎银子和一串铜钱,走了出来。这张老板真是无利不起早,他一个书生哪里是这生意人的对手?数卷画稿只换了这么点银两,谁让他急等着用这笔银两救命呢,也不知道够不够抓药。 书生眉宇一展,释然笑道:“先救人要紧!” 他的笑容,干净而纯粹,灿若朝阳之明朗,淡如秋风之清爽,刚毅中不失儒雅,文弱中更见风骨。 张老板随后追出来,恰好看见这一幕,愣了愣神,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书生已经跑远了,忍不住赞叹:“想来这穷书生定非池中物!”随即懊恼不已道:“唉呀,适才我是不是把价格压的太低?会不会把未来的状元爷给得罪了?” 桃花镇,处于东周帝国京郊之地,每日里人来人往,乞丐、贩夫走卒形形色色的人,可谓是鱼龙混杂。人生最悲催的事莫过于,刚刚得到了一笔用来救命的“巨款”,只不过是眨眼之间就被某个不开眼的小贼撞了下给“顺”走了。 “小贼!站住!” 书生沿街一顿狂追,无奈前面的小贼腿脚比他还快,而且熟悉周围的大街小巷,七转八转之下竟然追丢了。书生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跌坐在地,抬起的手指在空气中颤了又颤,好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怎么办怎么办? 钱袋被偷了,他回去怎么和娘交待?那可是拿来救命的钱啊!那小妹妹若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枉送了性命,岂不是让他愧疚一辈子? 日头高照。 书生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态,爬起来又在附近几条巷子里搜寻了半天,可始终徒劳无功,压根寻不到那小贼的踪影。 “不行,就这样回去的话,被娘责骂训斥还是小事,那小姑娘性命垂危,若买不到药,只怕性命难保!不行不行,绝对不能空手回去,我必须想想办法才好。” 书生一路垂头丧气,一路喃喃自语。 刚转过街角,忽闻前方人声鼎沸,似有人在敲锣打鼓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啦!王员外府现下急需一位饱学之士,负责给本府公子传道解惑授业,各位读书人皆可过府详谈。束修每月高达五两银子哦!” 什么?五两? 书生瞬间兴奋了起来,疾步跑上前……半个时辰后,他成功从数名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成了王府的教书先生。 当然—— 他也如愿拿到了五两银子。 “哈哈哈!这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书生扬天大笑,很是得意。这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出门在外,财不外露。费了些时间,几经周折总算是买到了所需的药材。 折回的路上,书生望着手中拎着的两包药材,不由感慨万千。这一刻,他并不知道潜意识里深刻意识到钱财的重要性,更不知道……未来……他会为了她……弃文从商。 第37章 沈家母子 回到山中茅屋,早已过了晌午。 书生一进门,整个人就傻了眼:小妹妹醒了?只见他的娘亲正无比温柔地端着碗鸡汤,一口一口喂入那小姑娘的唇边。看她的脸色虽白的瘆人,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格外灵动。 鸡汤?难道娘舍得把大花杀了炖汤? 这鸡汤,真的好香好香。 他一早出门,晌午过了才折回,期间又是急着赶路,又是追小贼,又是舌灿莲花击败其他应聘者……这期间的酸甜苦辣,当真是一言难尽。关键是,折腾到此时此刻,他连口水都没喝。 这鸡汤的香气,瞬间就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 书生喉结滚动了两下,吞了吞口水,这才小声唤道:“娘!” 妇人闻声望来,开口就没好话:“臭小子,怎么才回来?说,又跑到哪野去了?我让你买的药呢?药呢?” “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 书生扁了扁嘴,口中嘟囔着,人却十分老实将藏在背后的双手伸出来,露出本来想表功的两包药材。可他听到自家亲娘的凶言恶语,瞬间浇灭了表功的这点心思。 “臭小子!说什么呢?” 妇人冲过来,抬手便赏了书生一个爆栗,动作极快地接过了两包药材,顺手放在旁边的木桌上,口气柔了两分又道:“饿了吧?大花的肉都在厨房锅里给你留着呢!去吧!” “娘真好!”书生立时眉开眼笑,转身就跑。 妇人摇头失笑,神情间全是宠溺之色。这一幕落入半倚在床榻上的白玉兰眼中,不由满眼羡慕:沈家母子感情真好! 她的眼神蓦然一黯。 自她顶替了白府六小姐的身份,暴揍负心汉,夜闯晋王府……白府……西夏国覆灭……东周南楚两国结盟……三姐妹入掖庭……出嫁……杀手…… 白玉兰缓缓阖上了双眼,她需要点时间理一理。 妇人一回头,看见白玉兰好似睡着了,便走上前替他盖好被子,随即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唉,也是个苦命的女娃……” 临出门前的这一声叹息,落入了白玉兰耳中。苦命吗?的确够苦命的!明明是将门之后,出身名门,却成了罪臣之女,十岁丧父,丧母,如今还沦落到要给恭王当小妾的凄惨地步。 嘁,她才不会给任何男人当小妾! 恭王……也不行! 等她养好伤,一定要当面逼恭王写一份休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咦?不对!为什么会有人杀她? 原本她不想嫁入恭王府,事先安排了暗阁的人伪装成劫持者假意刺杀她,趁乱再将她带走,那她以后就可天高任鸟飞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了。 孰料,计划生变! 突然冒出来一批黑衣人竟真的要杀她!若非小青机灵,及时向她示警,她才险险避开要害,却也当真中了一箭,差点就丢了这条小命。 小青不在,估计是搬救兵去了。 她还是太弱了,弱到连自保的能力尚且不够。白玉兰思及此,无半点血色的唇瓣,牵起一丝苦笑。 睡吧!好困……好累……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穷人家的孩子,一年难得吃肉! 穷人家的孩子,通常比较早熟! 少年书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一顿鸡肉,足够他回味大半年的。等他吃得饱饱之后再回来时,却见床榻上的小妹妹睡得正沉,任他唤了数声也没有半点反应。 书生屈膝蹲在床前,轻声道:“睡吧,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伤就会好,病也会好的。” 他,还要赶回桃花镇。 因为—— 他,已经是王府的教书先生。 身为读书人,答应的事就不能失信于人,更何况,王员外人挺好,竟然提前给了他这个月的束修:五两!整整五两银子啊! 对于财大腰粗的王员外来说,这可能只是九牛一毛,可对于他这样的穷书生来说,这无异于一笔巨额财富。书生自问并非贪财之辈,然而,这钱关乎一条人命,任凭他再有文人的气节,也不得不为此而折腰。 但,他不后悔! 新娘遇刺被劫走,恭王府和白府同时派出了不少人手,四处打听白玉兰的下落。 当夜。 一行人直奔京郊外的小村子而来,并没有惊动沈大娘,其他人四下守卫,只一道黑影翻窗而入。 夜色中,并未掌灯。 有一道青影,如闪电般,先一步从窗外飞进来。白玉兰倏地睁开双眼,翻身而起。 “属下冷傲天参见少主!” 那黑影单膝跪倒在床榻前,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力,致使少主深陷险境,罪该万死!” “有内奸?” 白玉兰语气平淡无奇,仿佛早已预料到计划生变的缘由。来人闻言,低垂着头,声音里透着自责。 “……是。” “何人?” “属下尚未查明。” “杀了。下不为例。” 白玉兰轻飘飘的两个字,仿佛不是在决定叛徒的生死,而是在说“今晚月色不错”。那黑影身形颤了颤,忙应声:“是!属下定会彻查清楚,给少主一个交待。” 白玉兰轻声一叹:“京城看似繁华,实则卧虎藏龙,暗潮涌动,危机四伏。你们是我最后的底牌,如今还不能暴露在人前。今后行事当加倍小心才是。” “是,属下谨记于心。” “你去吧。” 那人微怔,问道:“少主不随属下回府吗?” “回自然是要回的,且待时机。” 二人言尽于此。那道黑影翻窗离去之后,白玉兰重新躺了下来。依稀可见,宠物蛇小青,正盘在她的手腕上。 数日之后。 恭王府的侍卫们,率先找了来。白玉兰刚一入城门,白子皓立时就赶来了。 红烛过半,夜已深沉。 白玉兰再次被一台小轿抬进了恭王府。王府里面什么样她不知道,因为侧妃又不用和王爷拜堂,她直接就被抬进了自己的小院子里面。 干等了许久,也不见新郎官前来。 白玉兰一把扯下盖头,四下打量起来,房间里面虽然没有大红的颜色,但布置的还算是喜庆,暗红色的纱帐挂在床上,在冬天的季节里面透出七分温暖、三分暧昧。 第38章 入府 房内,清一色的黄花梨木家具,靠墙的一面博古架上放着山水画玉雕摆件,一旁的屏风精美素雅,上面的梅兰菊竹彰显出王府主人的品性。 听闻恭王,人称“神童”。十岁时,便能将经史子集倒背如流。因是皇后所生,所以很得天子的宠爱,早早就被带在身边学习和观察政务活动。本该是不二的皇位继承人,只可惜自幼就是个病秧子,这才渐渐失宠,虽被封了亲王,却偏居一隅只是个闲散王爷。 这样的皇子,基本已与皇位无缘。 白玉兰闷闷地想着:真不知道白家押注在恭王身上,究竟是何用意?哦不对,白家是用三个女儿当成筹码,分别押在了东宫太子、二皇子晋王和三皇子恭王身上才对。 她一个罪臣之女! 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 她和他凑一对,还真的是……怎么都有种倒霉透顶雪上加霜之感! 关键她嫁入王府,身份还只是个侧妃。 侧妃,不就是小妾? 且不说她前世的身份贵为西夏国唯一的公主,即便是寄魂重生之后的身份,那也是堂堂一品军侯府的嫡小姐,让她做小妾? 白玉兰表示内心里万二分的抗拒! 想到今后将要在这王府与其他侍妾争风吃醋,她立时一阵恶寒,脑海中全是未来惨淡无光暗无天日的生活画面,只觉得已生无可恋,小身子干脆朝后一倒。 “芍药,熄灯!” “可是,”侍女芍药提醒道:“王爷还没来。” “等了这么久还没来,大抵今晚新郎官留宿在别的温柔乡了吧?还等什么,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我要睡了!” “那、那好吧。”芍药刚转过身,打算吹熄烛火,突然一声惊呼:“啊!王、王爷!奴婢参见王爷。” 白玉兰闻言倏地一惊而起,朝门口望去。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白玉兰呆呆地望着端坐在轮椅上明显身子虚弱的男子,整个人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 他依旧眉目如画,宛如初见。 原本惯常穿的墨袍白衣,今日换成一身喜服,却全身透着寒意,看不出半分新婚之夜的喜悦…… 恭王,她的新郎! “嗖!” 忽然,白玉兰耳闻利器破空之声,听声辨位竟直冲着他而去,她不假思索便朝门口那边扑了过去。 “小心!” “不好,有刺客!” “来人!快来人!” “保护王爷!” “小姐——” 新房之中,眨眼间乱成了一团。侍卫们的慌乱,芍药的大惊失色,伴随着轮椅上两个人撞在一起的混乱…… 原来暗器是一把飞刀。 万幸躲避及时,未曾伤人。但是,白玉兰因为救人心切牵动了伤口,胸口眨眼间血红一片。 满室惊呼! 白玉兰入王府的第一天,洞房花烛夜,她替他挡了暗器,自己却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侍女芍药守在床榻前,不眠不休整整三日。期间,恭王只派人了贴身护卫李安前来探望过两次。 白玉兰苏醒时已是两日之后的黎明,一睁眼就看见侍女芍药正哭的双眼红肿。 胸口,一阵阵疼痛传来。 白玉兰闷哼一声,挣扎着坐起身,在侍女芍药一惊一乍的声音中,好半晌才回想起来新婚夜遇刺之事。 “水。” “小姐要喝水?小姐别动,奴婢这就去拿水。” 灌了几杯温水后,白玉兰才感觉嗓子不那么火辣辣般难受,盘问了一番,这才知道,她不顾自身性命替某人挡了暗器,某人却一连三日连她的房门都没进来过。 “过分!太过分了!” 白玉兰气愤不已,道:“再怎么说我也救了他一命,就算不亲自来照顾我这位救命恩人,起码也该当面道谢吧?他人呢?以为请个大夫给我治伤这就算完了?我真是倒霉!怎么偏偏是我嫁给这个忘恩负义之人……” 芍药吓得不轻,抹着眼泪忙劝阻:“嘘!小姐!对王爷不敬,是要治罪的。小姐可千万别乱说话。” 顿了顿,芍药又道:“并不是王爷不管小姐的死活,听管家说,陛下龙体欠安王爷暂代朝政,因为有公务在身,这三日才不在府上,没抽出时间来看望小姐。小姐救了王爷,王爷又怎么会不心存感激呢?如今小姐有伤在身,快别气了,小姐饿吗?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做。” “算了!”白玉兰闷闷道:“原谅他一次。芍药,我要吃肉!” “好好,奴婢这就去。” 芍药看到自家小姐终于醒过来,自是喜极而泣,也知白玉兰这三日昏迷不醒只被灌了汤汤水水,醒来定然是会饿的,忙转身去吩咐厨房准备小姐最爱吃的肉肉。 白玉兰饱餐了一顿,又在芍药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整个人便又生龙活虎起来,拉着芍药跑出去,说是要观赏一下王府的景致。 寒冬腊月,外面正飘着鹅毛大雪。 王府里,时不时能看见有仆人清扫小径上的积雪,见到白玉兰时,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跪地行礼,神情间很是感激这位新入府的侧妃入府第一夜便救了自家王爷一命。 白玉兰转了一圈,熟悉了整个恭王府。 “这恭王府,大是挺大,就是太冷清了些。奇怪!不是说恭王已有几位侍妾了吗?怎么我一位也没见到?” 芍药道:“小姐有所不知,听闻宫里的皇后娘娘感染了风寒,府里几位夫人应该是入宫侍疾去了。” “哦?皇后娘娘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那我是不是也得赶紧进宫去?” 白玉兰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如果她入宫侍疾的话,说不定能见到四姐五姐,也好互相通通消息,打探一下太子和晋王那边的情形。 芍药道:“小姐!王爷交待过府里上下,因你有伤在上,进宫侍疾之事,也就免了。” “免了?这怎么能免呢?再怎么说我也是皇家的儿媳,皇后娘娘也就是我的婆婆,如今皇后娘娘病着,身为儿媳我怎么能不进宫呢?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孝?”白玉兰一门心思打算进宫。 芍药为难道:“可是,没有王爷的腰牌,小姐要如何进宫?” 白玉兰道:“找李安!” 第39章 我帮你擦擦 “小姐,李安是王爷的贴身侍卫,王爷在哪,李安就在哪。今日定是随着王爷一起进宫去了,怎么会在府里呢?” 白玉兰思忖道:“那就去找管家。” 芍药头疼道:“小姐别闹了,找福伯也没用,王爷交待过要让小姐在府里好好养伤,福伯又怎敢擅自让你入宫?” “什么意思?软禁我?”白玉兰面色一冷。 芍药忙道:“小姐别这么想,王爷也是为了小姐好。待王爷回府之后,小姐若是还想进宫,与王爷好好说便是,想来王爷也能体谅小姐的一片孝心,下次进宫定会带着小姐一起前去。” 白玉兰这才释然,转而道:“躺了三天,我都快发霉了,芍药,要不然我们打雪仗怎么样?” “可是,小姐你的伤还没好。” “别啰嗦了。走!” 最近诸事不顺,接连遭到刺杀,倒霉透了!她需要好好放松一下,换换心情。 白玉兰一蹦一跳朝后院跑去,找了处积雪最厚的地方,和侍女芍药玩起了堆雪人。 恭王一回府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他的侧妃,领着王府上下一众侍女,在后院堆雪人打雪仗,正玩得不亦乐乎。 只见她冲着芍药用力砸过去一个雪球,许是用力过猛,左背伤口处立时便有血迹溢出,不知是玩得太开心忘了疼痛,还是这小女子压根就没有痛觉,芍药一个弯腰躲了开,她又砸过去一个……这下,好巧不巧刚好砸到他胸口。 恭王面色微寒。 后院的欢声笑语瞬间戛然而止,侍女们看到主子回府,当场吓得噗通跪倒了一大片。 白玉兰一怔,就这么站在冰天雪地里,与他两两相望。时间仿佛静止一般,似乎回到了三日前洞房花烛夜。那时他也是这般看着一身嫁衣的她,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冷漠而疏离。 她的笑容僵了僵,身边侍女扯着她的裙摆,提醒她应该给王爷行礼,被她直接无视了。 “哎呀!砸到了没?” 白玉兰大惊小怪地跑过去,眼见某王爷胸口被雪砸到留下的一片污渍。那个雪球此刻正散落在他的双膝之上,不无愧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帮王爷擦擦?” 她说着话当真动手去擦,可这一擦,某王爷的脸色立时又寒了三分,目光凉凉地瞪她一眼。 “不必。” 白玉兰不安分的双手,被他一掌挥开。她眼神朝他双腿之间瞄了瞄,这才发现,刚才无意中好似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俏脸立时一红,尴尬到无地自容。 “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回房去。”他的声音轻缓温和,却不容置疑。 “哦。” 白玉兰想要解释,又觉得无从开口。一想到若想进宫还有求于他,只得暂时当个乖宝宝,老老实实行了个礼转身回房去了。 “你们可知罪?” 端坐轮椅上的男子,白色长衫,腰束玉带,外罩墨色锦袍,眉目如画,天人之姿,只一句话便让满院子的侍女们吓得全身发颤,纷纷拜伏在地噤若寒蝉。 “李安,罚她们跪在此地半个时辰。倘若再有下次,便赶出府去。” “是!”李安躬身应答。 “派人去请徐大夫。” “是!” 直至他离开之后,白玉兰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望着他的背影,好一阵若有所思。 三年前,会是他设计陷害了她吗? 新婚当日那场劫持与刺杀,要杀她的幕后之人,会不会是这位爷? 世人都说,恭王承袭了皇后的美貌,天生姿容出众,他如此俊美却身染恶疾,与前世记忆中的那个墨袍白衣的男子,真是同一个人吗?看他处置下人这般严厉,而她入府第一天就有人行刺,这王府莫非也是龙潭虎穴?她和这位爷不是早已达成了合作的共识吗? 她又该如何查明真相? 白玉兰一路沉思着回房,刚走到房门口,便见一中年男子正侯在门外。她并不认得此人,但闻到了此人身上的一股药味。 “见过夫人。” “徐大夫,对吗?” 那中年男子微怔,惊愕道:“夫人昏迷不醒整整两日,如何认得在下?” 白玉兰笑了笑,没回话,径自走入房中,随口问道:“是王爷让你来的吧?他怎么不亲自前来?”话音刚落,一眼望见房中另有他人,看到那熟悉的俊美面孔,她整个人瞬间有些傻眼。 “王爷!”徐大夫行礼。 “见过夫人。”李安行礼。 恭王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望来,眼见白玉兰呆呆傻傻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入掖庭也有一段时日了,这规矩还没学会吗?罢了,念你年幼,以后本王派人慢慢教你便是。” “来人,给夫人更衣。” 白玉兰任由两名侍女搀扶着去更衣,然后将她塞进了暖暖的被窝之中,随后便见徐大夫越过屏风走进来。 望闻问切。 徐大夫查验了伤口,吩咐侍女重新为她上药、包扎,并细细叮咛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近日伤口不能碰水,饮食注意清淡之类。 白玉兰魂游天外,一句没听进去。 屏风外面,恭王目光落在书卷上,却头也不抬吩咐了一句:“记下来。” 李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忙道:“是!属下会让徐大夫将注意事项写下来的。”内心却在腹议:王爷对夫人可真上心啊!也是,毕竟夫人在那夜奋不顾身救了王爷一命。王爷上心也是应该的。 徐大夫命侍女煎了一副药,亲眼看着白玉兰服下后,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向恭王回话。 那药,喝了之后令人昏昏欲睡。 白玉兰迷迷糊糊的,竟没有听清楚徐大夫是怎么回的话,恭王又说了些什么,她就会周公去了。 至于进宫一事,自然也没来得及开口。 殊不知—— 她伤势未愈,白日里又玩雪吹风受了寒,一碗汤药下去没多久,整个人便如火人一般全身滚烫滚烫。徐大夫又是施针又是用药,片刻不得停歇。 侍女们进进出出,端茶递水。 恭王始终淡定地坐在木制轮椅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卷,沉稳如山,清雅如月。 在外人看来,当真猜不透,王爷这是成竹在胸还是半点不担心自己这位侧妃的死活。 第40章 两个小妖精 入夜后。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白玉兰烧得糊里糊涂,忽冷忽热,外面天寒地冻,房内炭火正旺。她只依稀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满身的清冷,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混杂着药香的气味。 陌生……又熟悉…… 是谁? 她很想睁开眼看清楚那人的容貌,更想将这个胆大包天爬她床的登徒子一脚踹下去,可她四肢绵软无力,高烧不退,整个人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别说踹人就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一夜昏睡,次日醒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 白玉兰抬手摸了摸额头,庆幸烧退了,她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刚一起身,芍药等人便齐齐上前伺候,言行举止间比昨日明显规矩了许多。 自这日之后,白玉兰再提起玩雪,府里上下无人敢陪同。 接连数日,她只能窝在房中,吃药、睡觉。 这伤,整整养了大半个月,才稍微有些好转之势,但尚未痊愈,徐大夫依旧每日前来望闻问切。 白玉兰日日喝汤药,喝得她都快要吐了,以至于她每日望窗兴叹:“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啊啊啊啊?” 芍药失笑道:“小姐是不是想王爷了?” “想他?”白玉兰双手撑着下巴,无限幽怨道:“他娶我还不如娶个花瓶呢!花瓶好歹还能当个摆设,你家小姐我却是个药罐子,连摆设都不如!整日关在房中,除了养伤、喝药、吃饭、睡觉,什么也做不了,就连他的人影都看不见。” 芍药捂着嘴偷偷笑起来,宽慰道:“小姐别心急,王爷近日公务繁忙,许是不得空。小姐只管安心养伤,等伤好了,迟早能见到王爷。” “是啊,等我伤好了,皇后娘娘的病也痊愈了吧。”白玉兰一阵发愁道:“那我还怎么进宫?” 原来……她一心想进宫! 房门外,恭王抬手制止侍女出声,静静听了片刻,才示意李安推着他悄无声息地离开。窗前发呆的一对主仆,并未发现刚才有人在门外驻足。 又过了数日。 白玉兰的伤势总算是痊愈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想彻底痊愈,起码也还要再养两个月。平常若是注意点的话,出门走动肯定是没问题了。 她大喜,一溜烟跑去正阳轩。 人还没进门,远远便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传出,那两个声音一个娇滴滴的,一个细细软软的。 “殿下,媚儿亲手炖的燕窝粥,您尝尝?” “在宫里住了几日,莺莺也和母后学着做了两样糕点,听说是王爷幼时最喜欢吃的,王爷尝尝可还能入口?” “殿下,媚儿给您泡茶……” “殿下,莺莺来研磨可好?”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府里的几位侍妾已经出宫回府了?算算日子,只怕皇后娘娘的风寒之症早就痊愈了。 那她岂不白白错过一次进宫的良机? 无妨,且会一会这府里的小妖精们再另做打算不迟。 白玉兰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一眼便看见了围绕在恭王身边的两位美貌女子,一个娇媚动人,一个温柔可人。 呵!红袖添香,你侬我侬,他倒是挺会享受,这左拥右抱,娇妻美妾环绕,难怪这么多日见不到他的人影。 白玉兰真想冲上去,赏那两个小妖精一人一拳。 我忍! 白玉兰咧了咧嘴,扯出大大的笑容,走上前明知故问道:“王爷,忙着呢?” 恭王正在书写什么,闻声抬头,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 这语气,是嫌弃她碍眼吗? 难不成这两个小妖精能来,她这个东周帝君亲自指婚的王府侧妃,却不能来? 我忍!我再忍! 白玉兰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笑语盈盈道:“有事!有正事。” “何事?”他放下笔。 “那个,王爷,既然是正事,闲、杂、人、等是不是可以先行回避一下?”白玉兰觉得这两个花枝招展的小妖精实在是太碍眼了,还是眼不见为净。 “殿下……”二女撒娇。 “你们先下去。” 恭王的声音一如既往,喜怒难测。两位侍妾纵然不愿,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得行礼告退,暗中望向白玉兰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善。 白玉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岂会怕这两只小妖精?她冲着二女挑了挑眉。 三个女人这里明争暗斗,自然是背着恭王的。 “何事?” “咳,”白玉兰收了笑,正色道:“新婚之夜遇刺,王爷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恭王不答反问:“你想听什么?” “我?”白玉兰指着自己的鼻尖,不由好笑道:“什么叫我想听?难道不该是王爷向我解释一下吗?” “有必要吗?” “当然!我今日必须要王爷一个说法!” 恭王与白玉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瞪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最后还是白玉兰败下阵来。 “既然王爷不愿将实情告诉我,那至少也该当面道谢吧!再怎么说,我也甘冒生命危险,救了王爷一命,这总没错吧?” “嗯。”他淡淡的应一声。 这样的态度,真是气得白玉兰肺都要炸开了。什么语气?什么态度?这是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语气和态度吗? 简直、简直忍无可忍! 砰! 白玉兰一掌拍在书案上,笔墨纸砚齐飞。恭王只朝后一躲,便轻易闪开了,反倒是白玉兰脸上溅了两点墨汁。 一滴在鼻尖,一滴在右脸颊上。 恭王扫过来一眼,看着张牙舞爪的白玉兰,颇为欣赏道:“看来徐大夫的医术不错,短短月余,你的伤势已好了大半。” “王爷别转移话题,我只想知道,那夜究竟是谁想要行刺你?” “错。” “错?王爷这是何意?” “刺客真正要杀的,是你。” “我?这不可能。” “事实如此。” 隔着一张书案,两两相望,她的目光里满是诧异和惊讶,他的星眸里一片平静,淡定而从容。 白玉兰面色微变,强行镇定道:“王爷还知道什么?何不坦诚相告?” 第41章 王爷受了重伤 “你对本王,是否也能坦诚相告?” 在他灼灼的目光之下,白玉兰只觉得呼吸一窒,直直对上他那双熠熠生辉的星眸,仿佛坠入了不可见底的深渊,令她难以自拔,更让她有些微的心虚。 “王、王爷想、想知道什么?” 恭王云淡风轻道:“白将军蒙冤身死,你三姐妹被堂兄分别送入掖庭,打的什么主意,我知,皇兄知,太子知,父皇亦知。” 白玉兰眼神游移不定。 恭王又道:“不过,你堂兄的盘算,既然父皇应允了,你如今也嫁入恭王府,成了本王的侧妃,无论灾祸与富贵,今后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可明白?” “我当然明白!”白玉兰忙道:“所以我才着急想要弄清楚那夜刺客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 恭王却道:“别整日打着进宫的念头!你好不容易出了掖庭,难道还想回去做宫婢吗?本王奉劝你,近日最好待在王府里,少走动,一旦进了宫只怕你死得更快。” “为什么?”白玉兰不解。 恭王像看白痴一样扫她一眼,才连声问道:“你以为,是谁要杀你?兰儿,记住,你的敌人可能是晋王,也可能是太子,更可能是朝中某位权贵,唯独不会是本王。本王若要你死,两年半你夜闯晋王府那次你已是个死人,又何必大费周章迫使窦家主动登门,解除婚约?甚至,私下改动了赐婚名册。” 原来—— 窦家主动解除婚约,是他的手笔! 还改了赐婚名册?言外之意,东周帝君当初将她赐给了谁?太子还是晋王吗? “你……”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听得白玉兰整个人有点懵。耳听他亲密地唤她“兰儿”,丝毫感觉不到半点郎情妾意,她望着眼前俊美的男子,只感觉到他的可怕。 “还有,”恭王淡淡道:“既然伤势好了,明日起,便开始跟着刘嬷嬷学习宫规礼仪吧。十日内,倘若学不好,别怪本王重重罚你。” “啊?”白玉兰瞪目结舌。 脸上还沾染着那两滴墨汁,配上这张口结舌的模样,像个小花猫一般,落入恭王眼中,只觉得他这侧妃性子直爽,喜怒易形于色,可爱倒是十分可爱,却委实不是细作的最佳人选。 白家嫁女,自然有所图谋。 幸好他改了名册,她才能入恭王府,倘若入了东宫,尚未及笄的她,又能在后宫存活多久? 她非但不知感恩图报,竟还妄想趁着出嫁之日逃走?结果弄巧成拙,成了杀手的活靶子。这批杀手一朝失手竟敢闯入王府行刺,真是不知死活。 罢了,今后多护着她便是! 对于龙璟宸的这些心思,白玉兰一无所知。 自这日书房谈话后,白玉兰就开始了被刘嬷嬷百般折磨的日子,无数次她怀念养伤的那段时间,虽说同样类同于被软禁,可好歹不用每天被逼着学规矩。 “夫人,走要有走的样子,坐要有坐的威仪。夫人这个样子,成何体统?重来一遍!” 白玉兰暴怒:“我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刘嬷嬷纠正道:“第一,走路不可蹦蹦跳跳,要抬头挺胸,目视前方,脚步平缓,双臂自然摆动。第二,坐的时候不能一屁股坐下去,要像我这样……请夫人再来一遍。” 白玉兰崩溃:“芍药,救命啊!我不要刘嬷嬷教导宫规礼仪了,你去跟王爷说,换个人来教。” “夫人!请再来一遍!” 刘嬷嬷毫不留情的催促声,宛如催命符一般,差点让白玉兰暴走。若不是芍药在旁死命拉着、百般劝阻的话,白玉兰真敢当场将刘嬷嬷给揍一顿丢出去。 “……请夫人再来一遍!” “夫人!重来!” “啊啊啊——好想打人怎么办?” “请夫人再来一遍!” 一日日,一天天,任凭白玉兰怎么威逼利诱,怎么抓狂闹腾,刘嬷嬷始终就是这副严厉的态度,半点不留情。 白玉兰强烈要求换人,可是,数日里连恭王的人影都看不见,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强忍着继续被刘嬷嬷“荼毒”。 夜深人静时,白玉兰累瘫在床上,偶尔也会好奇恭王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怎么一连数日不回王府? 宫规繁琐。 等白玉兰将宫规学得七七八八时,已近年关。照例,除夕夜各府需携带家眷入宫参加除夕宴,且当夜需陪伴皇帝皇后共同守岁,以期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白玉兰心知,这是难得的良机。 她想要进宫之事,只能等除夕夜这天,而且她笃定恭王必定会在除夕夜之前现身,无论他有多重要的公务要办,除夕宴却是皇族头等大事。 如今距离除夕夜尚有五日,她只需老老实实把规矩学好便是。其实她早就烂熟于心了,只是故意和刘嬷嬷唱反调罢了。 这日。 府里不知出了何事,人心惶惶,仆人们进进出出忙前忙后,无一不面色紧张、惶恐、忧虑。 “发生什么事了?” “王、夫人,是……是王爷。” “王爷怎么了?” “王爷他、王爷他受了重伤。” “什么?”白玉兰大惊,心里一瞬间想到会不会是新婚夜的刺客,又来行刺了?急急问道:“王爷在哪?” “嘉、嘉乐堂……” 侍女话音未落,白玉兰已疾步离开,直奔嘉乐堂。 然后,亏得她入府已有两月有余,不是被关在房中喝药养伤,便是被软禁在庭院里和刘嬷嬷学习宫规,偌大的王府,她一时竟找不到嘉乐堂的位置。 只记得王府分为府邸和花园两部分,府在前,园在后,布局规整、工艺精良、楼阁交错,有门脸五间,正殿七间,后殿五间,后寝七间,左右有配殿。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充分体现了皇室辉煌富贵的风范和民间清致素雅的风韵。 东路的后进院落,正房名为多福轩,厅前有一架长了两百多年的藤萝,长势甚好,在京城极为罕见,乃是龙璟宸的起居处。西路的四合院落较为小巧精致,白玉兰和几位侍妾皆居于此处。 可是,乐嘉堂又在何处? 第42章 夫人请止步 王府前半部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后半部为幽深秀丽的古典园林,庄重肃穆,明廊通脊,气宇轩昂,仅次于帝王居住的宫室。 府后的萃锦园则衔水环山,古树参天,曲廊亭榭,富丽天然……宛如一座迷宫,想要准确找到乐嘉堂还真是一桩难事。 所幸,白玉兰也不笨,一路走一路抓着碰上的下人询问,七转八绕花了一炷香,总算找到了乐嘉堂。 不来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这乐嘉堂不知请了多少能工巧匠,添置山石林木,彩画斑斓,使得整个后花园成了缩小版的江南园林。大厅内有雕饰精美的楠木隔段,殿堂屋顶采用绿琉璃瓦,仿照皇宫宁寿宫的式样,极尽奢华之能,雕工繁华,古今罕见,堂内里里外外的家具皆为宫廷内务府定制。 白玉兰此刻却无心观赏,一心只记挂着恭王的伤势,冒冒失失就挤开层层侍女护卫,闯了进去。 “夫人请止步。”李安横剑阻拦。 “听说王爷受伤了,我只是过来探望,能不能让我进去?”白玉兰心急如焚,却也不敢硬闯。 李安铁面无私道:“夫人恕罪,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也不行吗?李护卫,劳烦你再去请示下王爷,我只是进去探望,绝不会添乱。” “这……”李安有些为难。 白玉兰忙双手合十,道:“拜托拜托!” 李安犹豫了片刻,转身进了内室。等了许久,才见他折回,白玉兰忙上前询问,却再次被阻拦。 “抱歉!夫人!徐大夫正在替王爷疗伤,此刻绝不能让人入内打扰,夫人若是担忧,不如就和诸位夫人同在大厅稍侯。” 白玉兰回头一看,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这……这么多……夫人?也太多了些吧?粗略一算,起码得有一二十位吧? 哼!色胚! 白玉兰面色一冷,转身便走。 然而,府里难得诸位夫人齐聚一堂,这又是头次见到圣上指婚的侧妃,妒嫉有之,好奇有之,羡慕有之,岂会这么容易放她离开? “这位,想必是新入府的白侧妃吧?妹妹给姐姐请安了。”说话之人瓜子脸柳叶眉身段婀娜,嗓音清脆宛如黄莺一般,率先当众给白玉兰见礼,却无意中也将白玉兰推上了风口浪尖。 众女齐齐望来,神色各异。 白玉兰眼见不得脱身,心里又憋着火,索性大赤赤朝旁边一坐,端着夫人的架子斜睨着众女,等待她们向她行礼问安。 芍药见机,忙上前奉茶。 白玉兰慢悠悠品了品,眼见着众女纷纷行礼,才缓缓开口道:“我入府已有两月有余,怎么今日诸位夫人才晓得我是这府里的侧妃?” 众女无不色变,更无一人敢起身。 这位侧妃,不好惹啊!初次见面就罚众人,难道她就不怕犯众怒吗?然而,无论众女内心如何不情愿,当面却不敢造次,毕竟人家侧妃的身份在那摆着。 王府一日没有正妃,她这个侧妃就是最大的女主人。虽说有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嫌疑,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众女还是懂的,谁让她们都只是王府的妾呢! 妾者,奴也。 众女只得忍气吞声齐道:“夫人恕罪。” 白玉兰又道:“自古尊卑有别,刘嬷嬷专司教导各府女眷宫规礼仪,依我看,自今日起,诸位夫人也跟着一并好好学学吧。除夕宴在即,若是进宫丢了王府的颜面,本侧妃定会重罚。” 这是……下马威啊! 众女百般不情愿,却不得不齐声回道:“是。” 白玉兰嗅了嗅大厅中的空气,颇为不悦道:“好了,各自回房去吧,以后凡是有我在的地方,不允许府里任何一人浓妆艳抹。别整日涂那么厚的脂粉,脏了王府的空气。” 此言出,众女无不色变,尴尬而难堪。白侧妃这是赤果果的嫌弃啊!简直太过分了! 哼,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可嚣张的? 众女敢怒不敢言,磨磨蹭蹭,总算是离开了乐嘉堂。有人忙着去白浴更衣,有人忙着去打探这位白侧妃的底细,更有人已暗中谋划算计,真可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府里有这么多花容月貌争宠的女人。 打发走了众女,白玉兰揉了揉眉心。 她是来王府当细作,查明父亲冤死真相的,不是和恭王那个色胚的一群后宫佳丽争风吃醋的好吗? 心好累…… 李安一直在旁,将刚才的一幕幕尽数看在眼里,不由对府里的新侧妃剐目相看。 三言两语,罚了诸位夫人,立了威!别看白侧妃年仅十三,可这绵里藏针的语气,这不怒自威的架势,倒真让人不敢小觑。 论美貌,白侧妃将门之后,姿色属上等。可这府里的夫人哪个不是姿色出众? 论性情端庄贤淑,白侧妃半点不沾边,脾气倒是大的很。而且李安也看出来了,白侧妃又聪慧又毒舌,说罚就罚,丝毫不顾忌此举会为自身埋下多少祸患,看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碍眼的人都走了,白玉兰反而留了下来。 只是,心里依然很生气:王府里养这么多吃闲饭的美人,那位爷忙得过来吗?只怕一天换一个,轮一圈下来也得个把月,不是说身患恶疾不良于行,这般……好色成性……吃得消吗? 哼!白玉兰重重将茶碗朝茶几上一放,吩咐道:“芍药,去前院请管家来一趟,就说我要查账。” 芍药应声而去。 李安眉眼猛地一跳,壮着胆子提醒道:“夫人,府里的账务,有专人打理,若无王爷许可旁人不得查阅。” 白玉兰似笑非笑道:“李侍卫,别把我当傻子。王府有两本帐薄,难道我会不知道吗?一本是前院的,归王爷管辖;另一本是后院女眷的,本该归正牌王妃管辖,如今王爷尚未迎娶正妃,自然该由我这个侧妃主管,我说的对吗?” 李安张了张口,没再反驳,其实暗自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担心的多余了,即便是管家福伯前来,倘若没有王爷授意福伯也断然不会将前院的账册拿出来。 果不其然! 听着管家福伯一项项交待府里女眷的各项支出,诸如月俸几何,衣服首饰几多,药品补品多少……凡此种种,别说李安听得头大,白玉兰也是如此。 第43章 扶本王,回房 “太多了!减半!” “没病吃什么补品,这一项减掉!” “首饰太多,浪费!减半!” “还有这个……这个……统统减半!” 白玉兰一项项挑剔,将府里女眷的各项开支,来了个大变革,就连各院服侍诸位夫人的侍女奴婢人数,消减了大半,至于日常用度,直接来了个分派制:各院每月用度多少,定下详细数额,不可多领。比如一日三餐,按人头派发每月米粮,避免奢侈浪费。 管家福伯听得满头大汗,李安听得彻底石化。 唯有小丫鬟芍药,频频附和点头,仿佛看到了三年前在白府落难时自家小姐独揽大权,掌握全府财物的风姿。 “福伯!照我说的去办,明日起便执行。另外,一一通知诸位夫人,倘若有人反对,直接来找我便是。府里女眷的日常开支,每月必须让我过目,没有任何人可以特殊,包括我在内。” “这……是否要先请示王爷?”福伯为难。 “不用。”白玉兰一锤定音道:“男主外,女主内,这事我说了算。以后王爷若娶了正妃,此事自然会移交给正妃。王府家大业大,产业颇多,可也经不起这么败家的,难道不懂得勤俭持家的道理吗?” 福伯忙躬身道:“是,夫人。”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院里留两个人负责打扫就行,其余人等另行分派。府里的侍卫、婢女、杂役、仆妇等等,统一造花名册,各司其职,不养闲人。” “只留两人?夫人,这会不会太少了些?” 白玉兰却道:“福伯,我既然减了诸位夫人身边的婢女杂役人数,总不能自己特殊吧?新官上任三把火,本侧妃不如就以身作则好了。照办便是!” “是,老奴这就去办。” “那就辛苦福伯了。”白玉兰笑了笑。 管家忙道:“不敢。老奴只怕委屈了夫人,王爷会怪罪。” “不会的。”白玉兰朝内堂扫了一眼。 恭王这次受伤,的确很严重,据说是查到了太子贪赃枉法的罪证,太子为了毁灭罪证派人一路追杀,刚巧赶上恭王寒疾复发,这才伤上加伤。 徐大夫在内堂,一日一夜不曾出来。 白玉兰守在乐嘉堂大厅里,各种找茬:先是罚了诸位夫人,后又擅自改了府里女眷的日常用度,把府里上上下下折腾的不轻,这还不算,她闲着无事又开始折腾李安手下那帮王府侍卫。 “你,太弱,下一个!” “你,身手不错。” “你,下盘不稳,该罚。” “李安,这就是你训练的手下?你就指望他们来保护王爷的安危?有没有搞错?难怪我入府第一天就遇到刺客行刺!” “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分批严格训练你们,通不过我的考验,统统给我滚蛋。” 芍药弱弱插一句:“小姐,注意你的措辞。” “闪开!”白玉兰双手掐腰,扬声道:“你们不是看不起我这个罪臣之女吗?好啊!来,一起上,今日我定要打的你们满地找牙,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将门无犬女。” 侍卫们被激起了怒火,纷纷扑上来。 李安来不及劝阻,已见夫人和一群手下打成了一团,万幸当值的守卫们不曾擅离职守,否则若是再有刺客趁机闯入,岂不将王爷置身危险之中? 夫人也真是胡闹! 怎能和一群侍卫说动手就动手?他此刻真的很担心,王爷醒来后会不会重重打他板子? “这刀法,太烂!” “我去!你这样的花拳绣腿,是怎么选进王府的?” “呵!不必手下留情!”白玉兰冷嘲热讽道:“现在我不是你们的夫人,忽略我的身份,尽管放马过来,拿出你们的真本事。像你们这样三脚猫的功夫,连我府里劈柴的伙夫都不如。” 芍药火上浇油道:“小姐说的对极了!他们一个个连陆海大哥一半也不如。” 竟敢说他们堂堂恭王府侍卫,不如一个劈柴的伙夫? 陆海是吧? 这个名字今夜彻底被众侍卫们牢牢记在了心上。 这一夜,名为“比武切磋”,实则是夫人亲自调教王府众侍卫,别看她小小年纪,竟然以一敌众丝毫不落下风。 这一夜之后,府里上下再无人敢小瞧白侧妃。原因无他,皆因将门之后,家学渊源不说,身手委实厉害,交手之际每每一招致敌,众侍卫们不得不服气。 白玉兰,可谓一战成名。 她自己却不自知,纯属心情不好,借机发泄一下。 天亮时分, 徐大夫终于走出了内堂,在他的搀扶之下,明显面色惨白的恭王龙璟宸,一眼望见自家侧妃和一群府里侍卫打得难分难解,气得当场吐血。 “王爷?王爷?” 徐大夫的惊呼,所有人立时一僵,齐齐回头望去,眨眼间一哄而散。乐嘉堂外,只留下白玉兰、芍药和李安三人面面相觑。 王爷醒了? 咋就吐血了呢?该不会是…… 徐大夫银针入穴,忙着施救。白玉兰想逃走,可是双脚却像生了根一般,寸步难移。 李安这个鬼灵精,唯恐自己受罚,见此忙将白玉兰推了出去,口中却假模假样说道:“夫人不是要见王爷吗?快去快去!属下告退。” “你……”白玉兰恨声道:“没义气!” 芍药也后退道:“那个,小姐,奴婢去准备早饭。” 眼见着两人一前一后溜之大吉,白玉兰心里那个气啊,可她不能走,她若真的走了,下场只会更惨。 最关键的是,他受伤了,她岂能弃之不顾? 正在白玉兰百般纠结之际,徐大夫已将恭王救醒。那俊美如神祗的男子,正目光冰冷地看着她,看的她一阵胆颤心惊外加心虚。 “过来。”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明显身子虚弱至极,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吓得她立时小跑过去,笑得谄媚又讨好。 “王爷……” “扶本王,回房。” “啊?”白玉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回哪?” 恭王只是淡淡扫过来一眼,白玉兰立时便心领神会,搀扶着他朝她的小院走去。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落在身后的徐大夫眼里,倒觉得这一对挺般配。 第44章 同床共枕 一冷,一热。 一个喜静,一个好动。 刚刚好互补! 两人搀扶在一起的背影,在冬日晨曦中,看起来是那样和谐而美好,如果,忽略某人呱噪声音的话。 “王爷的伤,不会死吧?” “王爷,这次又是谁要杀你?” “王爷,你好重啊!” “唉呀王爷,你又吐血了。” “那个……王爷别瞪我呀,好好好,我不说话了可以吗?” 片刻安静之后。 “啊!我好像迷路了……” “别别别,我知道我知道,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我已经被王爷的眼神给凌迟无数遍了。” “这边?不对吗?难道是那条路?” “王爷走的太慢了,又有伤在身,要不,我背你吧!” “闭嘴。” 忍无可忍的恭王,往日里冷漠平静无波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情绪,怒浪翻腾。徐大夫不远不近跟在二人身后,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后面的路程,倒是安静了许多。 某路痴女时不时还是会弱弱问上那么一两句“这边对吧”“不对吗?那一定是这边”。总算,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她的小院。 白玉兰如释重负,暗暗腹议:美男难伺候。 徐大夫眼见恭王躺下,这才叮嘱道:“夫人,王爷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寒疾。病来如山倒,只怕接下来数日,还要劳烦夫人悉心照顾才行。” “我知道了,徐大夫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王爷的。” “夫人切记,王爷的一切饮食均需小心,另外还要防着刺客会趁机再次行刺。夫人有如此好的身手,想来必能贴身保护王爷的安危。在下这就去开方子,为王爷煎药,先行告退。” “有劳。” 送走了徐大夫,白玉兰望着床榻上闭目睡去的恭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感觉到她的心口隐隐作痛。 寒疾?何种寒疾? 看他一路走来,大汗淋漓的模样,分明走路这样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却异常艰难。近在咫尺之间,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好似费劲了全身力气,明明虚弱成那般,偏偏还要自己强撑着、隐忍着。 这样的男子,这样的他,莫名令她心疼。 他似已睡着了,呼吸清浅均匀。 白玉兰站在床前许久,望着他额上细细密密的汗水,想上前替他擦拭,又唯恐惊扰了他的好梦。 一夜的救治,想来这寒疾十分顽固,定然折磨了他许久。 这是累坏了吧? 是夜,白玉兰便寸步不离守在房中,守着昏昏睡去的他,一如当初她受伤时,他也是这般守护着她,而她当日并不知情。 深夜,天寒地冻。 房内炭火正旺,床榻上拥被而眠的一男一女,看起来异常和谐,起码没有了白日里的争执和吵闹。 恭王半夜醒来只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侧目望去才发现,某女不安分的一条腿正压在他身上,手臂更是牢牢抱着他,这架势有点像是束缚,又似是为了取暖。 他刚要挣脱,却被她下意识抱得更紧。 “别怕……别怕……” 见她睡梦中犹自将他牢牢抱紧,口中更是温柔哄劝,恭王瞬间整个身子僵硬起来,放弃了挣扎,安安静静享受她的保护。 他无声轻笑,心底暖暖的。 近在咫尺,她的眉眼,她的气息,她的体香,无一不清晰可见,触手可及。他的心怦怦狂跳不止,只觉得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便能一直看到地老天荒。 夜,别样的寂静,别样的美好。 良久之后,恭王才缓缓阖上双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温暖,心中并无半分杂念。 不知何时,他也沉沉睡去。 次日,白玉兰醒来时,见恭王还在睡,便轻手轻脚下了床榻,转入屏风后沐浴更衣。 没有经验的白玉兰,第一次学着怎么照顾一个病人,想着以前她受伤时芍药是怎么做的,便也有样学样照着来做。只是她忘了芍药和她一样是女儿身,恭王却是男子。 恭王这一病,数日缠绵病榻。 白玉兰只能笨手笨脚亲自伺候,汤药亲手喂,更衣亲自来,就连恭王沐浴,她也亲自为他擦洗。夜晚里他寒疾发作忽冷忽热痛苦异常,她便在他身侧和衣躺下,将他牢牢搂在怀中,以防止他无意中伤害了自己。 这些事原本可以交给其他人来做,她却做的心甘情愿。一连数日,几乎衣不解带,自两次遇刺中毒受伤,再加上连日的辛劳,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明知道恭王整整大了她八岁,明知道这桩婚事背后充满了阴谋与算计,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心疼。 次日一早,恭王留宿兰苑的消息不胫而走,短短半日,府里上下人尽皆知。 第二日,依然如此。 一连三日…… 这下府里一众姬妾美人哪里还坐得住,纷纷打着探望之名,蜂拥而至。 兰苑外,一群美人正心里犯酸。 “听闻,这匾额上的‘兰苑’二字,乃是王爷亲笔所题。” “白姐姐当真好大的面子!” “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罢了,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苏妹妹,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刘姐姐无需杞人忧天!”苏媚儿不无骄傲道:“自古后宫女子一靠容貌才华,二靠的便是家世背景。侧妃又如何?你当咱们这位白侧妃的娘家还是三年前的镇国公府吗?” 这番话一出,在场众位美人面色各异。 刘莺莺喟叹:“哪又如何?你我姐妹既入了王府,自然要看谁能先一步得到王爷的宠爱,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可王爷的身子骨……唉……” “要说也奇了!两位姐姐入府已有多年,从不见王爷在哪位姐姐处留宿,怎地白侧妃一入府,这规矩就改了?” “可不是吗?若是白侧妃一举得男,你我姐妹今后在这府里还有立足之地吗?” “刘姐姐!苏姐姐!你们倒是给拿个主意呀!” “是啊是啊!这都一连三日留宿了。” “好了好了,妹妹们先别自乱阵脚,据我所知,咱们的白侧妃今年尚未及笄,依王爷的性情,只怕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第45章 苏美人 “苏妹妹,这可说不准!” “对呀,姐妹们也是不放心,这才赶来一探究竟。” 这么多张嘴,这么多位美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苏美人和刘美人心里也不踏实起来。 刘美人的父亲,乃朝中正二品礼部侍郎刘春江,虽是庶出却也是名门贵女。 苏美人的父亲,乃朝中正一品工部尚书苏仲海,却是嫡出,自幼娇生惯养。她的姑母,正是当今王后,恭王乃是她的表哥。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心生爱慕,哭着闹着非要嫁过来,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至于其他众位美人,无一不是京中名门之女,无一不是皇后娘娘“送”入恭王府的。足见,咱们这位东周王后,爱子心切,求孙……心之切! 众女围在兰苑外叽叽喳喳讨论不休。 负责洒扫的侍女奴仆,既不敢阻拦,又不敢随意放她们进来,一个个也吓得不轻。 芍药身为白玉兰的贴身侍女,得知此事,自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她看到这阵仗,心里也是一咯噔。稳了稳心神,这才上前屈膝见礼。 “奴婢见过诸位夫人。” “免了。”苏美人道:“我且问你,王爷可起身了?你家主子呢?我们姐妹一起前来探望王爷,你家主子怎么如此不懂礼数,不出来迎一迎也就罢了怎地还将我们拒之门外?” “就是就是,你家主子未免架子也太大了!” “妹妹,谁让人家是侧妃呢!” “可怜咱们只是府里区区一位美人,品阶可比不上陛下亲自赐婚的侧妃,将我等拒之门外尚在情理之中,可苏美人乃是王爷的嫡亲表妹,怎可将苏姐姐也拒之门外?” “没错!正是此理!” “众位姐姐,要我说呀,你们跟一个奴婢讲什么道理?我们直接进去便是。” …… 众美人七嘴八舌的,芍药听得目瞪口呆,样子好不滑稽。她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位美人,但动作很敏捷,态度也很强势。 “小青!守门!” 一道青影,电闪而至。 众女立时惊呼:“啊——蛇——蛇……” 小青身为一条萌哒哒的小蛇,意在震慑,并未伤人,可它时不时这人眼前一闪,那人衣裙中一钻,眨眼间便让兰苑外乱成一片。 众美人慌乱躲避,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云鬓散了,发钗掉了,刻意打扮的妆容也哭花了。 芍药冷眼旁观,暗自窃笑,她咳了咳清清嗓子,才学着她家小姐的样子,恶趣味说道:“我家小姐交待过,王爷伤势未愈,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小青乃是我家小姐的宠物,别看它小小一只,可是带着剧毒呢!倘若被它咬一口,必定立时七窍流血命丧当场。不过各位美人别怕,它只是在跟大家玩耍,没有咬人的意思。” 这话骗鬼呢?就算是真的,又有谁会信? “救命啊——” “大、大胆奴婢!竟竟竟、竟敢放蛇伤人……” “啊——” “别别……别过来!” 面对苏美人的喝斥,芍药完全不予理会。真当她家小姐好欺负吗?今日这群美人既然主动找上门来那就给她们一个教训。 “苏美人可别冤枉奴婢,奴婢只是放蛇看家护院,哪有伤人?这罪名,奴婢可不担!” 闻言,苏美人留心观察,果然见那条身形快如电闪的小青蛇,只在众女之间游走戏弄,倒真是不曾伤了任何一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当即拎着裙摆,快步走至芍药面前,扬手“啪!啪!”便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芍药白嫩嫩的脸颊,立时一片红肿。 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压根没料到苏美人气愤之下竟会跑过来对她动手,一时疼得竟楞在原地忘了反抗。 “妈呀!” 混乱中,挨打的芍药没事,动手打人的苏美人倏地感到颈间一痛,抬手一抓,只闻一声尖叫,便见她双眼一闭,竟一头栽倒在地。 “苏妹妹!” 众女齐声惊呼,眼看着小青自苏美人手中飞出,化为一道流光,隐入了兰苑之中。 这宠物蛇,莫不是成了精吗? 见过会咬人的蛇吧?那么,谁见过会戏弄人、会护主、又会飞的蛇? 一时间,众女无不面色惊恐。 芍药也万万没料到,她家小姐的宠物蛇,平日里只会欺负她、恐吓她、戏弄她的小青,今日竟会护她。 小青……咬了苏美人…… 小青,身长不足半尺,通身青翠,细细长长小小的一条,品种却是蛇类中竹叶青,有毒,具攻击性,且神通广大,会飞已经很另类,且快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 关键是,被它轻轻咬一口,焉能还有命在? 芍药思及此,立时色变,顾不得自己脸颊的疼痛,慌忙冲进内院向她家小姐求助去了。 “苏妹妹被蛇咬了!” “快去请大夫!” “来人!快来人!” 兰苑内寂静无声,兰苑外人仰马翻,怎一个‘乱’字可言? 兰苑,精致小巧,分上下两层,楼上就寝、看书、观景皆可,楼下用膳、品茗、见客。 正厅中,恭王正侧躺在软榻之上。 下方,哭哭啼啼跪着一群,众美人正纷纷抹着眼泪七嘴八舌告黑状。 左侧,徐大夫正对苏美人望、闻、问、切。 右侧,白玉兰安安静静品茗,身后的芍药却红肿着双颊,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事情的经过,恭王和白玉兰大致已经听清楚了,无非就是众美人前来“探望”,芍药放蛇看家护院,结果苏美人动手打了人,却反过来被小青咬了一口,至今生死不知。 听闻苏美人被蛇咬,恭王神情一紧,下意识扫了白玉兰一眼。 白玉兰一抬头,恰好撞见他的视线,当即冲着他扯唇一笑,递过来一个眼神。 恭王见她气定神闲没有半点焦虑,想来,苏美人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这才定了心。随即,视线落在她手腕上的小青蛇身上,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白玉兰自知理亏,冲着宠物蛇笑骂:“小青,你又调皮!” 恭王立时气血翻腾,一时骂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觉得胸口憋的难受,生生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气来。 众女惊呼:“王爷!” 恭王面色苍白,虚弱地抬了下手,制止众女的关切举动,只顾闭目养神,等待徐大夫那边诊断出结果。 众女不敢打扰,厅内一时针落可闻。 第46章 别惹我 盏茶后。 苏美人经过救治,已幽幽醒来,徐大夫这才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上前回话。 “如何?” “回王爷,苏美人虽被……被夫人的宠物……所伤,但万幸只是划破了点皮,中毒并不深,现下已醒转,静心调养月余便可清除体内余毒。” “当真无碍吗?” “是!徐某以性命担保。” 恭王这才微微颔首,示意徐大夫起身,又道:“今日之事,本王已知晓,罚尔等自今日起各自回房闭门思过十日。今后若再不知尊卑,擅闯兰苑,后果自负。” 啊? 众美人齐齐错愕!万万没想到恭王最后竟然如此重罚所有人,却唯独不惩罚罪魁祸首——小青,以及小青的主人,白玉兰。 闭门思过……十日…… 今夜可就是除夕宫宴啊!岂不是,大家因为此事,今年连皇宫都进不了,这如何是好? “若无他事,都下去吧。” “且慢!” 恭王满脸疲惫之色,显然伤势未愈。今日之事闹得这么大,还差点出了人命,他若不强撑着来处理此事,还不知道要闹到何时。 他素来果决,说一不二。 既已出面罚了众人,此事便也就此了结,开口让众女离去,正打算起身回房继续养伤,却没料到刚醒过来的苏美人突然开口,闻言不由一阵头疼。 “表哥,”苏美人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下子跪倒在软榻前,委屈万分道:“你可要替我做主!白侧妃什么宠物不好养,偏偏在王府里养了条毒蛇,险些就害了我的性命。这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进宫面禀姑母。” 恭王忍不住扶额,满脸倦容。 他不表态,苏美人只顾哭闹纠缠,众美人纷纷坐壁上观,却见一旁的白玉兰慢悠悠放下了茶碗。 “咳,苏美人是吧?正好,今日之事本侧妃也要向苏美人讨个说法。” “什么?你向我讨要说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苏美人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般,冷嘲热讽道:“白侧妃,是你的婢女,放蛇咬了我,我差点因此丧命。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却反过来倒打一耙。” “苏美人,此言差矣!” 白玉兰起身慢悠悠踱步来到软榻前,居高临下看着苏美人,似笑非笑道:“不知尊卑,擅闯兰苑,这都是小事,毕竟诸位美人也是关心王爷的安危。王爷罚也罚了,此事也就揭过不提。本侧妃是绝对是不会记恨这等小事的。” “哼!”苏美人冷哼,气呼呼起身与白玉兰针锋相对,“我等只是前来探望,并不曾擅闯!可你的婢女,放蛇咬伤我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白玉兰频频颔首,道:“没错,的确是小青不轻不重咬了苏美人一口……” “什么叫‘不轻不重’?我差点没命!”苏美人大怒,秀美的五官都扭曲了,配着一脸哭花的妆容,当真让人不忍直视。 白玉兰只晃了晃手腕上静静盘着、充当手镯的宠物蛇小青,苏美人便吓得满脸惊恐,当场尖叫不已。 “啊!你!” 白玉兰挖了挖耳孔,轻蔑地扫她一眼,警告道:“别惹我!奉劝苏美人,也别轻易招惹我的宠物。小青的品种乃是竹叶青,毒性凶猛。若不是它口下留情,只是拿牙齿在你细嫩的脖子上轻轻划破点皮,你以为你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对本侧妃兴师问罪吗?” 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美人如今只要看见小青,立时便面色煞白煞白,娇躯颤个不停,哪里还敢造次?闻言之下,众美人也纷纷后退,离白玉兰和小青远远的,唯恐殃及自身。 芍药见此,十分不厚道地低声笑了。 她家小姐这护短的性子,从来就没变过。虽口口声声说“本侧妃是绝对是不会记恨这等小事的”,可她这又是问罪,又是恐吓的举动,哪有半点不记恨的样子? 果不其然! 只听白玉兰又道:“苏美人!姑且不论你擅闯兰苑,也不追究你适才的目无尊卑,本侧妃只问一事。” 倏地,她一把抓住苏美人的前襟,冷冰冰问道:“王爷在我兰苑养伤,芍药奉命看守门户,有什么错?” “你,还有你们,不请自来一大早在外面吵吵闹闹,惊扰到王爷,芍药放出小青并不曾伤人,意在让你们知难而退速度离去,又有什么错?” “倒是苏美人你,自持身份,出手伤了我的贴身侍女,这事,该如何向本侧妃交待?” “我……她……她只是一个下人……” 苏美人眼神闪烁,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青,正朝她吐着蛇信子,几乎吓得尿裤子,却还在据理力争。 白玉兰不怒反笑,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当众打在了苏美人脸上。 “啪!”清脆又响亮,力度极重。 别说苏美人当场被打懵了,就连旁观的众美人和芍药也被吓傻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谁都没想到,白玉兰竟敢当众打恭王的表妹,要知道苏美人背后可站着东周王后,人家后台硬着呢! “你!你敢打我?” 苏美人捂着脸颊,满眼的难以置信。她第一时间朝软榻上望去,却见恭王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又阖上眼睑,一副“女人吵架本王不插手”的态度。 苏美人的眼泪一下就滚落下来,万分委屈!她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何况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 “你打了芍药两个耳光,念在小青已替芍药讨回了利息,本侧妃今日就只还你一个。” “我身边的人犯了错,自有我来惩戒!谁准许你越俎代庖的?苏美人,你大可去向皇后娘娘告状!此事因你而起,本侧妃也想知道,在王爷寒疾复发期间,擅闯本侧妃的兰苑,出手伤人,惊扰王爷养伤,这桩桩件件的罪名,苏美人可担得起?” “你!巧言善辩!你颠倒是非!” 苏美人脸色骤变,身形摇摇欲坠。 她心知,今日这哑巴亏,她不吞下也不行。可是,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差点丢命的是她,怎地三言两语就被这女子说得全是她一人的错? 好恨!好生气! 白玉兰却不理会苏美人复杂的目光,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杀意,但她岂会放在眼里? 第47章 王爷这是夸奖我吗 “诸位美人,是打算陪着苏美人一同进宫到皇后娘娘面前评评理呢?还是听凭王爷的处置,各自回去闭门思过?谁若是拎不清,那么,后果自负。” 众女无不色变,神色各异。 片刻之后,一群莺莺燕燕相继离去,最后苏美人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这下,花厅里空了出来,连空气都格外清新。 白玉兰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一回头,恰好撞见刚翻身坐起的恭王,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咳……王爷……” “本王倒不知,本王娶了一位这般口齿伶俐的侧妃。如此懂得玩弄人心,狐假虎威。” 白玉兰眨眨眼,嘿嘿一笑,道:“王爷这是夸奖我吗?” 恭王笑骂:“厚颜无耻!” 白玉兰双手掐腰,小脸一仰:“王爷若真是心疼你那位表妹,大可一封休书直接休了我!” “哼!” 竟还妄想要休书?龙璟宸忽然无名火起。 芍药走上前,红着眼眶轻唤:“小姐……” 白玉兰扁扁嘴,将龙璟宸搀扶起来,正打算上楼继续补眠,这才想起小丫头脸上还有伤,随口吩咐了句:“去让徐大夫给你拿点药膏擦擦,别毁容才好。” 只是挨了两耳光而已,其实真的没那么严重。听到白玉兰这话,芍药却觉得心头一暖,含泪点了点头。 上了楼,这就尴尬了。 往日,恭王要么昏沉沉睡着,要么有芍药随侍在旁。此刻,芍药还在花厅让徐大夫给擦药,房内只剩孤男寡女二人。 最尴尬的是,白玉兰替恭王更衣扶他躺下后,自己也像前两日那般随意朝他身边一倒。刚阖上眼,察觉不对又猛地起身。 龙璟宸狐疑的目光望来。 白玉兰整张小脸涨得通红通红,结结巴巴道:“那那……那什么,王爷先歇着。我我我……哦对,我去看看芍药的伤。” “兰儿。” 他轻轻唤,声音里透着疲惫。 白玉兰心神立时一颤,发现这是他第二次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唤她。 “嗯?” “过来。” “啊?” 白玉兰有点愣神,直到看见恭王拍了拍床榻,示意她过去这才反应过来。 要过去吗?不过去? 白玉兰内心一番天人交战,顶着恭王强大的气场,慢吞吞挪了过去。 坐下。 挨着他,躺下。 旁边突然横过来一只手臂,顺手扯过棉被,覆盖在二人身上,却吓得白玉兰心如擂鼓,怦怦狂跳不止。 他,他不会是想…… 不行啊!她今年才十三! 白玉兰十分紧张,虽说她是他的侧妃,且已入府数月,可二人毕竟尚未行周公之礼。 这位爷若是此时提出来洞房,她是该顺从呢? 还是该…… 暴揍他一顿?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龙璟宸忽然靠了过来。长臂一揽,便将她搂入怀中。 白玉兰全身紧绷,霎时连呼吸都停止了。 脑子里快速运转,她推测着此刻如果动起手来,二人谁胜谁负,以及动完手的后果。 片刻间,白玉兰就下定了决心。 倘若他真敢乱来,她绝对不惜一切代价,先暴揍他一顿再说。 一……二……三…… 咦?怎么没动静了? 白玉兰狐疑地转头望去,才发现龙璟宸这么短短的时间,竟已沉沉睡去。他似乎体寒,直接将她当暖炉用,抱着就不撒手,即便睡着了任凭她用力挣也挣不开。 原来是她想多了。 白玉兰暗自松了口气,望着他安静的睡颜,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听着他轻浅规律的呼吸,不知不觉竟看得入了迷。 俊美如斯的男子,出身皇室贵胄,名冠京都,本是白府六小姐的良配,她的夫君,她的天。 只可惜,她不是真正的白府六小姐。 前世的她,被人设计陷害含冤而死,身上背负着灭国之仇,杀父之恨,杀身之怒,对任何人心底都会下意识多加一分防备。 哪怕是她的枕边人! 这男子,不仅风华无双,且心思深沉,睿智敏锐,她在他面前故作天真无邪,却每每被他一眼看穿。纵然他说过,她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可她对他远远达不到完全信任的地步。 南楚太子和誉王,是同胞兄弟,还不是一样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兵戎相见兄弟相残吗? 白玉兰看了许久,想了许多。 不知何时,竟也睡着了。 她并不知就在她睡着后,身边的男子悄悄睁开了双眼。他一动不动盯着已入梦乡的她,眸色复杂。 恭王心知,他这位侧妃身上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不止和白府有关,可能还有其他别的什么。至少他确定,两年多前的深夜,她曾带着七个人杀光了暗阁的一众杀手并夺走了一物。 定然是什么重要的信物! 白家送三个女儿入宫,打得什么主意,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树倒猕猴散,墙倒众人推!死了的人一死百了,活着的人总要想办法继续生存下去,故而,白家攀附权贵的举动,东周皇室根本没放在心上。 龙璟宸原以为,白六小姐入府后会安分些,却没想到她根本不安牌理出牌。 别的不说,只说今日当众打了他的表妹苏美人这事,便当真是狂妄到不行!偏她一张伶牙俐齿,句句在理,不仅把人打了,还当众立了威,封了众美人的口,这般手段也真是了得! 她才多大?十三,尚未及笄呢! 恭王心里不舒服的是,这样张扬霸道的她,他竟十分欣赏!今日居然也跟着她“狼狈为奸”了一回。 真的是……脑子抽了。 这一日,二人相拥而眠,却同床异梦各有心思。直睡到日落西山才起身,简单用了点晚膳,便准备着入宫赴宴事宜。 终于要进宫了。 白玉兰说不出内心的复杂,欢喜有之,感伤亦有之。那巍巍宫墙,西夏皇宫里留下她太多太多童年快乐的回忆,南楚皇宫却是她的丧命之地。 至于这波澜诡谲的东周皇宫,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入掖庭,也待过一段时间。 如今三王夺嫡之势已成! 不知道是不是前世身死发生在除夕夜,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坏印象,只感觉今夜好似会有事发生。 想了想,晋王早已从南楚国归来,太子伤势也已痊愈,可东周帝身体并未痊愈,恭王仍然代理朝政,太子和晋王隐忍了这月余,想必也该有所行动了吧? 那份名册,她得想办法拿回来才行。 芍药为她精心妆扮,却见自家小姐一直在对镜发呆。她又偷偷瞄了眼恭王,见他倚在软榻上看书,可那卷书册,好半天也没见翻一页。 王爷和小姐之间,气氛怪怪的。 芍药皱了皱眉,虽满腹疑惑却并不多问半句,便继续专注妆扮自家小姐,想着定要将自家小姐打扮得美美的,今晚艳压群芳。 第48章 小姐美极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好了,小姐看看,可满意?”芍药献宝一般,拉着白玉兰来到恭王面前,笑嘻嘻道:“王爷也看看,我家小姐是不是美极了?” 白玉兰差点被长及地的裙摆绊倒,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站稳,芍药又扯着她转圈给恭王看,直转得她头晕。 浓妆艳抹,满头珠钗,搭配一身华美宫装。美则美矣,却失了少女的灵气。 恭王只抬头扫了一眼,便垂眸不语。 没说“美”,也没说“不美”。大抵在他眼里,宫里的美人千篇一律,他早就审美疲劳了吧。 白玉兰一见他这副态度,却知他定是不满意的。她自己走到镜子前一看,肺差点都给气炸了。别说恭王不满意,这妆容连她自己看了也没有半点满意之处。 她磨牙道:“芍药!好想揍你怎么办?” 芍药弱弱问:“小姐,奴婢又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看!这什么鬼?” “奴婢觉得挺好的呀!小姐美极了。” “美?你还敢说美?”白玉兰抬手道:“看我不打你!” “小姐别打别打。”芍药慌忙躲开,连连求饶:“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哼!你这画的什么鬼样子?瞧瞧我这脸,红的像个猴屁股。脸上的脂粉涂这么厚,扑簌簌直掉,头上戴这么多金钗,重死了!这哪里是让我去艳压群芳,分明是让我去丢人现眼。”白玉兰气得跳脚,“去!打盆洗脸水来。” “小姐息怒!奴婢这就去。”芍药一溜烟逃了。 白玉兰心头冒火,泄愤般拔下一支金钗,随手一挥,便见那支金钗正插在房门上,入木三分。 嗖!嗖嗖! 金钗在她手中,宛如暗器飞刀。关键,她是随手拔,随手射出,这一不小心之下,某支金钗便朝着软榻上的恭王而去。 恭王身形微动,执书的手一抬。那支冒冒失失飞来的金钗,便被他轻飘飘击落在地。 白玉兰闻声回头,堪堪与他对视。 她假装没看见地上躺着的那支金钗,是出自她的手;恭王不言不语,似乎也没打算追究她意图谋杀亲夫的举动。于是,一个继续拔金钗,另一个却已起身走来。 白玉兰心情很不爽。 原本满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早已在她粗鲁的动作之下,散乱成一团乱麻,与几支金钗纠缠在一起。她越是心急生气,越是拔不下来。 一双微凉的大掌,倏地落在她肩头。 恭王扶她在铜镜前坐好,替代了她,耐心地帮她整理墨发上的金钗,一支支拔下来,又拿起木梳子,温柔地梳理那满头青丝。 不知为何,白玉兰的心忽然静了。 原本的怒气、郁闷、暴躁,在他的举动中,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半点痕迹。 这个过程中,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芍药端着一盆温水进门时,恰好看到这一幕。对待她家小姐,王爷眼底的温柔、宠溺,宛如对待一个任性的孩子,那般轻柔,那般细心,她看着竟觉得这二人当真是般配。 她家小姐,性子火爆。 王爷呢,性子沉稳。 她家小姐,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喜欢揍人。 王爷呢,优雅清贵,看起来就很温柔的样子,将来肯定会很疼她家小姐。 夫妻美满,甜甜蜜蜜。 真好! 芍药脑子里幻想着一幅幅美好的画面,自己都忍不住甜甜笑了,满脸的幸福感。 白玉兰一见她进来,立时起身,自己把一张脸上的胭脂水粉洗了个干净。 芍药怯生生递过来一条帕子。 她接过,擦干了脸上的水渍,还不忘警告般瞪了芍药一眼,这才重新坐回铜镜前。 淡扫蛾眉,薄施脂粉,披肩的墨发只随意一绾,斜斜插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没花多少功夫,一位明眸善睐娇俏可爱的少女,便出现在铜镜里。 白玉兰底子本就不差,又正值青春年少的妙龄,本就不需浓妆艳抹,何况她本也不喜。这般清清爽爽简简单单宛如出水芙蓉的模样,反而更能让人眼前一亮。 “如何?” 白玉兰起身,一个旋身,展颜自信一笑。顿时,晃花了芍药的眼。 啪嗒! 某王爷不知何时又拿回手中的书册,一个失神之下,竟掉落在软榻之上。 “咳,”他掩饰道:“尚可。” 芍药却大惊小怪起来:“小姐小姐,你这样真的是……好美好美。原来小姐适合这样妆扮呀!奴婢记下了!再也不要东施效颦了。” 白玉兰一根手指点在芍药额头,很铁不成钢道:“去!换套轻便点的宫装!这套太繁琐了。” “是!” 等白玉兰穿戴完毕,轮到某王爷时,他直接让芍药退下,点名要让白玉兰亲自服侍他更衣。 白玉兰无语。 去年刚过了弱冠之年的恭王,长身玉立,宽肩窄臀,当真是个行走的衣架子,穿啥样的衣服都能衬托出他的姿容绝世,风华无双。 更衣就更衣嘛,又不是没做过。 白玉兰扁扁嘴,走了过去,白嫩的手指搭在了他精瘦的腰身上,动作娴熟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二人之间距离太紧,导致两个人呼吸都有些紊乱,却都极力克制着,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褪去外衣,一件件换上新衣。 在他养伤期间,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的十分娴熟。为他穿戴整齐之后,她还特意退开了两步,掐着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龙璟宸一直默默看着,剑眉微凝。 别的女子服侍男子更衣,或柔柔顺顺,或含羞带怯,可到了她白玉兰这里,怎么就那么干脆利落?脱、扔、拿、穿、系腰带……这一系列动作做得一气呵成,半点不拖泥带水,真可谓干脆利索,毫无半点柔顺羞怯之感。 不知为何,龙璟宸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最后一件墨色外袍,被她随手扔了过来,正砸在他怀里。龙璟宸嘴角抽了下,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粗鲁! 这女子简直太粗鲁! 哪有侧妃服侍自家夫君更衣,不亲自为他穿戴,居然是用“砸”的? 第49章 不许惹事生非 龙璟宸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险些将自己憋出内伤。忍了忍,最后还是自己默默将外袍穿上,斜睨她一眼才作罢。 将门之女,粗鲁便粗鲁吧。 谁让他娶了她为侧妃呢!记得她幼年时也喜欢爬树,喜欢跑来跑去,片刻安静不下来。 龙璟宸只是心里憋闷,暗忖他去南楚国做质子这几年,白家怎么就将唯一的嫡女养成这样? 白玉兰十分无辜,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这位爷不痛快了。 “王爷,可以走了吗?” “今日入宫,你跟着我。”龙璟宸特意嘱咐道:“进了宫,不许惹是生非。” “可我想和四姐五姐说说话,怎么办?” “看情况。” 龙璟宸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当先朝府门口走去。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守在门外的李安和芍药立时撑开伞走上前。 龙璟宸抬手,接过雨伞,塞给了白玉兰。 芍药眼见忙撑着伞要过来,却见一贯高冷的恭王忽然拦腰抱起来自家小姐,甚是惊讶。 “干嘛?”白玉兰也吃了一惊,忙挣扎道:“王爷,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撑好伞。” “可是,王爷的身子尚未痊愈,难道打算一路抱着我到府门口吗?我很重的。” 白玉兰说话间,龙璟宸已迈开了步子,她只好急忙将伞撑在了他头顶上方,任由雨水落在她自己身上。芍药很有眼色忙追了上去,将伞遮在了白玉兰头顶。 这下淋雨的人换成了芍药。 龙璟宸扫了李安一眼,李安会意,转身进房又取了两把雨伞,一把自己撑着,一把替芍药遮着。他忍不住腹议:王爷也真不怕麻烦,他给王爷遮着雨,夫人自己打伞顶多也就打湿鞋子,用得着这么心疼夫人吗? “本王不用,你自己撑着就好。” “王爷这话说的,倘若王爷再感染风寒,吃苦受累的不还是我。”白玉兰忽然好奇问道:“对了,王爷为何不让你表妹照顾?按理说,苏美人照顾你这位表哥,应该比我更上心才对。” “她不懂武功。” “什么?” 龙璟宸脚步微顿,解释道:“不知是谁放出消息,说名册已落入本王手中,故而太子当了真,前前后后派了三批杀手前来行刺本王。” 白玉兰呵呵干笑起来,无辜地眨着眼睛,道:“王爷该不会怀疑这消息是我放出去的吧?我对天发誓,我没有!” 这消息,实际上是暗阁放出去的! 当真与她无关。 龙璟宸继续前行,口中却道:“本王寒疾复发,时不时会陷入昏迷之中。倘若身边没有个会武功的人伺候,说不定这条命早就没了。” “哦,原来如此。”白玉兰点点头表示了解。所以说,危险的事让她来做,这位爷其实更在乎苏美人的性命? 她忽然沉默下来。 一路走到了府门口,抬头间,便见苏美人正撑着伞站在马车边左顾右盼,显然已等了好一会。 白玉兰扫了眼苏美人浸湿在雨水中的绣鞋,忽然笑了下,不阴不阳道:“王爷,你家表妹等着你呢!” 龙璟宸对她打翻醋坛子的话语,没有半点回应,只是径直抱着她,上了马车,这才将她放下来。 苏美人委委屈屈一唤:“表哥!” “上车吧。” 龙璟宸随口应了一声,正忙着接过白玉兰手中的雨伞,收起来,摆放在马车的角落里。这时,苏美人才刚刚上了车,刚进来便狠狠瞪了白玉兰一眼。 嘿嘿,你吃醋,你嫉妒,这我都懂!白玉兰冲着苏美人甜甜一笑,故意气她。 苏美人气不过,紧挨着恭王坐下,还示威性将头枕在了对方肩头,撒娇道:“表哥,我余毒未清,刚才又淋了雨,头有些晕。” “头晕就躺会吧!”龙璟宸直接起身,让出位置,人却一个转身,坐在了对面白玉兰身边。 哈哈哈哈! 白玉兰真想大笑三声,可是碍于龙璟宸的面子,也顾忌等会进宫要面见的东周王后,到底还是没笑出声来。 马车很宽敞。 里面坐了三个人,一角还摆放着一张小桌,桌上备着几样糕点和一整套茶具。龙璟宸这样的美男子,亲手煮水烹茶,那画面当然十分养眼。 车内两个女子看着看着,便忘了拈酸吃醋,只顾欣赏美男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优雅与从容。苏美人眼里是浓浓的爱慕,白玉兰眼底却只有欣赏。 她与他之间,可合作,可利用,也可信任,唯独没有“爱慕”这个字眼。 从她前世身死那一刻,她对这位眉目如画的美少年,有的便只是防备之心。 美男子,她欣赏! 在未查明真相之前,若谈爱慕,那她肯定要耻笑自己的愚蠢。万一,前世身死便是此人与当年的南楚誉王、如今的南楚新帝,联手合谋呢? 谁会主动去爱慕一个有可能是自己仇人的男子?那就不是蠢,而是蠢得无可救药。 白玉兰慢慢品着美男亲手递过来的一盏香茗,低垂眼睑,掩下了心中翻腾的情绪。 对!要克制自己不能对这位爷动情! 绝对不能招惹此人! 马车一路朝宫门行驶,车内三人谁也不开口说话。即便如此,气氛也并不尴尬,毕竟有美男不偏不倚时不时左一杯右一杯递上热茶嘛。 这位爷美则美矣,只是他不想说话的时候,便给人一种高冷之感,害的别人也都不敢轻易开口。 看似温文尔雅,坦荡君子。 实则性情偏冷,让人捉摸不透。 白玉兰思绪飘飞之间,马车已到了宫门口。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停了几十辆马车,皆是入宫赴宴的各府家眷。刻有恭王府标志的马车一到,立时便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 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的是苏美人。 其次是恭王。 众人看到苏美人与恭王联袂而来,不由纷纷露出了会心一笑。果然还是表哥表妹一家亲啊!看来他日恭王若有望坐上那个位置,只怕这位苏表妹便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第50章 太子要挑事 众家眷正各自交头接耳之际,忽见马车上又走下一名少女。此女一出现,立时惊掉无数双眼珠子。 她她……白家幺女? 掖庭宫婢? 恭王侧妃? 一时间,众人只能傻傻看着龙璟宸亲手将白玉兰扶下马车,且当众牵起她的小手,拉着她进了宫门。 且不说苏美人如何恨得差点绞断了手帕,如何急急快步追在二人身后,只说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揉了揉眼睛,差点怀疑自己眼瞎了。 那是恭王吗? 他怎么可能对一个罪臣之女,一个掖庭宫婢,当众表现出这般亲密的举动? 恭王这是何意?究竟是何意? 莫非是他们一起眼瞎了? 看错了? 那少女并非白家幺女白玉兰?不不不,绝不可能是他们认错人。此女在中秋夜宴上许多人都曾打过照面,怎么可能大家都认错? 于是乎,宫门外掀起了轩然大波,关于白玉兰得宠的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皇宫。 且不说身子刚有好转的东周帝和苏王后作何想法,只说太子和晋王这两位,听到这个消息后皆不淡定了。太子一直被软禁在东宫,今日才得了东周帝的特赦令,穿戴一新神采奕奕,正准备去赴宴,门槛还没踏出便见驸马梁荣急匆匆而来,寒冬腊月竟也跑得满头大汗。 “驸马爷,何事这么急?”太子大笑着调侃道:“哎呦呦,慢点!你可别摔着!” 梁荣疾步上前,气喘吁吁刚站定,一抬头便急道:“我的太子殿下,您还笑得出来?刚才在宫门口您猜我看到了什么?” “说!”太子神情一正。 梁荣便将宫门口不久前刚刚发生的一幕,如实说了一遍,末了忧心忡忡道:“我们前后数次行刺,那位居然还能安然无恙,这也就罢了。户部侍郎刘庆栽了,谁也没想到户部侍郎这个肥差,居然落在了白仁头上。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那位的提携之功,今日在宫门口又如此高调对待白家那个小贱人。殿下还不明白那位的用意吗?” “你的意思是,老三想扶持日渐败落的白家?”太子斩钉截铁道:“不可能!父皇对白家什么态度,老三心里能没点数?他又不蠢!” 恭王不蠢! 你蠢! 梁荣心急如焚:“太子殿下!关键是名册!名册啊!若是白家死灰复燃,有那位的提携之恩,白家只怕会誓死效力于那位,一旦他们联手,势必是太子殿下您的强敌。殿下且不可轻视!” 太子皱眉,问道:“有这么严重?那真得好好想想,怎么破坏他们联手才行。” “殿下!当务之急是名册!”梁荣提醒。 一提名册太子就来气,怒道:“还不都是你办事不力!砸进去那么多银子,派出去那么多杀手,人没解决也就算了,这么久了连名册的影子也没找到。蠢材!” 梁荣脸涨得通红,只得唯唯诺诺道:“是是是,这事全怪我用人不当,没有把差事办好。殿下要如何罚我都受着,可眼下……” “行了,”太子不耐烦截口道:“先赴宴吧!见机行事。” 梁荣松了口气,不再多言,便跟在太子身后一起赴今晚的除夕宴。 类似这样的宫宴,逢年过节总会有那么几回,如同上次的中秋宫宴一般,帝王与文武百官连同亲眷聚在一处,其乐融融。一来彰显着帝王的仁德,百官的臣服,二来也告诉世人东周国朝堂上下一心。 中秋宴会设在后花园,除夕夜宴则设在明晖殿。明晖殿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布置的十分喜庆。殿内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对于白玉兰而言,换了一种身份,再次踏入这座奢华的皇宫,她心里反而少了上次入掖庭时的感慨万千,一路从宫门到明晖殿都在想着她的计划。 明晖殿外,龙璟宸似感受到怀中人的不专心,牵住她小手的那只手掌忽然用力握了下。 白玉兰诧异,抬头望来。 “哈哈哈!三弟!恭喜恭喜!世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咱们东周国素来冷心冷情的三皇子,有朝一日也会陷入情网,真是可喜可贺啊!”太子大笑着走来,一身华服,满脸带笑。 白玉兰却立时心中提高了警惕。 “皇兄说笑了。”龙璟宸轻笑回应。 “皇兄!三弟!你们二位倒是来得早。”晋王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好奇问道:“本王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太子接话道:“二弟难道没听说吗?咱们三弟这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今日终于开花了。瞧瞧,这如胶似漆的模样,当着是羡煞旁人啊!”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立时惹来一阵哄堂大笑。白玉兰大窘,忙挣脱,同苏美人一道,屈膝福了福,向太子和晋王行礼。 太子和晋王这边随行的女眷,也纷纷见礼。 明晖殿内。 早到的文武百官,正围着新上任的礼部侍郎白仁道贺,眼见三位皇子驾临,不由纷纷上前行礼。 场面十分热闹,白玉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看到白玉梅在随行女眷之列,却独独不见白玉凤,不由心下狐疑。 晋王的视线一直落在白玉兰身上,看着她的目光,十分耐人寻味。 白玉兰自己没注意,龙璟宸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晋王对白玉兰的异样眼神。 “这不是新任吏部侍郎吗?叫什么来着?” 太子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纷纷朝白仁望去。白仁此人长得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四十多岁正值壮年。闻声之下,十分战战兢兢地行礼。 “臣白仁见过太子殿下!” “白仁是吧?”太子嘴角一扯,道:“白侍郎只看见了孤,难道没看见恭王吗?” 这是要挑事! 众人心知肚明,神色各异。 白仁本就消瘦的身形微微一颤,头都没敢抬,只朝着两位皇子的方向行礼,道:“见过晋王殿下!见过恭王点下!” 太子继续挑事道:“还有晋王侧妃,恭王侧妃呢?这二位女眷可都出自你们白家,与白侍郎同宗同源,白侍郎该不会不认得吧?” 第51章 同宗同源? 白玉梅神色十分紧张,唯恐这位二伯言语不当,给他自己,也给白家惹祸。 在场的文武百官也都作壁上观,都在等着看白仁如何应对太子的刁难。毕竟是自己提拔上来的人,龙璟宸刚想开口,维护一二,却有人先他一步。 “同宗同源?哈!不敢当!”白玉兰忽然上前,站在了白仁面前,语含嘲讽道:“当初,我父亲受奸佞小人陷害,客死异乡,马革裹尸而还,尸体迟迟不得入土为安。白家长房、白家二房,本该顾念同宗同源的血脉之亲施以援手,可你们是如何做的?” 白仁万万没想到这位最小的六侄女会率先对他发难,一时十分震惊地看着眼前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娘,表情错愕。 “怎么?白大人说不出话来了?”白玉兰字字如刀道:“不得葬入祖坟!这是你,我的亲二伯,对待自己同胞兄弟的态度。同宗同源?这四个字真令人寒心。” 在白玉兰带着质问的眼神之下,白仁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今日,我以白家嫡女的身份,代表白家三房,与白家长房、二房断绝一切血亲,从此起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恭喜白侍郎,步步高升!” 白玉兰眼中含泪,扬声说完,便转身走向白玉梅,拉着她躲到一旁,姐妹二人抱在一起默默掉眼泪。 众人神色各异,有人赞赏,有人冷笑。 龙璟宸暗自扶额,心知白玉兰又在惹是生非。别看她故意当众给白仁难看,与之划清界限,实则却是在保护白仁。 与她相处了一段时日,没想到对她的性情与做事风格,他竟已如此了解。 这一点,龙璟宸也感到十分意外。 既然自家侧妃已经表了态,那他这位王爷是不是也该主动表个态度? 毕竟媳妇演戏,自己多少也要配合一下嘛。 “白侍郎!” 龙璟宸走上前,语气十分无奈道:“朝中文武百官皆知晓,白侍郎乃端方君子,一生正直,兢兢业业。本王的侧妃年纪还小,刚才所言皆是气话,白侍郎切莫放在心上。” 白仁只得连连称:“是是……” 晋王语含嘲讽道:“说起来,白侍郎高升,还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本王不过离京数日,没想到朝中已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先是东宫走水太子遇刺,紧跟着父皇突然病倒,继而由三弟代理朝政。若非三弟提携,只怕吏部侍郎之位未必会落到白大人身上吧?这可真应了太子殿下那句话,三弟这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竟然因为白家小六开了花。只可惜,三弟府上这位侧妃脾气却不小,竟当众与白大人断绝血亲之缘。本王也真是佩服!佩服啊!” 白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善言辞的他,竟不知如何接晋王这话茬。 太子忽然道:“要说起三弟府上这位侧妃那脾气,孤可是亲自领教过。三弟,你可得当心啊!” “皇兄,之前若有得罪之处,我替她赔个不是。今后她便是皇兄的弟媳,自当对皇兄恭敬以待,你我都是自家人,还望皇兄多多海涵。”龙璟宸抱拳赔礼。 “好说,好说。” 太子与恭王这边兄友弟恭,实则晋王的话早已挑起了太子对恭王的忌惮。 这就不得不赞晋王说话的高明之处。试想,前任吏部侍郎被罢官,为何恰巧赶在太子遇刺、晋王离京这个关口?偏偏东周帝也在这个时候突然病倒,于是,代理朝政大权之人只能是恭王,他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这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了太子心口。 之前,驸马梁松也曾提醒,恭王一旦和白家联手,势必会成为他的强敌,再听了晋王的挑唆,他如何还敢掉以轻心?又怎会不对恭王心生忌惮? 可是白玉兰当众说了那么一番话,又让太子觉得,龙璟宸未必就能将白家收为己用,没看见白家内部正在闹分裂吗? 一时间,太子内心很纠结,但怀疑的种子已在心中扎了根,忌惮防备是必然的。 这除夕夜宴还没开始,明晖殿已经上演了一出出好戏,诸如白玉兰,恭王,太子,晋王,甚至于白仁,无一不是演戏的高手。 且不说太子如何忌惮,只说龙璟宸回身寻找白玉兰时,才发现白家两姐妹早已不在大殿内。 他立时心里一慌,忙出殿四处寻找。 夜色近黄昏。 殿外四处张灯结彩,可总有隐蔽阴暗之处。刚才趁着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白仁身上时,白玉兰拉着白玉梅悄悄去了后殿一间空着的房中。 白玉兰开口第一件事便问:“四姐呢?怎么没跟着太子一起赴宴?” 白玉梅一下子红了眼眶道:“六妹,四姐她,她被太子迁怒,毒打了一天一夜,如今被关在东宫地牢里。” “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六妹……”白玉梅哭哭啼啼道:“自从太子遇刺苏醒后得知丢失了名册,又听闻四姐向恭王举报晋王,一怒之下,疑心四姐心怀鬼胎乃是晋王或者恭王派来的内应,便对她严刑拷打。”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大概半月之前。”白玉梅道:“太子封锁了消息,我也是前两日才得知此事。” 白玉兰忙问:“是谁向你通风报信的?” “是茹姐姐。” 闻言,白玉兰好半天没说话,正琢磨着怎么想办法救出四姐。 “谁?” 白玉兰倏地一声喝问,眼神锁定了窗外某个黑影,却见一枚暗器迎面袭来,忙偏头一闪。刀锋擦着她的脖颈,割断了她左耳边一缕长发。 一把薄如蝉翼的五角星暗器,钉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 有人要杀她? 呵呵,这皇宫中真的是危机四伏,步步惊心。白玉兰拉着白玉梅四处躲藏之际,数名太监破门而入。 白玉梅不懂武功,只能缩在桌子下面。 白玉兰却迎了上去,和这群人缠斗在一起。一对招,她便试探出这群人并非普通的太监,个个身手了得,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第52章 保命术法 这批杀手从最初暗器险些伤了她那人算起,越聚越多,似乎早就跟踪她多时,只等这一刻,才突然对她发难。 意图很明显:置她于死地! 打斗中,白玉兰要护着白玉梅,难免受伤,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这批杀手也很聪明,柿子专挑软的捏,欲要白玉兰的性命却纷纷拎刀偷袭白玉梅。 “啊!六妹小心!” 白玉梅吓得连声尖叫,被身手灵敏的白玉兰带着,数次险象环生。即便如此,白玉梅手臂上、后背上也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但好在都不致命。 白玉兰就惨了,白玉梅在她的保护之下尚且受伤多处,更何况她自己? 每当锋利的刀尖要刺入白玉梅要害时,她总是抢先一步阻拦,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才能数次将白玉梅从鬼门关拉回来。 有一次直接拿一只肉乎乎的手掌去抓锋利的刀身,掌心当场血流如注。 更甚者,她拿自己的身体去替白玉梅挡刀,那原本砍向白玉梅的一刀,生生砍在了她的左肩。 无形中,等同于将她自己当成了肉盾。 双方交斗中,时间一长,白玉兰这边便明显感觉到吃力,偏偏她今日入宫并没有带着宠物蛇小青,要不然还能使唤小青去找人前来帮忙。 皇宫果然是龙潭虎穴,难怪龙璟宸入宫前一再叮嘱她要寸步不离待在他身边。 这下可好,她落了单,正好给了这群不知何时便如影随形跟着她的杀手们杀她的绝佳良机。打斗中,白玉兰不由无声苦笑,心里暗恨自己太自负,太过于自信,今日却让她尝到了苦头。 白玉兰整个人已经遍体鳞伤,大伤小伤无数,血淋淋的看着十分骇人,可她还在顽强抵抗。 她很清楚:多支撑一刻,生机便多一分。 可她体力有限,身上的血液也有限,这么耗下去,只怕还没等到救星,她不是体力耗尽,就是流血过多,连带不懂武功的白玉梅也得一起丧命于此。 事急从权! 自两年多前西夏国覆灭,她带着七人追回朱雀令那一日起,她便修习了一门保命的绝招。说不得她今日便要破釜沉舟大开杀戒了。 白玉兰右手掌心血肉模糊,满身伤痕、血迹,却好似失去了痛觉一般,目光冷静,口中倏地念念有词。 皇宫内忽然剐起一阵大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这股大风,飞快旋转,像一个漏斗,以白玉兰为中心,慢慢在皇宫上空汇聚,凝成一个漩涡,酝酿着一股可怕的巨大能量,好似随时能爆发,毁天灭地。 受这股强悍的神秘力量波及,明晖殿后殿这间空房内的杀手,一个个皆被震得口吐鲜血,纷纷被卷入漩涡之中。在场唯一幸免之人,便是被白玉兰护在身后的白玉梅。即便白玉兰自己,此刻也因为柔弱的身躯承载不了这股强大的力量,而频频吐血不止。 “六妹!六妹!你干什么?快住手!你会没命的。听到了吗?快住手!” 白玉梅急切的劝阻声,被这股力量淹没。她越着急想要阻拦,却越难以靠近白玉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六妹为了保护她,吐血吐到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倒地。 恰在白玉兰倒地那一刻,龙璟宸破门而入! 那股神秘的力量戛然而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白玉梅得以靠近白玉兰,急忙扑了过去。 “六妹?六妹?” 一个个尸体,从半空中摔下来,就砸在龙璟宸脚下的地板上。他面色大变,顾不得检查那些杀手们的尸体,急忙冲到了白玉兰身边。 “兰儿?” 探了下鼻息,尚有生机。 龙璟宸二话不说急忙将人抱起,离开前微顿步,叮嘱道:“去找晋王,就说有人杀你们两姐妹。至于刚才的天地异样,不许透漏半个字。” 白玉梅已经六神无主,忙连连点头。 很显然白玉兰身上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刚才那番天地色变,显然是她最后的底牌。 白玉梅明知若非为了保护她,六妹不至于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泄露自己保命的底牌,如今还生死未卜,她又如何会那般不知轻重将此事告诉他人? 龙璟宸抱着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白玉兰疾步离开,白玉梅好半晌才跌跌撞撞去前殿寻找晋王。 明晖殿大殿内。 刚才的一番天地之变,正闹得人心惶惶,烛火被适才那股怪风吹灭了,大殿内曾一度陷入黑暗之中,各种尖叫哭喊声不绝于耳。 等到重新点燃了烛火,谁也没发现,就在刚才那短暂的时刻,皇宫上空曾凝聚了一股神秘的强悍力量。 白玉梅赶来时,只哭哭啼啼说遇到了杀手行刺。幸好恭王及时搭救,可白玉兰因为救她现在重伤在身性命垂危,然后便苦苦哀求晋王准她去恭王府。 她不亲眼看见六妹醒来,只怕能活活急死。 至于白玉兰施展神秘术法,引来巨大的天地之威,瞬间令数十名杀手当场毙命一事,却守口如瓶,只字不提。 同日。 当白玉兰施展这神秘术法时,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竟然是在恭王府正睡懒觉的宠物蛇。 几乎是在白玉兰施法的同一时间,小青倏地睁开一双蛇眼,如电一般,眨眼到了芍药的卧房,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芍药眼前飞来飞去。 幸好芍药还没睡,只趴在桌子上等她家小姐回府。一见小青的样子,立时色变。 “小青?难道是小姐出事了?” 小青嗖地一下,朝房门外射去,眨眼便没了踪影。芍药吓得魂都快没了,急忙跟着跑出去。可外面哪里还能看见小青的踪影? 估计它心急,直接去皇宫了。 芍药急得团团转,亏得她还算机灵,急忙向暗阁发信号求救。 暗阁几乎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立时有无数人朝恭王府赶来支援。 龙璟宸不顾自身,耗费内力,强行施展轻功,抱着白玉兰一路飞驰出了皇宫。一到宫门口,顾不得和守门的侍卫说话,便径自上了恭王府的马车。 第53章 一息尚存 李安一见满身是血的白玉兰,大惊失色。半句不敢多问,连忙亲自驾车,急急往恭王府赶去。 龙璟宸刚坐稳,马车已驶出。 小青便在这时如一道闪电般窜进了马车之中,在龙璟宸来不及阻止之际,它青翠的蛇身,已紧紧贴在了白玉兰额心的位置。 随即,龙璟宸看到令他十分震惊的一幕。 自小青身上散发出一股青色的光芒,一点点蔓延、扩散,渐渐将白玉兰整个人包裹起来,连带抱她在怀的他自己身上也被染了这么一层青色光晕。 这是……? 龙璟宸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只觉得十分诡异,但他相信小青身为白玉兰的宠物,既然能在她性命攸关之际及时赶来,说不定能救她一命。 殊不知,白玉兰施展这保命的术法,也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吐血还在其次,这术法每次施展之后,至少虚脱三日,等同半死。小青用自身法力,也仅仅只能保住她一息尚存,根本减缓不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更无法根除她施展术法失血过多引发的内伤。 今次,为了护白玉梅,白玉兰真可谓是豁出了性命。若她醒不过来,那就真把自己这条小命也给交待了。 李安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几乎刚到王府门口,便和暗阁赶过来支援的众人,不期而遇。 龙璟宸抱着浑身是血的白玉兰下了马车。 众人一见之下,无不大惊失色。 “少主!” 李安满脸戒备,挺身上前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龙璟宸却道:“进去再说。李安,他们是暗阁的人,无妨!” 李安有些懵,但既然自家王爷发话了,他便暂时放下了戒心,却还是寸步不离守护在龙璟宸身侧,以防万一。 暗阁众人没空理他,一个个满脸紧张跟着便要入府,李安忙抬起长臂一拦。 “你们人太多,只能进去一个!” “闪开!” 墨倾城仗着身法诡异,一闪而入。侯满堂连带其他暗阁兄弟们,却被李安挡在了门外。 “你!”侯满堂满脸怒容,若不是忧心少主安危,他真想和这个挡路的家伙打上一架。 李安见进去了一个,也不去追,只吩咐关门,然后便老神在在守在门外,说道:“我说各位,这里是恭王府,并不是你们的暗阁,由不得你们在此撒野。我家夫人,哦对了,也是你们少主对吧?有任何情况,已经有一人进去了,你们这么多人进王府似乎不妥,都在外面等消息吧!或者立刻散去也行。” “小子!胆量不小啊!明知道我们来自暗阁,你还敢用这种语气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吗?”暗阁兄弟有人叫板。 李安笃定他们不敢硬闯,鼻孔朝天道:“总之,今日有我在,暗阁只能进去一个人打听消息,多半只脚也绝不允许踏入王府大门。”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领教领教!” “奉陪!” “好了!什么时候了还闹?”侯满堂大吼道:“都安静点!算了,还是给你们安排点事情做,别在这添乱。去,皇宫里跑一趟,查查今夜究竟出了什么事?少主为何会伤得如此重?还有,阁内珍藏的名贵药材全部调过来。即刻派人去寻孙老头,少主伤势很重,等着他救命!” “是!” “是!” 侯满堂眨眼间吩咐完一应事,暗阁赶来支援的人手顷刻间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留守蹲点等候消息。 王府内。 几乎是龙璟宸刚一踏进大门,芍药便带着管家和徐大夫迎面而来。 芍药一见白玉兰满身是血,险些没吓昏过去。随即看见小青盘在白玉兰额心,这才勉强稳住心神不乱,可她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啪啪直掉。 进了兰苑,徐大夫急忙施救。 不检查不知道,一番检查下来,别说芍药哭的更凶,就算是身为医者的徐大夫,看到白玉兰这一身的大伤小伤几乎体无完肤,加上失血过多导致昏迷,还有令他也束手无策的内伤,也是面色大变。 若非还有一息尚存,徐大夫几乎误以为白玉兰已经是个死人。 “我家少主伤势如何?快说呀!”墨倾城心急如焚,恨不能冲过去自己亲自检查。 龙璟宸没开口,只挡在墨倾城面前,不允许此人靠近。开什么玩笑,里面躺着的女子那可是他的侧妃,他的女人,如今徐大夫检查伤势势必要宽衣解带,如何能允许其他男子随意窥视? 他双脚如钉,站着纹丝不动。 他面色苍白,气息明显不稳。 他背负双手,看似淡定实则是在强撑。 按照墨倾城的内功修为,若不是太过担忧白玉兰的伤势,怕早已察觉到龙璟宸的异常。这也只能说明龙璟宸掩藏的太高明,竟瞒过了墨倾城。 纵然再心急,墨倾城愣是不敢对他动武,越过他冲进去。倘若真动手,此时的龙璟宸绝对不敌墨倾城。 又或许,墨倾城还有别的顾虑。 徐大夫绕过屏风走出来,才擦了把额头的汗水道:“夫人伤势过于严重,且失血过多,又有内伤在身。在下虽已替夫人止了血,包扎了伤口,可这内伤却无良方可医,只能听天由命。” “什么内伤?我来!”墨倾城一听便急了,当下不管不顾就往里面冲。 龙璟宸挡了下,可没挡住,反而被对方的力道撞得连连退了两步。 墨倾城倏地止步,这才察觉龙璟宸的异常。 徐大夫也忙上前号脉,色变道:“王爷竟也受了内伤?这这……” “无妨。”龙璟宸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道:“先救兰儿。” 墨倾城一把抓住了龙璟宸的左手腕,一探之下,果然发现他受了严重的内伤,立时眼神很是复杂。真难为这位恭王自己受了伤,一声不吭,却还惦记着他家少主的安危。 他二话不说,抬掌便抵上了龙璟宸的后心,一股雄厚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龙璟宸的体内,帮其疗伤。 徐大夫看在眼里,暂时放了心,又转入屏风后继续想办法医治白玉兰的内伤。 第54章 我也救不了 白玉兰的内伤和龙璟宸不同,龙璟宸是寒疾复发期间擅自动用内力,以至于气血不畅;白玉兰却是因为施展术法之后遭到反噬,内伤远比龙璟宸严重,且连徐大夫都束手无策。 盏茶之后,墨倾城才撤回内力。 龙璟宸的伤势已好了大半,他并没有道谢,只是问了句:“你可知兰儿会一种神秘术法?” 墨倾城大惊:“王爷是说,少主今日用了这种术法?” “看来你知情!”龙璟宸点点头,“除夕夜宴尚未开席,兰儿在宫中遇上了一批杀手,她为了自保,以自身为媒介,令飞沙走石天地色变。本王赶过去时,只看到最后她倒地那一幕。你可有法子救她?” “我……”墨倾城面色惨白,颤声道:“这原本是暗阁在江湖中搜罗到的一项禁忌法术,百年内无一人炼成,没想到少主竟然学了。这术法没有名字,记录在一本残破的古册上,能调动天地间的能量为己用,但同时施此术法者也会遭到强大的反噬。” “这么说,兰儿是遭到了这术法的反噬?” “可以这么理解。”墨倾城一脸死灰道:“那本古册上并未写明如何化解反噬。” “你的意思,如今只能听天由命?”龙璟宸沉吟道:“那本古册在何处?可否取来?” “少主看完之后,便亲手毁了。也就是说,这世上只有少主懂这种术法,别人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如何化解反噬。”墨倾城想了想,又道:“我依稀记得少主曾经说过,这种术法若运用得当,可杀人,也可借助天地能量来救人。但具体如何,我却不知。” “你可看过这古册的内容?” “两年多前,看过一次。” 龙璟宸忙问:“可还记得?能默下来吗?” 墨倾城迟疑了下,才道:“王爷救少主心切,我十分感激,但这术法一字之差谬之千里,我只看过一次,不能保证默下来的只字不差。” 龙璟宸却已扬声道:“来人!备笔墨!” 墨倾城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得绞尽脑汁去回忆两年多前曾经看过一次的那本古册上记载的内容。 这一夜,东周国除夕夜宴如何收场,龙璟宸已顾不得过问。他只顾埋头在文字间,详细参详这神秘术法,试图找到化解反噬的办法。 暗阁这边珍贵药材源源不断送入恭王府,一拨拨派出去的人手,也终于打听到了白玉兰受伤的缘由。 黎明时分,侯满堂派人去寻的孙老头,也被两名高手强势押着,送来了王府。孙老头年过五十,头发胡子皆白了,但只搭了一下白玉兰的脉搏,便摇头说:“救不了!这内伤老头我也救不了。” 众人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除非……” “除非什么?快说!” “除非你们能请得动一个人。” “谁?”墨倾城忙问:“你说个名字,绑我也将此人绑来,只要能救少主。” “北燕国国师。” “难道是那位得道高僧,珈蓝大师?” “正是此人。” 墨倾城气得有股当场想掐死孙老头的冲动,这位珈蓝大师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神秘,别说绑了,能见到本尊,已是三生有幸。 “孙老头,你耍我是不是?我上哪去请这位珈蓝大师?别说能不能请得动,即便能,从东周国到北燕国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得十来天,少主等得了吗?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出的什么骚主意?” “先别恼火,听我说。”孙老头道:“此人虽是北燕国国师,但你也说了他行踪神秘,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谁告诉要请他一定要去北燕国的?说不定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别打哑谜!有话快说!”墨倾城说话语气十分不客气,甚至想将孙老头吊起来暴揍一顿。 孙老头嘿嘿一笑道:“你可知少主这条宠物蛇是何人所赠?” “当然知道,是阁主送的。” “那你可知阁主从何处寻来这条小青蛇的?” 墨倾城灵光一闪,恍悟道:“难道是那位珈蓝大师?这么说,要找到此人,只要去问阁主就有希望?” 孙老头摸着胡子,赞许地点了点头。 “多谢!我这就派人去!”墨倾城朝外飞掠而去,丢下一句:“不!我亲自去!” 龙璟宸在旁一直没说话,只留意到一件事:暗阁阁主,和北燕国国师,珈蓝大师,交情匪浅。 孙老头见没他什么事,便主动找徐大夫闲聊,开口闭口徐小子长,徐小子短,对他的医术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会说人家手法不正确,一会又骂人家药方开错会害死人。 偏偏徐大夫十分受教的样子,三十多岁的人了,任由老孙头打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足见,老孙头这暗阁神医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有这两位守着昏迷的白玉兰,即便不能令她即刻醒来,但保她一息尚存,还是绰绰有余的。 龙璟宸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一旁继续研究那神秘术法。他试图找到化解反噬的方法,但这张纸上关于术法的内容并无完整,根本无从下手,他只能自个琢磨。 天亮之后,晋王带着白玉梅前来探望。 晋王见了白玉兰的样子,十分惊讶,似乎没料到白玉兰竟当真比白玉梅伤势严重,且性命岌岌可畏。 在他离去之前,白玉梅苦求半天,才征得晋王准许,留在恭王府等白玉兰醒来。 龙璟宸趁机向白玉梅询问,二人被杀手追杀的详细经过。一问之下才知,白玉凤被太子毒打之事,当即又安排人手前去搭救。 龙璟宸更关心,当日白玉兰是如何施展那神秘术法的,对于这件事他问的更为详细。 无奈白玉梅当时身处险境,自顾不暇,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依稀记得白玉兰当时口中念念有词,和模糊的几个动作。 眼看着化解反噬的方法一时半会很难找到,龙璟宸只得寄希望于墨倾城。 但愿他能尽快找到那位北燕国国师。 第55章 帝王心术 白玉兰性命垂危的消息,不胫而走。天亮之后,恭王府便迎来了一波接一波的探望者。 晋王走了,太子妃来了。 太子妃走了,白府的人来了。 文武百官意图巴结恭王者,更是争先恐后纷纷递上拜帖,亲自带着名贵药材等着龙璟宸接见,可惜这些人全被管家给打发走了。 书房内,白子皓、白玉卿刚从龙璟宸口中得知了昨夜白玉兰遇刺受伤的真相。 白玉卿心急,亲自去了兰苑探望。一盏茶功夫之后才折回,白子皓和龙璟宸已商议了好半天。 大年初一。 本该是普天同庆辞旧迎新的好日子,恭王府却因为白玉兰昏迷不醒性命垂危,人人忧心忡忡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初一至初七,朝廷休沐七日。 东周百姓忙着过新年,文武百官皆忙着走亲访友,互相拉拢,驸马梁荣第一个拜访的便是东宫太子。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这次刺杀竟然这么顺利!白家小六,必死无疑。” “殿下确定吗?”梁荣不无担忧,问道:“咱们的人都死了,连一个喘气的也没留下来,那白玉兰真的只剩一口气吊着?” “孤亲眼所见!”太子十分笃定。 梁荣却道:“可是那本名册,至今不知所踪。” “会不会压根就没在老三手中?”太子分析,“也有可能是老二放出的假消息,借此让孤和老三斗得你死我活。疏忽大意了!去查查晋王那边的动静。” 梁荣道:“晋王今日进了宫,去给陛下拜年。至于他娶回去那位侍妾白玉梅,如今好像还留在恭王府。没有她给我们传递消息,我们很难准确掌握晋王的动向。” “哼!贱人!白家没一个好东西!”太子怒骂:“白玉凤那贱人还关在地牢里,把她放出来吧!养好伤,让她去找白玉梅。” 梁荣苦笑:“殿下,如今她也只剩一口气,这伤只怕得养上十天半月才能下床行走。” “不能下床行走,你就不能派人传信让白玉梅入宫来探望吗?蠢材!只要她们姐妹能见面,还有什么消息打听不到?”太子厉声道:“这件事即刻去办!孤现在要去给父皇拜年,得盯着点老二,他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什么幺蛾子。” “对对对,殿下快去。”梁荣也告辞,道:“两姐妹见面的事,我这就去安排。” 交泰殿。 东周帝王的寝殿里,太子一进门便看见晋王正在扮演孝子,刚亲自侍奉完汤药又忙着捶背。太子嘲讽一笑,迈步进门跪地行了叩拜大礼。 “儿臣给父皇请安,恭祝父皇龙体康健万寿无疆。” “炎儿来了。”东周帝咳了几声,摆了摆手示意太子起身。这大年初一,晋王来得最早,眼下太子也来请安,独独不见最小的儿子,他心里便暗自琢磨起来,“璟宸呢?他那个侧妃昨夜在宫中遇刺,人现下如何了?” “回父皇,弟妹只怕今次凶多吉少。”太子据实以告,忙表功道:“昨日儿臣亲自去恭王府探望过,弟妹伤势太重,那批刺客下手太过狠辣,御医和整个京城的大夫看了一波又一波,皆是束手无策。” 晋王也忙道:“儿臣昨日也去了,吉人自有天相,父皇不必太过忧心。” 东周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道:“好在正逢年节休沐,朝中政务暂时可搁置七日,可有东宫走水太子遇刺和宫中除夕夜潜入杀手行刺这两件事务必调查清楚。璟宸只怕如今抽不出身来,你二人……” “父皇!交给儿臣吧!” “父皇!这乃是儿臣职责所在!” 二人这边争抢着,东周帝淡淡扫了兄弟俩一眼,神情间看不出半点心思。 “旭儿去办吧!”帝王一句话,令晋王大喜,却让太子一阵失落,却听东周帝又似安抚般说道:“炎儿伤势尚未复原,宫中近日也不太平,便安心留守在宫中。父皇和母后的安危,便全系你一人身上,莫要辜负朕对你的一番苦心。” 太子闻言,这才感激涕零道:“多谢父皇体恤,儿臣一定鞠躬尽瘁保护父皇母后。” “宫中有炎儿在,宫外有旭儿,你们兄弟俩同心协力,才能保龙氏江山千秋万载。” “是,谨遵父皇教诲。” 兄弟二人忙齐声应答,父子三人的话题便到此为止。太子和晋王各自十分满意地离开了交泰殿。原本已疲惫躺下的东周帝在二人走后,忽然又重新起身。 “龙影。” 一道黑影突然不知打哪冒出来,恭恭敬敬跪倒在东周帝面前。 “陛下有何吩咐?” “璟宸上次提的名册之事,你暗中去调查清楚,找出来,拿到朕面前。” 龙影心底一咯噔,只恭敬应声:“是。” 东周帝派他秘密调查名册,这就说明动了易储的心思,一旦掌握了太子的罪证,只怕太子之位很难保得住。 这些龙影心底一清二楚,但他什么也没多说多问。 身为帝王的暗卫,他们一辈子效忠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坐在龙椅上的东周帝王。帝王若驾崩,他们这些暗卫也都要陪葬,故而,他们除了一辈子誓死效忠之外,其他诸如下任帝王属意何人这些事又与他们何干? 太子对此事当然一无所知,他回东宫的路上,内心里还在沾沾自喜,感觉自己在父皇心目中还是有分量的,起码护卫皇宫如此重任父皇亲口交给了他,足见父皇对他的信任与倚重。 殊不知,他离下马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在恭王忙着救白玉兰的性命时,太子掌握了宫中调兵大权,晋王趁着七日休沐,极力拉拢朝中百官,暗中更是紧锣密鼓地搜罗罪证,意图一举扳倒太子。 无人知晓,如今表面上太子和晋王势均力敌的局面,乃是东周帝王有意放出的烟雾弹。 这样的假象,朝中竟无一人看得透。 东周国三王夺嫡,早晚会惹出内乱,一个弄不好就会兄弟相残。这件事早就在白玉兰的预料之中,所以她才敢胆大包天行刺太子,一手挑起太子和晋王之间的争斗,让才这夺嫡之争摆上了台面。 可她自己的性命,却岌岌可危…… 第56章 北燕国师珈蓝 短短七日休沐期间,太子和晋王两边争锋相对,一个努力要保全自己,一个拼死要挖出太子的罪证。晋王打着查东宫走水的幌子前前后后多次进出东宫,却被太子以各种理由阻拦。 名册一事,双方人马都知情。 令人感觉到奇怪的是,这么多势力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名册的踪影。 东宫没找到! 晋王府没有! 恭王府也没有! “奇了怪了!这名册难不成凭空消失了不成?如此关键的证据,璟宸找不到,太子找不到,连本王也找不到。如今,太子负责守卫皇宫,东宫更是像铁桶一般,再这么拖下去,本王如何取信于父皇?还如何能受到父皇的重用?”晋王暴跳如雷。 晋王府的一众谋臣,个个噤若寒蝉。 大家心底都清楚,要想扳倒太子,名册才是关键,而如今各方势力都知道有这么一本名册,却谁也找不到,真是活见鬼了。 毒公子冷邪,沉吟道:“王爷,至少我们可以确定名册不在太子手中。我怀疑应该已经落入了恭王手中,或者极为可能被白家人藏在了某处。” “璟宸若是得了手,早就拿出来交给父皇了。”晋王想了想,道:“若说在白家人手中,尚有可能。” “据可靠消息,太子将白玉凤毒打一夜关入了地牢,前日才放出来。”毒公子冷邪道:“随后,白玉梅离开恭王府去了东宫探望其姐。” “你是怀疑,名册在她们姐妹手中?” “王爷难道不怀疑吗?” 毒公子冷邪的反问,让晋王猛然想起这两日白玉梅的反常。按照常理来说,白玉兰性命垂危,白玉梅本该守在恭王府寸步不离,可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抛下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六妹,反而去了东宫。 白家姐妹,哼,个个不省心! 晋王忽然冒出一股冲动,他也想效仿太子,将白玉梅打入地牢,狠狠毒打一顿。可这个女人,天生媚骨,他每次见了她就只想和她颠鸾倒凤,那种男性的冲动怎么也克制不住,反而狠不下心。 红颜祸水啊! 毒公子冷邪又道:“太子那般毒打都没能从白玉凤口中得知名册的下落,想来应该不在她们两姐妹手中。毕竟这两姐妹不懂武功,有可能得到名册的就只剩白玉兰一人。” 晋王点点头,却道:“若真如此,只怕她早就交给璟宸了,可璟宸到现在都没拿出名册。” “王爷,看来我们得用些手段,给恭王府那边施压,逼迫恭王交出名册来。”毒公子冷邪笑得一脸算计。 “有什么鬼主意?快说!” “王爷,不如我们……” 一阵耳语之后,晋王面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与毒公子冷邪一起,笑得十分阴险。 事实上,晋王早就查出除夕之夜在明晖殿后殿,行刺白家姐妹的幕后之人乃是驸马梁荣。 驸马背后站着太子,毫无疑问想要白家姐妹性命的人乃是太子。 当夜那批乔装成宫内太监的杀手,虽说全死光了,但尸体还在,只要有心,总能查处蛛丝马迹来。故而,晋王早已掌握了罪证,如今他要火上浇油,逼迫恭王交出名册来,自然要将这个罪证拿出来。 一面刻有“梁府”二字的令牌。 晋王此次手段十分高明,原本是他的手下先拿到这面令牌,但后来恭王和暗阁的人相继入宫探查。毒公子便将设计让恭王府的人取走了这面令牌。 龙璟宸一见这面令牌,自然明白是太子幕后指使梁荣行刺白玉兰,眼看着白玉兰气息一日比一日微弱,盛怒之下势必针对太子有所行动。 晋王的目的是要逼出那份名册。 令晋王始料不及的是,名册压根不在龙璟宸手中。倒真如毒公子冷邪推测那般早已落入了白玉兰手中。可白玉兰性命垂危,昏迷不醒,这时候哪有机会说出名册的下落? 于是,今年的七日休沐,便演变成了三位皇子各种明争暗斗。譬如前日暗阁刚秘密潜入梁府点了把火,昨日太子在东宫睡午觉被人割了一缕墨发,至于恭王府那更是夜夜有刺客闯入,片刻不得安宁。 幸亏恭王府高手如云,暗阁也暗中施以援手,这才保住昏迷中的白玉兰不受滋扰。 短暂的两天,却度日如年。 初三深夜子时,暗阁留守众人望穿秋水心急如焚的等待中,墨卿尘终于回来了。 同行还有一人:北燕国国师。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地面上满是厚厚的积雪,有人踏雪而来。夜色如墨,以暗阁高手的内功修为,竟然没人看清楚珈蓝大师长什么样子,只看到大师顶着光头一闪而逝。 墨卿尘的轻功,本就在暗阁中无人可及。 由他施展轻功带着珈蓝大师,旁人能看到大师的光头已属眼力极好了呢! 珈蓝大师进了兰苑,一天一夜之后才离开。 离开时,也是墨倾城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离开恭王府的,对旁人而言,这位北燕国国师显得愈发神秘。 万幸,初五晌午时分,白玉兰终于醒了。足见,珈蓝大师并非浪得虚名,此人的确神通广大! 只是可惜,白玉兰无缘一见。 白玉兰醒来后,只觉得通体舒畅,浑身上下连半点伤也找不到,且丹田内似乎有一股暖流,一遍遍滋养着她的全身经脉,甚为神奇! 见她平安无恙,暗阁众人这才宽了心。由于此地乃是恭王府,以他们江湖杀手的身份自然不便久留,嘘寒问暖一番之后便相继离开。 “倾城,你留一下!” “是,少主!” 众人都离开之后,白玉兰盘问了墨倾城她是如何苏醒的,墨倾城摇了摇头,回道:“少主,珈蓝大师施救时,不允许任何人在场。那晚,除了少主和大师,就只有小青在房中,可小青只是少主的宠物,它又不会开口说话,没人知道大师是如何救醒少主的。” 白玉兰又问了关于珈蓝大师的事情,这才知晓暗阁阁主和这位大师有着很深的渊源,甚至连暗阁阁主送她的宠物蛇,小青,也源自珈蓝大师所赠。 第57章 打屁股 兰苑。一门之隔。 白玉兰在房内盘问墨倾城,龙璟宸雕像一般站在门外。好不容易墨倾城出去了,侍女芍药和徐大夫以及暗阁孙神医趁机蜂拥而入。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 龙璟宸还站在门外,只是那么定定地望着房内的女子。他深邃的眼眸中,有她看不懂的复杂。 白玉兰故作轻松般笑了笑,问道:“王爷,怎么了?” 龙璟宸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忽然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白玉兰面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双臂渐渐收紧。宛如,最珍贵的宝贝险些丢了,如今失而复得,那种大起大落的激动心情,全在这一抱之中。 她不懂他的紧张,他的害怕,他的担忧,他的恐慌,而他,这时也不愿意开口对一个不谙情事的十三岁小姑娘表白自己对她的感情。 “王、王爷?您这是……怎么了?”白玉兰有些疑惑,想了想,忽然失笑道:“王爷该不会是在担心我、怕我死了吧?” 一个“死”字,似乎是刺激到了某位爷。 龙璟宸忽然搂着她一个旋身,稳稳坐在了床榻上,而白玉兰却被他的力道拉扯着趴在了他双膝之上。 “啪!啪!” 屁股上传来一阵疼痛,白玉兰立时哀嚎:“啊!疼疼!你干嘛打我?放开我!混蛋!再不停手我发火了!啊……” 龙璟宸仿佛是气急了,一连打了足足十几巴掌,这才在白玉兰拼命挣扎下放开了她。 白玉兰一逃脱魔爪,立刻后退数步,远离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噙着泪花,又可怜又委屈,偏偏性子倔强,生生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想想她也真是够委屈的! 这才刚刚大难不死,自家夫君不哄不安慰不心疼,二话不说按倒就是一顿打,打得还是女孩子最羞于出口的位置,这让她又羞又气又怒又委屈。 她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屁股! 白玉兰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瞪着打她的俊美男子,本打算无声控诉他的罪行,可她这暴脾气最终没能忍住,百感交集之下便吼了过去。 “龙璟宸!你这个混蛋!凭什么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是不是想死?找死你说一声,我成全你!” 霎时间,房内二人便动起手来。 侍女芍药闻声赶来,看到房内打斗的两个人,又惊又急:“王爷?小姐?这……怎么……别别别,别动手!王爷,求王爷快停手!小姐!小姐快别打了!” “没你的事!闪开!”白玉兰怒吼。 “出去!”龙璟宸下令。 侍女芍药急得团团转,只得慢吞吞挪出房间,扒着房门密切关注房内二人的动向。看了半天,她算是看明白了:小姐不是王爷的对手,王爷对小姐似乎也手下留情。 好吧,或许这是人家两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 房内二人打了许久。 久到芍药扒着房门差点就要睡着时,才见他们纷纷停了手,一番打斗的结果是:王爷胜出,小姐惨败。 “服不服?” “不服!” “再来?” “哼!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能打败你。”白玉兰打不过,气势上也不能输,明显是死鸭子嘴硬。 “知错吗?” “我错?”白玉兰倏地瞪眼,宛如大白天见到鬼一般,难以置信反问:“你堂堂恭王,仗着身份欺负我一个刚大难不死的柔弱女子,自己不知道主动认错,打了我,居然还倒打一耙?请问爷,脸呢?” 龙璟宸手下稍稍一用力,被钳制的白玉兰,立时痛的一阵鬼哭狼嚎。 “痛痛痛,好好好,我错我错,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吧?”白玉兰痛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急忙服软,心里却把这位王爷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简直变态至极! “看来你并不知道自己错哪了。”龙璟宸一声轻叹,忽然放了她,语重心长道:“兰儿,从此刻起,我要你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恭王府的侧妃,是我龙璟宸的女人,下次你若胆敢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不用太子花钱雇杀手杀你,本王亲自动手!” “听到了没有?” 白玉兰微怔愣,“听……听到……” 龙璟宸十分严厉道:“记住了吗?” 白玉兰撇了撇嘴,敷衍地应了声:“哦。”龙璟宸凌厉的一个眼神扫过来,她立马狗腿般回道:“是是是,我一定牢记在心。” 龙璟宸这才消了火,扫了一眼她的臀部。背负在身后的手掌,此刻才后知后觉感到一阵阵灼热。 她的臀部,软绵绵的…… 他忽然掉转了视线,神情有些不自然,酝酿了片刻,才轻声问了句:“……疼吗?” 白玉兰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本打算摇头,但是想到如果她不反击,以后在这王府里还怎么混下去?于是临时改变了主意,隐忍了半天的眼泪忽然之间就像决堤了一般,汹涌而出。 “呜呜呜呜呜……疼……疼死我了!” 她这一哭,又哭得这般委屈,这般伤心,龙璟宸一下子便心软了,愧疚如洪水般袭来。 素来从容淡定的恭王,第一次心慌意乱,外加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哄,不知如何劝,更不知如何安慰佳人,只能木讷地看着她一声声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千言万语化为一个拥抱。 他这一抱,白玉兰的身体下意识一僵。 不哭了。 “兰儿,抱歉,刚刚打你是我不对,可我不后悔这么做。”龙璟宸目光迷离道:“你可知,当我看到你满身是血,倒在地上那一幕时,我的心几乎都要停止跳动。 这二十年,我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 我怕救不了你,更怕与你天人两隔。 兰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懂,但我今日动手打你,却要你牢牢记住,任何时候先保护好你自己的小命。以后你再敢为了什么不相干的人拼命,我还会像今日这般狠狠打你。” 第58章 如今的你,太弱! 白玉兰心神微恍,嘟囔道:“她是我五姐,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龙璟宸严肃道:“谁也不行!保护好你自己最重要。” “如果我拼死要保护的那个人,是你呢?我也见死不救只顾自己?”白玉兰脑中回想起初入恭王府那晚,有杀手行刺,她也是奋不顾身替他挡了暗器。这变态王爷当时可没有这般严厉动手打她屁股。 龙璟宸点头,一本正经道:“没错!如今的你,太弱!别说拼死保护我,你能保住自己已经是不给我添麻烦。所以,在你实力没有超过我之前,先护着你自己的小命。” “哼,说来说去还是嫌弃我年纪小,武功弱,对不对?我告诉你龙璟宸,早晚有一天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白玉兰气愤填膺。 龙璟宸忽然笑了,如冬日暖阳,瞬间驱散了满室的剑拔弩张。 她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暗自骂了句:妖孽! 他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轻声说了句:“你还活着,真好。” 白玉兰心神震动,忽然彻底明白了他为何会这般动怒,为何会打她屁股,为何会这般执着让她认错。 原来…… 这就是被一个人在乎的感觉吗? 说不感动,是假!说不震撼,是假!两世为人,这可能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一位男子的在乎。 这种感觉很奇妙,酸酸的,甜甜的,有些窃喜。 在龙璟宸面前素来宛如一只刺猬般的白玉兰,此时此刻却卸下了所有防备,静静窝在他怀里,温顺如一只小猫。 “那个……我记住了。”白玉兰酝酿了下词汇,才吞吞吐吐道:“当时事态紧急,我也是想要自救,迫于无奈才铤而走险。” 一说这个,龙璟宸忽然问道:“那神秘的术法古册,你藏在何处?交给我。” “干嘛?”白玉兰瞬间炸毛:“那是我的保命绝学!不可能交给任何人。” “兰儿,本王说话不喜欢说第二遍。”龙璟宸无声威胁。 白玉兰是真的怕了他,只得屈服,委委屈屈道:“不是不交,是……那本古册我两年前看完就烧掉了,王爷让我拿什么交给您?” 龙璟宸看着她,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白玉兰眨了眨眼睛,一脸坦然。 半晌后,龙璟宸才说了句:“默下来,明日一早给我。”白玉兰瞬间跨了脸,哀嚎道:“王爷,不行的!那本古册上面有很多生僻字,我根本不认识、不会写,两年前我也只是粗略看了一遍,凭我的脑子压根记不全,怎么默下来?” “无妨!”龙璟宸十分淡定道:“前两日,墨倾城已经默写了一份,如今在本王手中。你默写出来的若有出入,本王自会辨别真假。” “啊?墨、倾、城!这个笨蛋!”白玉兰暗暗磨牙,抬头谄媚笑了笑,道:“那好吧。我尽力。” 实则她已经暗自打定主意,古册上的术法内容,每一句中间都要空一两个字,这样断断续续半真半假的也算“默”了,敷衍交差就行。 谁让这位变态王爷太精明,不好糊弄呢! 白玉兰发现自己还窝在龙璟宸怀中,俏脸涨得通红,立时起身,摸了摸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尴尬不已。 龙璟宸眼底划过一抹不自在,随即拂了拂衣袖,仿佛之前二人的亲密相拥不曾发生过一般。旁人从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委实猜不透他真实的想法,只能看到他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浅笑如风。 “来人,备膳。” 眼巴巴等着这一刻的芍药,一听到龙璟宸发话,立刻屁颠屁颠跑去厨房准备饭菜。 用膳时,龙璟宸要陪着,白玉兰死活不同意。许是顾虑到女孩子脸皮薄,这位爷最终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愿,自行离开了。 恭王刚走,芍药便凑上来说话:“小姐,小姐,刚才王爷真是太可怕了。” “他可怕?是你家小姐我比较可怜才对吧?”白玉兰气鼓鼓道:“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怎么都是他有理!竟然还敢动手打我屁股,长这么大我爹我几个哥哥姐姐都没打过我一下。” 芍药点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往日都是小姐欺负二公子三公子,谁让他们打不过小姐呢!这次小姐总算是遇到了克星。” “你还敢说?” 白玉兰抬手要打,芍药忙讨饶:“不敢不敢,小姐息怒。不过,小姐这次进宫差点没命,王爷是真的很担心,奴婢都看在眼里。王爷打了小姐,也是希望小姐能长点心别拿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 “怎么说话呢?”白玉兰瞪眼,“你到底是哪边的?那位变态王爷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居然替他说话?” “小姐!”芍药急了,“奴婢是银子能收买的吗?奴婢是担心小姐的安危。刚才王爷对小姐说的话,奴婢都听见了。别说王爷看见小姐满身是血吓得心跳停止,就连奴婢看见王爷抱着小姐回府时气息奄奄的样子,也吓得半死,险些就随小姐去了。” 白玉兰横过来一眼,好奇问道:“那你怎么没随我去了?” 芍药道:“这不得感谢小青嘛。小姐昏迷了可能不知道,是小青盘在你额心,用它的法力护着小姐一息尚存,这才能等到珈蓝大师赶来搭救。要不然,小姐这条命怕就交待在除夕夜宴那晚了呢!” “哦?”白玉兰四处找了找,问:“小青呢?怎么我醒来后就没见过它?” 芍药忙道:“小青被珈蓝大师带走了。” “带走了?他凭什么带走我的小青?”白玉兰拍桌而起,“不行,我得去要回来。” 芍药忙拦着,道:“小姐别急,小青为了护着小姐可能受了伤,珈蓝大师带它是去替它疗伤的。小姐现在去要回来,岂不是害了小青?” “什么?小青受了伤?” 白玉兰一惊,忽然明白过来,若非小青消耗自身法力,护着一息尚存,它又怎会受伤?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太低,不仅不能保护自己,甚至连身边的亲人和宠物都保护不了。 第59章 昭阳公主温瑜 别说复仇,她能活几天都是个未知数。龙璟宸说得对,在她实力没有超过他之前,保护自己的小命一切才有未来可言,若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报仇? 白玉兰沉默了半晌,忽然风卷残云般吃饭,几乎将桌上的四菜两汤一扫而光。 这一晚,白玉兰彻夜未眠。 第二天凌晨,便让芍药将默写出来的术法,拿去给恭王,而她则发奋图强努力练功。 内功、身法、步法、御水术…… 其实她的保命手段很多,但她那天偏偏选了最极端的一个,一方面固然是对方人手太多,另一方面她也的确存了试一试这神秘术法威力的小心思。 好险!差点小命不保。 经此之后,她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知晓这个世上除她之外还有一个人懂这神秘术法:北燕国珈蓝国师。 这位大师的身份天下皆知,可他的来历无人知晓。而且和这神秘术法必定有极深的渊源,否则他如何能化解术法的反噬? 暗阁阁主? 看来,找个机会得回暗阁一趟,有些事必须见到本人,才能亲口问清楚。 正练功练得专注,冷不防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双靴子。白玉兰抬眸望去,便见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墨色长袍的俊美男子,踏雪而立。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妖孽存在于世间,就是为了打击全天下男子和全天下女子的自尊心。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但凡看他一眼,便很难移开视线。 白玉兰猛然收招,软剑从美男的衣袍边缘险险划过,一回头便怒道:“你找死啊!” 龙璟宸一个眼神凉凉扫来。 白玉兰立时胆怯,忙改口道:“咳咳,那什么,王爷怎么突然驾临?” “你在做什么?” “练功啊!王爷没看见吗?”白玉兰道:“我要努力练功,将来有朝一日才能打败王爷。” 龙璟宸无语,晃了晃手中的两张宣纸,上面鬼画符般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但更多的是圈圈。 “重新默。” “王爷,”白玉兰早有应对的办法,“这可是昨晚想了一整晚,绞尽脑汁,才默写出来的!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龙璟宸深呼吸,忍了忍,“据传,这种术法在江湖上已经失传,百年来无一人练成。兰儿,你难道仅凭这残缺不全的‘记忆’,就练成了?” “对啊!我简直就是练武的奇才!”白玉兰睁着眼说瞎话,“王爷不用太惊讶,天才自古而今都是稀少的。别人看不懂,练不成,偏偏我就是无师自通。” 真想抓她再揍一顿屁股! 龙璟宸忍了又忍,转身就走,只丢下三个字:“来书房。” “去就去,凶什么凶?” 白玉兰嘟囔一句,慢吞吞跟了上去。洁白的雪地上,眼见他留下的足印,而她一时觉得好玩就一个个踩在他的脚印上,一路尾随而去。 高大的男子,昂首挺胸,步履从容。 清瘦的少女,低头垂眸,蹦蹦跳跳。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一路从兰苑后院来到了龙璟宸的书房。 一进院子,冬日里竟然看见了墙角的青青翠竹。白玉兰一时贪玩,抬手拽下竹枝,抖落了上面的积雪,好巧不巧正好砸在了龙璟宸头上。 她大笑:“哈哈哈哈……” 龙璟宸淡定回身,凉凉一眼扫来。白玉兰立马止住笑意,乖乖进了书房。 某位爷运功一震,所有落雪便都四散飞溅。 进门后,看见白玉兰正百无聊赖随意翻看着书房架子上的书籍,不知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内容,瞬间安静下来的样子,令他忍不住侧目。 她翻看的是,《四国秘录》? 龙璟宸走过去,打眼一扫,便清楚她正看的恰好是关于南楚国的内容。 “兰儿想去别国涨涨见识?” 白玉兰一惊,忙合上书,摇头否认道:“不想。正如王爷所言,如今的我实力太弱,还是别出去送死比较好。” “去过吗?” 龙璟宸这句问话,和他探究的眼神,让白玉兰心跳陡然加速。 “没……没去过……” “是吗?”龙璟宸回身落座,道:“有时候,在兰儿面前,本王总会有种错觉。” “什么错觉?” “似曾相似的错觉。” “呵呵,”白玉兰干笑道:“王爷难道忘了,在王爷去南楚国为质子之前,白府还是昔日那个风光无限的国公府时,父亲经常带我入宫,自幼你我本就相识。只可惜,时光匆匆,世事无常,一别三年,竟已物是人非。” 龙璟宸沉默了片刻,有些心疼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却还是摇头说道:“本王说的似曾相似,是指在南楚国。或者正确来说,本王常常会将你错认成另一个人。” “谁?” 龙璟宸不语,似乎极不愿意提起那个名字。 书房内一度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好半晌,才听到他一声轻叹:“一个可怜的女子。” 砰! 白玉兰心中好似突然断了一根琴弦,既紧张又好奇,既忐忑又渴望,极力压抑着心中激动。 “这女子莫非是王爷的心上人?” “不是。” “是王爷在南楚国那三年认识的吗?” “没错。” “王爷说,常常将我错认成她,难不成我和她长得很像?” “不!一点也不像。”龙璟宸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中,“你天真活泼,喜怒易形于色。她则不同。本王在南楚国为质子三年期间,说起来也只见过她寥寥数次。初次相见,是在她大婚之后的一次宫宴上。” “宫宴?她是南楚国后宫嫔妃?” 龙璟宸点点头,道:“她真正的身份是西夏国昭阳公主,温瑜,后来嫁给南楚太子。大概在三年前,南楚国内斗,她被设计,成了太子与誉王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服毒自尽而亡。” 温瑜,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落入白玉兰耳中,几乎令她当场失控。 她手中的书册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幸好龙璟宸只顾着回忆往事,并未察觉她的异常。白玉兰努力克制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忙弯腰蹲在地上佯装捡书册却竖起耳朵听他缓缓道来。 第60章 离府出走 “南楚太子轩辕博,人中龙凤,只虚长本王几岁,却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西夏国君将唯一的女儿嫁过来,本是为了寻求南楚国庇佑以对抗北燕国常年以来对边境的侵略与滋扰。 太子妃不同于你,她几乎不苟言笑。想来也是,身为皇室子女,婚姻本来就是维系两国的一桩交易,所嫁非所爱,昭阳公主又如何能开心? 之后寥寥可数的几次碰面,或是在南楚皇宫擦肩而过,或是在宴会上偶然一见,她脸上从来没有笑容,很少和别人交谈。 宫里人称呼她这位太子妃为‘冰美人’,可本王觉得她更像一具没有半点鲜活气息的行尸走肉。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可能就是昭阳公主那时的心态。 谁也没料到,成婚不过数月,昭阳公主就死于非命。不久后誉王得势,更是联合东周,一举吞并了西夏国……” “别说了!” 白玉兰倏地起身,高声喝止。 龙璟宸回眸望来,只是定定望着她,在他眼中,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女子此刻仿佛重叠在一起,让他竟分不清楚究竟眼前女子是白家小六,还是昭阳公主?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白玉兰忙垂眸转移话题道:“王爷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龙璟宸一声苦笑,感慨万千道:“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惊吓,不知为何就将你二人联系在一起。兰儿,我很清楚你不是昭阳公主,你是白家嫡女,是我的侧妃,我绝对不允许昭阳公主的悲剧发生在你身上,因为……” 我不能失去你! 这句话,他最终没说出口,却让他猛然醒悟到自己对白玉兰的心意:他在乎她!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卿兮卿不知。 白玉兰努力平复着龙璟宸这番话带给她的精神冲击,一度几乎以为自己控制不住便要说出真相。 他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认真听,也完全没能领会他对她的心意,只一心沉浸在那个熟悉的名字带给她的震惊之中。这是龙璟宸第一次和她谈起温瑜。 温瑜……温瑜……温瑜…… 前世的温瑜,已经死在权谋算计之中。今生的温瑜,又嫁给这位参与了那场阴谋的恭王。 她是被什么冲昏了头吗? 国恨家仇如何就被抛到了脑后? 白玉兰心中翻江倒海般难过,忽然不想和龙璟宸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想到他可能设计陷害了前世的温瑜,她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顶着白玉兰的身份,和这个男人同在一个房间里。甚至,她有股冲动,想要立刻拿把刀抵在他心口,逼他说出当年谋害她的真相…… 可她又莫名害怕,害怕知道那个真相。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哭着夺门而出。 “兰儿!” 龙璟宸惊呼,起身去追。书房门口留下几个足印,却唯独不见了白玉兰的踪影。 “来人!李安!” 龙璟宸一边忙着在附近四处寻找蛛丝马迹,一边扬声呼唤,片刻后李安和书房附近的守卫纷纷现身,加入寻找的队伍之中。 头一次,龙璟宸痛恨恭王府太大,以至于白玉兰有心躲藏,任凭一群人找到日落西山,愣是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找不到白玉兰,龙璟宸急疯了。 如今七日休沐之期未到头,太子和晋王两边人马都在虎视眈眈盯着恭王府,这个节骨眼,倘若白玉兰独身离开王府遇上任何一方的杀手那后果真不堪设想。 “找!立刻去找!” 龙璟宸一声令下,恭王府侍卫几乎十成出动了九成,剩下一成继续在王府搜寻,其他全部分散在王府外的各个方向找人去了。 芍药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了:“我家小姐哭着跑出了王府?这怎么可能?王爷惹我家小姐生气了吗?不会呀!我家小姐就算真的生气也该是动手和王爷打一架,怎么就会哭着跑出王府呢?我窦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我家小姐哭了,这不像我家小姐一贯的风格呀!” 龙璟宸没空跟她解释,只说了一句:“联系暗阁,务必尽快将人找到。” “可是,王爷到底怎么惹我家小姐了?” “她一个人在外面有生命危险,还不快去!”龙璟宸突然变得疾言厉色。 芍药被吓到了,忙应声:“哦,好好好,奴婢这就去。” 白玉兰其实出了书房,在龙璟宸追出来之前便跃上了房顶。她看着他着急,看着他紧张,看着他心急如焚,看着他大发雷霆,却故意藏着不露面。甚至于,避开了府中侍卫的搜寻,悄悄出了王府。 早就该离开了,不是吗? 这座奢华的恭王府,和东周皇宫,有何区别?不一样是一座囚笼吗?她可以在皇宫翻手为云覆手雨,为何却在恭王府安享太平? 太平?多可笑的字眼! 自西夏国覆灭那日开始,她的世界里就没有太平这两个字。哪怕如今她所在的东周国是三国中唯一的太平净土,没有外国的滋扰,没有国破家亡的危机,可这些只属于东周百姓,不属于她! 她是谁? 她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她是西夏国昭阳公主温瑜! 她要颠覆这天下,报仇雪恨! 她凭什么缩在恭王府安享太平?凭什么以白玉兰的身份苟活于世?这样的她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皇?有何颜面去见数十万战死的西夏将士? 快醒醒吧!醒醒! 夜色中,白玉兰漫无目的走在冷清的小巷,也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身后早已有了数条尾巴。 恭王府的侍卫没找到白玉兰,是因为白玉兰有心躲着,可连日来一直守在府外的太子、晋王两方势力的眼线,却第一时间发现了独自潜出王府的白玉兰。 太子和晋王几乎是同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不约而同地派出了杀手。 两方人马虽说都是黑衣蒙面,但很好区分,披着黑色斗篷的是太子的人,没穿斗篷的是晋王这边的人。 此刻,双方杀手们正将白玉兰堵在了城外一片密林里。 意料之外的是,白玉兰没有惊慌,没有急着逃命,她只是行尸走肉一般站定脚步,眼神漠然地看着这些杀手,宛如他们一个个已是死人。 第61章 事急从权 滚!” 白玉兰冷冰冰的一个字,没吓退两方势力的杀手,却惹来一阵哄笑。 “好大的口气!” “少废话!杀了她回去领赏!” “先问出名册的下落。” 晋王这边的人怒了:“想要名册,做梦!” 这两边的人率先动上了手,中间夹杂着对付白玉兰的杀手,场面一片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对招之中,白玉兰忽然发现,她竟然可以调动丹田内的那股热源,转化为一股强大的内力,杀人于无形之间。试探了几下之后,她瞬间勇气倍增。 “你们真是,找死!” 她抬手并指,内力疾射而出,所指之处必定有人毙命倒地。这时的她宛如来自地狱的杀神,半点不见手软,见一个杀一个。 十三岁的少女,内心埋藏着太多的仇恨,一下子好似寻到了宣泄口。 这些杀手也不是什么好人,杀了正好替天行道! 双方杀手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锐减,盏茶功夫,晋王和太子两方人马都察觉到捡回一条命的白玉兰似乎功力大增,今非昔比,且毫无半点顾忌正在大开杀戒。 于是,双方对视数眼,无声决定联手。先制服了白玉兰,再逼问出名册的下落,不能制服此女,那就只能就地格杀。 原本混战的局面,瞬间扭转成白玉兰以一敌众。 白玉兰正杀得兴起,双方的联手虽然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可这些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自然也伤不到她,更别提要她的性命了。 杀!杀!杀! 她已经杀红了眼,心里眼里只剩下这一个意念。正在双方杀得如火如荼之际,一个冒冒失失的少年闯入了这片密林之中。 这人白玉兰竟认得,正是她嫁入恭王府那日遇刺,落难时搭救过她性命的沈家母子之一的沈姓书生。 “白姑娘?是你!” “白姑娘,能再次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 “白姑娘,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你?”白玉兰微停手,却猛然暴喝:“快闪开!”她快如闪电般出手相救,险之又险击杀了一名黑衣人,将吓得半死的书呆子推到了战圈之外。 “别多管闲事,快回家!” “不行!姑娘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你会武功?” “不会。”书呆子老实回答。 “会杀人?” “……不会。” “那还废什么话?快走!”白玉兰说话间,手下也没闲着,眨眼又收割了两条人命。 书呆子在旁观看,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要不我去城里搬救兵?不行不行,太远了,等我赶回来白姑娘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怎么办怎么办?” “有了!” 书呆子眼睛一亮,急中生智,突然冲进了打斗的人群之中,一把抓住白玉兰的手腕拉着她扭头便跑。 白玉兰被这蠢货的力道带的差点摔倒,刚想骂他,没想到他脚程极快,拉着她眨眼便甩开了身后的一群杀手。她顾不得多想,只能被动跟着他逃命。 其实她不想逃,更想将那些人全杀光。无奈她人单力微,杀手近不了她的身,可她一时半会也杀不完。 眼看着二人逃了,一群杀手岂能善罢甘休?之前仗着人多,并没打算赶尽杀绝,此刻人都要跑了哪里还有半点顾忌犹豫?随身携带的箭矢、暗器,不要钱一般冲着前方二人而去。 “放手!我带你。” 白玉兰用力挣脱书呆子的手,反转手腕,拉着他施展轻功如飞而去,即便如此,二人身上多多少少也被暗器箭矢射中几处。 一阵头昏脚软、全身乏力之感袭来,白玉兰暗自叫糟,心知暗器箭矢上浸了毒。这毒虽不致命,却让她提不起半点内力。白玉兰跌落在地,猛然推了他一把。 “你你……白姑娘……你受伤了?怎么办?鲜血色泽发紫,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别管我,你逃命去吧。” “那怎么行?” 书呆子也中了毒,只不过他原本就不懂武功,这毒等同于对他无用,只是身上两处箭伤正血流不止。他顾不得自身,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七转八绕,专拣小道走,原本身后还有几个人追上来,渐渐的,便好半天看不见一个人影。 天色本来就沉了下来,山林密布,地上满是积雪。这书呆子还算有脑子,竟还懂得用假的脚印迷惑那些杀手们,他们二人这才彻底甩脱了杀手的追杀。 荒山野岭之中。 白玉兰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只觉得藏身的山洞很隐蔽,洞口也被书呆子用枯枝掩盖,很难被发现。 书呆子趴在洞口,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这才安了心。 “白姑娘,你受了伤,我先帮你包扎一下,可以吗?” “我自己来。” 白玉兰逞强,单手去撕扯衣裙,费了半天劲也没扯下来。书呆子在旁边看得着急。 “白姑娘,还是我来吧!” 他事先看准了位置,避嫌般侧头,双手拽住一片干净衣角用力一扯。包扎伤口时,他却踌躇不前。原因无他,实在是白玉兰左肩中了一把飞刀,后背插着一把箭矢,小腿肚上还中了一枚菱形暗器。 “白姑娘……事急从权……得罪了!” 毕竟包扎伤口,首先得把暗器箭矢拔掉,还要宽衣解带,然后上药,最后才能包扎。可是一想到孤男寡女,让他这严守男女大防的老实书生去扒人家一个姑娘的衣服,这种事,怎么想他都下不去手。 白玉兰见他迟迟杵着不动,自然明白他的顾虑,便好心提醒道:“你帮我拔下来就行。” “哦,好好好。” 书呆子回过神来,急忙动手。拔掉了暗器箭矢,自然不能真扒衣服,只能隔着外衣草草上了伤药,又极其轻柔极其避嫌地包扎好。 忙完这一切之后,明明是数九寒冬,书呆子竟额头直冒热汗,双手频频抖个不停。 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满脸通红。 这般近距离与女子接触,书呆子活了十八年,除了生他养他的沈大娘,就只有眼前的少女。 反观白玉兰却面色平静,好似这般受伤早已是家常便饭一般,令原本心生绮念的书生瞬间转换成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第62章 我是白毅之女 “白姑娘,我们可能要在这里躲一夜,等天亮了估计那些人找不到就会离开,那时候我们再出去就安全了。” “嗯。” 白玉兰并不怕那些杀手,但她此刻倒真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会,整理下混乱的情绪。 沈书呆子,一眼看穿她有心事,便不再多言,忙着捡柴、生火、找水源和吃的,一手包揽这些琐事。话说这天寒地冻的,找点吃的还真不容易,附近挖了半天才挖出来几个番薯。 红彤彤的篝火前,白玉兰一直不说话,书呆子时不时察言观色,几次欲言又止。 番薯烤熟了,二人分着吃。 书呆子这才找到开口的机会,道:“白姑娘,一看你就是出身富贵人家,想必没吃过吧?这个叫番薯,像萝卜一样,烤熟之后呢就会变得软软的,吃到口中又香又甜,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白玉兰呆呆看着手中之物,似乎在研究怎么下嘴。书呆子忙示范,揭去一半番薯的外皮,递给了白玉兰。 “喏,这个剥好了皮,白姑娘尝尝。” 白玉兰没有反应,手中的番薯被书呆子拿走,他手中剥好的番薯落入了她手中。 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她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好吃吗?” “嗯。” 他问得十分兴奋,她答得很是敷衍。心中藏了深仇大恨,自己又陷入纠结矛盾之中,这会就算给她吃山珍海味估计也不会有半点食欲。 何况她刚刚还大开杀戒,身上手上还染着血迹。白玉兰有一口没一口啃着番薯,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书呆子却很开心,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从他们初次见面说起,一直讲到这次意外重逢。白玉兰断断续续听着,这才知道自她离开沈家之后,书呆子就在员外府当教书先生,攒了些许银两,四处打听她的下落。 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两次救了她,还能如此惦念着她的安危,她无法再假装无动于衷。 “你刚才说,这几个月你一直在找我?” “是啊!找了很久呢!” “为什么找我?” “担心你呀!白姑娘,我娘懂医术,这你还记得吧?” “我记得。” “我娘无意中曾提起,白姑娘上次受伤,除了外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隐疾。” 白玉兰一愣,隐疾?什么隐疾? 书呆子忙道:“白姑娘别怕,听我娘的意思这隐疾藏在你身体内,似乎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但是……哎呀,我也不是太懂,明日我带你去问问我娘,白姑娘就全明白了。” “好。”白玉兰爽快同意。 山洞内虽说能遮风挡雨,可毕竟正值寒冬,天寒地冻,洞内生着火,可二人还是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白姑娘,你冷吗?” “还好。” “白姑娘,我的外衫你先披着,多少能挡挡风。那个,你可别嫌弃。” “真的不用。” “白姑娘千万别跟我客气,我是山里野惯了,皮糙肉厚的,冻一晚上没关系,可你年纪小,万一冻出个好歹,我娘会骂死我的。” 书呆子固执地脱下了外面的棉袍,非要披在白玉兰身上。 白玉兰推辞不过,只好披着了。她这才认真打量书呆子,憨厚淳朴的少年,带着几分腼腆,心肠却极为善良。让她在这个寒冬,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 “你叫……” “白姑娘,我姓沈,单名一个砚,字子端。”似乎唯恐说得不够清楚一般,他一笔一划在地上写出了自己的名字。所谓字如其人,书呆子的字效仿欧体,刚劲有力,棱角分明,端正又不失飘逸,自有其风骨。 “沈……砚……”白玉兰这才笑了下,道:“我叫白玉兰。以后我便称呼你沈大哥好吗?” “这这这……可以吗?”沈砚简直受宠若惊。 “你若是不愿意……” “不不不,白姑娘千万别误会,我当然愿意!只是怕我高攀了白姑娘。” “沈大娘和沈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便是我的恩人!哪有什么高攀不高攀之说?要说高攀,也该是我高攀了你才对。” “白姑娘……” “好了好了,沈大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即可。我们俩也算有过同生共死的交情,就别这么见外了,好吗?”白玉兰的话,似乎令沈砚很难拒绝,便也就欣然接受了。 “玉兰妹妹!” “嗯,这才对嘛。”白玉兰一扫之前的心事重重,问道:“沈大哥今日这是从员外府回家吗?” “对呀对呀,刚巧碰见了玉兰妹妹。”沈砚双手合掌,默默念叨:“一定是上苍被我的诚意打动,这才安排了你我兄妹今日意外重逢的机会。谢天谢地!感谢诸天神佛!” “呵呵呵……”白玉兰被他逗笑了,调侃道:“话说回来,谢天谢地,倒真不如谢那群江湖杀手。” 沈砚笑容一僵:“玉兰妹妹,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追杀吗?初见你那次,你好像身上也有箭伤。是什么人这么歹毒,竟对你一个小姑娘下此毒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白玉兰心中微暖,摇了摇头,浑不在意道:“没事,他们想杀我,但我会武功,不会那么轻易被他们杀死的。倒是沈大哥,你们母子不懂武功,最好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一生平平安安过你们的日子就好。” “玉兰妹妹!你这话就真的见外了。”沈砚道:“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便多问,可若是怕连累我们母子,那你尽管放心。我娘一生行医救人无数,从来就不怕招惹麻烦。” 白玉兰感激地看了沈砚一眼,最终还是决定,不让他淌这浑水,“沈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件事太过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我能知道吗?”沈砚试探着问。 白玉兰点点头,问道:“你可知道昔日的镇国侯白毅白将军?” “知道!当然知道!”沈砚忙道:“白将军是我们东周国的战神,保家护国,战功赫赫,深受百姓爱戴。我身为东周子民岂会不知白将军的威名?” 白玉兰淡淡道:“我是白毅之女。” 第63章 你当我傻吗 这一晚,白玉兰睡得很不安稳,整个晚上都在梦魇之中,娇小柔弱的身子时不时会抽搐两下。 沈砚寸步不离守着她,火焰映出他一双瞳孔中的担忧。 天很快亮了。 二人离开山洞,一路朝沈家母子居住的小屋行去。未到屋前,远远便看见茅屋上空中飘荡着浓浓的黑烟。 不好!有人放火烧房子! 沈砚心下大急:“娘——”人一溜烟冲了过去。 白玉兰面色凝重,多了个心眼,先放出信号通知暗阁,这才急忙尾随着朝茅屋跑去。待她赶到时,便见一群黑衣人正在纵火行凶,而沈大娘脖颈间正架着一把锋利的钢刀。 “放开我娘!你们这些恶人,难道眼里就没有王法吗?” 沈砚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冲过去,结果眨眼间也被对方擒下。其他黑衣一见沈砚现身,立时便分出一拨人手在附近搜寻白玉兰的行踪。她本可以逃之夭夭,却顾及沈家母子的性命,反而一跃而出。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与他人无关。”白玉兰一步步踏前,不疾不徐道:“把他们放了。” “放?可以!除非你自封经脉,跟我们走。” “好!先放人!” “你先自封经脉!” 白玉兰失笑道:“你当我傻吗?一旦我自封经脉,你们却不放人,那我岂不是亏大了?放心!你们放了他们二人,我立刻自封经脉任由你们处置,你们这么多人在场我也跑不掉,对吧?” 两方黑衣人对视数眼,早已十分默契地围住白玉兰。架在沈大娘脖颈间的那把钢刀,先挪开了。被擒下的沈砚,迟了片刻,也被狠狠踹了两脚之后给放了。一群黑衣人如饿狼般正死死盯着正打算束手就擒的少女。 “玉兰妹妹!你快逃命!别管我们!”沈砚大喊。 沈大娘没开口,似乎被这阵势给吓到了。她看着在熊熊烈火中几乎毁于一旦的家,哽咽良久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房子!老娘的房子啊!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丧尽天良,竟然放火烧了我的房子!老娘跟你们拼了!” “娘——不要啊——” 谁也没料到一个村妇的杀伤力竟能如此之大!沈大娘本就懂医术,仅凭几枚绣花针,抬手间就能杀人于无形。绣花针当暗器,扬手间一包白色粉末四下散开,无数的黑衣人嗅到即刻倒地昏迷不醒。 “沈大娘……”白玉兰甚是惊叹。 “发什么呆?快跑!” 沈大娘一手一人,拉着白玉兰和沈砚,便开始了亡命天涯的逃亡之路。白玉兰数次想开口告诉母子二人,其实暗阁的人很快就会赶到,他们不用忙着逃命。但,后来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 三人一路逃亡,没昏倒的黑衣人一路穷追不舍。 沈大娘毒药在手,谁追上来谁倒,故而,那群黑衣人不敢过于靠近,只能在三人后面像尾巴一样,远远跟着。 “娘,您真是太厉害了!” “臭小子!你又闯了什么祸?” 沈砚脸上的笑容立时一僵,尴尬地笑了笑,连连摇头,解释道:“娘,我哪敢闯祸?是这些恶人,他们要杀玉兰妹妹,结果正巧被我撞上了,昨日我们在山洞里藏了一晚。他们找不到我,这才找到咱们家放火烧了咱们的房子。娘,现在我们已经无家可归,该怎么办呢?” “玉兰妹妹?”沈大娘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山洞里藏了一晚?这孤男寡女的……不好吧?” 一句话,当场惹得沈砚和白玉兰不约而同红了脸。白玉兰想解释,又觉得一言难尽,索性也就懒得解释,任由沈大娘自个儿浮想联翩。 沈砚却急道:“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说笑?” 沈大娘扫了白玉兰一眼,这才道:“好好好,这件事等我们先这个地方安顿下来,你再好好跟娘说道说道也不迟。” “娘,那我们去哪?” “跟我来。” 沈大娘全程带路,沈砚和白玉兰一路紧随。“小尾巴”般的黑衣人,锲而不舍地追踪。 暗阁这边赶来时,只看到满地昏迷的黑衣人和一堆烧焦的废墟。 “少主人呢?” “这是什么药如此厉害?根本救不醒。” “快看!这边有许多脚印。” “少主一定是朝这个方向离开的,我们快追!” “即刻通知所有暗桩,全力搜寻少主的下落。” “是,恭王府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 “暂时不必。” 暗阁号称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可不单单只会收钱杀人这一件事。调查某个人的祖宗十八代、天涯海角追踪某个人、传递信息这些,自然有暗阁专业的手段和方法。 恭王府搜遍了全城,找不到白玉兰的下落。 暗阁按照白玉兰发信号的位置,第一时间赶来,便在现场发现了蛛丝马迹循着线索一路追踪而去。 白玉兰和沈家母子,究竟去了何处?目前无人得知。 恭王府里。 侍女芍药正哭哭啼啼跪在龙璟宸面前,苦苦哀求:“王爷!求求您!就让奴婢去吧!再迟些,奴婢怕我家小姐真的有个意外,那奴婢也不想活了。王爷,求求您……” “你先起来。” “王爷不放奴婢出府,奴婢不如跪死在此。” 龙璟宸很头疼,芍药很倔强。倒不是龙璟宸不放芍药出府,而是他心知肚明,如今能联系暗阁的人唯有这位侍女,苦寻不到白玉兰的下落,暗阁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他断然不能放任芍药离开王府。 “你要离府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个条件。” “王爷请说,无论如何,奴婢也要离开王府去找我家小姐。” “你带我去见暗阁阁主。” “呃……”芍药一屁股跌坐在地,苦着脸道:“王爷,这……” 龙璟宸截口道:“别告诉本王,你没办法联系到暗阁。” “有是有,可是,”芍药吞吞吐吐道:“可是,奴婢也从来没见过阁主的真容,只有我家小姐才见过。王爷,就算奴婢有法子联系暗阁的人,可他们也未必同意带王爷去见阁主的。” “如何联系暗阁?”龙璟宸问。 第64章 药王谷 数九寒冬,山路南行。 七日休沐之期已过,谁也没找到白玉兰的下落。沈家母子的居处原本就在城郊,哪怕逃命也逃不远,肯定还在东周国境内。 山路上的脚印,渐渐被天空飘落的雪花覆盖。沈家母子无比感激这连日的大雪,若非这场大雪来得及时,只怕就算小尾巴般的黑衣杀手没追上他们,暗阁的人早晚也会找来。 可这一场大雪,掩盖了所有行迹。 沈大娘三人,在山间绕来绕去,行至一座山谷才停下。远远望去,山谷之中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 “娘!这里是……” “药王谷!”沈大娘无限怀念道:“这是娘当年习医的师门所在。山谷四周皆有毒障,若无解药,外人休想入谷。师傅他老人家早已仙逝多年,如今药王谷主应该是孙师兄掌管谷中事务。自从娘离开药王谷嫁给你爹,后来又生下你,眨眼已过去二十年,也不知孙师兄眼下在不在谷中。咱家的房子被烧了,暂时也只能寻求药王谷的庇护,以后再另谋出路吧。” 沈砚点点头,自然一切听沈大娘的。 白玉兰听到药王谷时,眉头微微皱了下,只是她什么也没说。药王谷四周皆有毒障,正是藏身的好去处。她只是没想到,貌不惊人的村妇竟然是药王谷的传人。 江湖盛传,药王谷百年声誉,救人无数。前任谷中赛华佗,一生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如今的药王谷孙谷主,另一个便是药王谷前任谷主的女儿赛貂蝉,只可惜二十年前便已不知所踪。 没想到沈大娘竟然是药王谷谷主的女儿。 来到自家地盘,沈大娘,哦也就是赛貂蝉,自然是轻车熟路。分别给了沈砚和白玉兰一枚解毒障的药丸之后,便当前领路带着二人进了药王谷。 赛华佗虽说只收了两位亲传弟子,可药王谷弟子人数却很多。药王谷刚有人闯入,便惊动了谷内弟子,一窝蜂地赶来。 “什么人胆敢闯入药王谷?” 沈大娘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古旧的令牌,药王谷弟子一见之下,无不大惊色变,纷纷跪倒在地。 “谷主令?你是何人?” “小七,一别二十年,你竟连我也认不出了吗?”沈大娘走至问话的青衣人身边,不无感慨道:“当年我离开药王谷时,大师兄才刚将你捡回谷中不久,我记得那时你还是五六岁的稚童。” “你……难道你是……大小姐?”青衣人仔细辨认了许久,难以置信道:“你真的是大小姐?大小姐!你可知道谷主他老人家……” 一句话惹得沈大娘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我都知道。我是这个做女儿的不孝。父亲过世时,我都没能赶回来披麻戴孝,亲自送他一程。如今更无颜面去见他老人家。” “大小姐快别这么说。”青衣人忙出言安慰:“谷主生前日日盼着大小姐能早日回来。师傅他老人家也天天念叨着,要把大小姐找回来。” “师兄他……他可在谷中?” “在的在的,大小姐快随我来。”青衣人忙起身引路,另吩咐了一名弟子:“快去通知师傅。” 药王谷内药香扑鼻,奇花异草,令人目不暇接。 现任药王谷谷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人呢人呢?我的小师妹在哪?你们莫要诓我老头子!若是见不到小师妹,老头子我定要狠狠打你们屁股。快点快点,小师妹……” 沈大娘感动到热泪盈眶。 白玉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时忍俊不禁。 沈砚满头雾水,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白玉兰的态度令他很费解,不由低声问道:“玉兰妹妹,你认识谷主?” 白玉兰正要回话,却见药王谷谷主已自玄关处疾步而出。二人刚一照面,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却见白玉兰冲他微微摇了摇头。这药王谷谷主不是别人,正是暗阁的孙神医,白玉兰自然是认得的,只是目前她并不想表露真实身份。 孙神医活了一把年纪,哪有看不懂的道理? 当下心领神会之际,便老眼含泪快步迎上来,抓着沈大娘的双手,连声道:“小师妹,师兄我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吧?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里才是你的家!以后师兄养你一辈子。” 这么煽情的话…… 白玉兰嘴角一抽,若不是熟悉孙神医不着调的性情,单听这番话指不定她会误以为这师兄妹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呢! “师兄……”沈大娘哽咽着,忙拉过沈砚道:“臭小子,快来见过你大师伯。师兄,他叫沈砚,是我和沈浩的孩子。” “哼!沈浩!别跟我提那个没用的书生!若不是他将你拐走,师傅他老人家能含恨而终吗?”孙神医很生气。 沈砚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听到外人当面斥责他的生父,他心里自然不舒服,可母亲在场,这人又是母亲的师兄,是他的长辈,基于读书人敬老尊贤的礼数他便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之中。 白玉兰揉了揉眉心,暗暗替沈砚感到心塞,遇上这么一位不着调,说话极其刻薄不留情面的长辈,也真是够令人糟心的。 “师兄!”沈大娘显然很熟悉这位师兄的脾气,忙道:“沈浩待我情深义重,我们夫妻二人感情一直很好,五年前,他也去世了。看在我的薄面上,师兄对一个故去之人,就不要这般计较了好不好?” “他也……去世了?当年我怎么劝你来着?那小子的身子骨一看就是个病秧子,必定不能长命百岁。小师妹啊小师妹,当年为兄的话你若是肯听一听,何至于如此年轻就守活寡?“ 孙神医这话,又惹得沈大娘眼泪掉个不停。 “罢了罢了,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就是。你!”孙神医指着沈砚问道:“你小子叫什么来着?” “沈砚。” “对对对,沈砚。我看你小子身子骨还不错,到底是我师妹的亲生骨肉。以后你就留在药王谷,跟着我学医,将来这药王谷要物归原主,交到你小子手中。你可得用心学。” 剧情不按套路,一如孙神医说话颠三倒四,从不按常理出牌一样。 沈砚听得有点懵,沈大娘也颇为震惊。白玉兰反倒像个局外人,只当自己是个陪衬,由始至终不发一言。 第65章 沈砚拜师 山中岁月容易过,白玉兰在药王谷一住便是月余。每日里药王谷总要上演一幕孙神医追着沈砚身后满谷跑的剧情,逼着沈砚跟他学医术,并强势地收沈砚为关门弟子。偏偏沈砚对此人有抵触情绪,死活不肯学。 沈大娘呢,则两不相帮。 白玉兰更是不闻不问,每日里养养伤,赏赏花,练练武功,日子也就这么打发过去了。整个药王谷的灵丹妙药,她不知吃了多少,功力更是一日千里。 二月初六这日深夜。 孙神医忽然拿着一只信鸽,敲开了白玉兰的房门,单刀直入道:“喏,阁主的‘催命符‘。” 信鸽脚上绑着小小的信筒,信上写着:兰妹可在谷中? 白玉兰一见之下,拍桌大怒:“孙老头,你出卖我?” 孙神医气定神闲道:“小姑娘,你可别冤枉老头子我。你可知道。这一个月里,徘徊在药王谷外面的究竟有多少人?太子、晋王、恭王、暗阁,他们都在找你!找了一个多月了,人还没找到。余烬那小子若是还没想到你在我谷中,那他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白玉兰定了定神,道:“那你回他两个字:不在。” 孙神医被气笑了,“丫头,你傻还是我傻?还是说,你觉得堂堂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暗阁阁主,是个傻子?余烬能飞鸽传书给我,说明他已确定你就在药王谷。这只不过是怕得罪老头子我,才客客气气问一问。我若是按你的意思回他,你信不信他敢带着他那些杀手手下踏平我药王谷?” “我不信!”白玉兰嘴硬。 “老头子我信。”孙神医语重心长道:“虽说,老头子我也不惧,可你也知道暗阁那帮小子,五大三粗的,万一真闯进来毁了我这满谷的药材,那真是要了我老头子的命。所以,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明日离开药王谷这件事?” 白玉兰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道:“我帮你说服沈砚跟你学医,你帮我隐藏行踪。” “什么?”孙神医双眼发光道:“你能说服那头犟驴?老头子我花费了一个月时间,追的他满谷跑,也没让他点头拜师。” “你不能做到的事,不代表我不能。”白玉兰信心满满,她关切问道:“倘若我能做到,你如何帮我隐瞒行踪?” “这还不简单吗?山人自有妙计!” “说来听听。” “保密。”孙神医正得意的神情,忽然一紧,追问:“你真能做到?” “等着。”白玉兰说着便起身出门。 孙神医忙跟上去,亲眼见她敲开了沈砚的房门。透过大敞开的两扇门,只见白玉兰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沈砚明显面色为难,但最终还是被她这么三言两语轻易就给说服了。 没多久之后,沈砚便走出房门,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倒在孙神医面前,规规矩矩行了拜师大礼。 孙神医自己都吓了一跳,啧啧称奇道:“丫头丫头,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只说了几句话。” “老夫不信!老头子我磨破嘴皮子他死活都不肯,凭你几句话,就能让他突然改变主意?你跟我说说,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白玉兰扯唇一笑:“保密。” 她越是不说,孙神医越是心里抓耳挠腮般焦急想要知道答案,软磨硬泡,最后还是他先说了如何替白玉兰隐瞒行踪,白玉兰这才让沈砚告诉他。沈砚十分不待见这位没正行的大师伯,不,现在该改口称呼“师傅”。 “乖徒儿,快说快说。” “也没说什么,妹子只跟我说,若我不拜师,你会赶我们三人出谷,外面的杀手就会继续追杀我们。”沈砚冷哼道:“我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拜师的。我爹让我读书考取功名,若是想学医,我早就跟着我娘学了,根本不用拜你为师。” “原来如此。好狡猾的丫头!”孙神医恍然大悟,“早知道这招对你小子有用,老头子我何必劳心劳力追着你跑一个多月?乖了乖了,拜我为师,你小子吃不了亏。” “亏大了。”沈砚低声嘟囔一句。 白玉兰看到这对活宝一般的师徒,笑得好半天直不起腰。孙神医感觉面上无光,这才轻咳了咳,转移话题。 “言归正传,老夫的难题解决了,眼下该解决丫头的难题。药王谷外面潜伏着多方势力,出去肯定不行。暗阁这边明日若不回信,估摸着也会杀上门来。为今之计,你我三人只好乔装易容从密道出谷,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谁也休想找到我们。老夫正好趁机带着我的徒儿行走江湖悬壶济世。” 沈砚还在生闷气,不发表意见。 白玉兰听后频频点头,心中也是十分向往,却问道:“你我三人?那沈大娘呢?” “小师妹就不用跟着了。药王谷毕竟还需要有个主事的人,就留她在谷中颐养天年好了。等这小子学会了老夫一身的医术,再回来当孝子也不迟。免得小师妹跟着我们浪迹江湖,风餐露宿的,你们不心疼,老头子还心疼呢!” 孙神医这话立时惹来沈砚一个警告的瞪眼。 白玉兰强忍笑意,奉劝道:“孙神医,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让人误解。好吧,我们都懂你一个一辈子不曾娶妻生子的老人家,知道您老心里没有半点歪心思,可有些话我劝你真的别乱说。” “什么意思?老头子我会说错话?我说错什么话了?” “唉……”白玉兰叹气:“沈大哥,遇到这种连自己哪句话说错了都不知道的老好人,我也帮不了你。” 沈砚却怒目而视道:“我娘以前有我爹心疼,以后当然有我替我爹心疼,任何时候也轮不到师傅您、老、人、家、心、疼!” 孙神医也瞪眼:“我心疼怎么了?她可是我小师妹!打小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小师妹!我心疼怎么了?我就心疼!你小子又能如何?” “反正不许您老人家心疼,也不许说这样的话!” “你说不许就不许?” 眼看着师傅二人要吵起来,白玉兰忙挡在二人中间,强行将二人分开,规劝道:“打住!这件事到此为止,眼下还是各自回房收拾收拾,早点离开方为上策。再耽搁下去,等到天亮之后只怕我们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 第66章 暗阁阁主余烬 “哼!” “呦呵!你这小子!” “停!”白玉兰大喊,“暂时休战!各自回房!沈大哥,你先去跟沈大娘辞行。孙老,您老人家也先回去收拾行李可好?” 好不容易把二人劝走,白玉兰无语扶额,已经能预见到未来离谷行走江湖的日子,有这对活宝师徒在,想必会很“精彩”。 药王谷有密道,这实在是太出乎白玉兰的预料。不过想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药王谷在江湖上享誉盛名百年之久,这期间自是经历过朝代更替,江湖恩怨之类的是是非非,药王谷给自己留一条逃命的密道,也是高明之举。 当夜。 白玉兰和沈砚,辞别了沈大娘,在孙神医的引领下,进入了药王谷出谷的密道。这条秘道很长很宽敞,四周墙壁上每逢转弯处皆镶嵌着夜明珠,想来修建了很多年,耗费了药王谷不少钱财,才打通这条直通山谷外面的密道。 事实上,当他们在密道中穿行时,暗阁的人手就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山道上连夜踏马疾行。 暗阁阁主余烬,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五官容貌,只依稀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此刻余烬正骑着一匹汗血宝马,星夜兼程而来。 在他身侧,一袭墨袍白衫,策马而行之人,正是恭王龙璟宸。 江湖上都知道暗阁这两三年一跃成为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但鲜少有人见过这位暗阁阁主的真容。即便是暗阁中人,面见阁主时,也只能透过面具肖想阁主到底长什么样。 龙璟宸因为芍药的牵线,才能见到这位传闻中极其神秘的暗阁阁主。有余烬的关系网,虽耗费了月余,最终却也查出了白玉兰的下落。 药王谷。 比起暗阁,药王谷更加神秘莫测。别的不说,只单说药王谷百年来不问世事远离世俗,只有药王谷中人才知道确切位置这一点,若没有暗阁阁主和药王谷孙神医的这层关系,只怕龙璟宸再耗费月余也难找到药王谷真正所在。 龙璟宸至今仍清晰记得初次见到余烬时,二人眼神中浓浓的火花。 两人原本不相干,一个出身皇室,一个立足于江湖,南辕北辙,可能此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却因为一名女子而在此相见。 他,是白玉兰的夫君,堂堂恭王。 他,是白玉兰的义兄,暗阁阁主。 同样的身姿挺拔,同样的桀骜不驯,同样的……担心着同一名女子。莫名的敌视,莫名的火花,莫名的醋意。 “余阁主,久仰大名。” “恭王!有何贵干?” “本王的侧妃,离府数日,至今下落不明。” “本阁主也在派人四处寻找我那义妹的下落。” “你我既然都是寻人,可否合作一次?” “本阁主很是惊讶,堂堂恭王,竟会如此在乎我的义妹。” “她是本王的侧妃!” “哦?仅仅只是一个侧妃而已,据我说知,王爷府里的女人可不止十个八个,应该也不缺我义妹一人。”余烬语气中带着讽刺。 “余阁主究竟想说什么?” 余烬道:“义妹既然离府出走,想来不太喜欢王府的生活,王爷何不遂了她的心愿?给她一纸休书,放她自由之身如何?” “不可能!”龙璟宸的回答斩钉截铁。 余烬道:“你二人这桩婚姻,本就不般配。我义妹眼下也是待罪之身,背后还有白毅将军蒙受不白之冤的深仇大恨。而你出身皇室,你让她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娘,如何能敞开心扉接纳你?如何能忘记仇恨与你夫唱妇随?”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劳阁主费心。“ “王爷,听我一句劝,放手吧!义妹她想要的是自由,是一片辽阔的天空,可以任由她像雄鹰一样自由翱翔,而不是像只金丝雀般被困于笼中。” “余阁主似乎很了解本王的侧妃。” “那是当然。” “本王却觉得,阁主有些自欺欺人。” “此言何意?” “余阁主明知道白毅将军蒙受不白之冤,自然也该知道白府送三个女儿入宫的用意。” “知道又如何?”余烬道:“难道王爷以为,本阁主没有能力查明真相吗?” 龙璟宸道:“余阁主再如何手眼通天,只怕有些事也是有心无力。本王这皇室的身份,某种程度上来讲,是累赘不假,但对白家而言,只会是助力!只要有本王在,白家便倒不了!白将军的冤屈,终将有大白于天下的一日!”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余烬嘴角微微一扯,道:“看在义妹的份上,你我不妨合作一次。” 或许是龙璟宸的话打动了余烬,又或许是这两人原本早就有心合作,一起寻找白玉兰的下落。是以,一番谈话之后,很快便达成了协议。 冬日天色暗沉,这二人一前一后,却策马狂奔。 尘土飞扬中,隐约可见后面紧紧跟随着一群人,其中有暗阁手下,也有恭王府侍卫。人群中依稀还夹杂着一名小姑娘的身影。 “余阁主!还有多远?” “前面山谷就是。“ “本王先行一步。” “猴急什么?到了你也进不去。”余烬虽如此说,手中马鞭却挥个不停,暗中跟龙璟宸较劲,不愿意被他抢先一步赶到药王谷。 天蒙蒙亮时,已至谷外。 这个时候乔装易容从密道离谷的三人,正好与龙璟宸、余烬一行人背道而驰,天亮时分已走到了密道尽头,穿过一个隐秘的山洞,绕到了这座山的另一个方向,高高兴兴游历江湖去了。 孙神医易容成一名身材臃肿的富商,满身穿金戴银,唯恐山贼不来打劫一般高调炫富。 沈砚易容成富家公子模样。 白玉兰则女扮男装,化身成皮肤黝黑的公子随从。 这般乔装,就算与龙璟宸等人打照面,只要不开口说话,哪怕是龙璟宸也很难认出来。 龙璟宸、余烬等人自然是在药王谷扑了个空,药王谷弟子们拿出谷主的亲笔书信,转交余烬。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阁主,海角天涯,江湖再见。 第67章 客栈相遇 龙璟宸一把夺过来,一字一字看了数遍,抖着手,茫然问了句:“这……什么意思?” 余烬叹了口气:“我猜,孙神医带着我那义妹,游山玩水去了。” “游……”龙璟宸一口气憋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当场吐血。 药王谷那名青衣弟子,深知龙璟宸的身份,忙上前替他把脉,塞进他口中一粒药丸,才叮嘱芍药道:“王爷本有寒疾,如今郁结于心,宜回府静养数月,忌劳心伤神,否则必有损天命。” 芍药急道:“那我家小姐呢?小姐是不是受了伤?她去了哪里?求求你告诉我!” “抱歉!谷主的行踪,谷内所有弟子皆不知情。我虽是师父的弟子,可师父向来我行我素,行踪飘忽不定。我等委实不知师父眼下去了何处。诸位若是再无他事,不如早些离开吧!药王谷,外人不可入内。“ “不行!我要进去看一看,是不是你们把我家小姐藏在谷中不让我见?“ “我已有言在先,药王谷,外人不可入内。擅闯者,死!“那青衣弟子一个手势之下,药王谷众弟子立刻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余烬道:“芍药别闹了。以孙神医的品性,义妹若真在谷中,他何必多此一举留书给我?难道不怕我带着人毁了这药王谷吗?定是他们早已离开。” “那……那怎么办?” “你们先回恭王府等候消息,我再派人去找。” “我不回王府,我要去找我家小姐。” “听话。”余烬劝阻:“江湖那么大,你上哪找?回去吧!说不定你家小姐玩够了,哪天自己就回王府去了。你武功太弱,万一有个意外,你家小姐还不得跟我拼命?” 芍药抹着眼泪,踌躇了半天,才点头同意。 余烬走到龙璟宸身边,拍了拍他的左肩,以示安慰:“你也别太着急。有孙神医随行,义妹想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龙璟宸单掌抚在胸口,强自压下翻腾的气血,失魂落魄道:“你说……她能去哪?江湖险恶,她才多大?如何保护自己?” 余烬张了张口,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他内心的担忧半点不比龙璟宸少,可看到他这般模样,竟只有同情的份,多余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悦来客栈。 上苍许是怜悯龙璟宸,竟让恭王府一行人,和白玉兰三人,当晚同住这家客栈。所谓无巧不成书便是,当芍药服侍龙璟宸服药后推门而出时,对面一间客房内恰好走出一名皮肤黝黑的小子。 那身影…… “小姐!小姐是你对不对?小姐!“芍药一瞬间泪如雨下,急急穿过长长的走道,朝对面房间那皮肤黝黑的小子离去的方向追去。 傍晚时分,这家客栈人满为患。 芍药的声音,白玉兰根本没听到,她只是饿了打算下楼找些吃的。孙神医正拉着沈砚,强迫他背诵各种草药的功效。白玉兰便主动请缨,下楼去寻找食物替师徒二人打包回来。 “小姐?你在哪里?小姐?” 芍药心急如焚,可是一道道人影阻拦了她寻找白玉兰的脚步,等她穿过人群,来到对面客房门前时,哪里还有那熟悉身影的踪迹? 芍药眼泪唰唰掉个不停,却不死心,四处寻找。楼上没有,她一层一层寻找下来,终于在客栈门外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背影。 倘若龙璟宸在此,也未必能认出,可芍药不同旁人。 且不说她与白玉兰朝夕相处,自幼一起在白府长大,只说,白玉兰这两三年时常女扮男装出府,每套男装皆出自芍药之手,别说白玉兰的一个背影芍药无比熟悉,哪怕是白玉兰全身上下,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再没有哪个人比芍药更熟悉。 客栈外面围着一群乞丐。 芍药跟着龙璟宸进客栈时,也曾看见这群乞丐在门外徘徊不去。看他们衣衫破旧,满身脏污的模样,估计饿了好几日。 龙璟宸吐血后,一路骑马赶到这家客栈,人已强撑到了极限,一下马便昏了过去,人还是李安给背进房中的,自然无暇顾及这些乞丐。可是,白玉兰暗自上了心,借着下楼买吃食的机会,顺便多买了二十个包子。 二十个包子,说多不多。 可对于这群乞丐而言,足够暂时裹腹。 白玉兰将包子分下去之后,便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直到他们吃完了,才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倒出来摊在掌心。 “这里有些碎银子,不多。大约每人可以分一两。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拿了这一两银子,去吃顿饱饭,以后继续当乞丐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二,拿了这一两银子,卖身给我为奴。我保证你们一日三餐,有吃有穿,而且每个月每个人都会拿到五两银子的工钱。以一年为期限。一年后倘若你们攒够了银子想赎身,只要说一声,我便还你们自由之身。“ 众乞丐面面相觑,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相信她刚才那番话是真的。好半天,竟无一人上前。 白玉兰忽然一笑,将掌心的碎银子一分为二,左手右手各拿一份,黝黑的皮肤,愈发衬得她明眸皓齿,她用轻缓的声音鼓励道:”这样吧,愿意卖身给我者,来拿左手的银子。不愿意的人,可以来拿我右手的银子。你们放心,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她的话,就像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砸在这群饿极了的乞丐们头上。终于,有一人上前,试探性一把抓了她右手掌心一颗碎银子,转身便跑。 白玉兰不怒,不追,含笑而立。 陆陆续续有人壮着胆子取走她右手心的碎银,她只是摊开双手,任凭这群乞丐取舍。不久后,眼看着右手掌心的银子被全拿光了,左手的银子却无一人来取。白玉兰看着远远躲开的乞丐们,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刚要走,忽然左手掌心一沉,抬眸间便见不知从哪跑出来一名乞丐,抓走了她左手掌心所有的银子。 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面黄,骨瘦如柴。 第68章 我卖身,公子收不收? 白玉兰一愣,问道:“你愿意卖身为奴?” 那少年点了点头,视线落在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的银子,结结巴巴道:“他们……不卖,我……我……卖!这些……我的!” 白玉兰笑了笑,点头道:“你是最后一个,他们都选了一两银子吃顿饱饭,唯独你选了卖身为我,这些银子都归你。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可还有亲人?” 那少年摇了摇头,回答:“狗子。十二。” “狗子?这是你的名字?” “嗯。” “不太好听,我能给你改一个吗?” 少年瞪大眼睛,似乎十分期待的样子,惹得白玉兰暗自想笑。她想了想,才道:“辰,龙的意思。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人中龙凤出人头地,再不用沿街乞讨。我便叫你夜辰如何?黑夜之夜,星辰之辰。” “夜……夜辰……” “对!你的新名字,喜欢吗?” 少年看起来很满意很开心,连连点头。虽然他不识字,但也明白“夜辰”二字,肯定比“狗子”好听。 “喂!小子!分我一半!”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满脸泪水的芍药,正气鼓鼓冲着少年伸出手,大有打算抢回他手中银子的架势。 白玉兰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就那么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芍药,看着她红肿着眼睛,凶巴巴的样子,一时竟涌上无限的愧疚和心疼。这丫头,从她离开王府至今,肯定哭过不少回。 “不……”夜辰死命护着自己的银子。 “给不给?不给我揍你!” 芍药说打便打,本身就跟着自家小姐学过几招,对付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乞丐,自然不在话下。三拳两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从少年手中抢回了一颗碎银,这才满意收手。 她拿着碎银子,炫耀般给白玉兰看。 “还有我!” “我也愿意卖身!” “小……小公子,你不能厚此薄彼。” “咳……”白玉兰回神,想起自己如今是男子妆扮,忙粗着嗓子,问道:“这位,小美人,你一看就不是乞丐。我只收乞丐。” 芍药眼皮一颤,眼泪便唰唰唰掉个不停,“谁说我不是乞丐?我就是!原本我不是!可是自从我家小姐抛弃了我,离开了我之后,我就沦落成了无家可归的乞丐。” 白玉兰额头划过三道黑线,真想掉头就走。 她十分清楚,芍药早就认出了她,哪怕她乔装易容成这个鬼样子,也没能瞒过这小丫头的一双眼睛。 瞧把这丫头给委屈的! 什么叫她家小姐抛弃了她?离开了她?离开是没错,可什么时候抛弃过她?这当面指控,直接把她这个主子,说成无情无义害她沦为乞丐的真凶。我的神!小丫头这唱作俱佳的做派,究竟想干嘛? “小美人,你……” “我卖身!公子收不收?” 她能说一个不字吗?敢说一个不字吗?白玉兰一阵头大,就芍药这架势,倘若她敢说个不字,指不定这丫头就敢当众揭穿她的真实身份。 “收。” “多谢公子。”芍药立马换上笑脸,“奴婢以后就是公子的人,公子去哪,奴婢就去哪,寸步不离。” “咳咳……小美人,男女授受不亲。” 白玉兰假装避让,芍药不管不顾缠上来,死活抱着她的手臂不放。一旁夜辰看了半天,也想上前抱着白玉兰另一边手臂,生生被芍药一瞪吓得连忙退后了好几步。 “放手。”白玉兰低声说了句。 “不放。”芍药道:“万一我放了,公子也像我家小姐一样,丢下我,抛弃我,那我岂不是又要沦落街头当乞丐?我不放!死也不放。” 白玉兰无奈,只好道:“我保证,不会。” 芍药考虑了片刻,这才松手,口中却威胁道:“若是公子失言,奴婢就死给公子看。” 白玉兰真是怕了这丫头,忙竖起三根手指,指天誓日。 芍药这边一放手,那边却冲着不远处既没选择卖身为奴,也没拿着银子离开去饱餐一顿的乞丐们吼了起来:“我说你们是不是傻?以为拿了一两银子吃顿饱饭,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吗?连这小子都明白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懂吗?跟着我家小……我家小公子,有吃有穿,每月还有工钱,难道不比你们当乞丐强吗?卖身为奴咋了?只卖身一年,又不是一辈子!但凡长点脑子都知道该作何选择,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过来!重新选!” 小丫头凶巴巴的,气势很强,关键说话在理。 白玉兰本以为这群乞丐不会听她的,出乎意料的是,大半乞丐竟都折回来,将手中的碎银子交给……本想交给白玉兰,被芍药抢先接下了,然后一个个也不去效仿芍药从夜辰那小子手中抢银子,只是都乖顺地站到了夜辰这边。 芍药用凶巴巴的眼神,死瞪着夜辰。 夜辰不敢跟她动手,却也死命护着剩余的银子。 白玉兰看到这一幕,强忍着笑,掏出契约书,道:“这是卖身契,期限一年,上面详细写明每月工钱,每人五两银子。包吃包住。一年之后,去留随意。各位没意见的话,在上面按个手印即可。稍后,我会让芍……我会让这小丫头给你们安排住处,今晚你们就可以吃顿饱饭,洗个热水澡,睡个安稳觉。“ “那……那……一两银子……“ 白玉兰使了个眼色,芍药便道:“按完了手印,我会一一重新发给你们。但是,得先按手印,并且从今以后一年之内,得听我的,当然我得听我家……我家公子的。这道理你们都懂吧?以后每月十五发放工钱,也归我管。所以,别得罪我!我可不好惹。“ 一听这话,众人对芍药这凶巴巴的丫头愈发畏惧了三分,反倒觉得那位皮肤黝黑的小公子,脾气甚是和善。 其实,这只是他们的错觉!以后他们才会明白,这错觉有多离谱。 悦来客栈门外这场戏刚落幕,楼上某扇不知何时打开的半扇窗,这才轻轻关上。房内,面色憔悴的龙璟宸站在窗边,良久无言。 第69章 是她 “殿下!楼下那少年……“ “是她。“ “殿下如何确认那少年就是夫人?”李安疑惑不已,“那少年个头和夫人虽然一般无二,可容貌气质,嗓音,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殿下会不会认错了?” 龙璟宸问:“你可还记得,上次苏表妹出手打了芍药那丫头,兰儿为了替那丫头出气,当众打了苏表妹一巴掌这件事?” 李安点点头,“属下记得,可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兰儿与她的婢女,情同姐妹,感情深厚。“龙璟宸悠然长叹:“兰儿她故意避而不见,想来是孙神医替她乔装易容的。你我或许辨认不出,可是芍药身为兰儿的贴身侍女,是最熟悉她的人。若非早已认出了她,你觉得以这对主仆的感情之深,芍药这丫头会愿意将自己卖身给他人?“ 李安一击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少年就是夫人!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属下这就去将夫人请来。“ “慢着。”龙璟宸喝止。 “殿下?” “随她吧!她想要游山玩水也好,浪迹江湖也罢,本王暗中陪着她便是。“龙璟宸道:“余烬有一句话说对了,兰儿本就该效仿翱翔天际的雄鹰,而非被囚禁在王府里的金丝雀。“ “可是……夫人并非寻常身份,如何能放任她浪迹江湖?殿下难道不知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吗?“李安更担心自家王爷也想浪迹江湖的心思。 龙璟宸却道:“不破不立!太子和晋王斗得你死我活,目前朝中局势紧张,留在京中并无益处,不如就交出代理朝政大权,游历各国,倒也算是一条出路。” “朝中形势属下不懂,一切全听殿下的。殿下去哪,李安就去哪!“李安这一根筋的家伙,忠心耿耿的态度很是可爱。 龙璟宸微微一笑,吩咐道:“本王要回京一趟,今夜,你便易容混入那群乞丐之中,暗中保护夫人的安全。“ “是。”李安应声。 白玉兰哪里知晓,她才易容出逃不过一日,上苍就安排她与龙璟宸在这家客栈相遇,且这位爷仅凭芍药小丫头一个不合常理的卖身举动,轻易就推断出她的真实身份。 其实,白玉兰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想逃。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只是想对龙璟宸避而不见。至于为何避而不见,其中的原因,她没有去深想。倘若她能深想想,或许就会明白自己对龙璟宸的真实心意。 然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勇敢面对。 如今的白玉兰,心里就像扎着一根刺,吐不出也吞不下,折磨了她,也折磨着龙璟宸。为难了她自己,何尝不是为难龙璟宸?所以说,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有时候会犯傻,傻傻地自以为是替对方着想,实际上两个人是在互相伤害互相折磨。 人生如梦,白云苍狗。对对错错,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难弃者,一点痴念罢了。 一夜无话。 昱日清晨启程时,白玉兰一行三人,变成了一行二十余人。临行前,芍药去跟恭王辞行,她冥思苦想了整夜的借口还没说出来,没想到恭王就爽快的同意了。 “你去吧!若有你家小姐的消息,还请告知。“ 龙璟宸满脸病容,说出这番话时,芍药心下愧疚又难过,几乎就想说出真相,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叩了头毅然决然离去。 一行人雇了两辆马车,浩浩荡荡朝南方行去。 易容成家丁模样的李安,落在马车后面,顿住脚步,回头朝客栈看了一眼,不出意料,他家王爷果然站在窗边,一路目送。 李安心里酸涩,很想冲到队伍前面去告诉夫人,王爷为了她这一个月来连日咳血,劳心劳力,连政务都不顾,一门心思只想找到她的下落,确保她平安无恙。夫人怎么能如此任性如此狠心?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说浪迹江湖就浪迹江湖呢? 可他明知不能这么做!也不敢冲过去! 前面那辆马车内,三个人因为去哪里的问题,已经吵翻了天。孙神医坚持要去南方,也就是南楚国境内,理由是江南诗情画意,闽南山区药材品种齐全,正适合初学医术者辨认。 白玉兰坚持去北燕国,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她那条宠物蛇的安危,珈蓝大师既然是北燕国国师,自然要去北燕国才能找到小青。另一个原因,她因为前世被设计陷害致死,下意识排斥去南楚国。 主要她还十足的把握,哪怕查明真相,她实力不济又能如何?凭她一己之力,难道能与一国相抗衡吗? 芍药当然站在自己小姐这边。 于是,两个女娃和一个玩世不恭没半点正行的老头子,在马车内展开了唇枪舌战,激烈辩论。白玉兰起初发表了意见之后,便不多言。实际上是芍药和孙神医两个人一直在打口水战。 至于另一个小透明,沈砚,他压根不关心去哪。游历天下,反正回不去,南楚国要去,北燕国也要去,最终还是要回到东周国,他觉得车内三个人的争执完全没有必要。 吵来吵去的,有辱斯文!嗯,他是读书人。古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今日他算是彻底领教了。 一路南行,一路争执不休。 沿着官道行驶数日,眼看已到三国边界,向南是南楚国,向东北是北燕国,掉头就是东周国,车内三个人还没吵出个结果,到底去哪?一群人站在官道口,啃着干粮,面面相觑。 ”臭小子!别只顾看书,你来决定!去哪?“ ”我没意见。“沈砚头也不抬,只回了这么一句。 “去北燕国!我家小姐要去找回她的宠物蛇。”芍药忙开口发表意见,“小青对我家小姐很重要,必须去北燕国。然后再去南楚国。” “丫头,时值二月,北燕国天寒地冻的,寸草不生,去那鬼地方干嘛?等到了入夏时节再去不迟。先去南楚国!南楚国正值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此时去刚刚好。 第70章 坠马 “我不同意!”白玉兰出声。 “我也不同意!”芍药见机立刻道:“二比一。孙神医,少数服从多数。我们就决定去北燕国。” 孙神医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冲着沈砚道:“喂!书呆子,你也表个态。现下二比一。老头子我可提醒你,你那妹子身患隐疾,而医治这隐疾的药材全在南楚国境内。何去何从?你自己选。” 沈砚纠结着,最后默默抬手,指了指南楚国的那条官道。 芍药也有些动摇,白玉兰瞪过来威胁,芍药比沈砚还纠结,最终也站在了孙神医这边。 “芍药!连你也背叛我?“白玉兰恨铁不成钢。 芍药忙解释:“公子,我也是为你好,真的!就算让我死,我也不会背叛公子的,可是……可是……” “哈哈哈哈!一比三!去南楚国!就这么定了!”孙神医得偿所愿,心情极佳,当即拍板定下方向。 白玉兰气得心肝疼,无奈寡不敌众,败下阵来。她气呼呼夺过一匹马,一跃而上,拍马扬鞭,扬长而去。 “小姐!” “妹子!” “丫头!” 三个人情急之下的称呼,暴露了白玉兰的真实性别。旁人可能不会多想,易容成家丁的李安,心神一颤,立时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紧跟着追了过去。夜辰这小子十分机灵且十分有眼色,也忙招呼了几个青壮年追上去。 “快快快,全部上车。” 孙神医没想到白玉兰脾气这么大,对去南楚国这件事的反应更是反常,可也深知她的身份,唯恐她有个闪失。 “夫人……”李安急呼,猛然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改口道:“公子!公子快停下来!公子!” 白玉兰车马狂奔,李安紧追不舍。 后面远远吊着夜辰等几个人,再后面是两辆疾驰的马车。马车上是焦急张望的孙神医、沈砚、芍药等人。 日渐西沉,天色渐暗。 白玉兰这么一路策马狂奔,虽然行驶在通往南楚国境内的官道上,可官道上并非只有她一人一匹马,对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和马车也不少。亏得她马术不错,烈马飞驰,速度极快,一次次险险避让开行人,却把后面的李安吓出满身冷汗。 “公子!快停下!” 李安拼了命一般,策马追赶,一点点拉近两匹马之间的距离。他情急之下的呼喊,暴露了真实的嗓音。 呼呼风声中,白玉兰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意识回身望去,人还没看清楚却感觉到前方引发了一阵尖叫和慌乱。 “啊!救命!” “快闪开!” “吁——”白玉兰忙掉转视线,身体比大脑反应还迅速,第一时间便勒紧缰绳,硬生生逼得身下那匹马倒立而起,两只前蹄在半空中踢打了几下,险之又险的从对面一名行人的头顶,一跃而过。 马儿受惊,前蹄一落地,便暴躁地摇头摆臀,狠狠将白玉兰给甩下了马背。白玉兰一惊再惊,猝不及防,在她摔出去的同时李安几乎吓破了胆,顾不得自己的马,扔了缰绳,整个人如箭矢一般疾射而出。 妈呀!这一摔肯定非死即残。 白玉兰脑中一片空白,瞬间只闪过这个念头,根本来不及自救,只能紧闭双眼,听天由命。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她的腰身上不知何时缠上一只手臂,稳稳接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她猛地睁眼望去,那一袭墨袍白衣,再熟悉不过。 是他—— 龙璟宸!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生死存亡关头,是他救了她。一次次,数不清他救过她多少次,帮过她多少次,又默默为她做过多少事,白玉兰此时此刻真有些恨自己,不明白自己跟他到底闹什么别扭。 是因为他可能是她前世的仇人,这个原因吗?那她查明真相,确认之后,一刀杀了他便是。可为何……为何……不愿意去接受这样一个真相?为何从心底排斥他是仇人?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一瞬间,白玉兰眼眶有些湿润。 如此俊美如斯,高贵如斯,完美如斯的男子,待她之心一片赤诚,而她却顾忌家仇国恨,无法对他彻底摊开心扉不说,却还要和这此人一生一世捆绑在一起。天意弄人,难道听天由命吗? 龙璟宸,究竟是不是她的仇人? 是不是?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她对他狠下心的答案。 白玉兰微微闭眼,两滴晶莹的泪水,便顺着她的脸庞滑落而下。皮肤虽然易容有些黝黑,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如何也隐瞒不了。 龙璟宸抬手,无比温柔替她拭去眼泪,心疼到了极点。 刚刚那一瞬间倘若他慢半拍,后果他不敢去想。哪怕直到此刻她已被他牢牢搂在怀中,差点失去她的那种恐慌和害怕感,也没有减退半分。 真的好险! 就在这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寸步不离!自此刻开始,他要寸步不离守着她,护着她,再也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失去她,这样的惊吓,他龙璟宸真的承受不起。 脸庞上察觉到多了他的手指肚,轻轻拂去泪水的动作,白玉兰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猛然睁开了双眼,用力一推,挣脱了他的怀抱。 “王……公子!可有伤到哪里?”李安气喘吁吁,脸白如纸,别说龙璟宸受到惊吓,连他这次也吓坏了。 “我没事。”白玉兰摇了摇头,这才调整情绪,冲着龙璟宸道:“多谢。” “你没事,我有事!“ 之前那位差点丧命在马蹄之下的行人,怒气冲冲跑过来,指着白玉兰的鼻子连声怒骂:“你会不会策马?不会就老老实实走路!刚才差点害死我,你知不知道?“ “抱歉,我……“白玉兰抬头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脸色煞白煞白,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这人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随从,本在前面行走,突然天降横祸,差点丢了小命,生气发火本也在情理之中。主家坐在后面的马车之中,此时一只保养的极其好的手,挑起了车帘。 第71章 神秘主仆 “阿贵!“ 这个声音一开口,龙璟宸发现白玉兰十分异常,她下意识朝他身后躲了躲。低垂着头颅,似乎唯恐对方人认出她一般。 “爷!”那少年立马折回去,无比恭敬站在车旁。 “人没伤着吧?” “没……“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要赶路。” “是。”那少年狠狠瞪过来一眼,这才扬声道:“走!” 那只漂亮的手,收了回去,车帘缓缓落下,未曾露出车门那位主家半分真容。龙璟宸却发现,白玉兰很不对劲。 她一直缩在他身后,手中紧紧抓着他一片衣角。 显然很忌惮那车内之人。 那人是谁?为何会令她如此忌惮? 龙璟宸暗自对李安使了个眼色,李安会意,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事后,定要查一查那马车内的主家和白家有何关联。 “噗!” 倏地,龙璟宸喉间一甜,忙偏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紧跟着摇摇欲坠。白玉兰近在咫尺,看到这一幕大惊,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殿下……”李安过于关切是声音,出卖了他的身份。 白玉兰瞥过来一眼,却没工夫跟他计较,只是紧张问道:“怎么回事?” “王……主子,爷定是擅自动用内力,遭到了反噬。”李安忙解释:“除夕夜那天,主子身受重伤,爷为了尽快替主子医治,已经遭到过一次内力反噬。这些日子为了寻找主子的下落,更是劳心劳力……” “行了,别说了。”白玉兰截口,“人都昏倒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快去请孙神医!” “哦是是是……”李安忙转身去寻。 白玉兰扶着龙璟宸缓缓就地而坐,内心里抑制不住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是她太任性,才会害得他明明身患寒疾却还为了她一日日伤心伤神。这样一个几乎豁出性命待她的男子,若非她的仇人该有多好! 唉!天意为何这般弄人? “谁?谁快死了?谁?”孙神医咋咋呼呼冲过来,一看见龙璟宸,整个人都傻眼了。救,还是不救?他的眼睛直瞟白玉兰。 “愣着干嘛?救人!” “哦哦,”孙神医回过神,“丫头,这可是你让我老头子救的,人救了之后,你可别秋后算账。” “废话真多!”白玉兰没好气道:“凭他的身份,你敢不救?” “嘿嘿……”孙神医十分有骨气道:“只要你说一句,不救,老头子宁可得罪朝廷,绝对做到见死不救。万一丫头你事后找我老头子算账,我可吃不消。” 白玉兰被这话给噎了下,才别扭道:“先救人再说。” 孙神医这才上前施救,边把脉嘴里边嘟囔:”哎呦喂,伤成这样还没死,也算是他命硬。丫头,我可告诉你,他这寒疾原本就不易根治,这前后数次妄动内力导致气血逆行,我看你也不用亡命江湖躲着他,就把他扔这里,过不了一个时辰他必定一命呜呼。“ “什么?”李安吓得大喊。 白玉兰也被这番话吓到,满脸皆是紧张,着急道:“那你还不快救人,说这么多废话干嘛?快救人!他不能死。” 孙神医似笑非笑道:“呦,你这是心疼上了?” “谁心疼?”白玉兰矢口否认,“我是怕他死了,连累许多人跟着陪葬。“ 孙神医哈哈大笑,并不揭穿她的口是心非,一边望闻问切,一边抛出一个药瓶给白玉兰,“我这救命的丹药十分珍贵,是我师傅生前留下的,一粒便可保他一个月性命无虞。” 白玉兰忙打开药瓶,倒出里面赤红的药丸,捏开龙璟宸的下颌,喂入他口中。片刻后,便见他喉咙滚动了下,显然是已经咽下去了。 这时候,两辆马车相继赶来。 沈砚、芍药等人慌慌张张围上来,加上旁边围观看热闹的行人,简直将这处通往南楚国的官道围得水泻不通。亏得李安机灵,眼见那药丸服下之后,松了口气,忙招呼着夜辰等人和气地驱散围观者。 盏茶功夫后,龙璟宸才悠悠转醒。 “上车!先离开这里。”白玉兰起身,发号施令后便转身上了马车,面罩寒霜的样子与刚才的紧张担忧,判若两人。李安搀扶着龙璟宸快步跟着上了马车,却被白玉兰喝止:“谁让你们上来的?去坐后面那辆车。” 李安不管不顾,将龙璟宸整个人朝马车中一推,人一溜烟便离开了。好巧不巧,龙璟宸正砸在白玉兰身上,两个人齐齐倒在马车内。 侍女芍药红着眼睛上车后看到这一幕,很识趣,转身在车板上坐下来,冲着李安喊了句:“来赶车。” 李安忙几个起跳间,人已飞身跃上马车。 孙神医在旁看着这一出又惊又险的闹剧,一阵摇头叹气,十分自觉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是命,躲不过! 是缘,扯不断! 是劫,逃不开! 他活了大把年纪,也不仅要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可以肆意妄为,可以死命折腾,却如何也逃不出命运的安排。 夜辰等人和孙神医挤在一辆马车上,纷纷追问那位墨袍白衫的男子究竟是谁,看起来出身不凡的样子。 孙神医瞪着眼,警告了一句:“不该问的别问。” 夜辰等人立时吓得唯唯诺诺,再不敢多问半句。后面这辆马车安静了,前面那辆马车也正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龙璟宸被推入车内时,惯性向前扑去,结果刚好扑倒在白玉兰身上,两个人一起滚倒在宽敞的马车内,以男在上、女在下的不雅姿势。 他的头,好巧不巧正砸在她软软的胸口处。 白玉兰的脸腾地火烧一般,推开他也是,继续躺着不动更不妥,一时只觉得两世为人都没经历过,像此刻这般尴尬的境地。 明明怒气攻心,却羞臊到极点,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心底盼着龙璟宸自己爬起来,可这位爷像是睡着了一般,好半天竟纹丝不动不说,似乎连呼吸也越来越浅…… 该不会李安用力过猛,害得这位爷又昏过去了吧? 第72章 兰儿喂我可好? 好半晌,白玉兰强忍住羞恼,鼓起十二分的勇气,用力推了龙璟宸一把,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身上的男子死沉死沉的,压根推不动分毫。 她无奈放弃,却偏了偏头,朝胸口那颗脑袋望去。 只见眉目如画的男子,正双目紧闭,整个人好似睡着了一般。鼻息间却传来一阵阵药香,是他身上惯有的味道。 李安这个蠢货,刚才那一推,该不会暗自用了内力吧?否则这位爷怎会又昏过去了?定是李安那个蠢货,好心办坏事。白玉兰在心底将李安骂了无数遍,又推不开身上的男子,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白玉兰对着车顶翻了无数白眼,最后实在也是累极了,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休息,没想到竟也跟着睡着了。 龙璟宸不知何时悄然睁开双眼,这才翻身侧躺,顺势将白玉兰揽在了怀中。睡梦中的白玉兰毫无半点防备,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猫般,习惯性地窝入了熟悉的怀抱之中,就像以前在恭王府里二人同榻而眠一样。 他性感的唇角,一点点上扬。 龙璟宸觉得,他这位侧妃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明明跟他闹情绪负气出走,结果一见他吐血就又紧张又担心,哪怕明知他在装晕也没真舍得推开他。 没错,他在装晕。 吐血是寒疾复发所致,可之前在官道上的昏迷,却是他故意为之,否则,还真测不出他这位侧妃对他的在意。 龙璟宸无声地笑,十分享受这一刻。 所幸,马车内原本就铺着厚厚的毯子,细心周到的侍女芍药更是提前就在马车内备有小小的炭炉。他将墨色长袍一抖,紧紧裹住二人的身子,便感觉不到半丝寒冷。 嗯,其实是心里,很暖很暖…… 外面车架上的芍药,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到车内有任何动静,十分疑惑。据她推测,依她家小姐的暴脾气,此时就算没将王爷给扔出去或者暴揍一顿至少也会骂几句,可是马车内太安静了。 安静的过分!不太正常。 芍药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便悄悄掀起车帘一角朝里面偷瞄,结果一看之下,顿时脸如火山,羞的忙一把将车帘放下。 李安看在眼里,肩膀撞了她一下,力道不大,却吓得芍药如受惊的小鹿般差点跳起来。本想开口骂他,似乎顾忌车内二人,只拿一双喷火的眼睛瞪着李安无声质问。 ——你干嘛? ——车内什么情况? ——哼,与你无关。 ——说说嘛。 一个瞪眼怒哼,一个挤眉弄眼。二人无声交流着,芍药别过头不搭理这小子,李安追问无果,只好专心驾车。 一路无话。 白玉兰醒来时,正值夜半三更时分,两辆马车停在官道旁的一处林子中,夜辰等人生了篝火,聚在一起烤野兔。 她是饿了,闻到烤肉的香味,人就醒了。醒来之后才发现,她整个人都被龙璟宸抱在怀里,而她的手脚也正牢牢抱着他的腰身。两个人裹着他的墨袍,相拥而眠的样子,让白玉兰一阵尴尬一阵慌乱。 她猛地一推,这次竟然顺利推开了他。 白玉兰三两下爬起来,见他依旧紧闭双眼昏迷不醒的样子,心头如小鹿般乱撞,急忙转身跳下了马车。 “公子醒了?”芍药大喜,忙小跑过来,拉着白玉兰到篝火旁坐下。 李安正拿匕首隔开烤熟的兔肉,递过来一只兔子腿,“公子尝尝,很香的。爷呢?还没醒吗?” 白玉兰不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明明早就饿坏了,闻到如此诱人的香味,肚子也不争气的跟着唱空城气,可她傲气的很,就是赌气不接。 芍药一把接过,转手硬塞在了白玉兰手中,“别气别气,大家都知道公子在生气,但再怎么生气也别跟自个的肚子过不去。饿坏了公子,就算别人不心疼,奴婢也心疼啊!” “啊呜!”白玉兰泄愤般咬了一口肉,边嚼着边用凶狠的目光瞪着李安。这小子竟敢乔装,混入她新契约的这群乞丐之中,伪装家丁模样。 真是可恨至极! 若不是这小子,龙璟宸哪能这么轻易找到她的行踪?若不是这小子,龙璟宸哪能这么巧合在官道上及时救了她?哼! 李安自知理亏,忙溜之大吉。 龙璟宸一脸苍白被李安扶下马车,白玉兰一见他,脑海里想起在马车内二人相拥而眠的一幕,免不了尴尬羞怒。芍药十分有眼色,冲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夜辰等人忙各自起身散去,李安也跟着离开。 “兰儿。” 龙璟宸轻声唤,温柔无比,情意绵绵,带着多日的相思之苦。一双星眸,熠熠生辉,比天上的星辰更为耀眼夺目。 白玉兰满心的怒火,在他的眼神下,也渐渐熄灭了。扫见他苍白的脸色,再听到他隐忍的轻咳声,她终是一叹,起身走了过去。 “伤好点了吗?” “无碍。” 她主动起身来搀扶,龙璟宸受宠若惊,却紧跟着连咳了几声,惹得佳人更为关切紧张。 “还说无碍?你就只会逞强吗?” 龙璟宸只是笑,笑得美若谪仙,却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傻瓜。白玉兰看到他这个样子,真是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 “坐下,荒郊野外,只有这些野味,王爷若是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 龙璟宸咳了半天,气都喘不均匀,看起来却很开心。白玉兰扫了他一眼,暗恨自己的心软,默默扶着他坐下,又默默起身拿匕首去隔篝火架上的烤兔肉,一片一片切给他吃。 “有点烫。” “兰儿喂我可好?”龙璟宸示弱。 “王爷自己没有手吗?“ “本王手脏。”龙璟宸晃了晃一双干净漂亮的手掌。 白玉兰翻着白眼,没好气道:“我手也脏。” “本王不嫌弃。” 白玉兰懒得说话,直接用匕首扎了一片肉,喂入龙璟宸口中。龙璟宸轻轻咬入口中,慢条斯理嚼着,感觉以前吃过的任何美味佳肴都比不上这一口她亲手喂的兔肉。 那享受的神情,那满足的神态,不知情者还以为他正吃龙肉。白玉兰看在眼里,忍不住抖了抖,一阵恶寒。 “还要。” …… 吃吃吃,吃死你! 白玉兰心中暗骂,拿着匕首的手却没停下。这一刻,二人只顾一个吃一个喂,谁也不提在马车中的共眠,也不提别的任何事,只愿意静静享受这一刻单独相处的温馨。 第73章 公主之死难道另有隐情? “好香好香好香!” 孙神医咋咋呼呼的声音,忽然闯进来,打破了二人之间难得的氛围。他人还没走到篝火旁,便先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这处密林紧邻官道,但为了靠近水源,实际上已经偏离了官道很远。二月倒春寒的天气,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四周漆黑一片,置身密林之中便有种阴森森的恐怖感。 密林的另一个方向,今夜正在上演一场杀戮—— 西夏国虽已覆灭,却留下来一支骁勇善战的天罡军。天罡军,自西夏王交给昭阳公主那一日起,便随着昭阳公主南征北战,抗南楚,退北燕,短短五年时间便打磨成一直骁勇善战战无不胜的精锐部队,天罡军中人人皆可以一敌十。这支天罡军,南楚国君一直想收为己用,可惜,如今的天罡军副将温一盛,却是个硬骨头,软硬不吃,竟带着残余的天罡军一路杀出重围,一路逃亡。 南楚国君派兵追捕,已经十余日。今日便将温一盛和残余的天罡军等人围堵在南楚国与原西夏国接壤之地,恰巧就在这片密林附近。 南楚国这边,主将萧和领着一批士兵马不停蹄日夜追赶,正和天罡军交手,拼个你死我活。萧和明显不是温一盛的敌手,可这并非单打独斗,萧和带的人手远比天罡军这边多了三倍。 温一盛带着不足百人的天罡军,即便以一敌十,一时之间也很难从萧和数千人手中顺利脱身。何况天罡军被囚禁关押期间,数次被拷打,加上连日逃亡,一路与萧和的人数次交战,几乎人人身上带伤,早已体力不支。 那位名唤“阿贵”的少年和他的主子,便是为天罡军而来。 “温将军!” “这位英雄好汉,敢问你是……“ “温将军可还记得昭阳公主大婚,是温将军一路护驾,你我曾在大婚当日有过一面之缘。“ “你……是你!太子殿下?” “不错!正是本宫!” 温一盛满身污血,手中长枪猛然一挑,直接将萧和击落马下,趁着这空隙他认真打量了说话那人,果然和公主大婚当日所见的南楚太子长得一模一样。南楚太子……不,如今应该称呼前南楚太子,轩辕博,人中龙凤,仪表堂堂,即便如今被誉王得势成了南楚新君,他迎风而立的身姿依然挺拔如山,不怒自威。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早已……早已……“ “死了是吗?”轩辕博无声苦笑,“没错,瑜儿身死那一刻,本宫也萌生过随她而去的念头,可是,轩辕昊夺了本该属于我的皇位,也是他设计陷害了瑜儿,致使瑜儿死不瞑目。这仇如海深,这恨比天高,本宫若不杀他,如何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爱妻?“ 温一盛心头震撼,惊骇:“公主之死难道另有隐情?“ 轩辕博颔首,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日我便是来搭救温将军的,待我们脱身之后选个安全的地方,我自会一五一十告知与你。“ “好!” 温一盛对轩辕博深信不疑,冲着他是昭阳公主的夫君这一层身份,冲着他肯替昭阳公主报仇雪恨这份深情,他对轩辕博根本没有半点怀疑。 “杀!冲出去!” 有了轩辕博的帮助,温一盛带着天罡军勇猛无比,奋勇死战。其实,萧和早就在旁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谈话内容,初见死而复生的前南楚太子真容时,他也是惊骇莫名,顿时明了这背后只怕另有隐情,当即便没了战意,可是皇命难违,如今坐在南楚国皇位上的是轩辕昊。 萧和有心放水之下,倒真被温一盛杀出重围,冲出一条生路来。天罡军且战且退,进入了这片密林之中,百余人疯狂奔跑逃命。 轰隆隆! 千人的队伍,马蹄声如雷。 龙璟宸立时色变,忙拉着白玉兰飞身而去,扬声吩咐:“快上车!立刻离开这里。” 李安急忙去驾车,其他人也纷纷挤上马车。几乎是两辆马车刚出发,后面天罡军便到了篝火附近,紧追着马车后面疯狂逃命,因为在他们后面还有千余人的南楚士兵在追赶。 白玉兰白忙之中拉开车帘朝后张望,一见之下,整个身躯都颤个不停。 温一盛?是他! 天罡军在前世的温瑜手中,随着她南征北战五年之久,每一名将士的名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温一盛作为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大将,曾是她的左膀右臂,如何能认不出来? “停车!”白玉兰大喝,人已掀开车帘一跃而下。 “兰儿,危险。”龙璟宸急忙阻止。 白玉兰充耳不闻,整个人迎着天罡卫飞奔而去,眼看着便要与冲在最前面的一人撞上。那人高大威猛,残破的衣袖露出小麦色的皮肤,手中握着两把斧头,杀伤力极强,他早已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黝黑小子”,正打算一斧头砍下去,猛然听见一声—— “乾一!” 这熟悉的名字,是他的名字没错! 这陌生的黑小子是谁?他为何知道能喊出他的名字? 乾一大骇,倏地掉转方向,那两把斧头硬生生越过白玉兰砍在了旁边一棵参天古树之上。他一扭头,瞪着两颗眼珠子怒吼:“小子!找死吗?你是谁?你认识俺?” 白玉兰噗嗤一声,失笑出声。 乾一老家在河南,说的一口河南话,在进入天罡军之前,其实也只是流落街头的一名乞丐。温瑜见他身材魁梧高大,是不可多得的习武之才,便起了爱才之心,这才将他收入麾下。 这小子,不仅开口闭口“俺咋咋”,还喜欢吃大蒜,饭量堪比一头牛,关键是吃了大蒜那口气真是……让人恨不能避而远之。 白玉兰双手一拦,挡住所有人的去路,语含嘲讽道:”我是谁你没资格知道。天罡军赫赫威名,从来只有战死,绝无一人临阵退缩!乾一,你,还有你们,今日竟然如此狼狈逃亡,不觉得耻辱吗?“ 第74章 天罡将士,至死方休! “你!你懂什么?” 乾一跺脚,用力抽回武器,一斧头便要砍过来。白玉兰本可躲开,只是身后追上来的龙璟宸快她一步,早已命李安一剑将这夺命斧头挡下,揽着她的腰身飞快后退了数步,拉开白玉兰与这群危险人物之间的距离。 李安和乾一眨眼间打了起来。 这时,天罡军人群中央的温一盛赶上前,他的身旁还有前南楚太子轩辕博。逃亡的天罡军队伍被迫停了下来,后面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显然萧和的队伍很快就回追上来。 “何人挡路?”温一盛声如擂鼓。 乾一正忙着打架,没空回话。白玉兰隔着数步的距离,人多眼杂,不方便此时暴露身份,但她下车之前脑子里已想好了一个妥帖的身份。 “是我!” “你是何人?” 温一盛自然认不出易了容的黝黑小子,即便在场的前南楚太子,前世温瑜的夫君,也没能认出来。 白玉兰不说话,只从怀中掏出一物,随手一抛,正好被温一盛接在手中。那是一把木梳,极为普通的木梳,还有些老旧。 温一盛见之色变,“你,你是……墨公子?“ 白玉兰推开龙璟宸,上前一步道:“温将军看我这样子,像吗?” 温一盛上下打量半天,再度色变:“阁下易了容?你究竟是何人?” “温将军好眼力!”白玉兰义正言辞道:“我且问你,骁勇善战的天罡军为何今日沦落成了丧家之犬?“ 这话一出口,旁人不知如何想,却给了温一盛一种昭阳公主附身的错觉。这语气,这气势,分明是昭阳公主无疑,可众所周知,昭阳公主温瑜,也就是南楚前太子妃淫乱后宫,三年前已自尽身亡。 温一盛望着皮肤黝黑的小子,一时心神震荡不已。 便在这时,轰隆隆的马蹄声到了眼前,天罡军再度被萧和的人马团团围困。这次,双方没有立刻展开厮杀,只是对峙着各自等待主将的命令。 萧和一身戎装,高坐马背之上。 白玉兰一眼望见,自然认得这位南楚国的大将,冷笑道:“温将军,莫非是因为此人?温一盛!你可还记得,天罡军第一战,敌方是何人领军?在何地?败于何人之手?“ 一时间,满林寂静无声。 所有天罡军将士皆看着温一盛,因为他们之中大多数是后来加入的,即便了解天罡军第一战的实情,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曾亲身经历。 唯有他们的主将,温一盛,曾参与了那一战。 记忆的匣子被猛然打开,那惨烈悲壮的一幕幕,如流水般自温一盛脑海中宣泄而出,他明明记得清清楚楚,却在对面肤色黝黑的小子逼问之下,好半天脸色变了又变,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白玉兰静静等了片刻,见他不开口,才道:“八年前,南楚国挑衅滋扰西夏国边境,天罡军首次出战,五万士兵在济州迎战南楚二十万大军,浴血奋战,决不退缩,至死方休!敌方将领便是此人,南楚国大将萧和萧将军,号称常胜将军,却败给了天罡军。自此,天罡军一战威震天下!“ “那一战的惨烈,无需我来形容,诸位也能想象到!“ “南楚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七天七夜,血流成河,天罡军五万士兵只留下不足二十人,可这些人个个铮铮傲骨。温一盛,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吗?你可还记得天罡军的军魂?“ 温一盛身形颤了颤,倏地朗声道:“天罡将士,决不退缩!保家卫国,至死方休!” “天罡将士,决不退缩!” “保家卫国,至死方休!” 百余人跟着嘶声裂肺大喊,仿佛要喊出心中的不甘,吼出这世道的不公平,更要对着苍天立誓,声声震耳欲聋! 许多人莫名泪流满面…… 即便是旁观的龙璟宸和轩辕博,似乎也被这一幕所感染,为天罡军曾经以少胜多一战成名天下的辉煌战绩而心折不已。 昭阳公主,温瑜,乃是天罡军的领军人物。 乱世之中能人辈出,北燕国丞相慕容德,南楚国轩辕氏两兄弟,东周国龙氏三兄弟,哪一个不是文武兼备的人中龙凤?只可惜西夏国已覆灭,谁还记得这位昭阳公主?谁还记得这位在南楚后宫中香消玉殒的冰美人,八年前,又是如何带着五万天罡军打败了二十万南楚大军? 萧和目赤欲裂,大声喝问:“阁下究竟是何人?“ “故人。” 夜色中,别说萧和看不清楚白玉兰的容貌,即便是距离近一些的温一盛等人,同样也看不清楚,只能依稀辨认出对方是位肤色黝黑的少年。龙璟宸容颜无双,却很好辨认,一袭墨袍白衫,几乎是他的标志。 “东周恭王?”萧和一眼认出,为之色变:“王爷为何在此?” 龙璟宸挺身上前,从容答道:“本王寒疾复发,正欲遍访天下名医,凑巧路过此地。” 萧和半信半疑道:“敢问王爷和这位……小公子,是何关系?” “我与他,毫不相干。”白玉兰抢言。 龙璟宸默了默,却道:“于她而言,本王有救命之恩。巧合的是,她的义兄义父皆精于医术,本王正有求于她,这才厚着脸皮一路追随至此。“ 阿贵此时也认出了白玉兰正是白日里在官道上策马狂奔险些害他命丧马蹄之下的“黑小子”,顿时排众而出,怒道:“是你!臭小子!真是冤家路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阿贵!不得无礼!”轩辕博喝止。 阿贵…… 轩辕博…… 这两个人为何也混迹在人群之中? 白玉兰心神一震,下意识朝龙璟宸身旁躲了躲。 龙璟宸诧异望来一眼,敏锐察觉到白玉兰每每见到这对主仆,便很不对劲,这是何故? 白玉兰乃东周子民,自幼长于白府,和南楚前太子轩辕博毫无关系,为何她会如何反常?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连太子都敢刺一剑,晋王也敢玩弄于鼓掌之间,对他这位恭王更是要吼便吼,为何下意识会惧怕轩辕博主仆?还有,兰儿她为何对天罡军的成名之战如此熟悉? 八年前的她,应该才五六岁,如何会知晓天罡军与南楚二十万大军是如何浴血奋战之详情的? 第75章 轩辕博 “龙兄!别来无恙!” “轩辕兄!” 轩辕博和龙璟宸见礼,两人同样出身皇室。 同样气度不凡,同样举止有度。 一位如谪仙降世,天人之姿。 另一位则如黄山之松,卓尔不群。 如果说龙璟宸如清风明月,内敛低调,那么轩辕博就好比东升旭日,耀眼夺目,不容忽视。 二人皆是人中龙凤,文武全才,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世人难望其项背。关键他们二人乃皇室贵胄,又都是嫡子,东周,南楚二国之中,唯有这二人无论样貌才华家世背景,文治武功,当真是棋逢对手旗鼓相当。 轩辕博本该死在三年前那场宫变之中,却为何出现在此?龙璟宸心中很好奇,但他也猜想到,必定是这位前南楚太子用了替身,借假死之名隐姓埋名以图他日东山再起。 二人见礼之际,白玉兰忽然递给芍药一个眼色。 芍药会意,悄悄吩咐了夜辰几句,便见夜辰钻入了马车之中,不久之后,马车上空便飘荡着一缕缕的青烟。 这烟……有毒!出自孙神医之手。 孙神医的毒烟,自然不会害人性命,但闻到此烟之人必定立时倒地不起,若无解药,起码得睡三个时辰才会醒来。 整片密林中,陆陆续续有人倒下。 一盏茶功夫不到,几乎所有人都倒地不起,任你打骂也不会醒来。萧和所率领的千余人尽数从马上跌下来,就连马儿也摇摇晃晃一副喝醉酒的怪样子,天罡军这边也无人幸免。 马车内孙神医等人自然平安无恙,马车外能站着不倒的人也只剩下两个人:白玉兰和龙璟宸。 芍药早已取来了一个鼻烟壶,让二人嗅了嗅。 鼻烟壶中便是解药。 在白玉兰的授意之下,芍药跑来跑去一一救醒了天罡军。百余人,也忙的她累出一身冷汗来。 “乾一,抢马!温将军,带人去把他们绑起来。”白玉兰直接下命令。 乾一不服气:“俺凭什么听你的?” 温一盛抬脚踹来:“快去!” 乾一怒瞪白玉兰,这才喊了一批人,去抢马。抢了之后,又帮着芍药救了所有人之后,又开始救马,不救不行啊,马儿像喝醉一般待会怎么驮着他们逃命? 温一盛深深看了白玉兰一眼,这才转身去干活。等天罡军将萧和等人一一绑在大树上之后,这边乾一已经将鼻烟壶在每匹马鼻前嗅了一遍,百余人齐齐翻身上马,动作划一。 温一盛却来到了白玉兰面前:“敢问……公子名讳?” 白玉兰不答。 芍药机灵,上前凶巴巴道:“别问了,虽然你是将军,但我家公子不想说,任谁也勉强不了。再说了,你为何这么没眼色呢?没看见我家公子易容乔装了吗?这不就是不想让别人知晓真实身份吗?行走江湖,要懂得保护自己,温将军到底懂不懂?” 温一盛被一个小丫头连番数落,又不好发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气得不轻。 龙璟宸出声道:“久仰天罡军威名,自西夏国覆灭之后,天罡军便消失无踪,看样子你们是从南楚国一路杀过来的,难不成你们一直被囚禁在南楚国境内?“ “正是。”温一盛点头,难掩痛苦之色。 龙璟宸与白玉兰对视一眼,又问:”不知温将军打算要带着部属前往何处?” 温一盛道:“原本打算去昆仑山寻找圣殿殿主的下落,如今我改变了主意,“他认真看着手中那把木梳,“我要找到这把木梳的主人,问清楚一些事情。“说着眼神有意无意间落在了咫尺之外,肤色黝黑的小子身上。 白玉兰直接无视,神情坦然。 龙璟宸看在眼里疑惑道:“温将军打算去昆仑山找圣殿殿主?不知所为何事?可否告知?听闻圣殿乃是传说中的存在,难道圣殿竟然在昆仑山吗?“ “不错。”温一盛解释道:“若说这世上有人能令昭阳公主复生,唯有圣殿殿主一人。国主临终之际,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去昆仑山,找到圣殿殿主的下落。所以我们天罡军才会从南楚国一路杀到这里逃到这里,天罡军不怕死也决不退缩,可身负国主重托,不得不如此。“ 原来如此…… 白玉兰明白了其中原委,气也消了大半。之前,看到天罡军在温一盛手中沦落为丧家犬,她心中难掩怒火。 “令昭阳公主……复生?”龙璟宸惊骇不已,“人死如何能复生?历代皇室中皆有记载,圣殿的确存在,可圣殿殿主从来没人见过,近百年更是不曾再过问世事,温将军如何寻?死而复生之言,岂不荒谬?“ 温一盛怒道:“王爷可以侮辱我,但请你不要侮辱我们国主!昭阳公主是国主唯一的爱女,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国主既然留下遗言,自有其道理!哪怕千难万险,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昆仑山一探究竟。“ “抱歉!是本王失言了。”龙璟宸忙致歉,转移话题道:“那这木梳的主人……又是谁?温将军为何急着找到此人?难道此人比前往昆仑山更重要吗?“ 白玉兰移开视线,想了想,干脆钻进了马车。 龙璟宸和温一盛齐齐一愣。 “黑小子”这态度,这反应……十分反常啊!这二人此时同样满头雾水,满心疑惑,满腹不解,偏偏谁也不能从白玉兰口中问出心中想要的答案。 “温将军,就此别过。” “王爷,后会有期。” 二人拱手,行礼道别。温一盛深深看了马车一眼,才翻身上马,带着乾一等人踏着夜色扬长而去。黑小子的身份很可疑,故人?谁的故人?能拿出这把木梳的故人,屈指可数。 这一疑问,他只能暂时压在心底。 国主的重托,他不能不顾,前往昆仑山势在必行。只不过他临走之前,特意命人带走了昏迷不醒的轩辕博和阿贵主仆。 这对主仆恰恰是白玉兰最不想见的人! 轩辕博,南楚太子,传闻他死于一场宫变之中。 昭阳公主温瑜,南楚太子妃,传闻她淫乱后宫,自尽而亡。 第76章 什么隐疾 本该是已经化作孤魂野鬼的一对前世的夫妻,却死而复生,意外在通往南楚国的官道之上再度重逢。寄魂重生的白玉兰,自然一眼就能认出轩辕博,她下意识的躲避与惧怕心理,也在情理之中。 假死复生的轩辕博,却并没有认出白玉兰就是前世的温瑜,一者源于白玉兰易容乔装,女扮男装,彻头彻尾成了肤色黝黑的小子。二者,在轩辕博心底,他的太子妃命丧三年前,说不定早已轮回转世,如何能想到她已寄魂重生且就在眼前? 反观龙璟宸,一而再再而三发现白玉兰的异常,从一个多月前他提起温瑜那日开始,她先是情绪大变突然离家出走,继而在官道上听到”阿贵“这个名字时的异常反应,以及今夜种种令他想不透的言行举止…… 龙璟宸确信:兰儿身上藏着许多秘密。 马车内,两两相望,两两无言。他想问,却不敢轻易问出口,怕惹恼了佳人再闹一次出走。 白玉兰看到龙璟宸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只怕根本没法解释清楚,首先一点她寄魂重生这件事说出来谁会信?怕只会以为她得了失心疯,或者直接把她当妖女一把火烧死! 不解释!哼!干嘛要解释? 白玉兰身子一歪,直接倒在芍药双腿上,当枕头,没过多久便睡着了。芍药看看瞪着她的龙璟宸,只能苦笑着请罪。 ——王爷恕罪!我家小姐要如何,我一个奴婢可做不得她的主。 ——你下车。 龙璟宸眼神示意,芍药难以置信的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相信这位爷连她的醋也吃,居然不允许她家小姐枕着她的腿睡觉,还威胁让她下车? 见芍药僵硬着一动不动,龙璟宸直接出手点了白玉兰的穴道,随即便将她捞了起来,自个抱在怀里,再度冲着芍药使了个眼色:你,下车。侍女芍药差点跳起来破口大骂……最后……默默下了车。 王爷的醋意可真大! 马车内安静下来,龙璟宸抱着昏睡的佳人,一阵唉声叹气:“兰儿,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两辆马车按照原定行程,直奔南楚国境南而去。一路走走停停,沈砚跟着孙神医悬壶济世替人问诊看病,行进速度极慢。 起初,沈砚并不感兴趣,后来可能是被整日以静养为由,赖在马车里的某王爷刺激了,竟然一反常态跟着孙神医认真学习医术。 “好好好,你这书呆子,总算是开窍了。”孙神医乐不可支。 白玉兰却狐疑问道:“沈大哥不是不喜欢医术吗?” 沈砚看着她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兴许以后用得着。” 孙神医却哈哈大笑,“我看你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该不会是担心白丫头身上的隐疾,才改变主意的吧?” “当然不是,”沈砚涨红着脸,急忙反驳:“师傅别乱猜,我是因为……因为……因为我娘行医,救人无数,这也是一桩功德,所以我忽然就想通了。” 白玉兰愣了下,隐疾这件事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龙璟宸忽然问:“什么隐疾?” “哦,这个嘛……“ “没什么。” 孙神医还没说出口的话,便被白玉兰拦截。二人对视一眼,孙神医摸了摸发白的胡须,笑嘻嘻闭口不再言语。 龙璟宸狐疑的视线落在白玉兰身上。 白玉兰果断拽走了孙神医,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龙璟宸视线移向侍女芍药,芍药吓得忙有样学样,拉着沈砚便跑开了。 众人这般举止,愈发让龙璟宸确认:隐疾一事,必有蹊跷。难道是……兰儿患有……不为人知的……隐疾?这件事当初白子皓为何只字不提? 龙璟宸这边百思不得其解,白玉兰那边已经开始对化身为家仆的李安兴师问罪。李安有苦说不出,只能乖乖站着挨了白玉兰主仆二人一通臭骂。 “说,你是什么时候乔装混进来的?” “小姐,李侍卫只对王爷忠心,你这样问话,他怎么会说呢?” “芍药!你不会是他们的内应吧?“白玉兰忽然狐疑问道:“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这么顺利找到我?” “冤枉啊小姐!”芍药大喊:“奴婢对小姐的忠心,正如李侍卫对王爷一般无二,不对,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才对!我怎么可能会出卖小姐背叛小姐呢?奴婢就算被活活打死,也绝不会这么做。” 李安瞄过来一眼,没说话。的确不是这丫头出卖了夫人,是他家王爷多智近妖,推断出来的。 白玉兰打量着芍药,沉思:“不对,那日你认出了我之后,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在我眼皮底下几乎没有传递消息的可能……也就是说,是李安早早就混了进来,一路跟踪我们,暗中传递消息,这才泄露了我的行踪。李侍卫,我的推断没错吧?” 李安心肝颤了颤,忙低下头,打死也不能承认。 芍药暴怒:“好啊!原来是你出卖了我家小姐!你混进来,一路跟踪我们,出卖我家小姐,还让我家小姐误会了我!你太可恶了!我……我打死你!” 白玉兰忙一把拉住暴脾气的小侍女,劝道:“别闹,你打不过他。” “我……”芍药踢了两脚,踢了空,余怒未消却又不甘心,吼道:“李安!这事我跟你没完!咱俩的仇结定了!结大了!” 李安扫过来一眼,有些想笑。 芍药这丫头,性子倒和夫人一般火爆,说发火就发火,可这丫头有点傻气。竟敢大言不惭说要打死他?呵呵,他一根指头就能弄死她。 他始终一言不发,可不代表他怕这丫头。 白玉兰忽然冲着李安勾了勾手指,李安十分有眼色,立马狗腿地跑上前,一副卑躬屈膝任凭差遣的模样。 “去告诉你家主子,他该离开了。国家大事他不用管吗?王府里也没事吗?我是不会回去的,你告诉他,我不喜欢他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 …… 李安苦着脸,十分为难:这话他要怎么传达? 第77章 这辈子,你休想另嫁他人 “夫人,属下有句话不吐不快。王爷对夫人的在乎,属下都看在眼里,夫人和王爷闹脾气,孰对孰错,属下无权置喙,可是,夫人也该顾念王爷的一片真心。如今陛下理政,王爷才得以放下国事一路追寻而来,在官道上甚至豁出性命救了夫人,夫人的心难道真是冷的吗?” 闻言,白玉兰一愣,她没想到李安会说出这番话。在外人看来,的确是她任性,是她闹脾气,可谁又明白她心底的纠结和痛苦? 芍药怒道:“你怎么说话呢?李侍卫,我警告你,再怎么说我家小姐也是你的半个主子,对主子不敬,你可考虑过后果?” 李安躬身道:“夫人,属下言语冒犯了。属下只是觉得,王爷待夫人一片赤诚之心,万望夫人莫要辜负王爷才好。”说完,他便转身去传话了。 芍药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跺脚。 白玉兰喃喃自语道:“是我错了吗?他……或许……不是……” 芍药见不得自家小姐这副难受的样子,忙安慰道:“小姐怎么会错呢?无论小姐做什么决定,我都会誓死追随。小姐别听李侍卫胡言乱语,王爷如何待小姐,小姐如何待王爷,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轮不到他一个侍卫多言。我相信小姐!小姐的每个决定必然有小姐的道理!白家人绝不会质疑小姐的任何决定!小姐,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还有整个白家是你的后盾!” 白玉兰忽然轻轻笑了。 是啊,傻傻的芍药就是这么信任她,还有整个白家,她的兄长姐妹,经过这三年,倒真是从来没有人质疑她的任何决定。 “芍药……” 白玉兰忽然心生感触,抬手猛地将芍药抱进了怀里。两个小女孩紧紧拥抱的画面,落入不远处龙璟宸和李安眼底,只觉得这画面十分美。 或许,有什么,就在这一刻不一样了吧…… “王爷?夫人的原话就是如此,您看,我们要不要暂时回避一下,等夫人气消了再……”李安很为难。 龙璟宸看着二女相拥的一幕,心灵十分震动。 “李安,兰儿她……她把侍女当亲姐妹,把本王当仇人,心存戒备,这是为什么?是本王待她不够好吗?“ 李安犹豫着劝道:“王爷,属下觉得,王爷对夫人好的过分了。放眼整个王府,王爷何曾对哪位夫人这般用心过?夫人年纪尚轻,也许根本不懂王爷的心意才会从王府出走。不如,王爷就遂了夫人的心意,等夫人玩够了想通了,自然就会回到王爷身边。” “是吗?”龙璟宸叹道:“可她若是想不通呢?” “想不通……想不通的话,那王爷就要考虑放手,还她自由,任她另嫁他人。”李安壮着胆子说完,整个人急忙一溜烟逃了。 另嫁他人? 另嫁他人? 这个念头出现在龙璟宸脑海里,立时惹得他无名火起,一阵心烦意乱,刚想教训李安,却发现这小子早已跑远了。 他蹭蹭蹭走到白玉兰身边,寒着一张脸,十分严肃说了句:“这辈子,你休想另嫁他人!”说完转身便走,自己找地方发泄怒火去了。 白玉兰一脸懵。 她什么时候想另嫁他人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位爷突然抽的什么风?准是李安这小子,胡说了什么,才闹出这样的误会。 “李安,你给我滚出来!“ “小姐,”芍药提醒:“他早跑远了。” 白玉兰气急,四下寻了寻龙璟宸的身影,觉得有必要当面解开这个误会。找了一圈,才发现这位爷在他们临时租下的这处院子的后院……徒手劈柴。眼见他的右手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她情急之下忙冲过去阻止。 “住手!你干什么?别劈了,停下来。” 她一把夺走那根木柴,他看也不看她,转身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抬手便要再劈柴,她眼疾手快,猛然把自己的一只手掌按在了木柴上。 他若运用内力劈下来,只会伤了她的这只手。 龙璟宸一掌劈下,及时收手,手掌与她的手近在咫尺,可来不及收回的内力还是震得她的手背一阵发麻。等他硬生生撤回内力之时,生生把自己伤得当场嘴角溢出一缕血迹。 “兰儿!” 他一声惊呼,急忙查看她的手,那紧张的模样,落在白玉兰眼底,忽然就忍不住对他心软。 “爷,你的手受伤了。” “无妨,伤到你没有?”龙璟宸不顾自己,却只担心她,再三检查了一番,才终于放下心,猛然便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兰儿,以后任何危险的事都要远离,答应我!除夕夜那晚我差点失去你,那样的煎熬与痛苦,此生我不愿再承受一次,所以,答应我好吗?” 他的怀抱很温暖,令她心生贪恋。 白玉兰整个身子僵着,心莫名颤了又颤。被他这么一抱,好像所有的怒火、所有的纠结,瞬间荡然无存了。唉,也许命中注定他就是她的克星,注定他与她前世今生纠缠不休吗?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推开他,扯下衣袍一角,拉过他受伤的手,细心擦去血迹包扎起来。 龙璟宸静静望着她,火气没了。 长长的睫毛微颤,原来自虐可以让兰儿消气!这一招误打误撞竟然奏效了!他发现,兰儿其实是个很心软的女子,似乎见不得他受伤,他受了伤她也会担心会紧张。这么看来……似乎兰儿心底对他并非无情,只是他们之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好想抱抱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个念头疯了一般在他脑海里冲撞来冲撞去,挥之不去,可龙璟宸硬生生压下去,只安安静静望着认真为他包扎手掌伤口的女子,真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对不起……” 白玉兰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在龙璟宸以为这句话是他的错觉时,又听她用极轻的声音缓缓说道:“之前,是我太任性了。我不该迁怒于你,不该一时想不开就离府出走,害所有人为我担心。爷,这次,错不在你,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不起!” 第78章 余烬vs龙璟宸 龙璟宸再也忍不住,用力一揽,牢牢将连声致歉的女子抱在怀里,险些喜极而泣,千言万语只化为声声呼唤:“兰儿……兰儿……兰儿……” 白玉兰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喜悦与激动,嘴角情不自禁扬起,缓缓抬手抱在他的腰间,给予回应。 “爷,害你为我担心了,我答应你,以后我会爱惜自己的小命。但你也要答应我,下次再生气动怒,也不可以这般自虐。一次次被内力反噬,爷当真不顾自己的性命吗?” 龙璟宸只道:“倘若失去你,我定会生不如死。” 白玉兰仰头问道:“怎么会?爷从哪听来的我要另嫁他人?爷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只是,只是我自己有些问题没有想通,才会闹离家出走。如今我想通了,时也,命也,既然是注定的事,我如何也逃不掉,那我何不坦然接受?爷,我跟你回去。” “兰儿,你真的愿意跟我回去?”龙璟宸简直不敢相信。 白玉兰点点头,叹道:“我入宫,本就是为了替父亲洗刷冤屈,如今因为我的任性,哥哥们肯定担心坏了,四姐五姐也不知近况如何,有没有被太子和晋王刁难?我怎么能抛下这一切说离开就离开?因为我的任性又会牵累多少人?” 龙璟宸又惊又喜道:“看来你真的想通了,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因何事困扰以至于要离家出走,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善后。 你两个哥哥已投身军中,打算建功立业重振白家,至于你的两个姐姐,只要名册还在我们手中,太子和晋王暂时也不会要了她们二人的性命,你大可放心。这次离京之前,我已安排妥当,如今父皇龙体日渐好转,已能处理政务。 你想要的自由,我给你!你想要去游山玩水,我陪你。“ “爷……” 白玉兰热泪盈眶,这次是真的被感动了,没想到龙璟宸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更没想到他会放弃京中的一切,只为了成全她的任性。想来,若非这一出“另嫁他人”的误会,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 “兰儿别哭,你既嫁了我,我便是你的天,自然要为你挡风遮雨。只是,以后无论有任何事,不妨先和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余生很长,我只愿你陪我一起走下去,也定会护你周全,保你一世无忧。“ 龙璟宸沉稳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听在白玉兰耳中,只觉得像被她蛊惑了一般,满心的感动,满眼的泪水。 “兰儿,你信我吗?” “嗯,我信。” 龙璟宸牵起她被内力震到的那只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白玉兰羞的连耳根子都感觉到了一股股的滚烫,随即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是女扮男装,真难为这位爷能对着“黝黑小子”说出这番情话来。 白玉兰宛如被烫到般,忙抽回手,转身跑了。 龙璟宸含笑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渐渐收了笑容捂着胸口一阵急咳。 孙神医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摇着头,口中啧啧有声:“啧啧,真没看出来,原来你是这样的恭王!龙氏这百年来可能就出了你这么一位痴情种。世人都说你不近女色,你说你怎么偏偏就栽在兰丫头手里?” 龙璟宸不理他的调侃之言,默默盘膝就地而坐。 孙神医搭上他的脉搏,又是一声长叹:“你这寒疾,再这么折腾下去,早晚性命难保。自今日起,至少三个月绝不能再动用内力,否则连我这老头子可就真的不管你的死活了。” 三个月……龙璟宸苦笑,虽然兰儿愿意同他回府,可他早就决定陪她游山玩水逍遥度日,如今是他任性,不愿回到京城,不愿让她这般幼小的年纪再卷入那些阴谋诡计之中。 行走江湖,若她有危险,他又岂能袖手旁观? 孙神医收了手,又道:“余烬那小子,只怕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我猜,他肯定会追过来,眼下说不定人已经在路上了。” 余烬,暗阁阁主。 提起此人,龙璟宸顿时心生警惕,问:“可有办法不让他找到?” 孙神医挤眉弄眼道:“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暗阁的情报网,刚巧我老头子很熟悉,要想避开,也不是很难。首先,我们人太多,得化明为暗,分成两路。其次,你得殿后,拖住余烬,之后再想办法脱身,到下一个地方与我们会合。” “好。” “呦,答应这么爽快?”孙神医狐疑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堂堂恭王难道真的怕一个江湖杀手组织?还是说,你其实只是不希望余小子和兰丫头碰面?哈哈哈,你这防人之心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吧?他们只是义兄妹而已。” 龙璟宸却道:“此人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太过神秘,必有企图。孙神医可曾见过余阁主的真容?” 孙神医摇了摇头,无所谓道:“不曾见过,也不关心,老头子只会看病救人,其他事情一概不关心。” 二人商议一番如何摆脱余烬,当日,便兵分两路。孙神医带着沈砚、白玉兰主仆,一行四人下了官道直奔南楚国境内的闽南,恭王龙璟宸则带着十几名家仆和李安继续沿官道前行。 果然,不出一日,余烬便带着一批手下追了过来。 “恭王!” “余阁主!” “我那义妹人在何处?” “余阁主,这么着急找本王的夫人,可有要事?”龙璟宸不疾不徐道:“若有要事,本王可否代为转达?” 余烬眉眼一跳,上下打量着对方,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龙璟宸道:“本王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余阁主海涵。” “什么话?” “男女有别!身份有别!”龙璟宸道:“余阁主若不想害了本王的夫人,奉劝阁主今后还是与她保持距离,方为上策。” 余烬不悦:“她是我的义妹!” 龙璟宸也道:“她是本王的夫人!” 第79章 拼酒/对弈 “你!”余烬深呼吸,调整了下呼吸,才大笑道:“我今日算是领教了,原来堂堂东周恭王爷竟是个大醋坛子。本阁主也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王爷切勿放在心上。” “请说。” “王爷并非义妹的良配,强扭的瓜不甜。” “余阁主请回吧!” “我既然来了,若没有见义妹一面,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她不在这里。” “人在哪?“ “余阁主若有本事,大可自己去找。” “呵!你等着!我一定能找到义妹。” “本王拭目以待。” 余烬本打算转身离开,却见龙璟宸老神在在的模样,明明他也急着寻找白玉兰的下落,却还能稳当当半点不着急坐在官道边上这间茶铺喝茶,由不得余烬不心生疑窦。 “我忽然想起来,一路赶来人困马乏,正好在此处歇歇脚。“余烬扬声道:”老板,来壶茶!再来两坛酒。“ 龙璟宸心中焦急,但面上不露任何情绪。 两坛酒摆上桌,余烬推过来一坛:”王爷可否赏脸,你我今日喝两大坛如何?” “本王不喜饮酒。“ “王爷难道怕了?“余烬笑道:“或者,也可以让你的属下替你喝。” “我来!“李安抢先上前,“我家主子有伤在身,确实不能饮酒。余阁主有此雅兴,在下愿舍命陪君子。” “你?”余烬笑了笑,朝身后唤道:“猴子,你来。” 侯满堂排众而出,轻蔑地扫了李安一眼,当先拎起桌上那坛酒,拍开泥封,举起来便朝口中倒去,一连串的动作可谓一气呵成,连半句废话也不多言。 “好!”身后一群叫好声响起。 李安不甘示弱,跟着开喝。 两方人马就在这官道旁的茶肆内拼起了酒,李安能喝,侯满堂更能喝。这二人之前便有心一较高下,今日才算找到了机会,自是不甘示弱。 喝倒了一个李安,还有十几名家仆替换而上。 喝倒了侯满堂,同样也有暗阁兄弟顶上来。 这场拼酒,一直从晌午拼到深夜,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迟迟未拼出胜负。反倒是龙璟宸和余烬二人,滴酒未沾,始终保持清醒。 “只剩你我了,敢喝吗?”余烬下战书。 “本王不喜饮酒。”龙璟宸不动如山。 余烬只得改变策略,“算了,不为难你。喝酒你我双方就算是平局,你有伤在身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比武嘛,肯定是欺负你,就算赢了本阁主脸上也无光。这样吧,换一种方式比个高下如何?” “棋盘上定输赢。”龙璟宸提议。 “好!“ 一位名满天下的天之骄子,一位称霸江湖的暗阁阁主,便在这官道旁的茶肆对弈,一决胜负。实则,龙璟宸是有意拖延时间,而余烬则整晚句句都在套话,只不过某位爷的话可不那么容易套出来。 二人下了整晚的棋,棋逢对手,半斤八两,居然分不出胜负。这让二人都不敢轻视对方,龙璟宸对余烬的提防之心,更重了三分。 此人绝非只是一位江湖杀手头目这般简单,放眼天下,能在棋盘上与他不相伯仲者,寥寥可数。可余烬此人,却能接连下了一整夜,丝毫不落下风,足见此人智谋无双,其身份愈发可疑。 天色渐亮。 二人面上皆有疲惫之色,眼看着这一盘又是平局,龙璟宸从容地一颗颗收拾棋子,余烬却甩手一抛,任由棋子散落开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胜负难定,不下了。” 龙璟宸手势微微一顿,淡定地扫过来一眼,果断也弃了手中的棋子,一言不发,起身便走。 “喂!这就走了?”余烬飞身上前,挡住去路,笑着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往何处?不如你我一路同行可好?” 龙璟宸冷冰冰丢下一句:“不方便。” 眼见他走到李安身边一脚将人踢醒,李安睁开眼忙一骨碌爬起来,在自家主子的眼神示意下忙跑去驾车。 余烬摸了摸鼻子,十分气恼又无奈。 这位爷已经明明白白表示了拒绝之意,他堂堂暗阁阁主,总不好再厚着脸皮追上去。 “阁主……要跟上去吗?” 侯满堂的话,换来余烬一个怒视,冲着他直接吼道:“跟什么跟?暗阁的脸面全被你们丢光了!没看见义妹压根不在这里吗?怎么打探的消息?还不快去找?” 明明是你下棋下不过人家恭王,只能打个平局,要说丢脸也是你这位阁主丢脸,关我们什么事?侯满堂敢怒不敢言,只能唯唯诺诺应是,转身吩咐打探消息去了。 龙璟宸上了马车,李安驾车,夜辰等一干家仆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前行。暗阁的人马迟了片刻才动身。 余烬口中说着不跟,其实一直暗中尾随其后。 晌午时分,龙璟宸的车队下了官道,直接进了牛溪镇,选了一家客栈落脚,当日便没看见他再走出客栈,倒是李安和夜辰一行人进进出出,忙着各种采买补给吃穿用度一应物资。 “阁主!他们进了牛溪镇!” “阁主!他们住进了客栈。” “阁主……我们该怎么办?” 侯满堂汇报时,心里战战兢兢的,压根猜不透自家阁主的心思。余烬骑在马上,站在一处高坡上俯瞰着小小的牛溪镇,半晌沉吟不语。 “查到义妹的行踪了吗?” “回阁主,少主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四处探查,至今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侯满堂也是头疼,“少主最后一次现身,便是在官道上被恭王救下那一次,之后便不知所踪。那日若非官道上行人较多,许多人瞧见这一幕,咱们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来。” 余烬沉吟道:“想来必定是这位恭王将人给藏了起来。看他对义妹在乎的态度,自然不会任由义妹长时间只身在外,必定会与之碰面。” 侯满堂忙道:“照阁主的意思,我们只要暗中一路跟着恭王,就一定能找到少主的下落?” 余烬不答,只道:“太子和晋王的人,究竟为了什么非要致义妹于死地?他们两方的眼线,是不是还跟着?你去安排人手,把这事解决了。” “好……” 第80章 如此美人,真乃绝色! “等一下!”余烬忽然改变主意,“这麻烦还是留给那位恭王吧!从管道开始地毯式搜寻,务必要抢先一步找到义妹的下落。本阁主绝对不能输给姓龙的!你们留在此处,本阁主再去会会他。” 侯满堂嘴角一抽,虽觉得这种义气之争毫无意义,但不敢违抗命令,只能应声去办事了。 余烬单人单骑,一路策马进了小镇。 镇上本有三家客栈,他不去别家,偏偏选了龙璟宸落脚的这家。他大摇大摆进了客栈,也要了一间客房,选的还恰巧就是龙璟宸那间客房正对面的一间。然后,他拎着一副棋盘去敲对面的房门。 原本门口守着两名侍卫,被余烬出手点了穴道。 敲了半天,房内没有半点动静。 余烬火蹭蹭蹭就上来了,就算房内这位身份尊贵,也不能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抬手一震,便将房门的门栓震断,房门应声而开。 他抬脚闯进去,刚进门便愣住了。 门栓拴着,房内肯定有人。只不过,房门的人情况不太好,余烬也是破门而入之后才知晓,龙璟宸之所以迟迟不开门是因为他人已昏迷不醒。 余烬大惊,忙上前探了探脉搏。 内力反噬? 气血逆转? 余烬脸色连变数变,几乎不加思索便运功帮他疗伤,可这气血逆转十分耗费自身的内力,等他一番运功施救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龙璟宸的脸色略有好转。 余烬却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满头大汗地倒在床榻一角,内力已流失大半。这个时候,倘若有人前来刺杀,绝对事半功倍。谁让他们二人皆出于最虚弱期呢! 眼见龙璟宸悠悠醒转,余烬不放心,抬手放出了一个传讯的响箭,口中却嘟囔道:“你的侍卫全都死光了吗?若不是本阁主及时赶到,你这位东周最尊贵的三皇子,保不准今晚就要丧命于此。” “那你还出手相救?” “本阁主是怕你死了连累义妹跟着陪葬。” 龙璟宸气结,索性闭目调息,不想理他。 信号弹一出,暗阁的人便看到了,很不巧,太子和晋王的眼线们也看到了。侯满堂得了余烬的吩咐,原本早就将龙璟宸的行踪泄露了出去,这帮眼线们早已盯上了这家客栈,这下一见暗阁的响箭,立时齐齐围聚而来。 房门原本就大开着。 一群杀手如入无人之境,纷纷拎刀刺来。 余烬身为暗阁阁主,即便暂时失去了大半内力,听觉却十分灵敏,早已在这群杀手闯入之际已一跃而起,护在了龙璟宸面前。 龙璟宸调息正在紧要关头,一再被打扰,生死关头,硬生生又呕出一口鲜血,勉强运行完三十六周天猛然睁开了双眼。 三个月忌动用内力! 孙神医的叮嘱,总算他还完全抛到脑后。 面对这群杀手,即便不用内力,凭龙璟宸和余烬二人的身手,也不至于当场丢了性命,只不过大伤小伤自然在所难免。 楼上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整个客栈。 采买完折返回来的李安等人,几乎第一时间赶来,可惜,房内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两扇敞开的窗扉。李安探身望去,发现自己主子正被一群人围堵在客栈后面的一条巷子里。 李安不假思索便越窗而下,一路追了过去。 “撑住!” “你先走。” “这个时候你还逞强?”余烬怒喝:“你可千万别死,你若真要死,先把休书写了。” 闻言,龙璟宸真恨不能一掌拍死余烬。可他伤上加伤,若非余烬死命相护,只怕他今晚真有可能葬身于此。此刻,二人满身大伤小伤鲜血淋漓,余烬一手搀扶着龙璟宸,单手迎敌,多次险象环生。 “休想。” 余烬百忙中扫过来一眼,不忘苦中作乐,道:“我真不该多管闲事,这下倒好,成了你的陪葬。” 龙璟宸只顾忙着见招拆招,分身乏术。 二人毕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虽是初次联手,却配合极为默契,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招一式之间,你攻我守,默契十足。 “后援还不来?不行了,我们走!” 二人力竭之前,余烬架着龙璟宸,飞身跃上了屋檐,几个起跳间融入夜色之中。这时,恰恰是李安跳窗而出的时间,等他追上来,两个人和一群杀手早已在屋檐间上串下跳,消失无踪。 李安惊骇至极,忙一路追赶。 有史以来,这可能是堂堂暗阁阁主第一次这般狼狈的逃亡。若非之前为了救龙璟宸消耗了大半内力,他何至于沦落至此? 夕阳西下,夜色渐深。 余烬逃亡挺有一套,旁人往往会选偏僻的小道,他偏偏挑人多的地方,最后竟然带着龙璟宸翻墙进了小镇上的一家青楼。 华灯初上,青楼里人来客往。 余烬闯入一间客房内,无视里面正翻云覆雨的一男一女,直接打昏,将男的塞到床底下,随即开始扒龙璟宸的衣服。 龙璟宸怒目而视:“做什么?” “脱。” “要脱你脱。” “嘁!生死关头你还讲究?”余烬四下扫了扫,一眼瞄见旁边有个浴桶,也不逼着龙璟宸宽衣解带,直接将人丢了进去,然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却手脚利落脱了染血的外衣,只留下雪白的亵衣。 龙璟宸落汤鸡一般从浴桶中猛地站起身,呼啦啦的水渍洒了满地。他恼怒地长腿跨出浴桶,冲到了已换好衣服的余烬面前。 余烬二话不说,再度动手扒衣服。 顺势为了防止龙璟宸反抗,直接点了他的穴道,这下龙璟宸只能任由他摆布。房内只有床底下那名男子的衣物,余烬已抢先换上了,剩下的只有女子衣物。余烬上上下下打量了龙璟宸片刻,决定将他……男扮女装。 他拍开了床上女子的穴道,刀架在脖子上,逼迫人家女子为龙璟宸涂脂抹粉上妆。一番折腾……噢不对,一番妆扮之后,原本就姿容出众的龙璟宸,换上一袭女装,梳理女子发髻,倒真成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余烬一把将人搂入怀中,贱兮兮笑道:“如此美人,真乃绝色!” 龙璟宸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丢过来一个凉凉的眼神:今日之辱,定十倍奉还。 第81章 本大爷替你赎身 余烬大笑:“事急从权,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可都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不得已而为之。你看,我块头比你大,容貌不及你,装女人也不像。来来来,你自己照照镜子,活脱脱一个绝色美人啊!哈哈哈!” 余烬绝不会承认,他就是故意恶整龙璟宸。憋屈了这么久,如今总算被他扳回一成。真是大块人心! “咳咳,好了别闹,说正事。那帮杀手很快就能追过来,所以我们只能乔装打扮掩人耳目。刚才我已经盘问过了,床底下那位是邻镇的富商名叫李有财,这位姑娘在这家青楼卖艺,名叫荷花。明日你就乔装成荷花,本大爷一掷千金,替你赎身,带你脱离火坑,从此享受荣华富贵,如何?” 龙璟宸闭目养神,一句话也不想说。 堂堂恭王今次遭到这般羞辱,若传扬出去,只怕他一世英名尽数毁于一旦。可他受制于人又有伤在身,除了任人摆布,又能如何?亏得余烬并无杀他之心,他才会任由摆布,否则就是豁出性命鱼死网破,也断然可能这般乖乖听话。 一夜无话。 二人在青楼一夜好睡,顺便包扎伤口,却苦了那帮杀手们差点没把牛溪镇翻个底朝天,找了整夜却还没有找到二人的踪影。黎明时分便又陆陆续续返回这家青楼附近,因为人是在此处附近跟丢的,肯定还藏在附近某处,绝不可能在这么多双眼皮子底下逃出牛溪镇去。 青楼晌午大门紧闭,晌午过后才会开门营业。 出手阔绰的李员外,一掷千金,替荷花姑娘赎身,并扬言要立马娶回府里当他的第十一房小妾。 老鸨收了白花花的真金白银,自然乐呵呵给了卖身契。 “荷花”姑娘蒙着红盖头,被众星捧月般送上了一顶软轿。“李员外”易容乔装,骑在马上扬长而去,与那群杀手面对面而过,竟没被认出来。这顶软轿从这家青楼抬出来,一路顺顺利利出了牛溪镇。 镇外十里处。 某乔装成李员外的暗阁阁主,忽然下马,挡在在软轿之前,吓了抬轿的轿夫一大跳。 “李……李员外……您您您怎么……” “喏,银子收下!” “可可是……人还没送到贵府……” “别废话,立刻离开!” 余烬说着弯腰将轿内之人扶出来,眼见着轿夫抬着轿子走远了,这才一把揭开了红盖头,露出龙璟宸那张雌雄莫辨、足以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 他貌似十分认真地端详了半天,才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美人,你真美。” 龙璟宸冷冷扫过来一眼,眼神冰寒,宛如在看一个死人。这位暗阁阁主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如此羞辱他堂堂东周三皇子,真是活腻歪了!此仇不报,他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余烬一边大笑,一边抬手解开了穴道。 龙璟宸刚恢复自由,便要跟余烬拼命,不料,对方早有防备,已抢先一步远遁数米之外。 这厮太讨人厌!太可恨! 龙璟宸决定不理会他,转身便走,可他忘了身上穿的是女装,一不留神便被长长的裙摆绊了下,踉跄了数步才站稳。 这一举动,落入余烬眼中,又是一阵毫不留情面的大笑。 “美人,你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如此绝色,本大爷生平罕见,真真是对你一见倾心,恨不能立刻带你回家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你找死!“ 龙璟宸暴怒,虽不能使用内力,可轻功身法招式皆可用,几个错步之间便到了余烬面前,抬手便钳制对方的咽喉。 余烬竖掌一挡,眨眼间二人便交手数招,口中不忘调戏。 “美人别发火呀!你就算想杀我,也挑个好时机,眼下我们还在逃命。还有还有,你那个侍卫找你都快找疯了。“ 龙璟宸招式不停,招招攻对方要害,口中却问道:“你的手下呢?” “昨日在客栈时我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发了信号。我们这招金蝉脱壳的计策,骗过了那些杀手,也骗过了我的手下,估计这会他们还在镇上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转吧。“ 龙璟宸一味猛攻,却内力受限。 余烬休养了整夜,内力早已恢复,此时过招明显让着对方。他若有心要对方的性命,凭他的身手昨日在客栈哪还会耗费自身大半内力给对方疗伤,说不定早就趁着对方虚弱之际再补一刀了。 李安赶来时,便看见这一幕:一男一女打得难分难舍,那男子一身炫富又俗气的华贵锦缎,与他敏捷的身法极不相衬。李安来不及分辨是何人,却一眼认出了那身穿女子衣裙的正是自家主子,当下不假思索便拔刀冲了过去。 不料,二人竟同时停手。 “不打了,”余烬率先开口,“你来了帮手,改日你我再一决高下。”其实是顾全某位爷的颜面,唯恐他恼羞成怒这才给他台阶下。 穿成这样,在自家属下面前,龙璟宸也感到面上无光。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将究一下,总不能自降身份去扒了余烬这厮的衣服吧?龙璟宸很想这么做,但顾虑身份,十分纠结,俊脸上一片冰寒。 余烬一开口,李安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也认出来正是此人给他通风报信,他才能及时找来此处。 李安很疑惑: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自家主子这般模样,明显气怒交加,自然不会开口解释。至于那位带着人皮面具的暗阁阁主,估计也不会多嘴向他解释。 李安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十分有眼色地脱下了外面的披风,递给了自家主子,好歹先裹着遮一遮。 余烬看到这一幕,又想笑,最后忍住了。 再笑下去,龙璟宸肯定得炸毛。 牛溪镇自然是回不去了,幸好李安沿途留有记号,没过多久夜辰等人便找了过来。龙璟宸上了马车,第一件事便是更衣,一套女装从车窗内扔了出来,同时传出他恼羞成怒的两个字: “烧掉!” 余烬再度大笑,李安强忍着笑吩咐夜辰拿去烧了。一行二十余人,依旧两辆马车,浩浩荡荡继续前行,为了避人耳目,方向自然是位于紧邻牛溪镇西南的朱仙镇。 李有财李员外的李府,正坐落于朱仙镇。 第82章 东周帝病逝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东周国发生了一件大事:二月中旬,南楚国向东周国提出联姻,以维系两国邦,交并特意进献一位美人。公主轩辕雅儿,乃南楚国君轩辕昊胞妹,姿容倾城,素有南楚第一美人之称。 东周帝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二话不说当场便册封为贵妃,品阶近次于王后。可这位美人,不仅东周帝喜欢,偏偏也入了太子之眼。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依太子素来不好色的脾性,本不该对这位新庶母生出非分之想,可越是得不到手便越令他念念不忘。为了得到这位心心念念的绝色美人,太子也算是用尽了心机和手段…… 南楚公主本身也是奇人一个! 一个月之内,同时委身于父子二人,不仅不以为耻反以此为荣。轩辕雅儿明明是个娇滴滴的美人,性情却令人难以捉摸,对待身边伺候的下人更是说杀就杀,娇纵蛮横,无奈东周帝对她宠爱有加,任由她在后宫为所欲为。可这南楚公主心肠歹毒至极,转身便挑唆太子弑君夺位。 下毒这种事,太子做过一次,便能做第二次,区别只在于毒杀对象的身份,上次只是一名掖庭宫女,如今换成了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 东周帝的饮食,原本都要经过查验。 可这当然难不倒太子,他有心下毒,自然能制造合适的机会。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将毒下在南楚公主身上,借由男欢女爱之时,传入东周帝体内,三日后才毒发。南楚公主事后服了解药却安然无事。 这毒,下得十分高明,神不知鬼不觉! 三日后东周帝果然毒发,整个太医院排查了一遍,偏就查不出是如何中的毒,又是中的何种毒,只能眼睁睁看着东周帝毒发而束手无策。这毒,毒性凶猛,一旦毒发,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命丧当场。 王后闻讯,当场昏了过去。 东周帝毙命,太子顺理成章继任天子之位。 如今的东周国风云突变,朝堂大乱,有耿直的朝臣指认太子弑君夺位,却苦于找不到任何罪证,反而落得个诬陷太子的罪名锒铛入狱。晋王明知其中必有内情,同样没有证据,且还被太子卸去兵权,如今成了光杆司令,即便有心起兵拨乱反却也只是空谈。 太子独揽朝政大权,风头正劲。 东周帝的丧礼,安排在十日之后,可东周帝丧命的第二日,太子已坐在了那把象征着权力与地位且渴望了多年的龙椅之上。 太子把持朝政大权,不仅软禁了王后和晋王,更封锁了宫门,不许任何人将消息传递出去,主要当然是防着远在南楚国境内的恭王。龙璟宸身为王后唯一的子嗣,有王后在,只要太子一日未登基,这帝位就随时有可能落在龙璟宸这位嫡子头上。 太子岂能不防? 故而,丧礼定在十日之后,登基大典却定在七日后。若非礼部筹备登基大典需要耗费数日,太子当然巴不得立刻登基称帝,可如今即便一切从简,也只能按礼部的规章流程来。 天子登基,需昭告天下,提前三日沐浴斋戒,且还有隆重的祭天仪式,之后才是繁琐的登基大典。届时,各国也会派使臣前来观礼道贺……而这些,都需要时间。 七日,已是缩减再缩减的最短时日。 当太子秘密派遣使者前往各国传讯时,龙璟宸还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京中的变故,更不知他的父皇已中毒离世。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东周帝驾鹤西去的消息,被太子瞒得密不透风,却早已被前来道贺的使臣传得沸沸扬扬,南楚北燕两国境内,人人争相议论,都在猜测东周帝真正的死因。这日,这个消息终于经由余烬之口传入了龙璟宸耳中。 事情是这样的—— 这几日,余烬死缠烂打,意图寻到白玉兰的下落,无奈龙璟宸心思深沉,始终不吐口,甚至不疾不徐带着余烬游山玩水,貌似一点不着急去寻白玉兰的样子,从牛溪镇开始,一路走走停停,眼看着就要抵达南楚京都。 南楚国京都,南京。 杭州距离南京不远,西湖边,苏堤上桃花正盛,灵峰的樱花和孤山的梅花也还在花期,这里处处洋溢着春的气息,春的温暖,春的明媚。 这日,微雨。 龙璟宸撑着一把油纸伞,沿着苏堤一路前行。 余烬匆匆而来,挡住了去路,沉着目光定定看了许久。龙璟宸察觉他的异样,挑眉问道:“有事?” “我刚得到一个坏消息……”余烬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东周帝……你的父皇……数日前……薨了。” “无稽之谈!”龙璟宸听后,误以为是余烬诓骗他,怒道:“休要拿此事开玩笑,否则别怪本王无情。” “真的!”余烬急道,“喏,你自己看。” 龙璟宸接过余烬手中的文书,打开一看,竟真的是东周国皇室昭告天下的文书,暗阁的人从街头新揭下来刚传递到余烬手中不久。 上书:……三日前,先皇病逝于宫中,举国哀悼……孤大不孝,然身为储君,肩负国家社稷之责,受百官奏请,兹定于三月十二举行登基大典…… 先皇…… 病…… 逝…… 龙璟宸的视线定格在这四个字上,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好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余烬看在眼里,竟十分担心这位爷接受不了此噩耗,本想说几句安慰之言,可张了张口半天竟觉得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咣当一声! 雨伞和文书一起掉在地上,龙璟宸双目失神,身形摇晃了两下,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离京时,父皇龙体分明已日渐好转,怎么会……怎么会……” “龙兄……节哀!”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你骗我!” “是真的!” 突闻噩耗,龙璟宸此时的丧父之痛,余烬感同身受,他得知这一消息时也曾怀疑过其真实性。 “龙兄,南楚北燕两国使臣,两日前已经出发前往东周京都,不日便是登基大典,此事千真万确。你……回京吧!” 第83章 祭天大典 三月初十,祭天大典。 龙璟旭一身明晃晃的龙袍,头戴王冠,正按照礼仪官的引导,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完成祭天大典。 百官叩拜…… 隆重的祭天仪式过程中,忽然闯入了一批凶神恶煞的江湖杀手,为首之人竟是恭王龙璟宸。 一袭墨袍白衫,熟悉的绝世身姿。 “三殿下?” “快看,真的是三殿下!”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拥立恭王的朝臣,纷纷起身上前,却被夹道两侧的卫兵阻拦。 太子龙璟旭,站在高高的祭天台上,猛然回身望来,看到龙璟宸的那一刻,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杀机。 “璟宸,你这是何意?” “皇兄!父皇呢?我要见父皇。” “皇弟可能还不知晓,父皇数日前已殡天,为兄早已昭告天下。你今日才赶回来,当真是大不孝。” “皇兄,让我见父皇最后一面。” “好啊!”太子龙璟旭笑得和煦,却带着一丝算计,“来人!” 一队卫兵应声出列。 这架势,哪里是要带他去见父皇最后一面,分明是打算直接将他囚禁起来。龙璟宸身形未动。 “父皇的遗体究竟在何处?” “璟宸,你随卫兵去了便知。” “不劳皇兄费心,只需告知,我自会前去。” “怎么?”太子龙璟旭面上露出伤心之色,道:“你我兄弟,竟已生分至此了吗?为兄不过是派人给你引路,你又何故推辞?难道信不过为兄吗?” 当然信不过你! 可这话……自然不能当众宣之于口。东宫太子毕竟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至少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闹出兄弟反目的丑闻。 龙璟宸眼神微变,抱拳憋出一句:“……不敢。” 太子龙璟旭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三分,装出一副无害又慈爱的兄长模样,说道:“父皇的灵堂就设在永寿殿,你随卫兵去便是!祭天仪式尚未结束,为兄分身乏术,稍侯便前去,你我兄弟三人一起为父皇守灵,可好?” 龙璟宸心口一痛,呼吸都觉得异常困难。 他的父皇……难道真的…… 一队卫兵上前,将龙璟宸等人团团围在中央,个个拔刀,一副随时准备干一场的架势。 龙璟宸扬声问道:“皇兄这是何意?” “哦,是这样的,此地毕竟是祭天大典,容不得宵小之辈横行无忌。皇弟可以去永寿殿,但他们……”太子龙璟旭一甩袖袍,当即冷声下令道:“擅闯祭天大典,杀无赦!” “皇兄……” “杀——” “哼!伪君子!卑鄙小人!” 余烬破口大骂,眨眼间暗阁杀手和祭天台的卫兵便动起了手。余烬等人自然不惧,可怎奈卫兵人数渐渐增多,便有些棘手。 “住手!”龙璟宸大喝,然而根本没人听他的。 “阁主,擒贼先擒王!”侯满堂提议。 余烬略一沉思,整个人便如大鹏展翅般凌空而起,径自掠至祭天台之上,手中长剑一阵飞舞,招招直取龙璟旭要害。 “不可!” 龙璟宸大惊,慌忙飞身阻拦,危机关头,险之又险地救了龙璟旭一命。四周的卫兵蜂拥而至,急急赶来救驾。 余烬恼怒:“你疯了?挡我做什么?”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皇兄。” “你简直无可救药!”余烬破空大骂:“你当他是兄弟,他呢?他有当你是兄弟吗?生死攸关之际,你还妇人之仁?你当真要让这个有可能害死你父皇的凶手坐上皇位,然后对你赶尽杀绝吗?“ “……我相信……父皇不是皇兄所害。”龙璟宸面色痛苦道:“此事尚未查明真相,岂可随意定论?” “你是不是傻?“余烬一掌拨开龙璟宸,举剑再度刺来,“让开!今日我定要擒下此人,再查出真相不迟。“ “不可以!” “大胆狂徒!胆敢行刺陛下!拿下!” 大批的侍卫赶过来,趁着余烬和龙璟宸交手之际,将龙璟旭护在了中间,解了他的性命之忧。 局势立时反转。 余烬寡不敌众之下,眼看着就要被擒下,谁也没想到刚才死命护着其兄的恭王,竟然掉转过来又死命护着余烬。 “皇兄!此人并无恶意,还望皇兄放他自行离去。“ “全部给我拿下!” “谁敢?“ 龙璟宸忽然推了余烬后背一掌,将他远远送出了侍卫圈。在龙璟旭将要发火之前,坦然束手就擒。 “大胆!你……“太子龙璟旭怒道:“拿下!” 两名侍卫上前,眨眼间便利刃架在龙璟宸脖颈之间。龙璟宸半点不反抗,只是眼神望着半空中已脱离危险的余烬,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这场动乱,乃是东周国皇族内部之事。 与旁人无关。 自也容不得旁人插手! “龙、璟、宸……”余烬恨得牙痒痒,人在半空中,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复杂的眼眸。他无法理解龙璟宸的兄弟之情,明知其兄可能是弑父夺位,为何还要这么傻?他这般护着龙璟旭,可曾想过后果? “撤!” 余烬终于一狠心下了命令,暗阁众人纷纷撤离,卫兵自然穷追猛打,双方死伤在所难免。 “带下去!”太子龙璟旭发话:“祭天仪式继续。” 龙璟宸立时被侍卫带走。永寿殿内,一片素缟,东周帝的棺柩正安放在正殿之内,晋王龙璟炎跪在一旁守灵,眼见他进来,神色一喜,刚要起身随即又继续跪着不动。 “父皇……” 龙璟宸双目通红,悲从中来,噗通一声跪倒在灵堂前。按照东周帝国的仪式,规规矩矩行祭奠大礼,每一拜皆痛彻心扉。 “父皇!儿臣不孝!” 龙璟宸重重叩首:“生我者父母,养我者父母,教我者父母,而今,子欲养而亲不待,儿臣痛不欲生……父皇,儿臣来晚了……” 他的额头已磕出血来,却仍不罢休,足见失去生父之痛是多么令他难以接受,已到了让他不惜自虐的地步。回忆往昔,父皇牵着他的手在御花园中蹒跚学步,仿佛就在昨日,可他不过是离京短短数日,怎么也没想到竟会生死两隔。 他悔不该离京…… 然,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何用? 第84章 本王第一个不服 “父皇是怎么死的?” “三弟……” 晋王视线望过来,却下意识扫了眼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驸马梁荣,欲言又止。 “先皇乃是病逝。”驸马梁荣道:“数日前先皇突发恶疾,整个太医院皆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先皇……王爷还请节哀!” 龙璟宸跪得笔直,仿佛没听到梁荣的话,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目不斜视,面无表情问道:“二哥,父皇病发时,你可在宫中?母后呢?为何不见母后?” “我……” 驸马梁荣抢话:“当日事出突然,晋王殿下恰巧不在宫中,太子殿下……哦不,如今该改口称呼一声‘陛下’了,陛下当日也是闻讯匆匆赶来,只可惜最终没能救下先皇。至于皇后……哦不,是‘太后’,她老人家因为悲伤过度,受不了这一噩耗,当日便病倒了,现下正在凤仪宫静养。公主纯孝,日日侍奉汤药,想来太后不日便可痊愈,王爷无需忧心。“ 龙璟宸忽然起身,抬起一脚,便将梁荣踢的飞出殿外。 永寿殿里里外外全是侍卫,可谓重兵把守,且全是太子心腹,眼见梁荣被踹飞自然急着出手相救,一拨人更是直接拔刀相向。 “王爷怎可无故出手伤了驸马爷?” “滚出去!” “王爷你……” 龙璟宸一个冷冽的眼刀扫过来,当场吓得那名侍卫统领,将要出口的责问生生咽了回去。 龙璟宸身为皇后唯一的嫡子,乃是东周国最尊贵的皇子,身份比太子和晋王这两个庶子更为贵重,侍卫统领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侍卫统领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后,龙璟宸忽然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原来是之前为了阻拦余烬擒下太子,擅自用了内力导致气血逆行,被他强行压了一路,如今终于爆发了。 “三弟!三弟你受了内伤?” 龙璟宸摇了摇头,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晋王眼见,急忙接过去,从里面到处一粒药丸,喂入他口中。 “是这个药吗?快服下!三弟可感觉好些?如今朝中内忧外患,三弟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父皇之死必有蹊跷,无奈为兄被软禁于此,无法查明真相揪出真凶,愧对父皇,愧对东周百姓啊!” ”软……禁……“龙璟宸顺了口气息,疑惑:“为何?” 晋王沉吟片刻,才道:“我怀疑,父皇之死,极有可能是……“后面的话不言而喻,虽未说出口,可已然昭然若揭。 龙璟宸沉默了,许久才道:“他……不至于……“ “三弟!“晋王急道:”若不是他心虚,为何将我软禁于此?你可知,母后的确病倒了,皇妹虽日日侍奉左右,可焉知不是变相软禁?他已经独揽朝政大权,你我此时若不反抗,难道坐以待毙吗?“ ”二哥只怕真正想要的是皇位吧。“龙璟宸一针见血。 ”三弟!你怎会如此想我?倘若父皇当真是病逝,谁继位称帝,我绝无二话,可眼下明知父皇死得蹊跷,你我身为人子,岂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晋王义正言辞,道:“我只想查明真相。” “怎么查?”龙璟宸问。 “开棺验尸。”晋王答。 “谁敢?”太子龙璟旭的声音忽然闯入。 大殿之外,只见一袭明晃晃的龙袍,龙璟旭身后呼呼喝喝跟着一众宫女内侍,率先迈步入内。 “父皇已然入殓,不日便将葬入皇陵,入土为安,死者为大!我看谁敢开棺验尸?你们二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难道想落个大不孝的罪名吗?” 晋王据理力争道:“父皇病发时,我等皆不在场,若是不开棺验尸,如何证明父皇的死因是否真有蹊跷?还是说,太子殿下心虚了?” “一派胡言!”龙璟旭道:“当日,有整个太医院为证,父皇的确是病逝,有何蹊跷?我又有何心虚?不准你们二人开棺,不过是顾全一个孝字,不愿惊扰父皇他老人家的亡灵罢了。二弟,你休要信口雌黄!” “太医院里都是一群庸医,如何能证明父皇的死因?”晋王有了龙璟宸在旁,虽被软禁却也借此机会咄咄逼人:“太子殿下若当真懂得孝道,就该让我们二人开棺验尸,以证明你的清白,否则……” “否则又如何?” “只怕这皇位,太子殿下坐不稳,本王第一个不服。” “哈!好笑!”龙璟旭冷笑道:“我乃父皇生前亲封的太子,正位东宫,父皇殡天后,百官奏请,理该继承皇位。晋王服或是不服,重要吗?” “你……”晋王怒斥:“父皇究竟是怎么死的,任你巧舌如簧,也难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我问心无愧!” 眼见两位兄长在灵堂前越吵越凶,龙璟宸冷眼旁观,倒一时真不知该站在哪边?同样是手足,同样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如今却因为皇位而反目成仇,只怕东周帝在天有灵也会死不瞑目。 争执声不绝于耳…… 龙璟宸伤心不已,转身跪在灵堂前,脊背挺得笔直,一者伤心生父突然离世,二者难过两位兄长反目,三者更忧心后宫中病着的母后……开棺验尸是一个办法,可自古至今死者为大,对死者不敬则为大不孝,他身为皇子,如何能为了查明一个死因而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若不如此,难道要让父皇的死因,随之深埋黄土吗? 一时之间,龙璟宸不由也心神大乱,他只能像一尊石像般跪在灵堂前,对两位兄长的争吵听而不闻视若无睹,仿佛整个人整颗心已经痛得麻木了,什么也不愿去听,什么也不愿去想。 一日…… 两日…… 三日…… 永寿殿日日重兵把守,殿内那倔强的身姿一动不动,依旧还长跪不起,三日来滴水未进,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晋王劝了又劝,恭王没半点反应。 太子龙璟旭观察了半日,便也置之不理,交待了守卫严加看守之后,便忙着筹备登基大典去了。一直到登基大典当日,龙璟宸依然跪地不起,似乎除了守灵之外,他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一般。 第85章 太子登基为帝 “三弟!今日便是登基大典,过了今日,一切皆已成定局,再也不可挽回,你难道真要坐视不理吗?”晋王心急如焚,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灵堂前踱来踱去,苦思脱身的良策。 龙璟宸不动如山,似乎当真不关心。 正午时分,龙璟旭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的面,稳稳地坐上了那把龙椅,正是宣布称帝,改年号为:永元。东周帝殒命这年乃初元三十九年三月,如今改为:永元初年三月。 余烬和慕容恪,乔装易容成北燕国使臣随从的模样,混迹于人群之中,正在观赏这场继位大典。慕容恪,乃是暗阁七大杀手之一。 二人正刻意压低音量,躲在人群中窃窃私语。 “主子,要动手吗?” “静观其变。” “是,恭王他……会来吗?” “很难说。” “若是他不来,难道我们真的什么也不做?” “东周国政,我们最好不要插手。东周太子的才干远不及他两个兄弟,他登基对我们来说倒也是一桩好事。”余烬提醒道:“别忘了,你我皆非东周国人氏。” “可少主是啊!”慕容恪急道:“若是任由太子登基为帝,那位爷岂不危险?以此人睚眦必报的性子难保不会对白家赶尽杀绝,少主的大计何日才能实现?” 余烬皱了皱眉头,半晌才道:“人找到了吗?” “倾城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 此时此刻! 龙璟旭已然接受了百官朝拜,各国使臣正一一上前道贺。若是余烬等人再不有所行动,今日这登基大典便真的顺顺利利无波无澜地完成了。 “诸位使臣,感谢诸位不远千里赶来观礼,今日朕继承大统,来日还望与各国守望相助。眼下已过正午,各位使臣不如便在宫中用了午膳,也让朕略尽地主之谊。来人,明晖殿设宴!” “各位使臣,这边请!” “多谢陛下。” 登基大典完美落下帷幕,余烬和慕容恪只得随着各位使臣一起前往明晖殿,打算见机行事。 既然是设宴,自然会安排歌舞助兴。 压轴舞领舞之人竟然是……南楚国公主轩辕雅儿……她用一支舞,惊艳了全场,也用一支舞,让宴会进入了高潮。人人惊讶于她的绝色之容,更惊叹她的舞技之高舞姿之妙,个个赞不绝口连声夸赞。 孰不知,龙璟旭特意安排轩辕雅儿最后出场,乃是别有用心。原本他今日登基,身为先皇的皇后,太子的嫡母,本该亲至,却因“重病”不便出场。轩辕雅儿乃是先皇亲封的贵妃,安排她出场自然是为了堵住各国使者之口,免得他们离开东周国之后回去散布对龙璟旭不利的谣言。 这一步,可谓安排的十分巧妙。先皇的皇后重病,不便参加继位大典,改由贵妃出面,自也说得过去。 余烬看到轩辕雅儿时,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主子,可看出了什么?” “南楚国公主?有趣,有趣。” “主子……” “你去查一下,她住在何处?身边可有亲信之人?” “她有问题?” “东周帝若真是病逝,那便是我猜错了。若不是,那定然与此女脱不了关系。你想想,南楚国与东周国素来交好,三年前还曾联手灭了西夏国,可这位南楚公主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她一来没多久东周帝便殒命,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主子的意思是……” “一查便知。” “属下这就去。” “此处是东周皇宫,小心行事。” “是。” 慕容恪和余烬咬完了耳朵,便悄无声息离开了明晖殿,打探消息去了。余烬留下,盯着轩辕雅儿看了半天,忽然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这位南楚国公主和某位新帝君,竟当众眉目传情? 呵呵,这二人,有奸情哦。 余烬忽而无声笑了下,眼看着轩辕雅儿一曲舞毕,退出了明晖殿,他也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公主留步!” “你是何人?” 倾国倾城的南楚公主,一身薄薄舞衣,愈发衬得她身段曼妙无比,眼见有外男追上来,身旁侍女急忙将一件披风为她披在肩上。 “在下乃是南楚国使臣……” 轩辕雅儿不耐烦打断道:“有何事?” “公主,奉陛下之命,臣斗胆问一句:公主一切可安好?” “陛下?哦,你说的可是我那位高高在上狠心将唯一的同胞妹妹当成礼物,献给东周国的皇兄吗?”轩辕雅儿语含嘲讽,道:“我好不好?他难道会不知吗?” “公主……陛下也是为了……” “够了!我不想听。” “东周帝之死,莫非和公主有关?” 轩辕雅儿转身便走,余烬特意提高音量的一句问话,迫使她脚步一顿,目光凶狠地瞪过来。 “别忘了你的身份!这里是东周皇宫,使臣当知谨言慎行。” 余烬眼神一闪,看来他猜对了,忙做出恭敬的姿态,语气却不卑不亢道:“这件事,臣定当回禀陛下。公主为南楚立下大功,陛下定会论功行赏,待他日南楚大军踏平东周之日,便是公主归国之期。” 轩辕雅儿一愣,喃喃自语道:“归国……归国……我真的还能回家吗?” “当然可以!”余烬道:“臣只是好奇,公主究竟是如何得手的?” 轩辕雅儿却猛然警醒,面色一冷道:“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对了,刚才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回公主,臣萧敬之。” 轩辕雅儿朝侍女看了一眼,侍女点头,证实了南楚国使臣名单中的确有“萧敬之”这个名字,她这才放松戒心。 “回去告诉皇兄,就说本公主等着那一日。” “臣一定将公主的话带到。” “你回去吧,免得惹人起疑。” “是,公主。” 余烬躬身行礼,直至轩辕雅儿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直起了腰,嘴角的笑容却愈发灿烂。南楚公主虽然警觉,但东周帝之死必然和她脱不了关系。他刚才一番言语试探,果然如他所料。 如今,欠缺的只是证据。 有了明确的方向,想要查明真相,便容易多了。余烬有信心,只要想查,一定能查出东周帝真正的死因,但他不便过多插手其中,这件事势必还要交给龙璟宸这个当事人。 毕竟这是东周国的内务,而他,只是一个外人。 第86章 天灾or天罚 继位大典之后,紧跟着便是东周帝的葬礼。葬礼很隆重,一国之君,自然应当享受死后哀荣。东周帝龙煜,庙号:太宗,葬入皇陵。葬礼之后,龙璟宸却像一具行尸走肉般,除了日日跪在祠堂之外,对任何事都不关心。 祠堂,摆放着东周国历任国君的牌位,如今又多了一个。 太子继任国君之位,他不关心;他的母后病重,他也不关心;葬礼之后晋王依旧被软禁在宫中,他同样不关心;余烬想方设法调查东周帝身死的真相,暗中传递消息给他,他更是一副心如死灰的冷漠态度…… 跪了数日,龙璟宸终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东周国君龙璟旭,得到消息后,倒是立刻下令传了御医。整个皇宫,龙璟宸母子皆已病倒,晋王被软禁,独他大权在握,忙着筹备迁宫事宜。如今的龙璟旭,既已登基为帝,自然不便再居住东宫。 宫址选在了甘泉宫。 皇宫上上下下都在为了迁宫一事忙个不停,原东宫旧人皆已被封赏,太子妃自是新晋皇后的不二人选,只待正式册封。其余女眷或封妃或封嫔,就连多日被囚禁的白玉凤,也因为曾是先帝赏赐的缘故,十分幸运从昭仪晋升为妃位。 先皇太宗的皇后,后宫众人改口称为:太后。这日,太后凤体稍有好转,东周国君命皇后率领众妃嫔前去请安,不料,却被太后挡在了佛堂之外。 自这日起,太后谁也不见,闭门在佛堂吃斋念佛。 皎月公主日日侍奉左右,端药递水,自这日后也吃了闭门羹被太后拒之门外。后来,东周国君亲自前来跪在佛堂外求见,整整跪了大半日,太后同样不见。 明明亲生儿子就在这座皇宫中,却并不曾见太后召见龙璟宸,也不曾亲自去探望昏迷中的儿子,只一心关在佛堂。母子二人,各自沉浸在太宗皇帝仙逝的阴霾之中,谁也不愿意走出来。 众人劝也劝了,百官跪了跪了…… 太后始终不改初衷,这种执拗劲和龙璟宸非要跪在灵堂前忏悔时一般无二,果然不愧是母子。东周国君无奈之下,只好命皇后隔三差五前来,试图说服太后,可惜效果甚微。 近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天灾。 东周国分为十三州,也就是十三个省,其中益州居南,因三月连日暴雨,引发山洪爆发,一夜之间益州数个城镇几乎家毁人亡、尸横遍野,附近相连的渝州、靖州,也受到波及,灾情严重。 此天灾一时震惊朝野,东周国君急忙派了官员前去。 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等朝廷派去的官员抵达时,昔日繁华热闹的边境重地,早已成了一片废墟。一路行去,两旁皆是幸免于难的孤儿寡母老弱妇孺,人人灰头土脸,哭得撕心裂肺,试图从废墟中救出自家的亲人。 “我的儿啊!快救救我的孩子……” “爹爹——娘——” “夫人!夫人你在哪?” “求求你们,帮帮我,我的孙子……” 朝廷派来的官员,见到这一幕幕,无不心下震惊。东周国百年来从不曾发生过这般严重的天灾,这比地方官员传回朝廷的灾情更加严重数倍,且偏偏选在新帝继位登基这个节骨眼,难道真是……天罚吗? 当务之急是先救人,能救多少算多少。益州、渝州、靖州三地人口总计也不超两百万,可经不起这么大规模的死伤,且不说田地无人耕种影响税收,即便是整个东周国两千万人口也经受不了如此多的人口锐减。 “快,先救人!全部行动起来!” 总算,官员们应对得当,多多少少挽回了一小部分损失。据事后不完整统计,三州百姓死亡总人数超过三十万,伤亡人数高达九十万,失踪人口约一万,财物损失更是不计其数……且这些数目还在与日俱增之中。 大批量的死亡,随之而来的便是疾病。 三州幸存的百姓们,尚未从家破人亡的灾难中醒过神,紧跟着便迎来了更可怕的事:疫病! 这场疫病来得毫无征兆,且势头凶猛。起初只是三五人受了风寒,高热不退,紧跟着好似会传染一般,几乎是半日之间便感染了许多人。 原本这场天灾的起因,便是山洪爆发,冲毁了房屋田地,淹没了益州,继而波及渝州和靖州所致。洪水退去后,尸横遍野,有的被家人寻到就地掩埋,可更多的尸体却无人认领。朝中官员忙着救人,活人都救不过来,自然更无闲暇顾忌这些死尸。 于是,疫病便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东周国君接到奏报,仓促之下,倾尽全国之财力赈灾,米、粮、药、银源源不断从其余十州运往灾情较轻的渝州。然而,疫病从益州到靖州、渝州,一路势如破竹般,短短十日之间便蔓延至整个东周国。 若非京都早一步得到消息,紧急关闭城门严令禁止出入,只怕连皇宫也难以幸免。 东周国君初登帝位,便迎来了一大难题。 朝中文武百官人心惶惶,京中更是流言四起,皆道:三州天灾,乃是天罚。虽说流言止于智者,可东周国君三月登基,没几日便天降灾祸,且太宗皇帝之死因再度被京都百姓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议论纷纷,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正隐在暗处,操控着东周国的舆论走向,直指新帝弑父夺位。 偏在这时,南楚、北燕两国各自屯兵二十万,驻扎在边境,大有随时便会攻打东周的架势。 东周国可谓内忧外患,东周国君如坐针毡,日日难眠,脾气也愈发暴躁,动不动就在朝堂上大骂百官“废物”“蠢材”,回到后宫中对后宫嫔妃也非打即骂,根本没有好脸色,唯一能让他稍加辞色之人也只有轩辕雅儿。 轩辕雅儿如今的身份是:太妃。 自太宗皇帝毒发身亡之后,龙璟旭继位登基,太后一心在佛堂吃斋念佛,晋王被软禁,恭王还病着……放眼整个东周皇宫,似乎再无人可以阻挡这对“有情人”。 故而,龙璟旭不顾正在丧期,和轩辕雅儿愈发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第87章 轩辕雅儿 “陛下,咯咯……追不到哦!” “爱妃,爱妃……” “陛下,雅儿在这儿呢!” “朕一定能抓到你!” 国家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新上任的东周国君,每日早朝之后便会在甘泉宫内与轩辕雅儿嬉笑玩闹饮酒作乐。宫女内官们早已被下了封口令,无人敢将这二人的丑事宣扬出去。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日入夜,宫中忽然陆陆续续有宫女内侍一病不起。郑皇后几乎调动了整个太医院的人手,却突然得到一个坏消息:疫病已蔓延至宫内。郑皇后大惊,匆匆领着一众太医赶往甘泉宫,打算向东周国君回禀此事,却被守门的太监阻拦。 “皇……皇后娘娘……不能进啊!” “让开!本宫有急事。” 郑皇后忧心如焚,也顾不得宫中礼数,直接闯了进去。不料,却在殿内撞见了一对正搂搂抱抱追逐嬉戏男女……那男子她自然认得,可万万没想到,那女子竟也是熟人。 “啊!太……太妃……” 郑皇后身后还跟着一众嫔妃和同行而来的太医们,人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惊恐失色,当场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全当自己眼瞎了。 撞破此等皇家丑闻,他们焉能还有命在? 郑皇后怒极,冲上去便甩了轩辕雅儿一个耳光,当场打得那娇滴滴的南楚公主半边脸红肿一片。郑皇后仍不依不饶,又要再打,却被东周国君一手阻拦。 “皇后,你疯了?快住手!” “放手!本宫今日定要打死这个祸国殃民的贱人!” “朕命令你住手!”东周国君一把甩开郑皇后,将轩辕雅儿当众拥在怀里,一阵心疼,柔声呵护道:“雅儿,疼吗?别怕别怕,有朕在。” 郑皇后被摔倒在地,满脸不敢置信:“陛下……你竟护着这贱人?” 东周国君怒道:“大胆!堂堂一国之后,如此粗俗野蛮,竟还出言不逊,朕可以册封你,自然也能废了你另立她人为后,你最好安分守己。倘若再让朕听到你口出狂言,朕定不饶你。” “明明是这个贱人勾引陛下,祸乱朝纲……”郑皇后怒目而视,恨不能将轩辕雅儿生吞活剥了一般。 “皇后,住口!”东周国君冷漠道:“自今日起,雅儿便是朕的皇贵妃,妄议者,斩!” “陛下万万不可……” “皇后,你再多说一个字,朕立刻下旨废了你。” “……” 郑皇后神色连变数变,如何也想不到东周国君会这般一意孤行,更想不到这位南楚公主竟有如此蛊惑手段,令一国之君色令智昏至此。 有一种绝望叫,哀莫大于心死。 她跪在东周国君面前,规规矩矩行了叩拜之礼,才义正言辞道:“陛下,自古忠言逆耳,陛下不准臣妾说,可臣妾身为一国之后,绝不能任由这妖女祸乱朝纲。陛下,益州渝州靖州死伤无数,疫病如今蔓延至宫中,南楚国对我东周国更是虎视眈眈,在边境屯兵二十万,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天下美人不计其数,臣妾也并非善妒,陛下可纳天下任何女子,独独此妖女不行。陛下若执意如此,臣妾今日便一头撞死在这甘泉宫。” 她忽然爬起来,便当真要去撞大殿内那根顶梁柱。众人大惊,纷纷起身阻拦,可惜晚了一步。 甘泉宫内一时人仰马翻,谁也没想到,往日温婉的郑皇后在此事上竟会如此刚烈,不惜以死明志。 郑皇后一头撞上去,当场头破血流,气息奄奄。 太医急忙上前,一番抢救之下,最终也没能将人给救回来。 皇后薨了…… 东周国君想要册立轩辕雅儿为皇贵妃的如此算盘落了空不说,这件皇宫丑闻也彻底传开。次日早朝,文武百官得知此事,一本接一本的奏折参上来,东周国君头都大了。 疫情传入宫中,皇后身死,后宫无人主事,整个皇宫人心惶惶乱成了一锅粥。后宫中,患了疫病的宫女内侍们虽然得到了太医院的救治,可是每日仍然有更多的人被传染了疫病,宫人们病了一批又一批。 照此下去,不用南楚北燕两国打过来,东周国整个皇宫里乃至整个京城的人,早晚必将全部死于这场疫病。 东周国君也知情况危急,可这疫情,他也束手无策。驸马梁荣提议,把被软禁宫中的晋王放了,让晋王去三州赈灾。 “不行!这岂不是放虎归山吗?” “陛下,如今这种情况,不得不放。”梁荣道:“陛下也不必担心,晋王是奉旨前去赈灾,若是差事办不好,陛下自然可以治他的罪。三州的疫情来势汹汹,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一回事。” 东周国君听了,沉思片刻,准了。 晋王出了皇宫连王府都没空回,直接跟着一众赈灾官员赶往三州,一路上都有皇室的卫兵随行,明为保护,实是监视。 后宫无主,东周国君效仿当初在东宫遇刺时那般,让李静茹和白玉兰二妃协同主理后宫事宜,暂时算是稳住了局面。 然而,疫病还在蔓延之中…… 晋王出行不过三日,东周国君便收到急报:晋王一行途中遇到暴民,随行官员或死或伤,晋王不知所踪。 东周国君大怒:“如何会不知所踪?查!务必查到晋王行踪!” 下了早朝之后,东周国君唤来心腹追问此事,方知,这是朝中有晋王之流暗中筹划,派人半途假扮暴民,杀了他派去的皇室卫兵,救走了晋王。 晋王逃走便也罢了,三州百姓怎么办? 疫情怎么办? 东周国君将梁荣骂了个狗血淋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眼下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你这个蠢材!” 梁荣跪地连声请罪,好半晌才道:“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晋王手中并无兵权,即便有心造反,只怕一时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朕是担心他造反吗?”东周国君气得狂砸东西,“是你们提议放了他,让他前去赈灾,他竟然逃了,丢下这个烂摊子还要让给朕给他擦屁股,真是可恨至极!你倒是说说,朕还能怎么办?” 第88章 驸马的毒计 “为今之计,只有……只有……” “说!” “为今之计,只能说服恭王前去赈灾……”梁荣壮着胆子,道:“恭王素来智计无双文武双全,唯有他才是赈灾的不二人选。朝中武官,只能镇压暴民,恐解不了疫病之患。至于朝中那些文官,就更不用提了,只怕连暴民这一关都过不去。” “万一他也逃了呢?”东周国君担心。 梁荣忙道:“不会,陛下难道忘了太后娘娘还在宫中吗?” “哼!”东周国君怒道:“你觉得管用?自父皇仙逝后,这对母子一个只顾着佛堂念经,谁也不见;另一个整日跪在祠堂里伤心难过,不理任何事。如今让他去三州赈灾,他岂会同意?” “陛下,臣这里有一计策,或许可以……” “什么?你竟想……” “如今只能兵行险着!国家危难之际,陛下且不可妇人之仁。” “这……”东周国君犹豫,“此事容朕想想。” “陛下,时间不多了!” 良久,东周国君瘫在龙椅里,似疲倦至极地挥了挥手。梁荣见状,面色一喜,急忙叩拜离去。 当日夜里,太后便感染了疫病。 东周国君亲自去祠堂告知此事,恭王神色慌张,这才急冲冲离开了祠堂,赶去探望病情。 “母后……” “宸儿,你怎么来了?” 太后虽满脸病容,但尚能起身说话,看样子初感染疫病,并不严重。太医诊治之后,立时开了药方,煎药服下后人也好了大半。 这是太宗皇帝仙逝之后,母子俩第一次见面。 龙璟宸心痛难当,一阵后怕,唯恐母后也步了父皇的后尘。细细询问了太医,又将患病的前因后果盘问清楚,这才知晓皇宫大乱,皇后薨了,三州天灾,疫情严重……还有,两国屯兵边境…… 东周国君跪在佛堂之外,声泪俱下,苦苦哀求:“母后啊!如今的东周国,内忧外患,朕恨只恨分身乏术,不能亲自前往三州赈灾,这才令三州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疫病蔓延,长此以往,东周国必将国之不国,就连京城也会成为一座尸横遍地的死城!母后凤仪天下,慈悲心肠,定不忍心眼看着东周国葬送在这场疫病之中,万望母后说服三弟前去三州赈灾,保我东周国祚绵延!母后!朕替三州百姓给您磕头了!” 佛堂内,母子对视一眼,面沉如水。 “宸儿,这件事你如何想?” “母后,父皇他……” 太后轻轻摇了摇头,道:“事有轻重缓急,国家危难之际,当以国事为重,这毕竟是你父皇守护了一辈子的江山。你且去吧!” “是!”龙璟宸忧心道:“可母后只身在宫中,儿臣不放心。” 太后慈爱一笑道:“无需担心,你父皇的死因尚未查明,母后不会想不开自寻短见,你放心去便是。” 龙璟宸却道:“儿臣若此时离开,母后在宫中便孤立无援,如何能不担心?”原来他日日跪在祠堂,也只是换一种方式留在宫中,用他的方式在保护他的母亲。 太后拍着他的手,道:“你若真不放心,便留些人手在我这里。百姓为重!且不可因我一人,而延误了救治百姓。若东周国沦为南楚北燕的鱼肉,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父皇?” “儿臣……明白……母后保重!” 龙璟宸眼眶有些湿润,这才辞别了太后。出了佛堂,便立即安排人手将患了疫病之人隔离开,又令整个太医院一一查验宫中上下所有人,但凡有患病者一律隔离,统一安排吃喝用度,病情严重者直接抬往别处,另行安置。 临走前做了好些部署,耗时一日,才奉旨前往三州赈灾。 龙璟宸做的部署,无非是怎么控制宫中的疫病,另外便是太后的安全问题。正值用人之际,东周国君自然不会多加阻挠。 在东周国君看来,无论龙璟宸做多少部署,安排多少人手,皆是画蛇添足。只要太后在宫中,那么龙璟宸的性命便被他死死捏在手中,不怕龙璟宸不为他效命。 文武全才又如何?先皇嫡子又如何? 还不是照样任由他龙璟旭摆布吗? 宫中疫情暂时得以控制,龙璟宸又去了三州赈灾,总算堵住了前朝文武百官之口,免得他们整日口诛笔伐,闹得东周国君头疼。可这不算完,紧跟着便是皇后的后事要办,那些文官们每日早朝对着东周国君又是一阵炮轰,指责一国之君罔顾人伦大逆不道逼死皇后等等等等…… 东周国君一气之下,连着罢朝三日。 百官便分成两派,日日跪在甘泉宫门外,一派口口声声要处死南楚公主,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另一派却要东周国君尽快选出中宫人选,稳定后宫。 东周国君烦不胜烦,深觉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憋屈,恨不能立时甩手不干。他数次暗中召见轩辕雅儿,却屡次被百官围堵而不得见,只能关在甘泉宫里一个人生闷气。 某日夜里,李静茹和白玉凤联手,拿着一道太后的手谕,将轩辕雅儿关押入了冷宫,百官们这才罢休。 东周国君不得人心,在后宫虽然人人畏惧其权势敢怒不敢言,可东周国君毕竟上面还有一位嫡母皇太后:太后。 整个后宫,自然对太后唯命是从。偏太后是个不管事的,百官逼得紧闹得凶了,才不得不下了那道将南楚公主打入冷宫的手谕。 东周国君明知皇太后这是在为他解围,皇太后宁可自己当这个恶人,纵然他再三去求情,甚至自己还亲自去了一趟冷宫,安排了轩辕雅儿一应的吃喝用度,南楚公主轩辕雅儿也逃不过被打入冷宫的命运。 只是皇后丧事之后,整个后宫对待东周国君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变的改变。国家危难之际,恭王尚且不顾其生母病体未愈前往赈灾,堂堂一国之君却整日只顾往冷宫跑,何况还是在皇后丧期之时。 两相对比之下,岂不令后宫众人寒心? 繁荣昌盛了百年之久的东周国,已是风雨飘摇,危在旦夕。 第89章 闽南遇险 南楚境内,闽南地界。 满是瘴气的山林里,一行四人如入宝地,到处寻找珍稀草药。白玉兰和芍药,沾了沈砚的光,也跟着长了见识,识得了不少奇花异草。 “徒弟,看好了,这是连翘,又名黄花条、连壳、青翘、落翘、黄奇丹等,果实入药,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疾、疏散风热之功效。” “老头子,这红红的小果子是什么?” “那是枸杞!可鲜食,可泡酒。有扶正固本、生津补髓、滋阴补肾、益气安神之功效。” …… “师傅!我找到了!” “别……别动!” 沈砚刚挖出一株药草,冷不丁孙神医突然一声喝止,语气里七分急切,三分刻意的压低声量。沈砚下意识地站着没动,一旁正寻找药材的白玉兰和芍药闻声望来,却立时吓得面色惨白,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发凉,转瞬间便汗流浃背。 只见,一条又粗又长的蟒蛇,正盘旋在沈砚头顶,缓缓游来。 虽说这些日子,他们在这片山林中也见识了不少毒蜘蛛、毒蝎子、毒蛇之类的毒虫,可这么大一条,委实罕见。 芍药小丫头毕竟胆子小,一见之下,惊骇之下,当场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却不料手掌恰巧按在一只正游走在草木间的毒蝎子上,登时被蝎尾狠狠扎了一下,血流如注。 白玉兰大惊,忙过去一脚踩死了那只蝎子,出手如电,急忙封了芍药身上几处穴道,防止毒性蔓延至心脉。 事有轻重缓急! 蝎子有毒,但一时半刻不会致命。要命的是,沈砚头顶那条正缓缓游走而下的蟒蛇,稍有不慎,沈砚顷刻间便会被吞入蛇腹。 适才他们四个人分开寻找草药,离得都不太远。 沈砚离蟒蛇最近,十步之外便是孙神医,二十步之外便是芍药和刚冲过来的白玉兰。即便如此,白玉兰也是一阵后怕,唯恐自己刚才急着救芍药的动静太大会惊扰了那条蟒蛇。 “别动!千万别动。” “老头,怎么办?”白玉兰急道:“要不,我去引开它,你们快跑。” “别胡闹!你想成为它的晚餐吗?”孙神医喝止:“此处遍地是瘴气,这蟒蛇既然生于此,自然带有剧毒,何况你根本跑不过它。一旦动作太大惊动了它,我们四个今日可就真的要葬身在蛇肚子里了。” “那沈大哥怎么办?” “别慌别慌,雄黄乃是蛇类的克星。”孙神医忙在身上一通摸索,掏出一个袋子,道:“你想办法把这雄黄粉撒在那小子四周,蟒蛇闻到这味道,自然会逃离。切记,动作要轻,要快!” “好,你扔过来。” “不行!用轻功!你只有三息的时间!” 二十步之遥……三息时间……要在十步之外先拿到孙神医手中的雄黄粉,还要冲到沈砚身边,在他四周撒上雄黄粉……即便是暗阁轻功第一的墨倾城在此,只怕也很难做到。 白玉兰微蹙眉,惊骇之余反倒冷静下来。 “小姐,你行吗?” 芍药嘴唇都发紫了,明显是毒发的征兆。前面有沈砚要救,这边芍药的性命也刻不容缓,成败在此一举。 “老头,芍药中毒了,你来救她,我去救沈大哥。三声数之后,你把雄黄粉抛到半空。一!” “二!” “三!” 白玉兰猛地一提气,人如一道风般剐了出去。孙神医急忙抛出手中的雄黄粉,人也急忙朝后方来奔来。 装着雄黄粉的袋子,一把被白玉兰抓在手中,顾不上解开,直接用内力震碎,扬手一撒……堪堪在她落地之际,如天女散花般落在了她和沈砚二人满头满身…… 她吓得不轻,认命般紧紧抱着沈砚,等待着被那条蟒蛇吞入腹中。她不是没想过拼命,可是跑又跑不过,只能信孙神医一次,希望那条蟒蛇真的害怕雄黄粉才好。 沈砚起初不明就里,刚才他们二人的谈话内容他都听在耳中,自然清楚自己正置身蛇口,本来害怕急了,吓得差点尿裤子。可是,眼见着白玉兰豁出性命来救他,他心底的害怕一下子便消失了大半,眼里心里只有那个飞身而来的雪白身影。 直到,此时此刻,她紧紧抱着他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了。若今日难逃蛇口,能和她死在一起,他想来也是死而无憾的吧。 鼻息间满是雄黄的味道! 沈砚却嗅到一丝属于女子的体香,那是她的味道。感受到她的害怕,他下意识闭上眼,抱紧了她,同她一样听天由命。 只愿,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两个紧紧相拥的男女,只听得到彼此激烈跳动的心声,将他们的性命交给上苍来决定,浑然不知头顶那条蟒蛇正闻“粉”而逃,慢悠悠爬下了那棵参天大树,顺着草丛游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沈砚和白玉兰忽然感觉四周有脚步声传来,紧跟着便听到了孙神医的调侃之语:“喂!我说,你们还打算抱多久?” 二人倏地齐齐睁开眼睛。 白玉兰慌忙朝身后四处寻找,急问:“蛇呢?蛇呢?” “早跑了。” 孙神医戏谑的眼神之下,仿佛能洞悉一切。 沈砚忙松开手臂,下意识退开一步,红着脸半天没说话。 白玉兰这才松了口气,余惊未定道:“真的跑了吗?什么时候跑的?还好还好,那么长一条蟒蛇,太可怕了!不行,以后出门随身一定得带把匕首或者软剑什么的,防身!” “你这丫头!给你一把剑,你以为就能杀死它?这种生长在瘴气之地的毒蛇,呼出一口气,就能要了你的小命。老头子奉劝你还是多学学医术,毒术,这才是保命之道。” 白玉兰一想,连连点头:“有道理。芍药,以后你学毒术。” “是!小姐!”芍药也觉得学了没坏处。 孙神医上来就敲了沈砚一个脑瓜子,训斥道:“你蠢吗?采药也不知道查看四周?这次幸亏我发现的早,再晚点你小子就真被那条蛇给生吞了。” 沈砚偷瞄了白玉兰一眼,才道:“是,师傅!以后徒儿定会当心。多谢玉兰妹妹舍命相救!” 白玉兰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急忙跑去查看芍药的伤势。 沈砚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明显情窦初开,心系佳人的模样。 第90章 先帝影卫 孙神医看在眼里,轻声一叹,劝道:“傻徒弟!别痴心妄想了,兰丫头不是你能肖想的。” 沈砚眼神一暗,“师傅……我明白……“ 孙神医恨铁不成钢道:“明白有个屁用!你得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花花肠子!她不是别人,她是堂堂三皇子的侧妃!是皇家的媳妇!你竟然有胆子觊觎恭王的侧妃,不想要命了吗?” 沈砚有些心慌,忙解释道:“师傅,徒儿只是……只是把她……当……妹妹一般看待……” “嘁,这话你骗骗别人还行,我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你当我瞎呀?”孙神医语重心长道:“就算你真的不在乎自己这条小命,你也该为她多想想。倘若被恭王知晓此事,被皇室知晓此事,你觉得兰丫头会是什么下场?恭王还好说,可他的政敌呢?难道不会拿此事做文章?万一到时候治兰丫头一个淫乱之罪,届时恭王只能赐她一杯毒酒一条白绫,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不……不是的不是的……“沈砚面色大变,这些是他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如今被孙神医一语点醒,好半晌才道:“师傅,徒儿懂了。” “真懂才好。”孙神医叹道:“别给自己和兰丫头,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如今你和她都是走在风口浪尖的人,一个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你家房子被烧,被太子的人追杀避难到我药王谷,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沈砚面色一变,慎重道:“是!师傅!徒儿谨记!” 白玉兰扶着芍药走过来,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孙神医忙打岔道:“天色不早了,既然要找的草药找到了,那我们也该离开了。” “离开?”白玉兰狐疑道:“你不是要带沈大哥辨认天下药草吗?这么快全认完了?” 孙神医道:“此地现有的药草,我都一一找出来给你们见识了,天下百草之多,哪能这么快全辨认完?十大名贵药材,人参、灵芝、鹿茸、燕窝、麝香、黄精、何首乌、龙涎香、冬虫夏草和天山雪莲,产地不同,年份不同,自然也有不同的药用,你们要学的还多着呢!慢慢来吧,不急在一时。我们在这里也待了大半个月,多留无益,该离开了。“ “好好好,快走快走。”芍药连声催促。 “小丫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孙神医不由好笑。 芍药道:“你们难道不怕那条可怕的蟒蛇再回来吗?我可不要留在这里等着被它吃。“ 听她这么一说,白玉兰不由也打了个冷颤,附和道:“对对对,还是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为妙。我们的雄黄粉可全用完了,万一再碰上,那真是要命了。走走走!越快越好!“ 孙神医和沈砚自然没有异议,一行人收拾药草掉头离去。别说,这一趟倒是收获了不少珍稀药材,最关键的找到了能解白玉兰隐疾的一味药。 走了一天一夜,总算是走了出去。 四个人站在大道上,皆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孙神医见多识广,年岁大了经历也多,倒也看得开生死。其余三个人则都是青春年少的年龄,这次的死里逃生让他们一阵欢呼。 “出来了出来了!太好了!”芍药欢呼。 “哈哈,活着真好!”白玉兰大笑。 “真庆幸我们还能活着!”沈砚感慨。 孙神医看着两个如花的少女,和自己那正值年少的徒弟,捋着胡须,笑得见眉不见眼。 正在这时,忽然一道黑影如飞而至。 噗通一声,倒在白玉兰面前。白玉兰吓了一跳,急忙朝后退了退,却见那人已昏迷不醒,宛如死了一般。 “此人中了瘴气!”孙神医一眼定论。 白玉兰松了口气,上前查验了一番,喃喃自语道:”看他这装扮……难道是……东周皇室的影卫?“ 她在那人身上一阵摸,果然从他腰间摸出一块令牌。 白玉兰立时面色一变,急道:“老头,快救他!” 孙神医不敢耽搁,立时掏出一颗药丸塞入那人口中,却道:“他吸入的瘴气太多,用内力压制太久,估计一时这解药起不了效果,得等一个时辰他才能醒过来。“ 芍药在那人身上搜了搜,又搜出来一物。 白玉兰打开一看,整个人都傻了:这是……遗诏?宫里定然出事了。不行,她必须立刻赶回去。 “立刻回京!” “兰丫头,出了什么事?” “宫里肯定出事了。” “那你也等这人醒来,问清楚再做决定啊!” “来不及了!沈大哥,劳烦你背上他。我们先到附近的村子找辆马车,尽快赶回京城。” “好。” “小姐,出了什么事?” “别问了。” 白玉兰和芍药帮着将昏迷之人抬到沈砚背上,一行人这才朝附近的村庄走去。等到他们就近买了辆马车,一路直奔东周京都而去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没过多久,那人便醒了,一见白玉兰便直接自报家门,道:“属下龙影,乃是先帝的影卫。“ 先帝…… 白玉兰心头震动,惊愕道:“陛下他难道……” “是!” “怎会如此突然?”白玉兰愕然。 龙影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和盘道出,道:“属下本是奉命追查名册一事,查证到太子的确私下贿赂朝廷命官,草菅人命,甚至还擅自挪用吏部库银,只是那名册一直不见踪迹,但属下知道,必定在夫人手中。太子和贵妃联手毒害了先帝,弑父夺位,晋王和恭王皆被软禁宫中,不明真相。先帝的隐卫皆已殉葬,唯独属下苟活至今,只为了告知真相,有朝一日揭露太子的罪行。” “这……”白玉兰错愕:“真是太子做的?” “千真万确!”龙影指天发誓道:“属下对着先帝在天之灵发誓,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只不过,太子和贵妃谋划周密,先帝那毒连太医院也诊断不出,最后只得下了个‘突发恶疾,不治身亡’的结论。” 第91章 三州疫病 白玉兰忽问:“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是暗阁阁主,在太子登基那日,乔装成南楚国使臣,言语试探贵妃,之后又多番查证,确认先帝并非病死,乃是被这二人联手谋害中毒而死。这事本该告诉两位王爷,可是他们二人皆被软禁,余阁主便将此事告诉了属下。” 白玉兰沉吟半晌,问道:“我的行踪极为隐秘,除了王爷,暗阁根本不知道。王爷既然被软禁宫中,你又是怎么找来此地的?” 龙影忙道:“暗阁一直在打探夫人的行踪,只是一直没找到。但,属下因为调查名册一事,早已调派人暗中尾随,还请夫人恕罪。” “你为何确信名册在我手中?” “夫人,当初太子和晋王明争暗斗,若名册落入晋王手中,定然早就面呈先帝了,又怎会给了太子弑父夺位的机会?名册丢失之前,夫人曾做过东宫婢女;名册丢失之后,夫人才被先帝赐婚给恭王。“ 白玉兰忽然笑道:“你就单凭这一点认定名册落入我手?” 龙影却道:“属下只是斗胆猜测,并无实证。先帝被毒杀,留下一封遗诏,这件事只有属下一人知晓,太子尚不知情。属下带着遗诏,等了半月有余,只为了告知夫人此事,求夫人和王爷能查明真相,拨乱反正,将太子的罪行昭告天下!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白玉兰沉着脸,半天不说话。 孙神医和芍药面面相觑,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可不敢随意开口。 龙影在马车内重重磕头,一下又一下,苦苦哀求道:”夫人若不答应,属下只有死路一条。属下区区贱命,原本早就该追随先帝而去,只是先帝的死因若不能大白于天下,属下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面见先帝?“ 白玉兰却道:“我白家本就是待罪之身,这种皇室秘闻,弑君夺位之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倒好,还让我主动揽上身。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夫人……” “好了别说了,先回京。” 白玉兰将那道遗诏丢给了龙影,龙影本不想接,无奈在白玉兰的眼神威胁之下,只得先接在手中。 “夫人,还有一件事……“龙影踌躇半天才道:“数日前,益州连日暴雨,引发山洪,一夜之间尸横遍野,渝州、靖州也受到波及,不久便有疫病传遍三州,就连宫中也有人感染……后晋王奉旨赈灾,却下落不明,如今三殿下已前往三州赈灾……“ 白玉兰越听越头疼,忍不住扶额,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晋王不管三州百姓死活,趁机跑了?我家王爷放着亲娘不管,还要去替太子收拾这个烂摊子?这东周国君可真是好手段啊!” 龙影道:“属下也是数日前才收到的信息,不敢隐瞒夫人。” 孙神医一听急道:“三州人口之数,何止百万?一旦疫情蔓延,后果不堪设想,太医院难道坐视不理吗?” “改道,去益州。”白玉兰面沉如水。 “小姐!”芍药大急:“疫病之地,你怎么能去?”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 芍药不说话了,孙神医皱着眉头好一阵沉思。直奔东周京城的马车,转道朝益州而去。 事实上,益州、渝州、靖州城门封锁,根本进不去。 益州城外难民无数,虽有重兵把守,朝廷官员也调派得度,但每日死亡的人数不断攀高,数十万人口的城池几乎已成了一座空城,到处是断壁残垣、坍塌的屋舍,无人收的尸体以及滞留城内的老弱病残伤患。 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白玉兰等人站在城外高坡上,极目远眺,望见这一幕幕,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想做些什么来帮助这些无家可归的苦命百姓,可她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是前世的她一次次浴血奋战,带着天罡军打响名号的场景,那些画面一变,忽然转换成南楚与东周联手攻打西夏国,士兵们血洗皇宫,诛杀西夏皇室成员和宫人,无一幸免…… 再看看脚下这座益州城池的百姓,有那么一刻,忽然恍惚觉得哪怕是三州城内百姓全死光了,也解不了她心中对东周对南楚这两国的恨意。 可百姓有什么错? 东周、西夏、北燕、南楚,四国常年征战不休,苦的是天下百姓,得益的却是各国皇室! 为东周立下赫赫战功一世威名的白毅将军,被人设计陷害落得个马革裹尸还的凄凉下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西夏国惨遭灭国,善良守法的百姓一夜之间家毁人亡,整日只知争权夺位的野心家们却躲在奢靡的皇宫中纸醉金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天道为何如此不公?究竟什么才是对,什么又是错? 春风拂面,吹起白玉兰披肩的长发,她站了许久许久,想了许久许久,久到孙神医已经迫不及待跑过去救治城门外路边的伤患,久到沈砚最后也忍不住跑过去帮忙,久到芍药心急也想过去帮忙却更担心她家小姐…… 白玉兰终于开了口:“芍药,去联系暗阁,让七杀速来见我。” “啊?”芍药一愣,猛然回神道:“是,小姐!” 芍药放飞了一只信鸽,转身时便见白玉兰已朝城门方向走去,她急忙跟了上去。尚未靠前,沈砚已抢先递过来两个面巾用来遮挡口鼻,并慎重交待她们二人,这是疫病,极有可能会传染,让她们小心些。 白玉兰点头谢过,并不去检查病患,有孙神医和沈砚在足矣,芍药要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却被她一把拉走。 “小姐,我们不帮忙吗?那么多人受伤……” “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芍药疑惑:“做什么事?” 白玉兰带着她径自朝守卫在城门口的官兵走去,努了努嘴,道:“去问问,益州如今是哪位大人管事?对了,你带着恭王府令牌了吗?” 芍药摸了摸腰间,摸出一枚令牌,点头道:“带了。小姐,我们要进城吗?可益州不是已经只剩下空城了吗?里面的百姓逃的逃,伤的伤,死的死,我们进去又能做什么呢?“ “去问话便是。” “好,小姐稍等。” 第92章 杀手变衙役 芍药上前问话,亮出恭王府令牌,和那么士兵说了几句,便转身来回话:”小姐小姐,益州主事的官员是户部侍郎白仁白大人。“ “谁?二伯父?” 白玉兰一惊又一喜,随即细想便明白了。当初龙璟宸代理朝政,罢免了刘成,任命白仁为新的户部侍郎,本就存着提携白家的私心。太子一朝得势,登基为帝,恰逢三州天灾,自然要将白仁这个眼中钉调离京城来这疫病之源“办差”,办的好那是臣子的本分,办不好正好将白仁革职查办,太子才好重新在户部安插自己人。 对白仁来说,来益州无异于来送死。 对白玉兰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自家二伯在益州主事,等于给了她各种方便呀!她想做的事情,自然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二伯父人在城中吗?” “是!那士兵说,白大人暂时住在府衙里,临时整理了一个房间用来打理公务。”芍药忙将打听到的告知。 “好,我们进城。” 白玉兰说着便当先走去,芍药虽不明白究竟进城干嘛,但也快步上前又和那士兵沟通了两句,便见那士兵痛痛快快放了行。 白玉兰回头看了一眼,但见所有守城的士兵事先都自备了面巾遮挡口鼻,心里便觉得朝堂虽然用心不正,但派遣白仁前来却是歪打正着。起码,白仁是文官,学的是孔孟之道,自然不会对三州无家可归的百姓置之不理。 前有白仁,后有恭王,如此看来三州百姓有救了! 可关键在于怎么救? 房子坍塌了可以再建,农田淹了可以再种,百姓伤了可以救治,最最关键的是这不断蔓延的疫病,怎么化解? 这种疫病,朝廷派来的官员之中便有太医院的人,可是查了多日,并未查到病因,暂时只能防患。尽管患有疫病之人已被隔离,可三州每日仍有人被感染,这说明疫病并非全部通过患者与非疫病患者接触的缘故,定然还有其他的感染途径,比如……水源。 在白玉兰和白仁忙着调查疫病起因之时,暗阁七杀已至,且带来了一个消息:恭王昨日已抵达靖州。 益州、靖州,两地相距不过百里,一日便可赶到。 白玉兰也曾想过先去靖州与龙璟宸会合,但孙神医正忙着研究疫病,她也需要留下来协助白仁查明疫病之源,深思熟虑之下,决定暂留益州。反正,龙璟宸奉旨前来赈灾,早晚也是要来益州的,她干脆偷个懒就在这里等他。 “白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这七个人是从恭王府带来的随从,劳烦白大人给安排个职位,能让他们在三州之地权宜行事即可。“ “可是王爷的亲随吗?” “不是。” “是夫人的亲随?” “算是吧。” “职位倒是有现成的,益州知府衙役死伤大半,正好有空缺。临时抽调人手填补府衙空缺,也无不可,只是这并非正职不录入在册的。再不然,我也可奏请王爷,安排到军中……” 白玉兰忙道:“那倒不用,府衙即可。我只需要让他们七人往来三州之间,跑腿传话而已。” 白仁赔笑道:“如此那倒也好办,我这就发放七块府衙腰牌便是。若有其他需要,夫人但请直言便是。” “多谢伯父。”白玉兰道谢。 白仁十分激动,似乎想起当年在皇宫中,白玉兰那毅然决然与白家断绝关系的场景,难得六姑娘还愿意唤他一声“伯父”,当即便十分爽快地取来了七块腰牌。 于是,横行江湖的七大杀手,摇身一变成了益州府衙衙役。 嗯,临时的。 统一的衙役服饰,统一的佩刀,统一的腰牌,暗阁七大杀手自然不敢用本来面目行走,皆化身为容貌平凡的小子,规规矩矩排排站,等待白玉兰的调遣。别说外人认不出来,即便是白玉兰亲眼看了也认不出谁是谁。 “你们先选个头儿出来吧!” “我!” 第一位,态度这么积极。嗯,这位准是曲弦歌没错。 “我比你行!” 第二个开口这位,如此自信,想来定是冷傲天。 “要不打一架?” 第三位,不用说,定是暴力狂侯满堂。 “我弃权。” 第四位,如此不求上进,七人中唯有玉紫胤一人。 “我争还是不争呢?” 第五位,这般纠结之人,舍花无意还有谁? “猜拳定输赢。” 第六位,视权力如儿戏,唯有慕容恪会如此。 …… 至于第七位,半天不发表意见,定是七人中轻功第一的墨倾城。他只有在白玉兰面前才会特别话痨,对旁人,素来只会冷着一张死人脸。 大概花了一盏茶时间,冷傲天获胜,当了七位临时会衙役的头儿。 白玉兰直奔主题:“冷傲天留在我身边,剩下你们六个,两人一组,分别负责益州渝州靖州的所有事宜,包括查明疫病原因,传递消息,每日清点伤亡人数,安置流民,以及药材和食物的分派。我只要求一点:三州不可乱,乱则重罚。” 冷傲天幸灾乐祸道:“益州几乎空城,这最安稳。靖州有恭王,想来最省心。渝州暴民四起,是个烫手山芋。大家兄弟一场,我绝对不偏不倚。这样,两个方式选择,一,你们自选去哪,打一架决定胜负。二,抓阄,抓到哪便去哪,听天由命。我个人觉得打一架比较公平……” 孰料,六人理都不理他,趁他说话的功夫已两两组合,围在一起简单交流两句便各自决定了去处。 墨倾城、侯满堂一组,二人是老搭档了,一静一动,干活不累。他们选了去最省心的靖州,理由是:靖州有恭王坐镇。 玉紫胤、花无意一组,这组比较奇葩,一个极懒一个极为纠结,合在一组有乐子了。他们留在益州,理由是:益州清闲。 曲弦歌、慕容恪一组,这组两个人个性比较迥异,一个特强势,一个特儿戏,只是没想到他们竟会选了最乱的渝州,理由是:哎呀呀!渝州有暴民呢! 第93章 恭王奉旨赈灾 “既然选好了,出发吧!”白玉兰刚一发话,便见墨倾城和侯满堂齐齐站在了她面前,“你俩干嘛?” “少主,你要不要给王爷写封信什么的?”侯满堂提议。 “写信做什么?没空。”白玉兰转身就走。 “捎个口信也行啊!少主就没有话想对王爷说吗?”侯满堂追上来。 墨倾城想了想,也道:“为了方便行事,少主还是捎个口信给那位爷吧,否则靖州不是最省心之地,反而成了最麻烦之地。” 白玉兰愣了下,随即怒气冲冲吼道:“告诉他,他若护不了江山,护不了百姓,那我就改嫁。” 墨倾城、侯满堂齐齐脖子一缩,霎时黑了脸,这话他们若是传达给恭王,只怕那位爷会当场提剑杀了他们二人吧?少主也真是……让你捎句话过去,谁让你说改嫁了? 改嫁二字,是能轻易说出口的吗? 少主啊少主,你这是无缘无故发的什么邪火?谁招惹你了? 侯满堂苦着脸,问:“这话,要传吗?” “你傻呀,谁爱传谁传。”墨倾城低声嘟囔了一句:“反正又没旁人听见,我们只当少主没说过这话。”说完冲着侯满堂使了个眼色。对方立时会意,当下决定自个儿刚才耳聋了什么也没听见。 身后忽然响起无数整齐的声音:“我们全听见了。” 正在低声嘀咕的墨倾城和侯满堂急忙回身,一望之下,这才发现身后竟不知何时站着数名朝廷官员,其中还有太医院的人以及当地官员。 天呐!天呐! 二人悔之晚矣,深深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真不改犯贱跑来少主面前卖好耍乖,这下可好,弄巧成拙了吧! 说来话长,实际上从白仁取来腰牌,七人选头儿,分派任务,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这边墨倾城和侯满堂灰溜溜逃之夭夭,那边曲弦歌和慕容恪也出发去了渝州。 渝州有暴乱,偏这二位都是不怕事的主儿,自然是哪个州热闹往哪去。 冷傲天、花无意、玉紫胤三人随侍在白玉兰左右,已和白仁继续追查疫病原因去了。水源,定然早已被污染,一时半会查不出所以然来。幸好孙神医正在研制解药,只要有他在,白玉兰半点也不担心解药的成功性,毕竟药王谷传世数百年并非浪得虚名。 解药,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只担心查不出起因,这场突然而来的疫病若不是因为水源,还能是什么原因呢?尸体?伤患感染? 三州境内如今缺医少药,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白玉兰等人不眠不休、连续两天两夜盘查下来,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益州发生天灾,山洪爆发,房屋坍塌,许多百姓被洪水冲走,尸横遍野,伤患无数。不知是人或者是动物的尸体,浸泡在水里多日,腐烂之后,那水便被污染了,同时,病菌也跟着水流向三州。 起初有人是因为饮用了带有病菌的水源,才感染了疫病。也有人,是因为与患了疫病的人接触过,才导致自己被感染疫病。但这病菌,究竟出在人的尸体,还是动物的尸体之上?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清楚。 益州并非所有的水源都有问题,一一排查,寻找干净的水源,便成了当务之急。 话说这益州几乎空城,只剩下少量老弱病残;渝州在三州之中伤亡最轻,但人数最多,益州和靖州逃难的百姓纷纷涌来此地,一度导致米粮严重不足,哄抢州府衙门库存的米粮衣物,还杀了两名当地官员,这才引发了暴乱;靖州之地山多田少,损失最小,人口也最少。 龙璟宸带着米粮和衣物前来赈灾,要去益州,势必要经过渝州或者靖州,渝州刚发生了暴乱,自然去不得,故而,他这才选了靖州。 靖州道路崎岖难行,但胜在府衙还完好如初,一应官员也都平安无事。比起满目疮痍的渝州府衙,那真是强太多了,那批暴民抢夺时就差没把府衙房子给拆了,能吃的能穿的能用的,皆被一抢而空。 龙璟宸到了靖州才两日,渝州暴民便得到了消息,连夜便蜂拥而至,甚至有几名穷凶极恶之辈,趁着夜深人静摸黑翻墙入内。 “什么人?站住!” “不好!他们是暴民!” “快来人啊!抓住他们!” 忽然之间,府衙内一阵敲锣打鼓的闹腾,紧跟着无数的脚步声伴随着一根根火把,眨眼间将府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龙璟宸此行,只带了三千御林军,无一不是精兵。 这几名歹人当场被擒下,但他们只是前来探路的先锋,眼看着惊动了官兵,府衙外面潜藏的暴民,将一根根火把抛入府衙之中。 柴房瞬间起火,烧了起来…… 龙璟宸沉声下令:“一队二队去救火,三队去府衙外面警戒,今夜若是米粮有失,本王唯你们是问。” “是!”众御林军应声,纷纷行动起来,乱而有序。 亏得营救及时,这火才没有大范围烧起来,只是烧了几间屋子。真没想到,刚来两天这群暴民就送给他这么大的“见面礼”,龙璟宸忙得一夜未合眼,此刻看着眼前被捆绑的像粽子般的一群人,杀又杀不得,放也不能放,一时也觉得有些棘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群暴民就只会给他添乱! “放了我们!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大人饶命啊!我们都是渝州百姓。” “狗官!快放了我们!我们要粮食,我们要填饱肚子!” …… 火势刚熄灭,这群人便七嘴八舌一阵吵嚷,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是他们,放火烧府衙也是迫不得已为了生存下去。虽然这是事实,但龙璟宸若是这么轻易把人放了,指不定明晚他们还敢再来放一次火。 “你!你!还有你!”龙璟宸抬手指了吵嚷最凶的三个人,云淡风轻地说了一个命令:“杀。” 噗!噗!噗! 御林军立时有人拔刀上前,三把利刃立时穿心而过,尖叫声随之此起彼伏,一群粽子吓得纷纷想要逃走,却被御林军强势镇压,人人脖子上架着一把刀,瞬间便再无一人敢发出声响。 第94章 爷死了吗? 龙璟宸负手而立,说道:“本王龙璟宸,奉旨赈灾,尔等若安分守己听凭差遣,本王保证每日管饱,倘若再有人胆敢寻衅闹事,这三人便是尔等的下场。” 龙璟宸这个字字,或许之前有人还没听过,但今日之后必定名震三州,人人谈之色变。一招杀鸡儆猴,不仅立威,而且震慑了这群暴民,哪怕他们接连饿了好几天肚子,这下也绝对不敢再闹事。 填饱肚子固然重要,然而性命更重要。 当日凌晨时分,这批暴民便分成了两批,一批被御林军押着去田里劳作,每日两顿饭,馒头和咸菜,管饱!另一批负责搬运米粮上船,沿水路前往益州和渝州,毕竟有了这批暴民夜袭的前车之鉴,走陆路不安全。 数只船刚开走,墨倾城和侯满堂便已抵达靖州,以益州府衙衙役的身份前来拜见龙璟宸。 一听说,白玉兰在益州,某位爷立马不淡定了。 “益州?她不要命了吗?” “谁让她自作主张去益州的?你们也不拦着吗?难道你们不知益州正是这场疫病的起发地吗?” “李安,立刻备马,去益州!” “王爷且慢!”侯满堂忙阻拦,“我家少主还有几句话命我二人转告王爷。” 龙璟宸刚要跨出去的脚步,猛然一收,回头望来,问道:“什么话?” “我家少主说……”侯满堂吞吞吐吐半天,“她说……那个……姓墨的,还是你来说吧!” “什么话?”龙璟宸已处在盛怒边缘。 墨倾城白了侯满堂一眼,才道:“他若护不了江山,护不了百姓,那我就改嫁。”神情、语气,态度,皆效仿白玉兰,学得惟妙惟肖。 一语既出,四下寂静。 龙璟宸好半天颤着嘴唇,语不成句:“她……啥……“ “改嫁!“李安提醒:“夫人说她要改嫁!” 龙璟宸一脚将他踢飞,怒火高涨:“改嫁?她还想改嫁?立刻备马!”李安、侯满堂、墨倾城三人齐齐飞身上前,一人抱腰,两人死死抱腿,这才将人给拦下来。 “冷静冷静,王爷冷静啊!” “王爷,我家少主并非真要改嫁。” “王爷走不得!” 三个人好说歹说,费尽了唇舌,终于让龙璟宸打消了了立刻去益州找白玉兰兴师问罪的念头。 这一日,龙璟宸忙成了一个陀螺。 那批暴民皆身强体壮,派遣这些人去春耕,再合适不过。分往益州和渝州的米粮也已装船出发,当日便可抵达,以缓解这二州的燃眉之急。靖州当务之急却是疫病,或者说疫病才是整个东周国顶顶重要之事。 龙璟宸视察灾情,和随行官员们商讨灾后重建、加固堤坝、城墙事宜,还要安排太医院的人手着手医治伤患、查明疫病原因、寻找解救之法。 他要救的不仅仅是靖州,还有益州和渝州。 有了赈灾米粮,三州无家可归的百姓暂时能填饱肚子,才有力气重建家园。房子能修就修修补补先住着,实在不能住就临时搭建帐篷暂时栖身,所有百姓必须登记在册,每日清点人数,按人数发放口粮。 龙璟宸治理靖州,把百姓当御林军来管辖,每五十人一队,每队选一名队长,一人犯错,全队受罚一日不发口粮。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百姓们起初不适应,但抵不过这位恭王“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狠辣手段,闹事的人一日比一日少了,靖州渐渐步上正轨,成效斐然。就连当初那批渝州来的暴民,填饱了肚子之后也安分了许多。 这一忙,就整整忙了七日。 第一日龙璟宸飞鸽传书给白玉兰:你敢改嫁,除非我死。 白玉兰回:爷死了吗? 第二日龙璟宸飞鸽传书:你敢去益州,给爷等着! 白玉兰回:听说爷遇刺,没死? 第三日龙璟宸飞鸽传书:两船米粮,收到否? 白玉兰回:爷几时死? 第四日龙璟宸飞鸽传书:疫情严重,你是否安好? 白玉兰回:爷若死了,我便更好。 第五日龙璟宸飞鸽传书:有人假冒暴民作乱,你当心。 白玉兰回:咦?爷还没死? 第六日龙璟宸飞鸽传书:孙神医研制出了解药? 白玉兰回:嗯,爷安心上路吧! 第七日龙璟宸飞鸽传书:你给爷等着! 白玉兰…… 前六日,别说龙璟宸看后色变大怒,就连李安、墨倾城、侯满堂等人看了之后,小心肝也跟着一次次颤了又颤。 少主这么作死,真的好吗? 第七日,龙璟宸发了飞鸽传书之后便立刻翻身上马,直奔益州而去。靖州这边大局已定,留下御林军和几名官员即可。他七日前便恨不能立刻飞到益州,逮住白玉兰,狠狠打她屁屁。 敢只身去益州,该打! 敢声言要改嫁,该打! 敢回信诅咒他,该打! 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娶了白玉兰这么一位胆子特肥、天不怕地不怕、气死人不偿命的女子,龙璟宸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每每被她气得一佛跳墙二佛升天,却还每日担心她担心的要死,爱惜她的性命远胜他自己。 嗯,他马不停蹄赶赴益州,只想狠狠打她一顿。 必须给她点教训! 重振夫纲! 龙璟宸一路飞驰,一路想了无数惩罚白玉兰的方法,甚至一条条罗列了她的数十条罪名,第一条便是不守妇道妄想改嫁…… 靖州距离益州,仅一日路程。 龙璟宸是黄昏时分出发的,星夜赶路,夜风微凉,他的心却很火热很急切,频频抽打坐骑,天亮之后,前方已隐隐能瞧见益州城墙。 晌午之前,他们一行数人已至城门口。 龙璟宸幻想想过无数重逢时的场景,打她、骂她、罚她、教训她、不理她,甚至想过……拥抱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受到惊吓。 白玉兰染了疫病,命悬一线。 龙璟宸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差点承受不住噩耗,身形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声急问:“她在哪?兰儿在哪?” “在……在府衙……” 一骑绝尘而去,白仁落在后面,默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觉得这次若是他这个侄女保不住性命的话,只怕他也得跟着陪葬。谁让,白玉兰抢先他一步拿自己试药呢! 第95章 以身试药的傻子 “兰儿,我来了!兰儿……”龙璟宸如一阵风般冲进房中,一眼便看见了床榻上面色惨白骨瘦如柴的白玉兰,脚步猛然顿住,眼前一黑,身体便直直朝地上倒去。 “王爷!”李安紧随其后,急忙一把扶住。 正守在床榻边的芍药,闻声起身,忙大喊:“孙神医!孙神医!” 来的人却是沈砚,进门之后,立刻去号脉,随即给龙璟宸扎了两针,才道:“他这是急火攻心,无大碍。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是连夜赶路累坏了,才会突然昏厥。我给他扎了两针,好好睡一觉,醒来再喝两副汤药便无事。” 李安却道:“你懂医术?能不能让王爷立刻醒来?” “能!但我不会这么做。”沈砚一本正经道:“作为一个医者,要对自己的病患负责。我若让他即刻醒来,只会让他病情加重,届时就不是两副汤药能治得了的。” “孙神医呢?”李安一把挥开沈砚,道:“你医术不精,闪开!我去找孙神医!” “师傅他老人家为了研制疫病解药,连日不眠不休,又为了义妹的病情劳心劳力,昨日也累倒了。”沈砚的语气平淡无奇,却透漏出一个事实:如今他是这府衙里唯一的医者。太医院的人都被安排出去救治病患了,并不在府衙里。 李安愣了下神,吼道:“你最好立刻救醒王爷,否则后果你承受不起。” 沈砚却道:“我知道他是恭王爷,是义妹的夫君,我也知道你家王爷连夜赶来,忧心义妹的性命。但他就算醒了,又能做什么?再急火攻心一次吗?” “你!”李安气急:“既然明知道我家王爷担心,为何不第一时间救醒他?你可想清楚后果。“ “我是医者,我说了算!”沈砚毫不退让。 眼看着李安便要举刀架在沈砚脖子上,芍药急忙上前劝阻,便在这时,龙璟宸猛然咳了一声,咳出一口血,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李安惊愕:“王爷醒了?” 沈砚惊愕:“你不要命了吗?”擅用内功,只会加重病情。 龙璟宸疯了一般,运功震开二人,跌跌撞撞扑向床榻。只看了一眼,两只眼珠子便再也移不开,他就那么痴痴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内疚、自责、愧疚与怜爱…… “王爷,下官罪该万死,都是下官保护不周……”白仁跪在屏风之外,连声请罪。 “怎么回事?说。” “回王爷,五日前,下官查出疫病之源乃是益州的护城河水被腐烂的尸体感染,而患了疫病之人多数也是因为饮用了护城河之水。夫人为了帮助孙神医早日研制出解药,不顾自己的性命,直接取水饮用导致身染疫病……” 五日前……五日前…… “噗!”龙璟宸一口血喷出。 众人齐声惊呼:“王爷!“ 龙璟宸抬手制止,心口痛如刀绞,脑海中却浮现出这七日往来飞鸽传书她的回话,她总是玩笑般言语调笑激怒于他,每每气得他跳脚,可心里总是认定她必定是平安无恙的,如何会想得到她竟会冒险以身试药? 一想到此,龙璟宸又气又急又怒又痛,一时百味参杂。忍了又忍,才问:“解药呢?解药没用吗?” 沈砚平静道:“此事说来话长,王爷确定贵体能撑到在下讲完?” 龙璟宸在床边坐下,嘴角溢着血,却将白玉兰牢牢抱在怀里,眼泪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出来,轻声说出四个字:“但说无妨。” “事情是这样的……”沈砚便将白玉兰如何调查,如何以身试药,孙神医如何不眠不休研制解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又道:“王爷可能还不知,义妹自出娘胎时,便身患隐疾。此次前往闽南之地,虽寻得了可解隐疾之药草,但家师尚未研制出解药。义妹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以身试药,疫病的解药是有了,可义妹的隐疾同时也发作了。” “咳咳咳咳……”龙璟宸一阵急咳,咳得面红耳赤,险些就背过气去。 沈砚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不号脉,不递药,也不劝说半句,只是那么静静看着龙璟宸,看着……自己的情敌。 他恨!恨白玉兰明明不顾性命,以身试药,却还假装若无其事,日日与此人飞鸽传书,只为了……让这位爷安心,让这位爷误以为她一切安好。恨白玉兰说着口是心非的话,恨白玉兰待这位爷的情深意重。 第一日龙璟宸飞鸽传书给白玉兰时,她正在调查疫病原因。 那位爷说:你敢改嫁,除非我死。 她回:爷死了吗? 沈砚看在眼里,轻易便体会到她的言外之意:爷还没死,我怎会改嫁? 第二日龙璟宸飞鸽传书时,她突然跟他说打算以身试药,他百般劝说极力阻扰,甚至和白大人等人一样抢着想要试药,却被她制止。 那位爷说:你敢去益州,给爷等着! 她回:听说爷遇刺,没死? 在沈砚看来,皆是因为她得知有人假扮暴民,夜入靖州府衙行刺,才会做出如此冒险的决定,他恨她如此担心那位爷,担心到不顾自己的性命。 第三日龙璟宸飞鸽传书时,她已感染了疫病。 那位爷说:两船米粮,收到否? 她回:爷几时死? 在沈砚看来,她自己已是命在旦夕,却还惦记着那位爷,睡梦中还在念着他的名字,有时候还会在噩梦中惊醒。他曾恶毒地想过,那位爷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真的死去? 第四日龙璟宸飞鸽传书时,她已经试了数十种解药,被各种药折磨的死去活来,时而疼痛难忍,时而抽搐不已,时而昏迷不醒。 那位爷说:疫情严重,你是否安好? 她回:爷若死了,我便更好。 在沈砚看来,只恨不能以身相替,起初恨她更恨那位爷,如今看她这样狼狈日渐憔悴,他只剩下心疼和沮丧。 第五日龙璟宸飞鸽传书时,孙神医的解药配方只剩下最后两种,若是都无效,那么白玉兰这几日的罪便全白受了。 第96章 这江山,与我何干? 那位爷说:有人假冒暴民作乱,你当心。 她回:咦?爷还没死? 在沈砚看来,她只字不提自己以身试药之事,大抵是怕那位爷担心她,故意和那位爷说笑般刺激他,以免他起疑。为了大局着想,为了三州百姓,她竟如此之傻!傻到让人恨都恨不起来。 第六日龙璟宸飞鸽传书时,解药已经有了,疫病解了,益州百姓欢呼雀跃,可她却……隐疾发作。 那位爷说:孙神医研制出了解药? 她回:嗯,爷安心上路吧! 在沈砚看来,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死死瞒着那位爷,可瞒着究竟有什么用?以身试药瞒着,身患隐疾也瞒着,难道她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 第七日龙璟宸飞鸽传书时,她已昏迷不醒。 那位爷说:你给爷等着。 她却一个字也回不了…… 在沈砚看来,还算那位爷有点良心,并非始乱终弃的凉薄男子,对她总归有几分上心。只可怜他这位傻义妹,为了协助孙神医早日研制出疫病的解药,竟然不惜以身试药,如今命在旦夕。 “兰儿她,可还有救?”龙璟宸轻轻抚摸着昏睡的白玉兰脸颊,心痛到无力,眼神温柔缱绻。 沈砚看在眼里,心里泛酸,却还是回道:“师傅说,一切待他老人家醒来再说,义妹生死未卜。” 龙璟宸修长白皙的手指,微颤,心也跟着一颤。回忆往昔,多少次白玉兰命悬一线,他也跟着担惊受怕。 “不会有事,兰儿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砚轻叹:“义妹身患隐疾,这隐疾恰恰是此次疫病的克星。三州之境,数十万百姓皆已感染疫病,义妹独独是个例外。若非如此,她又怎会甘冒性命之忧以身试药?” “试药,试药,一个试字,又怎能说清这期间的凶险?是药三分毒!师傅的药方,既是解药,又何尝不是毒药?” “王爷又怎会知晓,这五日,义妹一次次试药之后忍受的痛苦与折磨?可她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王爷隐瞒此事,坚持给王爷回信,只为了让王爷安心。” “义妹待王爷如此情深意重,为王爷做到如此地步,试问天下女子有几人敢如此?能如此?可是王爷你呢?你又为义妹做了什么?” 沈砚句句诛心,李安看在龙璟宸愈发惨白的面容,不由出声道:“沈公子,我家王爷和夫人夫妻恩爱,他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肆意评论吧?” “是,在下是个外人,可她是我义妹,我曾两次救过她性命,难道还不能说上几句公道话吗?”沈砚义愤填膺道:“王爷出身皇室,位高权重,本该为自己的妻子撑起一片天,为她遮风挡雨,可王爷呢?为了先皇之死,日日颓废消沉,窝在皇宫中闭门不出,任由杀父仇人稳坐庙堂,连累三州百姓尸横遍野,这便是王爷的孝道?王爷的情深吗?” 龙璟宸原本满面自责满心愧疚,倏地抬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杀父仇人……是谁?不可能……不可能……皇兄他断然不会……”谋害父皇。 “王爷还想自欺欺人到何时?”沈砚冷笑道:“东周皇室自开国始,凡历届帝王皆有影卫,先帝有一名影卫名唤龙影,如今就在益州府衙,王爷何不唤他前来,一问便知真相。” 龙璟宸一副深受打击,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样,望之令人心疼,好半晌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可是李安大惊之下却已转身离去,寻那龙影问话去了。 他紧紧抱着昏迷的女子,唯恐一松手便与她阴阳两隔。 “兰儿,不要离开我…… “不可以丢下我,兰儿,兰儿……” “你醒来,快醒来……” 他就这么痴痴傻傻,疯疯癫癫,自说自话,仿佛对外界的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他已经失去了父皇,承受了丧亲之痛,眼下如何还能再承受一次失去爱妻之痛? 皇位他可以不要,父仇他可以不理。 只希望她活着! 活着便好! 不多久后,李安带着龙影前来回话。隔着一道屏风,龙影将太宗皇帝先前命他秘密调查名册一事,以及太子如何联合轩辕雅儿毒杀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又如何未雨绸缪,提前写下传位诏书之事,一五一十说出。 龙璟宸静静听完,也只是眼神闪了数次,什么也没说,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抱着白玉兰不撒手。 龙影心急,跪地求道:“先皇是被毒害的,此仇不能不报啊!还请王爷率兵入京,拨乱反正,夺回皇位,将太子的恶行昭告天下,手刃真凶,以祭先皇在天之灵。“ “这江山,这天下,谁若想要便去夺,与我何干?晋王已离京,应该还在三州境内,父皇被害的真相,你去告诉晋王,想来二哥定不会让父皇死不瞑目。“龙璟宸黯然道:“我只要兰儿平安,只想护她一人。“ “王爷……” “去吧。” 龙影还要再劝,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李安大急,急忙追了出去。 沈砚冷嘲热讽道:“王爷此时来装出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又给谁看?无非是想借着晋王之手除去太子,王爷便可坐收渔人之利。在下猜的可对?“ 芍药在一旁听着,惊得差点叫出来。 难道王爷真是如此算计的吗? “沈公子,别乱说。太子大逆不道,王爷要照顾我家小姐,自然分身乏术,先帝被毒害之事交给晋王,有何不可?晋王也是先帝的皇子,正该尽一尽孝道,查明真相,不是吗?“ “我乱说,还是天家凉薄?咱们东周国的东宫太子,都敢做出弑父夺位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王爷只不过小小设计一把,让晋王和太子两兄弟自相残杀,待两败俱伤之际,他再拿着遗诏出面收拾残局,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夺回皇位。”沈砚一针见血,说完便转身离去。 他心底却笃定了一件事:此次白玉兰非“死”不可。 倘若能抛弃恭王府侧妃这层身份,那她今后便是自由之身,天高海阔,以她的能耐,天下何处不可容身?再不济,他也能凭一手医术,养她一辈子正合他心意。 第97章 兰丫头怎么……死了…… 芍药急问:“王爷真是这样想的吗?不是的对不对?沈公子是瞎猜的,他猜的不对,是不是?王爷?” 看她情绪如此激动,龙璟宸却道:“他说的没错。” 芍药倏地睁开双眼,宛如见了鬼一般,难以置信的神情,却让龙璟宸移开双眼。 芍药怒吼:“我家小姐为了王爷,为了三州百姓,殚精竭虑,连命都搭上了,本以为王爷和别人不一样,原来……原来在王爷眼里,只有权力和算计,沈大哥说得没错,天家果然凉薄!“ 龙璟宸连一个字也懒得解释。 芍药气呼呼走了,房内只剩下昏迷的白玉兰,和自从抱着她便一直不肯放手的龙璟宸。他只是这么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气息,她的温度,仿佛唯有这样他的心才不会那么痛,恐慌和害怕才能少一点。 这一抱,便抱了整整一夜。 昱日,孙神医终于醒了,第一时间便跑来为白玉兰号脉,看到龙璟宸时虽感惊讶却并没有多说什么。龙璟宸对白玉兰的在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上次白玉兰在宫中遇刺险些丧命,他也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别哭丧着脸,放心吧,有我在兰丫头死不了。” “当真?” “王爷莫非质疑老夫的医术?” “多谢。” 龙璟宸心神一松,忽然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孙神医把了把脉之后,好一阵长吁短叹:“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一个两个,都这样,这是存心考验老夫我的医术吗?真不省心!” 李安急问:“我家王爷可有性命之忧?” 孙神医没好气道:“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上次给他药丸时,我再三叮嘱三个月内切忌妄动内力,他听进去半个字没有?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性命不保。” 李安不敢顶撞,只好连声称是。 孙神医在房中救治完白玉兰又去救龙璟宸,整整忙乎了大半日,过了晌午才走出房门。 沈砚正端着一碗汤药,站在门外,欲言又止:“师傅……” “药煎好了?你还磨蹭什么,快拿进去给兰丫头服下,不出三日,定可药到病除。”孙神医擦了把额头的汗,又摸摸饿扁的肚子,决定先去用午膳。 “这药喝下去,真的可以治愈义妹的隐疾吗?” “当然!难道连你小子也质疑老夫的医术不成?”孙神医瞪眼。 沈砚忙道:“徒儿不敢,徒儿只是觉得这以毒攻毒之法,太过冒险,唯恐义妹有所闪失。” “每日一副,连服三日才行。” “是,徒儿记下了。” 孙神医转身朝府衙的厨房走去,打算找点吃的填肚子。沈砚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怔愣了许久,却并未将汤药端进房中,反而转身又去煎了一副药才回来。 当夜,龙璟宸醒来后,得知白玉兰三日便可康复,心中大定,夜晚仍然抱着昏迷的白玉兰共眠,白天却也能撑着病体处理些公务,度日如年般等着她醒来。 三日之后。 白玉兰不仅没有痊愈,反而病情加重,最后连脉搏都停了。 最先察觉不对的便是龙璟宸。 起初他抱着她入眠,可怀里的女子体温越来越冷,越来越凉,他原本已熟睡,察觉不对猛然惊醒,一探之下,大惊失色。 “来人!快来人!速请孙神医!” 孙神医匆匆赶来,一号脉,整个人都不好了,揪着胡子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不可能……究竟哪里出了错?我配的药,不可能出错,兰丫头怎么会……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这两个字,宛如晴天霹雳,当场砸得龙璟宸眼冒金星,身形摇摇欲坠。 “不会!兰儿不会死!” “肯定是诊错了!” “她不会死!绝对不会!” 龙璟宸推开众人,冲过去,强行要将体内真气输入白玉兰体内,以救她性命,却被孙神医阻拦。 “没用的,兰丫头已断了气,你就算输内力给她也是无用。” “不……她不能死!不能!” 龙璟宸不管不顾,一意孤行,结果是,没救活白玉兰,反害得他自己气血逆行,吐血不止,最终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芍药听到这个噩耗,哭得不省人事。 白玉兰既死,又是身染疫病之人,按照官府要求,凡中疫病死者,尸身必须火葬。 可白玉兰身份特殊,白仁身为户部侍郎,却也不敢擅自做主。 天气日渐炎热,府衙里总放着一具染了疫病的尸体,并非长久之计。众人商议来商议去,最后沈砚主动请缨。 待龙璟宸苏醒后,得知沈砚竟然要将白玉兰的尸体烧掉时,勃然大怒,当即冲出了府衙,可他赶到益州城外专门处理疫病尸体的火葬之地时,只看到熊熊烈火中那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兰儿——” 龙璟宸一声唤,撕心裂肺,声恸九霄。 他猛然飞身而起,半空中,双掌连发,掌风过处,一堆堆木柴架起的高台瞬间坍塌,扬起无数的飞灰。他便要不管不顾地冲进火中,去搭救那具尸体。 “王爷!”沈砚厉声喝道:“你就不能让义妹安心上路吗?” 龙璟宸身影一僵,跌落在地,定定望着火堆中的尸体渐渐烧成了一片飞灰,早已分不清哪是白玉兰的尸骨所化之灰,眼泪夺眶而出。 兰儿…… 他的兰儿…… 终于还是,离他而去。 沈砚缓缓走来,站定,说道:“在下知道,义妹之死令王爷悲痛欲绝,可义妹在天若有灵,定不愿看到王爷这般模样。这东周江山,是你们龙氏的江山,这三州百姓,却是义妹牺牲自己救下的。她牺牲了自己,救了三州百姓,更救了整个东周国的百姓。王爷该振作起来,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善后。在下就此别过!王爷珍重!” 沈砚走得决绝,在他走的当日,冷傲天、玉紫胤、花无意、墨倾城、侯满堂五人也交出了腰牌,一起消失无踪。 孙神医一边要照顾芍药,一边又要照顾伤心过度的龙璟宸,忙得分身乏术,一身老骨头都快累散架了,嘴里总嘀咕:“臭小子,敢抛下我老头子!若被我逮到,定要狠狠罚你。” 第98章 死遁 一辆马车,星夜兼程直奔渝州。马车内,正躺着本该“死了”的白玉兰,旁边守着沈砚,马车外面,五名江湖打扮的少侠策马护驾,正是墨倾城等人。 沈砚胆大包天,竟然事先换了药。 若非知道先帝乃是被太子毒杀的真相,若非亲眼见证了龙璟宸的阴谋算计,若非自幼跟着母亲耳濡目染又有孙神医亲自教导,沈砚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决定。 偷梁换柱,以假死之药顶替解药,又以别的尸身掩人耳目,这才让白玉兰得以……死遁。 在龙璟宸看来:白玉兰已死,沈砚离开。 暗阁七人走了五个,剩下两个还在渝州忙着处理渝州的暴乱。 最头疼的便是白仁这位吏部侍郎! 白玉兰的尸身被火烧之事,白仁被龙璟宸迁怒,虽未将他革职查办,却命人重重打了他三十大板,差点没要了他这条老命。 且不说龙璟宸如何伤心难过,只说沈砚带着白玉兰假死遁走,本就存了私心,希望白玉兰远离诡谲权谋,从此逍遥自在。一路从益州到渝州,不过是短短一日的路程。 白玉兰服了解药,尚需三日才能真正苏醒。 渝州之境,有暗阁曲弦歌、慕容恪在,自然事先便已通了消息。沈砚等人一到,便被慕容恪引着进城,带到城东一处僻静院落。 “少主可安好?” “两日可醒。” “不曾泄露行踪吧?” “放心便是。” 慕容恪言语关切,墨倾城一一应答,三言两语间二人便不再多言。别看渝州连日暴乱不断,可这庭院里一应物资样样俱全,显然曲弦歌和慕容恪用了不少心思,只为了让白玉兰住得舒服些。 按沈砚之意,自然是带着白玉兰回药王谷。 墨倾城五人皆不同意。 沈砚不懂武功,虽有医术傍身,无奈“死遁”之事还需暗阁七杀帮忙,最后只得听他们的意愿来了渝州。 为何来渝州? 墨倾城等人没说,沈砚也没问。大概是想来和曲弦歌、慕容恪二人会合,等白玉兰苏醒之后再定去往何处。其实去何处,沈砚都无所谓,只要不在龙璟宸身边即可。 两日后,白玉兰果然苏醒。 沈砚一五一十将死遁之事告知,并无半句隐瞒,只是言语中提到龙璟宸的算计,很是气恼地骂了两句“天家凉薄”。 白玉兰听后,眨了眨眼睛,有些懵:“你是说……我‘死’了?哦不对,在世人眼里,我已死了,对吗?王爷亲眼看见‘我的尸体’烧成了灰烬,是这样吗?” 沈砚呼吸一窒,点了点头。 墨倾城等人垂手而立,默不作声,这件事他们也是帮凶,将来若被龙璟宸知道了实情,只怕会活剐了他们五人。 “你们也都知情?什么时候你们几个和我义兄关系这么好了?他换了我的药,害得我‘死了’,你们还当帮凶?”白玉兰句句诛心。 七人中五人忙跪倒在地:“请少主责罚!” 曲弦歌:幸好我没参与。 慕容恪:不关我事。 孰料,白玉兰眼神一转:“还有你们两个,狼狈为奸?” 曲弦歌、慕容恪脸色一白,忙跪地:“请少主责罚!” 白玉兰呵呵冷笑:“好!你们真好!把堂堂恭王爷玩弄于鼓掌之间,难道就不怕他秋后算账,毁了暗阁,毁了白家吗?” 七人心惊! 沈砚面色惨白:“义妹……我……对不起。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们无关。是我思虑不周,没考虑到后果,我只是……只是想让你……“ 活得自由自在。 白玉兰扶额:“沈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顿了顿,才忽然笑道:“哈哈哈,我终于自由了!这次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自由了!” 七人和沈砚,齐齐愕然。 原来刚才少主生气是假装的? 瞧她高兴成这样,怕是早就想死遁脱身了吧。 白玉兰才道:“这事既然做了,最好能瞒一辈子,否则龙璟宸的雷霆之怒,我怕你们扛不住。来来来,跟我说说,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沈砚晕乎乎,摇了摇头。 七人这才起身。 半晌之后,白玉兰一一将细节问了足足三遍,确认并无纰漏之处,这才如释重负,为了自己能重获自由而欢呼雀跃。 “如此甚好!终于能摆脱这破身份了!” “我堂堂白家嫡女,却要给他做妾!这是对我的侮辱!” “什么侧妃,什么赐婚,谁稀罕?” “死了好!死遁更是绝妙!” “你!你们七个!做得好!记一功!” “有点饿了,先弄点吃的,哦不,准备热水,我先沐浴更衣,再准备几个下酒菜,今日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 白玉兰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沈砚有点懵,让暗阁七杀更懵。但,大家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好心情,姑且便将“秋后算账”什么的抛之脑后吧!龙璟宸虽然可怕,但少主重获自由更重要。 沈砚觉得,能看到她展颜一笑,让他死了也心甘情愿。这件事既然做了,将来无论如何后果,他都不会后悔这一决定。 他看着重获新生的她,目光痴迷。 白玉兰在房内沐浴,众人守在房外,沈砚亲自去了厨房准备了一桌饭菜,菜式简单:三菜一汤。 素来,君子远庖厨,他却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 每一道菜,都是他的喜悦,他说不出口的爱恋,以及对美好未来的期待。只要她快乐,他愿意做任何事。 “好香啊!” 白玉兰寻着香味而来,一袭素色衣裙,半干的墨发随意披在肩后,迈过门槛走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满桌的饭菜。 沈砚愣愣看着她,只觉得心神激荡,面红耳赤。 “他们几个呢?怎么只有你?” “墨公子他们说,去接什么人……” “哦。坐。”白玉兰浑不在意,已经举起筷子夹菜,一阵风卷残云,好似别人会跟她抢吃的一般。 “慢点吃,都是你的。” 白玉兰只顾啊呜啊呜狂吃,也不回话,只偶尔会夹菜给沈砚,沈砚便也满心幸福地吃了。 “酒呢?怎么没有酒?”她问。 “你刚刚大病初愈,不适宜饮酒。”沈砚答,盛了碗鸡汤,道:“来,尝尝这个合不合你的胃口。” 第99章 七月,烽火连天 白玉兰接过,浅抿一口,咕咚咕咚又喝了好几口,连声称赞:“这汤真好喝!再来一碗。” 沈砚眼神宠溺,看着她吃便觉得一阵满足。 他私心里想着,若是能和她一辈子在一起,那该有多好!虽然良心上可能有点对不住龙璟宸,可那么点小小的愧疚怎抵得上眼前的幸福?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坐在眼前,吃着他亲手做的饭菜赞不绝口的模样,让他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舍不得再放手。 往事历历在目…… 那年,她身受重伤,昏倒在他家门外。是他救了她! 那次,她被人围攻,偏巧被他撞见,他惊喜之下又怎能袖手旁观?二人手牵手逃命,山洞中藏了一夜,不料,那些杀手一把火烧了他家房子,害得他们母子无家可归只得前往药王谷避难。 还有,闽南山林之中,她不顾自身性命飞身扑来相救…… 她与他之间,数次患难与共,生死相随!这样的情义,岂是他人可比?沈砚时常在想,究竟是何时心悦她的?想来想去,或许是一次次是生死与共,或许更早,初见那时便已将她的模样刻印在脑海里,自此便再也挥之不去。 以前,碍于她的身份,他不敢心生妄念。 如今,她重获自由之身,他是不是可以自私一次,将她留在身边? 一顿饭功夫。 白玉兰吃得欢畅,沈砚百转千肠。益州的龙璟宸,却抱着白玉兰的牌位,无声落泪,恨不能一死了之随了她去。 灵堂中放着一个火盆。 芍药红肿着眼睛,正将一张张纸钱放入火盆之中,看着火光四溅,想到自家小姐就这么被一把火烧成了灰,便不由得悲从中来,失声痛哭不已。 亡妻白氏玉兰之灵位! 由于白玉兰的“尸身”已葬于火海,故而灵堂上并未摆放棺柩,墓地便设在益州城外西郊一处风水宝地,乃是一处衣冠冢。 先皇驾崩,东周国举国上下守孝三年。 如今,爱妻又不幸亡故,龙璟宸承受不住这双重打击,终于一病不起。幸好孙神医还在府衙,整日为了延续他的性命,真是操碎了心。 “吃药!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乖乖睡觉!” “你别这么折磨自己行不行?难道为了一个女人,你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吗?三州百姓你也不管不顾了?” “我跟你说,外面都乱套了,听说晋王已率军攻打京城。” “太子和晋王打起来了,你当真不管吗?” 日复一日,无论孙神医说什么,龙璟宸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充耳不闻,若不是被孙神医扎了针处于昏迷中,便是抱着白玉兰的灵位黯然神伤。 东周国三州之境的天灾刚过去,疫病找到解药没几日,晋王便拥兵自立。短短数月,东周十三州已被他夺下六州,与太子斗得如火如荼。东周国陷入内斗之中,百姓深受战乱之苦,民不聊生。 这些,龙璟宸好似全不上心。 原本二王争夺江山,便是他一手布下的局。若非龙影有先皇暗卫这层的身份,晋王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兵马,并一路势如破竹接连占据了东周南三州? 先帝被毒害的真相要大白于天下,这件事本该龙璟宸自己来做,可是偏偏赶在白玉兰以身试药性命垂危的节骨眼,龙璟宸无暇他顾,才将此事推给了晋王,后来,白玉兰“死了”,龙璟宸悲伤过度有了轻生的念头,不仅对二王的争斗不闻不问,就连这东周江山他也没兴趣。 三州重建的策略,是龙璟宸早就和随行官员商定好的,下面的人照着去办即可。一应物资,重建家园,这些事自有人打理,龙璟宸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一个,却累坏了白仁这个吏部侍郎。 身为朝堂的赈灾使臣,龙璟宸本该主来主持大局,可他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全靠孙神医用名贵药材为他续命,他自己倒好,一副宁可随了白玉兰一起葬身火海的态度,不仅令孙神医操碎了心,也让白仁忙得焦头烂额,恨不能变出三个分身来,一个在益州一个去渝州一个坐镇靖州才好。 三州重建,岂是小事? 凡有物资需调度之事,下属众官员皆会上折请命,一道道折子送来益州府衙,龙璟宸不管事,官职最大之人便是白仁这个礼部侍郎,他还不能袖手旁观。无奈,只能临时暂代了龙璟宸的角色,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 白仁凡事都会来请示,龙璟宸从来不回应。 身子刚养好了些,每日,不是抱着灵位发呆,便是骑马出城,在白玉兰的衣冠冢之前,一守便是一整日。 一袭素袍,日渐消瘦,为先帝守孝,更是为爱妻守孝。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春去夏至。 七月初七,乞巧节,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日子,却因为晋王率兵要攻打京城之事,引发了东周国上下一阵恐慌。 国内,内斗不断,今日你夺一城池,明日我抢回一城池。扬州、徐州相继失守,晋王倒是一心一意要攻打京都,太子这个得位不正的东周国君,却一边要损兵折将对付晋王,一边还要绞尽脑汁应付边境之扰。 早在先帝大丧之时,虎视眈眈的南楚国和北燕国,便先后屯兵二十万,趁着东周国内战不断之际,当然要火上浇油。 东周国的七月,烽火连天。 龙璟宸却偏安一隅,置身事外,既不管晋王和太子的内斗,也不理会南楚、北燕二国对边境的不断滋扰。 八月下旬,东周十三州,其中兖州、交州、扬州为南三州,徐州、荆州、雍州为东三州,这六州已尽数落入晋王囊中,余下七州,除去益州、渝州、靖州之外,太子只占据了凉州、幽州、冀州和豫州。 九月初,北燕国大军攻占幽州。 九月末,南楚国大军攻下了凉州。 东周京都东京,位于豫州之内。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身为一国之君的龙璟旭,被逼的只能坐拥京都,固守不出,做困兽之斗。 幽州,乃东周与北燕边境,紧邻渝州。 凉州,乃东周与南楚边境,紧邻益州。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渝州、益州也岌岌可危,指不定哪日,南楚、北燕二国的精兵便会踏破城门而入。 白仁忧心如焚,日日前去向龙璟宸请教应对之策。 龙璟宸没有半点回应。 奇怪的是,无论是渝州,或是益州,竟迟迟不见南楚、北燕二国的精兵前来攻打。反倒是这二国的将领龟缩不出,攻下了幽州、凉州,便止步不前,没有任何一国再进一步。 为何? 因为有龙璟宸坐镇三州。 龙璟宸是谁? 东周国太宗皇帝嫡子,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十五岁便已名扬天下。此人智谋无双,远胜他那得位不正的太子大哥和那好色成性的晋王二哥,天下人尽皆知。 第100章 你懂个屁 太子与晋王内斗,南楚和北燕皇室焉能不知? 可这位恭王殿下打得什么如意算盘,谁又能知晓?故而,别看益州渝州日日城门大开,却因为有龙璟宸在,双方将领偏偏不敢攻过来。各自占领了一座城池之后,便龟缩不出,各自观望着,唯恐龙璟宸设下圈套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渝州的白玉兰呢? 她呀,早在数月之前,便已离开了,眼下根本不在渝州城中。 三州百姓疫病得解,皆是她的功劳。 许多百姓在她“死后”纷纷前去祭拜,甚至好多人家中给她设了长生牌位,日日供奉香火,人人感念她的大恩大德,却也无限惋惜好人不长命,连累恭王年纪轻轻成了鳏夫…… 一时间,三州之境无人不知恭王夫妇大义之举,皆将此二人奉若神明,更是交口称赞恭王对亡妻情比金坚,痴心长情至此。 东周国战火连连,百姓朝不保夕。 然而,龙璟宸如何不忘亡妻,却已被编成无数话本,在茶肆酒馆被说书人大肆渲染,成了东周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津津乐道,都夸他是个痴情种! 凉州城破,南楚国将士不敢轻易攻打紧邻的益州。 关于龙璟宸的传言,却不胫而走,传入了凉州城内。这日,某副将斗胆进言:“将军,依我看,益州就是一座空城,我们何不一举将之拿下?” “你懂个屁!”萧和怒吼:“你看是一座空城,可那城中有龙璟宸!龙璟宸是谁你可能不清楚,此人的智谋可是连咱们王上都甘拜下风,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十五岁便已名扬天下,岂可小觑?单凭他那九曲回肠的花花肠子,就算眼前是一座空城,老子也不会去攻打,去了指不定就是送死。” “他,他有这么厉害?”某副将震惊。 萧和瞪眼:“东周皇室之中,你可以小瞧任何人,绝不能小瞧此人!否则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西夏国覆灭就是个例子!” “可是,西夏国覆灭,不是将军领兵,王上在幕后筹划部署的吗?跟东周国这位三皇子有何关系?” “你知道什么?”萧和直言道:“真正出主意之人并非王上。” “难道是……他?” “正是。”萧和叹道:“千万不可轻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擅自行动。” “是!属下受教了,定当固守城池,绝不擅自行动。“ 萧和深知龙璟宸的智谋,哪怕眼前是空城,却绝不越雷池一步。连夜写了奏折,向南楚国主请示下一步该当如何。在国主命令下达之前,他势必将龟缩不出进行到底。 另一边,幽州城内。 益州有深不可测的龙璟宸坐镇,萧和投鼠忌器不敢攻城,情有可原,但龙璟宸并不在渝州城中,北燕国将士却也固守不出,只是将士们渐渐生出了不满的情绪。 “燕将军!为何不攻城?这都十日了,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丞相密令:不攻渝州,死守幽州。” “燕冲山!你就是个孬种!” “大胆吴峻,你敢以下犯上,对主将出言不逊。” “以下犯上又如何?”吴峻气急败坏吼道:“明明可以一举夺下两座城池,直捣黄龙,将东周收入囊中。燕冲山,你这个孬种却龟缩不前,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什么这是丞相的密令。” “我说这是丞相的命令,便是!你敢质疑我的话?” “既是如此,敢问燕将军,手书何在?拿出来末将一看便知真假。” “密令,哪来的手书?” “传口令的人总有吧?” “有是有,十日前已经回京了。” “哈!这么说,也有可能你燕冲山故意假传丞相密令,拖延我军攻城。难道你是东周国的细作?” “吴峻!胡说八道什么?我劈了你!” “你想杀人灭口?来呀!难道我怕你不成?” 双方各执一词,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旁边围观的众将士纷纷上前劝阻,各自将二人拉开,才暂时止息了这场口水战。 燕冲山何尝不想攻城? 但是,十日前的确有一人曾拿着丞相的信物,传达丞相的密令,责令他不许攻打渝州。夺了幽州,再夺渝州,一路直捣黄龙,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等于白捡的军功,却硬生生被这一道密令所阻。 燕冲山心里也憋着火,今日才会被吴峻言语一激,差点和他动手。待他窝着一肚子火回了房,却见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正是十日前传密令之人! 燕冲山顾不得他想,面色一喜,急忙上前问道:“密使,可是丞相有了新的指令?” 那人取出一封信,递上后,便转身离开。 燕冲山急急打开一看,顿时傻眼,信上写着和上次的口讯一般无二的内容,只是最末多了一句:不攻渝州,死守幽州,违令者斩。 待他回过神来,想要盘问清楚内情时,哪里还看得见人影?只得拿着那封信,出了房门,亲自送到吴峻手中。 “看!仔仔细细看清楚!这是不是丞相大人的亲笔手书?吴峻,我是主将,你是副将,下次再敢以下犯上,休怪我治你一个违抗军令之罪。哼!” 吴峻一眼扫过,又细细辨认,确认是丞相手书之后,面色变了数变,忙追上去,问道:“喂,喂,别走别走,丞相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让攻打渝州?这渝州除了普通百姓,根本就没有多少守军。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军功,就这么飞走了?” 燕冲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才道:“渝州易夺,却难守。我猜丞相许是在等一个时机。” 吴峻不解,“神神叨叨的,把话说清楚。” “那萧和不也没攻打益州吗?我猜丞相是在等萧和先夺益州,才会命令我等攻打渝州。你细想便知,倘若我们先攻打渝州,势必要同时迎战东周和南楚两国的大军,就我们这二十万兵力,打得过?” “可那萧和不也龟缩着,不打益州吗?难道我们一直耗下去?” “他不打,是因为顾虑龙璟宸!” 第101章 哪个王八羔子陷害老子? “龙璟宸?东周恭王?” “正是此人!”燕冲山道:“当初东周与南楚结盟,联手覆灭西夏国,我们北燕连个渣儿都没分到,此事丞相一直耿耿于怀。只要有此人在一日,南楚国便不会真的与东周国反目,破坏两国的盟约。” “那……若是杀了此人呢?”吴峻目露凶光。 燕冲山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如今东周国内忧外患,不光我们想分一杯羹,南楚国主难道不想?东周国君以太子之尊却得位不正,弑父丑闻闹得天下皆知。偏偏三州百姓对龙璟宸歌功颂德赞不绝口,东周国君会怎么想?虽说这把龙椅也坐不稳,可晋王自立为帝,同样名不正言不顺。一旦他攻入京城,唯一影响他称帝之人便是龙璟宸这位先皇嫡子。你猜,如今有多少人,想要这位东周恭王的性命?” “那我们也不能干等着,要不要推波助澜一把?”吴峻提议。 燕冲山沉吟片刻,才道:“也无不可,但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才好,免得留下把柄,给丞相大人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对你我不利。” “你说咋干,我都听你的。” “不如……” 二人一阵低语,外人听不分明。别看他们皆是军中的粗汉子,三言两语不和就能打起来,可一旦有共同的利益自然摒弃前嫌一致对外。 龙璟宸,性命危矣! 事实上就算北燕国这边不动手,萧和也收到了南楚国主五个字的回信:暗杀龙璟宸。 萧和那道密诏的那一刻,差点没吓死。 暗……杀…… 国主这是打算,要毁了南楚东周两国的盟约吗?杀了龙璟宸,他便可攻进益州,再一举攻下东周京都,将东周国纳入南楚版图之中吗?可,国主和龙璟宸不是至交好友吗?当年,还曾为了此人,和南楚太子兵戎相见,为何今日却翻脸要暗杀此人? 萧和很为难,杀,还是不杀?如何杀? 萧和想来想去,彻夜难眠。次日午后,才唤来副将,从军中挑选了三名身手不弱的士兵,命令他们趁夜潜入益州城中,暗杀龙璟宸。并给了三颗毒药,若是行动失败,这三人自会自行了断。 可,这边三人还没等到天黑有所行动,便有探子来报:龙璟宸中箭受伤,行刺之人穿着夜行衣,无法证明身份,但所用箭矢上却有一个萧字。 “什么?我操!”萧和破口大骂:“这是哪个王八羔子陷害老子?我派去的人连门还没出呢!” 一语出,满堂惊。 军中众将士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少内情,原来萧将军真打算派人暗杀龙璟宸啊!只不过,被人捷足先登不说,竟还恶意栽赃陷害给萧将军。暗杀龙璟宸?这难道是萧将军奉了国主之命? “查!去给我查清楚!那箭矢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和急得团团转,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亲自去一趟益州城内,”来人,备马!再去准备一些上好的药材,我亲自去探望龙璟宸。“ “将军不可!”众将纷纷劝阻。 萧和却不肯听,执意要亲自去一趟。不仅如此,他还只带了一个卫兵随行。众将担心他的安危,只得派了一队士兵尾随保护。 凉州城门大开,萧和一骑绝尘而去。随后,才有一名亲兵追上去,后面还远远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在下萧和,前来探望!不知恭王殿下伤势如何?”萧和在益州城门口,降低了姿态,语气极为关切。 “哼!少惺惺作态!你这个杀人凶手!”守城卫兵气愤填膺,恨不能冲下去一刀砍了这厮。 萧和忙解释:“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那箭矢虽刻着‘萧’字,却极有可能是别人故意仿制的,我萧和发誓:昨夜行刺殿下之人绝非我手下!此事,乃有人故意设计陷害,还需查明真相。” 一人将那箭矢,猛地扔下城墙。 “萧将军,你当我等连是不是你萧家的箭矢,都辨认不出来吗?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军中之物?” 萧和翻身下马,捡起来一看,顿时气得面红耳赤。 这箭矢,竟是真的,并非他人刻意仿制,的的确确是他军中之物。箭矢上那个萧字可以防冒,可那箭矢乃是精铁特质,这种精铁全天下只有南楚国境内才有,不是谁都能仿制的。 萧和有口说不清,只能拿着那支箭矢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亲随卫兵追了上来,萧和才灵机一动,说道:“哦对对对,我带来了许多滋补疗伤的珍贵药材,聊表心意。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还望恭王殿下早日康复,我定查明真相,给殿下一个说法,只望殿下千万别误会。此事绝非是我萧和所为。” “拿走拿走,你送的药材,谁敢用?”守城卫兵不领情。 “收下吧!收下吧!一点心意,微不足道!” 守城士兵,忽然射出一箭,正落在萧和脚前,喝止道:“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们箭下无情。” 尾随的士兵们,眼见主帅被袭,纷纷冲了上来。 那守城士兵眼见之下,顿时冷笑连连:“说什么来送药?我呸!我看你就是来攻城的!兄弟们,备战!” 萧和一看,傻了眼,这是啥时候跟过来的一支队伍?他不是再三叮嘱只带一名亲随前来吗?是谁自作主张派过来一支队伍?这下他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双方剑拔弩张,战势一触即发。 城墙上,射下无数箭矢。 萧和这边的士兵,立时举起盾牌抵挡。一半人极为机灵,躲在盾牌后面张弓搭箭,甚至在箭头点了火,射出。 城墙上,眨眼间,便是火光点点。 “别动手!全部停手!谁准你们动手的?快停下!”萧和大喊,但是他的声音淹没在随之而来的轰轰马蹄声中,后方援军已至。 副将一声喝:“全军听令:攻城!” “得令!“ 二十万大军压境,又岂是益州区区数千守军抵挡得住的?虽有城墙,但也不过是负隅顽抗。 数千守军几乎全军覆没,二十万大军一半留守凉州,一半将益州围得水泄不通。所幸萧和治军有方,但凡百姓投降者皆可不杀。反倒是不愿投降者纷纷退至府衙之中,副将下令将府衙围住,不许放跑一个活人。 第102章 狗咬狗的好戏 “南楚国萧和,求见恭王殿下!还望赐见!” 虽说南楚国主让他暗杀龙璟宸,可有人假冒他之名行刺,这就成了明杀! 暗杀和明杀,这区别可就大了。 暗杀,表面上还能维持两国的盟约。一旦明杀,就等于陷南楚国君于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地步,若真杀死了也罢,可惜龙璟宸只是中箭受伤,却未听到死讯,将来若有朝一日他登基为帝,焉能不报这一箭之仇? 事已至此,解释只是徒劳。萧和心里那个憋屈呀,恨不能买块豆腐当场撞死算了。他慌慌张张骑马赶到府衙外面,却不敢进去。 萧和在门外足足“求见”了一个时辰,府衙大门紧闭,他也不敢命令手下硬闯。副将收拾完城墙上的守军之后赶来,便要硬闯,反而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滚!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日之事,他日回京我定要好好参你一本。” “将军,我这可都是为了救你。”副将据理力争道:“再说,是他们先动手,要射杀将军,我看情况不妙,才下令的。” “你懂个屁!滚!再不滚立刻军法处置。” “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副将气急败坏走了,萧和对着那扇府衙大门一阵唉声叹气,既恼怒副将擅自行动坏了他的请罪之行,更恼恨那幕后主使之人设计陷害于他。 守了一日一夜,大门终于开了。 龙璟宸面无血色走出来,李安护在他前面,芍药跟在他后面。三人皆一言不发,径自迈过门槛走出。 噌!噌!刀剑出鞘。 萧和忙高声喝止:“干什么?让开!全都让开!” 一众士兵们,面面相觑,纷纷朝后退了两步,让出一条道来,却并没有收回兵器,一个个无不虎视眈眈。 李安和芍药,心下紧张到了极点。 龙璟宸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但目不斜视的态度,让萧和心里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 “恭王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行刺之事,真的是个误会,此事必定有人幕后主事,有意破坏你我两国盟约。殿下智计无双,天下皆知,想来定不会中了这卑鄙小人的算计,殿下……” 龙璟宸不理会,径自前行。 四周是刀光剑影,豺狼当道,他却视若无睹,步履从容,宛如行走在自己庭院中一般随意。 萧和忙挥了挥手,让士兵们放行。 他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龙璟宸身侧,费尽了唇舌,试图解释这个天大的误会,可是,那位爷似乎充耳不闻一般,一路从府衙出了城,直奔城外的墓地。到了白玉兰的衣冠冢前,便席地而坐,就那么枯坐了大半日。 期间,还有萧和这只苍蝇,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萧和说的口干舌燥,指天誓日,无奈这位爷无动于衷,仿佛不在意是谁在背后指使,又是谁派人杀他,他眼中心中只有墓碑上那三个字:白玉兰。 萧和无奈之下,最后只得恭恭敬敬行了祭奠之礼。 日落西山时,龙璟宸才起身离开。 第二日,他又来。 第三日,他还来。 风雨无阻…… 龙璟宸心里眼里好似就只装着这一件事。起初,萧和在府衙外守了一天一夜,又跟着龙璟宸来墓地枯坐了几日,之后,便再也不理他了。反正,他说什么这位爷也没有半点反应。 府衙成了唯一的避难所! 萧和明令禁止任何人强行闯入,只派了重兵看守。府衙内,也只对龙璟宸、李安、芍药三人放行,其他人只要出了府衙一概杀无赦。 事已至此,绝对得防止走漏消息。 萧和憋屈的是:真不是他派人行刺的!可是罪证确凿,他百口莫辩。如今即便有了暗杀龙璟宸的机会,他也绝对不敢轻易出手。 究竟是谁?设下此局? 萧和忙着调查真相之际,幽州城中的真凶,得到消息之后正在互相夸奖。吴峻笑得合不拢嘴。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益州已破,丞相要等的时机,到了!” 燕冲山笑道:“不错!你派去的人,当记一大功。” “只可惜他没能将人射杀。” “你不懂,伤了比死了更好。若是死了,那便不好玩了。” “什么意思?”吴峻不解,“你不说此人智谋无双,早晚必成心腹大患吗?早点杀了岂不省心?” “或死或伤,都好!只要能挑起南楚国和东周国之间的嫌隙,毁了两国的联盟,早早晚晚东周定是我们北燕的囊中之物。”燕冲山能当上二十万大军的主将,又岂是胸无点墨之辈?单这份深谋远虑的目光,吴峻便远远不及。 “将军,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攻打渝州了?” “先不急!且再等等。” “还等什么?”吴峻的耐心都快耗光了。 燕冲山却笑问:“益州失守,你觉得谁最着急?” “自然是……”吴峻语气一顿,恍然大悟:“将军是说……” 燕冲山道:“我们夺了幽州,距离东周京都隔着一个渝州和冀州,萧和先夺了凉州,又夺了益州。益州虽是一座空城,易攻难守,可距离京都也只隔着一个豫州,你说那位东周国君,能任由南楚大军一路长驱直入攻破东京吗?晋王的兵马如今占据雍州、荆州、扬州,若此时我们拿下渝州,便要同时迎战晋王和萧和的兵马,那这场狗咬狗的好戏,岂不是看不成了吗?” “狗咬狗?哈哈哈,贴切,真是太贴切了。原来将军是打着东周晋王和南楚萧和先狗咬狗、两败俱伤的主意。”吴峻大笑,难得奉承了一句:“将军高明!” 燕冲山笑骂:“你这臭脾气,就是沉不住气。” 吴峻忙认错:“我听你的,以后都听你的。” “且看着吧,好戏即将开场。” 燕冲山的预料,果然没错。短短半年时间,先是三州天灾,疫病蔓延,紧跟着晋王拥兵自立,接连夺去东周大半江山,东周国君可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日日惶惶不安,唯恐哪日京城便会失守。 益州被攻占的消息,刚传入京城,朝堂上便吵成了一锅粥。 是战?是守? 文臣武将争论不休,东周国君坐在龙椅上只觉得头疼欲裂,砸了一桌子的奏折,雷霆震怒道:“吵吵吵,整天只会吵。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眼看着南楚二十万大军就要攻入京城,你们除了争吵还会做什么?” 第103章 南楚公主的下场 “臣,白子皓,愿领兵出征,收回益州,营救恭王回京。” “好!准奏!” 东周国君当即封白子皓为威武大将军,领兵二十万收复失地,至于能不能迎回龙璟宸,东周国君根本不在乎。 大军开拔。 朝堂上文武百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理由是东周国君是否真的毒杀先帝。弹劾的奏折,一道道递上来,全被龙璟旭扔了。无论外面有多少流言蜚语,只要百官没有证据,他就还是东周的一国之君,谁也动摇不了。 回到后宫,东周国君本想宣召轩辕雅儿前来侍寝,但顾虑到前朝百官的弹劾奏折,决定还是先避避风头。 可是心头有股邪火,需要宣泄。 想来想去,便宣了四妃之一的白玉凤。东周国先是太宗皇帝大丧,紧跟着皇后薨了,前朝本来就有许多非议之声,如今这股风声又因为先帝有可能被毒杀的流言而达到了顶峰。 白子皓乃是白玉凤的堂兄! 白玉凤侍寝,正是要给百官一个信号。甚至于,东周国君也曾想过赐死轩辕雅儿,但碍于轩辕雅儿贵为南楚公主,一旦赐死她,无异于彻底挑起了两国之战,只能先冷落她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再说。 东周国君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许多人不会让他如愿。 白玉凤受宠不过数日,便拿着太后的密旨,去了冷宫,一杯鸩酒毒,送轩辕雅儿上了路。 东周国君得到此消息之后,勃然大怒,当场要诛杀白玉凤,却被众妃阻拦,齐齐跪地求情。文武百官也跪在前殿,纷纷求情声称白子皓在阵前杀敌,白玉凤杀不得。 东周国君恼羞成怒,令人将白玉兰软禁于后宫之中。 龙璟旭抱着轩辕雅儿的尸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声痛哭了整整一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副丢了心肝失了心魂的悲痛模样。 他喜欢轩辕雅儿,是真心喜欢。 这个女人虽然容貌绝色,固然令他为之神魂颠倒,但真正吸引他的并非她的容貌,而是她与他联手毒害了他的父皇,等同于亲手扶他坐上了龙椅。龙璟旭视轩辕雅儿为同路人,自然待她与后宫别的女人不同。 他本打算过两年便封她为后,与她同享荣华富贵,却不料白玉凤竟敢杀了她,而他为了顾全大局竟不能替她报仇杀了白玉凤。 可恨!可恶至极! 原来坐上了这至尊之位,也并不能随心所欲。堂堂一国之君,还不是一样畏首畏尾,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即便掌控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又如何?他连一个白玉凤都杀不得。 “啊——雅儿——雅儿——”龙璟旭仰天痛哭,痛失所爱,远比失去了亲爹更让他悲痛。 “来人!以皇后之礼,厚葬!” 龙璟旭下令之后,便径自去寻白玉凤,一心打算要替轩辕雅儿报仇雪恨,即便不能杀了白玉凤,也要折磨她一番解恨才是。 且不说他在后宫如何对白玉凤施以酷刑,只说白子皓率军直奔豫州府衙,抵达之后直接接管了防御之责。 次日,单人单骑便在益州城门前叫阵:“萧和老儿,可敢出来一战?你这只缩头乌龟,快滚出来见你白爷爷!萧和老儿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可还记得两国盟约?” 萧和得到消息赶来,一听之下,气得差点没晕过去:“住口!你这臭小子快给老子住口!” “呦,终于出来了!”白子皓调侃道:“来来来,与我一战。若胜了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你败了,便带着你的十万大军滚出益州如何?” 副将主动请缨道:“杀鸡焉用牛刀!将军,我去会会他。” “你去你去!”萧和抚着胸口,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副将转身下了城墙,一对一和白子皓单挑,只不过,在他手下连十招都没走过,便败下阵来,倒惹得白子皓一阵奚落。 “太弱了!滚吧!” 萧和见识了白子皓的身手,接连点了数名将领下去比武,虽说都是一对一,竟没有一人是白子皓的敌手。 白毅当年战功赫赫,白子皓自幼跟在白毅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又被白毅当成亲儿子一般手把手调教,身手、谋略,自然尽得白毅真传!只不过,当年白毅威名远播,白子皓在他手下并未展露头角,故而声名不显。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听好了,你爷爷名唤白子皓,东周国威武大将军是也。识相的,趁早退兵,否则便下来与你白爷爷一决高下。” “狗屁的威武大将军,吃我一锤!” “来得好!看招!” 几番比斗下来,萧和手下无一人是白子皓的敌手。萧和只得下令十万大军出城,白子皓身后也呼啦啦涌上来二十万大军。 益州西城门外! 豫州南城门外! 数十里之内,已是密密麻麻的双方士兵,列阵以待。战旗飞扬,战鼓擂响,双方远远对峙,人数上,白子皓便占了上风。萧和排兵布阵,决意与这嚣张的小子一决高下,没想到,这小子身手了得罕见敌手不说,更深谙阵法。 萧和布的阵法,均一一被白子皓破解。 萧和大败而归,白子皓打了一天也累了,果断鸣金收兵,决定明日再来城门前叫阵,今日不过是探探对方的虚实。 又一日。 白子皓再次来叫阵,萧和却闭门不出。 再一日。 白子皓没来叫阵,因为晋王在雍州的兵队已经到了豫州西城门外,正在全力攻城。 萧和站在了望台上,望着远处的硝烟,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喊打喊杀之声,不由暗自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深感侥幸,晋王来的真是时候! 副将上前问道:“将军,我们要不要给那小子来个两面夹击?” 萧和一脚踹过去,斥道:“你还嫌本将军身上的污水不够多吗?王上的差事没办好,益州还被你擅作主张给夺下,如今进退两难,你还有脸说?这个时候瞎掺和什么,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便是。” 副将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言。 萧和下了了望台便去寻龙璟宸,将白子皓和晋王正在豫州对阵之事说了,龙璟宸依旧守着白玉兰的衣冠冢,无动于衷。 “你真的袖手旁观吗?晋王是你的兄弟,而那白子皓,听说是白侧妃的堂兄。这两个人本该是你的臂膀,如今却剑拔弩张,在豫州一决生死,无论谁胜谁败,你难道真的不关心吗?”萧和声声质问。 第104章 换药?没死?被耍了? 龙璟宸看了萧和一眼,眸中总算有了一丝情绪,却是满满的嫌弃之意,似乎在指责对方的音量过高,吵到了他的爱妻。 “你……”萧和颓然道:“罢了罢了。” 他走后,龙璟宸痴痴望着墓碑好半晌,才喃喃自语道:“兰儿,若是你活着……该多好。若是你活着……这江山,我便去夺下来,作为聘礼,迎你为后。可你不在了,你如此狠心独留我于世,我要这江山有何用?” “余生没了你,于我而言,有何意义?” “兰儿,你可以活过来吗?只要你能活过来,我可以舍弃这江山,舍弃一身荣华富贵,甘愿与你做一对平凡夫妻,日升而落日落而歇,终老此生。兰儿,我好想好想你……“ 李安和芍药站在一旁,听之,落泪。 这些日子,龙璟宸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始终走不出白玉兰已死的阴影,他如此折磨自己,也没能让心中的痛苦减少半分。他也想一死了之,绝食、不吃药,什么招数都用了,可李安和芍药几乎寸步不离日日夜夜守着他,他连自杀都不能。 李安劝道:“殿下,你早日振作起来吧!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东周国灭国吗?” 芍药也劝:“王爷,我家小姐若是地下有知,定然也不愿看到她用性命守护的三州百姓陷入战乱之苦。王爷就当是为了我家小姐,振作起来好吗?” 龙璟宸只是摇了摇头,冷漠道:“与我何干?” 李安和芍药对视一眼,均感无力。 大敌当前,群狼环绕,龙璟宸还能如此冷漠,如此无动于衷,无非是对白玉兰之死难以释怀,自责又愧疚,却又无力回天,才会厌恶算计厌恶一切,只愿意这么日复一日当个守墓人,以赎他的罪过。 若时光能够倒流,他定会早一步去益州。 若时光能够倒流,他宁可三州百姓死绝,也绝不会让她以身试药。 若时光能够倒流,他愿抛弃一切,只要守在她身边。 只可惜,悔之晚矣! 这江山,谁若想夺便去夺,这城池,谁若想攻打便去攻,与他何干?没有了白玉兰的日子,于他而言,生不如死,其他一切事他懒得理会。 晋王和白子皓在豫州僵持了个把月,晋王不能破城,一举直捣黄龙,白子皓同样不能击败晋王三十万大军,一时战事胶着。实际上,并非白子皓没有那个能力,只是他不想罢了。 若打败了晋王,还有谁能制衡东周国君? 旁人不知太宗皇帝被毒杀的真相,白子皓又怎会不知?他之所以主动请缨出战,并非为了打败晋王,而是为了迎恭王回京。 这才是白子皓的真正用意! 城墙之上,白子皓高声说道:“晋王殿下,你我已对战月余,不分胜负,不如休战三日,如何?” “三日?”晋王冷笑:“你是打算回京搬救兵吗?” 白子皓哈哈大笑:“何需如此?晋王三十万大军都敌不过我手下二十万将士,回京搬救兵岂不是多此一举?” 晋王沉吟片刻,才道:“一日。”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二人达成一致,便各自鸣金收兵,高挂免战牌。深夜,白子皓却单人单骑出了南城门,只身前往益州去寻龙璟宸。 萧和虽严加戒备,可白子皓艺高人胆大,趁着夜色翻入城墙之内,很快便寻到了益州府衙所在。 这月余时间,他早已打听清楚,龙璟宸就住在府衙之中的厢房之中,每每白日去当守墓人,夜晚便会在房中泡药浴,据说是药王谷孙神医为了治愈他的寒疾。 白子皓打眼一扫,便锁定了唯一亮着烛火的房间。 掀开窗看去。 房中,果然看见龙璟宸正在木桶中泡药浴,他轻轻一跃,便跃入房中,立时惊动了房中负责守卫的李安。 “什么人?” “是我。” 白子皓急忙亮明身份,李安自然认得自家夫人这位堂兄,立时收了兵器,问道:“白公子深夜闯入,意欲何为?” “干嘛一副对待仇人的态度?”白子皓慢悠悠绕着木桶转了一圈,笑道:“我如今虽为太子效力,可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这不就巴巴赶来迎三殿下回京了吗?李侍卫,别来无恙!” 李安狐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白子皓努了努嘴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安叹道:“夫人以身试药,不治身亡,最后连尸身也葬于火海,我家王爷自责不已,数月来始终过不去这道坎儿。” 白子皓哈哈大笑起来:“我猜,你们是被我家六丫头给耍了。” 龙璟宸倏地睁开双眼,问道:“此话何意?” 白子皓道:“殿下觉得我家六丫头是个怎样的人?她若没给自己留后路,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以身试药?想来那药定然不足以要了她的性命。至于,不治身亡一说,大抵是她不太愿意当这个夫人,死遁了吧。” 李安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龙璟宸眼珠子转了转,便恍然大悟。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子皓一眼就看穿的假死把戏,他竟需要提醒才想到这一点上。 “李安,去请孙神医。” “是。” 不多久,孙神医被请来。自白玉兰假死之后,直到今日被白子皓点醒,龙璟宸才想起来追问当日白玉兰以身试药的详细内情。 “你是说,兰儿身上的隐疾,恰恰能克制疫病?” “是啊!要不然老头子敢拿兰丫头的性命来试药吗?”孙神医懊恼道:“试药虽痛苦不堪,忍忍也就过去了,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导致兰丫头丧命。这都是我的错!” “不对……不对……”龙璟宸喃喃自语。 白子皓问道:“你那徒弟如何身在何处?此人是否可靠?万一他将解药换了呢?” 龙璟宸和孙神医齐齐眼前一亮。 “换药?假死?” “这臭小子,莫非真敢?” 白子皓笑道:“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吗?放心吧,我那六表妹是个大富大贵的命相,不可能如此短寿的。如今,指不定在哪逍遥自在呢!” 第105章 原来她还活着 龙璟宸的心怦怦狂跳,猛地从浴桶中起身。 “喂喂,我说妹夫,你知不知羞啊?”白子皓急忙转身,十分夸张地叫嚷起来:“别冲动别冲动,她若一心想逍遥你追也是追不回来的,不如便让她再逍遥些时日,玩够了她自然会回到你身边的。” 她没死! 原来她还活着! 龙璟宸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几乎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恨不能立刻去寻她,可是白子皓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好半晌,他又缓缓将裸露的身子沉入了水中。 “她活着……真的活着……”龙璟宸傻傻笑着,“李安,你听到了吗?” “是!属下听到了,夫人还活着,恭喜王爷。” 白子皓却泼冷水道:“也别高兴太早,要想让我那六妹妹主动回到你身边,只怕还要费些心思。殿下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长长久久将她留在身边,而不是逼得她动不动就要离家出走或者假死远遁江湖。” 龙璟宸怔怔问道:“我该如何做?” 白子皓轻咳了咳,才道:“该如何做?这可不好说。殿下首先该弄清楚,她为何出走?为何宁可假死也要远遁江湖?” “为何?”龙璟宸黯然道:“是我待她不够好……” “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白子皓道:“殿下出身皇室,原本就是整个白家的依靠,可是殿下看看如今的局势,弑父夺位之人高居庙堂之上,忠臣良将一个个不是被罢官就是战死沙场。晋王拥兵自立,闹得东周国战火四起民不聊生,我叔父白毅将军的冤屈何日才能洗刷?先帝被毒害的真相,何时才能昭告天下?” 龙璟宸默然不语…… 白子皓察言观色,继续说道:“我那六妹妹,志比男儿,十岁便立誓要替白家洗刷冤屈,十三岁入掖庭,忍辱负重甘愿以色侍人。幸好,嫁入了恭王府,有王爷宠着护着,可她要的并非一人的荣华富贵,更不愿做那笼中鸟。殿下,可明白?” “……是……是我之过……” 白子皓甚是愉悦道:“殿下明白就好,那我这便回去了。天快亮了,我与那晋王可只约定休战一日,还得回去与晋王大军虚与蛇尾呢。告辞!” 龙璟宸沉默着吐出一句:“多谢。” “不谢不谢,都是一家人。走了。”白子皓翻窗而出,走得很是爽快。 李安却听得满头雾水,着急想把人拦回来问个清楚,却听到龙璟宸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属下还是留下来陪着王爷吧,属下保证不开口打扰王爷。” “下去。” 孙神医扯了扯李安,劝道:“走吧,少操心,兰丫头还活着,你难道还担心他会想不开闹自杀吗?走走走,让他自己好好静静。” 这一夜之后,龙璟宸变了。 生人勿近! 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冰冷之气,眼神虽淡漠,却透着彻骨的寒意,看谁一眼,那人便会浑身直哆嗦,好不骇人。他好似不会笑了!三州传言他因为承受不了丧妻之痛,性情大变,发了狂,发了疯,着了魔。 两日后,豫州西城门前两军对垒时,龙璟宸忽然现身。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晋王大军退兵。 他说:“二哥,你我联手抗敌可好?” 龙璟宸当即被请至驻扎在豫州西城门外的大军营帐中,与晋王一番密谈。二人说了一番话,做了一番部署,隔日再次出兵时便一举攻下了豫州,将白子皓十余万兵马尽数收归旗下。 豫州城破,东周京都危在旦夕,人人自危。 东周国君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可皇宫上下留守的御林军仅仅只有六万人马,如何能抵抗晋王的四十万大军?一旦晋王率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他这把龙椅还能继续坐下去吗? 东周国君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却又无计可施。 探子来报,晋王兵马分为了三波:一波五万人马长驱直入直奔京都而来,一波十万人马固守豫州随时策应,剩余二十五万人马连夜秘密调动不知所踪。 东周国君慌了。 萧和也慌了。 燕冲山没慌,却也心里直犯嘀咕:龙璟宸这是打算兄弟联手,一致对外吗?二十五大军连夜秘密调动,竟然无声无息,丝毫探不出任何消息,此事必有蹊跷。这位智谋无双的恭王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吴峻急问:“这渝州城,攻还是不攻?探子回报,晋王已经攻破了豫州,五万兵马直奔京城而去。徐州、扬州、荆州的兵力如今可都在晋王手中,他若想一举直捣黄龙攻入东京简直易如反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我们何不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燕冲山半晌没说话,明显在考虑利弊得失。 吴峻连连催促:“还想什么呢?再想下去这机会就错失了,难道将军打算便宜萧和那老匹夫吗?” 燕冲山踌躇道:“晋王攻了一个多月,也没能拿下豫州,怎么偏偏龙璟宸一出现,短短两三日便攻破了?还有,晋王连夜秘密调动大军,去向不明,你就没想过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吴峻一愣,却道:“谁知道他玩的什么把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我们必须尽快拿下渝州。” “好吧,那你就去做!” “将军不和我一起?”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做先锋,我殿后,万一有意外,也好随时策应你。” 吴峻心知燕冲山素来谨慎,便也同意了。当日便点了十万兵马攻打渝州,渝州虽不是一座空城,但原驻守军并不多,根本不是吴峻十万兵马的对手,拿下渝州对吴峻而言犹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渝州城破,吴峻本该留守城中,等待燕冲山的十万兵马赶来会合之后再有所行动,可他立功心切,只留了一万守军便出发前去攻打豫州西城门。 渝州城破的同时,萧和也率领兵马出了益州,绕道直奔豫州西城门而来。 豫州屯兵十万,吴峻带了九万人马。 吴峻胆大,仗着有燕冲山这个后援,仅凭九万人马就敢在豫州城下叫阵。晋王当即出城迎战,双方战事一触即发。比起之前晋王和白子皓胶着月余的虚与蛇尾,这次,才是真刀真枪的一场血战。 吴峻因为轻敌,刚应战便中了晋王守军的陷阱,已方士兵伤亡无数。 “援军来了吗?” “回将军,燕将军的十万大军连渝州城都没能进去,便被突然冒出来的十五万奇兵拦住城郊,双方大战,死伤无数。” 第106章 好大一盘棋 “什么?”吴峻大惊失色:“哪来的十五万奇兵?” “是……是……晋王……” 吴峻愕然,抬头看了看城墙上坐镇指挥的晋王本尊,疑惑问道:“晋王不是在豫州城中吗?十五万奇兵……难道是……“他恍然大悟,破口大骂:“我日你祖宗!龙璟炎!老子跟你拼了!” “全力攻城!” “哈哈哈哈……”晋王大笑:“吴将军,不妨看看你身后。我豫州城中屯兵十万,人数上远胜于你。南楚和我东周素来便是盟友,如今有萧将军的十万兵马前后夹击,你这九万人马早已是瓮中之鳖,本王劝你尽早投降,降兵不杀!”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要我投降,除非你死!” “吴将军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城门大开,晋王率军而出。 三国将士初次交锋,三位主将各自跨马上前。 吴峻不理晋王,转头就去劝说萧和:“萧将军,东周国覆灭在即,如此大好良机,难道你就半点不心动吗?” 萧和怒骂:“我南楚与东周既是盟友,东周有难,老夫自当全力相助,岂会临阵倒戈?滚!少来挑拨离间!”萧和心知:只要龙璟宸一日不死,南楚与东周两国盟约便在。 吴峻眉眼狂跳,权衡利弊,不死心又道:“倘若你我今日能联手破城,以十九万兵马对抗晋王十万,人数上我们已经占了上风,此战定能十拿九稳。待破城之后,大军长驱直入东京,东周国便是你我囊中之物。” “你懂个屁!”萧和恨的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晋王攻破豫州,只留十万兵马在城中,五万兵马北上攻打京都,剩余的二十五万兵马去了何处?我不妨告诉你,昨夜,十五万兵马秘密绕道渝州城外,如今只怕正和燕冲山打得你死我活,为的就是切断你的后援,让你孤立无援。另外十万……” 吴峻大惊急问:“去了何处?” 自然是绕道益州城外,切断了萧和十万大军和凉州十万守军的联络,等同于彻底断了萧和的后援。 只不过比起白子皓和燕冲山杀得你死我活来说,龙璟宸对上萧和,几乎可说是兵不血刃,三言两语就说服萧和主动出兵十万,赶来与晋王前后夹击,打算把吴峻的九万兵马全留在豫州城外。 明面上,萧和纵然再想浑水摸鱼攻打东周,可他代表着南楚的立场,自然只能站在东周国这边。 与北燕联手,吞并东周? 亦或是…… 与东周联手,吞并北燕? 萧和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最大的原因便是南楚东周两国的盟约还在,最主要的却是因为东周龙璟宸还活着。此人不仅说服晋王与之强强联手共同抵御外敌,更是运筹帷幄秘密调兵遣将,同时截断了吴峻、燕冲山、萧和三方大军的退路,逼得萧和只得赶来配合晋王对吴峻瓮中捉鳖。 龙璟宸扯着南楚东周两国盟约的大旗。 切断了凉州后援。 萧和在益州,也面临被两面夹击的风险,如吴峻一般,同样是瓮中之鳖,进不得,退不得,要么战,要么降,别无他路。 这一招劝说对萧和管用,也只对他管用。 倘若渝州城外的白子皓也拿此招来对付燕冲山,燕冲山可不吃这一套。一来,东周和北燕两国并无盟约,燕冲山没有萧和的顾虑。二来,白子皓不是龙璟宸,不能让燕冲山畏惧,而萧和偏偏听到龙璟宸的名字就能吓破胆,唯恐被他算计,实际上已经被算计了。三来,早在龙璟宸出现在豫州城外那日起,他便布下了好大一盘棋。攻打京都的五万兵马不过是个幌子,留守豫州的十万大军才是主力,最关键的是,他连夜秘密调兵,同时切断了吴峻、萧和的后援,迫使萧和碍于当前形势只能协助晋王两面夹击吴峻。 如此一来,豫州之危化解,无形中却挑起了南楚和北燕之间的战火。 萧和、晋王联手瓮中捉鳖,灭了吴峻九万人马,北燕国岂能善罢甘休?南楚和东周原本就有盟约,曾联手覆灭西夏国,如今等于再度合作,联手再一举吞并北燕国,又有何不可? 龙璟宸此人厉害就厉害在这一点上,他兵不血刃就让两国的盟约牢不可破,附赠北燕国九万精兵强将的头颅。 此等心计,此等谋略,委实可怕至极! 萧和此时此刻如同吃了只死苍蝇般,憋屈的要死,却有苦难言。若不与晋王联手,直接反水,一个不慎他的十万兵马就会被晋王和龙璟宸联手瓮中捉鳖直接吞并。 他萧和敢反水吗?他敢吗? 其实萧和若是胆子大些,也可让益州十万大军和凉州十万大军两面夹击,对龙璟宸的十万伏兵也来一招瓮中捉鳖,可他不敢这么做。 因为,对上龙璟宸,萧和自问没有半点胜算。 这并非兵力多与少的问题,而是操控全局的能力。正如下棋,一步步挖坑,等着敌人主动跳进来,继而再慢慢收网,最后一网打尽。萧和也擅用兵法之人,可他自问智谋方面远远比不上东周恭王。 倘若晋王和恭王兄弟阋墙,那他搞不好还真敢豁出去拼一把,可人家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又运筹帷幄步步为营,一致对外,他若敢反水,后果必死无疑。吴峻前来游说他临阵倒戈,萧和心里那股怒气直冲云霄,自是将这火全都发泄在了吴峻身上。 “投降吧!否则今日你我就拼个你死我活!” “萧老儿,你可要想清楚了?” “少叽叽歪歪!来战便是!” 二人均是行伍出身,言语粗鄙还是小事,关键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却是这两个人的共性。 这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胜负毫无半点悬念。 晋王、萧和两面夹击,吴峻大败,引剑自刎而死,九万兵马死的死,伤的伤,存活者尽数做了俘虏,晋王和萧和这边也各自损失了三万多将士。 战争焉能没有死亡? 龙璟宸信守承诺,便任由萧和的兵马撤出益州退回凉州城。 燕冲山的残余兵马却是逃回了幽州。 白子皓率领十五万兵马镇守渝州,龙璟宸率领十万兵马镇守益州,晋王七万人马加三万俘虏镇守豫州,还有五万进京的兵马也已重返豫州。 如此牢不可破的铁三角,任凭北燕南楚哪一个国家出兵来犯,三人皆可随时策应,不允许他国入侵。 至于为何不趁此机会收回凉州和幽州,龙璟宸自有打算。 萧和二十万大军,剩下不足十五万,固守凉州。 燕冲山二十万大军,剩下不足四万,退守幽州。 此战,北燕国惨败。 兵力上而言,白子皓完全有必胜的把握一举夺回幽州,估计龙璟宸要夺回凉州也不是难事,可他偏偏裹足不前,不单自己守住益州,也不让白子皓收回幽州,却放任晋王率领大军直奔京都。 萧和、燕冲山好几日才回过味来。 原来龙璟宸意在驱除他们这两方外敌之后,便打算给他那位晋王兄长看守门户,让晋王和太子……哦不,是和东周国君,继续窝里斗。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萧和在凉州,燕冲山在幽州,二人回想起龙璟宸的这盘棋,几乎不约而同各自打了个寒颤。 萧和连声说:“太可怕!此人太可怕了……” 燕冲山喟叹:“既生瑜何生亮?东周有此人,我北燕危矣!” 第107章 驸马居心何在? 东周国,甘泉宫主殿。 驸马梁荣声称白子皓守城不力,罪不容诛,白家当满门抄斩。文武百官因此事在朝堂上又吵翻了天。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若此时论罪白家,那白子皓势必倒戈,我东周京都危矣!” “陛下,万不可听信奸佞小人的谗言!” “驸马居心何在?” “陛下当顾全大局,万不可寒了众将士的心啊!” 驸马梁荣冷哼:“那白子皓早已倒戈晋王那逆贼,辜负圣恩,令豫州失守,如此背信弃义之辈,难道不该轮罪吗?” 龙椅上高高在上的东周国君,正烦恼不已。这白家杀便杀了,也只能泄愤,于京都安危毫无半点益处。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豫州虽失守,可晋王的兵马却按兵不动。” “恭王坐镇益州,萧和必不敢冒进。白将军坐镇渝州,燕冲山四万兵马也不足为惧。晋王虽得了渝州,可他若挥师进犯京都,恭王和白将军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臣以为,如此布局,可谓既缜密又牢不可破。” “正是!正是!” “依微臣愚见,此番乃是白将军联手恭王使了一招‘围魏救赵’之策,豫州虽失守,却令北燕国损兵折将十六万之多,功不可没。” “没错!有恭王运筹帷幄坐镇益州,定能解京城之危。” 驸马道:”各位大人是否高兴的太早了?别忘了如今豫州可在晋王那个逆贼掌控之中,豫州乃是通往京都的咽喉要道,豫州失守,等同于将京都送入虎狼之口。京城之危如何解?“ “这……” “不如,命白将军收回豫州?”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东周国君听后,视线转了转,问道:“驸马有何高见?” 梁荣躬身道:“陛下,若真能收回豫州,自当给白将军加官进爵。若他临阵倒戈,白家必须论罪,以正国法。” 东周国君勃然怒道:“倘若还没等收回豫州,晋王已兵临城下,又该如何?” 群臣皆哑然,无人应对。 东周国君颓然道:“传诏,令威武大将军十日内收回豫州,若违抗君令,白家株连九族。” “刑部尚书何在?” “臣在。” “命你即刻带兵将白家上下人等收监,京城安,则白家安。京城危,则白家满门株连。” “这……臣领命。” “兵部尚书何在?” “臣在。” “命你率兵前往晋王府,不许府中一人传递消息。” “臣遵旨。” “退朝。” 东周国君起身,拂袖而去。满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这样明显带着逼迫意味的圣旨,若是到了白子皓手中,他是反呢?还是被迫听从王命?这可真就不好说了。 至于晋王府,早在晋王出前往三州赈灾之前,便已秘密将家小送走,如今软禁晋王也不过就是禁止府里下人暗中传递消息罢了。 东周国君回了后宫,便命人立刻将白玉凤带来。他亲自执鞭,狠狠抽打了白玉凤二十鞭,边打边怒骂连连。 “贱人!贱人!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你竟敢杀了雅儿!” “谁给你的胆子?说!你给朕交待清楚!” “朕真恨不得杀了你……” 白家三姐妹同时入宫,白玉凤可能是三人中遭遇最惨的一位。当初在东宫,东周国君还是太子时,就时常被迁怒毒打,动不动就被软禁,如今她贵为皇妃,也同样逃不过被折磨的命运。 白玉凤起初只顾痛呼,痛到麻木了,才冷冷看向东周国君:“轩辕雅儿毒杀先帝,难道不该杀吗?” “你还敢狡辩?打死你!你该死!” “打吧!打死我最好!”白玉兰虽狼狈,满身血污,却一脸愤怒道:“你这个杀人凶手!弑父篡位,残害忠良,早晚必遭天谴。” “你……闭嘴!朕让你闭嘴!” 东周国君恼羞成怒,一鞭比一鞭更用力疯狂抽打在白玉凤赢咯的身躯上,生生将她打得昏死过去才罢休。 东周国君倏地看向四周的内侍,眼神凶狠。 一众宫女内侍吓得纷纷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多喘两下,个个身子颤抖的像个筛子似的。 东周国君拔剑就杀…… 当日,甘泉宫抬出去十多具尸体。自这日起,东周国君便夜夜噩梦连连,无法安眠,时而梦到先帝找他索命,时而梦到轩辕雅儿要他为她报仇,时而又梦到晋王大军兵临城下。太医院说这是心病,非药石可医,也只能开一些有助安神的药方暂时缓解。 十二月中旬,圣旨到达白子皓手中时,他便拿着圣旨只身一人去了益州府衙。 这次依旧翻墙而入。 天气转寒,龙璟宸寒疾发作,正痛苦不堪,孙神医日夜守护,精心医治。今夜和上次白子皓来时一样,正在泡药浴,只是药的分量加重了三分。 “妹夫,大事不好……咦?你病了?” 龙璟宸睁开眼,问:“你怎么来了?” 白子皓摊开圣旨,给他看,满脸愁容道:“怎么办?我打听过了,如今白家上下都被打入刑部大牢,皇上这是拿白家所有人的性命逼着我收回豫州啊!” 龙璟宸淡淡道:“收回豫州,很难吗?” 白子皓被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和隐含蔑视的眼神给刺激到了,一巴掌将圣旨拍在桌上,反问道:“不难吗?豫州城如今有晋王的七万兵马,和三万俘虏,城外百里还驻扎着五万兵马,加起来就有十五万之多。” “你手下不也有十多万兵马吗?”龙璟宸道。 “那能一样吗?能吗?”白子皓暴跳如雷道:“我那十多万万一半可都是晋王的兵,临时听我调遣而已!若真带着他们去攻打豫州,指不定他们就会倒戈相向,帮着晋王来对付我。” 龙璟宸轻笑:“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你还笑得出来?倒是快拿个主意啊!难道你打算眼睁睁看着白家死绝不成?” 龙璟宸问道:“我二哥占领豫州,已有数日,你可知他为何迟迟没有出发,攻打京都?” “整顿兵马呗,还能为啥。” “错!” “错?”白子皓愕然,想了想道:“你是不是留了后手?快说于听。” “豫州那五万兵马……” “你安排的?”白子皓灵光一闪。 孙神医翻了个白眼,严肃道:“老夫正治病呢!国家大事你明日再来,没看见他就只剩下半条命了吗?再这么劳心劳神下去,早晚去陪先帝。” 龙璟宸无奈,只得闭上眼睛养神。 白子皓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不敢开罪孙神医,更不敢拿龙璟宸的性命开玩笑,只得退出门外守着。 这一守,便是大半夜。 天亮时分,孙神医才走出来。白子皓急忙要闯进去,却被孙神医一手拦下,冷言冷语道:“别进去!老夫给他扎了针,至少得睡上三个时辰才会醒。你进去也没用。” 第108章 老夫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你知不知道人命关天?”白子皓真想掐死他。 孙神医悠哉悠哉说道:“急什么?圣旨上不是明明白白写着,限期十日吗?时间还宽裕着呢!起码这十日内,只要晋王大军不主动北上,白家上下自能安然无恙,顶多就是在牢里受点罪。” “你说得倒轻巧!进了刑部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那儿也是人待的地方?”事关白家上下数十条性命,由不得白子皓不心急。 孙神医忽然挤眉弄眼道:“要不,老夫给你出个主意?” “快说快说。” “这件事,你应该想办法告诉兰丫头,兰丫头重情重义,定不会袖手旁观。还有,皇上将白家上下打入大牢这件事,最好闹大,闹得东周百姓人尽皆知才好。这样皇上或许会顾虑皇室声誉不敢轻举妄动。” “这主意……还行……可六妹妹人在哪?” “你忘了兰丫头的贴身侍女了吗?”孙神医提醒:“芍药能联系暗阁,暗阁必定能联系上兰丫头。” “对呀!” “顺便把龙璟宸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消息一并散发出去。” “为何?妹夫难道……” “你傻呀!当然是为了让兰丫头回来。” 白子皓恍然大悟,眉开眼笑道:“好!我这就去。” 孙神医摸着胡子,笑得见眉不见眼,旁边充当守门神的李安,正拿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打量他。 孙神医笑得既阴险又狡诈,活脱脱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家王爷什么时候病入膏肓的他咋不知道? 他家王爷无药可医,那还要他这位药王谷谷主做什么? 这假消息一旦散播出去,夫人回不回来李安不知道,他只知道肯定会引起南楚北燕两国虎视眈眈,搞不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看什么看?”孙神医忽然变脸。 李安嘴角一抽,掉头移开视线。 “哦对了,这事先别跟你家主子说,回头等兰丫头来了,给他一个惊喜。”孙神医笑得愈发狡诈。 李安只说了句:“我什么也没听见。” 孙神医丢下一个赞赏的眼神,便哼着小曲,乐呵呵地转身回房补觉去了。且不说白子皓如何威逼利诱让芍药给暗阁传递消息,只说流言这件事。白将军在阵前浴血奋战,东周国君在后方将白家下狱,一国之君如此对待浴血战场的将士家眷真令人不耻,谣言四起,短短两三日便闹得人尽皆知。 指责唾骂东周国君的浪潮,越涨越高! 先帝究竟是病死,还是,被太子毒害,这件事又被百姓拿出来议论纷纷,一时间,东周国君得位不正,人人谴责,人人唾骂。 这却并非白子皓之功,而是晋王在幕后推波助澜。 伴随着这两股流言的浪潮,还有一件事引起了多方关注,那就是关于恭王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传闻。 北燕国境内,东海之滨。 某茶馆。 “你们听说了吗?吴峻将军的九万兵马,尽数折在了豫州城外。吴将军被逼的只能自刎谢罪。” “都传遍了!真是可惜!” “何止吴将军,燕将军的十万大军不也损失了大半吗?如今虽退守幽州,可那白子皓手握十多万东周大军镇守渝州,这场仗还怎么打下去?莫不是只能退兵?” “瞎说什么?怎么可能退兵?听说今日早朝,丞相大人已经面呈我王,声称要举全国之兵力,攻打东周,一雪前耻。” “真有此事?那真是太好了!” “诸位别高兴的太早,那白子皓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可是号称不败战神的白毅亲侄儿,强将手下无弱兵的道理,诸位应该懂吧?” “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对对!区区一个白子皓自然不是燕将军的对手,倒是那东周恭王,此人智谋无双,不是个善茬啊!” “有何可惧?听说他已病入膏肓,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什么?病入膏肓?哪得来的消息?” “你们还不知道吗?这件事在东周国已经传遍了,且等着看,只怕那位恭王连今年冬至也熬不过去……” 茶馆内众人正在高谈阔论,忽然有一桌客人急急起身离开。数人中有男有女,却都样貌平平,均穿着北燕国百姓常见的貂裘大氅,却正是乔装易容的白玉兰沈砚等人。 茶馆外,一行人翻身上马,身姿潇洒。 哒哒的马蹄声中,他们所去的方向却是北燕国京都,丞相府。一行人策马停在了府门外那对面目狰狞的石狮子前面。 北燕国皇室,复姓慕容。当今国主便是慕容熙。 国师,珈蓝。世人皆知。 丞相,慕容德,乃是先皇同父异母的兄弟,当今国主的叔父。如今北燕国,国主未及弱冠,生母燕太后垂帘听政,皇叔慕容德摄政辅佐。慕容德此人,年过五十,却野心勃勃,在北燕国独揽朝政大权还不满足,数年来多次挑起战端,意图一统四国独霸天下。 只可惜,英雄迟暮。 听说这位北燕丞相早些年便患有头疾,每每发作,皆痛苦不堪。多年来,慕容德遍寻天下名医,始终无法根治。 白玉兰等人今日正是为此而来。 “子端,此行吉凶难测,你可有把握?” “只有五成。” 面具遮面的余烬,忽然道:“义妹,不如算了。” 白玉兰却道:“来都来了,岂有退缩的道理?五成足矣!再说了,我们又不是真来给那老家伙治病,治头疾不过是个幌子,治得好便治,治不好他还能杀了我们不成?” “有为兄在,定会保你全身而退。”余烬信誓旦旦。 “你们先找间客栈住下,我和子端两个人去就行。” “不行,不安全。”余烬反对。 “放心。”白玉兰笑笑,“倾城跟着我们,足以自保。” “慕容恪!” “在。” “你也跟着去。” “是。” 余烬解释道:“带上他,或许有用。” 慕容恪……也姓慕容?对哦,这家伙指不定身份不简单。余烬既然这么说了,白玉兰眼神闪了闪,便默许了。 一行数人分两路:白玉兰、沈砚、墨倾城、慕容恪进了丞相府。暗阁阁主余烬则带着七杀剩余人等,去了城里寻客栈住下不提。 第109章 北燕丞相 白玉兰入府时,也是来得巧,正赶上慕容德头疾发作,群医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德抱着头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受尽了折磨却无计可施。 事态紧急。 沈砚忙取出药箱里的银针,自报家门道:“在下药王谷弟子,沈砚,若诸位信得过,不妨让在下为丞相施针,或可减轻丞相之痛。” “谁?药王谷弟子?” “管你是谁,你有本事你来便是。” “其他人让开!让开!” 群医急忙退让,沈砚上前,举着银针却迟迟不下手,为难道:“丞相大人这般挣扎,在下唯恐失手扎错了穴位,有劳各位帮忙按住他别让他乱动即可。” “好好好,按住,按住。” “得罪了。” “快点,你倒是快扎呀!” 群医手忙脚乱,寒冬天里愣是满头大汗,连声催促。那慕容德被众人七手八脚按在床榻之上,只剩下脑袋还在拼命左右摇晃,显然这头疼的毛病折磨的他恨不能直接一头撞死。 白玉兰看在眼里,不由好笑。 “啊!痛……滚开……该死的……滚开……”慕容德狂吼,双目赤红,面目狰狞,声音都有些嘶哑。 沈砚心肝颤了颤,拿针的手抖了抖。 白玉兰上前,夺过银针,道:“我来,扎哪里,你说。” 沈砚松了口气,便接连说出数个穴位,每报出一处,白玉兰一把扯开慕容德胸前的衣衫,银针落下,准确无误,毫不手软。 扎完了胸口几处大穴,下一步扎头部。 无奈慕容德的脑袋无人敢碰,白玉兰眼见,果断上手,一左一右两只手朝慕容德两边脸上那么一按,这颗脑袋便安静了。 “扎!” 沈砚深吸了口气,无视慕容德恨不能将他凌迟的凶狠眼神,缓缓下针,头顶、左耳后、右耳后、额头,密密麻麻扎了二十多针才停手。 “好了。” 沈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如释重负。 群医盯着被扎成刺猬头的丞相大人观看了许久,又是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才一个个松了口气,齐齐放手。 “药王谷果然名不虚传!” “这可是失传百年的针灸之术?” “神医啊!“ 沈砚躬身行礼,不卑不亢宠辱不惊道:“在下学医不精,让诸位杏林前辈见笑了。正是药王谷不外传的针灸之术,只可惜,只能缓解丞相大人的头痛之症,一时半会并不能根治。” “谦虚了,谦虚了。” “能缓解便好啊!” “沈兄弟年纪轻轻,便能拜入药王谷门下,医术造诣将来必定不可限量。我等自愧不如。就此别过。” 一人提出告辞,余下人等也跟着纷纷告辞离去。 慕容德虽被扎了针,不能动,不能言语,但意识清醒,府内仆人看他眼神并无阻止挽留之意,便也好言好语将人送出府。 白玉兰问:“多久取针?” 沈砚回:“半个时辰。” 白玉兰背负双手,上下打量着慕容德,道:“丞相大人,事急从权,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慕容德翻了翻眼珠子,难掩怒容。 白玉兰笑道:“大人,我们可救了你的性命呢!虽说这头疾一时半会治不好,可刚才若不施针救你,只怕顷刻间你就会痛苦难忍咬舌自尽。这取针需等半个时辰之后才行,不如让府里下人先准备一桌酒菜如何?” 慕容德索性闭眼,不予理会。 府里的总管极有眼色,忙上前道:“老奴是相府管家,多谢神医出手相救。我这就命人去准备饭菜,各位贵客稍等片刻!来人,奉茶!取上好的大红袍!” “有劳。” 白玉兰客气一句,便在旁边坐下。下人们手脚麻利,很快便奉上香气扑鼻的热茶。沈砚这才走过来,落座,饮茶,先压压惊。 墨倾城和慕容恪,却站在二人身后,充当随从。 总管趁机上前问话:“神医适才声称乃药王谷弟子,姓……” “沈,沈砚。” “沈公子,失敬失敬。”总管语气恭敬道:“这位姑娘出手不凡,医术惊人,想必也是出自药王谷。” “她……”沈砚正在为难怎么介绍。 “我是他表妹,也姓沈。”白玉兰说谎不打草稿。 总管忙道:“原来是沈姑娘!果然名师出高徒!二位医术过人,老奴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好说好说。” 总管趁机又道:”二位不远千里而来,一路想必十分辛苦。老奴已安排了客房,沈公子与沈姑娘不如在府里小住几日,我家相爷这头疾,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两位。“ 沈砚目光看向白玉兰时,总管看在眼里,心知这位姑娘才是做主之人,不由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 白玉兰却道:“不劳费心。丞相大人这头疾,半个时辰后取针便可。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沈砚忙跟着点点头。 总管本有意留人在府上,还要再劝说,这时仆人们端着香气四溢的饭菜纷纷走进来,他只好歇了这念头,打算等丞相醒了再劝说留人不迟。当下,便客客气气请二人享用美酒佳肴。 白玉兰一路赶来,风餐露宿,眼见美食在前,哪里还顾得上客气,她一边夹菜一边随口问了句:“珈蓝国师可在宫中?” 总管一愣,心下暗惊:她竟认得国师? “这个……国师行踪素来飘忽不定,老奴身份卑微,又怎会知晓?敢问沈姑娘与国师,是何关系?” “哦,也没什么,你们珈蓝国师曾救过我的性命,这次路经此地,本想着当面拜谢,若是国师不在,那倒真是一件憾事。” “国师救过姑娘性命?” 总管更震惊:这太不可思议了!北燕国谁不知晓这位国师大人,虽慈悲心肠却不爱管闲事,就连他家丞相大人亲自登门求医,国师也置之不理。这位沈姑娘究竟是何来头?国师竟会破例出手相救? “机缘巧合罢了。”白玉兰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总管却暗自上了心,忙道:“不如这样,老奴命人去打听打听,若是国师现下正好在宫中,明日早朝之后便可让我家相爷代为引见,沈姑娘也可当面答谢。” 第110章 丞相大人,诊金一万两 “如此也好,有劳了。” “沈姑娘言重了,老奴这就命人去打听消息。” 总管一走,白玉兰和沈砚相视一笑,便高高兴兴用膳,不再多言,只等半个时辰后,方才取针。 这番对话自然一字不落,尽被慕容德听了去。 眼前一男一女,虽不知药王谷弟子身份是真是假,一手医术却是货真价实不容小觑。且这女子与珈蓝国师似有渊源,只怕身份不简单。慕容德虽恼怒这二人之前对他无礼之举,却也感念他们的救命之恩。 施针之后,他的头痛病果然好多了。 “丞相大人,诊金一万两。” “什么?” 白玉兰一句话,便气得慕容德当场黑了脸,杀气腾腾地瞪着二人,吓得沈砚缩了缩脖子。 “丞相大人难道忘了北燕国境内四处张贴的告示吗?凡可医治头疾者,赏银万两。我与师兄以针灸之术,缓解了丞相大人的头痛病,这是事实!”白玉兰不怕死的又补充了一句:“难道大人想赖账吗?” 沈砚心肝抖了抖,传闻慕容德杀不眨眼,得罪他定然没有好下场。义妹这胆子也真是……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来人!”慕容德厉喝,原本满面怒容,却忽然丧气道:“取一万两来!” 白玉兰丝毫不惧,闻声笑了。 沈砚啧啧称奇,单单义妹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胆量,他便自愧不如。他只是好奇慕容德竟然真给银子。 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整整两大箱白乎乎的银锭,每锭十两,十锭一百两,百锭一千两,一万两岂不是足足一千锭银子啊! 沈砚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闪闪发光的银子。 白玉兰却神情不变,道:“啧啧,丞相好大的手笔!可是,这么多银子带着上路,携带不方便,容易引来山贼抢劫呢!还是劳烦丞相大人兑换成银票,再赏赐给我们兄妹二人。” 慕容德板着脸道:“兑换银票需得等明日。” 这少年见钱眼开,显然没见过世面,这女子小小年纪却镇定自若,还能在他的官威之下谈笑风生,此女不可小觑! 白玉兰不在意道:“明日也行,那我们就此告辞,明日再来。” “且慢!”慕容德道:“你们未经本相同意,便擅自施针,万一扎出后遗症来,如何是好?若头疾又复发,本相又上何处去寻你二人?不如今日便委屈二位,暂住相府吧。” 白玉兰嘲讽:“丞相大人这是打算强行留下我们吗?哈!这相府的待客之道,本姑娘算是见识了。” “来人!护送二位贵客去客房。” “倾城!” 白玉兰一声令下,墨倾城和慕容恪纷纷刀剑出鞘。墨倾城的软剑架在了慕容德脖子上,慕容恪拔刀护在白玉兰和沈砚身前。 相府护卫闯入时,也傻了眼。 沈砚暗暗扯了扯白玉兰的衣袖,提醒她适可而止。激怒慕容德,只怕他们四人今日还真走不出这相府。 白玉兰却有恃无恐,从容道:“眼睛擦亮些,你们相爷的性命如今在我手上,有胆子你们就动手。“ 双方剑拔弩张,便在这时,总管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行踪飘忽不定却宝相庄严的珈蓝国师。 “别动手,别动手,全部退下!”总管忙喝止。 相府护卫纷纷退到门外,却并没有离开。 珈蓝国师先是看了白玉兰一眼,面色诧异,身形一晃,人已到了墨倾城身边,他只轻轻一挥手,便见墨倾城踉跄退了半步,那架在慕容德脖子上的软剑同时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给震开。 墨倾城微微色变,未再上前。此人能力深厚,他打不过。 珈蓝国师已开口道:“丞相大人见谅!” “哼!”慕容德怒道:“他们意图行刺本相,国师亲眼所见,难道还打算为他们辩解不成?” 白玉兰却傲然道:“丞相大人这脸皮可真是厚啊!我二人救了你的性命,你却强行要我们留下,如今竟还反咬一口,诬陷我们意图行刺。真是好笑!我们若是有心行刺,半个时辰前就动手了,丞相大人哪还有命在此叫嚣?” 这伶牙俐齿,倒真是得理不饶人! 沈砚听了,很想笑,若非碍于场合不对,他真想竖起大拇指,大笑三声。原来一国之相,也不过如此。 慕容德恼羞成怒,道:“休要狡辩!刀架颈间,这难道有假?” “那还不是因为丞相你仗势欺人!” “本相只是留你们小住。”慕容德辩解。 “我不乐意。”白玉兰反驳。 她双手插腰,小脸微扬,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一时间倒震慑众人。墨倾城仿佛看到了前世昭阳公主温瑜的影子,神情有些恍惚。 沈砚双眼发光,满满的爱慕之意。 珈蓝国师也是一愣,忙充当和事佬:“误会!误会!他们四人今日我先带走了,改日再亲自登门向丞相赔罪。” 慕容德却道:“国师难得驾临寒舍,何不一同留下?实不相瞒,我这头痛病每每发作便痛苦不堪,正巧这二位乃是药王谷高徒,可解此症。我绝无怠慢之意,国师可以留下做个见证。” 国师亲自来领人,这个面子慕容德怎么也得给,可他不能将二人放走,只好据实以告。 “笑话!口口声声不敢怠慢,却要强留,这是何道理?”白玉兰一脸倨傲道:“本姑娘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我看谁能留我?” 墨倾城和慕容恪十分配合,立刻刀剑指向慕容德。 珈蓝摸了摸光头,面上流露出几分为难。 这边是一国丞相,那边是恭王府侧妃,他倒不是怕得罪二人,只是一时想不出两全之策。若真让这二人打起来,免不了会挑起两国的战火。好吧其实现在两国已经打起来了。 “这样吧,各退一步。人我带去国师府,相爷若是不放心,也可到国师府小住几日,如何?”珈蓝提议。 慕容德半晌才道:“来人,备车。” 白玉兰刚要开口拒绝,已被珈蓝直接拉走。沈砚等人自然紧随其后。一行人安然无恙地出了相府,上了马车。 第111章 国师师徒 珈蓝贵为国师,自然在京都有自己的府邸,只不过他行踪不定,一年之中十之八九不在府里。即便留在京都,大多也是住在宫中,为北燕国主分忧。故而,国师府其实就是个摆设。 偌大的国师府,只有一名门童看守。 珈蓝下了马车,登上台阶,咣咣砸门:“明心!明心开门!” 门开了,年岁不大的小沙弥探出一颗光头,惊喜道:“师傅?师傅您老人家回来了?” 珈蓝不理他,冲刚下马车的白玉兰等人招手,示意他们上来。白玉兰等人前脚刚进了国师府,慕容德派来一路跟随的护卫们后脚便将国师府团团围住。 珈蓝压根没放在心上,只顾热情地引着白玉兰进了国师府,顺便叮嘱那小沙弥:“去传信给那家伙,让他带着那条青蛇,立刻赶来。” 青蛇?难道是小青? 白玉兰心中一喜,回头时却见那小沙弥已跑远。 珈蓝道:“我这府邸常年空着,清冷了些,今日贵客驾临,倒让这里蓬荜生辉呀!这边请!我去找找茶叶放哪了。可需要炭火?“ 慕容恪抢先一步道:“还是我去吧。” 珈蓝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也好!茶叶大约在正殿西侧,炭火可能在厨房,厨房在……你自去找便是。” 慕容恪抱拳行礼,便转身离去。 墨倾城看了白玉兰一眼,见她点头,便也跟着离去。 珈蓝、白玉兰、沈砚三人刚在落座,便见那小沙弥匆匆跑回来,许是赶的急了些,竟跑得满头大汗。 “明心,你去……去城里百味斋点一桌酒菜,送到府上来。” “百味斋?”小沙弥苦着脸道:“师傅,咱有银子吗?” 珈蓝尴尬一笑,朝着小沙弥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咬牙切齿道:“没银子你不会记账吗?” “哦。”明心傻乎乎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珈蓝一回身,便对上白玉兰和沈砚两双宛如见鬼的眼神:堂堂国师,府邸如此冷清也就罢了,为何竟连一顿饭钱也拿不出?他可真是两袖清风! “呵呵,那个,钱财乃身外之物。” 白玉兰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位国师的形象和外面的传闻,相差甚远!出家人,是真!得道高僧,也是真。其他嘛……一言难尽。 沈砚却连声称赞:“世人皆称赞北燕国师,超然物外,乃当世数一数二的得道高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晚辈神交已久,今日得见真容,真是三生有幸。晚辈沈砚,字子端,见过国师!” “虚名而已,不足挂齿。”珈蓝瞬间恢复了宝相庄严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架势。 白玉兰却心里暗骂了句:神棍! “国师,上次承蒙国师出手相救,小女子才能保住性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别别别,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 白玉兰刚起身,便被珈蓝阻止,不由狐疑,却坚持要拜:“国师于我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自然受得起。” “受不起受不起,你可千万别拜我,会折寿的。” 珈蓝脸都白了,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宝相庄严的模样?这下不仅白玉兰起疑,就连一旁的沈砚,心里也疑窦丛生。明明是一国国师,身份尊崇,又有救命之恩,如何就受不得白玉兰这一拜? 莫非白玉兰的身份……他也受不起?还会折寿?可白玉兰不就是白家嫡女,恭王府侧妃吗?以珈蓝国师的身份,有何受不起? 两次受阻,白玉兰只得放弃拜谢,改口道:“我的宠物蛇呢?数月前,小青受伤,被国师带走,何时还我?” “你倒真不客气!”珈蓝失笑,重新落座,道:“别急,别急,等会自会有人将那条小蛇带来。此人寻你多年,正好今日你们见见。” 神神叨叨的,故弄玄虚。白玉兰心中鄙夷,却也只能等着。片刻之后,慕容恪和墨倾城才空着手折回来,其实他们已趁着找茶叶的功夫将整个府邸查了个遍。 空荡荡的一座府邸,平日的确只有那个小沙弥一人, “茶呢?” “只找到茶叶,没热水。”慕容恪答。 白玉兰怒:“没水,你不会烧吗?” 慕容恪面无表情道:“厨房没有柴。” …… 珈蓝尴尬道:“那个,这个,我平日不住这里,估计是明心太懒惰,厨房的柴火都被他用光了,还没去采买吧!一会,一会他回来,我立刻让他去买。” “求人不如求己。” 白玉兰扶额,看了墨倾城一眼。 墨倾城会意,转身便出去了。他比明心小和尚去的晚,脚程却快。明心拎着两个食盒赶回来时,他已烧开了一锅热水,正在给白玉兰冲茶。 本以为明心会点一桌素斋,没想到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关键是,堂堂得道高僧竟然不忌荤腥。 白玉兰和沈砚瞠目结舌看着珈蓝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感觉这位得道高僧在他们心中的形象瞬间崩塌了。这哪里还有半点世外高人的样子? “国师……你……你不是出家人吗?” “贫僧当然是出家人。”珈蓝面不改色道:“哦,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施主不必太拘泥于世俗规矩。” 这样也行? 二人视线落在小沙弥明心身上,见他啃鸡腿啃的正欢,好似师徒二人不忌荤腥是常事一般,惊得众人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明心小师傅也……” “他呀,他年纪还小,正长身体,多吃点没关系的,有个好身体才能弘扬佛法。若是忍饥挨饿,早日去见了佛祖,又哪来的机会普度众生?” 白玉兰无语,甚至还觉得珈蓝这话十分在理。 这一顿饭,白玉兰和沈砚没怎么动筷子,原本在丞相府就吃过了,并没有多饿,是珈蓝执意要招待他们,结果这师徒二人倒是大快朵颐举杯畅饮。那小沙弥不胜酒力,又贪杯,没喝三杯便醉了。 珈蓝国师酒量却极好。 墨倾城慕容恪和沈砚三个人,竟然喝不倒他一人。 更深露重,寒风阵阵。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且越下越大,漫天的雪花飞舞,不多时,地上便白茫茫一片。 第112章 天命之人 窗望去,四下漆黑一片,只见远处林木花草尽被白雪覆盖。冬天悄悄来了,这里和王府的冬天,并无二致,一样的寒冷。 每每这个季节,便是他寒疾发作之时。 听说他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白玉兰有片刻失神,忽然缓缓吟道:“夜寒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少了白日的嚣张模样,此时的她,面有忧色,显得心事重重。墨倾城和慕容恪,沈砚三人不问也知,她定然是听了茶馆那些人的闲话,在担心某位爷的病情。 珈蓝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姑娘若想心无烦恼,贫僧可劝慰一二。” 白玉兰没回头,只闷声问道:“国师有烦恼吗?” “自然有。” “有何烦恼?” “战火。” 白玉兰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珈蓝国师的这个答案,竟让她猛然心口一痛。是啊!战火!这才是根源!西夏国在战火中覆灭,她的父皇死在战火之中。而今,三国战火不断,何日才是尽头? 她无声苦笑,一饮而尽。 “国师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法力高强,心怀天下,难道就没有办法平息战火吗?”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珈蓝这话说的玄之又玄,说了等于没说。果然是个神棍!白玉兰嗤之以鼻,反问道:“是吗?怎么合?什么时候合?谁来合?” “自有天命之人。”珈蓝笑笑,眼神灼热。 白玉兰心肝颤了颤,不由好笑道:“国师说的天命之人,该不会是我吧?这未免太过荒唐,我一介女流之辈,可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 珈蓝但笑不语,他的话却在旁观三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天命之人……分久必合……这意思难道是会有一个人站出来一统四国? 墨倾城沉吟道:“圣殿殿主曾预言:得凤主者,得天下。这传闻难道竟是真的?所以西夏国覆灭,也是因为这个传闻?” 珈蓝点了点头,道:“传闻不假,只是世人搞错了方向。” “什么意思?” “此非彼而已。”珈蓝道:“圣殿殿主预言中的凤主,指的并不是西夏国,而是一个人。” 一个人?这错的也太离谱了吧?南楚国主若是在此,听到这话,会不会活活被气死?原来两国结盟联手覆灭了西夏国,竟是徒劳。 “究竟是何人?” 珈蓝目光落在白玉兰身上,才道:“原本我也不知,直到那日你将我带去恭王府,我方才知晓。” 白玉兰茫然回身,墨倾城等人皆定定看着她。 “你怎知,凤主是我?” “少主,莫非是因为朱雀令?” 白玉兰从腰间取出一物,正是三年前七杀从暗阁手中抢夺来的朱雀令,可这令牌只是西夏皇室遗留下来的信物,并无奇特之处。 珈蓝摇摇头,道:“佛曰:天机不可泄露。” 嘁…… 神神叨叨的,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白玉兰反正是不信,至于其他旁听的三人,大抵也是半信半疑。姑且不论白玉兰是不是预言中的“凤女”,只那圣殿殿主的预言,是真是假,也无人知晓,又如何能妄下定论? “不说便不说吧,我猜国师也是一知半解。”白玉兰回身落座,问道:“有一个问题,还望国师解惑。” “姑娘请问。” “贵国丞相当真打算举全国之力,攻打我东周?”这是眼前她最关心的问题,正要找国师求证一番。 “确有此事。”珈蓝坦然承认。 “国师不阻止?” “为何要阻止?” 白玉兰瞪眼:“两国开战,死伤无数,国师的慈悲心肠呢?” 珈蓝反问:“我若阻止了,三国便能平息战火吗?饮鸩止渴,不如剐骨疗伤!姑娘可懂?” 白玉兰一愣,似懂非懂。 沈砚恍悟:“国师莫非有意促成两国开战,不,三国开战,待时机成熟,再择明主而立?” 珈蓝含笑:“沈施主有此慧根,日后必身居高位。” 他说这话时,房内四人谁也没放在心上,只当这是一句夸奖之言。殊不知,沈砚日后还真的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重臣。 “在下出身乡野,心无大志,只愿护着一人安好,便心满意足。”沈砚并不在意是否身居高位,眼神隐晦地扫了白玉兰一眼。 珈蓝却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沈砚神情一黯:国师这是在提醒他别痴心妄想吗? 白玉兰忽然问道:“北燕国如今有多少兵力?” “百万雄师。”珈蓝如实告知。 “这么多?”白玉兰惊呼,据她所知,整个东周国兵力也只有七十万,且北燕国士兵素来骁勇善战,一旦开战,东周国如何是对手?何况如今东周国正处在内斗不休的关口。 珈蓝忽问:“上次前往恭王府,我见你那夫君寒疾复发,如今可还好?” 白玉兰不答,反道:“原来国师早已知晓我的身份。” 珈蓝笑答:“我素来不管闲事,近期只救过一人性命。相府总管差人前来,声称有名女子要答谢我的救命之恩,我一猜是你。否则,又怎会急冲冲赶去相府?” “国师为何不当场揭破?” “为何要揭破?”珈蓝道:“我与那慕容德虽同朝为官,但他是他,我是我,难道你要我帮着他揭穿你的真实身份,好让他拿你当人质吗?前些日子,你那夫君运筹帷幄,害得北燕国损兵折将,这笔账,慕容德正愁没人清算呢!你倒是胆子大,还敢单枪匹马闯相府?” 白玉兰张了张口,反驳的话又吞了回去。 慕容恪忽然跪地道:“国师,当年,先皇在位时,慕容德只是不起眼的二皇子,为何在短短十年时间,他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丞相?国师难道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你是何人?”珈蓝正色问道。 慕容恪不答反问:“国师可还记得先帝嫡子?” 第113章 圣殿 “记得,太子慕容轩,十岁早夭。” 慕容恪哈哈大笑道:“早夭?真是笑话!分明是他慕容德暗中残害先帝血脉,一场大火烧了东宫!只可惜,上苍有眼,太子福大命大,逃过一劫。迫不得已远遁江湖,后来做了暗阁阁主。” “什么?义兄他竟是北燕国太子?”白玉兰也大吃一惊。 “你……你是……”珈蓝惊愕。 “我不是。”慕容恪道:“太子并不在此,我是慕容恪。” “慕容……恪……”珈蓝国师恍然大悟:“你难道就是当年随着太子一起下落不明的六皇子?” “正是。”慕容恪道:“我生母原本只是一名宫女,偶得先帝宠幸才生下我,却遭了燕太后的毒手。若非太子相救,只怕我也早已命丧那毒妇之手。” “太子呢?在哪?”珈蓝问的急切。 “在城南,迎宾客栈。” “你随我去。” 珈蓝一把抓住慕容恪,不容他反驳,飞身离去,眨眼便消失无踪,内力之深厚,轻功之卓绝,令人看得目瞪口呆。白玉兰、沈砚、墨倾城三人面面相觑,反观小沙弥明心,早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少主,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热闹?” “不去,累了。” “那属下去帮你找间客房休息一晚,明日再去?” “好。” 国师府冷冷清清的,客房倒是一应俱全。墨倾城从衣柜中翻出棉被,干起了铺床叠被之事。但这种事,他只给白玉兰一人做,沈砚可没有这种待遇。墨倾城唯恐房内寒冷,还特意多加了个炭盆。 白玉兰有心事,正对窗兴叹,忽见一道绿光划过夜空,电驰而来。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刚眨了下眼睛,有什么东西已经到了眼前。 “小青?真的是你!” “伤好了?” “乖,别动别动,我检查一下。” 宠物蛇小青,十分乖顺地落入白玉兰摊开的手心,由着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将它的小身板翻来覆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白玉兰这才眉开眼笑:“果然好了。真好!你又回到我身边了!以后再也不许你离开我,知道吗?” 小青似乎也很开心,倏地飞起来,绕着白玉兰便兴奋了转了好几个圈圈。白玉兰只觉得眼前一道道绿光闪现,很是漂亮。 “嘻嘻,好了好了,知道你的伤恢复了,见到我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小青倏地飞射而去。 “小青……” “是我。” 白玉兰一惊,急忙追出去,刚推开门,猛然听见耳畔多了一个声音,闻声望去便见夜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漫天飞雪,此人踏空而来,一袭红衣妖娆似火,雌雄莫辨,及腰的白发,随意披散在肩后,红白相衬,十分妖孽。小青正兴奋不已地在这妖孽男子身边飞来飞去,很是亲近的样子。 “你是何人?”白玉兰眼眸一闪,“莫非是阁下治好了小青的伤?” “正是。”那人回话之际,忽然徒手一抓便将小青牢牢抓在掌中,随即冲着白玉兰邪魅一笑,丢下一句“随我来”,转身便走。未见他如何动作,整个人却极快的融入了夜色之中。 速度之快,轻功之高,令人惊诧。 白玉兰以为他要带走小青,心急之下,不假思索便追了出去。离开益州死遁这半年,日日有墨倾城跟在身边,她的轻功已突飞猛进,可是比起前方那位妖孽般的神秘男子,竟还是天壤之别。 白玉兰用尽了全力追赶,却只能小尾巴般吊在后面。 那长得宛如妖孽般的神秘男子,倏地在半空停下,仅仅只是回眸一笑,登时宛如点亮了整个夜空,看得白玉兰一时失神,竟忘了提气,险些从半空跌下去。 “太慢了。” 那妖孽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白玉兰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未回过神来,纤细的腰身已多了一只手臂。 那妖孽长臂一揽,径自带着她飞行。 那速度…… 白玉兰未感觉到此人身上的敌意,便也未曾反抗。其实她即便有心反抗,大抵在此人面前也是徒劳无功吧。这神秘男子,长得雌雄莫辨比她一个女子容颜更明艳三分也就罢了,偏偏武功还深不可测不可小觑。 她决定静观其变,小青总归不会害她。 白玉兰心中大定,便也由着此人带她飞行,一路被罡风吹得脸颊生疼生疼,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脚才终于落地。 置身一座雪山之巅,眼前高高耸立的宫殿,古朴大气,四周仙气缭绕,鎏金的两个大字异常耀眼:圣殿。 “圣殿?”白玉兰差点没叫出来。 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圣殿,难道真的存于世间?这眼前的宫殿,难道就是世人传说的圣殿?她怎会到了此处?这神秘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妖孽不语,只是径自迈开大步朝那座宫殿走去。 小青又飞回到白玉兰身边。 白玉兰惊惧莫名,四下看了看,只得跟上。越靠近那座宫殿,她心中愈发不舒服,后背隐隐有股灼热感,痒痒的,很想抓两下止痒。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只是迈过了大殿门槛,眼前景物倏地大变,白玉兰仿佛置身梦境之中:眼前是圣殿极盛之时的场景画面,门徒无数,上下一心,独霸天下。前任圣殿殿主,却是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清冷孤傲,圣洁尊贵。 她的心,突地狂跳不止。 那女子……为何……如此熟悉?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千年的守护,你已沉睡了千年之久。今日,我终于等到了你的归来。” “觉醒吧——我的女王——“ 恍惚间,白玉兰听到了那妖孽男子的声音,她只觉得眼皮很沉很沉,在他蛊惑般宛如天籁的声音中,她渐渐闭上了双眼,失去了知觉。 那妖孽男子及时抱住她,垂眸间,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刚才白玉兰所见的画面都已烟消云散,他忽然拦腰将她抱起,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圣殿内那把高高在上的宝座走去。 那是圣殿殿主之位。 那里,曾经坐着他的女王。 而她…… 第114章 余烬的真实身份 宽敞到空无一人的宫殿,寂静无声。 妖孽般雌雄莫辨的白发男子,抱着白玉兰端坐在宝座之上,痴痴看着她沉睡的容颜,眼神深邃复杂,历经千年岁月才得一见,竟令他古井不波的心,生出近乡情更怯之感。 他的手指微颤,好半晌才移向她的衣带处,未见如何动作,只是那么轻轻一勾,衣带便已解开。 衣衫大敞,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衣。 他修长近乎完美的手指,轻轻沿着她的眉眼游走而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眼神充满了亘古的思念与眷恋,激动和忐忑交织而生。 “王……” “真的是你吗?” “我的女王……” 他的手指终于移至亵衣领口,轻轻一抚,她雪白的香肩便毫无遮拦的呈现在他眼前,他目不斜视,只专注在她后背上的某一处。 光洁白皙的后背,原本空无一物。 不知他做了什么,忽然多了一处印记。 火凤。 他目光倏地大亮,惊喜到落泪:“是你!真的是你!我终于等到了……女王……我的女王……” 他紧紧抱着她,宛如稀世珍宝。 …… 白玉兰对此一无所知,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珈蓝的国师府中,手腕上如以前般盘着充当手镯的宠物蛇小青。昨夜的一切,好似一场不真切的梦境,那妖孽美男竟已不知所踪。 高人行事,果然神秘难懂。 白玉兰摇了摇头,也就将此事抛之脑后。因为南楚国丞相慕容德一大早便来拜访,墨倾城刚来请示,要不要见。 “见,为何不见?他还欠我一万两诊金呢!“白玉兰快速梳洗一番,边走出门边问:“珈蓝国师回来了吗?” 墨倾城回:“还没有。” 白玉兰愣了下,调侃:“怎么?昨晚去客栈认亲的戏码还没演完?义兄是北燕国太子,这身份藏的委实也太深了些。珈蓝国师估计会左右为难吧,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一个是已经继位的傀儡帝王,自古至今,夺位的戏码倒是花样层出不穷。” 墨倾城只道:“属下还有两件事回禀。” “何事?“ “天罡军传来消息,已前往南楚京都,温一盛有意协助南楚太子夺回皇位。如今正派人四处收购南楚境内的米粮,有意抬高米价。”墨倾城顿了顿,“还有,芍药联络暗阁,追问少主的行踪。” 白玉兰一想到芍药就头疼,这次若不回去便罢,若是回了益州,指不定这小丫头怎么跟她哭闹呢!继而想到龙璟宸,这次她又假死远遁江湖,指不定这位爷得知真相会怎么发火,怎么罚她呢! 至于南楚太子夺皇位这件事,她早已不是西夏国昭阳公主温瑜,如今的她是白家嫡女白玉兰,又与她何干? 白玉兰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圣殿,昨夜的梦境,竟又在眼前重现,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她的梦境,还是昨夜真的出现了一个妖孽般的男子带她去了雪山之巅。 只是背部某处奇痒不已,她忍不住抓了抓。 “依我看,协助南楚太子夺回皇位是假,一雪前耻才是真。南楚帝囚禁天罡军,温一盛身为统帅,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白玉兰的说辞,让墨倾城忍俊不禁。 这倒真像是温一盛那厮能干出来的事,至于是否帮着南楚太子夺回皇位,估计温一盛可没那么好心。 “少主不阻止吗?“ “随他吧!”白玉兰道:“养兵千日,时机已经成熟,无需再隐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温一盛暗中收购米粮这一步走得高明,南楚米粮价格过几日势必高涨,通知暗阁,北燕粮价也该涨一涨了。这天下要乱,那就彻底大乱吧。” “是!属下誓死追随少主!” “大仇未报,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不吉利。”白玉兰一笑,“走,去会会那位独揽大权的一国丞相。” 慕容德来国师府,却连个奉茶的人都没有。 没办法,小沙弥明心宿醉未醒,主人珈蓝国师昨夜未归,只有白玉兰三位客人留宿于国师府,自然不会卑躬屈膝做那奉茶之事。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 慕容德一早急巴巴赶来,已经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白玉兰三人不紧不慢这才赶来。 “丞相大人不用上早朝吗?一大早来国师府,难道就不怕大权旁落?”白玉兰一进门便开口奚落。 慕容德啪地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诊金!” 白玉兰这才笑道:“丞相大人果然信守承诺,如此,我等便笑纳了。师兄,药方!” 沈砚自怀中掏出早已写好的药方,递上。 白玉兰又道:“这药方是我师兄昨夜所书,虽不能根治丞相大人的头疾,却可缓解疼痛。若要根治,除非丞相大人放弃仕途,随我师兄前往药王谷,日日施针治疗三月方可见效。” 慕容德接了药方,冷哼一声便带着他的人走了。 他在权力和性命之间做出了选择。 白玉兰也只能摇头叹息,基于医者仁心,该说的她可都说了,至于如何选择那就是病患自己的事,她无权干涉,更无法阻止旁人的命数。 沈砚叹道:“这位丞相,性命堪忧啊。” 墨倾城却道:“他自己都不爱惜,沈公子又何必替他操心?” “我们走吧!” “去哪?” “回益州。” 白玉兰一语出,二人皆惊。 墨倾城道:“好,我去通知阁主。” “用不着。”白玉兰道:“珈蓝国师昨日未归,想来今日一早定是和义兄进宫去了。北燕国皇位上那位傀儡皇帝,估计也该退位让贤了吧。咱们的身份不宜在此久留,尽早离开为妙,免得慕容德回过神来,真把我们留下来当人质。” 沈砚沉着脸道:“义妹,当真要回益州?” 白玉兰叹道:“我有我的使命……” 白家的冤屈,还有西夏灭国之仇,都是她不得不背负的使命,她感激沈砚以假死的方式让她暂时逃脱了龙璟宸的掌控,逍遥自在了这数月,可如今,他命悬一线,东周国内斗不断,白家上下全下狱,她又如何还能置之不理? 只这一句话,沈砚便再说不出半句阻止的话。 白玉兰留了封信,放在小沙弥枕下,向珈蓝国师辞行,并将余烬……哦不,应该是太子慕容轩的安危托付给他。当日,便和沈砚墨倾城离开了国师府,三人三骑,一路直奔益州而去。 皇位之争,岂会没有死亡? 白玉兰将暗阁七杀中六人留下,一声不吭就离开,正是留给了慕容轩足以自保的力量。 第115章 白家只要独善其身即可 说来也巧。北燕国太子重现,定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因为他慕容轩,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南楚国呢,温一盛意图辅佐南楚太子夺位,想来也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东周国更不用说,龙氏两兄弟本就为了皇位你争我夺兵戎相见,斗得你死我活。 三国虽已开战,也只仅限于边境之地。 如今各自国内的斗争已拉开帷幕,想必短时间内,这天下还乱不起来,除非各自的内斗分出胜负,否则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大举兴兵进犯,挑起三国之战。 对白玉兰而言,这就是她要等的时机。 攘外必先安内! 三国自顾不暇,她便有机会筹谋营救白家。所以,她必须回益州,不仅仅因为龙璟宸,也因为白子皓。 元月已过半。 白玉兰赶回益州之前,先去了一趟渝州。渝州城里城外驻扎着白子皓的十二万大军,三人两骑深夜到城门口时,差点被当成南楚国细作给射杀,白玉兰直接扔出了一枚恭王府令牌。 守城士兵半信半疑,急忙去请示。 白子皓见了令牌,匆匆赶来,站在城墙上一望,眼见果然是自家六妹妹,当即吩咐打开城门相迎,一边暗中派人去益州通风报信。 连日赶路,沈砚受了风寒。 墨倾城还能坚持,可白玉兰已经快被颠散架了。 到了渝州府衙,白子皓派了军医来给沈砚看病,又吩咐了人送来热水和饭菜。白玉兰泡了个热水澡,整个人才恢复了几分活力。沈砚只是受了风寒,服下汤药便昏沉沉睡去。 白玉兰更衣出来时,看见白子皓和墨倾城正在她住的这间客房中,大眼瞪小眼,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她不理二人,径自坐下用饭。 白子皓亲自斟酒,急切问道:“六妹,你这数月究竟去了何处?你可知道你那夫君,误以为你死了,伤心过度,差点随了你去。” 白玉兰手中的筷子一顿,才若无其事道:“此事说来话长,堂兄先容我填饱肚子,稍后再跟你解释。” 白子皓却瞪向墨倾城,又道:“他是谁?为何在你身边?” 白玉兰努了努嘴,墨倾城这才不情不愿道:“在下墨倾城,暗阁七杀之一。” “暗阁……七杀……墨倾城……”白子皓嘴角狠狠一抽,“难道是三年前你收服的那个江湖杀手组织?” 白玉兰点了点头,继续夹菜,扒饭。 白子皓明显松了口气,正色道:“六妹,你素来有决断,我也从未干涉过。但你如今是恭王的侧妃,身份非比寻常,不可肆意妄为,需时时刻刻牢记你的身份。” 这下轮到墨倾城嘴角狠狠一抽。 白子皓防狼一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话里话外都在提醒白玉兰:不可红杏出墙! 墨倾城倒是很希望自家少主能红杏出墙,可她才如今才多大?只怕时至今日,也还不晓得自己对她的心意,又怎会红杏出墙?少主这位堂兄还真是杞人忧天啊! 白玉兰噗一下笑喷了! “堂兄,你想什么呢?没影的事别乱说,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要不然指不定在哪逍遥自在,能不眠不休眼巴巴赶回来吗?说正事吧!外面都在传,白家被打入大牢,此事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白子皓道:“为兄也正为此事头疼着呢!十日之期只剩下两日,若是我还不能夺回豫州,只怕……” “晋王在豫州?”白玉兰疑惑道:“你怎会将豫州拱手相让?” “此事说来话长,当初是你那夫君主动找上晋王,声称要先联手对抗外敌,我们三人才达成协议,将兵力打散重组……”白子皓便将龙璟宸如何运筹帷幄、设计吞并北燕吴峻九万人马一事如实道来。 白玉兰听后,沉吟道:“这么说来,龙影在晋王身边?” “龙影?什么龙影?谁?”白子皓疑惑。 白玉兰一听便知,不管是龙璟宸或是晋王,都不曾对白子皓提起先帝影卫的存在,当下便心中有数。 “堂兄,明日你便率兵攻打豫州!” “真打?”白子皓犹豫道:“要不先去益州问问妹夫,我猜他既然敢让晋王占据豫州,定然不会不留后手。” 白玉兰嘲讽:“后手?他的后手便是让晋王和太子自相残杀,如此他才能坐收渔人之利。” 白子皓瞠目结舌:“六妹怎会如此想?恭王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你是没看见……” “堂兄别忘了,他也是皇子,且还是先皇嫡子。太子弑父夺位,这件事总要有人出面主持公道,晋王很不幸被他选中。你以为他将你调派到渝州,只是为了抵抗燕冲山的十万大军吗?”白玉兰冷笑道:“错了!一旦晋王挥兵北上,拉太子下马,那时他便会和你联手,大军进犯京城,重新夺回皇位。” “这……恭王竟有如此深远的谋划?”白子皓惊疑不定道:“可这也没什么不好啊!我此次主动请缨,本来就是为了迎他回京夺回皇位。” 白玉兰却道:“堂兄,太子在朝中根基深厚,又已继任为帝,若想推翻他谈何容易?这件事谁出面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恭王不会这么傻去当这个出头鸟。晋王野心勃勃,倒是很愿意。等晋王推反了新帝,咱们的恭王再出面收拾残局,岂不坐享其成一劳永逸?” 白子皓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一句:“结果……还不是一样?” 白玉兰笑了,“是一样没错,只是你得看清楚这个人的城府之深,别傻乎乎与虎谋皮。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堂兄!家父的前车之鉴,难道还没有让你看清楚天家无情的真相吗?” 白子皓面色一变,问道:“我该如何做?” “皇位之争,我们不参与其中。白家只要独善其身即可。太子之势已去,晋王即便夺下京城同样名不正言不顺。恭王才是白家要依靠的那棵参天大树,其实白家早已做出了选择,可恭王未必就不会是第二个先帝。” 第116章 恭迎王妃 白玉兰轻叹:“无论谁坐在那把龙椅上,抗旨不遵都是死罪。十日内你若未夺下豫州,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家上下丧命。太子会在乎吗?晋王会在乎吗?还是说咱们这位恭王会在乎?” 白子皓一点即通,却纠结道:“若我夺回豫州,岂不是打乱了恭王的计划?若不让晋王打入京城,恭王何时才能回京拨乱反正?” “你还指望他回京?不是听说他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吗?” “六妹!”白子皓不悦:“他可是你的夫君。” “夫君?”白玉兰失笑道:“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利益交换罢了,他对我究竟是真心,亦或是利用,堂兄心底难道不清楚吗?” 白子皓难以置信道:“六妹的心难道是冰做的吗?恭王待你如何,竟半点没有打动你?即便是政治联姻,他多次护你保你,为了你一时的任性离府出走,甘愿放下手中大权离京寻你数月,这难道有假?若非得知你还活着,只怕他真就绝食绝药,随了你去。若这样还不能证明他对你的真心,那我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没有真心。” 白玉兰却怒道:“隔着血海深仇的真心,我如何接受?” 血海深仇四个字,掷地有声,让白子皓一时间竟也无言以对。是啊,恭王和白玉兰之间还隔着白毅将军的杀父之仇。 “六妹先歇息吧,明日我便率军攻城。” 好半晌,白子皓才起身,说了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墨倾城看了看白玉兰,也默默退了出去。 一夜无话。 次日,白子皓果然出兵攻打豫州,渝州只留了五万兵马。 白玉兰在客房守着沈砚,见他醒来,这才放了心。沈砚听到外面的喧闹声,疑惑问道:“出了何事?” “没事,你安心养病。” 沈砚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真的要回益州吗?” “嗯。” 沈砚忽然鼓起勇气,猛地握住了白玉兰的手,道:“别回去!我们去游历天下,或者回药王谷,过随心所欲的日子不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为什么一定要回到他身边?你明知道留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有性命危险,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回,过你想要的生活?” 白玉兰愕然:“沈大哥……” 沈砚咳了两下,急切道:“若你快乐,我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只愿守在你身边。可是,你为他做了那么多,可他呢?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我不惜违抗师命,让你得以假死脱身,希望你能重获新生可你怎么就……咳咳咳……“ “沈大哥,你先别激动!”白玉兰急忙安抚:“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也知道他并非我的良配,可,我有我的使命。家父的冤屈一日未洗刷,我便一日不得自由。如今的局势你也看见了,太子和晋王争斗不休,遭殃的还是白家。这其中固然有我堂兄主动请缨之责,可幕后又是谁在推波助澜?难道我身为白家儿女,能眼睁睁看着白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就这么葬送吗?” 沈砚呼吸一窒,无比心疼道:“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要跳下去吗?哪怕枕边之人非你所爱,你也要委屈自己吗?” “是!我别无选择!”白玉兰的眼神十分坚定。 沈砚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抽痛,痛得他很不能立刻死去,却更心疼眼前的女子,心疼她啊! 他忽然重新躺下,说了句:“你去益州吧。” “不急,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回去。”白玉兰数次与沈砚患难与共,自然不会丢下他不管。 沈砚却道:“不,我想回药王谷,我想我娘了。” 白玉兰沉默了片刻,才道:“好。” 当日,一辆马车从渝州出发直奔益州,却停在了益州城外,白玉兰下了马车,由墨倾城亲自护送沈砚回了药王谷。 数月不见,益州已焕然一新。 犹记得初次来益州时,这里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如今竟渐渐恢复了以前的繁华热闹,城外更驻扎着十万兵马,令凉州的萧和望城兴叹不敢越雷池半步。不过,想来北燕国丞相慕容德意图倾尽全国兵力攻打东周,百万雄狮也许已经在路上了,南楚国君又怎会无动于衷呢? 三国大战,或早或晚,已是避无可避。 城门忽然打开,呼啦啦涌出来无数的百姓,人人兴高采烈地冲着白玉兰而来,这阵仗吓得她差点落荒而逃。 “恩人!恩人!” “真的是夫人!” “别挤别挤,我先我先。” 这是什么情况?白玉兰一头雾水,她扭头便跑,可是百姓们脚程十分快,眨眼便将她团团围住,对她一阵感恩戴德,无数的礼品纷纷奉上,鸡鸭鱼肉鲜花瓜果锦囊荷包塞了她满怀。 “多谢夫人大恩大德,小老儿才能保全性命。” “一点心意,夫人别嫌弃。” “到我了,到我了,恩公的药救我全家,我李大柱愿一辈子为夫人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白玉兰有点懵,接礼物接到手软,又无法退却众父老乡亲的盛情,正好开口说话,却见人群之后猛然有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喊了句: “恭王殿下驾到——” 百姓们主动让出一条路,白玉兰这才看见了一顶软轿由远及近而来,轿子上面容苍白容颜如玉的男子,正是龙璟宸。 寒冬时节,他定是寒疾发作,不能行走。 数月不见,他依旧墨袍白衫,却清减不少。 白玉兰一时间有些恍惚,定定的看着那顶软轿来至眼前,却好似被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 不见时,她刻意不让自己想起他。 如今见了才知…… 她心底竟十分想念他! 软轿之后,是数万整齐列队出迎的士兵,此刻,正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齐声道:“恭迎王妃平安归来!” “恭迎王妃平安归来!” 百姓们纷纷跟着跪地,齐声喝道。唯一不和谐的便是芍药那小丫头的身影,她正奋力越过无数士兵,疾步朝这边飞奔而来。 “小姐!小姐!” 软轿落地,龙璟宸急不可待地走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无视那么多双围观的眼睛,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兰儿,你终于回来了……” 第117章 重回益州 数万士兵齐喝:“王妃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千岁!” 鼻息间传来浓郁的药香,白玉兰微微皱眉,低声在他耳畔询问:“爷,这是做什么?” “迎你归来!”龙璟宸稍稍放手,满面笑容道:“这排场,夫人可满意?” 白玉兰嘴角微抽,她能说,她被吓到了吗? 白仁领着一众官员呼啦啦围上来,刚冲到前面的芍药又淹没在人群之中,他率先道:“王妃救民于水火,对三州百姓恩同再造,王爷闻听王妃大病痊愈今日归来,故而王爷特命我等在此恭迎。下官率三州一应文武官员,叩谢王妃大恩!” “叩谢王妃大恩!王妃千岁千千岁!” 大病痊愈? 白玉兰扫了龙璟宸一眼,见他含笑不语,心知定是假死之事的托词,不由暗中狠狠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龙璟宸眉毛抖了抖,却面不改色说了句:“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之际,龙璟宸却已揽着白玉兰上了软轿,被人抬着朝城内走去,四周围聚着无数的官员和争先恐后的百姓。 这场面,真有些吓人。 “爷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白玉兰压低声音问。 龙璟宸牢牢牵着她的手,回答:”昨日你前脚进了渝州,白子皓后脚便派人送了消息给本王。” 白子皓这个大嘴巴! 白玉兰瞪眼:“我都‘死’了几个月,本打算悄悄进城,爷倒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天下人难道都不奇怪,我怎会死而复生吗?” “你刚才不是听见了吗?”龙璟宸道:“本王昨日已昭告益州百姓,你只是身染隐疾,前往药王谷求医,为了防止不轨之人暗算,迫不得已才假死,今日便可平安归来。你看看,百姓们感念你以身试药的恩情,全都自发出城相迎。兰儿可有半分惊喜与感动?” 白玉兰没好气道:“我只有惊吓好吗?” 龙璟宸忽然偏头靠在她肩头,道:“你回来了,真好。” “喂,喂,爷请自重,这么多人看着呢!”白玉兰大窘,推又推不开他,推开了他又会贴过来,最后只得放弃。 “兰儿……爷好想你……想得都生病了。“龙璟宸语调轻软,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温柔且情意绵绵。 白玉兰心颤了下,整个人僵住。 刚才一上轿,她便趁机把过脉,他的确病得不轻,内伤未愈,寒疾发作,难怪一脸的病容。不管她多嘴硬,心有多冰冷,见他这样,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软。 白玉兰不悦道:“回来路上,听到不少传言,说你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眼下看来,哪有这么严重?有孙神医在身边,又怎会让你病入膏肓?流言蜚语果然不可尽信。” 龙璟宸眼睛一亮:“你担心我?” 白玉兰恼羞成怒:“谁担心你?” 龙璟宸只是闷声发笑,愈发抱紧了她的腰身,险些勒得她透不过气来。若非四周有无数眼睛正看着,真想一脚将他踹下去。 一路回了府衙。 府衙哪里还是当初她离开时的残破模样?这高墙大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白玉兰一度误以为进了皇宫呢! “这……变化也太大了!” 龙璟宸含笑道:“全赖白大人之功。” 白仁忙上前谦虚道:“当初,三州重建的计划,乃是恭王殿下拟定的,下官不过是跑跑腿罢了。若非王爷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凉州城破益州又何能幸免?臣不敢居功!不敢居功啊!” 益州对白玉兰而言,到底有些不一样。 怎么说呢? 毕竟她在这座城里“死”过一回,为了找出解药,不眠不休查证,甚至以身试药,对三州百姓可谓付出了不少心血,如今看到三州重建,益州的繁华更胜往昔,她心里甚是欣慰! 而这些改变,龙璟宸自然功不可没。 白玉兰进入府衙,一路走来,心情起伏不定,忽然扭头对龙璟宸说了句:“谢谢爷。” 龙璟宸一愣:“谢本王什么?” “谢爷在我走后,做了这么多事,若没有爷,即便我以身试药解了疫症,三州百姓依然无家可归。三州重建和善后事宜,若无爷和白大人,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流落街头饿死他乡。百姓对我感恩戴德,可我却觉得这居功至伟之人,非爷莫属。” 白玉兰这番话绝对出自肺腑之言,这是她此次回益州之后的最大感触。 旧貌换新颜的益州,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这样祥和安乐热闹繁华的益州,谁能想象数月前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一座空城呢?龙璟宸,他的确居功至伟,功不可没。 闻言,龙璟宸忽然笑了。 这一笑,宛如春暖花开般晃花了白玉兰的眼,惹得她心底暗暗骂了句:妖孽! “无需言谢,三州百姓也是东周的子民,本王职责所在,只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白玉兰撇嘴:“是啊,若是晋王和咱们东周国的新君,也如爷这般作为,东周国又岂会民不聊生战火不断?” 她如此嘲讽的话,让白仁等官员们人人噤若寒蝉。窥视的目光,时不时瞄向白玉兰,人人心中惊惧无比,暗叹这位恭王妃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三皇子的面,指责他两位兄长的不是,肆意评论位高权重的皇室贵胄,她就不怕掉脑袋吗? 众人神色各异,无不等着恭王大发雷霆。 孰料,素来冷清高贵的恭王殿下,竟然只是一脸宠溺地冲她笑了笑,便牵着白玉兰的手进了府衙后院。 这反应,出乎在场所有官员的意料之外。 恭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为何没发火?听了那番忤逆之言,他怎么可能不发火?难道说,恭王殿下也不赞同两位兄长的所作所为,有了别的心思? “白大人,王爷什么意思?” “白大人,难道说……” “白大人,你若知道什么,可一定要告诉下官,也好让下官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对呀对呀,白大人与王妃原本同族,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面对七嘴八舌的官员们,白仁只是一阵长吁短叹:“各位大人,下官只是区区一个三品户部侍郎,王爷的心思下官又怎会知晓?” 第118章 只你一人,得了本王倾心相待 “咱们还是别胡乱猜测,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若王爷真有别的心思,那也不是我等可以干预的。走吧,走吧,后院乃内宅,我等不可擅入,还是忙公务去吧。” “白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没错,没错。” “受教了,下官受教了。” “白大人,下官正好有公务要向大人请教。” “同去同去。” 白仁是个很有眼色之人,眼见着龙璟宸什么也不交待直接去了后院,自然主动担负起了打发一众官员的责任。还别说,他的话还真管用,也不知是他礼部侍郎的身份管用,还是另一层王妃同族的身份让众官员起了攀附之心。 白仁等官员刚离开,芍药小丫头便着急忙慌的赶回府衙。一进大门,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可累死她了! 外面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虽有些功夫在身,可也不能仗势欺人对平民百姓出手不是?只能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府衙呢。 迎面看见李安,正端着热茶走来。 芍药一下子就怒了,顾不得歇息了,冲过去一脚便踹在李安腿肚子上,差点没把这位恭王身边一等贴身侍卫给踹倒。 李安回头,黑了脸,“芍药你做什么踹我?要不是看在你是夫人贴身侍女的份上,就凭你刚才的举动,你已是个死人了。” “哼!当我怕你呀!”芍药怒气冲冲,一把夺过李安手中的托盘,“端茶递水,是我这个贴身侍女的差事,你一个侍卫抢我的活儿还敢跟我凶?若不是因为你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本姑娘早就打残你!哼!” 小丫头又是一声怒哼,绷着小脸,扭头就走。 李安险些肺都气炸了,颤抖着手指,指着芍药的背影,一阵咬牙切齿,无语至极。 就她?打残他?青天白日做梦的吧! 臭丫头,早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省得她这般目中无人。 后院正房中。 龙璟宸正缠着白玉兰问东问西,问她这些日子去了何处,可曾生病,可曾受伤,可曾…… 白玉兰被他一箩筐的问题,问得头大。他家爷,脑子是不是有病?怎么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呢?以前的爷可不会这般絮絮叨叨啰哩啰嗦问东问西,他家爷素来都是高冷,生人勿近类型的呀! 关键他言语还如此肉麻! “兰儿,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本王生不如死,日日想着你,你可曾有一刻想过本王?” 床榻上,他抱,她躲。 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当初,本王真的误以为你已亡故,恨不能随了你去。兰儿对本王可真狠心!“ “那日,本王亲眼看着你葬身火海,吓得心都要停止了,不管不顾冲过去要救你,哪怕只是一具毫无生机的尸身。” “可是,他们死命拦着本王。如今想来,本王当日就该冲进去,如此才能早日发现火海中那具尸体根本不是你,又何至于与你相隔两地,饱尝相思之苦?” “兰儿,本王思你,念你,想你,心系于你。今生今世,只你一人得了本王这般倾心相待,你莫要再离开本王了可好?” 这般情意绵绵,情话连篇的恭王,当真是他家爷吗?白玉兰听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爷,咱能好好说话不?” “本王句句出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本王对天起誓,对你之心,天地可鉴。兰儿如何才能信?”龙璟宸指天誓日。 “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白玉兰算是被打败了,直接出言求放过。芍药小丫头便在这时端着茶水创了进来,这丫头素来懂规矩,心急之下一时忘了规矩,进门之后才发现自家小姐和王爷在床榻上……纠缠不休。 芍药的小脸立时火烧般红彤彤的,转身便要退出去。 白玉兰眼尖,忙出声唤了一声:“芍药,进来。” 白玉兰松了口气,龙璟宸迫不得已正襟危坐之际,芍药的脑袋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姐!王爷!奴婢来奉茶。” 白玉兰推开龙璟宸,跳下床,扑过来便将芍药抱了个满怀,口中撒娇道:“芍药,我好想你,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家小姐我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瞧瞧,我都饿瘦了。” 芍药满腹的怨气,一时竟无从出口,只能红着眼眶,打量着果然消瘦了几分的白玉兰,无比委屈道:“这还不都怪小姐!小姐不是答应过奴婢,再也不会丢下奴婢吗?小姐做到了吗?小姐若带着奴婢,有奴婢贴身照顾,又怎会吃苦受罪?” 她这一哭,泪水就像开了闸一般,怎么也收不住,那个委屈呀!活脱脱白玉兰就是那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抛妻弃子似的,直看得白玉兰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光。 猪啊!谁让你多嘴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你说你没事提什么吃苦受罪? 白玉兰脸色一僵,忙改口道:“那个,其实也没吃多少苦,没受多少罪。一路上,不是有沈大哥和倾城照顾我吗?他们怎么会让我吃苦受罪呢?你说是不是?” “哼,沈公子是坏人!”芍药气鼓鼓道:“他换了小姐的药,和小姐联手以死尸偷梁换柱,假死远遁江湖。暗阁墨公子他们几个都知情,却唯独瞒着奴婢一人。他们坏透了!” 白玉兰一脸懵,忙解释:“不对不对,这事可不赖我!沈大哥换药时我人都昏迷不醒了,哪有未卜先知之能?那个,芍药妹子,我冤枉啊!你家小姐我真的是事后才知情的。” “是吗?”龙璟宸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凉凉的,透着股杀意。 白玉兰心下一惊:糟了,忘了这位爷还在房中,看来秋后算账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沈砚换药让她假死这件事,若是真追究起来,只怕沈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其实,我事先是知情的,”白玉兰心一横眼一闭,“那个,是我让沈大哥这么做的。” 第119章 衣冠冢 这边还没哄好满脸杀气的龙璟宸,那边芍药小丫头一听这话立时伤心欲绝地嘶声痛哭起来,边哭边指责。 “小姐终于承认了?你就是丢下奴婢,不想要奴婢对不对?奴婢与你自幼一起长大,假死远遁江湖这么大的事,小姐不告诉奴婢,却和一个外人密谋商议,奴婢就这么不值得小姐信任吗?呜呜呜呜……既然如此,奴婢唯有一死,以全了主仆之情。” “不对不对,不是我主谋的……”白玉兰急忙来哄,情急之下又改了口。 那边龙璟宸一听,面上立时又冰寒三分:“沈砚偷龙转凤,意图不轨,本王定要严惩!” “呜呜呜……小姐,奴婢这就死给你看!” “来人,传本王口谕……” 白玉兰心乱如麻,怒喝:“都闭嘴!” 芍药的哭声戛然而止,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珠子,惊疑不定地看着满脸怒容的白玉兰,龙璟宸也挥了挥手,示意刚冲进来的李安先退到一旁。 白玉兰深吸了口,脑子里瞬间想了无数个理由,才道:“有完没完了?沈砚换药让我假死这件事,有别的内情,暂时我不想说,你们也别问。因为和我体内的隐疾有关。若是再这么没完没了,一个哭着要死要活,一个要治沈大哥的罪,那我……那我走好了!你们就当我没回来过,只当我真死了!” 说完,她便夺门而出。 “兰儿……”龙璟宸大惊。 “小姐……”芍药恐慌。 李安离得近,眼见之下急忙追了出去。 白玉兰如今的轻功,早已今非昔比,两三个起跳间,便已消失无踪。 真够闹心的!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回益州。 逍遥自在,浪迹江湖多好!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主动自投罗网巴巴跑回益州? 李安一路紧追不舍,之前已经闹过一次追丢夫人的事,这次若是还让夫人从他眼皮子底下丢了,那他这个恭王府一等侍卫真该自刎谢罪了。 “夫人留步!夫人!” “别跟着我,看见你们太闹心。” “夫人先停下来,属下有话说。” “我想一个人静静,别再跟着我。” 二人一前一后飞掠出了府衙,虽未惊动守卫,可李安临出府前灵机一动踢起脚边的一粒石子,正好打在一名侍卫胸口。 “什么人?” 那侍卫刚喝了一声,便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飞掠而出,大惊之下,急忙招呼人手追赶。他这一声喝,同时惊动了府里许多人。孙神医闻声推门而出,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便见龙璟宸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不许运功!” 孙神医的冷喝,迫使龙璟宸身形一滞。芍药紧跟着哭着跑出来,边哭边喊:“我家小姐呢?看见我家小姐没有?是不是出府了?还愣着做什么?快追啊!小姐……小姐奴婢错了……小姐快回来……” 龙璟宸当即下令:“传令,全城搜寻王妃的下落!务必平安将人带回来。” “是!得令!” 一时间府内出动了数百士兵,全城搜寻。这动静惹得府外滞留不去的百姓,议论纷纷,得知是找夫人之后,竟全都加入了搜寻的队伍中。 “发生何事?”孙神医问道:“兰丫头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走了?你们闹什么呢?你别去,那么多人都出去找了,一定能找回来的,你给我留下来哪都不能去。” 龙璟宸心急如焚,打算自己亲自去找,却被孙神医死命拉着胳膊不撒手,他只得解释道:“兰儿护着沈砚,不让本王治罪于他。”他懊恼道:“本王也没打算真治罪,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谁知她会一气之下……” “噗!”孙神医一个没忍住,大笑起来。 龙璟宸寒着俊脸,迁怒道:“全是你那好徒弟的错!” 一提起沈砚,孙神医憋了数月的火就爆发了,怒气冲冲道:“本来就是那小子的错!就算王爷不惩治他,待哪天见着了,老夫也定要将他逐出师门!太可恨了!竟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换了药,老夫的一世英名啊,全被这臭小子给毁了。若不是为了将功补过,就算追到天涯海角老夫也定要将他追回来重重惩治!” 这都严重到,要逐出师门了! 话说到这份上,龙璟宸还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难道因为沈砚的过失,气跑自己的女人还不够,再把替他保命治病的当世名医也给气跑? 孙神医倒是借题发泄了一通邪火,可是龙璟宸心里这口气险些没憋出内伤来。 他身边这一个个的,当真都是祖宗! 想他贵为堂堂东周国三皇子,搞不定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就罢了,竟然对身边这对活宝师徒也束手无策,心里焉能不憋屈?那个气啊,恨不能吐血三升。 再说白玉兰一路飞驰,李安时不时挡住去路,她只得换方向,如此三番五次之后,竟然看见前方有一座坟墓。 关键,墓碑上刻着“白玉兰”三个字。 白玉兰误打误撞竟来到了自己的埋骨之地,殊不知却是李安有意引导所致,二人终于相继落在了墓前。 静! 四周忽然一片死寂。 她还活着,墓中当然不可能有她的尸体,这里只不过是一处衣冠冢。即便如此,四周却好似被人精心打扫过,不见半棵杂草。墓碑前,残留着纸钱的灰烬,地上洒满了纸钱,有些已被风雨淋湿,有些却像是新的。新旧掺半,显然时常有人前来祭拜。 白玉兰好半晌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站在墓前。 李安在一步之外,沉声道:“夫人,当初,王爷真的误以为夫人葬身火海,日日以泪洗面,日日前来守墓。夫人可知,王爷先是承受了丧父之痛,不久又承受了丧妻之痛,整个人都绝望的不想活了。绝食,绝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每日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给夫人守墓。 那段时间,李安觉得十分痛苦,惶恐,唯恐哪天一个看顾不周,王爷就会随了夫人而去。李安不敢睡觉,寸步不离守着王爷,可他的身子越来越差,全凭孙神医用了无数珍贵药材才得以续命。” 第120章 原来,他竟已为她做了这么多 “夫人,属下知道,假死之事并非夫人的主意,定是那沈砚自作主张。可是,王爷不能失去夫人,王爷对夫人的在乎超过了自身,超过了权势富贵,超过了一切。在属下看来,夫人便是王爷的命! 这些话,属下本不当说。可是,自从上次夫人离府出走开始,属下便看清楚了这一点。夫人或许不相信,或许会怀疑王爷对夫人的真心,但属下必须告诉夫人一些实情,其实,王爷为夫人付出的远比夫人知道的更多…… 初遇夫人时,夫人一袭夜行衣身着毒镖潜入恭王府,王爷不惜得罪晋王,救了夫人一命。事后又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在朝堂上和晋王争辩,当日便被先帝打了二十板子……后来,夫人进宫入掖庭为奴,太子联合驸马一心要致白家三位小姐于死地,也是我们家王爷一次次暗中施以援手,夫人才能免遭毒手……夫人被太子要走入了东宫,我家爷唯恐夫人有个闪失,巴巴地赶去东宫相救,甚至乔装易容只为了给夫人送一件御寒的斗篷……记得那次夫人病了,爷不顾自己的身子,一门心思只担心夫人的安危,迫不得已动用了他安插在东宫的暗桩,夫人当晚才喝到药,退了高热…… 爷早就打定主意要纳你为妃,亲自前往窦家不惜以权势相迫,让窦家主动上门退婚,更是费尽了心机,暗中改了名册,夫人才得以嫁入恭王府……若这些都不算真心的话,夫人离府出走,王爷二话不说丢下国事便一路追去,不顾自身病重苦苦寻觅,先是暗阁,后是药王谷。夫人可知,爷这一路寻找吐血多少次?伤了多少次?昏倒多少次? 幸好,爷找到了夫人,就在那家客栈之外,芍药认出夫人的当日,爷也认出了夫人。可是,爷还是放夫人走了,爷说您想要自由他便给您自由,您要浪迹江湖他便陪你浪迹江湖。爷命属下一路跟着夫人,保护夫人,他只身回了京城,面呈先皇交出了手中大权,任由太子和晋王争斗。 爷眼里心里只在乎夫人,夫人去哪,爷甘愿陪着夫人一路风餐露宿。为了救夫人,爷数次妄用内力致使气血逆转,伤上加伤,连孙神医再三叮嘱的话都置若罔闻。 数月前,夫人来了益州,爷又惊又惧,为了尽快与夫人会合,拖着病体日日劳心劳力寻找疫病解药,商议三州重建事宜,镇压三州暴民,安抚三州百姓,事必躬亲,从不假手他人……若非如此,三州又怎能在短短数月之内有今日的繁华与祥和? 夫人,王爷待你之心,绝无半点虚假,您怎就忍心一次次离开他呢?王爷若失去了夫人,还如何活得下去?“ 李安倏地跪地,重重磕头道:“属下求夫人,顾念天下苍生,顾念东周百姓,就留在王爷身边吧!王爷安好,白将军的冤屈迟早有洗刷的一天!王爷从来不曾有一日忘记过这件事,早已暗中派人多方探查、寻找证据。若王爷有个好歹,这天下落入晋王手中,白将军的冤屈何日才能洗清? 夫妻本是一体,王爷打从一开始,便注定要和夫人、和白家绑在一起,生死荣辱,富贵荣华,皆是一体!求夫人三思!求夫人三思!求夫人三思……“ 原来,他竟已为她做了这么多! 白玉兰早已听得泪流满面,说不清楚内心是感动亦或是愧疚,只是在李安这个旁观者的口中,听到了她所不知的真相,听到了龙璟宸默默做事却只字不提的另一面。 “你……先起来。” 李安已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却跪地执意道:“夫人若不答应,今日李安便死在夫人面前。李安是真的不忍再看见爷伤心难过无处宣泄,只能日日折磨他自己,求夫人留在王爷身边!” 白玉兰一时无言以对,留下不难,难的是她过不去自己心底那道坎,过不去灭国之仇。 可龙璟宸这般用心待她…… 她若辜负,良心有愧!她若接受,死者难安! 怪只怪命运捉弄,她与他前世便已有孽缘,今生才会这般纠缠,无法逃脱各自的宿命吧。罢了罢了,既然命中注定这是她的劫,她应劫便是,何苦这般彼此折磨? 半晌,白玉兰终是一叹。 “李安,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便是。以后,我不会再离开爷,我会留在他身边,护着他,照顾他,也帮助他夺回皇位。毕竟先父的冤屈尚未洗清!之前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了,我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多谢你今日跟我说了这些话,也多谢你点醒了我。” “夫人?夫人真的答应了吗?”李安急切问道:“再也不会离开爷?一辈子留在爷身边?” 白玉兰没好气道:“一辈子太久,我可保证不了。指不定哪天你家爷荣登大宝,后宫佳丽三千,我这暴脾气,一个看不顺眼被他休了,也是有可能的。你快点起来吧!” “那不能够!绝不可能!”李安大喜,“多谢夫人!只要夫人不离开,王爷纵然后宫佳丽三千,夫人也必定是那宠冠后宫之人!” “你就贫嘴吧,还不起来?” “哦,是是是,属下一时太高兴给忘了。多谢夫人成全,属下一辈子给夫人做牛做马报答夫人的恩情。嘿嘿,属下真是太开心了。”李安眉开眼笑,带着满脸的血迹,尤其他们此刻面前还有一座坟墓,那模样看着有点瘆人。 白玉兰嘴角微抽,不忍直视,从怀里掏出来一瓶外伤药抛了过去,道:“擦药!若是旁人瞧见了,指不定会误以为你是被我打成这熊样的,丑死了。” 李安接过药瓶,嘿嘿傻笑着,正擦着药,身后忽然呼啦啦涌上来一群士兵,皆是府衙里被龙璟宸派出来找人的官兵。 他一见之下,便乐了。 “夫人您瞧,王爷这不就派人找您来了吗?可见王爷对您有多上心,夫人可千万别再耍性子闹出走了,属下这颗心呀,吓一次两次还能跳动,再来一次,就真的去找阎王爷喝茶了。” 一群官兵飞速赶来,齐齐跪地:“参见王妃!” “嗯,起来吧!”白玉兰指了指那座坟墓,道:“我又没死,留这座衣冠冢是打算诅咒我吗?给我拆了。” “这……”众官兵迟疑。 “这什么这,没听见王妃的话吗?拆!”李安帮腔。 身为恭王贴身侍卫的他刚一发话,等同于代表了恭王本人,众官兵哪敢迟疑,直接就冲上前,纷纷动手。 白玉兰已转身离开,李安急忙尾随。 第121章 龙璟宸的小心翼翼 府衙里灯火通明。好不容易找回了夫人,遣散了热心帮忙的百姓,支开了惊惧莫名的官员,龙璟宸和白玉兰终于能安安静静吃顿饭。 一桌丰盛的美食佳肴。 之前因为惹恼了白玉兰,故而自她回府后,龙璟宸便一直保持沉默,唯恐哪句话不当,又惹得佳人发火。 白玉兰将他这三缄其口的态度看在眼里,换了个角度,换了种心情,再来看待龙璟宸,忽然就看懂了他的真心。 可是,她刚闹过一场,一时半会也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 芍药小丫头倒是喋喋不休,频频认错:“小姐,饿了吧?奴婢亲自张罗了一桌好菜,都是小姐平日里最爱吃的,先尝尝这道东坡肘子!不行不行,小姐空腹,得先喝点汤暖暖胃。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别生气了好不好?小姐先吃饭,吃完了要打要骂奴婢都受着。” 白玉兰扫了一眼对面端坐不动的龙璟宸,没举筷子也没说话。 李安极为有眼色,主动将筷子塞在了龙璟宸手中,提醒道:“这道东坡肘子怎么放在王爷面前了?下人真不会办事!只好劳架王爷,亲手夹给夫人。” 龙璟宸焉能不知白玉兰的饮食喜好? 本就早有此心,只是碍于面子没这么做罢了,闻言之下,先是看了看白玉兰,见她并无不悦之色,这才举起筷子亲手夹了一块肘子,放入白玉兰面前的白瓷碗中。 继续保持沉默,不说话,免得出错。 白玉兰看到了他面上讨好的笑容,又看了眼碗里的肘子,瞪了李安一眼,视线便定格在芍药身上。 芍药小丫头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正不解自家小姐看她是什么意思,却见王爷夺走了她手中拿着的汤勺,亲自盛了一碗红枣银耳羹,转手递到了白玉兰面前。 数双眼睛紧张无比地盯着那碗红枣银耳羹,心里无不七上八下,暗暗猜测白玉兰是接还是不接? 接了大抵便是不生气了…… 不接的话毫无疑问肯定余怒未消…… 一个个的,大气也不敢多喘两下。 龙璟宸也屏气凝神,盯着白玉兰,生怕她一个不高兴直接将这碗羹汤给砸了,那他在下人面前丢面子事小。万一她再离家出走,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了。 气氛异常安静,异常紧张。 白玉兰面无表情,却将龙璟宸的神情看在眼里,倏地抬出手,在众人唯恐她再度发火的惊恐目光中,干脆利落地接过那碗羹汤,一口气便喝了个精光。 龙璟宸面色由惊变喜。 芍药惊,复喜。 李安大大松了口气。 房中的气氛倏地一松,三人皆听到了自己的心落回肚子里的声音……呃,其实是李安夸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瓷碗被放下,筷子被拿起。 白玉兰的一举一动,全在三双眼睛的密切关注之下,然后只见肘子被筷子夹起来,送入了两片朱唇之中。 虽说只咬了一口,便被放下,可三人无不欢喜。 “小姐,是不是太油腻了?”芍药忙去夹另一道菜,“尝尝这道三丝炒笋片,还有你爱吃的八宝牛肉……” 一道道菜夹入碗中,眨眼已堆得小山般高。 白玉兰又扫了龙璟宸一眼,嗯,这位爷依旧保持沉默,但频频夹菜的动作丝毫不落下风。 她微微皱眉,有些犯难,一来,这么多菜她也吃不完呀!二来,这位爷小心翼翼夹菜伺候她吃饭,却一直不开口说话,算怎么回事? 忽地瞥见某位爷碗中还空空如也。 白玉兰唇角微勾,举起筷子便将自己碗中的菜肴,一道道夹过去,鸡翅、牛肉、笋片、萝卜丝、青菜…… 每夹一筷子便能察觉到旁边三个人瞪目结舌的表情,惊、喜、疑、傻、呆……各种神色变幻不定,惹得白玉兰明明想笑,偏偏还要板着个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直至夹了一大半,方才开始吃她的饭。 四周又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若是再来只乌鸦呱呱呱叫几声,或许更应景。 好半晌,李安回过神来,忙提醒道:“爷,夫人给您夹菜,想必十分美味可口,爷不尝尝吗?” 龙璟宸神色变幻莫测,看了看一言不发埋头吃饭的白玉兰,面色间隐隐有受宠若惊之色,这才举起筷子享受美食。 两位主子,只顾闷不吭声低头吃饭。 小丫头芍药倒是忙着频频夹菜,只不过每每她夹得太满时,白玉兰都会主动分一多半给龙璟宸。 嗯?原来是夫人不爱吃的才给了爷。 嘻嘻,爷爱吃的,夫人给了爷。 咦?怎么夫人爱吃的,也给了爷? 芍药似乎看出点门道来,一顿饭感情她家小姐没吃多少,大半进了王爷的肚子。偏偏王爷为了腾出空碗来让夫人继续给他夹菜,不管爱吃不爱吃,只要是夫人夹给他的菜,来者不拒全吃了。 期间,李安还来斟酒助兴:“夫人今日归来,正是大喜之事,王爷怎能不喝两杯庆贺呢?属下给您斟酒!” “要不,夫人也来点?” 眼见着白玉兰点头,李安屁颠屁颠跑过去斟酒。白玉兰目光扫向龙璟宸,这位爷立时举杯,遥遥相敬,还是三缄其口。 白玉兰无语,举杯一饮而尽,杯子落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惊得三人心肝跟着颤了颤。 龙璟宸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李安干笑着,为了化解尴尬气氛,忙又道:“那个,好事成双,不如再干一杯,庆贺三州百姓重建家园?” 这理由,白玉兰直接干了。 龙璟宸揣度着她的心思,也默默干了。 芍药忙着夹菜之际,李安暗自擦了把冷汗,壮着胆子又道:“夫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第三杯……” 不待他说完,龙璟宸直接干了。 白玉兰又看过来一眼,这位爷死鸭子嘴硬,就是不开口,喝酒倒是喝得痛快,也不怕他那身子骨受不住。 她是又气又无奈,只好跟着干了。 “这第四杯,第四杯嘛……”李安发现三双眼睛都瞪着他,一时词穷,竟脑子打结想不出第四杯该为谁喝。 第122章 夫人夹菜,爷不尝尝吗? 府衙里灯火通明。好不容易找回了夫人,遣散了热心帮忙的百姓,支开了惊惧莫名的官员,龙璟宸和白玉兰终于能安安静静吃顿饭。 一桌丰盛的美食佳肴。 之前因为惹恼了白玉兰,故而自她回府后,龙璟宸便一直保持沉默,唯恐哪句话不当,又惹得佳人发火。 白玉兰将他这三缄其口的态度看在眼里,换了个角度,换了种心情,再来看待龙璟宸,忽然就看懂了他的真心。 可是,她刚闹过一场,一时半会也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 芍药小丫头倒是喋喋不休,频频认错:“小姐,饿了吧?奴婢亲自张罗了一桌好菜,都是小姐平日里最爱吃的,先尝尝这道东坡肘子!不行不行,小姐空腹,得先喝点汤暖暖胃。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别生气了好不好?小姐先吃饭,吃完了要打要骂奴婢都受着。” 白玉兰扫了一眼对面端坐不动的龙璟宸,没举筷子也没说话。 李安极为有眼色,主动将筷子塞在了龙璟宸手中,提醒道:“这道东坡肘子怎么放在王爷面前了?下人真不会办事!只好劳架王爷,亲手夹给夫人。” 龙璟宸焉能不知白玉兰的饮食喜好? 本就早有此心,只是碍于面子没这么做罢了,闻言之下,先是看了看白玉兰,见她并无不悦之色,这才举起筷子亲手夹了一块肘子,放入白玉兰面前的白瓷碗中。 继续保持沉默,不说话,免得出错。 白玉兰看到了他面上讨好的笑容,又看了眼碗里的肘子,瞪了李安一眼,视线便定格在芍药身上。 芍药小丫头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正不解自家小姐看她是什么意思,却见王爷夺走了她手中拿着的汤勺,亲自盛了一碗红枣银耳羹,转手递到了白玉兰面前。 数双眼睛紧张无比地盯着那碗红枣银耳羹,心里无不七上八下,暗暗猜测白玉兰是接还是不接? 接了大抵便是不生气了…… 不接的话毫无疑问肯定余怒未消…… 一个个的,大气也不敢多喘两下。 龙璟宸也屏气凝神,盯着白玉兰,生怕她一个不高兴直接将这碗羹汤给砸了,那他在下人面前丢面子事小。万一她再离家出走,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了。 气氛异常安静,异常紧张。 白玉兰面无表情,却将龙璟宸的神情看在眼里,倏地抬出手,在众人唯恐她再度发火的惊恐目光中,干脆利落地接过那碗羹汤,一口气便喝了个精光。 龙璟宸面色由惊变喜。 芍药惊,复喜。 李安大大松了口气。 房中的气氛倏地一松,三人皆听到了自己的心落回肚子里的声音……呃,其实是李安夸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瓷碗被放下,筷子被拿起。 白玉兰的一举一动,全在三双眼睛的密切关注之下,然后只见肘子被筷子夹起来,送入了两片朱唇之中。 虽说只咬了一口,便被放下,可三人无不欢喜。 “小姐,是不是太油腻了?”芍药忙去夹另一道菜,“尝尝这道三丝炒笋片,还有你爱吃的八宝牛肉……” 一道道菜夹入碗中,眨眼已堆得小山般高。 白玉兰又扫了龙璟宸一眼,嗯,这位爷依旧保持沉默,但频频夹菜的动作丝毫不落下风。 她微微皱眉,有些犯难,一来,这么多菜她也吃不完呀!二来,这位爷小心翼翼夹菜伺候她吃饭,却一直不开口说话,算怎么回事? 忽地瞥见某位爷碗中还空空如也。 白玉兰唇角微勾,举起筷子便将自己碗中的菜肴,一道道夹过去,鸡翅、牛肉、笋片、萝卜丝、青菜…… 每夹一筷子便能察觉到旁边三个人瞪目结舌的表情,惊、喜、疑、傻、呆……各种神色变幻不定,惹得白玉兰明明想笑,偏偏还要板着个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直至夹了一大半,方才开始吃她的饭。 四周又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若是再来只乌鸦呱呱呱叫几声,或许更应景。 好半晌,李安回过神来,忙提醒道:“爷,夫人给您夹菜,想必十分美味可口,爷不尝尝吗?” 龙璟宸神色变幻莫测,看了看一言不发埋头吃饭的白玉兰,面色间隐隐有受宠若惊之色,这才举起筷子享受美食。 两位主子,只顾闷不吭声低头吃饭。 小丫头芍药倒是忙着频频夹菜,只不过每每她夹得太满时,白玉兰都会主动分一多半给龙璟宸。 嗯?原来是夫人不爱吃的才给了爷。 嘻嘻,爷爱吃的,夫人给了爷。 咦?怎么夫人爱吃的,也给了爷? 芍药似乎看出点门道来,一顿饭感情她家小姐没吃多少,大半进了王爷的肚子。偏偏王爷为了腾出空碗来让夫人继续给他夹菜,不管爱吃不爱吃,只要是夫人夹给他的菜,来者不拒全吃了。 期间,李安还来斟酒助兴:“夫人今日归来,正是大喜之事,王爷怎能不喝两杯庆贺呢?属下给您斟酒!” “要不,夫人也来点?” 眼见着白玉兰点头,李安屁颠屁颠跑过去斟酒。白玉兰目光扫向龙璟宸,这位爷立时举杯,遥遥相敬,还是三缄其口。 白玉兰无语,举杯一饮而尽,杯子落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惊得三人心肝跟着颤了颤。 龙璟宸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李安干笑着,为了化解尴尬气氛,忙又道:“那个,好事成双,不如再干一杯,庆贺三州百姓重建家园?” 这理由,白玉兰直接干了。 龙璟宸揣度着她的心思,也默默干了。 芍药忙着夹菜之际,李安暗自擦了把冷汗,壮着胆子又道:“夫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第三杯……” 不待他说完,龙璟宸直接干了。 白玉兰又看过来一眼,这位爷死鸭子嘴硬,就是不开口,喝酒倒是喝得痛快,也不怕他那身子骨受不住。 她是又气又无奈,只好跟着干了。 “这第四杯,第四杯嘛……”李安发现三双眼睛都瞪着他,一时词穷,竟脑子打结想不出第四杯该为谁喝。 第123章 爷他……终于笑了…… 芍药忙道:“第四杯当日是敬孙神医,若非他医术非凡,我家小姐哪还能见到王爷安然无恙坐在这里?孙神医功劳最大,自然该敬孙神医。” 这次,白玉兰看向龙璟宸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心疼,二话不说仰头便干了。 龙璟宸看在眼里,误以为那一闪而逝的心疼是他的错觉,眼见着她俏脸生寒,明明她气恼他不爱惜自己性命,他却以为她又在生气,愈发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只得万分无奈跟着干了。 “这第六杯……” “第七杯……” “第十八杯……” 酒一杯杯喝下去,李安和芍药总能想出劝酒的理由。 白玉兰芙蓉玉面染上两朵红云,明艳娇媚,已是醉得不轻。龙璟宸酒量明显好一些,可耐不住他心事重重,佳人已停杯,他却还在借酒浇愁,发愁如何才能留住她的人,她的心。 李安走到龙璟宸身边,低声附耳说道:“王爷,夫人似乎醉了,要不爷先扶夫人早些回房歇着?” 芍药也刻意压低声音:“对呀对呀,我家小姐肯定累坏了。” 龙璟宸一愣,看着醉意颇浓的心上人,当即起身,绕到了白玉兰身边,迟疑了一下,才敢伸手去抱她。 落入久违而又熟悉的怀抱,鼻息间是隐隐约约的龙涎香,混杂着淡淡的药香,白玉兰倏地睁开双眼,对上了一双饱含深情却又略带紧张的深邃眼眸,他的眼中倒影出她的身影。 龙璟宸整个人僵住,唯恐这举动惹怒了她。 然而—— 一双柔若无骨的玉臂,轻轻缠上他的脖颈间,她就那么放松的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睡着了一般…… “呀,吓我一跳。”芍药低呼。 “爷?”李安拍着胸口,轻声提醒。 龙璟宸猛然回神,这才惊觉刚才太过紧张,竟惊出满头冷汗,低头望着怀中紧闭双眼的小女子,他这才如释重负般轻轻笑了,抱起佳人直接回了卧房。 李安傻眼:“爷他……终于笑了……” 芍药惊艳:“爷他……好温柔……” 片刻之后,芍药才回过神,惊呼道:“哎呀,我家小姐还没有沐浴,我得赶紧去准备热水送过去。” 李安一把将她拦下:“送什么送?这个时候别去添乱。” “可是……” “你想不想两位主子早日圆房?”李安抛下一颗炸弹。 芍药立时瞪大了眼珠子:“圆……圆房?” 李安恨铁不成钢道:“当然了!王爷和夫人这都成亲一年多了,迟迟不曾圆房,你今晚千万别去打扰,我还等着抱我家小世子呢!” “小世子……”芍药也开始幻想起来,“会不会长得和王爷一模一样?若是小郡主那就更好了,肯定像我家小姐那般冰雪聪明人见人爱。” 李安忙提醒:“对,没错!所以不准打扰!敢坏了王爷的好事,我绝饶不了你。”威胁加恐吓都用上了。 芍药连连点头,又频频摇头:“那万一,万一,爷半夜叫水,或者我家小姐半夜口渴了要喝水,怎么办?” “去睡你的觉!”李安道:“今晚我值夜。” 他值夜,这些事情自然用不着芍药这丫头操心,最主要的是,他绝对不会在今夜破坏他家爷的“洞房花烛夜”。 谨慎起见,他必须支走容易坏事的芍药。 窗外月色如水。 卧房内,龙璟宸轻轻将白玉兰放在床榻上,轻手轻脚帮她褪去了鞋袜。寒冬天,白玉兰穿得比较多,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么和衣入睡肯定不会多舒服,而且容易着凉。 龙璟宸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外衫衣带处,纠结着要不要帮她宽衣解带。 自打成亲之后,时时有芍药贴身服侍,他反而极少有这样的机会。倒是她,曾多次为了照顾寒疾发作的他,而亲自服侍他,服药、更衣、夜夜守着他…… 往昔的画面一幅幅在脑海中回放,那时,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重头学着做,可她从不假手他人,照顾他也算极为上心。 她脾气那么暴躁,不喜规矩,不喜约束,不喜束缚,不喜勾心斗角,却因为要照顾他,不得不耐着性子一样样学。 恰是那一日日的朝夕相处,令他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吧? 龙璟宸忽然无声一叹,细细端详着她如玉的容颜,她的眉眼,她的喜怒,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深深刻入了他的脑海中。 许是他失神太久。 停留在她衣带处的那只手,不知何时竟已落在了她胸口。白玉兰原本也没真醉,只不过是故意给他一个台阶,避免双方都尴尬,才会装睡,她今日最多也就是半醉半醒。 可是,回了房之后,原本以为这位爷总该开口说点什么,怎料他将她抱上床之后便只顾自己失神,把她整个人晾在冷空气里。 晾着也就罢了,冷些也无妨。 她今夜喝了不少酒,原本体内就好似烧着一把火般,并不觉得有多寒冷。关键是,这位爷失神了好半晌,手臂也不老实,竟直接压在了她胸口处。 她那正发育中的小笼包啊,好巧不巧正在他手臂下方。 尼玛,这就尴尬了! 白玉兰睡也不是,醒也不是,等啊等,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那位爷将他尊贵的手臂给挪开,她索性睁开了眼睛。 一望之下,愣了。 龙璟宸那张妖孽般的俊脸上,正滑下一滴又一滴清泪。只听过美人落泪,如今乍见美男无声落泪,竟也让她为之惊艳。 他哭了? 哭…… 白玉兰一时也忘了胸口那只手臂,只是屏气凝神看着他神情黯然、满脸心疼、无声落泪的样子,心口也跟着一阵疼痛蔓延开来。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可他哭了。 白玉兰丝毫不怀疑,他这泪水是为了她而流。她只是怪自己知道的太晚,以前对他还诸多防备,而这个尊贵的天之骄子,为了她,不知道暗地里付出了多少,为她做了多少。 一片冰心在玉壶! 她真傻!傻到看不清他的真心!傻到为了一个尚未查明的真相,狠心无视他的付出,狠心一次次推开他,狠心一次次远离他。 第123章 第一次亲密 白玉兰忽然有些后悔,也后怕。若是,她这次回来时,看到的是他的一具尸体,那她会不会高兴大仇得报?还是会悔恨从此与他天人永隔?答案毫无疑问是后者。 原来,她也会害怕,害怕失去他…… 卧房内,两个人明明都在看着对方,却各自出神,眼神没有半点焦距,出神了许久,许久。 说来话长,实际上也不过才过去半盏茶时间。 龙璟宸回过神时,便发现白玉兰正睁着双眼看着他,说是看他似乎更像是她在睁着眼睛睡觉,因为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珠子竟动也不动。 这怪癖让他一阵好笑,抬手便开始替她解衣带。解着解着,忽然发觉不对劲,手臂下的柔软处,起起伏伏,这胸口呼吸的幅度似乎有点大。 再一看!我的天呢! 龙璟宸一惊,打算起身却发现腿麻了,手忙脚乱之下,竟一头栽倒在……白玉兰身上,这下四目相对,更加说不清楚,也更加尴尬了。 白玉兰脸孔爆红,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龙璟宸直接连耳根都红透了,慌忙爬起来,本打算退开,远离床榻的,不料,一只玉手忽然将他用力一推,他整个人便倒在了床榻里面。 白玉兰欺身而上。 两瓣娇艳欲滴的红唇,紧随着贴上他的唇…… 她亲吻着他,三分狂热,七分温柔,只是唇瓣那么柔柔软软地贴在他的唇上。霎那间,便让龙璟宸脑中“轰“地一下炸开了,所有的气血仿佛一股脑涌上头,所有的感官仿佛加倍敏锐起来。 他能感觉到她心如擂鼓,如他的心跳一般无二。 他品尝到她唇齿间的酒香,心已先醉了八分。 她的唇瓣柔软,温暖,香甜。 情,与欲,宛如洪水猛兽般袭来,他无力抵抗,也不打算抵抗,这一刻甘愿沉沦其中,只想索取更多,更多。 两个人如天雷勾动地火般,沉溺在这一吻当中,不可自拔。 他的手臂情不自禁圈住了她整个腰身,不允许她撤离,不允许她后退,更不允许她停止。在一次次的收紧中,二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严丝无缝,密不可分。 他忘情地回应着她…… 从起初的试探,逐渐狂热,到最后的情不能自已,他一遍遍亲吻着她的唇,贪恋这样的香甜与美好,久久不舍得分离。 “唔……嗯……” 醉酒之后的人,愈发容易动情。 白玉兰无意识的娇喘,像是无声的鼓励,刺激着龙璟宸的耳膜,令他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两个交缠的身躯,在床榻上翻滚。 不知何时……已成……他上,她下…… 他的手掌如一把火,充满了探索与求知的渴望,游走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惹来她一声接一声的喘息,抑扬顿挫间,撩拨着他的心,勾起他体内潜藏的凶猛野兽。 仅仅只是一个隔着衣服的抚摸,便让二人情难自已。 白玉兰被吻得几乎窒息,终于分出一丝理智,有气无力推了他胸膛一把,从他唇下“逃生”,可她的手却被他的大掌一把抓住,连同另一只手一起,被他反压在她头顶。 密密麻麻的亲吻,随之落下…… 他吻着她的眉,她的眼。 吻着她秀挺的鼻尖,吻着她光洁如玉的脸颊。 她精巧的耳垂,她宛如天鹅般的脖颈。 一路而下。 她娇软的身子像是一处宝藏,而他,迫不及待想要探寻每一处…… 房内,芍药来不及放置火盆,寒冬天屋内有些阴冷,他们此时此刻却只觉得满身都像点了火一般,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衣物一件件被剥落,丢弃在地…… 朱床摇曳,大被同眠,月儿已羞哒哒躲入了厚厚的云层之中。对一个女子而言,若交出了自己的身,等同交出了自己的心。 有一种情,叫欲罢不能。 有一种爱,叫情不自禁。 正如李安所言,他们已成亲一年有余,却迟迟不曾圆房。起先,自然是龙璟宸顾念白玉兰尚未及笄的缘故,后来,便是二人聚少离多,即便有心也根本没有机会。 而今夜,却是绝佳时机。 一来,久别重逢,有种小别胜新婚的惊和喜,二来,彼此皆已明了自己的心意,消除了之前横在二人之间的隔阂。 本就是夫妻,圆房自在情理之中。 卧房内,烛火彻夜未熄,直至黎明时分燃烧殆尽,才爆出一个火花,彻底灭了。床榻上的二人,劳累了大半夜,已沉入了梦乡。 直睡到晌午时分,白玉兰才醒。 被褥床单连同她的亵衣,也都焕然一新,明显在她昏睡之时,有人已替她清理干净。 身边却空无一人。 芍药见她醒了,急忙上前挑开帷幔,满脸笑容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奴婢是不是很快就能抱上小世子或是小郡主了?” 小世子?小郡主? 白玉兰愣了下,随即爆笑:“你想多了。” 芍药转身去拿了梳妆台上的铜镜,道:“小姐自己看,啧啧,咱们家王爷昨晚都对你做了什么?瞧这满身的……痕迹……” 白玉兰大窘,这才发现脖子上、胸口处、手臂上,肩上……天呐,这么多欢爱后留下的罪证…… 让她死一死。 昨天她虽然醉了,可也不至于失去意识,她和龙璟宸是亲热来着,而且还是她主动的,可是,战况虽然激烈,甚至她还亲手摸了他的……那啥……被他逼着做了一些羞羞之事,但他好像并没有真正与她圆房吧? 圆房这事她还是懂的。 “准备热水,我先沐浴,有吃的吗?怎么感觉好饿好饿?”白玉兰红着脸起身,果断转移话题。 “奴婢早就备好了!” “爷呢?” 一大早……呃,一醒来不见人,白玉兰心里有淡淡的失落。她径自走入了内室,褪下亵衣,跳入了木桶之内,热水浸泡了整个身子,她才觉得满身的酸痛减缓了三分。 没圆房呢,已经将她累成这样。 若是真圆房了,那她不得疼惨累惨? 芍药一边帮她调试水温,一边回道:“爷一早便被白大人请去前院了,听说,二公子率兵在豫州城外和晋王打起来了。” “嗯。”这事她昨天就已知晓。白玉兰舒服地闭上了双眼,享受小丫鬟的擦背与按摩。 第124章 豫州大战 豫州城外,战火连天。 白子皓的兵马与晋王大军,昨日已正面交锋。晋王退守城中,白子皓强势攻城,双方打得如火如荼,一时难分胜负。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厮杀。 西城外到处是残肢、断骸,受伤的马儿、已战死的士兵,盔甲、箭矢散落的到处都是,可见这场大战那一天一夜的激烈程度。 白子皓这边人困马乏,可战争仍不能停止,今日是圣旨中限定的最后一日,倘若还拿不下豫州,白家上下势必受到株连。 “将军,豫州本就是通往京都的咽喉要道,易守难攻,晋王兵马全在城墙上固守不出,再这么消耗下去,我方伤亡只会越来越多。末将请示,是否退回渝州休整半日,再来攻城?” “绝不能退兵!” 白子皓抬头望了望正当午的日头,自信满满道:“放心,日落之前,看本将军如何破城。传令,放狼烟!“ “得令。” 不多久,便见城外一处山坡上狼烟滚滚,直冲天际,方圆百里之内,皆可看见这一股扶摇直上的狼烟。 晋王一身戎装,站在城墙上,若有所思。 京城东周国君的圣旨,晋王自然知情,只要守住今日豫州城池不破,那么白家上下就只能成为他那位好皇兄的刀下亡魂。 对于白子皓,他打过两次交道,此人有勇有谋,堪为将才,可惜却是出自白家。若非情势所迫,他真想收归己用。今日之后,只怕白子皓也难以保全性命了吧? 他该不该放放水,让他暂时攻破豫州先解了白家的危机,选个时机直接找他谈一谈,当面表明拉拢之意? 可这白子皓师承东周国不败战神白毅,精于用兵之道,双方交战一日一夜各有死伤,他退守城中不出,对方久攻不下竟然点燃狼烟,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晋王百思不得其解,既不敢贸贸然放水,也不愿出城正面和白子皓大军拼个你死我活,只能派人密切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以防不测。 “如此将才,可惜了。” 晋王望着远处大军中,骑在马上却临危不乱英姿飒爽的白子皓,语气中透着满满的遗憾。 龙影站在晋王身侧,眼神晦暗不明。 自他听从恭王之命前来寻晋王那日开始,他便被晋王留在身边,几乎可说是寸步不离日日跟随左右。龙影的主子一生只有一人,如今临时听命于晋王,也只是为了达到他替先皇报仇的目的。 忠臣不事二主! 除了先皇,龙影此生不可能再效忠他人。 此刻,他的眸中却隐隐有一丝担忧,若是白子皓今日不能破城,那该如何是好?京城传来消息,白家上下已尽数下狱,眼看着十日之期将至,难道三殿下真打算袖手旁观吗?为何还不赶来相助? 白子皓燃放狼烟,究竟是为了给什么人传递求助信号? 益州?渝州? 渝州城内守兵只五万,不可能全调来支援,毕竟还要防着燕冲山。益州倒是有十万守军,可是三殿下会赶来相助吗?日已高悬,时值正午,若此时整军出发,也得入夜时分才能赶来。怕是来不及呀……除非三殿下的援军已在路上……否则白子皓想在子时之前破城,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龙影很担心,白家若被问罪,那王妃那边…… 狼烟冲天! 白子皓的确是用来传递信号,但却并非传给渝州,也并非益州,而是豫州南城门外驻守的五万大军……中的一人。 “报——南城门遇袭!” “什么?”晋王大惊,面色骤变:“南城门?这怎么可能?冷邪人呢?” “冷副将他……他未见踪影,”那士兵战战兢兢回道:“驻扎在城外的五万兵马,正在攻城,李将军眼看着要守不住了,还请殿下即刻增兵支援南城门。” “何人领兵?” “尚未查明,领兵之人很是面生,应是,应是白子皓的人。” “拿本王的令牌,即刻调兵三万,增援,死守南城门。” “是,末将领命。” 那人接了令牌,立时飞快去调兵。 晋王站在城墙上,心潮一阵起伏,咬牙切齿道:“白、子、皓!果然好手段!” 龙影眼眸闪过一抹喜色,沉默不语。 晋王却苦笑道:“本王固守城中,防了我三弟的益州,防了渝州的援兵,独独对南城门不曾设防。当初三人达成一致,本王占据豫州,原本以为三弟和那白子皓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没想到,这小子竟留了一手。难怪他那么放心,轻易便将豫州让出。” 着了白子皓的道儿啊! 晋王恍然大悟之际,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白子皓此人,若不能为他所用,日后必成心腹大患,势必要将此人早日斩除。如今他腹背受敌,豫州城破只是时间问题,若是仍固守城池不出,无应对之策的话,那么他的下场便可想而知。 “传令扬州、并州两地,速速发兵增援豫州。” “是!” “备马!本王要亲自出城迎战!” “王爷三思……” “无需多言,开城门!” 既然这一战避无可避,那就只能破釜沉舟正面一战,是胜,是败,今日自有分晓。晋王一番安排之后,当即转身下了城墙。 豫州西城门大开。 白子皓远远看见,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想必,南城门外已开战了吧。这俩小子,动作倒是挺快,本将军原以为还要再等上一个时辰。传令先锋军,全部后退,左军、右军布阵,中军阵前待命。” “得令!” 传令士兵手中旗帜飞快舞动,战鼓声声,攻城的先锋军迅速撤回,左右两军快速排兵布阵,乱而有序,中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上前。 两军对垒! 豫州城中守军十多万,昨日一战中损兵折将,所剩不过十万之数,又三万支援西城门,西城门处兵力只六余万,尚需留一万守兵。故而,出城迎战兵力只有区区五万。但,晋王不惧,扬州、并州援兵半日可至。 届时,三面夹击白子皓的七万大军,全歼敌军,不在话下。出城迎战,看似九死一生,实则是险中求胜的一步妙棋。 第125章 犬子如何破城? 东周朝堂,今日早朝气氛严肃。 有关于豫州的战况,每隔半个时辰便会传来。豫州是否破城,直接关系着京都的安危,关系着东周国君的宝座能不能坐下去,别说东周国君焦躁不安,就连百官也是万分惶恐。 文官不遗余力口诛笔伐讨伐晋王谋逆,武将一个个都在苦思良策如何应对。今日是十日之期的最后一日,白子皓果然不负众望拼死一搏,但能不能攻破豫州还未可知。 “报——豫州城外五万驻军突袭南城门……” “报——豫州南城门已开……” “报——扬州并州相继发兵三万,赶赴豫州……” 一名武将猛地抓起传讯士兵,喝问:“白子皓如今有多少兵力?”那士兵忙道:“我方……不足七万……豫州守军西城门出战五万,本城门守军约一万,尚有扬州、并州两处增援兵力各三万……” “什么?这……这……” “兵力如此悬殊,威武大将军焉能不败?” “这可如何是好?” 一将道:“渝州守军为何还不增援?益州不是也有十万守军吗?京都危在旦夕,恭王难道打算坐视不理?” 闻言,东周国君寒了脸。 驸马梁荣趁机挑唆:“咱们这位三殿下,怕是巴不得豫州失守吧。陛下,依臣愚见,当即可下旨,令渝州出兵三万,益州出兵六万,增援威武大将军,此战方有胜算。” “梁大人慎言!” “三殿下奉旨前往三州,治疫有功,无愧东周,无愧百姓,梁大人岂可肆意出言诽谤?” “没错,梁大人究竟是何居心?” 文武百官忽然一直讨伐梁荣,维护恭王之意十分明显。东周国君听了,愈发恼怒,恨不能将这群整日只会耍嘴皮子吵吵嚷嚷的大臣们,全部拖下去重重打板子。 “都闭嘴!” 东周国君随手拿起龙案上的摆件,砸了过去。咣当一声,落在地上,那雕工精美的瓷器瞬间摔个粉碎。 百官立时止声,纷纷退立两旁。 “按梁卿之意即刻传旨,渝州、益州,若不遵旨出兵,罪同谋逆。”东周国君毕竟当了多年太子,遇事自有其决断,倒也是个杀伐果决的主儿。 且不论梁荣是否居心叵测,这道圣旨一下,一来可解助白子皓破城,二来也可试探龙璟宸的态度。 一将功成万骨枯!牺牲在所难免。 东周国君之意,若是保不住他的皇位,怎么也要拉着龙璟宸给他陪葬。弑父夺位的罪名,一日没查明真相,一日他就还是一国之君,他倒要看看,龙璟宸敢不敢抗旨不遵? “朕记得,苏大人的爱女,乃是恭王府家眷。” 工部尚书苏仲海,闻言心中大惊,急忙出列,道:“回陛下,小女只是王府中一名微不足道的侍妾。” “苏爱卿,便劳你跑一趟,去将你的爱女请入宫中,侍奉太后吧!来人,派精兵一千,护送苏爱卿。” “这这……是……臣遵旨。”苏仲海面如死灰,擦了冷汗退出了大殿,心知那一千精兵,名为护送实则就是监视。若他有丝毫反叛之举,只怕苏家满门顷刻间便会被株连。 苏美人被“接”入皇宫中,成了人质。一方面钳制苏家,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要挟龙璟宸。恭王府外面,守着一千精兵,许进不许出。一时间,王府众人无不惶恐。 八百里加急! 圣旨几乎同时到达了渝州和益州。 渝州守将田霖,乃是白子皓的心腹,但白子皓临走前严令他留守渝州,以防燕冲山趁机攻城。圣旨一下,田霖也是左右为难,最后狠了狠心,抗旨不出兵。 益州府衙。 白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大早便来后院跪请龙璟宸救救白家。李安明知昨夜主卧房熄灯晚,本不敢惊扰,可白仁又是跪又是哭的,他只得前去敲门请了主子出来。 龙璟宸黑着脸出门,二话不说转身便带着白仁去了前院。益州知府、知州、知县、通判、兵马指挥、都事、给事中、县丞、主簿等等一众官员们,早已等候多时,均是为了豫州的战事而来。 晌午时分,狼烟冲天。 众官员纷纷请示,出兵相助威武大将军攻城。龙璟宸只是稳坐如山,悠闲品茶,并不开口表态。 白仁急道:“殿下若再不出兵相助,只怕就来不及了。皇命难违,求殿下顾念白家上下数十口性命,下令出兵吧!臣求您了……” “慌什么?”龙璟宸使了个眼色:“将白大人扶起来。威武大将军,乃是白大人的嫡亲骨肉,白大人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众官员纷纷上前搀扶。 “十日之期将至,若无援兵,犬子如何破城?臣愚钝,犬子燃放狼烟,难道并非向殿下求助吗?”白仁猛然眼前一亮,“对了,渝州!莫非是渝州?” 龙璟宸摇了摇头,淡淡道:“关心则乱,白大人且安心等待便是。” 李安趁机上前附耳道:“王爷,夫人醒了。” 龙璟宸起身,道:“本王要去陪王妃用膳,各位大人也都先去用膳吧!”说完便当真走了。 战局如此紧迫,恭王竟丝毫不上心的态度,让一众益州官员傻了眼。 “王爷之意,莫非援兵并非渝州?” “奇怪,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渝州不出兵,咱们益州也不出兵,威武大将军如何破城?” “王爷竟还有心思陪王妃用膳,王妃可也是白家的人!若是白家被问罪,王妃岂能幸免?唉,真是王爷不急,急死我等啊!这可如何是好?” “白大人对威武大将军可有信心?此战究竟能不能破城?下官甚是忧心啊……” 白仁有些懵,更心急。 旁人再担心,还能比他更担心吗?他既不知自己的亲生儿子求助的是何方援兵,也不知恭王打的什么哑谜,心里七上八下如坐针毡,哪里有闲心去用膳?一听说王妃醒了,便急急朝后院追去。 对,找王妃!王妃定不会坐视不理。 白仁刚到后院,便被李安拦下,“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否则军法处置。”白仁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军法处置?这也太……过分了吧! 第126章 这道圣旨,白大人可看出有何不妥之处? “本官求见王妃,有要事回禀。” “王爷言出令行,再重要的事也要等王爷和王妃用完午膳。白大人还是不要为难我比较好。” 白仁无奈,只得又回了前院去想别的办法。可是,不久后一道圣旨便传到了益州府衙,众官员忙着接旨。 圣旨下令:出兵六万,增援威武大将军! 白仁大喜之下,急忙赶往后院。这次,李安才放了行。 龙璟宸和白玉兰连同孙神医一起用的午膳,昨日晚膳时分没见着孙神医,今日她特意让人请了来,为的就是问清楚龙璟宸的身体康复状况。 孙神医少不得一通埋怨,指责她和他徒弟狼狈为奸,连他老人家也给蒙骗。 白玉兰刚才只顾着请罪了,这会正亲自给孙神医奉茶,追问龙璟宸的寒疾情况。龙璟宸眼见白玉兰如此关切他的身体,十分满意,由头至尾没有插言,只是目光灼灼,视线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白仁进来时,便正巧看到这一幕。 “王妃!”他噗通便跪了。 白玉兰闻声回头,“白大人,这是何意?有话起来说便是,无需对我一个晚辈行此大礼。” “求王妃救救白家。”白仁拜倒在地。 白玉兰诧异,扫了上座的龙璟宸一眼,眼见那妖孽一副古井不波镇定从容的神情,当即便有了几分了然。 “白大人是在担心堂兄此战不能破城吗?” 白仁心中一震:你听听,唤他便是如此生疏的“白大人”,唤他儿子却是亲昵的“堂兄”。 亲疏远近,泾渭分明啊! 白仁起身,壮着胆子将如今豫州城外的战况一五一十说出,同时也将他的担忧一并和盘托出,“……若王爷出兵相助,豫州城破不在话下,白家自可保全,求王妃救救白家上下数十口人的性命。” 白玉兰缓缓落座,道:“白大人对堂兄就如此没有信心吗?区区一座豫州城,堂兄若是攻不破,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家父?” 呃……白仁一愣。 王妃这口气,这态度,为何与王爷一般无二?难道他的儿子真有本事破城? “可是,圣旨已下,若是不出兵……” 白玉兰截口道:“益州守兵不过十万,出兵六万,剩余四万兵力能确保益州安危吗?白大人难道没有脑子?一旦益州出兵六万,凉州萧和的十多万兵马趁机攻打益州,益州守得住?” 白仁面色连变数变,他本就只是一介文官,哪里会懂武将这些事? 白玉兰连声责问,他竟无言以对。 孙神医老神在在喝着茶,闻言之下,倒是对白玉兰剐目相看。没想到兰丫头足不出户却对外面的局势了如指掌,能居安思危,此等心性与见识,便已胜过无数闺阁女子。 “强将手下无弱兵!”白玉兰声音一冷,忽道:“家父的战功与声名,白大人若是忘了,今日便好好张大眼睛看着,看着堂兄如何破城,扬我白家威名!” 扬我白家威名! 这六个字如雷贯耳,令白仁当场震撼不已。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明明弱不禁风,却一身傲骨铮铮,依稀可见当年白毅的影子。 龙璟宸眼神发亮,璀璨若星,熠熠生辉,听着这番话也是暗自惊叹不已。 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话说得好! 扬我白家威名,这话说得更是掷地有声! 将门无犬女,这句话,龙璟宸忽然便深信不疑了。他看上的女子,果然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这傲骨,这胆识,这自信,这态度……无一不令他为之心魂颠倒。 白仁神情变了又变,半晌才颓然道:“是,下官受教了。下官告退。” “且慢。”白玉兰又道:“白大人,这话原本不该出自我口,但念在你我同宗同源,我不得不提醒一句。” 白仁忙道:“请王妃指教。” “这道圣旨,白大人可看出有何不妥之处?” “圣旨?”白仁急忙打开,仔细又看了数遍,茫然问道:“有何不妥之处?下官……下官不知……” 白玉兰这才道:“王爷若出兵,则益州危。王爷若不出兵,则堂兄危,白家危。若解了白家之危,则萧和大军进犯攻占益州,益州沦陷的罪名势必落在王爷身上。白家数十口的性命固然重要,益州数万百姓,十万将士的性命,难道不重要?” 一听这话,白仁整个人都不好了,慌忙请罪:“下官思虑不周,还请王爷降罪。” 龙璟宸眯了眯眼,没说话。 李安忽然急急闯进来,附耳对龙璟宸说了些什么。龙璟宸听后,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白玉兰看在眼里,又道:“无论王爷如何取舍,这道圣旨都是一道催命符,陷阱重重。我猜,咱们那位皇帝陛下,这会已经派人软禁了恭王府上下人等吧?” 李安诧异:“夫人如何得知?” 他的神情和这一问,等同于默认了白玉兰的猜测属实。白仁脸上惊惧莫名,浑身颤抖不已。恭王府也被软禁了……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到底要干嘛? 这道圣旨难道真是催命符吗? 白仁回过神来,频频磕头请罪:“下官有罪,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好了,你先下去吧。”龙璟宸出声。 白仁这才胆颤心惊起身,满脸惊恐的退了出去。 龙璟宸望着白玉兰,神色莫测,道:“兰儿何需这般吓唬白大人?” “嘁,胆子太小!”白玉兰嗤之以鼻道:“今日若不吓吓他,哪天白家真的大难临头了,指不定他还像今日这般是非不分,搞不清楚状况。” 龙璟宸眼神宠溺,无奈一笑道:“既是一番好意,好好说与他听便是,何苦吓他?” 白玉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爷倒是别提拔白家呀!早在他当上户部侍郎那天开始,白家便已被爷置身风口浪尖,如今再来说风凉话,爷不觉得亏心吗?” “呃……”龙璟宸摸摸鼻子,无言以对。 孙神医很不厚道的大笑出声,愈发觉得兰丫头牙尖嘴利,连恭王都吃了瘪。 李安却急问:“京中飞鸽传书,苏大人亲自带着精兵一千将王府团团围住,苏美人奉旨入宫侍奉太后。王爷,难道真要抗旨吗?” 第127章 白子皓一战成名 “圣命难违,本王自然是要点兵出城相助的。”龙璟宸笑得狡黠,“只不过,萧和大军来袭,本王迫不得已只得折回守城,分身乏术啊!” 李安瞠目结舌,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白玉兰挥了挥手,没好气道:“爷要和那位斗智斗勇斗心眼,赶紧的去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龙璟宸大笑不已,当即起身离去。 白玉兰便又缠着孙神医追问起来,倒让孙神医很是疑惑,他问:“兰丫头,你就真不担心吗?” “担心有用?”白玉兰道:“我一个女流之辈,又不能上阵杀敌。” “也是……” “放心吧,王爷都不担心,神医又何必杞人忧天?若是堂兄没有后手,王爷难道真会见死不救?”白玉兰笑道:“此战,我赌堂兄定能破城!” “我看悬!”孙神医道:“刚才白大人的话你没听见吗?晋王已调派了扬州并州各三万兵马前来支援豫州。老夫就怕你那位堂兄,被人瓮中捉鳖。” 白玉兰大笑:“他若真被当成鳖给捉了,那也是技不如人,死不足惜。” 孙神医眼神微变,叹道:“你对他倒是信心十足。” 白玉兰眨眨眼,装傻:“有吗?我巴不得他被人瓮中捉鳖呢!你可不知道当年在白府时,我管教我罚我,那可是半点不留情。我这位堂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就该有人好好挫挫他的锐气,省得他锋芒毕露早晚惹祸上身。” 孙神医无语至极,感情她还真巴不得落井下石呢! “言归正传,说说王爷的病情吧!兰丫头,七情分属五脏,以喜、怒、思、悲、恐为代表,称为五志。《阴阳应象大论》中说:心在志为喜、肝在志为怒、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七情致病,直接影响内脏,使脏腑气机逆乱,气血失调,从而引发各种病症,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思则气结、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故称内伤七情。” 白玉兰立时收了玩笑之心,听得十分认真。 “王爷他因先帝亡故郁结于心,又因你假死而悲痛欲绝,数月来气血失调,脏腑气机早已逆乱不堪,老夫日日药浴精心调理,也只是吊着王爷的性命。若非你归来,只怕王爷寿元不久矣。” 白玉兰惊呼:“这么严重?” 孙神医没好气道:“你试试接连数月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整日像个行尸走肉一般,还能不能保住性命?” 白玉兰神情一黯,原来李安说的都是真的。他竟真为了她的死,绝食绝药…… “那,可还有救?” “放心,如今你回来了,王爷心情豁然开朗,老夫再配以汤药,只要王爷肯配合吃药治疗,安心静养月余,自可好个七七八八。”孙神医道。 “七七八八?”白玉兰追问:“不能痊愈吗?” 孙神医道:“你当老夫是大罗神仙啊!王爷这病元气大伤,精气和内力皆伤,里子早已坏透了,寒疾复发之下,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你还奢望月余能痊愈?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两说。” 白玉兰面色一沉,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孙神医宽慰道:“内伤七情,忌大喜大悲大怒,你若真担心,便多劝着些。昨日未曾药浴,今日得补上,老夫这就去重新调配药方。” 他走后,白玉兰独自坐了许久。 夜色近黄昏。 豫州城外,喊打喊杀,一片火光。晋王和白子皓双方都已杀红了眼,人命成了最廉价的稻草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前仆后继,似乎永无休止。 成败,皆在今夜之战。 白子皓知,晋王亦知。晋王已被白子皓打得节节败退,南城门也已被攻破,这下真的是腹背受敌两面夹击。 “援军几时能到?” “不足五十里。” “飞鸽传书,加速赶来支援!” “是。” 晋王已成困兽之斗,一边要抵抗白子皓在南边的攻击,一边要分出兵力迎战南城门攻来的大军,已方兵力越来越少,已不足三万,还在负隅顽抗,苦苦支撑等待援军。 “破了!破了!回将军,城破了!” 白子皓这边同样损兵折将,七万人马所剩也就三四万,可眼看着那两道高耸的城门轰然一声倒下,士气大振,人人欢呼不已。 “兄弟们,随我杀入城中!” “杀——” 白子皓振臂一呼,立时无数士兵响应。入夜时分,豫州城破,白子皓以数万士兵的牺牲终于攻破了豫州西城门,与南城门的兵力会合,逼得晋王三万人马退出了豫州。 晋王的旗帜被一刀砍下,换上了一面新的旗帜。 迎风飞舞。 旗上的一个染血的“白”字,杀气腾腾。 多少白骨堆出的战功,多少流血牺牲换来的荣耀,这个白字,饱含着多少血海深仇,又凝聚了多少人的期望。 白子皓一战成名! 继渝州城外大败燕冲山之后,他在两日一夜内,攻破晋王坚守的豫州城,稳稳将白家的旗帜插在了豫州城墙之上,向世人昭告他的战绩,也让京都的东周国君安了心。 胜了,胜了! 威武大将军胜了! 这一天大的喜讯传入京都之际,豫州却同时迎来了扬州和并州的六万晋王援军。 豫州城下,九万人马兵临城下。 豫州城内,白子皓兵力不足六万。 白子皓当即传令,整顿兵马,将六万兵力一分为二,两万人马守城,其余四万人马全部下去吃饭睡觉。 晋王那边也并未立即攻城,而是就地安营扎营,埋锅做饭。城已破,若贸贸然攻城,夜寒露重,前方百米外便无法视物,对他不利。再说了,晋王何尝不是打了两天一夜,人困马乏? 双方不约而同暂时停战,各自休整。但也各自严加戒备,以防对方突然偷袭。 晋王在帐篷内,和几位将军商议攻城对策。 白子皓在城中也正接见故人,那攻打豫州西城门的主将竟然是白家两兄弟:白玉辉和白玉锋。 三兄弟一见面,立时激动地抱在一起。 “好小子!” “干得漂亮!” “辛苦了!” 白子皓赞不绝口,看到在军中摸爬滚打了数月,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一般的白玉辉和白玉锋,眼神中满满都是喜色。 第131章 可敢上前一见 萧七见机,一剑刺来。 李安忙稳住身影,举剑一挡,飞起一脚,踹了过去。萧七只得飞身后退,这一退,李安便抽身飞回了城墙之上,声震九霄道:“萧兄,你我今日就算打成平手,不分胜负,改日再一决高下如何?” “好!一言为定。” 萧七身子一拧,飞回了萧和那边,主动请罪:“将军,此人身手了得,精于剑术,末将无能。” “起来吧!”萧和按了按脑门,下令:“安营扎寨!” 白玉兰扫了李安一眼,目光冷飕飕,道:“王爷重病在身,你这个贴身护卫,不随身伺候,却在阵前做这意气之争,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李安噗通一声跪地:“夫人恕罪。” 白玉兰挥挥手:“滚回去!再敢擅离王爷左右,绝不轻饶!” “是!属下这就回去!多谢夫人。”李安行礼,飞身下了城墙直奔府衙而去。 “萧将军,可敢上前一见?”白玉兰声音不高,隔着那么远,她可没有李安那般深厚的内力吼得方圆三里都听得见。自有传话的士兵,将她的话传到萧和耳中。 “萧将军,我家王妃问:可敢上前一见?” 萧和瞪着那名士兵,问:“王妃?可是恭王的侧妃,已故大将军白毅之女?” 龙璟宸是萧和最害怕之人,他身边有什么人,萧和自然早就派人打听的一清二楚。 “正是。”那士兵回话,面上一片骄傲。 “她要见我?” “萧将军可敢上前一见?” “该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本将军吧?”萧和疑心。 “萧将军可敢上前一见?” 那士兵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气得萧和恨不能当场一刀宰了他。萧七上前,道:“末将陪将军一同前去,以防不测。” 萧和这才点了点头,道:“走!去会会这位恭王妃。” 那士兵抢先一步,折回去复命。 萧和这边骑马慢悠悠上前,萧七也骑马随行保护,四周还跟着一支手持盾牌的队伍。 三军主将,孤身上前,毕竟非同小可。 万一敌方在城墙上安排了弓箭手,一通乱射,萧和岂不被射成马蜂窝?故而,必要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白玉兰远远看见一支队伍上前,笑道:“这萧和还真是怕死!芍药,走,咱们去会会此人。” 众将士大惊:“王妃不可。” “那萧七身手不凡,剑法不在李侍卫之下,王妃只带着一个小丫头前去,万一受伤了,末将等如何向王爷交待?” “末将护送王妃前去。” “用不着。”白玉兰道:“他们伤不了我。谁也不许跟来!” 下城墙,走出城门。 一前一后,两道清瘦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得益州将士无不胆颤心惊,却让萧和、萧七眉开眼笑。 “这白家的女儿,倒真是胆量过人!萧七,你说,我若见机将她拿下,作为人质如何?” 萧七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鞘。 双方在百步之外止步,迎面而立。萧和高居马上,前有萧七护卫,四周有持盾牌的士兵围着,自是不担心自身安危,却睥睨着前方的女子,自我感觉气势上已压倒了对方。 殊不知,白玉兰只带着芍药前来一见,两军阵前,单这从容不迫的胆量,便完败萧和一方。 此时没有战鼓助威,只有芍药丫头手中的一根火把。 一袭白衣,孑然而立。 眉眼弯弯,笑意浅浅。 萧和不觉惊艳,只觉得惊悚:这白家女儿,绝非等闲之辈。他今日若想拿下她作为人质,只怕不容易。 “恭王妃?” “不敢,小女子白玉兰,只是王府里的侧妃而已。”白玉兰笑语盈盈,“久仰萧将军威名,今日得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敢问,萧将军就这么怕死吗?” “你!”萧和气恼:“牙尖嘴利!本将军不与你斗嘴,你有何事,快说便是。” “也没什么。小女子只是好奇罢了。” “何事好奇?” “听闻萧将军率兵二十万,夺下了凉州,今夜又亲率大军兵临城下,小女子十分好奇,将军这是巴巴前来送死吗?” 白玉兰这张嘴,此话一出,萧和险恶气得呕血。什么叫他巴巴前来送死?他还不是被那两万士兵给挑衅才追过来的! “休得胡言!本将军……本将军只是……” “难道将军不是来攻城的?这深更半夜,天寒地冻的,你们跑来我益州城门外,莫非是为了赏月?”白玉兰抬头望天,“你瞧,夜色如墨,天上连半个星星也不见踪影。” 萧和怒道:“本将军一时兴起,是来找恭王切磋的。” “切磋啊!” 白玉兰一脸恍然大悟,却调侃道:“派一个连十几岁的少年都打不过的狗熊,前来切磋?尔等可真是目中无人,不将我东周将士放在眼里呀。” “你!你!”萧和气急败坏道:“你这女子,端的是巧舌如簧。本将军定要你今日有来无回!” “呦!萧将军这是恼羞成怒打算杀人灭口吗?”白玉兰娇笑不已,“正好,小女子有点活得不耐烦了,求之不得。你们是一起上呢,还是派这位……萧七萧将军,先过来送死?” “好狂妄的女子!萧七!” 萧和一声令下,萧七动了,手中剑未出鞘,身影却如一道鬼魅一般冲着白玉兰一掠而至。白玉兰只是眨巴了眼睛的功夫,左肩胛已被一只大掌牢牢扣住。 城墙上,众将失声惊呼:“王妃——” 白玉兰含笑而立,不见丝毫慌乱。 芍药小丫头怒气冲冲道:“大胆!冒犯我家王妃,可是死罪!你就不怕我家王爷回头割了你的脑袋?” 萧七还真怕! 但他已动手,如今骑虎难下,想放手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怎么可能? 萧和挟持了白玉兰,掠回了萧和面前。 白玉兰仍能谈笑风生道:“萧将军,小女子奉劝一句,你若再不放手,一盏茶时间,便会毒发身亡。” 毒发? 毒…… 萧七急忙朝手臂望去,果然见扣着白玉兰肩胛的那只手背上一片乌紫,正渐渐向上蔓延。 他大惊失色,急忙撤手,啪啪封了心脉数处穴道。 萧和眼见之下,也是色变。 她……她……什么时候下的毒? 第128章 萧将军,别来无恙 白玉辉单膝跪地道:“参见将军!幸不辱命!” 白玉锋也跪地:“末将参见将军。” “哈哈哈!此战大捷,你二人功不可没,白家的威名,自今日起必定传遍天下。叔父在天有灵,想来也能含笑九泉了,你们兄弟总算没给他老人家丢脸。为兄也对得起叔父的教养之恩。起来,快起来!带着你的人马,下去好好休息,两个时辰后,来此听命。” “是!末将告退。”二人齐声应答。 白子皓旗下,军令如山,身为士兵唯有服从。白玉辉白玉锋两兄弟,一听便知这是另有任务要安排他们去做,却并不多问,当即便转身离去。 白子皓双眼通红,却神采奕奕。 他没问白玉辉和白玉锋如何夺了晋王安排的大将领兵之权,也没问冷邪人在何处,是死是活,而是第一时间纷纷两兄弟下去歇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如今,已方兵力不如敌方。 要想守住豫州,得另寻对策,死守肯定是守不住的。一来他后方便是京城,不可能有援军。二来,渝州兵力不可动,益州兵力不会动,他只能自救。 六万兵马对抗晋王九万大军。 他要打一场更漂亮的以少胜多之战,真正让白家扬名天下,让白家在朝堂上立于不败之地!让白家成为恭王的左膀右臂!让白家从此再不受胁迫! 白子皓忍辱负重数年,心思比谁都重。 自从他主动请缨来豫州开始,这样的念头,便在脑海中徘徊了一遍又一遍,白毅曾教导他的排兵布阵用兵之道,他早已烂熟于心,渝州城外不过牛刀小试。 今夜,才是他施展手脚的关键! 东周国君信任他,让他率兵来了豫州,只为保皇位。 恭王信任他,让他率兵出战燕冲山,许是利用也未可知。 六妹信任他,却是货真价实相信他的能力!六妹让他来攻城,所以他来了。 不仅来了,还带了一支奇兵。 当初,叔父白毅含冤而死,白家飞鹰军旧部被六妹收归所有,几乎变卖所有家产,将飞鹰军旧部一直藏在某处秘密之地日夜训练,从未间断。早在他离京那日,便将飞鹰军旧部秘密安插在开赴豫州的大军之中。 与晋王、恭王达成协议,退出豫州时,他也暗中留了一手,不仅在豫州城外的五万大军中安插了白玉辉和白玉锋两兄弟,一并也将仅仅两百人的飞鹰军,尽数交给了两兄弟调遣。 晋王手下的毒公子冷邪,出身江湖,心机深沉。原本由他领军这五万人马,晋王可高枕无忧。 然后,紧要关头,谁能想到冷邪竟被夺了大权? 白子皓即便不问详情,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叔父旧部中,能人倍出,又有六妹不惜耗费巨资苦心栽培三年,如今的飞鹰军,早已今非昔比,解决一个毒公子冷邪,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故而,他并未着急问详情,待此战真正告捷之时,有的是时间让他问明详情。 如今正值争分夺秒之际,哪方早一刻休整,哪方便多一分胜算,而他白子皓要的,从来不是一胜那么简单。他要借此战立威,真正做到扬名天下,一战成名! 他要让白家飞鹰军真正重现! 于是,一道道军令传下去,一只只飞鸽放出去,无数的士兵走动,令豫州城内的气氛愈发紧张。 益州城外。 黄昏时分,一支两万兵马的队伍,出城之后直奔凉州城下,人人张弓搭箭,目标:城墙内士兵! 一通疾射! 萧和原本不予理会这区区两万人马,万没料到他们竟敢主动挑衅,还敢放箭,一怒之下,当即率军出城迎战。 遁甲在前,步兵在后,骑兵压阵。 萧和本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赶走了便是,没打算和这两万兵马真刀真枪大干,怎奈对方立时分成十个小队,四散开来,且战且退,他只得下令追赶。 追着,追着,就追到了益州城下。 待萧和反应过来时,已惊觉自己上了当。刚要退兵,却发现城墙上多了一名长身玉立的孤傲身影。 龙璟宸! 城门大开,无数将士鱼贯而出,列阵相迎。那人站在城墙之上,语气淡淡,却让人不寒而栗。 “萧将军,别来无恙。” 无恙? 他有恙好不好?萧和气不打一处来,仰头瞪着龙璟宸,恨不能冲上去打他一顿出出气,可他没这个胆量。 “恭恭恭王,那个,失礼失礼,我这就退兵。”萧和一见到龙璟宸,那真好比老鼠见了猫一般,胆子都比平日小了七分。 龙璟宸轻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萧将军兵临城下,不是要向本王宣战吗?本王正好闲来无事,不如便与将军一决胜负,如何?” “误会,这都是误会……”萧和急于解释。 龙璟宸却长袖一拂,当即扬声道:“三军听令,布阵!” “来战!” 城墙下,一名威猛的大将,骑马出列,身后是十万大军列阵以待,萧和直接傻眼。 不都说了是误会吗? 什么意思? 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这就直接要开战吗? 对方既然有人出战,萧和这边发呆,也挡不住下面的将领不服气,当即有人跨马应了上去。 “欺人太甚!我来!” “萧九,谁准你出战的?你给我滚回来!” “将军只管帮我压阵,末将去去便来。” 双方大军,各自压阵。 萧和无奈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萧九与那名威猛的大将,在双方阵前跨马厮杀,打得难分难舍。 心底却七上八下。 这位爷到底闹哪样?真要开战?可为何只派一人出战?难道说只是装装样子?听说豫州那边打得火热,这位爷为何还有闲情逸致与他开战? 难道是试探?他得小心应对才是。 萧和扬声道:“王爷,今日绝非是我主动来攻,皆因之前有两万人马在凉州城下放箭,伤人无数,我迫不得已才追赶至此。两国盟约尚在,无国主之令,萧和断然不敢轻易攻城,还望恭王殿下明辨是非。” 龙璟宸轻笑:“量你也不敢。” 第129章 夜辰vs昆奴 萧和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还得好声好气赔着笑脸,连道:“不敢不敢,那……我先退兵?” “阵前切磋,无伤大雅!”龙璟宸漫不经心道:“萧将军若有心攻城,本王也可奉陪到底。” 萧和悲剧了,哪还敢多言? 这位爷既然说了是阵前切磋,那萧和也只能当成阵前切磋。萧九不敌,战败而归,立时便有另一员将士跨马上前。对方那名猛将,倒真是勇猛过人,竟一连战败了三人。 萧和脸色黑的不能再黑,朝身后喝道:“昆奴!你去!” “是!”一人声若洪钟,应声而出。 昆奴力大无穷,一双铁锤在他手中使得出神入化,那猛将不敌,败下阵来,只得回身请罪。 “王爷,韩兴败了,请王爷治罪。” “胜败乃兵家常事,虽败犹荣,你先下去吧。”龙璟宸扬声点将:“夜辰,你去。” 随侍身侧的夜辰,闻言一惊。 白玉兰正走上城墙,听到龙璟宸竟然让夜辰出战,心里也是惊了一惊。夜辰这个名字,当初是她给取的,这小子有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怎会是那昆奴的对手? “爷。”众目睽睽之下,白玉兰屈膝行礼。 “参见王妃!”四周侍卫士兵将士也跟着抱拳行礼。 夜辰看到白玉兰,眼睛一亮,忙上前单膝跪地:“夫人!” “嗯。起来。”白玉兰看了他一眼,感觉数月不见,这小子长高了不少不说,身子骨似乎也强壮了许多。看在自己人的份上,她觉得有必要求求情。 “爷换个人前去迎战吧!夜辰不是昆奴的对手,就别让他下去丢人现眼了。” 龙璟宸回身一笑,目光灼热,长臂一伸,便将白玉兰娇小的身躯揽入怀中,语气温柔道:“你怎么来了?” “药浴时间到了。”白玉兰是来喊人的。 龙璟宸目光看向夜辰道:“夫人的话你都听到了?去或者不去,你自己决定。” 夜辰跪在地上,还没起身,闻言之下,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才豁然起身,目光坚定道:“我去!”说着不待白玉兰阻拦,便足尖一点飞身跃下城墙。 白玉兰眸中惊色一闪:“他……”何时学了轻功? 龙璟宸却已扬声道:“萧将军,本王要陪夫人前去用膳,你们且先切磋着,本王稍侯便来。” 萧和一听之下,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公然秀恩爱? 这位爷,你秀也就秀了,如今可是两军对垒,语气如此随意,态度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吗?用膳?哦,是该用膳了!不对,兵临城下,哪能就这么无视他的大军反而陪着夫人去用膳?眼下是用膳的时候吗? 萧和这个气啊! “昆奴!给本将军狠狠打!定要让东周国的将士们,见识见识我南楚男儿的本事!” “遵命!”昆奴应声,目光不善地盯死了刚从城墙上飞身而下的小屁孩,轻视之意显而易见。派这么一个身高不到他胸口的小娃娃出战,是送死来的吗? 白玉兰在龙璟宸怀中,忍不住朝城下望去,目光中有几分担忧之色,却被龙璟宸拥着走下了城墙。 妖孽走了,她自然也没办法留下观战。 龙璟宸在佳人相伴之下,回府衙去泡药浴,白玉兰忧心夜辰性命不保,这且揭过不提。 只说夜辰秀了下这几个月新学的轻功,双脚刚落地,便见对面杵着一座小山般的壮汉。 这昆奴,虎背熊腰,足足比他这小身板大三倍有余。一双铁锤,更是如臂使指,用得出神入化。 夜辰只学了轻功,外家功夫不精,个矮人小,手无寸铁,如何是昆奴的敌手?他一时也是心如擂鼓,唯恐自己小命今朝不保。但耳畔响起夫人的求情之言,立时又信心百倍。 他不能,不能让夫人看轻! 死也不能! 王爷说,先礼后兵乃东周泱泱大国风范。王爷还说,兵者,诡道也,若明知不敌便可智取…… 夜辰抱拳,行礼,道:“请赐教!” 昆奴直接扔了双锤,一根手指指着夜辰鼻子,轻蔑道:“你,送死!” 夜辰一下子恼了,虽说这是实话,可他就是不服气,手腕一翻,掌心赫然多了把匕首,二话不说便朝那根猪肠般粗的手指挥去,手法快如闪电。 “啊——” 昆奴闪避不及,当场血流如注,地面上正躺着半截断指。双军将士皆一阵哗然,没想到这小子竟是个狠人,出手狠辣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好!夜小子好样的!”李安率先叫好。 三军齐声呐喊:“好!” 擂鼓声声,声声助威,一声高过一声。 夜辰深受鼓舞,目光如炬,眼看着昆奴疼痛之下满脸怒容扑来,急忙飞身而退,堪堪避过一掌。 刚才他在城墙上观战时,距离龙璟宸很近,听得清清楚楚,王爷说此人力大无穷,但身手不够灵活,遇到这种对手,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韩兴将军乃王爷麾下一等一的大将,魁梧勇猛,弓马娴熟,深谙用兵之道,却也败在昆奴手下。 王爷当时一时兴起,问李安:“你若遇上昆奴,如何赢他?”当时李侍卫不假思索便道:“昆奴力大无穷,但他没有属下的剑快!属下若出战,十招之内必定要他性命,赢他又有何难?若是王爷出手,只怕昆奴在王爷手下走不过一招。” 王爷轻笑便没再说什么,可这番话却一字不差落入了身边许多人耳中,夜辰便是其中一人。 快?没错! 昆奴没将他放在眼里,当众将兵器丢弃在地,如此轻敌之心原本就要不得,偏偏还伤了一根手指,盛怒之下全凭一股蛮力狂扑猛打,毫无章法可言。 只要寻得机会,将手中匕首刺入昆奴心口……即可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可替王爷震慑敌军。 对,就这样办! 夜辰不爱说话,却是个耍狠敢玩命的主儿。当下便施展轻功,小身板宛如一条滑不溜秋的游鱼,东躲西藏,不让昆奴近身,却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之处。 手中匕首更是紧握,逮着机会便会出击。 第130章 阁下留步,可敢一战? 戳眼珠子! 刺心窝! 攻命根子! 不出手便罢,但凡出手招招皆攻击昆奴必救要害之处,场中只听得昆奴时不时的一声嘶吼痛喊。夜辰若不得手,便会立时抽身而退,打了半天仍毫发无伤。 李安在城墙上看得目不转睛:“好小子!够狠!对!刺他心口,趁他伤要他命!戳呀!臭小子你动作太慢了,就该直接戳瞎这大块头!喂喂,这招太卑鄙了,你小子攻哪不好,钻人家裤裆下面攻击人家的命根子,太丢脸了!这招不是我教的,回头别说我是你师傅,我可不承认有你这么没下限的徒弟。你小子给我好好打!打不赢,我就将你逐出师门。” 昆奴身受多处外伤,脖子上被匕首划过一道,差点没直接割断他的脑袋,心口处衣衫破了好几道口子,可见对方真是下了死手,大腿上裤裆也被划开一道口子,凉飕飕了,他险些就不能人道。 “你,该死!”昆仑怒急。 李安的大喊大叫声,在场所有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夜辰百忙之中,不忘抽空朝城墙看过来一眼,大喊了一句:“是,师傅。” 他神色一正,握紧手中匕首,改守为攻。 步步紧逼。 昆奴一个翻滚,趁机捡起了地上的兵器,双锤在手,双目赤红,打算要将这可恶的小子砸个稀巴烂。 铁锤威力无穷,来势汹汹。 夜辰临危不乱,灵巧一闪,人已闪到了昆奴背后,手腕翻转,匕首便直接朝着昆奴后心,用尽全力一刺。 一击即中! 噗!利刃刺入肉身的声音,发出沉闷的轻响。昆奴哇地喷出一口血,高大强壮如小山般的身躯朝前一头栽去。 鼓声停,战止。 场面诡异的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夜辰还保持着前后脚交错,反手刺心口的姿势,而他手中却已空无一物。 那把匕首,此刻正插在昆仑的后心口。 昆奴已重伤,倒地不起。 李安飞身而下,上前探了探昆奴的鼻息。 还有气……没死。 “萧将军,你们南楚国的勇士,也不过如此嘛,连我们东周一个烧火打杂的新兵蛋子都打不过,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快点抬回去吧!还有一口气,赶紧找个军医治治,兴许死不了。哈哈哈!” 李安一巴掌拍在夜辰右肩,“好小子!打得好!” 夜辰一个趔趄,身子直接瘫倒在地,苦着脸道:“师傅,徒儿快吓死了。” 李安大笑:“起来!今日你扬我国威,待我回禀王爷,定有封赏。” 夜辰却道:“徒儿不要赏赐,只想跟着师傅学好本事,将来为主子效命。” 萧和那边冲出两名士兵,抬走了重伤的昆奴。 夜辰也爬起来,软着双腿朝城门走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萧和怒不可抑,昆奴被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打败,简直是南楚国的奇耻大辱,他今日势必要扳回一成才行:“我军何人还可出战?” “末将萧七请命。” 萧七乃是萧家的高手,武功尤在萧九之上,在南楚国内罕见敌手,擅长用剑。 萧和看了看他,点头:“去吧!” “末将领命!” 萧七人在马上,却忽然一个旋身,足尖在马背上一点,借力凌空而起,手中宝剑噌地一声出鞘。 “阁下留步,可敢一战?” 萧七针对李安,若是能打败了夜辰的师傅,也能一雪前耻。萧七的如意算盘打得甚好,李安又岂是胆小懦弱之辈? “你要和我打?好啊!来!” 二人皆是用剑的高手,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萧七身手果然不弱,一套剑法如行云流水般,招招凌厉,李安平日难逢敌手,今日遇到一个,倒也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二人身影在半空中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舍,倒让围观的双方将士,看得眼花缭乱,夜色中分不清谁是谁。 这一战,打了许久,也未分出胜负。 龙璟宸药浴之后,本打算回城墙上观战,白玉兰却不许,寒着脸道:“吃饭,睡觉,好好养病。” “兰儿,本王无碍的。”龙璟宸很无奈。 白玉兰道:“爷若是想让我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大可不遵医嘱。爷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我担心也是多余。哪天爷若是真的一命呜呼了,我正好可以改嫁。” 改嫁这个词一出口,龙璟宸立马黑了脸。 “你敢!” “你,这辈子,绝不可能有改嫁的机会!” “放心,本王死不了!” 白玉兰这才笑了,扯着龙璟宸的衣袖,撒娇道:“那爷就好好吃饭,早点睡觉,我替爷去城墙上盯着萧和,他若真敢攻城,爷再出面也不迟。” 龙璟宸难得见到白玉兰这副小女儿态,立时没了脾气,一把将她抱住,无声叹息。 “好。” 二人在房中腻歪了半天,眼见龙璟宸用了晚膳,乖乖躺在了床榻上,白玉兰为他盖好被子,看他闭眼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出了房门。府衙里里外外有重兵把守,她并不担心。 一路出了府衙,登上城墙。 夜幕中,下方两个身影,在两方阵前打得如火如荼,颇有几分半斤八两的意味。 芍药小丫头随行,叽叽喳喳将夜辰的战绩正说给白玉兰听,末了还总结道:“真没想到,跟着李侍卫学了几个月武功,夜辰竟能以一己之力打败南楚国第一勇士昆奴。平日里真是小瞧了他。” 白玉兰咂舌:“这小子,亏我还替他求情,竟是白担心一场。他人呢?” 芍药噗嗤笑道:“他呀,一匕首刺入昆奴后心窝,听说事后吓得腿软,这会指不定躲哪哭呢。他今日可是第一次杀人,也不知道那昆奴受此重伤,能不能保住性命。” “一匕首刺入后心窝?也真是心狠手辣!”白玉兰撇了撇嘴,举目望去,不耐烦道:“李安这家伙,打算打到何时?芍药,去,吼一嗓子,让这家伙赶紧结束回家吃饭。” 芍药应声,忙跑过去趴在城墙上,双手做喇叭状,扯开了嗓门,大吼:“李侍卫,王爷喊你回家吃饭饭饭饭——” 李安身影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高空。 第132章 萧将军可敢与我一较高下? 白玉兰朝萧和走去,萧和人在马上,吓得不轻,声音都打了结:“别别……你你你……别过来。” “咦?萧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是你命人将我抓来的吗?小女子主动上前,还有错了?你怕什么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身一人,又岂会是你的对手?” “你你你你你……你有……有有有毒……” “毒?”白玉兰无辜地眨眨眼,摊开双手,又甩了甩空荡荡的双袖,甚至很滑稽地上下跳了几下,才道:“小女子孑然一身,一没带兵器,二没藏药瓶,哪来的毒?” 萧和也很是疑惑不解,萧七正盘膝驱毒,更懵了。适才,这女子的确连动都没动一下,可他的确中了毒。 这毒究竟是何时所下? 他又是如何中的毒? 这个问题像是一个谜团,不仅想不通,也让萧和和萧七再也不敢小瞧这位明明满口胡言乱语却句句在理的女子。 白玉兰又朝前迈了一步。 萧和吓得大喊:“拦住她!快拦住她!别让她过来!” 白玉兰一愣,止步,仰头打量着马上的萧和,很是疑惑道:“萧将军这么害怕做什么?难不成小女子还能吃了你?来来来,你下来,我们好好沟通沟通。你骑在马上,我得仰着头,很累的好吗?” “我,我,我下来可可可可以,你你你……”萧和一狠心,道:“你先退后!十步!不!五十步!” 白玉兰很不厚道地噗嗤一声乐了。 “萧将军原本打算抓我当人质的吧?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要知道,我落单的机会可不多,错过今夜,你可能一辈子再也找不到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你确定要让我退后?小女子我可都主动送上门来给你当人质了呢!” 萧和面色惨白,道:“谁,谁知道,你你你你把毒药,藏藏藏藏在何处?你快退后!本本本将军,不抓你便是。” “唉,可惜,”白玉兰一脸遗憾,道:“小女子真替萧将军感到可惜,多好的机会啊!” 萧和嘴角狂抽,真想掉头走人。 白玉兰这才慢悠悠转身,一步一步朝后走去。在她身后,芍药正飞奔而来,再后面,无数的将士正骑马飞驰赶来相救,却半途一个个愣在马上。 什么情况?刚把人抓了,这就把人给放了? 他们这是去救呢? 还是,原地待着不动呢? 白玉兰抬起手臂,挥了挥手,才道:“都回去!我和萧将军正打算促膝长谈,以促进两国友好盟约,你们跑来瞎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去。” 众将面面相觑,不敢走也不敢再前进半步。 白玉兰走至大约五十步外,才停下,转过身来,眼见着萧和已翻身下马,瞧他吓得竟是直接从马背上滑下来的,惹得她又是一阵娇笑连连。 “呵呵呵……听说南楚国乃是马背上夺得的江山,萧将军身为三军主帅,怎么下个马也如此狼狈?别怕别怕,你瞧,小女子这不是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退到五十步之外了吗?” “恭,恭王妃,你究竟意欲何为?”萧和强自镇定。 白玉兰这才正色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萧将军早这般识趣,萧七将军何至于身中剧毒?” 萧和面沉如水,忍气吞声道:“多有得罪,还请王妃赐解药。萧某给王妃赔罪!” “解药嘛,不急。”白玉兰道:“想必萧将军定然也知道,我家王爷身子骨每逢冬季便会寒疾复发,可是圣命难违,如今我堂兄和晋王在豫州城外对战,王爷不便派兵增援,只能想了此下下策。” “王妃此言何意?”萧和一头雾水。 白玉兰道:“那我就直言相告了,希望接下来的数日,萧将军驻扎城外,假意攻城,实则与我益州大军演一场戏,切磋切磋兵法,不知萧将军意下如何?” “演戏?切磋兵法?如何演?如何切磋?”萧和道:“莫非还像今夜这般,一对一比试不成?” 白玉兰笑得狡黠:“今日你我便约法三章,明日开始,清出场地,双方各出三万兵马,一方布阵,另一方来破,就当是一次阵法演习,直至分出胜负为止。萧将军可敢与我一较高下?” “你?你懂兵法?”萧和满脸惊讶。 白玉兰谦虚道:“略懂。” 萧和沉默了片刻,才道:“听闻恭王妃乃白毅将军之女,正所谓将门无犬女,如此也好,本将军便向王妃讨教一二。好!我答应了!” “多谢!”白玉兰转身便走。 “喂,解药!” “稍后自会奉上。” 萧和目送那一袭白衣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里,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白家女儿,莫非真懂兵法? “小姐,刚才奴婢差点被你吓死。太冒险了!万一小姐有个好歹,奴婢该怎么活?小姐下次千万别再吓奴婢了。”芍药挽着白玉兰,一路走一路后怕。 白玉兰笑道:“哈哈,你可是孙神医把手教出来的得意弟子,纵然医术比不上沈大哥,可用毒之术却出神入化,怎么?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一想到闽南山林中那些蜘蛛、蜈蚣、蝎子、蟾蜍之类的毒虫猛兽,芍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面色更白了三分。 “奴婢还不是被小姐你给逼的?” 芍药苦着脸道:“那些毒虫毒蛇太可怕,奴婢看一眼就感到浑身不舒服,偏偏小姐还逼着人家去学。小姐,奴婢能不能不再跟着孙神医学这用毒之术了?奴婢可以像夜辰那样,跟着李侍卫学武。” “不可以。” “啊?为什么?小姐你偏心,夜辰可以,奴婢为什么不可以?” 在益州府衙这段时间,芍药经常跑去看夜辰等人练功,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跟他们那帮小子切磋一二。李安虽然每次都会奚落她,可也教了她不少招式。 芍药更希望像夜辰那般,跟着李安学武功,她觉得练好了武功,她就能保护她家小姐。 白玉兰没好气道:“夜辰是男儿身,你一个女儿家,舞刀弄剑的不适合你。” 第133章 白玉兰的心思 “可是,小姐不也是女儿家。” “你能和我比吗?”白玉兰失笑道:“你家小姐我天赋异禀,根骨奇佳,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别管什么剑法招式,我一看便会,你行吗?” “我……”芍药低着头咬着唇,说不出话来了。 她家小姐这话倒也不假!她从小跟着小姐一起长大,小姐的确是看一遍就会,偏偏她看了很多遍暗地里也下了许多功夫,却没有她家小姐那般的天赋。 难道,她真的不适合舞刀弄剑? 白玉兰眼见着小丫头情绪低落,忙哄劝:“芍药,你也别灰心,俗话说的好,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你呢,资质是差了点,但也不是无药可救。” “小姐……” 芍药抬眸,眼眶中含着泪,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她家小姐那般夸自己,却这般贬低她,丝毫不考虑她那不堪一击的自尊心。 这样真的好吗? 白玉兰大笑,心情极好,语气一转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用毒之术嘛,能杀人于无形,刚才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孙神医的‘阎王愁’,就连萧七那样的高手也躲不过,若非他及时自封心脉,今夜必定命丧当场。” 芍药一想,频频点头道:“对呀对呀,没想到那老头的毒药,竟真的如此厉害。” “所以呀,以后你得好好跟着孙神医学习毒术。”白玉兰语重心长道:“孙神医出自药王谷,药王谷享誉江湖数百年,绝非浪得虚名。如今你得遇名师,却还不思上进,真是枉费了当初在闽南山林中我让你拜师学艺的一番苦心。” 芍药心头一慌,忙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婢真的用心学了,真的!孙神医教的毒经奴婢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毒药配方也都熟记于心,就是……就是害怕……” 这话倒也不假,芍药自跟了孙神医之后,的确十分用功,如何辨认哪种毒药,如何制毒,如何解毒,皆已学了十之七八。 “怕什么?”白玉兰想起孙神医提起芍药学习的进度,就是一阵唉声叹气。 芍药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怕蛇……” 怕蛇? 白玉兰一想便明白了,原来这丫头是上次在闽南山林遇险那次,有了心里阴影吧? “蛇有什么好怕的?”白玉兰说这话时,自己忍不住抖了抖,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改天,改天我让李安捉几条蛇来,你家小姐我亲自盯着你,杀蛇!咱们给王爷泡酒补身子。” “啊?”芍药倏地一惊:“小姐你不是说真的吧?奴婢不要,奴婢不敢……” “走啦!回去睡觉!”白玉兰回头又道:“哦对了,记得等会去找孙神医拿‘阎王愁’的解药,派人给那萧七送过去,别真毒死他,不然萧和会找我拼命的。” “知道了,小姐。”芍药追上去,求饶道:“别让李侍卫捉蛇了吧?奴婢保证跟着孙神医好好学。” “不行!这人呢不能有弱点,你连蛇都怕,毒术怎么可能学得好,学得精?有弱点就要想办法克服,逃避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白玉兰一锤定音,芍药只剩下哀嚎。 回到府衙,后院主房。 室内燃着炭盆,一扇窗半开着透气,外面有层层守卫,房内床榻上龙璟宸睡得正沉,连白玉兰走进来也没反应。 药浴时,孙神医多加了一味药。 这药,有助于安眠,可以令人一觉睡到天亮。白玉兰知道龙璟宸最近都没睡过一日好觉,别人劝他根本听不进去,这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她坐在床边,打量着沉睡中的他,脑海里浮现出昨夜的一幕幕:他亲了她,吻了她,可到最后他并没有……是顾虑她尚未及笄的缘故吧? 他们虽名分早已定下,但她距离及笄之期尚有大半年。他待她这般用心,她又该怎么做才能两全? 灭国血恨! 冤死之仇! 这桩桩件件血案……和他又怎会没有半点关系?西夏国的覆灭,乃南楚东周两国联手,以前的南楚誉王,如今的南楚国君,轩辕昊,是她的杀父仇人之一毫无悬念! 龙璟宸呢? 东周国恭王,他又在这场阴谋算计与杀戮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前世的温瑜,会在皇宫中被人设计身死?一个个谜团,在白玉兰脑海中徘徊,久久挥之不去。 对于龙璟宸的付出,她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对于家仇国恨,她更没办法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内心要承受的煎熬与痛苦,世上又有几人能懂?她可以不计较前世温瑜之死,那是她的命数避无可避,但灭国之仇她如何能忘?如何能置之不理? 她死而复生,这一世,活着就是为了复仇! 这一点,自始至终不曾改变。 龙璟宸…… 这一世你我既成了夫妻,若你不负我,我便许你一世!若有朝一日,查出证据,你与覆灭西夏国有关,我定要你、连同整个东周皇室一起为我父皇陪葬。 白玉兰倏地一挥衣袖,熄灭了房中的烛火,转身离去。明日要和萧和兵士演习,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夜色漆黑如墨。 豫州城墙某处,一道道绳索抛下,紧跟着无数道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顺着绳索而下。 聚齐人数,随之离去。 晋王的九万兵马就在豫州城外,扬州、并州援兵六万赶来时必定带来了为数不少的军资、粮草。白子皓要打响白家的威名,首要,便是毁了这批粮草。 白玉辉、白玉锋两兄弟,带着两百人出城,今夜奉命烧毁敌方粮草。 两百人,对比九万兵马,无疑于前去送死! 子夜时分,万籁俱静。 两百余人朝着晋王大军驻扎地飞奔而去,夜色中依稀可见,这群人皆夜能视物脚步轻盈,显然都是高手。外穿黑色夜行衣,领口和袖口处,皆绣着同样的图案。 飞鹰军。 这是白毅将军生前的飞鹰军特有的标识,是白家军中的先锋军,曾随着白毅将军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只可惜,飞鹰军自白毅将军蒙冤而死后便被消失不见,听说死的死,残的残,只剩下一些旧部下落不明。 第134章 飞鹰军 白毅能培养一批锋利如刀的飞鹰军。 白玉兰又怎会不能? 收拢旧部,提拔新人,精挑细选,日夜苦练,蛰伏了三年,这一批的飞鹰军人数虽只有两百人,能力却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白毅将军手下那批所向披靡的飞鹰军。 飞鹰军,从来只效忠白家,而非东周皇室。 世人若知道,白玉兰当初做这一切时,年仅十余岁,不知又会多惊讶。身为白家嫡系子孙,白子皓、白玉辉、白玉锋自然知道飞鹰军的存在。 如今,飞鹰军在白家兄弟手中,必定重振威名。 白家势必再度崛起! 身为白家儿女,这样的信念,从来不曾动摇过。白家的荣耀,白家的冤屈,白家的战功,白家的未来,才是他们每个人苟且偷生的唯一动力! 这种信念,这种默契,唯有白家人才懂。 白玉辉白玉锋二人带着两百飞鹰军,秘密潜行,很快便来到了晋王大军驻扎之地。驻地外围时不时会走来一支支巡逻兵,人数不多,每支队伍大约有五十来人。 两百对五十,人数上占了优势。 但打战可不是这么算的,若白玉辉贸贸然出手,惊动了巡逻兵,一旦有人呼救,势必会惊动晋王九万大军,那他们就真的成了前来送死的。 要将这巡逻兵拿下,得另想办法。 白玉辉白玉锋正在绞尽脑汁苦思对策,飞鹰军中忽有一人抓来了一只野猪,抬手便扔了出去。 “什么人?出来!” 巡逻兵立时闻声望来,吓得白玉辉和白玉锋忙缩回了林中,唯恐被发现了行踪。 “头儿,是只野猪,脚上还受了伤。” “野猪?哪跑来的野猪?” “头儿,要不咱们把它烤了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当值期间擅离值守,你们就不怕军法处置?” “嘿嘿,头儿,留两个人杀猪烤肉,若是上头问起就说他们两个闹肚子。咱们继续巡逻,待会绕一圈再回来时,正赶上兔肉烤得香喷喷的,这天寒地冻的多少也能打打牙祭,误不了事。”有士兵怂恿。 行军打仗餐风露宿乃是常事,士兵们忍饥挨饿更是家常便饭。扬州并州的六万兵马,日夜兼程赶来支援,晚饭都没吃饱,大部士兵还能去补个觉,他们这些人却倒霉的被分派来值夜守卫,这一圈圈走下来自是饥肠辘辘,经不起这只野味的诱惑。 那头头想了想,便被说服了,临走之前还交待了一句:“去去去,到那边林子里去,躲远些,别被人发现。” 两名士兵拎着野猪便钻入了密林之中。 飞鹰军中立时有两人猫着身子,尾随而去,从背后一步步靠近,距离三步时猛地扑上去。 左臂一绕,捂嘴! 右手出击,割喉! 手起刀落,够狠够快。 然后,轻轻将人放倒在地,双手在一具尸体上摸来摸去。 扒衣服。 白玉辉白玉锋二人看得目瞪口呆,对二人这种扒死人衣服的举动,简直不忍直视。 “二公子,三公子,解决了。” 一小子拎着野兔上前,手里还拿着一套刚扒下来的军装。白玉辉嘴角一抽,缓缓站起身,认出这就是刚才一言不发就自作主张将那只半大不小的野猪扔出去之人。 “丁十三!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丁十三,正是那小子的名字。当初白玉兰要给这么多人起名字,很是发愁,后来便想到一个办法:她写了天干地支的字条放入一个木盒中,让他们每个人随意抽取,抽到哪个字就以哪个字为名。抽到同一个字者,便按数字依次排,如丁字,丁十三便是第十三个抽到这个字的人,故而得名。 其实他们可以用自己原本的名字,白玉兰并没有特意要求他们改名,但飞鹰军内有规定:入飞鹰军,则为白家家奴,誓死效忠白家。 丁十三,是飞鹰军中一个人的代号! 丁十三,也是一个名字。 但他本人并非姓丁,真实姓名,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本人和白玉兰知情。自他成为“丁十三”那日起,就已经抛弃了以前的本名,将这个名字印在飞鹰军的名册之上,牢牢刻在他自己心里。 丁十三嬉皮笑脸,三两下便将野猪开膛破肚,眼睛却都不眨一下,说道:“时间不多,快点换衣服,一会那批人就回来了。” 白玉辉看着半张脸都染着血的丁十三,再看一眼他手中那只被开膛破肚的野猪,一个没忍住,便转身呕吐起来。 “你,你……离我远点,呕……” 不是人,太他妈不是人了! 这小子那双手刚杀了人,又摸了半天死人,他宰杀的猪,谁能有胃口吃的下去?看一眼都觉得倒胃口好吧! 白玉锋哈哈大笑,道:“好你个丁十三!这衣服是你扒下来的你换上便是,没人跟你抢。你快别刺激我二哥了,他一个自小到大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可受不了穿死人的衣服。” 丁十三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心底憋了一句:二公子真不中用! 这边,捡柴,架火,烤肉,手脚麻利。 那边,之前那支巡逻兵晃了一圈折回来时,便被空气中飘散的诱人肉香给引了来。 五十人饿狼一般,朝火堆旁冲了过来。 人人馋涎欲滴。 那只野猪别看个头不大,可也不小,足够他们五十来人打打牙祭的。闻闻,这香气,真的是格外诱人! 飞鹰军早已潜伏在四周,不待五十人冲到火堆旁,便一涌而上,兵器出鞘,匕首、钢刀、利剑、箭矢……看准目标,一击致命,杀人的手法花样百出,对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一个个成了死人。 捂嘴,撂倒。 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紧跟着之前的一幕幕便再度重演,白玉辉眼睁睁看着这群小子疯子般抢着冲上前,扒死人的衣服,有人抢了头盔,有人抢了盔甲,有人抢了战袍,就连死人的靴子也没放过,几乎可谓是当场将五十人洗劫一空。 同为东周士兵,无论是白子皓的兵还是晋王的兵,士兵们的衣着兵器本来就没多大区别。 第135章 杀手锏 飞鹰军行动迅速,没多久便改头换脸,化身成了晋王麾下的兵。只是落在白玉辉眼里,有些不伦不类。瞧那只抢到一双靴子的,难不成就打算这样混入敌军大营? “胡闹!抢什么?全部脱下来!” 白玉辉寒着脸一声令下,众人这才收了玩笑之心,立马听命照做。五十套敌军士兵的盔甲整整齐齐摆在地上,白玉辉脸色这才回暖了三分。 挑选了五十人,换上。 白玉辉十分纠结地看着白玉锋,道:“三弟,委屈你穿一回死人衣服吧!哥哥我实在是……” 白玉锋二话不说拿起地上的衣服便套在了身上,笑道:“我可没二哥那么多忌讳。我去便是!二哥何需如此为难?” 白玉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郑重其事道:“敌营那可是龙潭虎穴,九万驻军非同儿戏,此去危险重重,你务必小心,只要找到粮草所藏之地即可。” “二哥放心吧!我在军中这大半年也不是白待的。二哥等我的好消息便是。走啦!” 白玉锋乔装成那头头的样子,领着五十人钻出林子,若无其事大摇大摆的继续巡逻。 实际上,五十人皆暗自留心,查找粮仓所在。 好在夜深人静,即便迎面遇上别的巡逻队伍,也无需交通沟通,错身而过便是。绕了两圈,白玉锋发现三个可疑之处,皆有重兵把守,其中一个极有可能就是粮仓所在。 白玉锋有些犯愁,三选一,是个难题。 若是蒙错了,他们一行五十人今晚说不定都要折在这里。三处皆有重兵,要如何才能确认粮仓的准确位置? “丁十三。” “在。” “粮草究竟藏在哪?你可看出来了?” 丁十三道:“甭管藏哪,三个地方一起烧。” 白玉锋一巴掌打在丁十三后脑勺上,压低声音道:“出的什么骚主意?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火还没烧起来,我们就成了晋王大军的刀下亡魂。” “嘿嘿,三公子瞧咱们的吧!” 丁十三说着朝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五十人,很是默契地兵分三路,潜过去,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之后,很快便各自折回。丁十三一个手势之下,众人速速撤离。 只是留下了三人,负责点火。 白玉锋来不及多问,便被强行带走。四十多人刚离开不久,身后便猛然想起一声轰响,地动山摇般声势惊人。 一声!两声!三声! 轰—— 火势骤然大起!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敌军阵营内乱成一团,那三人趁乱脱身。 白玉锋回头一望,大吃一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动静,莫非是山崩?不可能!此地乃是平原,又怎会山崩?” 丁十三神秘一笑,并不解释。 众人也都潜伏起来,只等留守的三位兄弟平安折返后,才拖着一头雾水的白玉锋,前去与白玉辉会合。 任务完成的如此顺利,未伤一人! 白玉辉和白玉锋皆有些难以置信,需知对面敌营驻守着九万大军呢!他们仅凭区区五十人便烧毁了对方的粮草?看这冲天的火势,不仅全身而退,还一击即中。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白玉辉惊愕:“怎、怎么做到的?” 白玉锋茫然摇头:“二哥,我也不知道啊!你问丁十三。” 丁十三主动回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六小姐的!每年秋季,我们都会被分派到京都各个大户人家,负责养猪、喂马、刷马桶,干的都是这些又脏又累工钱却不低的脏活。” 白家两兄弟点点头,这事他们多少知道点。可这和今晚火烧晋王大军的粮草,有何关联? “当初六小姐说这是为了让我们自食其力,毕竟养着飞鹰军那么多人开销可不小。” “然后呢?”白玉辉催促。 “工钱归我们自己,但六小姐交待了一件事,每个人必须做到。那就是在猪圈、马厩和茅房附近的墙角,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白玉辉急问,脑子转了转,恍悟道:“难道刚才的山崩,是这种东西弄出来的动静?” 丁十三忙拍马屁:“二公子真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通。不错!此物名唤硝石,它原本覆盖在地面或墙脚,俗称地霜。将这种土块收拢于桶内,加水浸泡,熬煮后晒干,就是此物,可开山裂石,威力巨大,世间罕见。六小姐说,这是飞鹰军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白玉锋瞪眼:“那你还用?威力如此之大,万一被晋王得了去……” 丁十三道:“三公子放心,此物一旦使用,便会随着火势付之一炬,很难寻到半点蛛丝马迹,兄弟们办事牢靠着呢!这可是咱们飞鹰军的杀手锏!” 白玉锋顿时没了话,只能干瞪眼。 这个世界,硝石尚未问世,故而连烟花都不曾有,逢年过节顶多就是点几盏花灯罢了。至于白玉兰为何会懂得利用硝石,这个问题,恐怕只有见到她本人才能得到答案。 丁十三道:“任务完成了,敢问二位公子,我们是回去复命还是冲进去大杀四方?” 一说大杀四方,这群人都显得兴致高昂,一个个眼睛闪闪发光,像一群等待觅食的狼崽子似的,看得白家两兄弟眉眼直跳。 “杀什么杀?” 白玉辉一个巴掌拍过去,怒道:“别整天只知道杀杀杀,你们是飞鹰军,不是侩子手!晋王大军的粮草已烧,大将军明日自会有所行动,我们还有别的任务。” “什么任务?” “切断晋王后援,瓮中捉鳖。”白玉辉言简意赅。 丁十三摸着脑袋道:“二公子,您能说得再明白些吗?我有听没有懂。” “简单说就是,不让扬州并州再送来粮草支援晋王,咱们将军打算和晋王正面打一场硬仗,联合渝州五万兵马,瓮中捉鳖,定要让晋王的九万兵马有来无回。” “呀!咱们将军好大的野心!这是要包饺子呀?” “少废话,”白玉辉道:“我没想到火烧粮草会进行的这么顺利,正好天色未亮,我们抓紧时间绕到晋王大军后方,找地方潜伏起来,若是扬州和并州有粮车经过,一次字:杀!” “是!”众人齐应。 “走!” 一行两百余人,很快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第136章 白玉兰布局 当夜冲天的火光,豫州和益州,站在城墙上自然都看得一清二楚,白子皓很欣慰,自是高兴万分。 白玉兰深夜正在看三州的地域图,闻讯后,情不自禁勾了勾唇,道:“飞鹰军竟然来了?如此也好,养兵三年,也该拉出来练练手了。堂兄要让白家重振声威,我身为白家女儿,又怎能不尽一份心力呢!” 益州…… 豫州…… 凉州和渝州、幽州和冀州。她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地域图上,一路划过,若有所思起来。 堂兄派飞鹰军烧了晋王大军粮草,难道是打算……他可真敢想!就他城里那几万兵马,如何是晋王九万大军的对手?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再丢了豫州城才好。 白玉兰无奈苦笑,他这位堂兄啊,可真的是个胆大包天的主,一到了战场上他就成了脱缰的野马,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 渝州守军只五万…… 若再加上豫州的兵力,倒是能和晋王大军大战一场,可渝州不可能五万兵马全部出动,总要留一部分士兵守城才行,那么可调动的兵力也就只有两万上下。 若是和晋王大军硬碰硬,堂兄势必吃亏。 除非堂兄另有对策…… 粮草? 白玉兰猛然眼前一亮,恍然大悟,虽和白子皓相隔百里,却心有灵犀一点通,瞬间明白了他的布局和意图。 “来人,去请韩将军。” “是,夫人。” 一名士兵应声而去,不多久便见韩兴满脸疑惑匆匆赶来。亏得白玉兰在前院议事厅,若在后院,这深更半夜的,韩兴可不敢贸然只身前来,总得避嫌不是。 “末将参见王妃。” “韩将军不必多礼,请坐。”白玉兰抬手冲茶。 “不敢,不知王妃深夜召末将前来,所为何事?”韩兴站着没动,语气生疏而客气。 “喝茶。” “多谢王妃。” “是这样的,我和萧和约法三章,自明日开始,双方各出三万兵马,比试一番。”白玉兰直言不讳。 这事虽是今晚不久前发生的,但益州将士没几人知情。韩兴听闻,面色微变,沉默着没开口,他心知白玉兰既然命人唤他前来,又说了这番话,肯定还有下文。 “韩将军,想必你已明白我的意思。明日这场比试,我打算让你率军出战。” 韩兴眉眼一跳,道:“末将只是一位参将,恐有负重托。王爷手下文臣武将能人无数,还请王妃另请高明。” “韩将军这么快就拒绝,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末将不敢。” 白玉兰瞧着此人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模样,忽然笑道:“参将只是从三品,且是外放官职,比不得京官。我记得,王爷的贴身侍卫李安乃是皇宫一品侍卫,韩将军连一个侍卫都比不上,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没有出头之日吗?” 韩兴低着头,双拳紧握,没吭声。 白玉兰很是欣赏此人的沉稳,又道:“眼前就有一个立功的机会,摆在你面前。韩将军若是同意率领三万士兵攻打幽州,一旦城破,我必定让王爷上折子为你请功,届时韩将军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韩兴猛地抬头,错愕道:“攻打幽州?” 白玉兰含笑点了点头,证实他没听错。韩兴一时神色莫辨,沉默了好半天。白玉兰并不着急,只是那么静静看着他,等待他的最终决定。 “好!末将听凭王妃差遣。”韩兴终于做了选择。 高官厚禄,对一个长期外放的武将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白玉兰心知肚明。 故而,她一点也不惊讶韩兴会做出这种决定。 “韩将军可要想好,此战,若胜了自然是高官厚禄等着将军,可若败了,极有可能会丢了性命。”白玉兰提醒,道:“燕冲山,乃是北燕国的名将,颇有谋略,善用兵法。” 韩兴身为武将,焉能不知此人?但他却道:“末将明白,多谢王妃提醒。” 白玉兰鼓励道:“不过,上次在渝州城外,此人中了我堂兄的埋伏,损兵折将,幽州城内守兵不过四万之数。韩将军率兵三万,萧和也会派三万人马,与你一同攻城。哪方先夺得幽州,便算哪方胜出。” “是,末将领命。” “还有一点,”白玉兰又道:“豫州战事紧张,为了让堂兄没有后顾之忧,渝州不可失。若,幽州和渝州二者必须舍弃其一,韩将军会如何选择?” 韩兴眼中写着惊讶,沉默了半晌,才道:“夫人之意,莫非是让末将假意攻打幽州,实则防止燕冲山攻打渝州?” 白玉兰赞道:“韩将军果然慧眼如炬。” 韩兴心神一震,忙道:“末将绝不会让燕冲山有可乘之机。” “很好!守住渝州,便是守住了豫州。这份功劳虽比不上收回幽州那么大,可也不小。事后,朝廷自会论功行赏,这点不用我多说了吧?” “末将只求有立功的机会,至于如何封赏,但凭王爷做主,末将绝无二言。”韩兴急忙表忠心。 白玉兰失笑道:“你家王爷如今身子骨不太好,只适合静养,你要真想立功,改日我可以将你推荐到我堂兄帐下。王爷喜静,而我堂兄好战。” 韩兴躬身道:“威武大将军,乃是我东周战神白毅将军亲自教导,弓马、箭术、兵法,尽得白将军真传,末将慕名已久,只是无缘得见。若有机会在白将军麾下效力,末将自是求之不得。” “韩将军,你这么快就背叛王爷,不太好吧?”白玉兰挑眉。 韩兴却道:“何来背叛之说?威武大将军效忠的不也是王爷吗?何况白将军还是王妃的堂兄。” “你倒是看得通透!”白玉兰笑骂。 韩兴郑重其事道:“多谢王妃提携之恩,韩兴没齿难忘。” 白玉兰随意挥挥手道:“言重了,我提携你,也是因为今晚王爷让你出面与萧和的人比试。王爷有心提拔你,我也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韩兴忽然单膝跪地道:“请代末将谢过王爷大恩。” “快起来。” “多谢王妃。” 第137章 渝州不可失 “这份三州地域图,你先看看,幽州有燕冲山,只怕易守难攻。而且,还有一个坏消息得提前告诉你,北燕国丞相慕容德,数日前已秘密调集五十万兵马,打算前来攻打我东周。算算时日,大约七日便可抵达边境,不可不防。” 韩兴大惊:“王妃这消息可靠吗?王爷可知情?若真如此,我东周国如今内忧外患,岂不危矣?” “攘外必先安内!” “所以……” “为长远计,渝州绝不可失!” 韩兴听到白玉兰这番话,内心愈发重视,忙道:“末将誓死保卫渝州。” 白玉兰叮嘱道:“豫州若战事有变,渝州守军定会前去支援,一旦渝州守军被调走,便是你大展拳脚的机会。七日内,守住渝州,联合萧和的三万兵马夺下幽州。若是人手不足,以守住渝州为要,幽州可暂时让给萧和,但你一定要助萧和夺下幽州。哪怕北燕国五十万大军压境,也不能把幽州留给燕冲山。” “是,末将领命!” “你去吧,益州十万大军你尽可随意挑选精兵强将。萧和肯定不会亲自带兵前去,萧七此人剑术精湛,极有可能他会去,你多加小心,回头我让人给你准备些无色无味的毒药,以防万一。” “是,末将这就去点兵。”萧和躬身退下,临走随手拿走了那张三州地域图。 白玉兰派人传话给萧和,言明明日比试内容为:第一场比试,攻打幽州。黎明时分,两军各点三万兵马,一起出发,以七日为限。 且不说萧和如何安排部署,只说白玉兰这边离开议事厅,便直接去找孙神医,讨要无色无味的毒药,连夜派人给韩兴送去,并叮嘱了药效和用法。 忙完这些后她又亲自去了厨房,做饭那就别想了,她自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只能吩咐一声让厨娘做些养胃滋补的药膳。 回到后院时,天才刚蒙蒙亮。 李安十分尽责地守了一夜,白玉兰见他杵在房门口,双手抱剑,闭着双眼假寐。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猛地睁开眼,双目如电般朝她这边看来。 “夫人!”李安上前行礼。 “王爷可醒了?” “回夫人,还没有。” “嗯,今日你派人去城外林子里抓几条蛇过来。芍药怕蛇,你看着她,什么时候她有胆子亲手杀一条蛇,再让她到我跟前伺候。还有,让夜辰他们几个,去找韩将军报到,就说是我的意思。”白玉兰交待完,才推开了房门。 “抓蛇?”李安愣了下,忙道:“是,夫人。” 白玉兰进去之后,房门便在李安面前关上。没多久,便有一位侍卫前来,附耳对李安说了些什么。李安听后,眉头皱了好半天,才挥手让那名侍卫退下。 韩将军在点兵? 夫人派韩将军带兵三万,去攻打幽州? 这是和萧和的比试? 李安觉得夫人此举太过儿戏,这么大的事,他还是等王爷醒来一一回禀之后,让王爷定夺吧。 龙璟宸一夜好眠! 醒来时,发现身边多了一人,他丰润的唇瓣,立时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的爱妃,他的女人…… 原来还有嘴硬心软的一面! 为了让他睡个好觉,竟敢在药浴中动了手脚,让他从昨晚晚膳之后一直昏睡到现在才醒。 给他下药,这胆子也真是太大了! 龙璟宸微微侧身,单手支撑,打量着睡梦中的女子,只觉得数月不见,她变了许多,个子长高了,眉眼长开了,胆子更大了,对他也多了些许用心,如此看来他倒是因祸得福。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鼻尖。 睡梦中的她,浑然不觉。 他微微一笑,心情极好。只愿,余生每一个清晨,都能看见她沉睡的容颜,便已心满意足。 兰儿的生辰是六月初九。 虽还有大半年,她才到及笄之龄,可龙璟宸半点也不着急,反而心里只剩下隐隐的期待与说不出的欢喜。 “爷?” 李安听到了房中的动静,轻轻敲了敲门。龙璟宸这才收回视线,转身下了床榻,披衣走出房门。 “何事?” 李安忙将侍卫的话低声说了一遍,末了便等着自家爷的吩咐,对于自家夫人如此擅作主张的行为,不做半句评论。 旁人不清楚,他这个贴身侍卫可是一清二楚,他家爷对夫人那真的是恨不能宠上天,只不过他家爷心思藏得深,旁人没他看得清楚罢了。 “哦对了,厨娘刚来了两趟,问爷何时醒,说是夫人亲自到厨房吩咐她做药膳,要给爷进补。” 龙璟宸眼睛亮了下,口中却道:“你去找白大人,让他带着本王的手谕,随韩兴一起出发。擢升韩兴为益州总兵,可调动益州渝州兵马,准他权宜行事。” 李安眉眼狂跳。 乖乖! 从一个从三品参将,晋升为正二品总兵。这可是连跳三级啊!和他这一品侍卫,也仅仅只差一个阶品。 韩兴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李安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倒并非羡慕韩兴连跳三级,他羡慕的是韩兴这个大老粗,怎就得了夫人的青睐? “药膳也送来吧。”龙璟宸又吩咐了一句。 “是,属下这就去。”李安回过神来,忙应声而去。 龙璟宸回了房后,便去屏风后更衣。没多久,侍卫送来了热水和药膳。他洗漱后便坐在桌边一口一口吃着,温柔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床榻上那熟睡的女子身上。 真真是,怎么也看不够。 恨不能一双眼睛从此黏在她身上,她竟会特意吩咐厨房,为他准备药膳,这是关心他吗? 是不是说明,她的心里……有他? 此时的白仁听到李安的传话,很是傻眼,让他去渝州?他一个文官,随军去渝州能干嘛?这不是拖累吗?可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亲自传话肯定不会有假。 白仁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耽搁,匆匆交待了一番公务,便急忙去收拾行礼。 去渝州? 王爷派他去渝州究竟是何用意? 第138章 爷就这么信任我? 黎明时分。 萧和已点兵三万,阵前列队,果然不出所料,领军之人正是刚治好了毒伤的萧七。 韩兴,哦不,如今是韩总兵。 三万兵马前,新上任的韩总兵,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望见萧七时忍不住也要赞一声:王妃真是料事如神。 “萧将军,本将韩兴,乃益州总兵。此次比试,还望萧将军全力以赴,莫要被我东周国将士比下去才好。” “自当全力以赴,七日之内我定能攻破幽州。届时,幽州城纳入我南楚境内,韩总兵输了比试,可别耍赖才好。”萧七信心百倍。 二人相视,齐声大笑。 “出发!” “出发!” “……等……等等下官……” 六万兵马已开拔,队伍后面却追上来一个身影,正是礼部侍郎白仁。韩兴嘴角一抽,看着他一个文官连马都爬不上去,真想去问问王爷为嘛给他派了一个文官随行? “夜辰,你保护白大人。” 韩兴吩咐一句,便当先骑马而去。三万人马中,一群家仆装的小子们异常显眼,夜辰翻身下马,帮白仁上了马之后便主动牵着他的马绳。 “白大人坐好。” “哎啊,慢点慢点。”白仁惊叫。 夜辰无奈,只得牵着马绳慢悠悠跟在队伍后面,惹得一群小子们哄堂大笑,委实也不懂王爷为嘛派个文官随行。瞧这手无缚鸡之力连马都不会骑的样儿,可真是个累赘! 但,无人敢置喙王爷的决定。哪怕是王妃的决定,韩总兵也一样不敢多言半句,要不然夜辰他们怎么会一同随军出行呢! 待六万人马走了个干净,萧和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翘首以望了好半天,始终没看见白玉兰的身影,忍不住派了一名士兵前来问话:恭王妃人呢?不是说演习吗? 益州这边一士兵老老实实回了句:“王妃还未睡醒。” 那名士兵回去复命,萧和听了,当场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恨不能冲进益州城去。 什么意思? 连个面都不照,就这么把他和他的大军晾在益州城外?难道让他干巴巴守在这里吹冷风,等上七天七夜吗?可你们也别缩在城里好吃好喝享清福,为何不出来与他一起吹冷风?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萧和气得一佛跳墙,二佛差点就归了天,只得继续派人打听益州城内的动静,毕竟白玉兰有言在先,幽州只是第一场比试,言外之意那就肯定有第二场。 萧和只得回大帐内补觉去,昨夜,他可一夜没睡好。 白玉兰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一醒来,便听到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刚要唤芍药,猛然想起这丫头这会指不定躲在哪跟蛇较劲呢,不由地便笑了起来。 “何事这般开怀?”龙璟宸走来。 白玉兰抬眸望去,便见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推门而入正朝她,一袭墨袍料子柔滑飘逸,广袖随着行走的动作变化万千,仙气十足,远远瞧着,真宛如谪仙下凡一般不染纤尘。 秋水为神玉为骨! 貌比潘安,颜如宋玉,大抵如此吧。 白玉兰今日才忽然发现,此美男集温软如玉、飘逸出尘、腹黑霸道于一身,温柔时可放下身段对她撒娇装可怜,腹黑时又装了一肚子坏水,贴心时事事周全,霸气时杀伐果断。 他笑的样子,像喝了十坛桂花酿的星星眼,令人见之心醉,真是该死的迷人! “没什么。” 白玉兰暗骂一声:妖孽!果断收回视线,掀开棉被翻身下床,顺势朝他身后望去,“外面干嘛呢?这么吵。” 龙璟宸道:“本王命人请来了城里各大布庄的老板,等会你去挑一挑,选几匹你喜欢的颜色。年关将至,总要添置新衣。” 白玉兰边洗漱,边道:“年关还有月余,这么急添置新衣干嘛?再说了,王府里往日爷送的衣裙首饰还有好多压根没穿过没戴过,就不用了吧。王爷若是需要,我倒是可以辛苦一下替爷掌掌眼。不过,爷是亲王,一应衣物皆是宫中特制的,想来益州这小地方也做不了,不如还是飞鸽传书,让管家派人送来益州,爷意下如何?” 龙璟宸道:“本王不需要,兰儿只管选你喜欢的便是。平日里,你穿的太过素净,失了恭王妃的雍容华贵,不知情的人指不定误会本王家境有多寒酸呢!” “王爷家境寒酸?那让益州百姓还怎么活?”白玉兰失笑不已,转入屏风后更衣,道:“爷既然一番好意,那我只好却之不恭了。正好,孙神医、芍药和李安也顺便添置几件新衣好了。” 龙璟宸负手而立,隔着一道屏风,看着屏风后玲珑有致的身影,宠溺道:“随你。” 白玉兰换好衣服,走出屏风,想了想道:“有件事还没来及告诉爷,昨夜……” “韩兴已经出发了。”龙璟宸截口,伸手就抱。 白玉兰一窒,问道:“爷都知道了?” “嗯。” “不怪我擅作主张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白玉兰疑惑,“我让韩将军率兵去幽州,此举很是冒险,稍有不慎,爷这位大将很可能就要葬身幽州,爷就不担心吗?” 龙璟宸轻笑,笑容纯净而宠溺。他缓缓从腰间掏出一物,递给了白玉兰。 “拿着。” “这是?”白玉兰大惊,“兵符?” “嗯。”摸摸脸。 白玉兰错愕:“什么意思?兵符给我?爷就这么信任我?” “嗯。”好想亲一口。 “爷,咱能不这么惜字如金吗?” 龙璟宸好笑地看着白玉兰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心情愈发明媚了三分。 “你不是说,让爷好好休息,别的事不用操心吗?冬日漫长,爷这寒疾一旦复发,日日需要药浴不说,饮食睡眠皆要改善,哪有时间顾及军务?” “所以呢?” 龙璟宸轻点她鼻尖:“只好有劳爱妃了。” 白玉兰啪地打掉他的手,嘴角微抽,道:“真亏爷想得出来!自古而今,就没听说过东周国有女子掌兵的先例,这要是传到京城,指不定满朝文武百官怎么给爷扣帽子呢!” 龙璟宸傲然道:“本王想如何便如何,谁敢置喙?” 依着这位爷的身份之尊贵,他想如何,还真没几个人敢多嘴说什么。谁让他是先皇嫡子呢! 白玉兰一阵无语,只觉得手中那枚兵符烫手不已,这可不是号令三州兵马的兵符,而是先帝在龙璟宸弱冠之年亲自赐予的虎符,足可号令东周国所有将士。 虎符,可调动东周全国兵力。 白玉兰急忙将虎符塞回去,道:“爷自己收好吧,你给我,我也不敢要。我就算真要了,也用不着。” 第139章 爷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你先替本王收着,放在本王身上,不安全。” 龙璟宸将虎符又塞入白玉兰手中,这种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白玉兰真是自叹弗如。 放他身上不安全? 难道,放她身上就安全了吗?若论单打独斗,她可打不过这位爷。何况,这位爷身份尊贵,出入皆有一群侍卫护卫暗卫跟着,哪里就不安全了?明明是一个连她也说服不了的烂借口。 白玉兰苦着脸道:“爷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哈哈哈……” 这句话不知怎么就取悦了某美男,竟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真是难得!平日这位爷都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如今却能在她面前笑得如此开怀,倒也实属难得。 好吧好吧,这位爷开心就好。 白玉兰小心翼翼道:“那我先收着?若是丢了,坏了,被抢了,爷可不能怪我。万一哪天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交出去,那我肯定是二话不说就主动上交的。” “嗯。”龙璟宸止住笑,神情认真。 又“嗯”? 白玉兰这次真的傻眼了,难道是她表达的不够清楚?还是这位爷理解的有问题?怎么有种鸡同鸭讲的错觉? “爷,这可是虎符啊兵虎!” “嗯。” “说句大不敬的话,爷有虎符在手,就算想造反,估计晋王也不是你的对手。” “嗯。” “爷真的放心交给我?” “嗯。” 白玉兰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可这位爷就只会点头说一个字“嗯”,她是真的没脾气了。这位爷真是心大!就不怕她拿着兵符起兵造反吗? “好吧,爷这么信任,那我就收着了。将来若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嗯。” 白玉兰彻底无语,战战兢兢收了那枚兵符。龙璟宸眼见,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趁机在她唇上轻啄了下,笑得十分开心。 抱抱,亲亲。 自打那夜二人亲密之后,白玉兰发现,这位爷的眼神变得色迷迷的,窃玉偷香之事做来更是愈发得心应手,让她很不适应。 “爷,你这样让我有点惊悚。” “哈哈哈。” “爷快别笑了,那个,要不我去院子看看?”白玉兰急忙转移话题,这样的爷让她浑身觉得不自在。 “听说,城东的林子开满了梅花,用了午饭之后,我们去赏花可好?”龙璟宸忽道。 白玉兰怪异的眼神打量过来,深深觉得他家爷病了,且病得不轻。自嫁入王府至今,就没见过他家爷这个样子过,怎么说呢?突然变得这么温柔,这么百依百顺,居然还懂得邀她一起赏花。 好比,太阳突然打西边出来一般稀奇! 白玉兰胡思乱想之际,在龙璟宸无比期待的眼神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就此敲定了午饭后的行程。 城东,赏花。 赏花这么风雅的事,这位爷是如何突然起意的呢?白玉兰想不明白,干脆懒得去想。 随意挑选了几匹布,打发走了院子里的布商,白玉兰终于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陪着龙璟宸吃了午饭,两人便坐着轿子前往城东那片据说开满了梅花的林子。 寒冬腊月,梅树成林。 恭王的轿子,一路从府衙抬到了城东。 一下轿,满眼的红梅,朵朵傲骨。 林外亭子内,随行侍卫早已摆上了茶具和糕点,连石凳上都铺了厚厚的软垫。 炭火正旺,红泥小火炉,壶中水正咕嘟咕嘟冒泡。 “爷真的安排了比试?” “嗯。” “何时安排的?” “临出门前。”龙璟宸拉着白玉兰走进亭内,落座,听她一路追问这事,便如实告知:“圣旨已下,不可违抗,总要做做样子。听闻昨日后半夜豫州城外突然地裂山崩,声势惊人,随后益州探子便收到晋王粮草被烧的消息,玉兰,本王万万没想到你会临时起意,派韩兴前去攻打幽州。” “爷怎会知晓我是临时起意?” 龙璟宸道:“本王原本下了一盘棋,愿者上钩。你那堂兄白子皓,也不曾识破本王的意图,更不曾发现这计划中的疏漏之处,而你,本王的爱妃,却能一眼看穿,且及时填补了这一疏漏。‘为长远计,渝州不可失’。冲这一句话,本王也应替东周百姓感谢你。” 白玉兰却不领情,口中道:“世人谁不知王爷多智近妖?我去过北燕国,接触过慕容德,一来知晓北燕国五十万兵马即将赶来的消息,二来昨夜晋王粮草被烧时我刚好还没睡。若是爷当时也在场,肯定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安排。哦不对,或许爷的安排更缜密更稳妥。毕竟论起智谋,小女子可不敢班门弄斧。” 龙璟宸只笑问:“极品大红袍,可好?” 白玉兰不置可否,龙璟宸便自作主张亲自动手泡茶。上天真是不公平,给了他一张如此妖孽的相貌也就罢了,连他的一双手竟也如此好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执壶,洗茶,冲泡。一举一动间,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而优雅,十分赏心悦目。 他本就是尊贵无比的天之骄子,自幼便有良好的教养,皇家风范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之中,举止有度,一抬手,一低眉,宛如浑然天成的水墨画,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纵然白玉兰两世为人,也不曾见过如此兼具温润如玉腹黑霸道又俊美如神祗的男子。 看着看着,便已看得痴迷。 “本王好看吗?” “嗯……好看……” 不知何时一盏香茗放在眼前时,白玉兰才恍然回过神来,一抬头,恰好撞见对面一双深情款款柔情四溢的眼眸,顿时便觉得脸颊火烧火烧的,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就鬼使神差说出了心底话呢? 丢脸!简直太丢脸了。 白玉兰抓起茶盏,一饮而下,却呛到了自己,连连咳了好几下。龙璟宸哑然失笑,忙腾出手帮她拍了拍后背顺气。 “来日方长,以后爱妃有的是时间看个够,怎地如此心急?” “谁,谁想看你?”白玉兰羞恼。 龙璟宸并不戳破,只是眼中的温柔更柔了三分,完全把她当成了任性的孩子般宠着,再度为她续杯,看着她气顺了才收回手。白玉兰在这样溺死人的柔情下,如何也生不气来,却又浑身不自在,只得转移话题。 “爷刚才说下了好大一盘棋?这是何意?” 第140章 天堂地狱,生死相随 龙璟宸忽然起身,负手而立,目光望着远方的桃林,好半晌没说话。白玉兰有些疑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心底竟滋生出一种名为心疼的奇怪感觉。 这样的背影,让人感觉好孤单。 “爷有心事?” “算不得什么心事,不过是一时感伤罢了。”龙璟宸回身,笑容中透着一丝苦涩,“自我去年奉旨回京,就已卷入这场夺嫡之争,身不由己。父皇去世时,我却未能见他最后一面,身为人子,本该查明真相,诛杀逆臣贼子,可……” “爷是觉得下不去手?” 龙璟宸轻叹:“弑父夺位,兄弟阋墙,骨肉相残,这样的惨剧难道要永无休止一次又一次上演吗?我不愿做刽子手。” “所以,爷让龙影去找晋王?”白玉兰忽然觉得好笑,问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会因你而死。爷将先皇的影卫推给晋王,这不是逼着晋王谋夺皇位吗?或早或晚,太子和晋王两兄弟势必也会反目成仇,一决生死。” 龙璟宸黯然道:“那日,龙影说出父皇被毒害的真相,我本该拿出兵符,调兵遣将,替父皇讨回一个公道,可我当时以为你我真的阴阳两隔,已是生无可恋。父皇不在了,你也不在了,即便我夺回这江山,一个人孤独存于世间,有何意义?” 白玉兰呼吸一窒,疼痛在心口蔓延。 这样的感觉,她懂。当初西夏国被灭时,听到父皇的死讯,她也是如他这般生无可恋的心境。可她不能死,她还有国仇家恨未报! “爷……” 白玉兰轻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龙璟宸猛地将她抱入怀中,埋首在她发间,喃喃道:“别离开我,永远不要再离开我,我说过,你要如何任性都可以,我都会宠着你,让着你,包容你,保护你,独独,不要离开我……” 失而复得,令他惊喜又惶恐不安。 害怕这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害怕一觉醒来她又消失不见,更害怕她与他真的阴阳两隔。这两日,他外表看起来很开心,实则内心深处一直不敢相信她真的没死、真的回来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她已归来的事实。 白玉兰埋首在他胸前,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听着他诉说心声,感受到他的紧张他的不安,心口只觉得一抽一抽的疼痛。 她终于缓缓抬起手,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爷……” “我……不离开……” “天堂地狱……” “你我……生死相随!” 闻言,龙璟宸身形一震,深邃的眸中满满都是惊喜。这是第一次,她向他表明心迹。 天堂地狱……生死相随……这样的誓言,他信了! 心,忽然就定了。 “好,天堂地狱,你我生死相随。我不负你,你此生也绝不能负我,否则,爷真的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龙璟宸又抱紧了两分。 白玉兰失笑:“爷不厚道,这话应该我说才对。自古男儿多薄性,爷贵为皇子,将来三宫六院不在话下,你负我的可能性比较大。” 龙璟宸忽然松手,指天誓日道:“我,龙璟宸,东周皇室第九代嫡孙,以先祖的名义起誓,此生绝不负吾妻白氏玉兰,若有违此誓,甘愿天打雷劈不得好……” “嘘,”白玉兰急忙捂住他的嘴巴,没好气道:“誓言可不能乱立,搞不好一语成箴,爷可是会遭到报应的。好好好,我相信爷。” “兰儿……我定不会负你……” 龙璟宸语气温柔,情意绵绵,炽热的眼神差点把白玉兰给熔化了,实在觉得受不了这般痴缠的他,白玉兰主动牵起他的手。 “信信信,爷说什么我都信。不是说来赏花吗?走,赏花去。” “好,赏花。” 这眼神,这语气…… 白玉兰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情不自禁又打了个哆嗦,实在是受不了。她就觉得,这位爷还是高冷范更适合些! 心里嘛,还是有几分窃喜的。 唉,这位爷真是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彻底转了性子,变得她险些都要误会眼前这位爷是假的,简直与以前的他判若两人。 太肉麻了有没有? 梅林幽深静谧,二人手牵手漫步。 他一袭墨袍,俊美如神祗。 她一身素裙,娇俏又可爱。 一黑一白,携手前行的背影,落入旁人眼中,真的是一对珠联璧合的佳偶,般配极了!随行侍卫们,远远看着,也都情不自禁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豫州城。 比起益州城东的风花雪月,豫州城外可谓血流成河。 昨夜晋王粮草被烧,白子皓在城墙上看得分明,黎明时分便派出一万兵马主动出击。 双方打了大半日,死伤无数,却也难分胜负。 一万兵马自然只能是试探! 试探完了,立时退回城中。可是,白子皓十分狡猾,这一万人刚退回来调整休息,立时便有另外一万人出战,总之不会给晋王大军喘口气的机会。 这样打游击战,倒让晋王这边的伤亡持续上升。 晋王疲于应付之下,再好的修养也被激出了怒火,加之粮草被烧,当即便决定攻城,以求速战速决。算盘打得精妙,可是白子皓岂能让他如愿?晋王大军攻城,本都是疲惫不堪,战力锐减,伤亡更是越来越大。 如此消耗下去,白子皓只需固守。 晋王大军坚持不了三日,便会溃不成军,除非扬州并州有另一批粮草及时运达。可白子皓早有先见之明,已提前安排了白家两兄弟前去半路劫粮。 白家飞鹰军出马,晋王怕是等不到粮草支援。 这一战,打得十分激烈。 白子皓就是要全歼晋王大军,让白家扬名天下,所以他不可能给晋王撤退的机会,昨夜已秘密通知渝州守将,准备切断晋王的退路。渝州守将无需赶来豫州,只需随时留意晋王大军撤退的方向,半路拦截即可。 营帐内,晋王将白子皓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仍不能解气,好半晌才静下心沉思起来。 “粮食!何处还可调来米粮?” 第141章 借粮or试探 豫州附近,便是益州、渝州、幽州、靖州、雍州、冀州,并州扬州已派人筹集粮草,可远水解不了近渴,那就只剩下渝州和益州。渝州守将是白子皓的人,晋王直接排除在外。 难道,只能向益州借粮? 龙璟宸在益州,晋王焉能不知? 可若派别人前去借粮,他这位三弟未必肯见,如今只能他亲自跑一趟,言明利弊,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否则只能等着大军断粮,饿死、战死在这豫州城外。 生死存亡之际,他这三军主帅如何走得开? 晋王思来想去最终唤来了龙影,打算派他前去向龙璟宸借粮,并亲自书写了一封诚意满满兄弟情深的书信,一并带去益州。 “龙影,你身为父皇的影卫,此次借粮,三弟定会给你几分薄面。白子皓烧了我军粮草,定然也会半路伏击,你此去多加小心,务必赶到益州。” “本王最多还能撑两日!两日内你一定要借到粮。” “父皇大仇未报,这一战,本王必须赢。” 龙影内心觉得好笑至极,让他去借粮?晋王若知晓他就是三殿下甩过来的烫手山芋,还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吗?三殿下若是愿意插手这场战事,益州离豫州不过百里,早就派兵增援了,又岂会到今日还固守城内?三殿下明显打算两不相帮。 他口中却道:“是,龙影领命!” 晋王亲自挑选了一支精兵,护送龙影前往,主要是为了借粮之后护送粮草回来。龙影其实更习惯独来独往,但也无法违抗晋王的安排。 龙影这边刚离开不足三十里,便被飞鹰军拦截。 飞鹰军终于可以大开杀戒,简直就是一伙杀人如麻的土匪、强盗,瞧他们一个个手起刀落前仆后争先恐后的模样,好似他们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割菜一般。 晋王精兵,哪里是这群小子的敌手? 半个时辰不到,便被包了饺子,当场斩杀,一个不留……不对,龙影还在。若非龙影一眼认出了飞鹰军特有的图案,及时表明身份,只怕这会也成了刀下亡魂。 “且慢,我乃先帝影卫。” “你说你是谁?”丁十三狐疑问道:“先帝影卫?不该早就陪着先帝葬入皇陵了吗?你敢冒名顶替?找死!” 龙影大急:“别动手,别动手,我真的是先帝影卫。” 二人一边交手,一边交谈。丁十三是个狠角色,倒比善于暗杀的先帝影卫更精于暗杀之道。两个人一个持匕首,一个拿钢刀,拳来脚往,打得难分难舍。 “十三住手。”白玉辉喝止。 影卫身上都佩戴有宫内特制的腰牌,白玉辉身为白家子嗣,自然认得。眼见丁十三飞身退开,他急忙上前,问明缘由。 龙影也不隐瞒,便将奉命借粮一事如实告之。 白玉锋听后,大笑:“晋王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找我妹夫借粮?他没病吧?我妹夫要帮也该帮着我堂兄,怎会帮他一个谋逆之人?” 龙影一愣,忽然想到白家兄弟并不知先帝被毒害的真相,自然也不知正是他们兄弟的妹夫,三皇子殿下,将他这个包袱甩给晋王……白子皓、二殿下、三殿下,还曾联手一致对外……之类的内情,他不由苦笑连连。 “三公子,其实,我是被三殿下派到二殿下身边的。” “什么?此话当真?”白玉锋惊呼:“妹夫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殿下若真想知道,可随我前往益州,一问便知。”龙影道:“是否借粮给晋王,自然全凭三殿下做主。” 白玉锋当即道:“好!二哥,你留在此地,我去!” 丁十三跳出来道:“三公子,三公子,可否带上我?听说六小姐也在益州,之前还有谣传说小姐染了疫病不治身亡,我要去看看小姐是否平安无恙。” “我也去,我也去……” “也带上我……” “都闭嘴!起什么哄?”白玉辉板着脸道:“别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大事为重!三弟,你去便是,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别添乱。” 一群人瞬间噤声。 丁十三噌地跳到白玉辉跟前,道:“此人身份不明,说的也不知真假,若他心生歹意半路谋害三公子,那怎么办?” “你……”龙影气得差点冲过去掐死这小子。 丁十三道:“不如,我随行保护三公子,以防不测。” 白玉辉想了想,当即点头同意了。丁十三目的达到,暗自得意不已。飞鹰军一个个看得咬牙切齿,羡慕不已,纷纷涌上来叮嘱丁十三。 “十三,见到小姐,代我请安问好。” “十三,小姐是否平安你可得查证清楚。” “十三,这是我送给小姐的礼物,你帮我带过去。” “哦对对对,我也有,我也有……” 见众人争先恐后从身上翻找礼物的情景,白玉辉嘴角抽了抽,怎么有种自家妹妹被抢走的错觉?明明他才是白玉兰的兄长,他们一个个这么关切的模样,究竟是何居心? “咳,三弟,那个,你若见到六妹……”白玉辉忽然改变主意道:“算了,要不还是我去益州,你留守此处吧!” “别别别,二哥你快别闹了!” 同样是见妹心切,白玉锋岂会不知白玉辉的心情?又岂会让他夺走了自己的机会? “二哥,你要带什么话,带什么礼物,交给我便是,我保证一定带到。这总可以了吧?你可千万别跟我抢!自打从军开始,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六妹!” 白玉辉没好气道:“难道我就见着了?” 白玉锋急忙赔笑:“是是是,二哥和我一样,思妹心切,我懂!我都懂的!快别耽误时间了,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 白玉辉气得想打他,被他灵活地躲开了。 在身上摸来摸去找了好半天,才掏出一个层层裹着的布包,迟疑了片刻,甚是不情愿地递给了白玉锋。 “什么礼物呀?神神秘秘的!” “你不许看!” “好好好,我不看,我肯定亲手交给六妹。”白玉锋急忙投降,连连保证之下,才被白玉辉放他前往益州。 第142章 丁十三的师傅 三匹马连夜赶往益州,龙影自不会做那半路刺杀之事,那不过是丁十三想要一同来益州的借口,故而,这一路上,龙影没少给丁十三使绊子。 一颗石子射向马臀。 丁十三身下那匹马吃痛,险些将他给甩下去。好不容易勒住马绳,丁十三猛然看见龙影正一脸看好戏的嘲讽神情,顿时明白是他下了黑手。 手中匕首凌空而去,直袭要害。 龙影冷哼一声,身子猛地后仰,险险避过这致命一击。那匕首被内力驱使,再度飞回丁十三手中之际,龙影已直起身子,刀已出鞘,跨马追来。 拳来脚往,见招拆招。 二人骑术甚是了得,在马背上窜来窜去,赶路不耽误打斗,切磋上了瘾。白玉锋一骑绝尘,察觉身边二人的速度慢下来,勒住缰绳回头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你俩是不是太闲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打架?” “住手!” “赶路要紧懂不懂?” 白玉锋是白家二公子,丁十三自然得听命于他,龙影虽是先帝影卫,可此行有求于人,自然也不敢太过份,二人这才停手。 黎明时分眼看着益州城遥遥在望。 空中忽有疾风掠过。 “什么人?” “站住!” 龙影和丁十三几乎同时出声,同时飞身而起。白玉锋一愣,这才发现前方一名黑衣人迎面而来,身姿轻盈,踏空而行,轻功极高的样子。 墨倾城一愣,半空中身子一转,缓缓落下。 龙影和丁十三刚好赶来,三人一照面,各自都有些惊讶。龙影认得此人是暗阁七大杀手之一,平日时常追随在恭王妃身边。 “墨公子?” “师傅!” “师傅?” 紧随而来的白玉锋听到丁十三的称呼,也是一愣。他并不知,飞鹰军的轻功大半乃是墨倾城奉白玉兰之命传授。 飞鹰军中数百人,墨倾城并没认出丁十三,听他口称“师傅”,又见他身上的服饰绣着飞鹰军的专属图案,心中有了几分了然,当即卸除了防备之心。 “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师傅,我是丁十三!丁十三记得吗?” “不记得。” 墨倾城十分坦诚,语气冷冰冰的。满怀期待的丁十三十分失望,但他心知这位传授飞鹰军众人轻功的师傅,素来便是这么个清冷的性子,倒也没放在心上。 “师傅,六小姐在益州城中,我是来看望小姐的。” “哦对了,这位是白府三公子,小姐的兄长。” 白玉锋正在打量墨倾城,此人一看,便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随身虽未见佩戴任何兵器,却让人毛骨悚然,满身的杀气竟比他这个军中之人更可怕三分。 “阁下是……” “暗阁杀手,墨倾城。” 妈呀!暗阁杀手? 白玉锋吓了一跳,六妹何时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牵扯在一起的?他竟毫不知情。这人还是飞鹰军的师傅?他面色有些发白,深觉自己对六妹知之甚少。 前有蛰伏三年秘密训练的飞鹰军! 后有行踪诡异收钱杀人的杀手组织,暗阁! 六妹妹这三年暗中在谋划些什么?她身边汇聚的都是些什么人? 白玉锋惊疑不定之际,丁十三正在和墨倾城套近乎,“师傅这大半年究竟去了何处?怎么不来教我们练功了?师傅有没有见过小姐?小姐是否平安无恙?师傅……” 墨倾城只用一个冷飕飕的眼神,便让丁十三立马闭嘴。 那眼神中带着一丝嫌弃之意。 这样呱噪的徒弟,他墨倾城不想认。 “城门外面,驻扎着南楚大军,人数过万,正门只怕是进不去,你们若想进城,只能另觅他径。”正因此他才会折回,好心提醒了一句,便施展轻功率先离去。 “师傅……师傅……” 丁十三急唤,同样施展轻功追去。白玉锋和龙影面面相觑,不敢耽搁时间,唯恐待会追不上这两师徒,也急忙跨马追过去。 “师傅!师傅等等十三!” “难道师傅有意考较十三的轻功?” “好!我一定能追上师傅!” 墨倾城在半空中如飞而去,丁十三几个起跳间,紧追不舍,却苦了后面的白玉锋和龙影,没舍得丢下身下的马儿,只能拼命苦追。 城墙某一角。 墨倾城落在地面上,等了半盏茶功夫,丁十三才气喘吁吁赶来。又等了一炷香时间,才听见白玉锋和龙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没用。” 墨倾城回头一眼,满满都是嫌弃。 丁十三立马悲催了,苦着脸没敢吭声。眼见着墨倾城已飞身跃上了城墙,他只得等白玉锋和龙影赶至,才和二人一起翻墙而入。 师傅说他没用,可他明明很努力练功。 墨倾城本可以越过萧和的兵马,直接施展轻功进城,但他不明白益州城外为何会驻扎着大批兵马,唯恐打草惊蛇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才带着三人绕到了城墙一角。 人还没落地,便被无数把钢刀架在脖子上。 墨倾城身影七闪八闪,灵活躲开了。 白玉锋、丁十三和龙影却急忙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白玉锋更是急忙亮明身份,城墙下的守兵这才收回兵器,押着四人前往府衙。 “禀王爷,有一人自称是王妃的兄长,潜入城中已被我们擒下。” “哦?本王且去看看。”龙璟宸吩咐道:“李安,你去通知夫人,到前院来一趟。” 李安苦着脸道:“爷能不能派别人去传话?” 龙璟宸诧异:“为何?” “王爷有所不知,昨日,哦不,前日夜里,夫人吩咐属下去抓几条蛇来,说是要让芍药克服怕蛇的毛病。蛇抓来了,芍药那小丫头却吓昏好几次,醒来后对属下不依不饶!爷您瞧瞧,属下这脸差点没破相。” 李安一把掀开头上的斗篷,露出满脸的抓痕。 龙璟宸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爷还笑?属下没脸见人了。”李安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亏你还是堂堂一品侍卫,你连夫人的贴身侍女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委屈?净给爷丢脸!罚你去给那小丫头赔罪。” 第143章 该不该借粮? 府衙前院,正厅外。 白玉锋墨倾城丁十三龙影四人,被一队士兵押着,正等着王爷和夫人前来认人。等了好一会,才见龙璟宸只身前来。 “妹夫!妹夫是我呀!” “三殿下!” 白玉锋和龙影率先开口,一个挥舞着手臂打招呼,一个已单膝跪地行礼。丁十三不认识恭王,只是好奇地打量过来,暗自惊叹:原来这就是六小姐的夫君! 六小姐人呢?怎么没来? 墨倾城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原地,视线却频频朝后院方向张望。 龙璟宸挥了挥手,一群士兵便躬身行礼齐齐退下。白玉锋乃白玉兰兄长,他怎会不识?于是,便冲着白玉锋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即扫了剩余三人一眼,转身进了正厅。 “进来。” 四人互看一眼,一个跟着一个走了进去。 龙璟宸落座,其他人都站着,自有府里的下人上前奉茶。他的身份在那摆着,倒没人敢在他面前摆架子,他不开口,便没人敢坐。 四人面面相觑,皆闭口不言。 眼看着龙璟宸一盏茶都喝完了,四人心里七上八下之际,才见白玉兰姗姗来迟。一看到她,刚才还冷若冰山的某位爷,立时眼神中便有了温度,起身相迎。 “爱妃!” 在场四人,皆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白玉锋更是不假思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刚才是不是眼花了?眼前这位真是恭王?世人口中温润如玉却高冷难以亲近的三殿下? 这肉麻的称呼! 这满眼的柔情! 这让人毛骨悚然的灿烂笑容! 莫非是他自己的错觉? 别说白玉锋难以置信,就连墨倾城和龙影也是满脸错愕。委实全怪恭王今日对待白玉兰这态度,太过于……反常。 白玉兰将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也是很无奈。 “爷,你去忙你的吧。” “不忙。” “要不,爷回后院再睡会?” “不困。” 白玉兰火起:“别挡路!” “好。”龙璟宸笑得异常温柔,眼神满满都是宠溺,不仅不生气,竟还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坐回主位,眼神如狗皮膏药一般好似黏在了白玉兰身上,从她进来开始就片刻不曾离开过,反而对厅内的四人视若无睹。 四人错愕之际,恍悟:原来之前半天不说话,是为了等人。 “三哥!你怎么来了?” “倾城你回来了?” “丁十三?” 白玉兰一一打招呼,不敢被冷落的龙影,弱弱说了一句:“王妃,还有我。”结果白玉兰只是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兄妹二人许久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丁十三时不时插几句话。 墨倾城看到白玉兰之后便安了心,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二人兄妹团聚,没打算当着恭王的面回话,有事他也会等到私下无人时再告诉白玉兰。 何况他只是奉命护送沈砚前往药王谷,如今他回来了,沈砚自然是平安送到,想必不说自家少主也心知肚明。 龙影几次想开口,却找不到机会。 白玉锋正告诉白玉兰飞鹰军如何火烧晋王粮草一事,龙璟宸听得津津有味,目光十分专注。龙影踌躇了半天,才走到了龙璟宸身边,三言两语将他此行的目的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殿下,晋王命我前来借粮。” 一语出,满室静寂。 一双双眼睛落在龙影身上,令他如坐针毡,十分不自在。明明他声音不高,也只是如实说明来意,为何大家都盯着他看? 龙璟宸不发话,慢悠悠喝着茶。 白玉锋趁机低声附耳道:“六妹,这粮不能借!堂兄若吃了败仗,没你好果子吃。他那脾气你还不清楚吗?” 白玉兰回了句:“这我可做不了主。” 二人虽低声交谈,可厅内哪个不是耳聪目明,这番话自然落在众人耳中。 众人的视线从龙影身上,齐齐投向主位的龙璟宸。厅内气氛有些压抑,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做决定。 偏偏某位爷就是不开口。 白玉兰无奈,只好走上前,扯着龙璟宸的衣袖追问:“爷,这粮究竟是借,还是不借?你倒是痛快点给个话。” “爱妃之意呢?” “我?”白玉兰一愣,直言不讳道:“堂兄此战是为了救白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更是为了保护京都,晋王借粮却是为了打败堂兄,直捣黄龙打入京都。作为白家儿女,自当站在堂兄这边,这粮不该借。” 白玉锋面上一喜。 龙璟宸慢条斯理说道:“皇室玉蝶,乃东周皇族族谱,每十年修编一次。记载历代先皇子孙名谱,其中有婚嫁、生育、继嗣、封爵、授职、升迁、降革及死亡!以帝系为统,长幼为序,男女各按宗支、房次等依次排列,是我龙氏一族的家谱。先皇指婚,你已嫁入恭王府,白玉兰三个字已入玉牒,你早已是本王名正言顺的侧妃。” 白玉兰嘴角一抽,这件事人尽皆知,用不着时刻提醒她。 白玉锋、丁十三,包括墨倾城在内,却都听出了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龙璟宸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一个事实:白玉兰虽是白家的女儿,如今却是皇家的儿媳。正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入皇家便一辈子只能是皇家的人,死了也是皇家的鬼。 白玉兰顾念骨肉亲情,站在白子皓这边固然情有可原,但她如今的身份,无论做什么说什么,更应该时时刻刻记着自己是恭王妃这层身份,理应站在皇家的立场才对。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无不色变。 立场! 是啊,如今白玉兰的立场很重要,或者说,其实是恭王的立场很重要。毕竟人家是夫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妇原本一体,本该共同进退才是。 白玉锋想的是:难道妹夫打算借粮?京都传闻先皇是被东周国君毒害的,这难道是真的?若真是如此,妹夫势必会帮着晋王攻入京都…… 龙影想的是:幸好,幸好,三殿下看来不曾忘记先皇被毒害之事…… 墨倾城想的是:少主和东周皇室拴在一起,究竟是福是祸? 丁十三想的是:哎呀!差点忘了六小姐已经嫁人,如今是恭王的侧妃! 第144章 知我者,爱妃也 白玉兰眼见着厅内四人,神色变幻不定,忙道:“照这么说,爷和我应该站在晋王这边,帮着他夺回豫州,打败我堂兄,然后让晋王大军长驱直入攻打京都?” 龙璟宸定定看着她,反问:“爱妃之意呢?” 白玉兰气恼:“爷能不能别打哑谜?借不借,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借了,白送晋王一个人情;不借的话,想来也制止不了你那两位兄长之间的明争暗斗。看只看,爷今日这一步怎么走?” 龙璟宸这才笑道:“爱妃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白玉兰想了想,才道:“晋王明知白家效命于你,却还派人前来借粮,依我看,这就是一次试探!爷这两位兄长也真是心有灵犀,皇上拿圣旨来试探,晋王便用借粮来试探。王爷若派兵支援我堂兄,必会被晋王视为站在皇上那边,同理,王爷若借粮给晋王,则会被皇上误会王爷与晋王联手,乃是一丘之貉意图颠覆朝纲。这兵,支援也不是,不支援也不是;这粮,借也不是,不借更不是,当真是左右为难。” “有何为难?本王陪着南楚大军在益州演一出好戏,难题自可迎刃而解。”龙璟宸语锋一转,“至于这借粮……倒也不难。” 白玉兰面色微变,恍悟道:“王爷不表态,是为了我白家吗?两位皇子争夺江山,无论将来谁胜谁负,王爷此时若表明态度,等同于替白家选了立场。” 白玉锋倏地瞪大双眼,满脸震惊之色。 区区一个借粮之举,背后竟藏着如此多的算计和阴谋,枉费他出身名门,却不曾看破这一层深意!若非六妹聪慧一语道破,只怕他还懵懂不知。 墨倾城惊惧:这位恭王竟真的会替少主着想? 丁十三摸着脑袋懵了:听不懂,好复杂的样子。 龙影脸色灰白:三殿下怎能不表态?难道先皇被毒害之事他真的打算袖手旁观? 白玉兰想到的却是:他竟处处为她、为白家设想!真是难为他了!果然如李安所说那般,爷的心思很难猜,但若细细品味,便能察觉爷用情之深,待她究竟有多好…… 白玉兰深吸了一口气,才问:“爷究竟打算怎么做?” “粮,得借。”龙璟宸一锤定音。 “爷又打算故技重施?”白玉兰没好气道:“皇上的圣旨,咱们还能让萧和陪着演戏糊弄几天,可这借粮,如何糊弄?晋王可不是傻子。” 龙璟宸哈哈大笑:“知我者,爱妃也。” “怎么借?爷倒是说个清楚明白呀!”白玉兰催促。 “南楚国兵临城下,本王为免生灵涂炭,与敌军守将约定比试,以攻破幽州论输赢。麾下总兵韩兴率兵三万出战,带走益州城内大半军资、米粮,城中七万守军尚且无米下锅,本王也是心急如焚,正打算上折子,让皇上送钱送粮。晋王派人前来借粮,本王只好将自己的口粮省下来,派人送去……” “噗……”白玉兰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笑斥:“真亏爷想得出来。” 龙璟宸嘴角一勾,笑得甚是无辜。 白玉锋扶额,已不忍直视这位爷的无耻。墨倾城、丁十三、龙影三人,皆是满脸错愕,难以置信世人眼中如清风朗月般的东周国三殿下,竟然能做出如此无下限的小人行径! 这位爷是假的吧?假的对吧? 白玉兰叹气:“北燕国五十万大军七日便可抵达边境,堂兄和晋王却还顾着自相残杀。依我看,这东周国的江山,早晚葬送在你那两位兄长手中。姑且不论胜负,两军交战,死伤的可都是东周国的将士,爷就真的舍得?” 龙璟宸只道:“纵有不舍,也是无奈之举。大哥和二哥之间,早晚必有一战,豫州只不过是个开端而已。本王置身事外,两不相帮,固然存有私心,不愿白家牵扯其中,实则,也是希望二哥能将父皇被毒害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王爷不愿做刽子手,却推出了晋王。王爷可知,这是将东周江山拱手相让?一旦晋王上位,他难道不会对王爷出手?难道会替白家洗刷冤屈?”白玉兰语重心长道:“这江山,不是王爷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龙璟宸却道:“那个位置,高高在上,却是踏着无数的鲜血和尸体才能爬上去,高处不胜寒啊!我们置身事外,逍遥度日,岂不快哉?” “王爷当真不打算争一争?” “本王只愿与你相伴,天长地久。” 白玉兰极力怂恿,龙璟宸当众表白,惹得她一阵无语,竟也不知他这番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才故意这么说。虽然在白玉兰看来,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外人,可她也清楚,在这位爷心底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都可归入“外人”之列。 她身上还藏着那枚兵符,助他争夺江山,委实有些蠢蠢欲动。怎奈这位爷只顾儿女情长…… “好吧,我去吩咐厨房准备一桌酒菜。三哥和倾城连夜赶路想来也累了,不如先去后院客房休息吧!稍后我让人去叫你们。” “六妹,三哥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 “不急在这一时,三哥先歇歇。” 白玉兰都这么说了,白玉锋墨倾城等人自然不会再拒绝,便被人带去了后院客房,她又去吩咐厨房准备饭菜不提。白玉锋前夜火烧晋王粮草,昨夜骑马赶路,连着熬了两个晚上,自是累坏了,一进房便倒头就睡。 墨倾城日夜赶路,也是疲惫不堪,关上房门也补觉去了。 丁十三同样累,可是龙影却是个记仇的,直接找上门来,两个人从房间里打到院中,又从院中打到房顶,大有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龙璟宸去了前院,便趁机处理了些公务。 白玉兰忙着张罗饭菜,命人去城中打酒,打算午饭时盛情款待四人。 一时间,倒没人来制止这打斗的二人。 李安原本正愁眉苦脸,奉命前来赔礼,孙神医亲自示范杀蛇,芍药缩在一旁战战兢兢,压根不理他。 忽然听到房顶上有动静! 李安一惊,人便夺门而出,待看清楚是龙影这小子和人打架,顿时便手痒难耐,飞身便掠上房顶。 第145章 龙璟宸的醋意 二人比武,眨眼变成了三人战。 等白玉兰发现时,这三人差点没把房子给拆了。某间客房的屋顶直接破了个大洞,瓦片哗啦啦掉下来,直接被这三人当成了暗器,你飞起一脚踢来一块,我飞起一脚踢过去一块。 飞起的瓦片,时不时砸中某处,又是叮叮咣咣一阵响。 “丁十三,身手不错嘛!” “李安,别趁机偷袭,丢脸!” “堂堂先帝暗卫,也不过如此……” 白玉兰非但不阻止,看三人比武切磋反而看上了瘾,各种火上浇油。这三人受不得言语相激,越战越勇,后院中更是一片狼藉。 李安一剑横扫千军,无数枯叶飞舞,散落在地。 丁十三匕首飞旋而出,晾衣架被腰斩成一截一截。 龙影刀法玄妙,或砍或刺,柱子上眨眼多了几个洞。 院子里,孙神医辛苦栽种的药材被践踏满地,无数的盆栽遭了殃,满地的枯枝残叶,入目凌乱不堪,简直像被狂风席卷过一般。 白玉兰拎着裙子,小心地寻找下脚之地。 丁十三数次想靠近白玉兰,均被龙影阻拦,气怒之下,趁着李安一剑将人拦下之际,飞身朝白玉兰这边飞来,可他刚落地,脚下便是一滑,整个人大惊失色扑了过来。 这若是扑到了,二人肯定都要摔地上。弄脏了衣服还是小事,摔伤可就是大事。 李安和龙影,齐齐色变,欲救已是不及。 白玉兰本打算错步让开躲避丁十三这一扑,心知他只是一时大意,没留意脚下,并非故意为之,她甚至还伸出手打算接丁十三一把。 随后赶来的龙璟宸,却不这么想。 他当场黑了脸。 低头扫见脚下残破的花盆,飞起一脚,便将花盆踢了出去。那花盆笔直飞向丁十三,狠狠砸在他左腰侧,当场砸的他朝右边一偏,重重摔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以脸朝下的姿势,摔了个狗啃屎。 丁十三满嘴的泥,左腰侧疼得不行,显然受了伤。他艰难地抬起头,委委屈屈地望着白玉兰,唤了一声:“小姐……” 白玉兰动作僵住,噗嗤笑道:“十三,我本来打算接住你的,谁知道王爷会突然下黑手,你可怪不得我。” 李安和龙影飞身落地时,龙璟宸正不疾不徐走过来。 白玉兰落入他的怀中,便看见这位爷很不厚道地狠狠踹了丁十三一脚,面沉如水地说了句:“还不起来?” 丁十三更委屈了,他原本是想起来的,可爷这一脚踹下去,正好踹在左腰侧受伤的位置,他当场疼的又跌倒在地,是真的起不来了。 李安眼神幸灾乐祸:该!这小子扑哪不好,偏偏朝夫人扑过去。夫人那就是王爷的心头肉,王爷那是宁肯自己摔着,也不会让夫人磕着碰着丝毫,宝贝着呢! “打完了吗?打完了收拾干净。” 龙璟宸接下来的话,让幸灾乐祸的李安,瞬间垮下脸,只剩下一阵哀嚎声。白玉兰被带走,临走前还不忘投给李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他们打架,拆了房子,毁了药草,弄的满院子一片狼藉,最后只能他们三人自己收拾。李安那个悔啊,他就不该一时技痒,瞎掺合进来。 庭院一角,龙璟宸语气温柔,问:“伤到没?” 白玉兰摇头,“没,十三压根连我的裙角都没碰到。” 龙璟宸语气一寒:“你还想他碰到?” 白玉兰一看这位爷又变了脸,不知哪又招惹他不快,只好道:“十三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可惜我没接住他,估计他摔得不轻……” “你还打算接住他?”龙璟宸阴森森道:“男女授受不亲。” 白玉兰一愣,恍悟:“爷这是吃醋了?” 龙璟宸不语,只是揽在她腰间的手暗暗紧了紧。 白玉兰失笑:“爷吃醋也挑个靠谱点的对象好不好?丁十三?他是我白家的家奴,自幼无父无母,流落街头,我见他可怜才收留他。在我眼里,他就像我的弟弟,我的家人一样。” “男女有别,他是男子。” “照爷这么说,那我以后身边就不能有男子出现是不是?”白玉兰反问:“那爷呢?姑且不说爷身边有没有女侍卫女暗卫,单说王府里那一群莺莺燕燕,我是不是也该喝一缸子醋,直接把自己淹死得了?” 龙璟宸顿时哑口无言,看着她暗自生闷气。 他不说话,也不继续前行。二个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不相让。 好半晌,龙璟宸率先投降。 “是本王小题大作了。但你身为本王侧妃,当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不可逾矩,有外男在场,本就该避避嫌。” 白玉兰忽然伸手抱住他,语气放软了三分,说道:“我身为白家儿女,自然不会令白家蒙羞。王爷若不信我,难不成还时时派人看着我吗?放心,我有分寸,不会红杏出墙的。” 龙璟宸哭笑不得:“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王爷贵为皇子,只许州官放火却不许百姓点灯,严以对人,宽以待己,如此行径传出去也不怕让世人笑话?” “歪理。” “哪里歪了?分明是爷嘴硬不敢承认。”白玉兰道:“要说这男女大防,原本对女子就不公平,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要一辈子守身如玉不能有半分逾矩?男子为何不能守身如玉?同样是人生父母养的,女子为何偏偏要三从四德循规蹈矩,为奴为妾?” 龙璟宸微怔,脱口而出道:“礼教本就是如此……” “礼教也是你们男人写出来的,若换成我,定不会有这么多条条框框,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恣意逍遥,活得自由自在,不是更好吗?” “胡言乱语!”龙璟宸捏着她的鼻子道:“趁早把你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统统收回去,你已入了玉牒,嫁入皇室,便该遵守皇家的规矩。至多……在本王面前,许你肆无忌惮。若有外人在场,你最好还是循规蹈矩些。” 第146章 今后,本王也宠你上天 白玉兰哼了一声,明显不认同,但也心知这已是龙璟宸最大的让步。她忽然十分想念前世的父皇,她的父皇从来就不会用世俗礼教约束于她,只要是她不乐意做的事,从小到大父皇从没勉强过她。 这么一想,白玉兰鼻子便有些发酸。 她刚低下头掩饰,眼泪却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龙璟宸眼见,瞬间慌了手脚,怎么刚刚还振振有词和他激烈争论,突然就哭了起来?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玉兰……” “爱妃……” “兰儿……” 他不知该怎么劝,也不知怎么惹她哭的,只好心疼地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劝:“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是本王的错,本王小题大作迁怒于你,本王对你太过苛责,以后你想如何便如何,本王再也不吃醋了,好不好?” “别哭了,好不好?” “你再哭下去,待会若被人看见,多不好。你可是堂堂恭王妃,被人看见你哭鼻子,指不定怎么笑话你。” 此言一出,白玉兰果然不哭了,还慌里慌张朝四周看了看,眼见四周没人这才放了心,自己把眼泪擦干了。 龙璟宸看到这一幕,不由好笑,整个府衙里处处藏着暗卫,她该不会真以为没人看见吧?不过看到她不再掉眼泪,他也暗自松了口气。 这女人的眼泪呀,说来就来,说收就收。 他一介男儿,自叹不如。 白玉兰尴尬着解释:“我,那个,我刚才只是想到我父……父亲。小时候,父亲很疼我,几乎将我宠上天,打小也没把我当女孩子养,别家姑娘都在学刺绣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偏爱舞刀弄枪骑马射箭,母……母亲不许,说我没个女孩子样儿,父亲却常常鼓励我,还手把手亲自教我。” “白将军是真疼你。”龙璟宸想了想,补充:“今后,本王也宠你上天。” 白玉兰说的父亲,其实是父皇,但她并不想说破。便也由着龙璟宸误会她说的就是这一世的父亲,白毅白将军。听着他肉麻的情话,感受着他对她的情意,只觉得心头暖暖的。 “对了,北燕国五十万大军压境,这件事,要不要派人告诉你那两位兄长?也好给他们提个醒,别只顾着内斗,外患还没解决呢!” “用不着。” “为何?我觉得很有必要让他们早作准备。” 龙璟宸道:“白子皓要打出白家的威名,你我怎能让他半途而废?战场素来是个残酷的地方,强者生存!这一战就当让他们二人练练兵吧!活下来的,才是精兵良将。若连自身都不能保全,死在自己人手里,总好过命丧敌军之手。” “爷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你呀!真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一会哭一会笑,正经的时候心思通透,不正经的时候胡搅蛮缠,本王有时候真的很怀疑,白将军是如何将你教导成如今这不着调的性子?” 白玉兰急忙闭了嘴,省得龙璟宸真的怀疑她的身份,万一查出她只是一缕魂魄可就麻烦了。 借尸还魂这种事,还是挺惊世骇俗的。 “饿吗?去用膳?” “好。” 白玉兰瞬间化身为乖宝宝,二人一起朝前院走去。 三日,眨眼而过。 且不提龙影只带着半袋米和一把连马儿都不爱吃的枯草,回去向晋王复命,晋王如何震怒。只说这一战,白子皓打了三天,令晋王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迫不得已,只得带着残余兵力撤离。 韩兴和萧七,两日前已赶至幽州城下,强强联手,齐力攻城。萧七的三万兵马当了先锋,韩兴却率领三万兵马压阵。 燕冲山和萧七,双方打得你死我活。 韩兴的三万兵马却未伤一人。 待燕冲山和萧七皆识破韩兴在保存实力时,燕冲山退回幽州城中,任凭萧七如何叫阵,死活不再出城迎战。 韩兴的兵马,这才冲上前攻城。 在韩兴默默数着七日之期已过三日时,燕冲山收到了慕容德的密函,令他夺下渝州,待大军抵达之日便可长驱直入。 燕冲山压力很大,兵力不足,却不得不调兵遣将,分出一半兵力硬着头皮去攻打渝州。 他这一攻打渝州,正好给了韩兴可乘之机。 韩兴当即率三万大军追赶,直奔渝州。幽州这边只剩下萧七大军攻城。 韩兴给萧七的说辞是:攻下幽州,幽州便是你的。守住渝州,战功便是我的。届时我再来攻打幽州,你我在沙场上再一决胜负。 七日之期未至,自然是谁最后夺得幽州为胜。 此次燕冲山亲自率军,韩兴第一次迎战这位北燕国的名将,事先便已暗中联络了渝州守将。故而,燕冲山的兵马未到,渝州守将已抢先一步出城迎战,与韩兴两万人马,前后夹击,三方兵马混战在一起,又是整整三日的恶战。 燕冲山的兵力数次冲入城中,尽数被射杀。 到第七日。 渝州守将忽然收整兵力,连同韩兴的兵马,一起撤回渝州城中。韩兴守城,渝州守将直接率兵出城,去围追堵截晋王残余兵力。 燕冲山不到两万的兵马,根本不是韩兴的敌手。 可若渝州城破,随之而来的便是北燕国五十万大军。 燕冲山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强攻。 晋王残余兵力,退至渝州豫州临界处的一处山谷中,早已被白玉辉和飞鹰军盯上,一路上无数次设下陷阱,打得晋王兵力分散,节节败退,剩下不足一万人。 前有白子皓紧追不舍,后有渝州守将守株待兔。 晋王败局已定,只剩下狼狈逃命一条路。但他之前曾夺下数座城池,若是逃了回去,有朝一日还可卷土重来。 白子皓自也不会对晋王赶尽杀绝,毕竟对方是皇子。 龙璟旭这个皇帝没发话,恭王这个先帝嫡子也未表态,白子皓可不敢贸贸然杀了晋王,否则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白家可承担不起。 能击败晋王的九万大军,此战已胜出! 第147章 夜辰初露锋芒 白子皓只用了短短数日便做到这个地步,白家威名名扬天下,而他也一战成名。 听说龙璟旭早已下令释放白家上下十几口人…… 白子皓联手渝州守将、飞鹰军,一起痛打落水狗,逼得晋王连连败退之际,北燕国五十万大军压境而来。 燕冲山听到这个好消息,心情好极了。 他本想一鼓作气攻下渝州,怎料韩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拼死抵抗,飞箭、滚石、火油日夜不歇,他根本就没有破城的机会。 打了整整一夜,所剩不足五千人。就这点人马别说继续攻城,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不知道。 燕冲山死盯着那扇厚重的城门,内心里祈祷这韩兴是个贪功冒进之辈,眼见他兵力不足,说不定会主动出城追击。 城墙上某个角落。 夜辰这群小子,个个衣裳破旧不堪,伤痕累累,有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有人双手合十暗自请求诸天神佛保佑,也有人傻傻盯着城墙上散落的尸体,眼睛一眨不眨。 这七日,除了前两日在赶路,余下五日都在打仗,在他们眼前倒下的尸体何止城墙上这些?他们毕竟是初次上战场,害怕在所难免。 “总兵大人,敌军撤了。” “大人,末将请命前去追赶。” “末将也请命。” “敌军兵力不足五千,我军正好乘胜追击。” “末将这就去取了敌将首级,献给大人。” “慢着!”韩兴唰地一下抽出佩剑,厉声道:“谁敢擅自打开城门,立斩不赦!” “总兵大人,这可是天赐良机呀!” “是啊,大人……” “都闭嘴!王妃吩咐,渝州绝不可失。”韩兴怒道:“取敌将首级固然是大功一件,可是别忘了北燕国五十万大军压境,若是那燕冲山趁机攻破城门,大军长驱直入,这罪责你们担得起吗?” “五……五十万……” “大军压境?” “这消息是真是假?” 韩兴沉声道:“刚得到的消息!都给我老实待着,谁也不许擅自出城。” 众将齐齐色变,连声应:“是!是!” 夜辰将韩兴的话听在耳中,望着身材魁梧一身盔甲威风凛凛的韩兴,眼神中充满了羡慕。身为东周国大好儿郎,就该如韩总兵这般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大人,不开城门,我也能出去。” “你?” 韩兴上上下下打量着个头才到他肩膀的夜辰,想起来这人曾在益州城外打败了南楚国第一勇士昆奴,跟着王爷的贴身侍卫学武功来着。 “我出城去取敌将首级,若成功,自会归来;若失败,大人也不必开城相救。” 夜辰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一颗激昂的心和勇气。 韩兴看他的眼神中有几分赞赏,却冷着脸道:“别添乱,一边待着去。” 这小子不用说也知道,王爷有心栽培,岂能任由他一时热血上头折在渝州?这可是王妃特意吩咐让跟来历练长见识的,别历练没结束先把小命给丢了,韩兴就真不知道回去怎么跟王爷王妃交待了。 “大人……” “我说不许便不许,你小子是不是想挨军棍?” 韩兴一瞪眼,夜辰便不敢再开口了,他可见识过这位总兵大人惩罚下属的场面,那军棍打在屁股上肯定很疼很疼,他可不想屁股被打开花。 夜辰很是失望,垂着脑袋转身就走。 “回来。你去哪?” “大人不是说让我一边待着去吗?” 夜辰满脸无辜,韩兴为之气结,当场便赏了他一个脑瓜子,恨铁不成钢道:“站这!好好给我盯着!你真以为那燕冲山是个孬种,会逃?瞪大你的眼珠子,仔细盯着!” “是!大人!”夜辰急忙行了个军礼。 再说燕冲山佯装逃走,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不见后方有追兵,无奈之下只好重新折回来,打算看看这位韩总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城墙上,远远看见这一幕的夜辰,顿时眼珠子瞪得差点没掉下来。 “诈?他耍诈?” “你大爷的!” 夜辰急忙去回禀韩兴,韩兴正在检查伤兵,一听之下,立时便跑过去,趴在城墙上朝远处望去。 果然见燕冲山的五千人马,去而复返。 “哼,雕虫小技,也敢试探你韩爷爷。呸!你爷爷才不会上当呢!小子!好好学着点。刚才你若出了城,这会指不定已经躺尸。” “是是是,大人料事如神……” “去!少拍马屁!”韩兴立即下令:“全军备战——” 城墙上立时忙成一团,拿火油的,搬石头的,张弓搭箭的,无数士兵趴在城墙上,虎视眈眈盯着燕冲山那五千人马。 “姓韩的!你这个无胆匪类!有种出城与你燕爷大战一场。” “你就是个软蛋!” “孬种!混账王八蛋!” 对方士兵站在城墙下,一阵叫骂。 韩兴站在城墙上,却哈哈大笑起来。 夜辰奇问:“大人,他们这么辱骂,大人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这说明那燕冲山拿我没办法,只能用这泼妇骂街的下三滥招数。该生气的人是他燕冲山才对。” 夜辰想了想,道:“可是他们辱骂大人,就是辱骂我们,辱骂大人,大人能忍,我不能忍!我去给他们个教训!” “喂!你小子别乱来!” “大人放心。”夜辰咧嘴一笑:“我不出城。” 韩兴正不知这小子打算如何给对方一个教训时,便见夜辰从旁边一士兵手中夺过弓箭,张弓搭箭,瞄准目标,一松手,箭矢如飞而去。 一箭便将叫骂的士兵,射了个透心凉。 一箭之威,震慑敌军。 需知城墙距离地面那名叫骂的士兵,何止百步?隔了这么远,还能射中已属难得,竟直接透胸而过,足见这小子臂力惊人箭术厉害至极。 韩兴击掌:“好小子!没想到你轻功了得,箭术也如此厉害。” 夜辰嘿嘿笑道:“我师傅教的好。” 韩兴疑惑:“李侍卫?我只知道他剑法精妙,从没见过他的箭术。” “我师傅箭术可厉害了!百步穿杨,一箭双雕,三箭齐发,不在话下,改日回了益州城,大人可以和我师傅切磋切磋。” “好。正有此意。”韩兴哈哈大笑。 夜辰趴在城墙上,一嗓子便吼了出去:“不怕死的尽管骂,小爷见一个杀一个!” 第148章 惊觉上当的萧七 嗖!嗖!嗖! 有人上前叫骂,夜辰便一箭接着一箭还以颜色,每箭必中。燕冲山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同样张弓搭箭,只可惜,他的箭矢却只射中了城墙上一名士兵的头盔。 两相对比之下,夜辰完胜,嚣张至极。 燕冲山和韩兴在渝州城墙下,两两对峙,三天两夜,渝州城未破。幽州城外,萧七的三万大军却势不可挡,在第七日一举攻下了幽州,与此同时,北燕国的五十万大军也已兵临城下。 萧七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黑压压的队伍,寒冬腊月却直冒冷汗。 五十万大军啊! 北燕国这是打算要他死在幽州吗?不对,幽州是东周的地界,北燕大军必定不是冲着他南楚萧七来的,而是冲着东周国来的,他只是赶巧正好来攻打幽州罢了。之所以这么巧,那还不是因为萧和将军和恭王妃的一场赌约。 赌约?恭王妃?幽州?韩兴?北燕五十万大军…… 不得不夸萧七脑子转的很快,将这些人和事串联在一起,萧七猛然一掌拍在城墙上,恨不能一头撞死:“中计了!我们中计了!原来这竟是恭王妃的一个局……” 一名副将茫然问道:“恭王妃?不会吧?难道她有未卜先知之能?” 也是! 萧七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北燕大军来的太过突然,时间点也太过巧合,而且有太多的疑点。其一,燕冲山乃是北燕国名将,智谋出众且此人素来稳重,明知幽州城内兵力不足,根本不是我们六万大军的对手,为何还要分出兵力前去攻打渝州?其二,我们比试的内容是七日之内,哪一方先攻下幽州则胜出。韩兴为何放弃攻打幽州,果断去追赶燕冲山?关键是,他竟能后来者居上,和渝州守将联手,将燕冲山打得溃不成军。这明显是一个局!” 那副将疑惑问道:“七爷,有没有可能这些只是巧合?燕冲山率兵出城,即便那韩兴不去追赶,难道我们就能放任他离去吗?” 萧七面色凝重,摇头道:“绝不可能是巧合。燕冲山冒险出城,攻打渝州,之前我还没想明白他此举何意,如今看到这五十万的北燕国大军,我才敢确认!燕冲山是打算拿下渝州,好让南楚大军长驱直入一举夺下东周京都。” 那副将惊骇道:“七爷,北燕国竟然出手了,那我们呢?” 萧七下令:“即刻飞鸽传书回京,让王上定夺。” “是!” “料敌先机,步步为营,七日前便已布下这个局。白毅之女,果然不可小觑!” “恭王妃?她真有这么厉害?会不会是龙璟宸暗中授意?” “不排除这种可能。”萧七目光一寒,“此女不除,将来必成心腹大患。通知萧家死士,不惜一切代价,诛杀此女。” “这……是!” 那副将急急转身离去,萧七握紧了拳头,一点点收紧,他知道,凭他这点兵力根本挡不住北燕大军的铁蹄,是战,是退,他快速评估着局势。退,便要放弃刚攻打下来的幽州;战,他根本打不赢,只能白白送死。 要想保存兵力,他只能退。 退了,便意味着这一场赌局南楚国输了,虽说韩兴也没能赢,可是萧七的目的从来不是赌局的输赢,而是得到幽州这座城池。 若战,誓死守住幽州,等待王上派来的南楚大军赶来支援,或可与北燕国大军,以东周幽州为场地,一较高下。 “不足三万人马,对抗五十万大军……”萧七苦笑,“我又能撑多久?来人!速速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以防北燕大军攻城。” “是!” 南楚大军原地驻扎,当日并未直接攻城。毕竟大军连日赶路,需要休整一二,且幽州城内兵力不明,总要让探子先去打探一番。最主要的是,北燕大军这边还没能联系上燕冲山。 北燕大军休整,正好给了萧七整顿兵力的时间。 萧七在城墙上看了半天,没看出北燕大军有即刻攻城的打算,暗自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大意,仍然派人密切留意着对方的动向。 北燕五十万大军,兵临幽州城下。 这一消息,几乎同一时间到了东周、南楚京都,朝野震惊。 东周国如今内斗不断,晋王拥兵自立声讨新君,已夺下数座城池,东周国君缩在京都也只是困兽之斗,多方势力都在看三皇子恭王龙璟宸的态度,看他支持晋王,还是支持有可能弑父的东周国君。北燕国大军兵临城下,这就是一个信号,一个要将东周国一网打尽纳入北燕版图的信号。 此时,端看南楚国如何做,是趁机与北燕联手分一杯羹,还是顾念东周南楚两国盟约,助东周国一臂之力? 当前大局势,各方势力都看得一清二楚。 南楚国君的态度,便愈发引人注目。如此天赐良机,以南楚国君轩辕昊的野心,当初能联手覆灭西夏国,如今未尝不能联手北燕国,一举吞并东周国。 除了已覆灭的西夏国王之外,东周南楚北燕三国,可没有哪一国的国君,是心慈手软之辈。 南楚国君乃当初的誉王,曾引发了一场宫变,诛杀太子,气死了他的父皇才当上了如今的一国之君。若说轩辕昊没有野心,那是谁也不肯信的。 北燕国君虽只是个傀儡,并无实权,可垂帘听政的燕太后,和一手把持朝政大权的丞相慕容德,却也都是野心勃勃之辈。多年前,若非北燕国长期对西夏国虎视眈眈,西夏国又怎会将唯一的爱女远嫁给南楚太子慕容博? 再说东周国这位新君,那就更是一位心狠手辣的主儿!民间传言,此人弑父夺位,毒杀了他的父皇,才坐上东周国君的宝座。且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只看他自登基之后,稍有不顺心意,就会当场诛杀朝中大臣的行径,此人的性情也可窥见一斑。 南楚国君得知北燕国五十万大军兵临幽州城下时,当即下令全国招兵买马,调兵遣将,意思不言而喻:你北燕国有五十万大军,莫非我南楚国没有?想独吞东周,不可能! 第149章 米价高涨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南楚国位于南方富庶之地,兵强马壮,调遣五十万兵力并非难事,难就难在粮草问题上。 早在半月前,一股势力秘密开始收购米粮,有意抬高价格,在这短短的七日之内,米粮价格一涨再涨,从原本每斗三两银子,如今涨到每斗十两银子,且还有居高不下的趋势。这种情况不仅南楚一国,北燕东周两国同样面临这样的困境。三国计价方式虽不同,可三国境内米粮价格短短数日内翻了三倍却是不争的事实。 关键是,有钱还未必买得到。 北燕国五十万大军,之所以兵临城下却迟迟不主动攻城,原因便在于此。 北燕国五十万大军的粮草大军,虽是先行,一路上却缕缕遭受不明势力的偷袭,损失并不严重,可是却耽误了行军速度。五十万大军已到了幽州城下之时,粮草大军竟才走了一半。 南楚国五十万大军已开拔,可粮草不足啊! 南楚国君轩辕昊,不顾满朝文武百官的反对,果断从国库中拨出大笔银两,从各地高价收购米粮,勉强凑够了五十万大军所需。粮草大军日夜兼程,赶往南楚东周两国边境处。 与此同时,一封密旨随着大军,一起到了凉州城外。 萧和早已在数日前,顾不得争强好胜,下令益州城外的驻军返回凉州,并分出一部分兵力星夜赶去幽州支援萧七。今夜,他又连夜带着数名护卫出了凉州城。 南楚国五十万大军的领军人物,乃是北燕老将轩辕鲲,字北冥,取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之意。出自轩辕皇室宗亲,封号英国公,连身为一国之君的轩辕昊,见了面也要尊称一声:叔父。他今年已五十九岁高龄,昔日战功累累,与北燕国此次的主帅燕如风,也就是燕冲山的亲爹,并称“南北双雄”。 北,指的是燕如风。 南,指的便是轩辕鲲。 南楚国君之所以派轩辕鲲领兵出战,正是因为北燕国派了燕如风。 这二人可谓宿敌,皆是战功赫赫的不败战神,几十年多次交锋,各有输赢。燕如风一心想要打败轩辕鲲,轩辕鲲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只是这些年,燕如风的亲生儿子燕冲山声名日显,这位北燕老将便渐渐退居幕后。同样,轩辕鲲日渐老迈,昔日威风也被新一代权贵萧家所取代。 没想到,这次二人能再度出山! 显而易见,无论是北燕国还是南楚国,皆很看重此战。 凉州城外军营主帅营帐! 萧和被数名士兵引入,一眼便看见帐中站在两列的数名武将,胡子花白却精神奕奕的轩辕鲲,正坐在最里面一张文案后,看着一封密信。 萧和暗自惊悚:乖乖!瞧这阵仗,请来了安国公还不算,王上怕不是把南楚国能征善战的武将都派了来吗?当即便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末将萧和参见英国公,国公万安!” 英国公轩辕鲲,不怒而威说了句:“起来吧。” “谢国公!” 萧家再荣耀显赫,里面这十几位武将哪一家不显赫?何况,英国公不仅在几十年前已经战功赫赫,且还是皇亲国戚,萧和在这位英国公面前可半点不敢摆谱,乖的像孙子一般,战战兢兢起了身。 英国公将手中那份密信一递:“王上的密信,萧将军且看过目吧。” “是。” 萧和忙恭恭敬敬接过去,密信上只有一句话:准众将权宜行事。萧和面色如常,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权宜行事……王上之意难道是…… 英国公轩辕鲲扫了他一眼,问:“此战,萧将军有何高见?” 萧和一惊,忙道:“不敢!有国公在此,萧和岂敢班门弄斧?自然是唯国公之命是从。” 英国公斥道:“少拍马屁,好好回话。” 萧和擦着冷汗道:“末将……末将认为……当派兵增援幽州!数日前萧七率领三万兵马已攻下幽州,而幽州原本的守将燕冲山早已率兵去攻打渝州,至今仍和益州总兵韩兴在渝州城外僵持不下。末将以为……我军与北燕大军,兵力相当,只要北燕大军攻不下幽州,那我军便可占领东周国凉州、幽州两座城池,进可攻,退可守……” 轩辕鲲啪一掌拍在案上,怒道:“蠢货!” 萧和吓得当场跪了,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旁边众武将面有嘲讽之色,也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态度。 轩辕鲲这才道:“一来,我军粮草大军未至,不可冒进。二来,此战,王上令我等权宜行事,言外之意便是让我们静观其变坐收渔利。增兵幽州,北燕大军攻不下幽州,又如何与东周国大军两败俱伤?我军势必损兵折将不说,萧将军这是打算,让我南楚将士给东周国当看门狗?” “末将……末将并非此意,只是……”萧和冷汗淋淋,壮着胆子道:“若不增兵幽州,萧七兵力不足,只能退兵。” “不能退!”轩辕鲲冷喝,恨铁不成钢道:“萧七若退了,岂不是白白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幽州,拱手送给了燕如风那老货。” 燕如风……那老货…… 萧和嘴角抽搐,暗忖:这世上怕也只有这位英国公敢怎么称呼北燕名将。他心里也是郁闷至极,提议不被采纳这没什么,和这位英国公相比,萧和甘拜下风。可不增兵就只能退兵,只有这两条路,却都被骂了回来。 英国公究竟是何意,萧和真的搞不懂了。 主帐内,众人噤若寒蝉。 良久之后,才有一名武将主动问道:“敢问国公高见?” 轩辕鲲道:“首先,派人密切留意北燕大军的动向,每隔半个时辰向我汇报一次。其次,派兵增援幽州,但,无需死守,给对方个下马威即可,见机不对便撤退,当保存实力留着等到北燕与东周两败俱伤之际,再来与燕如风那老货一决雌雄。” 众将嘴角皆抽:您老人家不让萧七退兵的真正理由,就是想要杀杀燕如风的威风,是吧是吧是吧?一定就是! 第150章 燕如风和轩辕鲲 凉州城外大营中,众将连夜秘密商议对策。 幽州城外大营中,主将燕如风正大发雷霆。 “冲儿还没有攻下渝州吗?可有消息传来?幽州城内竟然挂着萧家的旗帜,这是怎么回事?南楚国何时派了萧家前来攻打幽州,大军开拔前,为何不知此事?” “主帅息怒!” “回禀主帅,探子来报,幽州城内有萧家不足三万兵马,降兵一万有余,皆是少将军的部下。我方大军开拔不过三日,那萧和原本打算攻打益州,却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与益州恭王约定了一场比试,双方各派兵三万前来攻打幽州。少将军原本奉丞相之命,在大军抵达前拿下渝州,可是计划却被打乱,如今被困渝州城外……” “末将已派了探子,秘密绕道前去渝州联系少将军。” 燕如风听后,沉默道:“比试?龙璟宸不是东周三皇子吗?他怎么会对萧和提出攻打幽州定输赢的比试?难道东周和南楚再度联手了?不对,若已联手,南楚五十万大军还巴巴赶过来凑什么热闹?轩辕鲲那老儿,半截身子都快埋进土里了,如今竟也出山,这就说明南楚国也想分一杯羹。” “主帅,我军粮草大军半路接连遇袭,尚未赶来,这可如何是好?” 燕如风沉吟片刻道:“速速派一万兵马前去接应,大军粮草不容有失。为今之计,只能强攻幽州,一来支援冲儿,二来趁势一举夺下渝州。幽州、渝州若能夺下,城内必有存粮,可缓解我军之急。” “主帅,可是幽州城内是萧家萧七领兵,而萧家是南楚国新贵。一旦我们此时攻打幽州,等同于向南楚国开战。南楚国如今屯兵五十万在凉州城外,必不会坐视不理,不可不防啊!” 燕如风却笑道:“放心!轩辕鲲那老儿又不傻,既然有心分一杯羹,便不会趁这个时候与我军正式开战,顶多是让我损兵折将杀杀我的威风罢了。你们只管攻城,本帅坐镇后方,他若真敢大军来犯,我定也让他有来无回。” “是!末将领命!” 双方皆已商议出对策,各自调兵不提。 且说,晋王自逃走后便接到北燕国大军压境的消息,一时也惊了惊。事先他竟对此毫不知情,还在豫州与白子皓打得你死我活,白白损失了数万将士不说,最后竟也落得败北的结果。 如今逃回雍州,闻听此消息,深思熟虑之下才做出了决定。 晋王本已元气大伤,故而此战,不参与! 渝州原本的守将乃是白子皓的部下,让京都那位得位不正的东周国君和那该死的白子皓头疼去吧。等白子皓敌不过北燕铁骑时,他再出面不迟。 晋王本已夺下六州:兖州、徐州、荆州、并州、扬州、雍州,如今这七州兵力又被他折损了十多万,还有十多万上次尽数分给了恭王和白子皓,早已被他们二人收归己用,才刚豫州一战大败而归,自然要偃旗息鼓一阵子,恢复元气才能再战。 晋王的态度,东周国君毫不意外。 东周国君只是发愁,东周十三州,除去晋王夺取的六州,余下七州豫州、幽州、凉州、益州、渝州、靖州和冀州,他能调动的兵力竟屈指可数。 且不说龙璟宸固守益州,上次违抗圣旨却和萧和玩了一出攻打幽州定输赢阳奉阴违的把戏,靖州贫瘠之地并无屯兵,凉州被南楚萧和占据,幽州原本被北燕燕冲山夺去,后又被南楚萧七攻下,迟早还会被幽州城外的五十万北燕大军夺回。 如今只剩渝州豫州冀州的兵力,是他这位东周国君可调遣的。 一国之君,坐到他这样憋屈的地步,东周国君除了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怒斩几个还在喋喋不休争来吵去的文官之外,已是无计可施。 晋王不出面对抗外敌入侵! 恭王阳奉阴违,只顾明哲保身。 京都兵力,要守卫皇宫,更不能擅自抽调。东周国君这几日在朝堂上已是发了好几通火,南楚国君一声令下便可全国之内招兵买马,晋王也能在七州之内招兵买马,偏偏他这个堂堂东周国君,就算下达了命令,又去哪招募新兵? 憋屈啊!憋屈极了! 东周国君苦思良策,驸马梁荣献策:派人护送苏美人前往益州,说服恭王相助。同时,破格任命白家大公子为工部侍郎,令白玉卿带着掏空国库筹集来的粮草,即可刻赶赴豫州,与白子皓会合,无论如何要守住渝州,绝不能让北燕铁骑一路长驱直入攻入京都。 四国官职大相径庭:三公六部,六部为:吏户礼兵刑工,分管六个不同方面的事务。三公则分管这六部,其实就是皇帝的秘书,只是职责权力划分不同而已。 白玉卿,乃先皇所封的镇国公府长子,本该继承爵位世袭罔替,却因其父白毅将军蒙冤,先是成了罪臣之子,沦落为奴,后蒙先皇赦免奴籍成了一介白衣。原本因白子皓的推荐在白仁手下谋了个差事,无非打打杂记记账,并无官职。 如今,又凭借一介白衣之身,飞黄腾达成了工部侍郎。比起白仁连跳三级的户部侍郎,白玉卿才是真正的平步青云。 驸马梁荣对白家恨之入骨,表面上示好白家,提拔白玉卿,实则是为了让白玉卿前来渝州送死。若白子皓守不住渝州,白玉卿自然同罪论处。不过,若真守不住渝州估计京城也得沦陷,梁荣这是让白玉卿先一步来送死。 故而,当白玉卿的粮草大军来了豫州,一路随行的苏美人车驾,也浩浩荡荡进了豫州,次日便要前来益州,已派人前来只会益州府衙。苏美人奉旨前来,益州官员自然得出城相迎。 后院中,白玉兰却打翻了醋坛子。 “出城相迎?哼!” “她一个王府的侍妾,让我这堂堂侧妃出城相迎?” “她苏美人好大的脸!” 每说一句话,白玉兰的脸色便冷三分,话说完了,整张俏脸更是如这冬日寒霜般,令后院众人吓得噤若寒蝉。 恭王龙璟宸正在看着探子的密信,半天没说话。 白玉锋壮着胆子劝道:“六妹,这苏美人是王府的侍妾不错,可她也是太后的侄女,身份之尊贵远在你之上。何况如今又是奉旨前来,你怎能不出城相迎?” 第151章 白玉兰吃醋 白玉兰瞄向龙璟宸,酸溜溜问道:“苏美人奉旨前来,益州官员理应出城相迎。何况,这位苏美人,还是咱们爷的嫡亲表妹,爷要不要今夜就赶去豫州?” 龙璟宸斜睨过来一眼,才道:“本王病着。” 病着! 咦?病着? 白玉兰立时眉开眼笑,睁着眼睛说谎话道:“芍药,去将孙神医请来,你家小姐我白日里受了风寒,也……病了。” 众人瞠目结舌,无不愕然。 这两位主子,是不打算出城相迎吗?这可是公然藐视皇权的大罪啊! 芍药和白玉锋皆紧张地打量着恭王的态度,却见这位爷只是嘴角微翘,竟好似默许了白玉兰“装病”的行径一般,继续翻看案上的公务文册。 二人对视一眼,懂了。 白玉锋自那日随龙影来了益州之后,龙影早已在数日前离去,如今仍跟在晋王身边。白玉锋不管自家二哥带着飞鹰军和晋王打得你死我活,执意要留在益州城。 龙璟宸也不好赶走这位小舅子! 白玉锋每日黏着白玉兰,不是一早就来敲门,就是屁颠屁颠跟在白玉兰身后,问东问西,好似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龙璟宸很讨厌这位小舅子如此黏着自家媳妇的行径,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没少给白玉锋眼刀子。 七日之期的比试之约,不知怎么被白玉锋得知。 龙璟宸除了第一日还能抽空和自家媳妇去赏赏花之外,余下六日,白日里便几乎看不见白玉兰的身影。 一问才知,白玉锋对排兵布阵很有兴趣,便求着白玉兰带着他前去与萧和在益州城外比试去了。双方,你布阵,我破阵,一连六日,白玉锋屡战屡败,却越战越勇。 白玉兰有心调教他,便由着他与萧和拿数万大军切磋比试。 每每白玉锋输了,也会提点一二。 丁十三和墨倾城自然对白玉兰形影不离,墨倾城时不时嘲讽两句,丁十三却跟着白玉锋受益匪浅。没了龙影和丁十三比武,丁十三似乎又找到了新的目标。 即便如此,每日黄昏时分,药浴时间一到,白玉兰必定会准时出现。 龙璟宸这才能见到自家媳妇,虽然之后或许还会被小舅子以各种名目叫走,气得他暗自生闷气,但无论多晚,白玉兰都会自己回房这点,又让他心里舒坦了不少。 七日之期已过。 萧七攻下幽州,胜出。 这场胜仗……萧七憋屈的真心不想要! 益州城外,萧和的兵力却主动退回了凉州,甚至全无半点得胜的喜悦,反而走的匆忙至极,这让白玉锋扫兴之余愈发疑惑,他曾经把这疑问问白玉兰时,却只听到一句回复。 北燕国五十万大军,已兵临幽州城下! 什么? 五十万大军? 白玉锋大惊,益州将士无不惊骇。言外之意,北燕国打算趁机攻打东周国吗?这可如何是好?难怪萧和得胜却无喜色,只怕萧七那三万兵马都要丧命在幽州。 之后,府衙前前后后闯入数波黑衣人,前来行刺。 只可惜,龙璟宸和白玉兰身边高手如云,这些刺客根本连近身的几乎都没有,便被墨倾城和丁十三这对师徒当成了磨刀石。 白玉兰起初还打算查查是什么人派来的刺客,可惜查来查去,也只查到这些人全都是死士,全身上下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最后只得就此作罢。 数日之后,南楚国大军抵达凉州城外的消息也传来。 我的个娘啊! 南楚国这是要干嘛?又一个五十万大军?这是三国大战即将拉开帷幕的节奏吗? 白玉锋紧张不已,益州官员与将士人心惶惶。 恭王和王妃半点不见慌乱,每日该干嘛还干嘛,时不时还会在人前秀一把恩爱,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羡煞旁人之余却也更让人捉摸不透,这二人到底如何打算的?南楚和北燕,两国加在一起可是百万雄狮啊! 东周国如何应对?如何打得过? 便在这时,苏美人和白玉卿奉旨来了豫州。白玉锋听到大哥平步青云的消息,自是高兴,可是听到白玉兰说朝廷是派大哥来送死的评价之后,喜悦荡然无存。 “三哥,今夜你去一趟豫州替我办件事。” “六妹,什么事?” “第一,提醒大哥多加留心。第二,告诉堂兄,无论用什么办法,把那位苏美人留在豫州,别让她来益州碍我的眼。” “这不好吧?”白玉锋苦着脸道:“你就算吃醋,也不能这么胡来。妹夫知道吗?万一得罪了那位苏美人,她背后可是当今圣上和太后。” 白玉兰笑道:“三哥只管替我带话便是。” “那,好吧。”白玉锋愁眉苦脸应下,又问:“那我传了话就回来。” 白玉兰却道:“不,你留在豫州。一来,帮堂兄守着豫州,有你坐镇后方,堂兄才能分身前往渝州,与北燕大军大战一场。二来,南楚大军若来犯,益州一旦失守,只能退往豫州,你是我和王爷的唯一退路。豫州至关重要,不管各州战况如何,你给我记住一句话:守住豫州。” 白玉锋面色忽变,因为他听出了白玉兰的弦外之音。 豫州,不仅是龙璟宸白玉兰的退路,也是白子皓韩兴的退路,更是晋王虎视眈眈之地,且豫州是京都最后一道防线。守好豫州,等同于掐住了东周国君的命脉! 白家人若掌控了这命脉,等同掌控了主动权。 白玉锋看着白玉兰,神色连变数变,如今的他格局已今非昔比,眨眼之间已心领神会白玉兰心中不为外人所知的谋划。 他重重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有些话,兄妹之间无需说出口,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白玉兰看他如此慎重的模样,却一巴掌拍在他肩头,笑道:“别这么担心,我只是未雨绸缪,提前留一条退路罢了。如今南楚北燕各自调兵五十万,对东周虎视眈眈,我只是以防万一。” 白玉锋神情一缓,才道:“六妹,你自己当心。整个白家,还和以前一样,唯你马首是瞻!白家永远是六妹最坚强的后盾,无论是我,还是大哥,亦或是堂兄,都不会质疑你的任何决定。六妹,你才是白家崛起的希望。” 四年前,白玉凤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白玉锋并不以为意,觉得六妹一介弱女子未必能替父亲洗刷冤屈,如今,见识了秘密训练三年的飞鹰军,见识了白玉兰的用兵之道,他已彻底深信不疑。 第152章 白玉卿平步青云 次日。豫州府衙。 白子皓自那日一路追击,将晋王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之后,便令渝州守将返回渝州,协助韩兴守城。他,则率领部下和飞鹰军回了豫州,整顿兵力。 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不可小觑! 幽州已失,渝州能不能保得住尚未可知。白子皓心知,豫州绝不可失,一旦豫州城破,这次可就不是内斗,换个皇子来当皇帝的事,而是东周国直接沦入北燕或南楚手中的大事! 如何保住渝州? 如何保住豫州? 如何保住东周? 这才是迫在眉睫的难题!白子皓不得不慎重对待,回到豫州便下令加固城墙,增添防御措施,在城中四处张贴告示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凡是能想到的事项,提前都先准备起来。 白玉卿带着米粮一到豫州,白子皓大喜。 城门口,白玉卿这个白面书生,俨然已长成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穿着一身官袍,正一本正经行礼:“下官工部侍郎白玉卿,奉旨押运粮草前来豫州,见过白将军!” “快免礼!卿弟来得可真及时!” 白子皓转头看见苏美人那浩浩荡荡的车驾,笑容僵住,当场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苏美人的身份,白子皓自然清楚。 东周国君不知是不是脑子抽了,竟派此女来当说客,岂不是给六妹添堵?六妹若心里不痛快了,那位爱妻如命的恭王能好过? 白子皓只能看在圣旨的面上,在城中包下一家客栈,让苏美人一行人先歇息。 白玉卿则随着押运粮草的大军,直接进了府衙。 安排完这一切,已是深夜时分。 白子皓命人请了白玉卿来书房,且屏退左右,兄弟二人关在书房内叙话。白子皓先问京中的局势,又问白家的近况,白玉卿都一一答了。 “卿弟,听你之意,是驸马向皇上提议破格任命你的?” “正是。”白玉卿道:“我这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梁家与我白家虽曾并称京都四大世家,可驸马素来与家父不睦,怎会在此时举荐我这一介白衣平步青云做了工部侍郎?这其中必有阴谋!” 白子皓苦笑:“你这哪是平步青云,分明是来送死。原本我还怀疑,如今倒是确信了七八分,叔父蒙冤一事定然和驸马脱不了干系。” 白玉卿一惊:“堂兄何出此言?” “试想,前有我父亲被恭王重用,荣升户部侍郎,后有我在豫州大获全胜,白家威名再度名扬天下,满朝文武百官争相给白府送礼,谁不巴结着白家?这个时候,偏偏只有梁家落井下石,将你推出来送死,这还不能说明梁家洗不清嫌疑吗?” 白玉卿点点头,低声道:“此次随行人员中,除了我们白家和王府的人,还有皇上的眼线,说不定梁家的眼线也混迹在内。” “这倒无妨。”白子皓道:“我只是担心这位苏美人若是去了益州,依六妹的性子,只怕要生事端。” 白玉卿笑道:“听闻六妹假死远遁江湖数月,此事是真是假?” “此事极为隐秘,外人只当是六妹染了疫病在别处医治了数月,你是如何得知的?”白子皓惊讶,想了想才道:“六妹这大半年不曾回京,自不可能告诉你此事。” 白玉卿道:“堂兄难道忘了六妹的贴身侍女?” “芍药那小丫头?” “正是。”白玉卿道:“白府总管是芍药的祖父,芍药写家书时,信中说了此事。故而,我才知六妹假死的真相。” 白子皓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我倒忘了这一出。” 白玉卿却道:“听堂兄之意,王爷与六妹感情深厚,且上次未曾奉旨支援豫州,已有抗旨之嫌。这苏美人奉旨前来,表面上是意图说服王爷出兵,实则却是皇上觊觎王爷手中的兵符,那随行的大内总管李公公,便是为此而来。” 白子皓却笑道:“算了算了,这些让王爷和六妹头疼去吧!你还是帮我想想怎么守住渝州,才是正事。渝州如今只有益州总兵韩兴将军的三万人马,再加上我麾下不足四万人马,总数也不过才七万。如何对抗南楚五十万大军,我可正发愁呢!” “我离京之前,皇上和满朝文武百官皆已商议过此战。”白玉卿道:“此战看似凶险,但有个关键之处,便是米粮。据闻,三国境内近日米粮价格不约而同连日高涨,且居高不下。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时值寒冬,不宜大规模开战。” “嗯,此事我也略有耳闻。”白子皓点头,“三州之内,米粮价格倒是未曾变动如此之大,但也受到了些许影响。纵然北燕南楚两国大军粮草一时不足,可这两国财力远远不是我东周可比,最多坚持到明年开春,这场大战也是在所难免。” “朝中百官正是此意!”白玉卿转而道:“此战若想胜,只能在明年开春之前,将两国大军分而击之,绝不能让二国联手。” “分而击之,谈何容易?”白子皓喟叹。 “如今事已至此,只能徐徐图之……” 白子皓和白玉卿两个人商议了大半夜,黎明时分,二人才走出书房,正打算去歇息片刻,却听到下人来报白府三公子刚进了城。 “锋弟回来了?走走走,与我同去。” 白子皓一把拽住同样黑着眼圈的白玉卿,白玉卿自然也是十分想念,他那位自投军离京后便不曾相见的三弟,于是,便也欣然前往。 二人刚到府衙门口,便见一人远远骑马而来。 白玉锋翻身下马,先单膝跪地行礼:“白玉锋参见大将军!” “起来!快起来!你小子一去益州便乐不思蜀,今日怎么舍得回来了?”白子皓笑骂。 白玉卿忙上前:“三弟。” “大哥!”白玉锋起身,一把抱住了白玉卿。白玉卿被这小子大力一抱,顿时呛的连连直咳,被白子皓没好气地一把拉开。 “放手!你大哥这身子骨,哪受得住?” 白玉锋急忙松手,慌忙退后了一步,才嘿嘿笑道:“我这不是见到大哥,高兴过头,一时忘了分寸嘛。大哥,没伤着吧?” 第153章 白玉锋:机智如我 “无妨,无妨。”白玉卿说着,却上下打量着明显已脱胎换骨的三弟,不无羡慕道:“数月不见,三弟……力气大了许多……为兄我差点认不出来。” 白子皓和白玉锋自然知晓白玉卿的心病,他自幼身子骨弱,不能习武。二人当即十分默契地转移了话题,拉着白玉卿转身入府,白玉锋更是喋喋不休问起了白家的近况。 白玉卿见到亲人自然开心,倒也有问必答。兄弟三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十分令人羡慕。 瞧瞧人家白家兄弟! 再瞧瞧龙氏三兄弟! 贵为皇子又如何?不是阴谋算计,就是争权夺位,哪有平常人家的兄弟这般和睦友爱?真不知该说先帝教子无方,还是该夸白家教子有方? 府衙前厅,三人正用着早饭。 白玉锋便将白玉兰要他转达的话,一字不差说了。白玉卿听后,倒没说什么,白子皓听了却差点掀桌子。 “什么?六妹让我把人留在豫州?” “那尊大佛可是他家王爷的女人,本将军尚未婚配,留在豫州,成何体统?” “她嫌碍眼?难道留在豫州就不怕碍我的眼?” “再说了,这是我想留就能留的?” “胡闹!简直胡闹至极!” 白家两兄弟急忙一左一右相劝,你一句“堂兄息怒”,我一句“小声点小声点”,好不容易才将人给劝住。这边火还没浇灭,那边便有人前来传话,声称苏美人已准备出发前往益州,特来向白将军和白大人辞行。 白子皓听了,直接拂袖走人,来了个避而不见。理由还挺光明正大:公务在身,已前往渝州。豫州事宜,皆交由工部侍郎协同府衙诸官员主理。 白玉卿和白玉锋傻眼。 他们二人万万没想到,自家六妹胡闹不靠谱,自家堂兄也如此不靠谱,竟然临阵脱逃当起了甩手掌柜,把苏美人这个烫手山芋直接丢给了他们二人。 命苦啊命苦! 虽说支援渝州势在必行,是昨夜白子皓和白玉卿商议出的对策,但也没必要走得如此仓促吧?二公子白玉辉,临行前倒是前来见了白玉卿一面,听了白玉锋声声讨伐堂兄如此没义气的行径,也只是大笑三声,以示幸灾乐祸之意。 白子皓虽带走三万兵马,只留了两万士兵在豫州,却将飞鹰军一分为二,一半随他和白玉辉前往渝州支援,一半留下听凭白玉锋差遣。 此举之深意,自然只有白家兄弟才能心领神会。 外面前来传话的宫女,还在等着回话,白玉卿直接以身子不适为由,也甩手走人,很不厚道的将这个难题丢给了自家三弟。 白玉锋那个愁啊! 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前去说项。 首先,表明身份。 其次,言明利弊。 最后,委婉留人。 没想到苏美人听说南楚大军也率军五十万到了凉州城外,更是心急如焚,不顾自身安危,便催促着立刻出发前往益州。 白玉锋没想到这位苏美人,竟对自己的六妹夫如此情深,一时阻拦不急,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美人的车驾出了豫州。 情急之下,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 白玉锋立时从飞鹰军中点了三十人,乔装改扮成流匪模样,绕到通往益州的必经之地,半途设下埋伏,务必要阻止苏美人前往益州。 原本益州和豫州,风平浪静。 这日忽然窜出来一股山贼,不仅在道路两旁的林子里藏了弓箭手,还在路中间挖了一个很深的大坑,挡住了苏美人的马车不说,一上来还射杀了不少人。 大内总管李公公,胸口中了一箭,重伤。 原本随行之人大都是宫里派来的,白府随行人员早被白玉卿留在了身边,恭王府随行护卫服侍特立独行,山贼直接放过,反而专门射杀那些穿着宫廷服饰的宫女内侍和护卫。 无形中倒替白家拔出了不少眼线,苏美人一个深闺女子,哪见过这等阵仗,竟当场吓昏了过去。 前行无路,只能后退。 那伙山贼纷纷跳出来,脸上蒙着面巾,挥舞着刀剑冲上来。王府众侍卫护着苏美人,一行人只得退回豫州城门口附近,那伙山贼这才四散逃去。 苏美人昏迷中,又被抬回了豫州城中那家客栈。 白玉锋闻讯,假意匆匆赶来,又是请大夫,又是下令出城追捕山贼,折腾了大半日,又以保护之名派兵守卫在客栈四周。 这才松了口气,大摇大摆回了府衙补觉去了。 豫州官员得知苏美人和李公公的车驾遇到山贼,无不惊愕。自上次天灾之后,三州之境倒是曾发生过饥民暴乱的事,却从不曾听闻有山贼。如今恭王坐镇益州,威武大将军一场血战夺回豫州,哪个不开眼的山贼敢半路拦截? 豫州知府差点哭了,豫州可是他管辖的地界。 于是,豫州官员针对这伙山贼商讨对策,文官们脸红脖子粗吵着要让武将即刻出城剿匪。 武将们却都假装没听见。原因无他,不管到哪,文官和武将都不对盘,武将只听上级的命令,任凭这些文官再吵闹,他们该干嘛还干嘛,反正你无论多大官阶使唤不动我们便是了。 要让他们出城剿匪也行,除非白将军下令。 哦,白将军去了渝州,不在豫州,那让白三公子下令也行。白三公子前有相助大将军夺回豫州之功,后有火烧晋王粮草之功,如今白副将奉命坐镇豫州,他下令也行。 众官无奈,只得去求白三公子。怎知白三公子却在睡觉,还吩咐守门士兵除非有敌人攻城,否则任何事不得打扰。 于是,豫州官员便求到了白玉卿这里。 白玉卿刚用了晚饭准备歇息,听到此事,吓得不轻。苏美人和李公公遇到山贼,一昏迷,一重伤,此事可大可小。皇上若怪罪起来,少不得他也有责任。 他只得前去砸门。 守门士兵认得此人是新任工部侍郎,乃是白家大公子,白副将的兄长,自然不敢阻止他敲门。放眼整个府衙,也就唯有此人的身份敢来砸白副将的房门。 第154章 奉旨而来的苏美人 “三弟……三弟……快醒醒……”白玉卿心急如焚。 “大哥别吵,让我睡会。”房内传来白玉锋慵懒的声音。 “三弟,快开门。” “出了什么事?” 好半晌,白玉锋才磨磨蹭蹭下了床,拉开了门栓,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白玉卿用力推开了房门,抓着白玉锋便三言两语将山贼一事说了。 “苏美人一行半路遇到山贼,李公公受了重伤,这可如何是好?” “大哥慌什么?”白玉锋打着哈欠道:“此事我早已知晓,日落前便已派兵出城剿匪,还特意派了府衙侍卫前去保护客栈。” 白玉卿一愣:“你早已知晓此事?” 白玉锋神秘一笑,将人拉入房中,关上房门之后才将真相告之。 白玉卿听后,简直哭笑不得。 “三弟……你……你这也……太胆大妄为了!此事若瞒得住还好,若瞒不住我看你如何收场?这罪名可不小。” “大哥!不这样,我又能有什么办法?”白玉锋无奈地摊手,道:“六妹怕碍眼,堂兄直接当了甩手掌柜,我若不派人假冒山贼半路拦截,要用什么理由将人留在豫州?放心吧!出了事自有恭王和堂兄扛着,你假装不知情就行。何况凭飞鹰军的身手,谁也查不到我们身上。我们只需装装样子派兵出城剿匪便可。” 白玉卿半晌无语,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如此胡闹,让为兄说你什么好?” 白玉锋哈哈大笑,忙道:“长兄为父!以后我凡事都听兄长的!那个,我好困啊!外面那些官员,劳烦大哥替我去应付应付,让小弟先补个觉。哦对了,飞鹰军的事大哥记得保密。” 白玉卿点头,无奈之下只得转身离开。 白玉锋继续补觉,白玉卿只简单说了白副将已命人出城剿匪之事,对飞鹰军乔装假扮山贼之事自是三缄其口,只字不提。 苏美人惊吓过度,连日赶路,竟病倒了。 李公公本就中箭受了重伤。 这一病一伤,只能留在城中客栈内调养,自是去不了益州。豫州官员每日派人前来嘘寒问暖,白玉卿和白玉锋两兄弟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就连剿匪一事,同样每日派兵出去走走过场。乔装成山贼的飞鹰军,早就回到了豫州城,就连路上那个大坑也早被填上了。 李公公问及此事时,白玉锋每每回:正在全力剿匪,只是这批流寇行踪不定,尚未查明贼窝在何处。 豫州通往益州这条路恢复了太平,李公公一行却走不了。 李公公重伤,忧心之下,只得命令白玉锋飞鸽传书给益州,问恭王可有闲暇来豫州一见?本以为这位恭王若得知苏美人受惊一病不起,会即刻赶来。 万没想到,益州的回复是:王爷病着。 李公公气得当场呕血,又让白玉锋飞鸽传书给益州,问恭王妃是否方便来豫州一见?本以为恭王病着,这位恭王府侧妃碍于情理,总不能避而不见吧? 万万没想到,益州的回复是:不巧,王妃也病了。 李公公听到这话,一时上气不接下气,竟当场气昏了过去。 白玉锋吩咐了句:“小心伺候。”便转身出了客栈,一到外面,便控制不住地捧腹大笑不止。六妹和妹夫,真真是一对气死人不偿命的绝配夫妻。 益州府衙。 昨日一道飞鸽传书!王爷亲自回了。 今日又一道飞鸽传书!王妃亲自回了。 自那日传来消息苏美人的车驾已到了豫州开始,府衙里便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李安觉得,他家王爷平日总是找着各种借口黏着夫人,这几日却恨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躲清净。 “王爷!那山贼是白家的飞鹰军乔装假扮的,白府三公子昨日已在书信中告诉了夫人此事,那书信夫人也给属下看了,看来没打算瞒着王爷此事。属下就不明白了,王爷这几日干嘛躲着夫人?” “你懂什么?” 龙璟宸气定神闲修剪着一盆盆栽,解释道:“你之所以能看到我那小舅子的书信,正是夫人在警告本王,她不希望本王的表妹前来益州碍她的眼。唉,夫人打翻了醋坛子,本王也只好托病不出,既不敢出城相迎,更不敢前往豫州去见那李公公。” 李安噗嗤乐了,笑道:“属下怎么瞧着,王爷没有丝毫不情愿,竟还乐在其中的样子?” “难得看到夫人吃醋。”龙璟宸微微一笑:“你说,本王要不要设法将表妹接来益州,让夫人这醋吃的久一些?” 李安忙反对:“王爷千万别这么做。苏美人还没到益州呢,就已经上演了一出山贼拦路抢劫的戏码。若是真来了益州,指不定夫人会做出什么事来。王爷确定到时候能吃得消?” 龙璟宸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本王可不希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安忙不迭点头赞同。 这番话被藏在暗处的墨倾城全听了去,转头便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告诉了白玉兰。故而,白玉兰这会正拿一条蛇出气。 我剁剁剁! 原本打算切成小段做蛇羹的,这下整条蛇直接被剁成了肉酱。 芍药眉眼狂跳,暗自替某人感到庆幸,幸亏她家小姐刀下的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杀死的一条蛇,若是换了苏美人,或者王爷本人,被这般剁成肉酱的下场,可就太惨了! 这些日子,她家小姐闲来无事便盯着她杀蛇。 见得多了杀得多了,小丫头反而没那么怕了,心底对蛇的畏惧也不如前段时间那般惊悚。 怕自然还是怕,起码不再一见就惊恐大喊大叫,顶多是感到毛骨悚然罢了。她自己也相信,一定可以克服这怕蛇的毛病,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期间,李安功不可没。 李侍卫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有事没事总被自家小姐派去城外抓蛇,这差事没少让他抱怨,可明显成果显着。 只不过,小姐吃醋了,所有人都跟着遭殃。 她这个贴身侍女,整日被自家小姐盯着杀蛇,李侍卫被逼着去抓蛇,这还罢了,最可怕的是,她炼制的毒药,被小姐拿去找人试药,府衙里里外外上到有官阶的官员,下到府里的守卫和负责洒扫的仆人,无一例外,全被小姐荼毒了一遍。 第155章 燕如风夺幽州 芍药的用毒之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幽州城,战火如荼。 幽州城内只有萧七不足三万兵马,降兵万余人,加起来也就四万左右,即便萧七强行在城内招募了八千新兵,总数也不超过五万。 燕如风倒也是君子,只派了五万人马攻城。 萧七全力守城,这场仗真刀真枪,打得异常激烈。两日后,轩辕鲲派来增援的五万人马,便赶到了幽州城外,加入了战斗之中。燕如风得了消息,昨日已秘密调兵遣将,今日直接增兵五万。 二十万兵马在幽州城外,又是一场恶战。 这一场恶战,接连打了十多日,天气多变,连日不是雪,就是雨,两军将士皆苦不堪言。幽州城内士兵还能缩在城墙边避避风,偶尔轮值也可回营帐中暖和暖和,却苦了燕如风的兵马,只能忍饥挨饿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攻城!攻城! 十万兵马,全力攻城,日夜不停。 这日,眼看着城门已破,燕如风的兵马和萧七的兵马,数场血战,终于到了最后的生死一战。萧七率军出城迎战,三日血战,最后还是被燕如风的大军打得退出了幽州。 北燕国大旗,终于再次插在了幽州城墙之上。 萧七原想退去渝州,或可与韩兴联手擒拿燕冲山。不料。轩辕鲲派人送来密信,令他退兵至凉州。萧七一看是轩辕鲲的密信,二话不说便带着残余兵力,去了凉州。 幽州战事终于暂时偃旗息鼓。 时值腊月底。 年关临近之际,北燕国四十余万大军进驻幽州,粮草大军也已在赶来的路上。燕如风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渝州城内白子皓与韩兴等人日日提防,却见幽州城墙上高挂免战旗。 白子皓在城内勤加练兵,可就算再如何勤练,兵力不足也是致命伤。 “大将军,可有良策?” “大将军数日练兵,不如先去歇息一日,练兵之事交给我等便可。” “大将军,北燕国主将高挂免战旗,究竟是何意?” “大将军……” 白子皓这十多日也没少和终将商议对策,眼看着过两日便是除夕夜了,虽说依照燕如风往日的作风,除夕到十五这段时间,免战!可一日一日拖延下去,到了明年开春之际,那就只能等着渝州被攻破,北燕大军长驱直入。 燕如风虽这个年节免战的习惯,三国军中旧人皆知。 有一日,白子皓特意准备了酒菜,命人请了韩兴前来一同用晚饭。席间,言语中颇多试探,皆是讨教她家六妹究竟有何良策,对抗北燕大军。 韩兴贪杯喝的半醉,脑子却是清醒着。 “大将军不用套话,临行前,王妃的确曾提及此战,但也只叮嘱韩某一句话:渝州不可失。若有对抗北燕大军之良策,又怎会不回禀大将军?末将倒以为,大将军可趁着年节修书一封给王妃,请教抗敌之策。” 白子皓嘴角抽了抽,让他修书给一介女子请教抗敌之策?就算这个人是他的堂妹白玉兰,可他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本将军若修书也是写给王爷,写给一介女流有何用?” “大将军此言大错特错!”韩兴喝了酒,话便多了起来,于是将白玉兰如何只身出益州城,夜会萧和,如何毒伤萧七,如何与萧和定下七日比试,又如何连夜吩咐他点名三万出发幽州,以及他对王妃由不屑到敬佩的想法,尽数道出。 白子皓听后,啧啧称奇。 “此事当真?你若说我那堂妹古灵精怪,聪慧过人,胆大包天,这些,本将军都不反驳。若说她懂得用毒,还有未卜先知之能,本将军却不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将军怎地不信?”韩兴想了想,道:“那毒,或许是府衙里为王爷看病的孙神医所赠,也未尝可知。可是,若非王妃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何能早早就命我赶来幽州?明着攻打幽州实则是让我协助白将军固守渝州,共同对抗北燕国五十万大军。” “对抗北燕国五十万大军?哈!你倒是说得轻巧。如何对抗?” 白子皓举杯一饮而尽,脑子里却在想着韩兴的话,难道堂妹不知何时竟也学了兵法? 不对呀! 在白府时,他日日督促六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兵法女工之类,六妹没有一样感兴趣,只每日缠着他练功,倒是练得十八种兵器样样精通。 兵法嘛,大抵也就只能将那一册兵书上的字认全而已。 可是韩兴话里话外对白玉兰的夸赞,却让白子皓内心起疑,难道六妹真有未卜先知之能?若非如此,她又怎能提前安排了韩兴这步棋? 想了想,白子皓忽然想到一个关键之处,那就是六妹是因为提前知道北燕大军七日内必定会赶来,才会未雨绸缪。 这么说来,六妹必定曾去过北燕国京都。 否则五十万大军调动之事,南楚、东周两国皆是大军兵临幽州城下,这才得到消息,事先可半点风声也没听到。 六妹又是如何得知这一消息的? 七日! 竟推算的如此之准!若非未卜先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看来他真得去封信,向六妹讨教对抗北燕大军之策!六妹若真如韩兴所言,深谙兵法之道,那倒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当日,白子皓便修书一封,派人连夜送去益州。 除夕前一日。 白玉兰在益州收到了白子皓的书信,信中寥寥几句,除了让她代为向王爷请安之外,便只有一句话:北燕大军四十万,如何可破? 看书信时,府衙后院正在杀猪宰羊,准备明日的年夜饭。 龙璟宸忙完了公务,刚来了后院。 “爷,可有良策?”白玉兰随手将这份信递给了龙璟宸,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龙璟宸看着她蹲下身子埋头杀鱼的架势,并没有半点虚心求教的意思。 “这问题,是你问,还是你替白子皓求教于本王?” “有差别吗?” 白玉兰头也没抬,继续杀鱼,手法干净利落。 龙璟宸为之侧目,道:“若是你问,这问题大抵你自己也能解决。若是替白子皓求教于本王,只有四字回赠:祸水东引。” 第156章 除夕夜饺子宴 祸水东引? 白子皓收到回信,同时也收到了白玉兰命人带来的各种毒药,附带一张清单,单子上详细列明着各种毒药的药名及用途。 他琢磨着这四个字背后所指,究竟是何人? 北燕,燕如风? 南楚,轩辕鲲? 东周国君就不用考虑了,剩下的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三皇子,恭王,益州兵力只有七万,这点兵力连对抗南楚大军都不够,如何还能抽调来对抗北燕大军? 二皇子,晋王,手中掌控了东周十三州中的六州。 放眼整个东周国上下,能与北燕国数十万大军相抗衡者,以目前兵力而言,似乎没有,可若是必须要推出来一个人的话,这个人非晋王莫属。晋王虽在豫州打了败仗,可七州大半的兵力还在他手中,勉强可与北燕国大军一战。即便不能打败对方,起码也能消耗对方的战力。 白子皓只是很好奇,六州武将为何如此听从晋王摆布?难道仅凭东周国君弑父这一点吗?还是说,晋王早有谋逆之心,暗地里拉拢了这六州的武将为他所用? 晋王如今人在雍州,倘若祸水东引给晋王…… 白子皓想了整夜,初步拟定了作战计划。 召集众武将,详细商讨了一番,并分派各自的任务之后,除夕夜已过了大半。而这时的益州府衙,相对于渝州府衙的紧张气氛而言,却格外的喜庆热闹。 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年三十这日一大早,府衙门前的街道,昨日已提前被清空,洒扫干净,搭起帐篷,架起了一口大锅,一张张长案就这么摆放在帐篷里,上面摆满了面粉、水、擀面杖、羊肉、猪肉、生姜以及各种驱寒的药材等等之类的食物材料和用具。 有百姓路经此地,见此情景便忍不住驻足观望。 紧接着,府衙贴出一张告示:辞旧岁,迎新春,本王今日将与民同乐。凡益州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皆可前来赴饺子宴,守更待岁。落款处盖着醒目的恭王大印。 这一消息,几乎轰动全城。 百姓们纷纷闻讯而来,早早就将府衙外面的几条街道挤得水泻不通,一时间议论纷纷,既不知恭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这长案是干嘛用的。看起来像是做吃的,来款待百姓的,可这么多现在开始做也来不及啊。 除夕夜,原本家家贴红对联、燃放爆竹,户户烛火通明、辞旧迎新。 红对联府衙大门上贴着,爆竹府衙门外挂着,只等子时点燃,街道两旁更是花灯一路点缀,煞是好看!府衙大门内,走出一名女子,一袭素白衣裙点缀着朵朵红梅,柔而不媚,楚楚动人,正跨过门槛走下台阶。 “啊!是王妃!” “王妃出来了!” “王妃——王妃——” 百姓们一阵欢呼,对白玉兰感恩戴德之心经过了数月不减反增,今日亲眼见到本人,更是疯狂地一涌而上。 府衙侍卫们慌忙上前阻止,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白玉兰愣了愣,本以为只有王爷出场才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所以她才先一步出现,特意让龙璟宸压轴出场。如今见到自己也能引发如此大的阵仗,倒不由抿嘴笑了起来。 “咣!” 一声鸣锣声,响彻九霄。 白玉兰扬声道:“父老乡亲们,请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话。” “挤什么?挤什么?” “别吵别吵,王妃有话说。” “安静!安静!” “大家小心,别受伤。” 白玉兰静静站着,如一朵芙蓉花般亭亭玉立,在人群中异常显眼。府衙大门两侧,已有数名官员陆续走了出来。 熙攘的人群中,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去岁,益州遭遇天灾,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不得已只好背井离乡。我家王爷奉旨前来赈灾,历时数月,成效斐然。这些皆是三州当地官员和三州百姓齐心协力的功劳,非我家王爷一人之功。 如今父老乡亲,陆陆续续返回家乡,今夜又是除夕夜。 正所谓除旧迎新,在这样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我将和大家一起包饺子、煮饺子、吃饺子,一起守岁。当然,子时,我家王爷也会亲临,与民同乐。 父老乡亲们,看到你们帐篷下面的长案了吗? 看到上面摆放的食材了吗? 今日,不论男女老幼,不看身份地位,大家一视同仁,都可以亲手来包饺子。那边有侍卫为大家烧火、煮饺子,大家可以随便吃,吃多少都可以,记得分侍卫们一碗就行,毕竟他们要为全城百姓服务一整晚,也是很辛苦的。” 白玉兰如此亲民的举动,俏皮幽默的语气,立时惹来全场一阵哄笑声。人人脸上都写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人群中眨眼间沸腾起来…… “娘,我没听错吧?王爷王妃要和我们一起包饺子?” “没听错没听错。” “媳妇媳妇,快掐我一下,怎么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呸!谁是你媳妇?你抓错人了。” “王妃王妃,我会包饺子,官爷们辛苦,我给官爷们包饺子吃。” “别挤!别挤,你踩着老婆子的脚了。” “哎呀,王妃,我一个大老爷们哪会包饺子?这可咋办呢?” “哈哈哈,我会我会。” …… 人声鼎沸,七嘴八舌,争先恐后抢着表态的百姓们,声势十分惊人,府衙事先派出了大批侍卫来维持秩序,结果也是徒劳。 百姓们已纷纷拥挤着,抢先去长案边占位置。 白玉兰眼见阻拦不住,只好频频出声提醒:“侍卫大哥,你们小心点,别伤着人……父老乡亲,大家别挤,别挤……小心点小心点……有位置有位置……都有位置……阿婆您老可悠着点,旁边的人懂不懂尊老爱幼?你倒是让着点阿婆呀……” 台阶上围观的益州官员们,无不瞠目结舌。 “这……这也太乱了……” “可别闹出什么事来才好!” “不过就是个饺子宴,百姓们怎地如此疯狂?” “王大人新调来益州不久,自然不懂王爷和王妃在我益州百姓心目中的威望。” “饺子宴?倒也新奇!” “可不是嘛,与民同乐,也只有咱们王妃才能想得出如此绝妙的主意。” “李大人,可要下官亲手帮你包一个饺子呀?” “张大人,君子远庖厨!你确定你会?” “哈哈,王妃说了,不会可以现学嘛,有何难?” 第157章 淳朴善良热情的益州百姓 “我说各位大人,咱能先别聊天吗?赶紧的,百姓都已就位了,各位大人也请就位吧!”白玉兰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吞了吞口水,又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各位大人既然答应要与民同乐,那就别摆官威,要真正融入到百姓中,与百姓同乐。” 益州官员们,有人好奇,有人兴奋,也有人兴致缺缺。一个个钻入帐篷下面,陆陆续续走到了每张长案前。 有位官员站在外围观望,有位官员绕着长案寻找可容身的空地,有位官员干脆眼一闭心一横硬生生挤了进去,却把旁边的百姓吓得不轻。 “大大大……大人……” “今日我也只是普通百姓,无需惶恐。请教一下,这饺子……怎么包?” “大大……大人,你要跟草民学包饺子?” “是的,还请教我。” “好好好……” 另一张长案边,许多人都已下手开始忙活起来,切菜的切菜,剁肉的剁肉,揉面的揉面,各自找自己擅长的来干。 一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冷不丁身后冒出一个声音:“本官能做点什么?” “大大大大人……” “莫慌莫慌,该干嘛干嘛,本官就是来看看……嗯那个,顺便学一学……” “哎呦我的妈呀,大人也想学?” “咳!本官不能学吗?” “能能能……” 看着百姓的战战兢兢、益州官员们花样百出的求教场面,白玉兰实在忍俊不禁,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来。 场面虽混乱,却乱而有序,十分和谐。 起初,白玉兰还担心这么多人下手,搞不好会浪费粮食。实际上她完全想多了,在场的可都是益州百姓本地居民,或是从三州逃难离乡后又返回来的渝州、靖州两地的百姓,他们比谁都更珍惜粮食,自己又怎会浪费? 白玉兰背负双手,满场乱晃悠,时不时评论两句。 “这位大哥,一看你这剁肉的架势,杀猪的吧?” “哈哈哈!李大人,您这是揉面呢?还是跟面团有仇啊?” “大叔,不急不急,你慢慢切,看你都出汗了。” “这御寒的药材适量就行,别放太多呀!” “咦?羊肉很膻的,大嫂子你是怎么去膻味的?” “妹子这饺子包的怎么和元宝一个样儿?” “哎呀!这个谁包的?太丑了!” 大家兴致高昂,分工明确,手脚麻利,当然其中也有笨手笨脚者,总之,官民同乐,倒也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白玉兰跻身其中,看得眼花缭乱。 她越看越觉得益州百姓们无比可爱,总能翻着花样包出不同形状的饺子来,个个都让人馋涎欲滴,恨不能立刻就煮来吃。 “我也来包一个!” 每张长案前,她都会亲手尝试包饺子。她这一加入,立刻鼓舞了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教她。白玉兰这么一桌桌走过去,无形中也包了不少。 无数的饺子渐渐成型,一个个排排站。 带花边的,不带花边的,元宝形的,圆形的,形形色色,奇形怪状,可谓花样百出,形态各异,但都很有各自的特点。 忙活了大半日,饺子数量已十分惊人。 面粉没了,有百姓甚至自发回家取了面粉,又跑回来继续干活。 羊肉没了,许多也都纷纷慷慨解囊,将自家准备过年的那点羊肉贡献出来。 药材没了,城中的各大药材商行老板,干脆命人从店里抬来一整箱御寒的药材。 水不够了,百姓们主动在附近寻找水井,自行去打水。 柴不够了,许多侍卫抢着出城去砍柴。 盐和调料……等等等等…… 甭管缺什么,百姓们都会自发添补。让白玉兰和一众官员们再度见识了益州百姓的淳朴和善良! 那场景,堪称益州一大盛况。 不知何时,府衙外面多了几位画师。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将这一幕幕绘于笔下,落于纸上,画中有远景,有近景。 那远景可看到整个府衙外面恢宏热闹的场面,那近景细致入微到某个饺子的形状活灵活现于眼前,百姓们脸上藏不住的笑容,官员们粗手笨脚的窘态,白玉兰有样学样包饺子的认真神态,皆定格在这一刻。 水开了,准备下饺子! 一口口大锅内,热水沸腾翻滚着。 一个个外形让人看了觉得滑稽又可爱的饺子,落入锅中,没多久便煮熟,装盘,端上了桌。筷子数量有限,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人人都有一双筷子。 拿到筷子的百姓,抢先夹了一个饺子。吹凉了。纷纷喂入忙着烧火添柴的众侍卫口中。 白玉兰亲眼看见,一名侍卫原本正弯腰往锅底塞柴火,刚一回头,嘴边便被塞过来一个饺子。那侍卫脸上被火熏得黑一片白一片,脏兮兮的,却一口咬住饺子,口齿不清地道谢,频频夸赞:“香!好吃!好吃!” 那塞饺子的小姑娘,一下子羞红了脸,又转身夹了一个。 那名侍卫说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姑娘你吃。”转身便继续添柴烧火,煮饺子,忙碌起来。 小姑娘似乎还想再劝,挣扎了半天,最后刚准备自己吃时,冷不防旁边窜出来一位侍卫,探头便将饺子给吃了。 小姑娘明显愣了,却也不恼,只是红着脸又去夹饺子。 白玉兰看了好半天,发现这小姑娘只顾忙着夹饺子,由头到尾,自己一个饺子也没吃到嘴里,倒是把帐篷里烧火添柴下饺子端盘子的侍卫们,挨个喂了个遍。 真是善良又可爱! 羞答答的。 长得也水灵。 白玉兰忽然想起来,龙璟宸手下的侍卫好像大半都是青壮小子,且都不曾婚配,比如李安。一时心血来潮,便觉得她这位当家主母,是不是该给李安那帮小子们牵牵红线? 正想得出神,忽然眼前多了一人。 一位腼腆的汉子,涨红着脸,正端着一盘饺子,眼神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白玉兰一愣,随即会意。 敢情,这是有人来给她送饺子吃的! 第158章 中毒 一人来送饺子,随后便有第二个人效仿。 眼看着许多人围上来…… 端盘子,还能接受。 筷子夹着,也能接受。 可是,直接用手拿着跑过来的,白玉兰一眼看见,脑海里立马有种想逃的冲动,被她硬生生克制住了。 “王妃!尝尝我亲手包的饺子!” “也尝尝我的!” “王妃王妃,我的比较好吃!” 她僵硬地笑了下,忙朝一旁站着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侍卫们急忙上前护在她前面。 白玉兰这才从那汉子手中接过那盘饺子,伸出葱白的手指,下手捏了一个饺子,放入口中,尝了尝味道,果然香气四溢满口留香,还带着淡淡的药草味,一下子便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羊肉饺子,好吃!” “多谢这位大哥。” “大家别挤,容易受伤!我已经吃了,你们也快尝尝吧!” “这盘,我送去给王爷尝尝鲜。” 白玉兰说着,便在护卫的保护下,急忙溜之大吉。百姓善良热情,是好事,可太过热情了她真的有点招架不住啊! 进了府衙大门,门口有侍卫看守。 白玉兰急忙喊着关门,百姓们也只能望着那两扇大门一脸失望,各自散去。白玉兰见没人硬闯进来,这才松了口气,望着手中盘子里的饺子,无奈一笑,转身去后院寻龙璟宸。 腹部忽然隐隐作痛起来。 白玉兰揉了揉,想着许是在外面待太久受了凉,脚步便加快了几分。 后院正厅里。 龙璟宸和孙神医刚用了午膳,桌上还摆着半盘吃剩的饺子。 白玉兰端着盘子走进去,笑道:“你们吃了?亏我还巴巴送来!唉,益州百姓真的太热情了。喏,这是大家托我给爷送来的饺子。这会不想吃也可以,晚上也有,包了好多呢!” 龙璟宸温柔一笑,问:“你吃了吗?” “盛情难却!”白玉兰笑答:“吃了一个。就是这盘!味道好极了!” “是吗?那我老头子得尝尝。” “属下也尝尝。”旁边的李安也嘴馋。 孙神医下手捏了一个,刚放入口中咬了下,面色立时大变,“呸呸”将饺子吐了出来,一把拍掉了李安手中的饺子,转身便抓起茶壶慌忙漱口,接连漱了好几遍。 “有毒。” 仿佛是验证他的话一般,音还未落,白玉兰便哇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抱着肚子蜷缩在地,额头直冒冷汗,显然毒发疼得厉害。 龙璟宸惊呼:“兰儿!” “夫人!” 孙神医忙上前把脉,取出一颗催吐丹喂入白玉兰口中,又急忙取出银针,控制着毒素流入心脉。白玉兰哗哗一阵呕吐,将腹中食物吐了个干净,最后连苦水都吐出来了。 龙璟宸将人抱起来,转身放入房中床榻上。 孙神医却忙着检查那盘饺子,整盘饺子竟都有毒。 此人如此歹毒,究竟要害谁? “王爷,此毒名为玄阴散,中毒者一日内若无解药便会肠穿肚烂而死。”孙神医沉着脸,道:“幸亏发现的及时,如今我也只能先护着兰丫头的心脉,再想方设法配药为她驱毒。” 龙璟宸没说话,只是那张脸阴沉的可怕。 杀手暗杀! 行刺! 下毒! 究竟是什么人,一次又一次想要害她性命? 千算万算,他竟没算到众目睽睽之下竟有人敢下毒。此人如何下的毒?同样一盘饺子,必定是同一口锅里煮出来的,为何只有她一人中了毒? “属下马上去查!”李安惨白着脸,转身离去。 此次下毒之人手段十分高明,这毒不易解是其一,果真如龙璟宸推算那般,那么多人吃了同一口大锅里煮出来的饺子,只有白玉兰一人中毒。 这说明,饺子是出锅后才被下了毒。 出锅之后,这盘饺子过了什么人的手,这些人便有可能是下毒之人。可是今日全城的百姓几乎都来了,府衙外面那么多人,一盘饺子肯定过了许多人的手,要想查出真凶并非易事,何况就算查到了,那人已经得手,只怕早就逃之夭夭。 与民同乐,是白玉兰想出的主意。 龙璟宸原本不同意,觉得人多眼杂,食物中很容易被人动手脚,后来想到可以以此为诱饵,钓出那个幕后一心想致白玉兰于死地的真凶,便同意了举办这场饺子宴。 事先他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大意了。 龙璟宸看着疼痛万分的白玉兰,内心里一阵阵自责。下毒之人终究会落网,因为他早已吩咐下去今日城门紧闭,只许进不许出。既然已确认毒是被下在那盘饺子中,只要顺藤摸瓜,迟早会抓到真凶,他只是不忍心让她承受这疼痛。 如此看来,外有七万大军,内有层层守卫的府衙里面,也并非铁桶一块,那凶手总有办法混进来下毒,且还得手了。 “王爷!” 龙璟宸正想的出神,李安忽然折回。 “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李安又道:“此人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丁十三亲眼瞧见,正是此人第一个端着那盘被下毒的饺子给夫人,当时有很多人争相效仿。后来夫人当众吃了一个,那人便趁机隐入人群中离开。丁十三觉得此人形迹可疑,便带人一路尾随。在城门口处眼见此人要从狗洞处逃走,才现身将人擒下。” “搜到解药了吗?” “没有。” “严刑拷打!别让他有自尽的机会。” “是,属下明白。”李安扫了一眼,满含担忧道:“爷,夫人怎么样了?要不,属下用内功替夫人将体内的毒逼出来?” “你去看看孙神医那边,解药调配出来没有?” “属下这就去。” 刚打发走了李安,门外忽然又冲进来三个人:墨倾城、丁十三和芍药。三人今日被派出去另有任务,刚刚才得知白玉兰中毒的消息,便急急忙忙赶了来。 “小姐!小姐怎么样了?” “少主……” “王妃……” 芍药看着白玉兰如此痛苦的模样,急忙把脉,脸色便是一变,转身便冲了出去。不用问也知道,定是寻孙神医配解药去了。 墨倾城、丁十三站在旁边,木头桩子一般。 担心不已。 却不敢上前。 第159章 玄阴散,痛不欲生 白玉兰额头上冷汗淋漓,几缕墨发湿答答贴在脸上。 她双腿弯曲,按压在腹部的两只手,紧紧拽着衣裙,用力之大,令原本淡粉的指甲都变成了一片刺目的白。腹内,正如万蚁啃咬般疼痛难忍,痛得她想一死了之,以期早点结束这种非人的折磨。 她全身已被汗水湿透,唇白如纸。 整个人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她只能拼命咬牙,默默忍受着这股疼痛。龙璟宸坐在床边,数次将她抱住,却又被她挣脱,看着她如此痛苦隐忍生不如死的模样,恨不能以身相替。 “兰儿,你再忍忍,再忍忍……” 墨倾城看不下去了,脱口而出道:“王爷,我可以用内功为少主驱毒。” 龙璟宸回头瞪了他一眼,不悦道:“有本王在,用不着旁人。” “王爷!再耽搁下去,就算配出解药,少主也能被活活疼死。”墨倾城耐着性子劝道:“我知道神医叮嘱王爷不能擅自动用内力,但我没有这个顾忌,我可以!” 白玉兰极力忍着疼痛,反对道:“别……不……行……” 玄阴散,又名为狗扣子。 中毒反应并不快,一刻钟之后才会发作,但却极为令人恐怖。中毒后会呼吸急促,面色发红,心动过速,抽搐,痉挛,先是腹部肠胃疼痛,后是四肢麻木无力,最后肠穿肚烂死亡。 自毒发开始,一日之内,疼痛只会越来越厉害。 孙神医虽已及时催吐,但白玉兰体内余毒未清,这种痛苦便无法彻底终止。丁十三看得干着急,却半点忙也帮不上。 用内功逼毒,此法也可行,但也极为危险。 白玉兰如此疼痛难忍,根本没办法坐着不动让墨倾城帮她逼毒,又不能打昏她,稍有不慎,两个人都有可能气血逆转而亡。这也是龙璟宸顾虑重重,迟迟没出手的原因。 “再等等!” “十三,你去孙神医那边看看。” “好。” 孙神医的房中,抓药、配药,三个人手忙脚乱。可能是白玉兰突然中毒,芍药和李安都有些心慌意乱,好在孙神医老成持重。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将药材配齐全。 煎药……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李安心焦如焚,不停煽火。孙神医和芍药更是时刻盯着火候,时不时提醒李安火大了或者火小了。 丁十三找来时,便见三人正在煎药。 性命攸关,由不得他们不紧张不担心。偏偏这煎药并非易事,要掌握火候,慢工才能出细活。 李安根本不擅长,孙神医只好亲自动手。 等呀等。 等待的时间里,丁十三差点凑上去用嘴吹那炉子里的火焰,恨不能这药煎的再快一点,这样主子就能少受点罪。 这毒真是恐怖!竟在短时间将一个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人,生生折磨的不成人样。若非王爷在旁守着,指不定王妃熬不下去就咬舌自尽了呢。 一想到此,丁十三浑身打了个哆嗦。这玄阴散之毒,果真可怕又恐怖! “好了吗?好了吗?”丁十三急问。 “别慌!”孙神医强装镇定,手却很稳。 “还差点火候。”芍药眼睛眨也不眨。 “快点!再快点!”丁十三连声催促。 “这不是急的事,别添乱。” “我能做点什么?” “离远点。” 丁十三十分听话,立刻乖乖退了好几步,才伸长了脖子看着孙神医耐心煎药。一颗心七上八下,唯恐这药出了什么岔子。 终于,药煎好了。 孙神医刚放下蒲扇,芍药已眼明手快将药倒入碗中。李安一把抓起托盘,人便如飞而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等等我……” 丁十三和芍药急忙跟去,孙神医擦着额上的汗也忙追了过去。 卧房门口。 李安一闪而入,手中托盘端的稳稳的,连一滴汤汁也没洒出来,连声道:“王爷,王爷,药!药!” “太烫。” 墨倾城下意识去接,被烫了一下。 李安忙将托盘放在桌上,四处找东西,没找到,最后直接掀起自己的衣袍下摆,充当扇子扇起风来。 白玉兰整个人已迷迷糊糊,意识混乱。 疼得死去活来。 龙璟宸将人抱入怀中,见她牙关紧咬,嘴唇破裂,唇边还残留着血迹,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忙柔声在她耳边一遍遍唤道:“兰儿,喝药。 兰儿,张开嘴。 兰儿,放松。 兰儿,别怕。 兰儿……兰儿……” 孙神医和芍药赶来时看到这一幕,跟着着急。 “这样不行,药喂不进去。” “王爷,我来吧。” “我来。” 众人挤上前,捏下巴的捏下巴,抓手的抓手,按脚的按脚,芍药更是直接跳上床榻,拿着帕子放在白玉兰脖子下面,随时替她擦拭未入口的汤汁。 龙璟宸抱着白玉兰,根本腾不出手来。 墨卿尘捏着白玉兰的下巴。 李安抓着白玉兰的两只手。 丁十三死命按压着白玉兰的两只脚。 白玉兰原本还在无意识的胡乱挣扎,被众人联手强硬束缚了手脚,便再动弹不得,只剩下一颗脑袋还在痛苦挣扎。 芍药急忙将帕子塞给墨倾城,双手一把抱住了白玉兰的头。 每个人都没闲着,却也都腾不出手来,最后那碗汤药落入了孙神医手中。他看准时机,急忙将碗凑到白玉兰嘴边,在墨倾城捏开白玉兰牙关的同时,让药喂入了白玉兰口中。 药喂进去之后。 众人僵硬着好半天没动,视线全定格在白玉兰身上,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反应。 汤药入口,顺喉而下流入腹中。 白玉兰突然激烈抽搐起来,四肢更是胡乱挣扎,却紧闭双眼,似乎早已不省人事,剧痛之下才令她有这种本能反应。 众人大惊失色,齐喊:“神医……神医……” “压住她!压住她!”孙神医大喊:“别让她伤了自己!没事没事,这是服解药后的正常反应。手!手!按住!按住!” “不好,小姐吐了。” “我来擦我来擦。” “让她吐!让她吐!别慌别慌……” 众人七手八脚的,就差拿条绳子直接将白玉兰给五花大绑起来了。大家是关心则乱,早已六神无主,亏得有孙神医在场,才能稳定人心。 也不知折腾多久,白玉兰总算是吐完了,人也彻底安静下来,似乎是昏睡过去了。 孙神医这才擦了把冷汗,大叹:“可累死我老头子了!” 第160章 兰儿,你且看着…… “毒解了吗?” “算是解了吧。” “什么叫‘算’?到底解没解?” 众人维持着钳制白玉兰的姿势,七个人一起挤在一张床榻上,盯着昏迷的白玉兰,七嘴八舌发问。 孙神医便解释了一番:“她体内有余毒,不可能一副药便彻底清除。这副药中有催吐的药材,起码还要喝连喝三副才能解毒。每隔两个时辰喝一副,我那药材不太齐全,要赶紧去买。你们倒是松手啊!快点让我老头子先起来再说。” 孙神医这一提醒,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拧成了一股麻花,你的脚在我身下,他的手在我胳膊下面,姿势怪异极了。 众人一阵尴尬急忙七手八脚赶紧远离床榻。 龙璟宸脸色十分不好看,但并不是怪他们几个不分尊卑,他是被吓的。即便是他,遇到玄阴散这种恐怖的毒,亲眼见识了毒发的症状,中毒的又恰恰是白玉兰,整个人早就心神大乱,哪还顾得计较其他? “那个,我去抓药。” “对对对,我也去。” “等等,老夫还没写方子呢!” “我去准备笔墨。” 四个男人一眨眼全离开了,房内只剩下昏迷的白玉兰,正愧疚自责外加心疼不已的龙璟宸,以及缩在床榻一角的芍药。 气氛有些尴尬,芍药忙轻手轻脚迈过去,跳下床。 龙璟宸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终于开口吩咐了一句:“去准备热水。” “哦,是,奴婢这就去。” 芍药涨红着脸,逃之夭夭,暗怪自己刚才真是太丢脸了,幸亏王爷这会太过担心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指不定怎么罚他们几个呢! 芍药打了热水,又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物。 龙璟宸拿着帕子一点点帮白玉兰清理身上残留的脏污,神情无比认真、细致、温柔,连芍药在旁看了都觉得十分感动,可惜她家小姐昏迷着,看不到这一幕。 好在,白玉兰只是脖颈和衣襟处脏了,清理干净也不费事。 芍药帮着搭把手,为她换了一套新衣后,便被龙璟宸赶出了房门。芍药本想去帮孙神医配药,但想着李安他们几个都去了不缺人手,反倒是王爷和小姐这边没人伺候,便留了下来,守在门口。 说起来,白玉兰的生辰八字,是不是和除夕夜犯冲? 上辈子她是朱雀国公主,嫁给玄武太子,结果却死在了除夕夜宴…… 这辈子她成了白家小六,嫁给了恭亲王,只不过办了一场饺子宴与民同乐,却也能落得中毒差点丢掉小命的下场。 龙璟宸自己也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拥着白玉兰,就那么坐在床榻上裹着棉被静静发呆。期间,芍药进来过两次,一次送药,一次给炭盆里加炭。 每隔两个时辰,一副汤药。 喝了三次。 白玉兰喝了便会吐,吐着,吐着,便连肚子里的酸水也吐了个干净,整个人看起来已被这毒药折磨的憔悴了一圈。 夜已深了,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 龙璟宸没出房门半步,也知道府衙外的百姓还未散去,都在等着子时的到来,等着亲眼见到他这位青龙三皇子,亲自点燃府衙外面高挂的爆竹。 连爆竹都裹着红红的外衣,十分喜庆。 龙璟宸不愿出门,只想守着白玉兰,等她醒来。这样的惊吓,一次又一次,从最初她夜闯恭王府那次开始,后来入掖庭,入东宫为婢,继而嫁入王府,这期间经历了多少次暗杀、中毒、遇袭、追杀……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他曾许诺护她周全! 可是,有许多事情还是出乎他的掌控之外,甚至时不时打得他措手不及。龙璟宸今日才真正意识到,以如今青龙国的局势而言,其实,他根本护不了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纵然他百般筹谋,甘愿偏安一隅,守着她过平淡的日子,可总有些人,有些事,会将她牵扯进来,为她惹来杀身之祸。或许,他们的命运天生便已注定了不平凡,才会经历如此之多的坎坷和磨难吧。 兰儿,为了你,我也要闯出一片天地,任你随心所欲。 兰儿,你且看着…… 龙璟宸目光变得坚定,终于舍得放开白玉兰,吩咐芍药守着,而他起身走出了房门。先是去关押那名下毒汉子的地牢,后又踏着子时的打更声,走出了府衙大门。 点燃爆竹! 爆竹声声辞旧岁。 清冷尊贵的恭亲王,一袭墨袍白衣,在府衙门口的台阶上,负手而立的身姿,令无数百姓为之惊艳,为之倾倒,纷纷跪地高呼。 “恭祝王爷万事如意!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赏!” 龙璟宸只说了一个字,便转身回了府衙。清州官员们将早已准备好的铜钱,一筐筐抬出来,开始充当散财童子的角色。百姓们自是欢喜万分,领了赏钱之后才各自回了家中。 书房内,烛火通明。 龙璟宸先后写了数封信,封好,命李安一一送出去。随后,又带了数名暗卫连夜出去了一趟,黎明时分才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更没人敢问。府衙里上上下下无不觉得,王爷好似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冷意,再也看不见往日的温和。 初一一大早,便当众杖责了数名侍卫。 这几名侍卫昨日可是王爷亲自点名挑选派去保护王妃的,如今却被罚,难道是王妃出了什么事?一时间府衙里人人谨小慎微,唯恐稍有不慎,便会触怒王爷。 府里里里外外的侍卫,昨夜便已重新换了一批。 后院直接成了府衙禁地。 擅入者,当场格杀。 龙璟宸做完这些之后,马不停蹄又去了城墙巡视。 昨日军中众将士,也都吃到了百姓们包的饺子,数量虽然不多,但好歹一人吃了一个。 城墙上的守兵守了大半夜,天亮等着兄弟们来换班,左等不来又等还不来,派人去军营一看,好嘛,昨日留在军营的兄弟太高兴,闹腾的有点晚,一个个都还在呼呼大睡。 第161章 龙璟宸的转变 龙璟宸当场便怒了,罚他们每人五十板子。 挨了打,还得去城墙上站着。 被罚的将士,心中不满,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忍着疼痛,老老实实去替换了早就该换班回军营歇着的兄弟们。 龙璟宸巡视完城墙,又去巡视军营。一圈巡视下来,又打了好些人的板子。 衣衫不整者,罚! 酗酒宿醉者,罚! 箭法不准者,罚! 马术不精者,罚! 一连串的板子打下去,大半个军营士兵的屁股都被打开了花,走起路来也怪模怪样的,十分滑稽可笑,可他们谁也笑不出来,反而还很想哭。 大年初一呀! 王爷这是打哪惹的一身火气? 大家伙也是倒霉,怎么都赶今日撞枪口了呢? 龙璟宸在军营里巡视的时间,府衙里中毒的白玉兰,昏沉沉睡了一夜才刚刚醒转。芍药衣不解带守在床边,眼睛红肿,显然整夜都没敢合眼。 “小姐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小姐饿不饿?” “芍药。”白玉兰清了清嗓子。 芍药忙取了一杯水来,喂她喝了几口。 白玉兰才感觉嗓子舒服点,脑子里浮现出昨日的场景,依稀记得她好像吃了饺子,然后孙神医说饺子有毒…… 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中毒了?” “可不是嘛,小姐太大意了。幸好师傅发现的及时,不然的话,就算是师傅再妙手回春,只怕小姐的性命也很难保得住。小姐以后千万别乱吃东西,尤其是陌生人给的。”芍药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挑重要的说给了白玉兰听。 她家小姐真是命苦,好好的办个饺子宴与民同乐,竟也被歹人暗中下毒,短短一日便被那玄阴散之毒折磨的不成人形,瞧着都瘦了一圈,令她很是自责和心疼。 白玉兰听后,问了句:“王爷呢?” “下毒之人昨日已抓到了,王爷正在府衙大牢中审问。”芍药回答。 “扶我去看看。” “小姐别去,那种地方,大年初一去了不吉利。”芍药忙劝阻:“有王爷在,肯定能查出幕后真凶,小姐不如就留在房中好好养身子,奴婢去厨房亲手做红烧肉给你吃好不好?” “吃什么红烧肉,太腻了,做一碗清粥吧!” “好,小姐等着。” 芍药快步离开了卧房,白玉兰这才起身,推开一扇窗,朝外面唤了句:“倾城!十三!”眨眼间,两道黑影便落在了眼前,正是墨倾城和丁十三。 经这二人口中,白玉兰才知晓昨夜她解毒后昏迷,龙璟宸带着李安离开了清州城,似乎是去了凉州,至于见了萧和还是别的什么人不得而知。龙璟宸回来后,又是罚府衙的人,又是巡视军营,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白玉兰听完好半天没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墨倾城道:“少主,阁主那边传来消息,如今北燕皇室分成两派,珈蓝国师拥立阁主,和燕太后、慕容德等人分庭抗衡,暂时还不能让北燕大军撤兵。阁主要拿回属于自己的皇位,只怕要费些功夫,北燕兵权如今还掌握在慕容德手中。” 丁十三道:“小姐,下毒之人已经抓到,此人受了严刑拷打仍不肯说出幕后主使之人,但王爷回来之后亲自去了地牢,无意中发现此人身上有纹身。据查证,这纹身乃是南楚死士的标记。” 南楚死士? 南楚国,什么人想要杀她?南楚国君?萧家?还是英国公府?这些人如今当然都有可能想杀她,她也真的是太过大意,竟然不曾防备饺子中被人下了毒。幸好这次施救及时,否则她这条小命死的岂不是冤枉? 白玉兰挥了挥手道:“下去吧!暂时别轻举妄动。” 二人甚是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应声“是”转身离开。 关上窗,刚转过身便见龙璟宸正从门外走进来,白玉兰忙收回思绪,挤出笑容迎了上去:“爷去哪儿了?” “处理点公务。”龙璟宸快步上前,忙搀扶着她坐下,“身子好点了吗?” 白玉兰点点头:“没事了,毒已经解了。” 龙璟宸缓缓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怪我!是我考虑不周,才会让你涉险。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爷不用自责,”白玉兰宽慰他,道:“你看,我这不是又活蹦乱跳了吗?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时候算命的还说我是个大富大贵的命呢!没事没事,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听着她开口闭口死啊死的,龙璟宸面色微僵,她这口无遮拦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 可他偏就听不得她说这个字。 本想骂几句,看她一脸憔悴的模样,又狠不下心了。 龙璟宸忽正色道:“兰儿,我派人送你回京,可好?如今南楚北燕两国大军压境,过了年节,必会有一场大战。你回王府去,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 “爷呢?不和我一起回吗?”白玉兰问。 龙璟宸眸色挣扎,却狠心道:“本王不能离开益州。” “好。”白玉兰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又补充道:“不过我走时,得带着你那位苏表妹一起回京。爷休想趁着我不在身边就拈花惹草。” 龙璟宸哑然失笑,闷声道:“依你,都依你。” 白玉兰这才满意了,反手抱着他的腰,将一张小脸埋在他胸膛上,笑容渐渐消失。 王爷支走她……这是打算做什么? 和晋王联手?跟萧和开战?或是,将她送回京给东京国君当人质?毫无疑问,外面如何战火不断,京都暂时都是最安全之地。 也有可能送她回京,他是想保护她…… 白玉兰忽然发现,这位爷若这是动起心眼来,有时候她还真猜不透。有一点却能肯定,他不会害她!至于他究竟打算做什么,只要他不说,白玉兰很清楚问也是白问,索性干脆不问。 龙璟宸又道:“有一件事,要托付于你。” 白玉兰仰头:“什么事?” “母后一人在宫中,去岁离京时我虽已留了些人手,但世事难料。兰儿,你回京后闲暇时多进宫去陪陪母后,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确保母后的安全。” 第162章 本王想陪夫人 白玉兰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下,隐隐猜测到龙璟宸接下来可能要做什么,忙道:“好!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龙璟宸忽然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红色的,绣工精致,看着很喜庆,交给了白玉兰,说道:“喏,压岁钱!去岁只顾忙着三州赈灾寻找疫病解药,连你的生辰都错过了。在你及笄之前,这可是最后一次能收压岁钱的机会,及笄之后可就收不到了。” 白玉兰扫他一眼,见他笑的一脸期待的样子,猛然想到那夜的第一次亲密,想到他的言外之意,小脸立时羞得通红通红,没好气道:“爷这脑子里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本王想……生娃……” “呸!色胚!不害臊!” “古人云:食色性也!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侧妃,为本王生儿育女,繁衍子嗣,这是本份!本王为何要害臊?”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这个话题打住可以吗?”白玉兰急忙开口求饶,起身去洗漱。 龙璟宸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她洗手净面,他便在旁递来巾帕。她绕到屏风后更衣,他便为她宽衣解带,拿这个递那个,服侍的十分到位。 白玉兰瞄了他一眼,好奇道:“爷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陪夫人。” “我不用你陪。” “本王想陪夫人,只想陪着夫人。”龙璟宸说这话时完全出自肺腑。 白玉兰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抖了抖,才问道:“听说昨日爷派人请了画师,画了不少昨日饺子宴的场景,画呢?拿来给我也看看呗。” “在书房。回头命人取来便是。” “爷怎会想到请画师?” “如此盛况,百年难得一见,夫人奇思妙想,本王当然要留作纪念。不仅如此,本王还聘请了能工巧匠,要将此次盛况雕刻在益州城墙石壁之上,以供世人瞻仰。” “啥?不用这样吧?”白玉兰傻眼。 龙璟宸轻笑,圈着她,语气宠溺道:“夫人的想法很新奇,想来,以后每年的除夕夜,益州百姓都会想起昨日的热闹与欢乐。若我每年都能如此,反倒是我东周百姓之福。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呀!又表白…… 白玉兰红着脸,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很快撤离。只是她退得快,龙璟宸动作更快,拉着她的玉手,一个飞转,便将人搂入了怀中,低头便是一个深吻。 芍药端着粥进门时,刚好瞧见这一幕。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咳咳……王爷!小姐!奴婢要进来了。”芍药背过身去,假模假样重重咳嗽了几声,出声提醒房内吻得浑然忘我的二人。 二人这才恋恋不舍分开。 “进来。” 龙璟宸发了话,芍药才敢转过身来。一进门便瞧见自家小姐满脸娇羞,红润润的唇瓣,晶莹闪亮,略微有些肿,看得她也跟着脸孔发烫起来。 “小姐,燕窝粥,快尝尝。” “交给本王吧。” 龙璟宸主动接了过去,拉着白玉兰坐在他身边,一勺一勺亲自喂她。这举动,差点没让芍药惊得眼珠子掉下来。 突然发现,王爷和小姐……好肉麻…… 瞧这频频暗送秋波的眼神! 瞧这欲语还羞的表情! 再瞧瞧这你侬我侬的情意! 小姐对王爷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芍药有些搞不明白状况,却很喜欢这样的改变。 对嘛!这才像夫妻! 蜜里调油一般。 “嘻嘻,王爷待小姐真好!小姐若是能早点给王爷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更好了。小姐小姐,奴婢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小世子和小郡主呀?” “说什么呢?找打是不是?”白玉兰笑骂。 最近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一个两个的,开口闭口就是生娃,当她是猪呢? 龙璟宸听了这话却很开心,接了句:“快了,快了……” “真的?”芍药惊喜追问:“那我岂不是得早点准备小世子和小郡主的衣服鞋子帽子,哦哦,还有肚兜,哎呀,我得亲自去布庄挑选布料才可以。听说小孩子皮肤很娇嫩,要用最软最好的布料才行。” 龙璟宸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对!马虎不得!用最好的!” 白玉兰大窘:“她抽风,爷你也跟着抽风?我们还没有圆房,哪来的什么小世子小郡主?芍药你别瞎起哄。” “可是,上次小姐喝醉了,王爷和小姐不是已经圆房了吗?”芍药道:“李侍卫还在外面守了一整夜,不让我打扰呢!” 白玉兰囧得无地自容。 这事……真心没法解释清楚,尤其芍药这妮子一知半解。原来在她心里,只要是一起睡了就是圆房了吗?殊不知,这睡也分很多种啊! 白玉兰狠狠在龙璟宸腰间拧了一把,低声骂了句:“都是爷惹的祸!” 龙璟宸却哈哈大笑,眼见着一碗粥喝完了,当即弯腰将人一把抱起直奔内室而去,“圆房这种事,一次未必成功,本王自当勤勉些才是。我们回房,生娃。” 芍药的小脸,腾地一下火烧般滚烫起来。 下意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才不到晌午呢,青天白日的,王爷和小姐就……哎呀呀,羞死人了!她还是赶紧出去,关上房门,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闯进来打扰吧! 芍药一溜烟跑了出去。 房内,躺在床榻上的二人,其实连衣物都完好如初。龙璟宸累了,不管白天只想回房补眠,也不管白玉兰睡不睡得着,就是想抱着她一起睡。 李安匆匆跑来,问:“王爷在里面吧?” “你不许进去!”芍药一把将人拦下。 “为什么?”李安将人推开,道:“别挡路,我真有急事!” 芍药急道:“不行,不行,天大的事也不行。” 李安恼火,正色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官员士绅排队等着,给咱们王爷磕头拜年?这都晌午了,王爷还不露面怎么行?赶紧让开!” “王爷说……要……生娃……” 第163章 你怎知王爷不在乎? “啥?”李安以为自己耳聪了,他下意识抬头看看了正悬在头顶的日头,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生娃?现在?王爷怎可白日宣淫? 是什么毁了他那个原本如温文尔雅却生人勿近的主子?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芍药尴尬地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不说话了。 李安在门口焦急地踱来踱去,最后只能放弃闯进去的念头,转身去了前院。生娃?王爷莫非真打算和王妃生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别打扰,千万别去打扰。 他刚进了前院,便被一群人给团团围住。 “李侍卫,王爷呢?” “这都晌午了,我等何时可能见到王爷?” “对呀,下官还等着给王爷拜年呢!” 李安清了清嗓子,才道:“各位大人,今日请先回吧!各位的好意我会一一回禀我家王爷,只是今日不巧,王妃身子欠安,王爷陪伴在侧不便相见。” “王妃病了?那我等更要前去探望。” “走走走,同去同去。” “各位大人且慢!”李安扬声道:“王妃只是偶感伤寒,现已服了药,并无大碍。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各位大人还是先请回吧。” 好说歹说,总算将一众益州官员们给送走了。 李安抹了把额头淡淡的汗渍,深觉他这个侍卫的差事真是劳心劳力。这谎话编的,再把人送不走他都要编不下去了。 前来拜年的益州官员,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靖州和渝州,也都派了官员前来。 这一日,可把李安累得够呛。 重点要提到一人,那就是白子皓的父亲,户部侍郎白仁。上次他随韩兴出兵攻打幽州,后又去了渝州。到了渝州之后,白仁终于知道恭王派他前来的原因。韩兴要死守渝州,城内的米粮调度、安抚百姓,乃至于渝州守将抗旨这事,便用上了他这个文官。 白子皓夺回来豫州,赶来渝州后,父子二人见了面,自然是无话不谈。白仁虽有些迂腐,且脑子不太够用,遇事又过于谨小慎微,目光不够长远,可白子皓却十分尊敬他的父亲。对于他自己心底的盘算,白玉卿被驸马推出来送死,他怀疑白毅之死和梁家有关……凡此种种,他都一五一十跟白仁详细说了一遍。 白仁自上次被白玉兰“吓”过一次后,脑子似乎开了窍,遇到事学会了从全局考虑问题。白子皓发愁如何守住渝州,他便也趁着七日休沐时间,不辞劳苦特意从渝州赶来益州。 龙璟宸在黄昏后接见了白仁,在书房谈了快一个时辰。 白仁连夜启程回了渝州。 白玉兰听到此事,颇为惊讶:“二伯怎么走得如此匆忙?他一个文官,又上了年纪,连日赶夜路太不安全,王爷有没有派人一路护送?” “小姐放心便是,白大人来时,皓公子派了护送之人。”芍药回话,末了又道:“王爷吩咐奴婢收拾行李,说是要让小姐回京。” “嗯。轻装简行即可。” “小姐真的打算回京吗?小姐走了,那谁来照顾王爷?”芍药一惊道:“该不会是让苏美人从豫州来益州吧?” 白玉兰笑道:“傻瓜,我怎么可能同意让她来?苏美人跟我们一起回京。” “可是,苏美人不是奉旨前来的吗?差事没办好,她会同意回京?”芍药反正是很不喜欢王爷这位表妹。两巴掌的仇,她可还记着呢! 白玉兰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最近总有杀手潜入府衙,不是刺杀王爷,就是下毒害我,想来这幕后主使之人,肯定和北燕南楚脱不了关系。我正想,他们怎么不去刺杀苏美人?若是抓了苏美人当人质,岂不比抓我这个侧妃更有利于价值?” 芍药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问道:“小姐为什么觉得苏美人比你有价值?虽说苏美人是王爷的表妹,背后还有太后当靠山,可小姐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呀!小姐再也不是掖庭微不足道的宫女,你除了是恭王府的侧妃之外,还是二公子这个威武大将军的堂妹。奴婢觉得,小姐比那苏美人更有价值。关键是,王爷在乎小姐呀,可没见王爷在乎那位苏美人。” “这话说的……”白玉兰失笑道:“你怎知道王爷不在乎?”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吗?小姐你想,苏美人半路遇到山贼,受到了惊吓,病了多日。咱们王爷别说亲自去探望了,连个关心的书信也没传去豫州一封。小姐假死归来那日,一气之下跑出府衙,王爷可都快急疯了。两相对比之下,王爷在乎谁,不在乎谁,不是一清二楚吗?” 白玉兰若有所思,频频颔首:“说得好有道理……” 芍药道:“当初皓公子送三位小姐进宫,奴婢知道小姐心里不乐意,哪怕嫁给天之骄子的三殿下,小姐也多次试图假死逃走。奴婢不知道小姐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王爷挺好的,人品好,性情好,身份也不差,对小姐也好。夫人在九泉之下若是看到小姐和王爷这般夫妻和睦,想必也能瞑目了。”说着说着,眼眶竟已红了。 夫人……芍药说的是,白府蔺夫人。 白玉兰对蔺夫人的印象很淡,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清了,十岁那年落水之后,蔺夫人先是丧夫,继而丧子,她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年纪轻轻就病死了,也是个可怜人。但她知道,蔺夫人是白玉兰的生母,幼年时十分疼爱她。 只可惜,她是寄魂重生的温瑜,而非真正的白玉兰。 “芍药,你跑题了,我在和你说苏美人。”白玉兰不喜欢去想太伤感的事,也不忍心看那妮子哭鼻子,便转移了话题,“我在想,要用什么办法让苏美人乖乖跟我回京?” “这怎么可能?”芍药道:“奴婢觉得她才不愿意回去呢!小姐想想,回京也不过是守着一座空荡荡的王府,奢华又如何?王爷不在呀!苏美人喜欢王爷,在府里时便恨不能整日霸占着王爷,如今出了京,小姐又要离开,王爷身边没人伺候,如此天赐良机她怎么会轻易放弃?” 第164章 在爷面前准你肆无忌惮 白玉兰上下打量着她,失笑道:“你说得好有道理……” “要不,让王爷去劝说?” “不行!苏美人若见了王爷,指不定怎么吹枕边风。” “要不,假传圣旨将她骗回去?” “小姐三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帮我出个主意呀!”白玉兰很是挫败道:“这个苏美人还真棘手,重不得,轻不得,我得好好想想才行。” 芍药转身默默收拾行李去了。其实她有主意,只是不敢说。 当晚,龙璟宸早早回了房。 卧房内的烛火,又是彻夜未熄,房内两个人干柴烈火,好一番亲热。白玉兰发现龙璟宸似乎十分喜欢亲她,平常搂搂抱抱也就罢了,这一晚,真真是将她吻得几次差点窒息。 太热情了! 好吧,她也能理解,分别在即他不舍的心情,便也顺从了他。从十二月回益州到今日,也才不到一个月时间。 相聚的时间,如此短暂,便又要分离。 其实,她也舍不得。 “爷……” “兰儿以前可不是这么称呼我的。” “以前?不记得了。” “你三岁那年,随镇远侯进宫,我便抱过你。六岁那年进宫时,你一个人偷偷跑到梅园看梅花,结果迷了路,哭着要找爹爹,后来我带人找了许久才找到你。再后来,我便去了南楚国为质,数年不曾回京……” 白玉兰依在他怀中,听得专注,脑海中似乎残留着一点记忆。她一时脑抽就想告诉龙璟宸真相。 “爷……我其实不是……” “小时候,你总是唤我‘宸哥哥’,喜欢让我抱着,只要看见我,必定会纠缠不休,半步路也不肯走,非要让我抱着才行。那时,我见你粉雕玉琢般十分可人,心下喜欢,便也喜欢抱着你,喜欢听你‘宸哥哥宸哥哥”一声声唤我。” 白玉兰脱口而出的话,被龙璟宸打断,便再没了说出来的勇气。她窝在他怀里,不愿意打断他的回忆,想必幼年时那些回忆对他来说,很美好也很深刻。 只可惜,物是人非。 他的父皇下旨赐死了白毅,而她为了替白家洗刷冤屈不得不入宫,成了他的妃子……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交缠在一起,孰对孰错已经很难说得清楚。 “兰儿,你像小时候那般,唤我一声‘宸哥哥’可好?” “……” 白玉兰表示,太肉麻了,叫不出口。 龙璟宸低头看见她纠结又嫌弃的表情,哑然失笑:“你呀,如今这性子倒真不如小时候那般讨喜。罢了罢了,不为难你,不如你以后唤我的名字。” “龙璟宸。” 白玉兰这回倒是十分爽快,连名带姓脱口而出。 某位爷当场黑了脸,“兰儿,直呼夫君姓名,不妥!换一个!” 真麻烦…… 白玉兰想了想,试探道:“小宸宸?小璟宸?璟郎?宸郎?夫君?” 某位爷满头黑线,暗暗磨牙:“认真点。” “爷不能要求太高,我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唤你,毕竟你也不是我亲哥哥。就这几个称呼,爷任意选一个吧!按礼来说,夫为天,女子嫁入皇室之后是不能直呼夫君名讳的,爷不是说过不可逾矩吗?” 龙璟宸道:“爷也说过,在爷面前准你肆无忌惮。” 白玉兰笑着扑倒:“这可是你说的?小宸宸!” 管这位爷乐不乐意,她就唤他:小宸宸!多可爱的称呼。白玉兰主动索吻,自是取悦了某位爷,二人唇枪舌战之际,哪还顾得再理会一个称呼。 这一别,不知要分开多久。 相思之苦…… 谁也不愿意去想,可心底都清楚,分开了必然会思念对方。正如上次白玉兰假死那次一般,龙璟宸日日相思,差点寻死。白玉兰嘴上不说,心底也是极力排斥去想他,可她骗不了自己,若非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她又怎会心甘情愿回益州? 次日早饭后,龙璟宸亲自挑选了一批护卫,护送白玉兰主仆回京。墨倾城自然是跟着白玉兰一起,丁十三的去留倒是引起了争执。 “爷,让十三留在你身边。” “不用,有李安在足矣。” “爷,相信我,十三对你有用。”白玉兰这么说时,龙璟宸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下意识转头看了丁十三一眼。 丁十三忙道:“我有用,我有用,我真的很有用。” 龙璟宸只好点头道:“好,依你。离京多日,府里肯定乱了套,你回京之后该整顿就整顿,别手软。王府里,你是唯一的女主人。” 白玉兰笑道:“听说王府有很多营生,爷也准我插手吗?” “昨日已写好了书信,你回府后交给管家,他自会听你的吩咐。”龙璟宸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恋恋不舍道:“路上,一切小心。京中,也并非安乐窝,凡事小心。” 白玉兰忽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道:“爷也是……我才刚入府一年,爷可千万别让我守活寡。爷若有个好歹,我肯定会改嫁的……” 龙璟宸啼笑皆非,当众低头亲了她一口,语气不善道:“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有改嫁的机会,趁早死了这条心。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从益州回京,要经过豫州。 龙璟宸从府衙送到城门口,又从城门口送到豫州西城外,眼看着就要进城了,白玉兰劝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将人给劝回去。 豫州到京城至少需要四日时间,当晚,白玉兰一行便住在豫州府衙。 白玉卿、白玉锋兄弟二人早已得了信,亲自赶来西城门相迎。白玉兰刚送走龙璟宸,转身便看见了兄弟二人骑在马上,领着一群人赶来。 “六妹妹!”白玉锋直接冲过来。 “参见王妃!”白玉卿下马行礼。 “大哥哥快免礼。”白玉兰跳下马车,正准备和白玉锋来个拥抱,却被刚起身的白玉卿出声阻拦,“三弟,六妹的身份今非昔比,你不可失了礼数。” 白玉锋浑不在意道:“自家兄妹,哪那么多规矩?” 白玉兰被抱住,也笑道:“是啊!大哥哥当了官,莫非就把妹妹当成了外人?” 第165章 下点迷药 一声大哥哥,一个拥抱,便让白玉卿重新找回来三年前白府的六小姐。别看她这小妹当年只有十岁,可府里兄弟姐妹对她掌管白家一事,白府上上上下下,人人心服口服。十岁的女娃,不仅性子火爆动不动喜欢拿拳头说话,竟还懂得经商,委实是个奇女子! “六妹……”白玉卿眼眶微红。 “大哥哥,听说前段日子,白府上下被关入了大牢,大哥没事吧?” “只是被关了几日,并未用刑,不妨事的。六妹以身试药,救了三州百姓,慈悲众生,可谓菩萨心肠。父亲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会因你而感到欣慰。” “大哥,六妹,天色已晚,要叙旧有的是时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白玉锋提醒。 三兄妹这才挤上一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 用了晚膳,白玉兰说起让苏美人一起回京的打算,白玉卿当即便三缄其口不发表意见,白玉锋却大包大揽,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三哥,你可别乱来。” “六妹放心。” “你打算怎么做?” “下药。” “啊?”白玉兰惊了惊,一把抓住白玉锋道:“不行,苏美人还不能死。” “六妹你想什么呢?”白玉锋道:“我不要命了,杀她干嘛?只不过是下点迷药,让她昏睡几日,随你回京罢了。” 白玉兰愕然:“这也行?” 白玉锋哈哈大笑:“这位苏美人本就娇生惯养,上次被飞贼惊吓,竟一病不起,让她回京,是为她好。六妹若觉得下药不妥,那我直接将人打昏了也行。” “呵呵,三哥还是下药吧。”白玉兰又叮嘱一句:“别被人发现。” 白玉锋冲她挤了挤眼眼睛。 白玉卿轻咳一声,只当自己啥都没听见。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白玉兰的马车便直奔京城而去。苏美人身边除了皇宫里派来的,其他便是王府的侍卫,自然是听从白玉兰的命令。于是,苏美人从昨夜昏睡到今早都没醒,就直接被抬上了回京的马车。 回京路上,有些枯燥无聊。 白玉兰整日盯着手中的朱雀令和虎符,翻来覆去,总觉得二者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朱雀令,乃西夏国皇室秘宝,只有皇室之人才知晓此物的存在。虎符,乃东周国皇室权力的象征,历来都是传位的信物。 东周国君派了李公公和苏美人前来,虎符,便是目的之一。 玄玄大陆四国:东周、南楚、西夏、北燕,各国都有各自的守护神兽,东周青龙,南楚玄武,西夏朱雀,北燕白虎。 西夏,朱雀令…… 东周,虎符…… 南楚和北燕,又是什么呢? 这四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朱雀令中藏着控水术,只有朱雀皇室之人才能开启朱雀令,这么说来,虎符也必须是东周皇室的血脉,才能开启藏在其中的秘密?思及此,白玉兰有些懊恼,昨日竟忘了要一滴龙璟宸的血。 “小姐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没什么。”白玉兰道:“你说王爷明明手中握着遗诏,本可直接拿出来夺回江山,为何他却没这么做呢?” “这……”芍药为难道:“王爷的心思,奴婢怎会猜得透?” 白玉兰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她自己也猜不透龙璟宸打算干嘛。争,或者不争,这位爷的心思藏得真是太深,任谁也摸不准猜不透。 “苏美人醒了吗?” “还没有。” “派人守着点,定时给她喂点流食,可别把她饿着了。” “已经吩咐下去了,小姐放心。” 白玉兰叹了口气:“幸好只是一个苏美人,那李公公可还留在豫州养伤呢!他若是也跟着一起回京,这路上耳根子就没法清净了。” 芍药噗嗤笑道:“小姐,李公公伤得恰到好处。三公子说,辛小六那一箭射得可准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起码得在床上躺三个月才会痊愈。” “请神容易送神难!够大哥和三哥头疼的。”白玉兰忽然道:“上次堂兄来信请教守住渝州之法,王爷给了‘祸水东引’这四个字,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芍药,豫州紧邻着徐州,不如我们绕点路,去徐州溜达一圈怎么样?” “徐州?小姐为何要去徐州?” “听说徐州紧邻着东海,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海是什么样子,也没坐过那种能容纳几百人的大船,十分好奇,就想顺路去看看。” “小姐,此去徐州可不顺路,要绕好几天的路程呢。” “闲来无事,就当游玩赏景好了。”白玉兰道。 芍药劝阻:“徐州被晋王夺去,小姐去怕是有危险。” “遇到晋王更好,我还怕遇不上呢。”白玉兰想了想,道:“芍药,不如你掩护我,随着车队继续回京,我带着倾城快马加鞭悄悄去一趟徐州。你路上走慢点,七日内我必定赶回来。” 芍药满脸委屈:“小姐又要丢下奴婢?” 二人,两匹马,轻装简行。 徐州地界。 东海岸边有无数的小村落,村民已捕鱼、造船为生。白玉兰和墨倾城在小镇上逛了两日,才终于找到了郑家。郑家是附近最大船坊的东家。 “郑老板,在下姓墨,来自京城。今日登门拜见,是想和郑老板谈一桩生意。”白玉兰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听说最近船坊生意不景气,海上还时不时有海寇流窜,劫财害人,连徐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郑一帆打量着锦衣华服的两位公子,忙道:“原来是京城来的贵客,失敬失敬!不知墨公子今日前来,打算和郑某谈什么生意?” “郑老板如此爽快,那我就直说了。”白玉兰道:“造船!郑家曾制作过车船,长三十六丈,宽四丈,船体两侧装有木叶轮,一轮叫一车,使用人力脚踏带动,船行如飞,最大的车船有二十二车。克服了普通船只遇到顶风、逆水时行船艰难的缺陷。我需要郑家在车船的基础上,为我造一艘战船。” 第166章 和郑家做笔买卖 “战船?”郑一帆大惊而起:“敢问阁下究竟是何身份?” 战船可不是什么人说造就敢造的。 白玉兰使了个眼神,墨倾城便从腰间摸出一块恭王府的腰牌,亮了亮,眨眼便又收回去。郑一帆看得清清楚楚,大惊之下刚要下跪,却被阻止。 “郑老板,这单生意你接还是不接?” “这……草民接……”郑一帆迟疑道:“接是没问题,可是……” 白玉兰截口:“钱财方面,你只管开个价。本公子奉主子之命前来督办此事,价格方面不是问题,但限期只有三个月,这艘战船必须在四月初造出来。人手不够,你可以重金聘请,时间不够,你可以加班赶工。定金一百万两,黄金,回头我便派人送来。” 郑一帆立时眉开眼笑:“是是是,小人一定将此事办妥。” 白玉兰补充道:“若办不好,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是是,小人明白。”郑一帆唯唯诺诺。 白玉兰付了定金,便提议要去参观郑家的船坊。郑一帆哪有不肯的道理?立时亲自引路,带着白玉兰和墨倾城在船坊里逛了一圈,特意请二人看了郑家造的车船。 海岸边,一艘大船停靠在岸边。 白玉兰亲自登上去,下令开船,试着航行了大半日,无论是行船速度或是船身的稳定,她都十分满意,只是因为要造的是战船,需要略作修改。 于是,便将自己的一些想法,一一说给郑一帆听。 郑家祖上果然不愧是造船的鼻祖。 船坊里船工无数,能工巧匠也不少,很快便有人绘制了图纸,改良后的战船,已略具雏形。白玉兰删删减减,只留下几处必须改善的地方,基本就是车船的翻版。 在郑家船坊耽搁了一日。 白玉兰终于见识了梦寐以求的大海,得偿心愿,又安排好了战船一事,虽说此行未碰到晋王,但目的已经达到,当即便和墨倾城直奔京城而去。 东京,城门口。 恭王府管家赵福,领着几名下人在城门口等了三天,迟迟不见白玉兰的车马。原本初三从益州出发,夜宿豫州府衙,回京四日的路程,初七怎么也该到了。 初十黄昏,才见一行车队慢悠悠出现在城门口。 “来了来了,快去迎接。” “老奴赵福恭迎王妃回京,王妃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十分辛苦。老奴已在城中醉仙居备下一桌酒菜,为王妃接风洗尘,还请王妃移驾醉仙居。” 芍药忙道:“我家小姐偶感风寒,福伯,直接回府吧!” “这……是!回府!”赵福并未起疑。 芍药却心急如焚,这都拖延了三四天了,眼看就要入府了,可小姐还没回来,入了府还怎么瞒得住?这要是被管家发现她家小姐偷偷绕道去了徐州,指不定会怎么罚她这个婢女呢。小姐你可快点赶回来吧!千万别乐不思蜀啊! 马车慢悠悠进了城,慢悠悠朝王府驶去。 王府门口。 赵福走过来,道:“恭迎王妃回府。” 马车内迟迟没有动静,芍药暗自绞着手帕,不知该如何应对。赵福等了半天,不见车内有任何回应,再一看芍药的脸色,顿时脸色一变,当即上前掀开了马车车帘。 车内没人。 没人? 赵福急问:“芍药!王妃人呢?为何不在马车之中?” “那个……我家小姐……她……” “王妃在哪?” “我在这。”白玉兰跨马急急赶来,一打照面,忙替芍药解释:“福伯,适才我有点闹肚子,便让车队先行一步。” “小姐!”芍药惊喜,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赶回来了。 赵福上下打量白玉兰,眼见她并未有任何不妥,这才笑道:“既是如此,王妃快请入府吧。老奴已命人将醉仙居的酒菜送过来。王妃沐浴更衣之后便可享用。” “有劳了,多谢福伯。” “老奴份内之事,不敢当王妃这一声谢。”赵福转头看向墨倾城,道:“墨公子怎么和王妃在一起?”此人,上次王妃命悬一线时,他曾见过,故而认得。 白玉兰翻身下马,道:“倾城被王爷派来负责保护我。暂时会住在府上,福伯看着安排吧。” “是!”赵福跟着她一起入府,边走边道:“白府李管家三日前便来打听王妃何日到京,王妃看要不要派人去回个话?” “李管家?不用了。”白玉兰回头唤道:“芍药!” “小姐。芍药在。” “你回白府一趟,离家大半年,李管家肯定很想你,回家去看看你爷爷,顺便替我传个话,让他明日来王府一趟。” 芍药一喜,又苦着脸道:“可是,奴婢还要服侍小姐。” 赵福笑道:“你只管去便是,老奴自会安排婢女服侍王妃。” 芍药这才笑嘻嘻,道了谢,一溜烟朝白府跑去。 “对了,苏美人在后面那辆马车上,一路都在病着,劳福伯派几名婢女去将人抬下来。”白玉兰交待完,便径直跨入了王府大门。 苏美人?病着? 赵福愣了下,急忙跑过去一看。这哪是病着?分明是被下了药一路昏迷不醒。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也不敢耽搁,急忙命人将苏美人抬下马车,送入了王府之中。 白玉兰的马车前脚刚进城,后脚便有人将这消息告诉了东周国君。 一道圣谕,连夜下达恭王府。 宣恭王侧妃白氏,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兰苑里原本有两个负责洒扫的婢女:墨荷、知画,芍药不在,二人被福伯指派来伺候白玉兰,这边才刚沐浴完,传圣谕的王公公已经到了王府。 王公公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只负责来传圣上的口谕。 见了白玉兰,那可是毕恭毕敬。 丝毫不敢摆半点架子。 本该跪听圣谕,白玉兰偏偏就那么大赤赤吃着满桌山珍海味,无视身后王府上下跪了满地,甚至还催促:“王公公,赶快宣旨呀!宣完了,来用晚膳。公公你看,这么多好吃的。” 王公公嘴角抽了抽,对于白玉兰这样的态度,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没看见,宣了口谕之后,便打算告辞,却被白玉兰拦下,邀请他用了晚膳再走。 第167章 恭王府的产业 赵福极有眼色,趁机塞了个厚厚的荷包。 王公公谦让了几句,便留了下来。三杯下肚,直接和白玉兰就称兄道弟起来,白玉兰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半点不藏着掖着。没多大功夫,皇宫里的情况,就被白玉兰套话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关于太后,比如关于白玉凤…… 送走了王公公,白玉兰这才将龙璟宸的书信给了王府管家。 赵福看了信,二话不说,便抱来了厚厚一叠账册。米粮、当铺、铁铺、银器店、布庄……形形色色,恨不能涵盖三百六十五行,遍布东周十三州,这么多店铺一家家巡视下来,少说也得大半年。 白玉兰暗暗惊叹:恭王府果然家大业大! 十岁起,她便掌管白府,那时的白府刚失势,可是白家的产业还在,也不过是京城有几家酒楼、粮铺、田庄罢了。和恭王府的产业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白玉兰最感兴趣的便是通福钱庄。 通福钱庄,遍布大江南北,关键乃是王府名下产业。 纵观东周、南楚、北燕,三国皆物产富饶,却固步自封、自产自销。三国通商不便,这其实是一大弊端。东周盛产瓷器、米粮,南楚盛产茶叶、布匹,北燕盛产貂裘、马匹,缺的只是运通之法。 通福钱庄乃百年老字号的第一大钱庄,童叟无欺,三国皆认可。 东周一旦有了战船,便可从东海直接绕道北燕京都,以硝石的威力,别说区区一处粮仓,只要硝石充足,就算是一座城也可以轻而易举毁于一旦。暗阁阁主余烬,北燕太子慕容轩,若是夺不下兵权,白玉兰倒是不介意兵行险着助他一臂之力。 至于南楚,想必轩辕博也非仁善之辈,便由着轩辕氏两兄弟先内斗吧。 米粮高涨已经让轩辕昊这位一国之君差点掏空了国库,南楚国内今年必定要增加赋税,税收过重,百姓交不起,则会引起民变。 三国之内,何止一个东周有内斗?南楚、北燕还不是一样? 白玉兰微微笑了笑,这天下迟早要乱,那些曾经设计她陷害她屠杀她族人百姓的仇人,一个个眼看着就要受到惩罚,她其实很开心。 “福伯!通福钱庄虽是王府的产业,可我看账面上似乎没什么盈利。” 赵福回道:“正是如此!王妃有所不知,钱庄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全仰仗京城的达官显贵和本地富绅,存存取取,往来账目多了,钱庄才有利可图。可是,京中的达官显贵平日若急需用钱,也可直接去钱庄借,借了不还的大有人在,钱庄掌柜又不敢开罪他们,一来二去,这账面上日积月累下来可不就没盈余了吗?” 白玉兰听得十分感兴趣,疑惑道:“哦?只听过百姓借钱还不起的,还没听说过达官显贵也借钱不还的,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又不是还不起,为何不还?难道就因为开罪不起,这些借出去的钱就不用追讨了吗?” 赵福道:“怎会不追讨?可是没什么用啊!” 白玉兰暗暗将此事上了心,打算明日亲自去京都的通福钱庄看看。于是,便合上账本,打发了赵福,自己早点睡下了。 次日一早,进宫。 白玉兰先去面见太后,太后依旧在佛堂里静养,整日里吃斋念佛,外间之事一概不理。苏太后见了白玉兰,话语不多,只简单问了几句龙璟宸在三州赈灾的情况。之后,打赏了些首饰布料便将白玉兰打发了。 白玉兰觉得,苏太后的性子愈发喜静。 她似乎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只一心吃斋念佛。凤仪殿里里外外,都是恭王府的人,信得过,白玉兰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便也告辞去了甘泉宫。 去甘泉宫之前,她本想先见见四姐白玉凤,却吃了闭门羹。 白玉兰昨日已从王公公口中得知,陛下不喜凤妃,且因南楚公主之死迁怒于凤妃,平日里非打即骂,故而白玉凤才会闭门不见。她很好奇,四姐当时为何竟有胆子假传太后懿旨一杯毒酒赐死了南楚公主轩辕雅儿?这其中必有内情。 东周国君龙璟旭,正在上早朝。 白玉兰便只能去了后宫求见四妃之一静妃,也就是之前的东宫侧妃,李静茹。静妃有个女儿,今年六岁,生得冰雪可爱,很讨人喜欢。 “静姐姐,我来取一样东西。”白玉兰开门见山。 李静茹原本正在逗女儿,闻言色变,挥手示意宫女将小公主抱下去,转身回了房,片刻后才拿着一个锦盒折回。 锦盒内,是名册。 白玉兰不看也知道,她笑了笑,伸手去接。 李静茹紧紧抓着锦盒,却没松手,抬起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孔,问道:“兰妹妹,如今他已贵为一国之君,这东西你拿回去还有何用?不如我毁了吧。” 白玉兰只是静静看着她,看着这么紧张的她。 李静茹好似被一双火眼金睛盯着,任何的心思,任何的秘密,在这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之下,皆无所遁形。她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送了手。 锦盒内的名册,正是当初太子、晋王、恭王费尽了心思想要得到的那本详细记录了太子收受贿赂的罪证,任谁也没想到,这名册竟会在太子侧妃李静茹手中。白玉兰当初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生母蔺夫人,对李静茹曾有救命之恩,而李静茹那晚也冒着被罚的风险给她送药,当初觉得李静茹值得信赖,而今嘛……呵呵…… 毕竟人是会变的! 晋升为皇妃的李静茹,再也不是当初东宫里那个仗义执言不惜顶撞太子的东宫侧妃了!是什么改变了她,已经没有深究的必要。 白玉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李静茹心下惊慌,追了几步想要阻拦,却又停了下来。她有些心慌,不知道白玉兰一回京为何先取回这本名册。这本名册对龙璟旭已经算不上是威胁,可她就是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第168章 进宫 甘泉宫,御书房。 龙璟旭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龙袍,端坐在书房内,正等着白玉兰大礼叩拜,没想到白玉兰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个礼,便站着一声不吭。 太子的贴身太监李顺,奉旨前往益州,如今还重伤在豫州养着。 王公公名叫王喜,生得白净,本是李顺的徒弟,但李顺平日里稍有不如心意对徒弟们动则就是一通打骂,王喜畏惧李公公的权势,敢怒不敢言。白玉兰还知道一件事,恭王之前在宫里时便很照拂宫女太监,曾有一次从李顺手下救过这位王喜公公,故而王公公去王府宣圣谕时才会睁只眼闭只眼。 今日正好是王喜当值。 王喜偷瞄着龙颜,暗中不知道给白玉兰使了几个眼色,偏偏白玉兰只当作没看见。龙璟旭阴沉着脸,在王喜打算开口喝斥之际,率先开了口。 “白玉兰!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朕胆敢不跪。” 白玉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下,不止龙璟旭傻眼,连王喜也傻了眼。这这这,恭王侧妃真的是……太目中无人了吧?皇上可还在大发雷霆呢! “你!大胆!”龙璟旭气得暴跳如雷,砸了一文案的笔墨纸砚和奏章,仍不解恨。眼看着白玉兰就要走出御书房的门槛,才急急喊道:“站住!把她给朕抓回来!” 御林军立时有人冲进来。 白玉兰顿住脚步,回头道:“皇上宣我进宫,若有事,请直说。若无事,我还要回王府给我家王爷筹集军粮呢!没空看皇上在我面前摆架子。皇上要想杀我,下令便是。拦我?呵!就凭他们拦得住我吗?” “白玉兰你……你狂妄!” 龙璟旭气归气,别看已经气成这样,他还真不敢下令把人杀了。一旦杀了白玉兰,恭王必定会联手晋王将他从龙椅上拉下来,这点利害关系他焉能不知? 白玉兰只淡定地回身道:“皇上有事说事,行吗?” “你滚回来!朕不计较你的无礼。” “呵!” 王喜公公眼看着恭王侧妃不疾不徐走了回来,硬顶着天子的怒火施施然落座,真想给恭王侧妃竖起大拇指点赞。 这胆量,也真是没谁了。 王喜公公揣度着,恭王侧妃这是完完全全拿捏住了皇上,任凭皇上如何震怒,却也不敢真把她怎么样。 “茶呢?”白玉兰斜睨一眼。 王喜公公猛然回神,忙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御书房内,只剩下一男一女。 龙璟旭才道:“你为何回京?恭王就这么放心,让你回来?” “我家王爷说了,我安全,则京城安。”白玉兰随手把玩着腰坠,道:“这不是害怕皇上有事没事变着法的给我家王爷整那些幺蛾子,这才巴巴回京,主动给皇上当人质来了嘛。” 龙璟旭嘴角抽了抽,恨不能上前掐死白家小六。 这死丫头! 就算嫁了人,入了王府,依旧不改这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的毛病。当年他就领教过她的毒舌,一年不见,她倒是愈发会指桑骂槐了。 龙璟旭深吸了口气,极力克制心里升腾的怒火,沉声问道:“南楚北燕合共百万雄师,恭王可有把握抗敌?” 白玉兰不答反问:“皇上可有把握?这江山可是皇上您的,凭什么让我家王爷劳心劳心?上次三州赈灾这件事,王爷重孝之身,为了东周百姓,义无反顾去了。差事办完了,皇上可有半点表示?这且不说,我家王爷镇守边关,抵抗南楚萧和的大军,皇上又是圈禁王府,又是将白家上下打入大牢。我就想问一句,皇上如此对待忠臣良将,就不怕寒了东周将士的心吗?” 龙璟旭沉默着,没说话。 在这件事上,无论是恭王龙璟宸,亦或是威武大将军白子皓,的确都将他交待的差事办的妥妥当当,并无任何可指摘之处,本就早该论功行赏。 却一直被驸马压着没有任何赏赐。 驸马说:唯恐他们有二心…… 如今被白玉兰一问,龙璟旭自觉理亏,无言以对。 王喜公公便在二人这尴尬的沉默中,端着两杯热茶进来,先放在龙璟旭面前一盏,才端着另一盏放在白玉兰面前。 白玉兰慢条斯理品着茶。 王喜发现,龙案上那盏茶,皇上连碰都没碰过。他也只能垂首而立,眼观鼻,鼻观心,充当一根石柱子。 好半晌,龙璟旭才道:“说吧,需要朕做点什么?朕有言在先,兵符不在朕手中,朕能做的极其有限。至于封赏,明日早朝朕会和文武百官商议。” 白玉兰放下茶盏,说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道理想必皇上比我更清楚。我夫君,我白家,都在阵前御敌,保家卫国。军资这方面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朕不是已经破格提拔白玉卿为工部侍郎,带着粮草去了豫州吗?” “皇上,我兄长带去的粮草,够阵前三十万将士撑多久?皇上心底没点数吗?”白玉兰豁然起身道:“我不管皇上是缩减后宫用度也好,号召文武百官慷慨解囊也罢,立刻筹集好一批军资送往益州,否则后果……只怕皇上承担不起。” “白玉兰!你敢威胁朕?”龙璟旭拍案而起。 “皇上,如今年节已过,北燕燕如风的四十万大军占据幽州,下一步就会夺下渝州,进而直逼京都。晚一天,战局便难以掌控,还请皇上三思。” 一男一女对峙,王喜都替白玉兰捏了把冷汗。 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的人,脑袋早就搬家了。恭王侧妃不仅胆子大,且能言善道有勇有谋,一番话偏偏让皇上再大的火也得自个儿压下去。 龙璟旭握紧了拳头,缓缓坐了回去。 其实,三日前幽州的四十万大军已向渝州发了招降书,期限五日,声称不投降便要屠城。 渝州,白子皓率军不足十万,如何守得住? “朕没钱……国库空虚,百官中饱私囊,如今的东周,就是一个空架子。”龙璟旭颓败道:“即便筹集了足够的米粮,单靠白子皓在渝州的那点兵力,根本守不住渝州。你为何让朕将粮草送往益州?渝州比益州更需要。” 第169章 皇上的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吗 “皇上的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吗?”白玉兰毫不吝啬自己的嫌弃之意。 王喜一听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白玉兰你休得放肆!再敢出言不逊,朕定要治你的罪。”龙璟旭恼怒。 白玉兰却道:“自古忠言逆耳,皇上连一两句真话都听不得,我看这辈子是没指望能做个明君了。说你脑子里是草,那都是侮辱了草。” “你!你给朕闭嘴!” “皇上先别恼,好好听着,我解释给你听。” 白玉兰无视恼羞成怒的龙璟旭,径自道:“燕如风要夺下渝州,势在必得,这个时候如果把粮草运送到渝州,万一正好渝州城破岂不是白白送粮给北燕大军?益州紧邻渝州,送去益州,我家王爷自会权衡利弊调度得宜。粮草从京城出发,经过豫州,到益州,最多四日便可抵达。有了足够的粮食,三军将士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安心在阵前杀敌。” 王喜公公听得十分投入,频频点头。 龙璟旭想了想,才道:“即便有了粮草,我军兵力不足,也是硬伤,根本不足以抵抗南楚北燕的百万雄师。” 白玉兰却道:“谁说不能?听说北燕和南楚国内近日米价居高不下,年节前后,许多百姓家中甚至买不到米过年。百万雄师又如何?没有吃的,他们还怎么打仗?” “可是,北燕国库充盈,南楚就算掏空了大半国库,也早就将三军的粮草分别送往了幽州和凉州。火烧粮仓,在豫州行得通,在幽州和凉州根本行不通。”这才是龙璟旭最忧心的地方。 白玉兰只是笑笑,半点不反驳。 龙璟旭打量对面浅笑的女子,这信心满满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由好奇问道:“难道恭王真的有办法退敌?” “我相信我家王爷!他若做不到,皇上也只能把江山拱手相送。”白玉兰调侃。 龙璟旭憋着一肚子火,半天发泄不出来,只得气乎乎道:“行了行了,米粮和赏赐这两件事,明日早朝之后自会有分晓。你下去吧!看见你朕就心烦。” 白玉兰撇撇嘴:心烦你倒是别下旨召我进宫呀!当我多愿意见你是怎么着? 她没什么诚意地屈膝福了福,便转身离去。 由始至终,龙璟旭并不知晓她怀里揣着一本名册。至于那个装名册的锦盒,早就不知道被白玉兰随手丢到皇宫那个犄角旮旯去了。 白玉兰只身进宫,毫发无伤出来。 一国之君被她气得不轻,最重要的是取回了名册,可谓不虚此行。 白玉兰摸了摸左手腕的宠物蛇,不解为何小青最近特别安静,似乎沉睡了一般,一直老老实实盘在她手腕上充当镯子,许久不曾活动过了。 冬眠? 白玉兰想不明白,便也懒得去想。 刚回到王府,便见白府管家李伯和芍药正等在前厅。白玉兰换下宫装,便招呼着众人要去京城中的通福钱庄看看。 通福钱庄外面,门可罗雀,生意冷淡。 掌柜姓赵,算是赵福的远房亲戚,一脸忠厚老实相,为人也本分,只是胆子小了些,见了达官显贵总是唯唯诺诺,缺少几分气势。 白玉兰进门时,刚好看见窦家的两个纨绔子弟,正在仗势欺人。 “赵掌柜,别以为我不知道,年前我爹才在你们钱庄存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银子,怎么?做着我爹的生意,我们哥俩的生意你就不想接了?痛快点!这钱你借还是不借?小爷还等着去喝花酒呢!” 赵掌柜为难道:“窦公子,不是小的不借,而是……而是……两位公子上次借的一万两银子,至今还未归还,小的实在没法和东家交待啊!要不,二位先回府上,将这一万两归还了,小的再借给二位?” “赵掌柜,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来人!给我砸!” “我看谁敢?” 白玉兰一进门,话音未落,墨倾城抬脚便踹了窦家两个纨绔子弟一人一脚,疼得二人一阵哭爹喊娘,窦家家仆一涌而上。 墨倾城没动手,随行的数名王府侍卫,齐刷刷亮出了兵器。 这穿着! 这气势! 乖乖!原来是恭王府的侍卫! 窦家家仆不敢动手,一个个拼命往后缩,窦乾窦坤二人,也认出了白玉兰,慌忙爬起来上前见礼。赵掌柜一见赵福跟在这名女子身后,虽未见过白玉兰,但一看这架势哪还有认不出的道理?立刻也上前行礼。 三人齐齐拜倒:“参见王妃。” 哪怕只是一个侧妃,白玉兰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窦家再显赫,也得行叩拜大礼。早有侍卫搬了把椅子过来,白玉兰便施施然落座。 “赵掌柜,请起。” “通福钱庄是恭王府的产业,赵掌柜没告诉两位窦公子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窦大公子、窦二公子,这是公然不将我恭王府这个东家,放在眼里,对吗?” 赵掌柜战战兢兢起身,没敢接话。 窦乾、窦坤一个个吓得低垂着脑袋,心底暗暗叫糟。 白玉兰翘着二郎腿问道:“你们都是窦家的家仆对吧?那正好,立刻回去禀告窦大人,让他拿一万两银子来此替两位公子‘赎身’,黄昏前,我若没见到银子,只好让两位公子来钱庄做苦力。只要窦大人不介意,我也很乐意收容两位公子。” 窦家家仆无不面面相觑。 白玉兰猛然一喝:“还不快滚回去传话?” 一群人如梦初醒,慌慌张张朝门外跑去。白玉兰看着地上直打哆嗦的两位窦家公子,懒得理会他们,便下令:“福伯,找条绳子把他们绑起来。” 赵福面色微僵,这两位可是窦家的两个宝贝疙瘩,他如何敢绑? 王妃发了话,他也不敢当没听见。 赵福正为难之际,赵掌柜已然使了个眼色,让店里打杂的小徒弟跑去后院寻了两条粗绳子来,递给了赵福。赵福接过去,直接扔给了墨倾城。 墨倾城二话不说,上前便将二人给五花大绑起来。 窦乾怒了:“白小六,你竟真敢绑了小爷?小爷与你二哥三哥可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再怎么说你我两家曾经也有过婚约,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今日这么做,太过分了吧?” 第170章 通福钱庄 白玉兰挖了挖耳孔,十分嫌弃道:“窦大公子,亏你好意思提我二哥三哥。好!我且问你,我二哥三哥一年前便已投军,如今在豫州建功立业,追随我堂兄白子皓阵前杀敌保家卫国。你们二位呢?一个养尊处优,胖的像猪,另一个就只会仗势欺人。敌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二位却只想着喝花酒?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呵呵,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窦坤闻言,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说谁是猪?” “你呗!”白玉兰翻了个白眼,打量着他道:“瞧你这身肥肉,你自己不觉得累,我看着就替你累得慌。你就该回娘胎里重新投胎,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窦坤瞠目结舌,他是胖没错,可整个京城谁敢当面骂他是猪?今日头次被人当面辱骂,一下子竟忘了反驳,只是那么傻乎乎看着满脸嫌弃的白玉兰,猛然竟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哇呜……” “我不活了!你竟敢羞辱我?” “哇呜……” 白玉兰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窦家二公子竟有颗玻璃心,不过就是被骂了一句实话,怎么就受不住哭成这副德行? 本想将人放了息事宁人,不料,窦乾来了劲,在旁添油加醋。 “白小六!这笔账,小爷一定得找你讨回来!你敢欺负我弟弟,你还敢骂他?简直找死!别以为有恭王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哼!你给小爷等着!” 窦乾说的什么,窦坤哭得太大声,白玉兰听得断断续续,猜测着大抵也不是什么好话,当即便径自去了钱庄后院,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至于被五花大绑的两位窦公子,直接被晾在了钱庄大堂里,任由偶尔进来存钱的富绅看笑话。 后院厢房里。 赵掌柜将往年的欠条一并取来,交给白玉兰过目。白玉兰看了之后,简直难以置信,这些陈年烂账竟然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就连先帝当年还不是天子时也曾来钱庄借过十万两银子,派什么用场无人得知,欠条上只写着至今未归还。 东宫太子的……晋王的…… 朝中文武百官的…… 京中富绅的…… 我的天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要不是看在这些人都是钱庄的老主顾,家中总有某位来照顾钱庄的生意,白玉兰真恨不得立刻去追讨债务。 “赵掌柜,这些借据交给我吧。” 赵掌柜忙道:“是,王妃需要尽管拿去。” 白玉兰将所有借据收拢起来,一并交给了芍药保管,这才道:“福伯,李伯,赵掌柜,今日特意来此,另有一事和你们商议。钱庄的欠款,你们不用管,我自会一一上门追回。通福钱庄乃是天下第一大钱庄,如今却经营的如此惨淡,几乎门可罗雀。原因之一便是管理不善!自今日起,由你们三人共同管理通福钱庄的生意。” 三人对视一眼,不解其意。 他们三个人,一个是王府管家,一个是白府管家,一个是钱庄掌柜,这三个一起来管理钱庄,会不会不太合适? 白玉兰心知他们的顾虑,解释道:“钱庄的业务共分三种:长存、浮存和汇兑。长存这些客户是我们钱庄的大客户,不可怠慢,趁着年节之际,福伯由你接受这些客户,一一登门拜访。浮存客户之中有的非富即贵,也有普通百姓,这些客户统一分类,交给李伯管理。赵掌柜负责汇兑的客户,将这三类客户分别整理归档。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我要这些客户的详细资料。” 三人虽不明所以,但有了明确的任务,便也纷纷躬身应:“是!” 为什么派白府管家插手王府的生意呢? 这一点,起初,三个人都没想明白。 半个月之后,当一叠叠钱庄客户的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出来时,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府管家最大的用处是:传递消息。 李伯有一手绝活:养信鸽。 白府养了很多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信鸽和钱庄原本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有了信鸽之后,钱庄的生意可谓蒸蒸日上一日千里。 举个例子来说:京城某富商,突然将钱庄所存的银子全部提走,准备举家迁往外雍州。李伯查了此人的档案之后,立即飞鸽传书通知雍州通福钱庄分号掌柜,两边钱庄一交接,只给了某富商一个存钱提前的信物。等某富商到了雍州,他存的这笔银子就可以直接从分号提取。既规避了沿途被山贼打劫的风险,又省去了提银、存银的麻烦环节。 某富商的大笔银子,还在通福钱庄存着。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原来白玉兰让他们三人整理客户的详细资料,目的便在于此。之后,赵掌柜便上了心,凡再遇到新客户,第一时间便会想方设法将此人的来历身份背景一一打探清楚,整理归档,以备后用。渐渐的,这便成了钱庄接待客户的一种习惯。 这些日子,白玉兰也没闲着,正挨家挨户收债! 却说那日她下令将窦家两位公子五花大绑,并让窦家家仆回去传话之后,黄昏时分,窦家果然来着银两来赎人了。 只不过来的并非太医院的那位窦大人,而是二房的二公子。 窦易。 此人比起窦家长房的两位公子,那真是强上不是一星半点。看外表,窦易便远胜他两个哥哥。窦易一看就是个斯文的读书人,眉清目秀,十五六岁模样。 窦易,便是窦乾口中那位曾与白玉兰有过婚约之人。 白玉兰听说他来了,当即便从后院来了钱庄大堂。 窦易原本怀揣着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打算来赎人。窦易文质彬彬,一看就是知书达礼,有良好的修养,让人看着他便生不起气来。但他见了白玉兰之后,不知为何竟改变了主意。 “王妃!在下愿立下契约书,留在钱庄打工,直至还清我两位兄长所欠的一万两为止。” 窦乾气急:“易弟,你说什么呢?我们窦家又不是还不起这区区一万两。” 窦坤只顾嚎啕大哭,哭了大半日还没哭够,瞧把他给委屈的。 第171章 送上门的账房先生 白玉兰听到窦易这话,有些犯难。 她真没打算把窦家两位公子留下来给钱庄打工,不过就是气话,说出来吓唬吓唬人罢了。如今窦家二房的这位斯文清秀未及弱冠的小公子,主动提出这要求,难不成白玉兰还真把人给留下来吗? 白玉兰摸着下巴,琢磨道:“你真愿意?一万两,在钱庄做伙计,你可能要还一辈子?窦家可就你这么一位有出息的子孙,窦大人舍得?” 窦易含笑而立,不卑不亢道:“伙计工钱太少,的确可能要还一辈子才能还清。在下略懂算术,若是王妃同意,勉强可做个账房先生。” 略懂算术? 呵呵,可真谦虚。 京都谁不知晓这位二房窦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何止略懂?有这么一位过目不忘的账房先生,倒也是好事,只不知窦大人知不知道此事?窦家又是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试用期三个月,若你不能胜任账房一职……” 窦易道:“在下自会让家里筹集一万两,并亲自送到王妃面前。” “好!签字吧!”白玉兰一锤定音。 窦乾大急:“易弟,别签字!千万别签啊!” 窦坤这会也忘了哭,只是傻傻看着甘愿卖身给钱庄的窦易,仿佛不认识自己这个兄弟一般。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窦乾窦坤被松了绑,二人极力劝说窦易改变主意,可惜没有成功。 窦易打定主意要留在钱庄打工还债,谁也劝不动。 眨眼半个月过去了。 白玉兰整日忙得不见踪影,不是在京城巡视王府名下的产业,便是挨家挨户追讨债务。 不知为何,有了窦易这个先例,许多欠债的债主竟也争相效仿,明明有能力还钱偏偏不还,变着法要给王府打工还债。 窦易去了钱庄当账房先生,还勉强说得过去。 晋王府的管家,声称要来王府当个厨子……就连一国之君的龙璟旭,也派了王喜来王府任凭白玉兰差遣,名曰:抵债……满朝文武百官更是变着法子朝王府里塞人……嗯,塞女人……什么自家的女儿替父还债,什么新收的义女甘愿为奴等等等等。 恭王府都快成了收容所。 白玉兰以收债为由,横行京都,恶名远播之际,对此却也始料不及,真真是令她头疼不已。 三月初。 北燕大军没有等到渝州守军的投降,刚过完元宵节,四十万大军便直接攻城。这一仗,本该毫无悬念,渝州失守乃是铁板钉钉的事,可是万万没想到,此战竟胶着了半个多月渝州城墙仍牢不可破不说,燕如风的幽州反而陷入三面夹击的困境。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白玉兰人在京城,自然无法知晓堂兄白子皓是如何守住渝州的。不仅如此,听说,南楚大军竟与益州恭王联手,兵分两路,绕道去了幽州城外,打算三面夹击幽州的燕如风。 南楚东周再度联手,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南楚主帅乃是轩辕鲲,那么恭王究竟是与萧和联手?亦或者是与轩辕鲲联手?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燕如风年纪一大把了,遇到这事,脾气一上来,在城墙上便破口大骂起来:“轩辕老儿,你这个无耻之流!竟背后偷袭?有种堂堂正正与老夫一战!” 轩辕鲲稳坐三军之中,看到自己的死对头,如此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模样,觉得真是大快人心。这么多年了,还真是头一回看到燕如风吃瘪。 “哈哈哈哈!燕如风,你这老货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轩辕老儿!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燕如风,被人包饺子的滋味如何呀?你北燕五十万大军又如何?终究难逃一败涂地的下场。我奉劝你尽早开城投降,免得无谓牺牲。” “想让老夫投降?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轩辕老儿,你等着!我北燕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拿你的人头祭旗!” “有本事来取便是!我等着!” 两位三军主帅,阵前叫骂,你一言我一语,那叫骂的一个痛快。这是第一次真真意义上的三国大战,北燕四十多万大军,南楚五十万大军,东周三十五万大军,便在幽州拉开了三国大战的帷幕。 幽州城内城外,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渝州之危,轻而易举便化解了。 不得不说恭王这一手“祸水东引”引的十分高明。白子皓原本要将这祸水引给晋王,没想到恭王一招“围魏救赵”,兵分两路围了幽州,渝州之危立时化解。 虽说,白子皓并晋王的兵马,守在渝州,正配合恭王的兵马,以及南楚轩辕鲲的大军,三面夹击幽州,战况激烈,一时难分胜负。但,东周国君听到这个消息,龙心大悦,龙璟旭觉得缩减后宫用度筹集的军粮物超所值。 白玉兰嘴巴虽毒,却还算有几分眼光。 她说相信她家王爷,恭王果然就立下了奇功。 文武百官对于恭王的赏赐,在朝堂上再一次引发了争议。上次,恭王奉命前往三州赈灾,差事办得好,本该封赏,却因战事紧张被耽搁至今,如今又解了渝州之危,两件功劳加在一起,若论功行赏只怕开疆封王都是轻的,可恭王本身就是亲王,已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这事,私下里龙璟旭让王喜公公去探了探白玉兰的口风,没想到白玉兰替恭王讨要了一处封地:徐州。 徐州如今被晋王占据着,龙璟旭当即便同意了,不仅徐州就连益州也一并划为恭王的封地。益州本就是边境苦寒之地,这下益州百姓欢呼雀跃,求之不得,龙璟旭这位一国之君也借此堵住了满朝文官的口诛笔伐。 瞧他多大方!直接赏赐了徐州益州为封地。 天下人怎么看待此次的封赏,白玉兰不知情,龙璟宸接到圣旨时有些吃惊,后来听说是白玉兰主动讨要的徐州,这才接了圣旨。 李伯的飞鸽,早已成了二人互诉衷肠的信使。 白玉兰从不主动过问战事,龙璟宸对此也三缄其口,夫妇二人保持着这种默契,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接到圣旨那一日,龙璟宸却难得主动地过问了此事。 信笺上只有寥寥数字:徐州?郑家? 第172章 墨公子中了毒 白玉兰看到芍药送来的飞鸽传书上面这四个字时,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咂舌道:“妖孽!这也太妖孽了吧?怎么我有什么打算,他都能未卜先知?太可怕了!” 芍药好奇问道:“小姐做了什么?徐州……郑家……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不明白对吧?看不明白就对了,看不明白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王爷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他仅凭猜测,就能懂我替他要了徐州这块封地的真正意图,你说他不是妖孽是什么?”白玉兰眼睛四下扫视一圈,没发现附近有外人,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人人都能猜到她的意图,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芍药摸着脑袋,迷茫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奴婢愚钝,猜不出来。” 白玉兰一把抓住芍药的衣襟凶巴巴逼问:“说实话,你有没有把我半途绕道去了徐州一事,暗中传递消息给王爷?” 芍药急忙摇头,甚至还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小姐!奴婢绝对没有泄露半句!” 白玉兰松了手,闷闷想着:不是芍药,那王爷是怎么知道她去了徐州?去了郑家?墨倾城?这不可能,倾城是不可能泄露她的行踪。难道说……王爷在她身边另外安排了暗卫?一定是这样没错。找个机会得逼暗卫现身才行。 非性命攸关,暗卫轻易不会现身于人前。 白玉兰暗暗将此事上了心,徒手一握,便将那张纸条用内力震成了粉末。芍药看得目瞪口呆,惊呼:“哇!小姐内功竟已大成?好厉害!” 白玉兰却道:“有什么可厉害的,不过是为了自保才学的。你的毒药,听说堂兄和韩兴用的得心应手。毒药在渝州屡建奇功,北燕大军和他们的宝马良驹都深受其害,杀人于无形!我都心痒痒,想学学这毒术。” 芍药一脸惊恐道:“小姐千万别学,是药三分毒,何况是毒?整日和毒虫猛兽接触,我的身体上下多多少少都沾染了各种毒素,小姐可千万不能学,以后也得和奴婢保持一定的距离,小心误伤。” “知道了,我不学。”白玉兰果断放弃了学毒的念头。 赵福走进来,回禀道:“夫人,窦易窦公子求见。” 白玉兰凝眉:“昨日才见过,今日怎么又来了?” 自从窦家二房这位窦易公子,主动签了契约书,卖身成了通福钱庄一名账房先生开始,此人便时不时登门求见,简直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般,让白玉兰烦不胜烦。 赵福忍俊不禁道:“想必是账目上又出了什么纰漏。窦公子满腹经纶,常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疏漏之处。夫人还是见见吧。” “行行行,让他去书房候着。” “是,夫人。” 白玉兰起身,正准备走,忽然想起来一事,扭头问道:“倾城人呢?还没回来吗?”芍药忙回话:“墨公子前往徐州已有数日了,按说今日也该回来了。” 白玉兰命墨倾城去给郑一帆送定金,顺便看看战船的进度。如今徐州成了恭王的封地,郑家要寻能工巧匠,雇佣工人,也就愈发方便。唯一的顾虑,便是晋王,战船一事暂时还要避人耳目,不能让太多人知晓此事。 故而,白玉兰特意让墨倾城跑一趟,叮嘱郑家保密。 算算时间,墨倾城也该回来了。 正想着此事,白玉兰抬步出了房门,没走两步,屋顶上忽然掉下一团黑影,正砸在她面前。白玉兰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倾城?你怎么……受伤了?” 墨倾城嘴角溢血,满头冷汗,正痛苦地蜷缩着身子。 芍药色变,探脉,惊呼:“墨公子中了毒!” “中毒?能不能救?快救他!”白玉兰连声催促。 芍药一番检查,看见墨倾城大腿上插了一把飞刀,拔出来一看刀身淬毒,流出来的血已成紫黑色,她忙着翻找解药之际。 白玉兰一眼认出了这把飞刀:“毒公子冷邪?倾城,是他伤了你?该死!他的飞刀有毒。” 墨倾城惨白着脸,点了点头,便昏死过去。 芍药忙塞了一粒解毒丹给他服下,才道:“小姐别急,墨公子及时自封了穴道,毒素并未蔓延到心脉,我刚给他服了孙神医的解毒丹,再清理下伤口,休养几日便可无碍了。” 白玉兰一言不发,脑子里却在快速分析这件事。 墨倾城去了徐州郑家,回来时却中毒受伤,也就是说他曾和毒公子冷邪打过照面。 毒公子可知晓战船一事? 他若知晓了,那晋王也就知道了,她该如何应对晋王? 白玉兰起身唤道:“来人!” 两名家丁应声而至,躬身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把墨公子扶回房间休息,好生照顾。” “是,夫人。” “芍药,你跟着一起去,倾城醒了第一时间来回我。” “小姐放心。” 交待完这些事之后,白玉兰才朝书房走去。面容白净的窦易公子,正襟危坐,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叠帐薄。 赵福就侯在旁边,每逢有外男求见王妃时,这位王府总管必定寸步不离,免得孤男寡女独处,惹出什么闲话来。 “窦公子,今日又有何事?” “东家!”窦易起身行礼。 自从签了契约那日开始,窦易对白玉兰的称呼就一直只有这一个。白玉兰也不介意,径自走过去落座,赵福为她上茶之际,窦易便将心中疑惑提出。 “数日前,贵府有位姓墨的侍卫,在通福钱庄支走一百万两黄金的银票……” 白玉兰点头:“嗯,确有此事。是我吩咐的。” 窦易道:“敢问东家,这位墨侍卫是何来历?支取如此大额的银票所为何事?据我所知,三日前,徐州郑家曾在徐州通福钱庄分号提走了这一百万两黄金。徐州如今被晋王占据,莫非墨侍卫暗中与晋王勾结,意图不轨?” 白玉兰霍然起身,目露凶光,道:“窦易!无凭无据,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想了想,她改口道:“徐州如今也是我家王爷的封地,听说东海一望无际,海上还有仙岛,我十分好奇,便让墨侍卫去郑家买一艘船,打算过些时日和王爷一起出海寻这仙岛。怎么?窦公子有意见?” 第173章 我对东家,从无二心 “岂敢?东家放心,我已让赵掌柜传信给徐州分号的钱掌柜,嘱咐他不可对任何人泄露此事,免得节外生枝,引起某些心怀鬼胎之人不必要的猜疑。”窦易躬身行礼,语气轻缓,态度诚恳。 此话一出,白玉兰忽然上上下下打量起窦易来。 窦易笑意不减,孑然而立。 白玉兰忽然走进他,直视他的双眼,问:“你这么做……有何意图?” 窦易对上她清亮的眸子,背负身后的双手微微握紧,掌心不由冒出汗渍,答非所问道:“若无恭王仗势欺压,白府嫡女本该是我窦易之妻。” 白玉兰眼眸一闪,不免有些尴尬。 当年退婚之事,恭王的确有些仗势欺人,可就算恭王没这么做,估计白玉兰自己也会亲自去窦府退婚,搞不好还会将窦府上下闹得鸡犬不宁。退婚的结果虽然一样,可在窦易眼里,这么看待恭王似乎也没错。 赵福挺身而出道:“窦公子!别忘了你的身份!我家夫人乃是先帝赐婚,如今贵为王府侧妃,你怎可出言无状?” 白玉兰转身坐了回去,退婚这件事上面,的确是她理亏。 这位窦家二房的窦易公子,明知道她花了一百万黄金给与郑家做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却还替她善后。此等行径,是出自善意维护?亦或是,别有居心?一时间她竟也很难分辨清楚,对窦易是该杀了还是该收买拉拢? 白玉兰忽然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道:“窦公子,我这里有一枚毒药,你若吃了我便告诉你实情,你若不吃我便杀了你灭口。” 赵福瞠目结舌,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突然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灭口?窦公子虽出言无状,但罪不至死吧?王妃行事委实令人捉摸不透,这性子也真是古怪。 窦易却笑道:“好!我吃!” 赵福眼睁睁看着白玉兰将那瓷瓶抛了过去,窦易打开之后倒出来里面的毒药,一枚红色的药丸正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他想也不想,便吞入了口中。 咕咚一声咽下! 白玉兰威胁道:“这毒药每个月必须服一次解药,否则便会痛不欲生,是我派人专门研制出来控制那些不听话的下人们,或者背叛我的人。窦公子,你吃了我的毒药,若是有朝一日背叛我,后果想必你也知道。” 窦易神色自若,不见半点慌乱之色,只道:“明白。” 白玉兰这才道:“那我就告诉你实情,其实我跟郑家买的并非是普通的船,而是一艘巨型战船。” “战船?” “战船?” 窦易、赵福齐齐惊呼,二人对视一眼,齐齐从对方眸中看出了惊愕。 白玉兰却云淡风轻道:“别这么惊讶,这艘战船如今还未造出来,能否成功尚未可知。但是郑家的造船技术,我信得过。若郑家造不出来,放眼天下只怕也没有哪一家能造出来我想要的战船。” 赵福惊疑不定:“夫人买战船,意欲何为?” 窦易心思活络,猜测道:“东家莫非……打算从东海直接攻入北燕京都?” 赵福一听,吓得急忙跑去关门。 白玉兰定定看着窦易,心里感叹:又一个妖孽!此人的睿智,竟不输于他家王爷!能猜测出她的意图,单凭这一点,白玉兰便确信窦易聪明过人,并非浪得虚名。 若为友,则罢;若为敌,必除之。 书房内死一般的静寂。 良久,窦易忽主动请缨道:“东家!此事不如交由我全权负责。我即刻启程前往徐州,无论耗时多久,我定会亲自督促郑家制造战船一事,且我对造船术颇有兴趣,或可帮上忙也说不定。只是,需要东家给我一个联络郑家的信物。” 这提议,白玉兰十分心动,但也有顾虑。 以窦易的才学,去督造战事的确是大材小用了,但白玉兰分身乏术自然不能亲自前往。郑家造船的进度若无人盯着,她也的确不放心,毕竟战船和车船不是一码事,有许多需要修改之处。若是窦易亲自前往,从旁协助自然是好事。可他即便服了毒药,若有二心,只怕白玉兰也难以掌控,故而才会拿不定主意。 白玉兰忽道:“这样吧,你若是能说服窦乾窦坤来王府烧火劈柴三个月,我便给你一个信物,准你去徐州督造战船。” 窦易想了想,道:“此事不难,我这就回府。” 白玉兰却道:“你写封信就行,我派人送到窦府。” 这是不仅要拿窦乾窦坤来王府当人质,她还小心翼翼,防止窦易逃走或者趁机走漏消息。赵福、窦易二人对此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开口揭破。 书房备有笔墨纸砚。 窦易当即挥毫,笔走龙蛇,很快便写了一封信,拿给白玉兰看。只见上面写道:父亲:东家命吾前往徐州核查账目,一万两未还清,未防止吾半途逃走,两位兄长需来恭王府暂住三月,三月后吾必归。易敬上。 白玉兰愕然:“就这样?” 窦易点头:“这样足矣。” 白玉兰半信半疑道:“你父亲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他同意你卖身还债,我当初便觉得有问题,如今你就凭一封书信能让他把你那两位兄长再送来王府烧火劈柴?” 窦易道:“信送到,父亲定会允准。” “我信你才有鬼!”白玉兰说着,便将信丢给了赵福。 赵福也是半信半疑,但也不敢耽搁,直接派了人去窦府送信。折回时,听到白玉兰又吩咐:“福伯,你去找李伯,让他从白府挑选八个武功好的下人,随行保护窦公子,若他有任何不轨之举,格杀勿论。” 赵福眉眼狂跳,觉得自家王妃这么当着窦公子的面说出这番以性命威胁之言,不太妥当,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便又转身去寻白府管家李伯去了。 窦易只是笑笑,道:“东家无需如此提防,我对东家……从无二心。” 白玉兰只是尴尬地冲他笑笑。 这表忠心的话,太过肉麻,她可以假装没听见吗? 第174章 苏美人,你也不动动脑子? 当日,李伯便从秘密训练的飞鹰军中抽调八人,护送窦易去了徐州。白玉兰只是十分意外,窦家两位家长,竟真的将窦乾窦坤两兄弟亲自送来了恭王府。窦太医一副求之不得的态度,更是让白玉兰百思不得其解。 窦家这么主动,究竟意欲何为? 窦易走后,墨倾城便醒了,白玉兰还来不及去看望他,便见养好身子的苏美人带着两名婢女兴师问罪来了。 “白玉兰,你站住!” 呦呵,都敢直呼她的姓名了,胆子不小嘛! 白玉兰眯了眯眼,倒也不急着去寻墨倾城,反而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立,等着苏媚儿走到跟前。 “你竟敢派人给我下药!好大的胆子!” 白玉兰道:“苏美人,话可不能乱说,给你下药这件事是王爷干的,与我无关。我顶多就是个从犯,听命行事而已。” 下药这件事,白玉兰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直接甩到龙璟宸身上,苏媚儿不将她一个罪臣之女放在眼里,却唯独惧怕她那位皇子表哥。 这黑锅不让恭王来背,又找何人? 苏媚儿一愣:“表哥?不可能!你骗我!” 白玉兰语重心长道:“苏美人,你也不动动脑子!皇上为什么派你去益州?皇上想要的是王爷手中的那枚兵符。你!你们苏家!不和王爷一条心,却反过来被皇上当枪使。” 苏媚儿色变:“兵符?什么兵符?我只是去益州探望王爷……” 白玉兰摇头叹息道:“苏美人,你真傻!如今益州渝州战事紧迫,王爷连我都遣回京城,又怎肯让你这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以身犯险?不把你送回京城,难不成让敌人抓去,当人质好胁迫王爷不成?王爷命我给你下药,这也是顾念你的安危,又怕你不同意,才出此下下策。你该体谅王爷,安心待在王府里别给王爷添乱才是。” “这么说,表哥给我下药,让我回京,是为了保护我?”苏媚儿神情有点恍惚。 “当然!” 苏媚儿面露娇羞,忽又凶巴巴道:“你不许骗我!若让我查到你骗了我,没你好果子吃。”说完便扭着小蛮腰走了。 白玉兰松了口气,可算把这位祖宗给忽悠走了。 自她回府那日起府里的那群莺莺燕燕得了信,一个个时不时便跑来向她打探关于龙璟宸的事情。白玉兰又不好直接赶人,偶尔来了兴致便充当起说书先生,把龙璟宸在三州赈灾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这些深闺中的女子们听。 后来,这些莺莺燕燕听上了瘾,有事没事就爱往她的兰苑跑。 白玉兰烦不胜烦,最好只好将苏美人遇到山贼一事说了,这几日,她们便又缠上了苏美人,她这才得了几日清静日子。 苏美人本就病着,眼见府里姐妹们纷纷前来探望,又问起山贼之事,便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了。众姐妹惊惧莫名,连道“这世道乱了乱了”。苏美人也不知怎么就回过味来,今日这不就兴师问罪来了嘛,亏得白玉兰机灵,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了。 墨倾城房中。 芍药刚煎好药,正端着喂药,墨倾城直接伸手接过,脖子一仰,三两口便喝了个干净。白玉兰进门时,正好看见芍药端着空碗盯着墨倾城发呆。 说起来,墨倾城长得也不错。 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一柄软剑罕见敌手,轻功更是无人可及。这样的男子,难怪芍药小丫头春心荡漾。 要不要撮合撮合这一对? 白玉兰笑得耐人寻味,出声道:“醒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墨倾城本想起身,却被芍药按住:“哎呀,你别乱动,好好躺着,腿上还有伤呢。”墨倾城便不动了,口中却道:“属下回程时不小心被毒公子冷邪发现了行踪,和他交了手,这才中了他的毒飞刀。” “他瞧见你去了郑家?”这是白玉兰最关心的问题。 “不曾。”墨倾城摇头:“属下去郑家时,十分谨慎,并未泄露行踪。只是,晋王若有心查证,只怕你我上次去郑家之事,也瞒不了多久。” 白玉兰沉吟,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墨倾城想了想,道:“徐州如今被晋王占据,战船一事,晋王迟早会知情。与其瞒着,不如合作,海上凶险,让晋王先去探探路,对我们只有好处。” 白玉兰道:“窦易也知道战船之事,他主动请缨,负责督造一事,我同意了。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不如就交给你去办吧。等你伤养好了,你就再去一趟徐州。晋王若是在这件事不给予郑家方便,不配合的话,那你就找龙影,龙影会帮着你说服晋王。” “龙影一直为晋王效力,他岂会……”墨倾城疑惑。 “放心吧!龙影效忠的从来只有先皇,先皇之死一日未查明真相,龙影这枚棋子便摇摆不定。今日他效力的主子是晋王,焉知明日不会是我家王爷?”白玉兰笑得十分笃定。 墨倾城对白玉兰的话从来深信不疑,当即便点头同意:“是!属下定会从中周旋!绝不会让晋王坏了少主的计划。” 白玉兰叮嘱:“战船一事,事关重大,需保守秘密。还有,窦易此人,你替我盯着点,总觉得窦家主动把乾坤两兄弟送到王府这事透着蹊跷。我从飞鹰军中抽调了八人随行保护他,安全方面应该没问题。此人满腹经纶,死了倒也可惜。” “是!属下会权宜行事。”墨倾城又道:“属下若去了徐州,少主的安危……” “用不着担心,有芍药这个用毒高手在我身边,谁能伤得了我?”白玉兰笑道:“哦对了,你临走时也让她配点毒药解药什么的给你防身,省得再遇到毒公子,被伤成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一说到毒公子,墨倾城便恨得牙痒痒。 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梁子,他墨倾城和那毒公子冷邪算是结定了。 芍药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墨公子放心!我的毒术可厉害了!小姐交给我保护,绝对不会有任何差池。” 别说,墨倾城还真没法放心,这丫头除了毒术,就只懂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少主,花无意和玉紫胤不日即将赶来,等他们二人到了,属下才能放心去徐州。这两日属下腿伤不便,少主不如从飞鹰军中调派几人贴身保护吧。” “行,芍药你去跟李伯说一声。”白玉兰也觉得京城看似风平浪静,谁知道暗中藏着什么危机,还是小心为上。 第175章 龙璟宸的离间计 燕州,三国大军对战,死伤无数。 那日燕如风出城迎战之后,一个月内数次出城,皆损兵折将大败而归,于是便高挂免战牌,不再轻易涉险。北燕大军虽骁勇彪悍,却是骑兵居多,困于城中骑兵发挥不了优势,出城对战又不是南楚和东周联军的敌手,一时只能坐困愁城,骑虎难下。 这幽州就不该夺下来! 燕如风悔不当初,眼看着三军一日比一比粮食短缺,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在这期间,燕冲山看着父亲日夜寝食难安,任他绞尽了脑子,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亏他自诩智谋出众,堪比诸葛,遇到两国联军三面夹击,却也无法自救。 燕州的守军,如今只剩三十多万。 两国联军只是盘算着要将他们活活饿死在幽州啊!送粮、增兵的求援书信早已传回上京,丞相却迟迟不见任何回复,燕冲山心急如焚。数日后,上京传来消息,先皇嫡子突然出现,朝中生变。如今慕容丞相正忙着和慕容轩分庭抗衡,极力拉拢朝臣拥立北燕皇帝和燕太后,根本无暇顾及燕州的战况。 先皇嫡子?慕容轩? 燕冲山惊愕之际,也只能另谋他法。 燕如风和轩辕鲲几番斗智斗勇,皆落于下风。燕如风从未吃过如此大亏,险些气得吐血,原本轩辕鲲论智谋论兵法皆在他之下,可怎奈对方和东周恭王联手。 这位东周恭王殿下的智谋,燕如风时至今日算是彻底领教了一番。 此人每每料敌先机,算无遗策。 无论燕如风如何布局,总能被此人识破,寻到破绽之处,一而再、再而三借助两国联军的兵力,将燕如风的兵马打得溃不成军。 幽州守不住只是时间问题,渝州依旧牢不可破。 渝州不仅有韩兴的三万兵马,还有渝州守将的五万兵马,再加上白子皓从豫州带来的援兵。人数虽只有十几万,根本没法和北燕五十万大军相提并论,可是,他们手中不知从哪弄来的毒药,在水源中下毒、在食物中下毒、在马料中下毒、燃放狼烟中也下毒……无所不用其极,生生将燕如风的大军给逼得只能退回幽州。 这还不算! 白子皓不知如何说服了晋王,竟让他派了十万援兵来渝州。 这两个人,没多久之前才在豫州打得你死我活,怎么才过个年节,两个人就好得跟亲兄弟似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难道晋王真就这么宽宏大度?他就半点不记仇? 燕如风想不通!燕冲山更想不通! 渝州如今已然屯兵三十万,幽州外面还有南楚轩辕鲲的五十万大军,以及益州恭王的十万兵马。原本北燕、南楚各五十万兵马兵临城下,东周京都岌岌可危,如今竟已演变成,南楚、东周联手逼得北燕大军坐困愁城…… 这样的局势,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燕如风燕冲山父子二人,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关键性人物:恭王龙璟宸。若不能打破南楚东周的联盟,北燕又如何挥兵东京? 燕如风灵机一动,当即便秘密派人送了一封信给南楚皇帝,问他可愿与北燕合作一举夺下东周? 这话若是旁人问,南楚皇帝轩辕昊指不定会直接将来人给杀了,但燕如风乃是北燕燕太后的胞兄,他的话无疑代表了燕太后,便由不得南楚皇帝不重视。 轩辕昊思来想去,权衡利弊,最终决定:与北燕合作! 一道密信从南楚皇宫传到了轩辕鲲手中,轩辕鲲看完之后,并不惊讶,依旧在阵前挑衅燕如风,但只下令围困幽州,并未下达攻城的命令。 只围不攻! 燕如风的兵马得以喘息,恭王的兵马却急了。 “怎么回事?不是约定了今日一起攻城吗?南楚那边怎么按兵不动?南楚英国公在打什么主意?该不会想反悔吧?” “谁知道呢?要不,去请示王爷?” “我们怎么办?这城,攻还是不攻?” “别冲动,看看再说。” 东周益州众将,皆严阵以待,已察觉到了轩辕鲲那边的异常。这事很快便被报给了龙璟宸,他听后只是笑了笑,说道:“十三,到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丁十三一听便兴奋问道:“王爷,我能做什么?” 龙璟宸打量着丁十三道:“听闻各国名门望族皆会豢养死士,南楚萧家有,北燕燕家也有,本王要你乔装易容成燕家死士的模样,今夜去行刺南楚英国公。记住,千万别把人真杀了,吓吓他便好。” 刺杀轩辕鲲? 丁十三来了兴致,已跃跃欲试。 这刺杀和三军中取主将头颅比起来,更刺激,更令人热血沸腾。龙璟宸早已打探清楚,燕家死士身上会刻有什么标志,便依葫芦画瓢,给丁十三身上也整了一个同样的标记。除了丁十三外,李安也被如法炮制。 李安愁眉苦脸问道:“爷在属下身上刻萧家的印记做什么用?” 龙璟宸道:“今夜,你去刺杀燕如风。” 什么?刺杀燕如风? 李安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这刺杀燕如风的难度,可丝毫不弱于三军中取主将头颅。幽州如今守卫森严,他想潜入都要冒着被射成马蜂窝的风险,更别说刺杀燕如风了。 虽然不知自家王爷故弄什么玄虚。 李安心一狠,牙一咬,毅然决然去了。 月黑风高。 借着夜幕的掩饰,二人分头行动。以他们的身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敌军阵营之中并非难事,难的是准确找到被刺杀的对象。 轩辕鲲正在帅帐中休息…… 忽然,有人闯入! 丁十三一把匕首差点没削掉轩辕鲲的头皮,险之又险,擦着他的头皮而过,惊得轩辕鲲摸着头皮大声呼救:“来人!有刺客——” 一群卫兵呼啦啦冲进来,将丁十三团团围住。 丁十三趁着对方一名士兵举刀砍来之际,故意让对方划破了他的黑色夜行衣,露出身上的燕家标记,假意不敌,又挨了好几刀,负伤累累,才狼狈逃走。 第176章 反攻 与此同时,燕如风正挑灯研究地形图。 李安蒙着面,直接持剑闯入,大喝:“燕如风!拿命来!” “什么人?”燕如风急忙闪避,目光如炬道:“萧家剑法?你是萧家的人?” “少废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李安暗自侥幸曾和萧七交过手,临时模仿几招萧家剑法并非难事,这黑锅萧家背了,活该! 燕如风勃然大怒:“说好南楚与北燕合作,萧家竟背后暗下杀手?萧和到底想干什么?还是说这是轩辕老儿自己的主意?” 李安心里一咯噔:南楚与北燕合作? 剑身一抖,当即便朝燕如风要害攻去。燕如风跌跌撞撞闪躲,外面守卫的士兵听到里面的动静,一个个提刀闯进来,立时便和李安打斗在一起。 “爹,爹您没事吧?”燕冲山急急赶来。 李安见好就收,又尝试了两次刺杀燕如风,均被燕冲山带人拦截,他便当机立断,立时飞身离开。再不走,可就真走不了了。 同一夜! 轩辕鲲和燕如风分别遇刺。 次日天刚亮,轩辕鲲便亲自率兵攻城,誓要给燕如风一个教训。燕如风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南楚士兵攻城,燕如风便让北燕士兵狠狠打。 战事一触即发,双方皆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南楚与北燕试图合作,被龙璟宸一个暗杀的布局,彻底瓦解。某处山坡上,龙璟宸看着下方厮杀混战的南楚北燕大军,唇角微扬,笑得十分邪恶。 身侧,李安道:“幸亏王爷有先见之明,燕如风竟真的暗中打算和南楚合作。” 丁十三幸灾乐祸:“这下狗咬狗,打起来了,看他们还怎么合作?” 龙璟宸道:“这场仗打不了太久,不管是燕如风,还是老谋深算的南楚英国公,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这是本王的离间计。” 李安疑惑道:“南楚不是和我们东周有盟约吗?为何又与北燕合作?” 丁十三道:“这还不简单吗?南楚国皇帝也和北燕一样,意图吞并我们东周。如此背信弃义的小人,王爷竟然引为知己?我呸!” 龙璟宸目光悠远,道:“当初在南楚京都,南楚国君还只是二皇子誉王,对本王一个体弱多病的质子多有照拂。本王感念于心,便为他出谋划策,这才结下两国友好盟约,并一举吞并了朱雀国,只是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反复的小人……” 李安忧心道:“那我们该怎么做?若是燕如风和轩辕鲲这二人反应过来,势必还会合作。南楚和北燕合作,东周岂不要灭亡?” “自是不能让他们有合作的机会……”龙璟宸目光一变,道:“萧家曾多次派人潜入府衙刺杀兰儿,此仇,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传信给白子皓和韩兴,今晚夺回幽州。” “是!属下这就去。”丁十三飞身离开。 李安瞠目结舌:王爷这是打算全歼南楚五十万大军吗? 渝州接到消息,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三十多万兵马整装待发。 渝州,从去岁十二月至今,死守了三个多月,终于到了反攻的时刻!韩兴不止是兴奋,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建功立业的机会终于到了! 白子皓一脸严肃,他深知,此战乃是一场硬仗! 三国大军齐聚幽州,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纵然他巧舌如簧说服了晋王调来十万兵马助他固守渝州,可他面对南楚、北燕的大军,心里并没有半点胜算。但他相信恭王,相信他的算无遗策,更相信他不会拿整个东周江山开玩笑。 “全军听令:打开城门,出发——” 三十多万大军排着长长的队伍,从渝州城门口鱼贯而出,赶去幽州。白子皓任命韩兴为先锋军主将,率先出发,任命白玉辉为运粮使,负责押运三军的粮草。 大军浩浩荡荡出发,白子皓却在和父亲白仁告别。 “父亲,渝州便交给您了。” “子皓,此战凶险,但有王爷从旁策应,想来必定会大获全胜。”白仁叮嘱道:“你不可贪功冒进,凡事听凭王爷的命令行事才是。” 白子皓单膝跪地,应道:“是!父亲!儿子去了。” 白仁抹着老泪点头:“一路小心。” 白子皓起身,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白仁目送许久,这才转身对着身后一群渝州官僚们说道:“武将们皆已出发前去攻打幽州,渝州便只交给我们来守护。各位同僚,还请全力配合下官,安抚好城中百姓,固守城池,等待我东周大军凯旋归来。” “下官全凭白大人调遣。”一名官员表态。 众官员齐道:“我等听凭白大人调遣……” 渝州如今可算是一座空城,守军不足一万。三军出了城门后,白仁便下令关闭城门,并号召渝州百姓有人出人有粮出粮,众志成城,打算死守渝州。 当夜,幽州再度遇袭。 白日里燕如风的兵马和轩辕鲲的兵马,还未分出胜负,深夜,恭王的兵马便又联合渝州赶来的白子皓、韩兴等将士,齐心协力攻城。 燕如风父子,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攻城! 南楚东周两军,全力攻城。 这个时候,轩辕鲲也顾不得南楚国君的密令,配合着东周兵马全力攻城,强强联手,只用了不到三日,便成功攻破了幽州城门。 南楚大军齐齐涌入幽州城内…… 北燕将士,奋力抵抗。 谁也没留意东周的士兵们,明明攻下了城池,却纷纷给南楚大军让路,由着南楚大军抢先进了城,之后,才见东周的士兵悄无声息占领高地,包围了整个幽州。 南楚和北燕的大军,在城内又是一场屠杀,鲜血染得到处都是。幽州百姓四散逃窜,人心惶惶,东周将士眼见,便主动打开一条通道,放任百姓逃向了渝州,随即便彻底封死了幽州,将整个幽州变成了一座囚牢。 困住南楚、北燕两国大军! 无数的箭矢,包了棉花和粗布,沾染了火油,万箭齐发的场景,让幽州城内的南楚大军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燕如风当场懵了,轩辕鲲比他更懵…… 第177章 被坑了 “燕如风,你个老货儿竟敢联合东周坑我?我杀了你!”轩辕鲲怒骂,拎着大刀便朝燕如风砍过去,这仇结大了。二人使的都是长刀。燕如风反手一刀挡下,满脸迷茫,不甘示弱吼了回去:“你脑子抽了吧!明摆着我们北燕也被坑了,你看不出来吗?” 正在这时,一队精兵护着龙璟宸姗姗来迟。 “燕将军,感谢北燕将士的配合!南楚五十万大军,今日落在你我二人手中,必定是有来无回。听闻燕将军和南楚英国公,并称南北双雄,依本王所见,英国公只怕要就此除名了。” 闻言,轩辕鲲目赤欲裂:“燕如风!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你表面上跟我们南楚合作,背地里却和东周狼狈为奸。老夫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你!今日若不取你狗命,难消我心头之恨!” 燕如风百口莫辩:“误会!这都是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误会个屁!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 “是你们南楚不守承诺,派了萧家死士深夜前来行刺,事到如今,你倒反咬一口?轩辕鲲,别以为我真怕你!要打是吧?来!” “狗贼!纳命来!” 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龙璟宸微抬手,便有无数的箭矢射下,专杀南楚士兵。眼看着一个个士兵倒下,轩辕鲲急怒攻心,竟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燕如风看到这一幕,也彻底傻眼。 东周恭王为何不杀北燕士兵?为什么?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燕如风真的没有和东周狼狈为奸啊!可恭王如此行径,分明已落实了他的罪名,他不仅百口莫辩,甚至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怎会反转到此等地步? 他本打算联合南楚,一举吞并东周,为何事到如今,竟成了北燕联合东周,意图全歼南楚大军?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英国公……” 轩辕鲲吐血昏迷,南楚将士死命护着,却被恭王的精兵一涌而上,眨眼间便将这些将士连同轩辕鲲一起俘虏。 白子皓高喊:“弃械投降者,不杀!” 于是,南楚士兵手中的兵器纷纷落地,无数人眼见反抗无用,便纷纷当了降兵。龙璟宸跨马来到燕如风面前,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白子皓、韩兴众将留下善后。 降兵收编,清扫战场……东周将士仿佛将北燕将士当成了好兄弟一般,偶尔打个照面,还会冲对方友善一笑。这场面十分诡异,诡异到燕如风差点以为青天白日见了鬼。 “父亲,您真的和东周恭王合作了吗?” 燕冲山的话,让燕如风一巴掌便毫不留情打了过来。 “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老子什么时候和东周恭王合作了?老子自己怎么不知道?阴谋!这一定是恭王的阴谋!龙璟宸人呢?老子要找他当面问清楚!” “早走了……”燕冲山百思不得其解:“若非如此,东周大军为何只针对南楚的士兵,却未曾伤我们北燕一兵一卒?” “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燕如风急了眼。 燕冲山不敢多言,只得下令鸣金收兵,且先看看这位东周恭王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再作计较不迟。令他们父子意外的是,东周大军收编了南楚俘虏之后,便果断地弃城离去。 白子皓的兵马回了渝州,恭王兵马回了益州。 北燕残余兵马,倒全留在了幽州,此次大战,按理说北燕胜了,毕竟幽州还在北燕手中,可燕家父子不会这么想。 恭王押着轩辕鲲回了益州,南楚岂会善罢甘休? 被俘虏的英国公,那可是南楚皇帝的亲皇叔,如此奇耻大辱,轩辕昊焉能忍?等着看吧,南楚势必要和北燕彻底决裂,早晚必有一场大战。 燕如风弄巧成拙,正悔不当初。 这两日他仔细回忆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愣是没想明白,为何牢不可破的南楚东周联盟关系就这么土崩瓦解了?南楚国君同意与他北燕合作,这是南楚的态度。东周却一直被蒙在鼓励,对此毫不知情,可为什么东周恭王行事做派却好似东周早已站在北燕这边一般? 世人又会如何看他燕如风? 东周恭王太阴险了!这般城府,竟连他都看不透,此次被算计了也是他活该倒霉,半点都没察觉竟已着了道。 倘若燕如风知晓那夜的刺杀,乃是恭王一手导演的离间计,这才引发了北燕和南楚两军一场不可挽回的大战,只怕会当场气得厥过去。 四月中旬,战事暂告一段落。 燕如风燕冲山父子,依旧占据着幽州,却不敢再攻渝州。幽州百姓都逃难去了渝州,幽州就是一座空城,父子二人待了没几日便大军开拔退出了幽州。 白仁与一众文官治理渝州,兢兢业业,十分用心。 北燕大军离开的次日,晋王的援军也撤离,渝州依旧固若金汤,白子皓和韩兴此次立下奇功,奏报送到京城没几日,封赏便下来了。 白子皓直接加官进爵,被封为车骑大将军,相当于三军元帅,地位尊崇。其他人也都论功行赏,白玉辉成了渝州兵马指挥,韩兴则晋升为益州兵马指挥,白玉锋也沾了光,晋升为豫州兵马指挥。 白仁也因为治理有方,晋升为户部尚书,不日将回京就职,至于丁十三和飞鹰军……嗯,有功劳却被瞒着,并未上报。 飞鹰军并未不满,他们更喜欢隐在暗处。 龙璟宸押着轩辕鲲回了益州,随即便命人将轩辕鲲送去了凉州将,交给萧和。萧和一见之下大吃一惊,这位国公竟气得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萧和不敢耽搁,连夜派人护送轩辕鲲回京。 萧和十万大军在凉州,给他十个胆子,如今他也不敢进犯益州。 白子皓、白玉辉二人守着渝州,白玉锋守着豫州,韩兴被调回益州,幽州空着便空着,北燕撤了军,东周也不去夺回这座城池,只当成是此战北燕的战利品。 第178章 兰儿,我回来了 东周大胜,普天同庆。 四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春雨绵绵,别有一番意境。白玉兰在京城的小日子别提多惬意,她并不知道龙璟宸星夜兼程,正秘密赶回京城。 赏雨,烹茶,人生乐事。 兰苑有一个凉亭,名曰:观荷亭。亭周围四面环水,有一条曲折的长廊直通岸边。春日里,坐在凉亭里吃着糕点,品着香茗,可谓惬意极了。 “好吃!我家芍药亲手做的芙蓉糕,软糯可口,美味极了。将来若是谁娶了你,可真是好福气。我要多留你几年才能将你嫁了,否则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芙蓉糕了。”白玉兰调侃。 芍药被逗笑了,“小姐又拿奴婢说笑,奴婢不嫁人,奴婢一辈子伺候小姐。” “姑娘家到了年纪,总归要嫁人的。”白玉兰瞄了瞄芍药,道:“不过你才十二,不急!咱慢慢挑,仔细选,一定给我家芍药配个如意郎君。” 芍药羞红了脸,娇嗔:“小姐!别闹。” 白玉兰忽然神秘兮兮道:“你喜欢倾城是不是?他中毒那次我就看出来了,改天我替你去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也对你有意,我就成人之美撮合你们怎么样?” “小姐,你说什么呢?羞死人了。”芍药捂着脸,背过身去。 凉亭外。 刚赶回府的龙璟宸和李安,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龙璟宸只是觉得好笑,觉得三个月不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长得愈发水灵了。 李安紧握着拳头,眼神有些黯然。 龙璟宸回头,看了李安一眼,便迈开大步朝前走去。他想她,十分想念她,恨不能立刻将她抱在怀里。 白玉兰正在逗芍药,一转头,便见龙璟宸正朝她走来。 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 龙璟宸已然到了眼前,他站定脚步,好笑地看着盯着他盯到发呆的女子,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失笑道:“傻了?” 白玉兰猛然站起来,一把抓住龙璟宸,一双玉手毫无征兆地摸上了他的脸,感受到他的体温,这才如梦初醒般,紧紧抱着他,喜极而泣道:“真的是你!爷,真的是你吗?” “兰儿,是我,我回来了。” 龙璟宸拥着心心念念的女子,感觉整颗心瞬间被她填满了。 旁边的芍药看到这一幕,也被感动的忍不住泪流满面,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王爷和她家小姐终于能在一起了。 她一转头,正好撞上李安的目光。 “李……” “哼!” 芍药还没开口,李安便冷哼一声,飞身离开了。芍药看了看紧紧相拥浑然忘我的二人,转身追了出去。她要去找李安问清楚,无缘无故冲她发什么脾气? “爷……我……” 白玉兰仰头,本想说我很想你,一句话未说完整,却被倏然低头吻下来的某位爷堵在口中。她浑身酥麻,仿佛触电一般,既觉得陌生刺激,又觉得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唔……” “兰儿……兰儿……” 龙璟宸边亲吻边声声呼唤,柔情蜜意,缱绻思念,尽在其中。白玉兰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早已忘了刚才要说的话,只能随着心意回应他。 雨声滴滴答答。 丝丝缕缕,皆是二人之间,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不知何时,白玉兰已被龙璟宸抱回了房间,二人衣衫褪了大半,在床榻上滚成一团。幸好,白玉兰顾虑着眼下还是大白天,及时喊停,否则可能龙璟宸真等不到她及笄礼那日。 “爷,冷静,冷静啊!” “兰儿……爷想你……想要你……” 白玉兰腾地跳下床,防狼一般防着某位爷,红着脸提醒道:“爷不是说要等到我及笄之后吗?爷打算言而无信?” 龙璟宸深呼吸,勉强压下满腹的欲念,好笑又无奈:“好,依你。爷不乱来就是。你过来,离那么远做什么?” 白玉兰看着衣襟半敞,无比诱惑的某妖孽,咽了咽口水,才道:“我不是怕爷乱来,是担心我自己乱来。爷你长这么妖孽,我这点可怜的自制力早就溃不成军。” 龙璟宸哈哈大笑,一个闪身便将她重新搂进了怀中。 低头,便是一个深吻。 白玉兰死命挣扎,最后缴械投降。面对自己喜欢的男子,自制力这种东西,真的是毫无半点用处,若是面对的是杀父仇人,可能她真会做到拼死反抗。 二人吻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分开。 龙璟宸盯着怀中娇羞不已的女子,摩挲着她如玉的脸庞,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般,只觉得她的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引得他如痴如醉。 “兰儿,可想我?” “嗯,想。” “兰儿可知道,爷每日都在想你?” “嗯,如今知道了。” 白玉兰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抿了抿红肿的唇瓣,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合适。这位爷的目光太过灼热,盯得她全身一阵阵发热,好不自在。 龙璟宸忽然叹气:“唉,还有两月……” “噗!”白玉兰忍俊不禁,失声发笑,调侃道:“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爷想想,当初你我在益州分别时,也觉得时间漫长,不知何日再相见,可是一眨眼都过去三个月了呢!” 龙璟宸将她圈在怀中,语气宠溺道:“依你,都依你,爷便再等两个月也无妨。” 白玉兰轻推他,道:“那我唤人进来准备热水,爷先沐浴更衣,可好?” “好。”龙璟宸又道:“不过,你要亲自替本王擦背。若是兰儿想和本王一起鸳鸯浴,本王也乐意之至。” 白玉兰笑斥:“爷想得美。” 唤了人打水进来,龙璟宸去沐浴,白玉兰便去吩咐厨房准备酒菜。饭菜还没准备好,府里的一群莺莺燕燕便得到了信儿,一窝蜂地来了兰苑。 “王爷……” “殿下……” “夫君……” 白玉兰听到这些称呼,当场黑了脸。差点忘了王府还有这么多侍妾,原来的那一群也就罢了,这三个月满朝文武百官可是没少变着法朝王府塞人,瞧这群涂脂抹粉的美艳少女们,都快把她这兰苑挤得人满为患了。 第179章 战船 龙璟宸沐浴更衣后走出来,瞧见这一群花枝招展的浓妆艳抹的女子们,也是一阵傻眼。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侍妾?等他搞清楚状况,再去寻白玉兰时,却发现全府上下哪里还有她的踪影?唤来管家赵福一问才知,她已出发去了徐州。 “王爷,窦家二房窦易公子,也在徐州。” “哦对了,墨公子也在徐州。” “还有还有,晋王也在徐州。” 赵福每说一句,龙璟宸脸色便黑一分。等赵福将窦易主动卖身还债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将白玉兰和郑家交易买战船一事告知之后,龙璟宸是真的坐不住了。 “立刻备马!” “王爷刚回府,想必宫里已得了信,肯定会宣王爷进宫……”赵福话未说完便见龙璟宸一阵风般刮了出去,眨眼便已不见了踪影。赵福只能望影兴叹,自家两位主子可真能折腾,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徐州,郑家。 窦易来徐州通福钱庄分号时,正值三月,幽州战火频繁之际。郑家收到一百万两黄金,照着车船的原形重新改造战船,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为了掩人耳目,窦易的身份是郑家的远亲,改姓“顾”。 随行保护他的八名飞鹰军新成员,也都改头换面,成了家丁模样。 窦易第一天去郑家船坊,便一头扎进去,不是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便是向坊里的能工巧匠各种虚心求教。许多人渐渐对这位文质彬彬的“顾公子”有了好感,倒也乐意和他交流经验。窦易每每能提出一针见血的问题,比如,若船破了大量海水涌进来,船上的人该如何自救。 一张张图纸,绘制出来。 每一张图纸皆是针对大家讨论出来的弊端做的改良。 日子便这么一晃而过。 某日,墨倾城来了徐州郑家船坊,身后还带着晋王。窦易自然认得晋王,远远瞧见,便急忙避开了,不愿意自己的身份给白玉兰乃至恭王府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随后便见晋王买下了一艘大船。 次日一早,便有一群人上了这艘大船,有士兵,有厨娘,也有当地熟悉水性的百姓,拿着一张航海图,浩浩荡荡出发了。 墨倾城事后潜入郑家,告诉窦易,晋王这艘船是去探路的。 窦易心思活络,虽不知墨倾城如何说服晋王的,但也明白这是晋王又被白玉兰给坑了。他可不会好心去提醒晋王,反而依旧每日去郑家船坊督造战船的进度,且所有的图纸他都严密保护,绝对不允许外传。 四月初七,郑家第一艘战船终于问世。 窦易亲自登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亲自将整艘巨船每一处挨个检查了一遍,才派人将这个喜讯通知白玉兰。 殊不知,白玉兰早已在来徐州的路上。 收到飞鸽传书,白玉兰加快了行程,第二日便赶了来。郑家、窦易全来迎接,浩浩荡荡一群人,很快便将晋王给惊动了,只不过他不知何故竟没露面。 “走!去看看战船!” 郑一帆笑道:“必定不会让夫人失望,草民还指望夫人来命名呢。” 到了这个时候,白玉兰的真实身份早已不是秘密。 “先看了再说,若是达不到我的要求,郑老板,你知道后果的。” “是是是,夫人肯定会满意的。” 白玉兰一见到高达百尺的战船,当场便叹为观止。 窦易在旁解释:“这战船高百余尺,共五层,前后左右设置拍竿6座,各高50尺,是依照古代楼船的原形,加以改进,设有多层甲板,形状似楼层,乃是东周第一艘大型战船。在下也和船坊的能工巧匠将其他船只分别改造成斗舰、桥船、戈船、走舸等。楼船、斗舰为主力战船,戈船主要用于袭击;走舸用于哨探。战船上加了橹和帆,帆桨橹并用,可以用来平衡舵。 只是,这一艘战船最多可容纳三千人,怕是要多造几艘,才能满足东家的需求吧。” 郑一帆双眼发光,巴不得白玉兰这尊财神爷多造几艘,那郑家可就真的赚的钵满盆满了。 白玉兰笑而不语,径自登上了船。 郑一帆有心显摆当即便招呼了船坊里的数名舵手,一起登船,并请示道:“夫人可要试着出海航行,试试这艘战船的速度?” “好!那就试试。”白玉兰应允。 “等等。”窦易急忙回身去寻八名飞鹰军,唤他们随行保护,这才跟着登了船。 白玉兰将他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并没说什么。 战船一开动,芍药便大惊小怪不已。 “小姐!这艘船好大好大,比我的房间还大好多倍……” “哇——速度好快!” “小姐快看,这战船简直可以当一座房子,还能住,还能睡,还能做饭……” 白玉兰却不理她,由着她自己在战船里里外外上窜下跳,自己却慢悠悠打量起来,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窦易和郑一帆等人。 “这艘战船共有五层,这一层便可藏兵六百人,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睡问题,都要一一安排妥当才是。再者,水军不比骑兵和步兵,短兵刃不合适,要选长钩矛、长斧和弩箭这些远程攻击兵器。还有便是指挥,以及如何协调调度,都需要出一个详细的方案出来。” 窦易和郑一帆不约而同点头赞同。 毕竟这是用来作战的战船,不同于普通船只。东州可是要用这艘战船去攻打北燕的,细节上稍有差池,就很可能延误战机。 白玉兰在船内巡视了一圈,看起来很满意,这才走到了外面最高一层的甲板上。举目远眺,望着眼前一眼看不到头的海面,喟然长叹道:“希望晋王的人,早点打探清楚路线。” 郑一帆趁机道:“还请夫人赐名。” 白玉兰斜睨窦易一眼,“大才子,起名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吧。” 窦易并不推辞,想了想,道:“飞龙号,如何?” “飞龙?一飞冲天?”白玉兰笑道:“好!这个名字寓意好!就叫飞龙号。” 第180章 遇险 巨型战船飞龙号,整整在东海航行了大半日,才缓缓驶回。沿岸百姓远远看见这艘巨船,无不叹为观止,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围观。 只是,船尚未靠岸,船上变故突生。 二十来名黑衣杀手,突然从海水中跳出来,落在甲板上,纷纷挥刀冲着白玉兰而来。窦易大惊失色,急忙将白玉兰护在身后,飞鹰军早已冲上来半路将那些黑衣杀手拦下。可惜,飞鹰军这次只来了八个人,根本拦不住对方二十几人。 郑一帆吓得腿软,哭喊:“救命!救命啊——” “小姐!小姐小心!” 芍药闻声急急朝这边跑过来。从她的视线方向,正好看到三名黑衣杀手举刀朝着白玉兰当头砍下,芍药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别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死到临头还废什么话?” 三名杀手举刀就砍,窦易一个文弱书生,自己被吓得不轻,却猛地转身一抱,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白玉兰身前。殊不知这反而阻碍了白玉兰出手解决这三个杀手。她不雅地翻了个白眼,美目四下一扫,发现了下方的海水,顿时心里一喜。 御水术! 好久不用,今日正好练练手。 她迅速掐了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便见海水如一条水龙般蜿蜒而上,直接冲着对面三名杀手而去,哗啦啦,将三人浑身上下浇了个通透。 三人刀举在头顶,一个个傻了眼。 什么情况? 又没下雨,哪来的水? 白玉兰眼见这御水术威力如此之弱,不由暗自懊恼,又掐了诀。这下三名杀手和窦易看得清清楚楚,一道水龙从海水中“飞”上来,张牙舞爪般直扑过来。 这次,竟直接从一名杀手腹部一穿而过。 血洞,正汩汩往外流血…… 那名杀手慢动作般低头,一看之下,竟把自己给吓昏了过去。他绝对不是晕血,而是被这诡异的御水术生生给吓昏的。 咣当一声,刀掉在甲板上。 窦易吞了吞口水,看白玉兰的眼神带着莫名的畏惧和惊恐。 白玉兰眼看着另外两名杀手回过神,又举刀砍来,顿时急道:“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快放开我!” 窦易浑然不知身后的危险降临,慌乱之下急忙松手、后退。 白玉兰瞳孔圆瞪,一把将他扯回身边,侧身一脚便飞踢出去,正中一人胸口,将那名杀手当场踢落海中,发出一声惨叫。另一人的刀已到了眼前,她无暇多想,本能地抬手去格挡,在窦易的目瞪口呆中,秀了一把空手夺白刃的身手。 白玉兰快如闪电般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反转轻轻一拧,咔嚓一声,传出清脆的骨折之声。随即一个屈肘,用力朝对方心口一顶,那杀手当场吐血倒地。 不知何时,窦易紧紧拽着白玉兰衣袖一角。 白玉兰刚朝前迈了半步,便被阻力扯了个趔趄,回头一看,当即狠狠瞪了窦易一眼,吓得他立马很识时务地松了手。 二十多名杀手,被她解决了三个。 飞鹰军八人,一人正对战一人。 还有十多人正在一刀一个屠杀船上的舵手,白玉兰飞身上前,加入战圈,解救那些无辜的舵手,却将窦易一人丢下。 一名杀手眼见窦易落单,挥刀冲来。 窦易吓得慌忙逃命,那杀手穷追不舍,眼见着他已被逼到了夹板边缘,回头望望五层高的楼船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海水,窦易心里的恐惧到达了极点。 不跳,必死! 跳,可能也是死。他不识水性。 “玉兰——” 窦易大喊一声,绝望地闭上眼睛,纵身一跃便从甲板上跳了下去。白玉兰闻声望来时,正好望见这一幕,大惊之下,施展轻功飞身而来。 “抓紧我!” 白玉兰一把将窦易搂过来,双脚借力,便朝着上面的夹板飞来。偏偏,窦易抱着必死之心跳下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又是踢又是胡乱挥舞。 白玉兰一时不防备,泄了真气,两个人便双双朝海水中坠去。 “小姐!” “少主!” “夫人!” 甲板上无数的惊呼声,芍药急红了眼,摸出藏在身上的毒药,手一挥间,甲板上所有人顷刻间全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 芍药呼唤了半天,海面上哪里还有二人的身影?回身一看,甲板上只剩自己一人,芍药这才慌忙掏出解药,先将飞鹰军八人救醒。 “快!快下水去找小姐。快去呀!” 噗通!噗通…… 八个人争前恐后跳入海中,识水性的还好些,不识水性的差点没把自己给淹死。芍药救醒了郑一帆之后,便将解药丢给他让他去救其他人,自己也要跟着跳入海中。 “姑娘……” 郑一帆急忙阻止,随即他一一救醒了其他人,又命人将那群杀手五花大绑起来,这才吩咐舵手们全部下水去救人。 其他人算是救上来了,可是白玉兰和窦易却不见踪影。 芍药跌坐在夹板上,失声痛哭:“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小姐……救小姐,快救小姐啊……” 舵手们一个个下水,一个个又上来。 “没找到。” “继续找。” “找到了吗?” “没……” 天色渐渐暗下来,海天连成一线,芍药几乎都快要绝望了,可她始终没放弃希望,不停的关注着海面上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脑袋,可惜,她一次又一次失望了。 白玉兰一落水,便随着窦易一起沉了下去。 别说窦易不识水性,白玉兰自己前世今生两辈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 二人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便被呛得失去了意识。 临昏迷前,窦易死死抓紧了白玉兰的手。 两个昏迷的人渐渐浮出了水面,顺着海水飘呀飘的,就飘到了一处海岛之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窦易才苏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满天繁星。 “玉兰!” 窦易猛然回忆起之前落海的一幕,惊慌之下,眼神四处寻找,视线却猛然落在了自己的左手上,旁边的沙滩上正静静躺着一人。 正是白玉兰。 第181章 荒岛求生 “玉兰?玉兰醒醒,玉兰?” 窦易喊了许久,白玉兰依旧昏迷不醒,他无奈之下,只好将白玉兰抱上岸,在一颗巨石后面寻了一处背风之地,离冰凉的海水远一些。四处寻了柴火,本想生堆火,可惜找不到打火石。 古人钻木取火,他正锲而不舍地尝试。 火是生着了,可白玉兰昏迷中竟额头滚烫、人事不知。窦易大惊,这岛上密林丛生,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虫猛兽,他不敢贸然离开去寻草药。 夜深,风寒。 白玉兰全身湿透,吹着冷风,额头便越发滚烫。窦易纠结再三,只好将自己的外袍先在火堆上烘干,然后才开始动手解白玉兰的衣带。窦易的手指一不小心碰到白玉兰脖颈间的肌肤时,白玉兰倏地睁开了双眼。 窦易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玉……玉……玉兰,我我……我……我是为了……” “咳咳咳……”白玉兰一阵急咳,费力地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半敞的衣衫,有气无力地扫了窦易一眼,这才沙哑着嗓子断断续续说了两个字:“我……冷……” 窦易一慌,忙上前,将自己那件烘干的外袍裹在了白玉兰身上,顿了顿,察觉到她全身发抖,干脆从背后将人给圈在了怀里,牢牢抱住。 “玉兰,我知道不该这么做,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你又生着病,只能如此了。你若怪罪于我,事后要杀要剐,我都受着便是。” 白玉兰没力气说话,昏昏沉沉中脑袋一歪,便又昏了过去。 窦易就这么抱着她一整晚。 天亮时分,白玉兰醒了,窦易却不知何时睡着了。她刚一动,便惊动了他。窦易急忙松手,跑过去将快要熄灭的篝火重新添加了几根枯枝,这才在白玉兰对面坐下。 “玉兰,你好些了吗?” 他很想去摸摸她的额头,是否还如昨夜那般滚烫,可他不敢。即便不顾虑男女有别,他也得顾虑她乃恭王府侧妃的这层身份。 “你,叫我,什么?” 白玉兰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沙哑难听,且又疼又痒。足见,在海水中泡了那么久,不仅着凉受寒额头滚烫,就连嗓子也上火了。 “呃,东家。”窦易急忙改口,转移话题道:“我去找点干净的水给你喝。” 白玉兰阻拦不及,眼看着他跑远,只得自己挣扎着站起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一座荒岛上,渺无人烟,四面除了海水还是海水。 岛上丛林密布,想来必有鸟兽出没。 好饿……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觉得手脚发软,四肢无力,头昏脑胀,肚子里咕咕直叫,四周又找不到任何可以裹腹的食物,她只好一步一步艰难地朝林中走去。 等窦易用芭蕉叶盛着干净的溪水回来时,发现人不见了,当场就吓坏了。他慌忙在四周寻找,东边沙滩上找了,找西边沙滩,两边都没有,目光便定格在岛上的密林中。 他这才发现沙滩上留下一串足印。 肯定是她的! 窦易大喜之下,很快便冷静下来,顺着脚印一路追过去。可是到了林子里,地上便没了足印,只依稀可分辨出青草有被践踏的痕迹。 “玉兰!玉兰!你在哪里?玉兰……” 林中的飞鸟,被呼喊声惊起,哗啦啦蒲扇着翅膀飞起来,吓了窦易一大跳,也不敢再高声呼喊,唯恐再惊动其他林中鸟兽。 窦易一个人走在茂密的丛林中,心中又惊又怕,却更担心白玉兰的安危。只能强迫自己别慌,仔细观察,打算寻着蛛丝马迹找到白玉兰的下落。 有草蛇游过。 窦易吓得失声尖叫,缩在一棵参天大树后面瑟瑟发抖。那条草蛇悠哉悠哉从他脚边游走,丝毫不理会他的尖叫。他吓得紧闭双眼,好半天才敢从指缝中偷偷张望。 “咦?不见了?” 窦易四下找不到那条草蛇,这才壮着胆子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头上忽然砸下来一个不知名的青果,又把他吓得够呛。 真难为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只身行走在人迹罕至的荒野丛林里,惊惧还在其次,关键是他眼下又累又饿。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看见林子中倒着一个人。 身上的外袍正是他自己的那件。 “玉兰!玉兰是你吗?” 窦易急忙冲过去,一眼看见白玉兰手中正抓着一只野兔,自己却昏了过去。原来她是为了追这只野兔才在林子里东跑西跑,害他找了好半天,幸好终于找到了。 这种情况下,窦易只能将人背起来,一手拎着野兔原路返回。 还好,他记忆力不错。 能找到回来的路。 这森林太原始太茂密,危险也极大。窦易不敢贸贸然留在林子里,觉得还是待在沙滩上比较安全可靠,起码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白玉兰再次醒来时,篝火旺盛,那只野兔还静静躺在地上。 “为何不杀……” 窦易茫然:“杀什么?” 白玉兰有气无力道:“我饿。” “噢。”窦易回过神来,将野兔拎过来,一阵发愁道:“这个,我不知道该从哪下手。”眼看着白玉兰变脸,他忙又道:“要不你教我?可是要杀了它,我没有刀……” 白玉兰抬手从发髻中拔下一根银簪子,丢了过去。 窦易捡起来,有些舍不得用。 恭王府的首饰自然都是极其名贵之物,纯银打造不说,雕工精致。好在还有这根银簪,否则他们两人指不定真得饿死在这荒岛之上。 开膛破肚杀野兔! 对窦易来说,真算得上是人生一次新奇的体验。他强忍着恶心,耽搁了好半天才笨手笨脚将这只野兔给杀了,清理干净,又按照白玉兰的指导,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堆上烤起来。 终于烤熟了。 窦易自己饿得饥肠辘辘,却先将烤肉拿给了白玉兰。白玉兰大快朵颐的时候,窦易只是坐在旁边看着,笑得像个傻子。 填饱了肚子,白玉兰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第182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天公不作美,四月的天,雨说下就下。 二人冒雨四处寻找可容身之处,费了一番功夫,才在密林中找到一个山洞,似乎是某只野兽的巢穴,里面隐隐有粪便的味道。二人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不敢冒险深入山洞内部,便在入口处勉强能遮遮风避避雨。 “阿嚏……阿嚏……”好嘛,这下连窦易也着了凉。 白玉兰脱下那件外袍,丢过去,道:“穿上。” 窦易忙道:“不,不,我不用。阿嚏!阿嚏!” 白玉兰瞪过来一眼,窦易便吓得立马穿在了身上。迟疑了下,他才小心翼翼挪到了白玉兰身边,二个人便相依偎着取暖。 其实应该生堆火才是。 可是雨水把枯枝干柴都打湿了,火,没法生啊! 白玉兰摸了摸有些烫的额头,问道:“之前你去寻我,一路上可看见有车前草?算了,你没学过医术,不认得车前草。” “我认得!我认得!”窦易忙道:“我曾读过《神农百草经》,车前草,形似牛耳形的野草,出直穗状花序,花小,结蒴果,性凉,味甘淡,无毒,多生于草地、沟边、河岸湿地、田边、路旁或村边空旷处。我之前寻找干净的水源时,曾看见溪边长着几株。” “那好,等雨停了,带我去。” 这鬼天气得先治病,不然非得死在这荒岛上不可。 “好。” 白玉兰忽问:“我昏迷了多久?” 窦易茫然摇摇头道:“我醒来时,你我已经在这座荒岛的沙滩上。可能一夜吧。当时我被灌了一肚子海水,人也昏了过去,我也不太清楚。” 白玉兰皱眉道:“按理这么久了,他们应该找来才对。你没有传信吗?” “传信?”窦易一脸茫然:“怎么传?这里没有飞鸽,又人迹罕至,我们只能等着郑老板他们大海涝针一般,早日寻到这座荒岛上来,我们才能得救。”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就是你。”白玉兰满脸嫌弃,道:“没有飞鸽,你就不能想别的办法吗?人迹罕至,也总会有船只经过吧?你真是……笨死算了。” “呃……”窦易无言以对。 “雨停了!”白玉兰忽惊喜道。 窦易起身跑出去一看,果然不下了,原来是一场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二人便出发去寻找车前草,顺手还捡了根树枝当拐杖用。 溪水边果然长有车前草。 白玉兰欣喜之下,拔了两棵,将叶子在溪水中洗干净便直接丢入口中嚼了嚼吞下。岛上条件有限,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服下车前草,又喝了几口甘洌的溪水。 白玉兰感觉好了些,又拔了几棵留着备用,正打算离开,忽然眼尖地瞧见水中有大条大条的鱼儿,正欢快地游来游去,眸色一喜。 “窦易!快!抓鱼!” “啊?”窦易有些懵,看看水里的游鱼,又看看自己的一双手,有些犯难:“东家,没有渔网,可怎么抓?” “学着点!” 白玉兰白他一眼,自己已撩起裙摆塞在腰带里,卷起裤管,跳入了水中。她站在水中好半晌一动不动,右手高举着那根随手捡来充当拐杖的树枝,正静静守株待兔,眼见一尾游鱼游到了她身边,立刻眼明手快地扎了下去。 “啊!抓到了抓到了!哈哈!好厉害!”窦易兴奋不已。 白玉兰用力一拔,转身便上了岸。窦易忙去扶她,唯恐她脚下踩不稳滑倒,又转手去接鱼。白玉兰踹了他一脚,道:“你去抓!学不会今晚你就饿着。” 窦易弯腰揉着小腿肚,疼得嗤牙咧嘴,却老老实实下水抓鱼去了。可惜,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头次干这种事,不是眼神不好就是准头不准,在水里折腾了好半天愣是没抓住一条鱼,最后无奈之下他直接将身上所穿的长袍当成渔网,沉入溪水中,也来了一招守株待兔。 守了大半个时辰,竟真的被他兜住一条大鱼。 窦易兴奋地跑上岸,炫耀:“我抓到了。快看!” 白玉兰嘴角微抽,嫌弃道:“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这哪是你抓到的?分明是这条鱼眼瞎,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的。” 窦易呵呵傻笑着并不反驳,反正是他抓到的。 她问:“会杀鱼吗?” 窦易摇摇头。 “我只做一次,学不会,我揍你。” 白玉兰说着便亲自示范如何刮去鳞片,如何开膛破肚,窦易看了一遍基本便学会了,这和杀野兔也只多了一个去鱼鳞的环节,简单。 看着简单,等他自己上手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 一个刮鱼鳞环节,就让他手忙脚乱,不是鱼滑不留手,他拿不稳,就是笨手笨脚根本刮不下来,哪有白玉兰示范时那般轻轻松松的样子? 窦易跟这条鱼较上了劲! 白玉兰已生了火,忙着烤鱼,可惜没有任何佐料,鱼肉再鲜美,味道却淡了些。二人将就着吃了一条鱼当晚餐,这才折回山洞,打算休息一晚。 山洞内,忽然窜出一头黑熊。 黑压压的小山一般高。 “妈呀!” 窦易大喊大叫,拉着白玉兰便逃。黑熊在二人身后,穷追不舍。夕阳西下,二人一熊在丛林中你追我逃,惊起了无数林中飞禽。 白玉兰道:“等会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来对付它。” 窦易边跑边反驳:“不行!万一它伤了你怎么办?” “要不你去对付它?” “我……我打不过……” “真没用!” 白玉兰语气十分嫌弃,却挣开窦易的手,转身迎着身后的黑熊而去。虽说烧还未全退,但吃饱了肚子,她全身的力气也恢复了七八分,再怎么说她也还有一身武功,对付一只黑熊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是不能赤手空拳上阵,得找个趁手的兵器才行。 四下寻了寻,一眼望见,缠在树上的葛藤。 就是它了! 白玉兰微微一笑,抓住一根葛藤,用力扯下来,当成鞭子随手挥舞了几下,葛藤在她手中威力大增,舞得虎虎生风。 黑熊已追到了眼前,人立而起,张嘴便嘶喊:“吼——” 第183章 我背你 黑熊体型巨大宛如小山般,且力气很大,一巴掌就能把一棵几十年的参天古树拍得拦腰断成两截,每踏前一步,地面都会跟着微微震动。 白玉兰仗着轻功之便,在四周上蹿下跳。 黑熊吃不到她,已被激出了怒火,对她紧追不放。嗖!一条葛藤缠绕住黑熊左脚,白玉兰急忙将另一端牢牢拴在树上,顺手又扯下一条葛藤,眨眼又甩了出去。 黑熊右脚瞬间被束缚。 白玉兰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几个起跳间,便将黑熊的双掌双脚全给绑了起来。 黑熊暴怒,吼声震得地动山摇。 窦易听到声音,慌里慌张赶过来时,恰好看见白玉兰正拎着一根树枝,飞身直刺黑熊咽喉,大抵是想直接杀了它,却不知为何临时偏了一点,直直刺在黑熊的右眼。 “嗷——吼——” 黑熊当场痛得嘶吼不已,奋力挣扎,竟将葛藤都挣断了。负伤的黑熊,倒也颇有灵性,估计是知道伤它的人类看似弱小,它却不是对手,当即便逃之夭夭了。 白玉兰飞身落地,双腿一软,便倒在地上。 “玉兰!玉兰!可有受伤?”窦易急急忙忙跑过来,上下检查一番,才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道:“还好,没伤到哪里!你真是太冒险了!” 白玉兰瞪眼:“你叫我什么?” 呃,情急之下,似乎又直接叫了她的闺名…… 窦易一阵尴尬,解释道:“那个,东家,我也是担心你,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抱歉,下次我定会注意的,保证绝不再犯。” 白玉兰挣扎着站起身,却不料体力不支,竟趔趄了一下。 窦易眼明手快,忙伸手相扶。 原本男女授受不亲,二人孤男寡女更该避嫌才对,可眼下情况特殊,便也顾不得那许多礼教规矩了。白玉兰本想甩开他的手,想了想,顾虑那黑熊折回来,便也任由他扶着自己。 “那山洞,看来是住不了了,换个地方吧。” “好。”窦易柔声问道:“还能走吗?” 白玉兰苦笑:“刚才一番打斗,消耗了太多体力,没力气了。” “我抱……”窦易戛然而止,改口道:“我背你,好不好?”说着,便当真在白玉兰面前蹲了下去,便催促道:“来,快上来。” 白玉兰也不矫情,直接趴在他背上。 她倒不是真的半步也走不了,只是有现成的劳力,她何乐而不为?她赶走了黑熊,救了他性命,让他背自己一段路,也不算过分。 白玉兰心安理得地趴在窦易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四处寻找可容身之处。总算在天黑时分才找到了另一个狭小的山洞,勉强能容纳两个人,遮风避雨足够,关键洞内不会再突然窜出野兽来。二人折腾了一天,又是追野兔,又是寻药草,又是下水抓鱼,又是被黑熊追得满山逃亡,这下终于能停下来歇一歇,没多久便各自沉入了梦乡。 半夜里,白玉兰高热复发。 “不要……不是我……我没有……” “父皇……父皇别走……” “宸……” 窦易猛然惊醒,一见旁边的白玉兰已烧得开始说梦话,心急如风,在她腰间摸了摸,才找到白日里被她收起来的药草,摘下几片叶子双手揉碎了,便将汁液挤入她唇齿间。 如此反复数次之后。 白玉兰服下车前草才渐渐睡得踏实了些。 窦易扯下亵衣一角,寻了白日蓄了雨水的低洼处,浸湿后,又拧干,转身便跑回来覆在白玉兰额头,后半夜唯恐她有个好歹,便不敢入睡,一直守在她身边。 好在是春季,尚未入夏,蚊虫并不多。 白玉兰一觉睡到天大亮,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眸,一眼便发现窦易正脑袋一栽一栽打瞌睡。瞧他的样子,便知他一直守着她。 内心忽然有些愧疚! “窦易……” “啊?怎么了?怎么了?”窦易一惊而醒,抬手便朝白玉兰额头摸来,“烧退了?真是太好了,车前草果然有奇效。” 白玉兰扫一眼他双手残留着药草汁液的颜色,才道:“你体内的毒,回去后我便帮你解了。之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你别怪我。” 窦易一愣,随即笑道:“没关系的!我说过,我对你,从无二心。这毒药解不解,其实不重要,只要你信我,那我就安心了。” 闻言,白玉兰愈发愧疚了。 窦易一片赤子之心,的确是她枉作小人了,之前对他各种防备试探,如今二人共同经历了生死,他的心意,她早已心知肚明。 白玉兰忽笑道:“你这个笨书生!和沈大哥一样都是死心眼的性子!不过,你的求生能力比起沈大哥可差远了。” “沈大哥?他是何人?”窦易好奇,心有不服。 “沈大哥也是一个读书人,原本打算考取功名的,后来拜了药王谷孙神医为师,学了一身医术。你不知道,三州闹疫病那段时间,他们师徒没日没夜研究疫病的解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我假死离开了益州便和沈大哥浪迹天涯行走江湖悬壶济世,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白玉兰寻了块石头坐下来,回忆起往事,满脸都是向往的神情。 窦易静静听着,很是羡慕。 浪迹天涯…… 行走江湖…… 悬壶济世…… 若能和她一起如此,他也甘心情愿弃了这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的身份,一辈子陪伴在她身边,哪怕听她各种嫌弃的言语,也觉得这种日子才是他想要的。 “你为何称呼他沈大哥?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义兄,名砚,笔墨纸砚之砚,字子端。沈家母子多次救过我的性命,以后我要好好报答他们母子的救命之恩。沈大娘是孙神医的师妹,药王谷前谷主的独女,所以沈大哥以后注定是要接掌药王谷的。沈大娘医术很厉害,沈大哥如今的医术也是一日千里,他不仅懂医术,比你这个没用的书生可强太多了!” 窦易不服气道:“我虽未习医,却也能识百草。天文地理星相占卜经史子集无一不精,未必便输给你的沈大哥。” 第184章 你我原本就有婚约 “沈大哥生于民间,能在山林中健步如飞,你行吗?” “沈大哥会下厨做各种好吃的美味佳肴,你行吗?” “沈大哥悬壶济世不仅救了三州百姓更凭借一手医术救治了许多人,你行吗?” “我……”窦易张口结舌。 “你什么你?你连抓鱼杀鱼都做不好,还跟沈大哥比什么?”白玉兰无比嫌弃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你!” “哼!不就是抓鱼吗?有何难?我今日便抓给你。” 窦易说着便跑了出去,白玉兰唯恐他再遇到那只黑熊,便也起身追了过去。窦易这个死心眼的性子,一整天还真就跟溪水里的游鱼耗上了。白玉兰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看了小半个时辰便看不下去了,直接起身在四周溜达起来。 春季,林木葱郁,林中竟有熟透的山杏。 白玉兰摘了一个尝了尝,酸酸甜甜,很好吃,便多摘了些,用衣裙兜着折回来。没想到她走开的这段时间,窦易竟真抓到了鱼,看着地上还在蹦跶的几尾鱼,白玉兰笑了笑。 这小子,果然得用激将法! 白玉兰素来看不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尤其是窦易这种文弱书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多走几步路就累得气喘吁吁,比她一个女子还柔弱,遇到危险不能自保不说,连基本的野外生存能力也没有,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用在窦易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窦易,我饿了。” “窦易,我口渴。” “窦易,山杏没洗干净。” “窦易,我衣服脏了。” “窦易,去捡柴……” 白玉兰使唤起窦易来,那叫一个张嘴就来。这家伙明明自己弱的不行,偏偏自尊心强的要命,尤其他自己有一种男人必须保护女人的观念,哪怕白玉兰的要求再无理取闹,只要是她说出口的,他都会不打折扣一一做好。故而,当窦易坐在溪边为白玉兰打理那一头凌乱的墨发时,也就见怪不怪了。 “疼,你轻点!” “抱歉,抱歉。” 窦易将白玉兰的发髻拆开,打散,以手代替梳子,小心翼翼梳理着她满头的青丝,一不小心力度大了,还会惹来她一两句责骂。 他为她扎了两条辫子,看起来挺可爱。 白玉兰对着溪水照了照,赞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挺像模像样的。平日里没少在府中调戏侍妾吧,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些女儿家的事情?” 窦易红着脸道:“东家误会了,我家有个小妹,年芳九岁。自小到大总喜欢缠着我,让我帮她扎辫子,久而久之,我也就熟能生巧了。在下尚未娶妻,身边也无侍妾,只有一位书童自幼与我相伴。原本幼时曾与白家嫡女有一纸婚约,只可惜后来……” “好了好了,别说了。”白玉兰打断,扶额道:“这件事,是我家王爷不对,回头我跟王爷说一声,看看朝中还有哪家文武大臣的千金待字闺中,让我家王爷出面保媒,给你另觅良缘便是。这件事你以后别再提了,再让我听见你提这件事,小心我揍你!” 白玉兰示威性地挥了挥小拳头。 窦易目光灼灼,看着她忽然笑问:“你就那么喜欢王爷吗?为何不喜欢我?你我原本就有婚约,且年龄相当,男才女貌,算得上是金玉良缘。” 白玉兰上下打量着他,一双清亮的眸子,满是嫌弃之意。 “要说才华,你是满腹经纶,可你比得过我家王爷?要说相貌,那就更别提了,你和我家王爷压根不在一个层面上。身份地位,哪一点你比得上我家王爷?当然了,我白玉兰也不是如此肤浅之辈,自然不会看重这些。坦白说吧,若是白家不曾落难,说不定到了年纪我就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你。可是,世事难料,家父蒙冤而死,此仇不共戴天!我要替父报仇,只得听从家里的安排进宫。幸运的是,我被先帝指婚给了我家王爷,他待我情深意重,我自然不能辜负了他。” 说到最后,白玉兰轻声一叹。 她是心中不忍辜负龙璟宸,可那位爷,府里娇妻美眷一大群,看着就让她闹心,将来若是真夺了东周江山,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指不定给她添多少堵呢! 真相未查明之前,就将她的一颗心给了他…… 这样做,是对?是错? 窦易打量着她的神色,猜测道:“若真是如此,为何你看起来并不开心的样子?自从那日你我在通福钱庄初见,实不相瞒,我的确对你一见倾心。这些日子,我也时常关注你,了解你越多,我越觉得你是一个奇特的女子,所言所行,往往出人意料,全无半点闺阁女子的矜持与约束,但我也看得出来,这桩婚事非你所愿。” 白玉兰抬眸看他,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对这个人敞开心扉,跟他说一说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是这个念头生生被她克制住了。 “窦易,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窦易一看佳人变了脸色,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我可以倾尽全力帮你,而且,对你,绝不会有二心。你我曾有婚约这件事,今后我也不会再提。” 白玉兰这才面色和缓了三分,看着他说道:“战船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你那两位兄长所欠的一万两银子,就算还清了。等我们离开这座荒岛之后,你就回窦府去吧。” 窦易色变:“为什么?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帮你而已。” 白玉兰摇摇头:“不,你留在我身边,委实太大材小用了。你若真想帮我,那就入朝为官吧!以你的才华学识,谋个一官半职并非难事。三国战火频繁,这天下怕是要乱了。圣殿殿主曾预言:得凤主者得天下!这天下,呵呵,我想帮我家王爷争一争。” 窦易倏地瞪大眼睛,盯着白玉兰,满脸惊骇之色。 白玉兰起身,收拾了一下剩余的食物和山杏,转身便朝着丛林最高处走去,打算想办法自救。 窦易像丢了魂一般,默默跟在她身后。 第185章 爷,我可以解释的 徐州,郑府。 正厅中乌泱泱跪了一群人,只一人坐着,正沉着脸大发雷霆:“为何还没找到?已经过去五日了,若再找不到王妃,你们便提头来见!” 此人,正是龙璟宸。 那日他几乎与白玉兰同时抵达,但他先去见了晋王,有些事有些计划,还需要晋王一臂之力。这件事他并未知会白玉兰,故而白玉兰根本不知情。 恭王侧妃,在徐州遇刺,下落不明。 此事非同小可。 恭王震怒,晋王难辞其咎。 飞龙号战船一靠岸,龙璟宸便得到了白玉兰遇刺的消息。各方人马接连搜寻了三天三夜,附近方圆数百里海面上几乎都被搜了个遍,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海茫茫,上哪去找? 龙璟宸亲手画了画像,晋王命人在四处张贴重金悬赏,搜寻的船队派出去一批又一批,可惜都无功而返。就在龙璟宸找人快找疯了的时候,忽然有渔民来报,声称海中有一荒岛,平时人迹罕至,近日却见岛上有烟雾冒出,似乎有人求救…… “把渔民带来!” “备船!” “随本王出海!”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龙璟宸也不肯放过。他亲自带人出海搜寻,沿着渔民的指引,果然找到了白玉兰和窦易所在的这座荒岛。 岛上,有人在烧火,青烟扶摇直上。 “快!” “朝有烟的方向去搜!” “全部上岸!” 龙璟宸乘坐的正是飞龙号战船,此次带了足足两千余人,一声令下,所有人便都跳上岸,一路朝着岛中地势最高的地方搜去。 山巅,白玉兰正在使唤窦易添柴,猛然依稀看到下方有艘船。 “窦易,快来看!” “那是不是我们的飞龙号?” “难道有人看到求救信号,找来了这里?” “窦易,快走,去岸边看看。” 白玉兰边大喊,边起身朝山下跑去。窦易一听,也不添柴了,急急忙忙追了上去。二人一路朝山下狂奔,和搜寻的官兵在半路不期而遇。 “敢问可是恭王妃?” “你是何人?” “末将徐州参将陈四海。” “岸边停靠的可是飞龙号?” “正是。” 白玉兰一听,喜形于色,又问:“谁派你们来寻我的?” “回王妃,是恭王殿下,王爷也来了。只不过,上了岸我们此行两千余人便四散开来,呈半包围状向岛内搜寻,末将等人比较幸运,先一步遇到了王妃。末将这就传讯给王爷前来会合。” “嗯,你们辛苦了,回头王爷定会有重赏。” 陈四海当即放出了响箭,等了有一会儿,便陆陆续续有士兵们赶过来会合,龙璟宸也来了,一照面,看到白玉兰身边还有个窦易,且两人均是衣衫残破的模样,当下便黑了脸。 本来打算冲过来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的。 结果…… 龙璟宸黑着脸解下外面的墨袍,随手抛给了白玉兰。 白玉兰的喜悦瞬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只能接住那件华贵的墨色长袍,默默披在了身上。陈四海等人十分机灵,眼见之下,也都各自转过身去。 龙璟宸一步步朝她走来。 白玉兰看他面色不善,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这次又是离家出走,且还差点在东海丢了性命,最关键的是,她和窦易孤男寡女在这座荒岛共处了七八日,这位爷若是不生气那才奇怪。 “咳,爷……我可以解释的……” “我们……那个……我和他……” “住口!再多说一个字,本王立刻杀了他。” 龙璟宸狠狠瞪了窦易一眼,吓得他立马缩在了白玉兰身后。白玉兰张了张口,刚打算求情,却被一把拉进了龙璟宸怀里,他拥着她转身就走。 窦易站在二人身后,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忽然笑了。 王爷好大的醋意! 陈四海这才转过身来,说道:“窦公子,请吧!” 窦易一言不发,默默跟在二人身后,不远也不近。 一行人从岛中央走出来,到了岸边,上了飞龙号之后,白玉兰便被龙璟宸带到了一间舱房之中,热水、新衣早已备好。 “进去沐浴更衣。” 龙璟宸的话语冰冰冷冷,说完转身便要出去。 白玉兰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示弱道:“爷,我受伤了……” “伤哪了?” 龙璟宸一下子便紧张起来,白玉兰撩起衣袖,果然见雪白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无数细小的擦伤,脚上、双腿上也是。 见此,龙璟宸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受了伤为何不早说?” “爷刚才那么凶……”白玉兰满脸委屈。 龙璟宸呼吸一窒,随即无奈一叹,当即便拦腰将她抱起,径自朝舱房内的浴桶走去,他亲自为她宽衣解带,亲自服侍她沐浴,一点一点仔细擦拭她身子的每一寸肌肤。 “爷,我自己来吧。” “别乱动。” “爷,要不您先出去?” “别说话。” 起初白玉兰只是想示弱,撒个娇,别让这位爷只顾发火。 没想到最后竟演变成…… 他不仅将她看光光,还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白玉兰几次想将人赶出去,却是徒劳无功。这位爷看到她伤痕累累的身子,眸底没有半分情欲,有的只是怒火和杀意。 她的身子,他再熟悉不过。 原本白玉无瑕一般,仅仅七八日,竟已伤痕密布。 一道道的,细小划伤的痕迹。 一块块,跌倒磕碰到的淤青伤痕。 不用问也能猜到,这七八日,她在那座荒岛上究竟吃了多少苦。一时间,看着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龙璟宸的心里蹭蹭蹭便冒出了一股无名火。 好不容易洗完了,她手脚麻利地自己穿好衣物。 龙璟宸就那么看着她好半天,一言不发,眼神晦暗莫名。白玉兰小心肝颤了颤,思来想去觉得主动认错比较好。 “爷,我和窦易是清白的,我发誓!我们在荒岛上只是……只是……一起打猎,一起抓鱼,一起找药草,一起被黑熊追着跑,一起吃,一起睡……咳咳,不对不对,我重新说,我们是一起吃野兔,一起吃鱼,一起……那个,虽然我们两个都睡在山洞里,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过,真的!” 第186章 王爷的野心不小 闻言,龙璟宸脸色黑了又黑,砰地一掌拍在桌面上,那张八仙桌立时四分五裂,只剩下满地的残骸,他起身便朝外走去,把白玉兰吓得急忙追过去拦下他。 “爷,冷静,冷静啊!”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爷,听我解释。” 龙璟宸冷冷道:“解释?你解释的清楚吗?孤男寡女共处七八日,你还嫌本王头上这顶帽子不够绿是不是?就算你能解释清楚,外人会信吗?为今之计,只有杀了他,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他甩开白玉兰便要取窦易的性命。 白玉兰急了,噗通一声跪在龙璟宸脚下,大声道:“你不能杀他!若不是他悉心照顾,我可能早就死在荒岛上了。事急从权,爷若非要杀他,那就先杀了我吧。” “你!你竟为了他下跪?你还敢替他求情?”龙璟宸怒不可抑。 二人的争执声传出去,窦易闻声而来,一见此景,当即跪倒在白玉兰身边不远处,正色道:“王爷,当初遇刺落海,我二人在荒岛上醒来,四周渺无人烟,无法求救,迫不得已才……” “你住口!本王不想听你解释!来人!” “爷……” 龙璟宸看了白玉兰一眼,才下令:“先关起来!传令下去,荒岛之事严禁对外泄露半句,违令者斩!” 陈四海忙躬身应道:“是!” 窦易被押下去,关了起来,所幸并没有被当场给杀了。 白玉兰松了口气。 龙璟宸没好气道:“还不起来?怎么?你也想和他一起关起来?” “爷还生气吗?”白玉兰赶忙站起来,道:“我才不想和那个书呆子关在一起呢!爷有所不知,那个笨书生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做,鱼不会抓,兔不敢杀,黑熊又打不过,手无缚鸡之力,连我一个弱女子都不如,这几日在荒岛上差点没把我给气死。窦家兄弟俩欠钱庄那一万两银子一笔勾销了,回头便让他回窦府去吧!” 龙璟宸却寒着脸道:“真让他回去?你舍得?窦家和你可曾有婚约!” 我去! 怎么动不动都爱提婚约?窦家不是早就来白府退婚了吗? 白玉兰听出了龙璟宸语气里的醋意,尴尬笑了笑,急忙转移话题:“哪有什么婚约?我可是堂堂恭王府侧妃!哎呀,爷,我好饿呀!七八日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又是遇刺,又是落海,还病了一场,在荒岛上忍饥挨饿不说,时时都有危险降临,差点就成了一头黑熊的晚餐呢!爷,有什么事,等我先填饱肚子,您再审我行吗?” 闻言,龙璟宸立时心软,急忙下令准备饭菜。 没多久一桌色香味俱佳的美味佳肴便摆在了白玉兰面前,他亲手夹菜,一口口喂她吃,火气早就消得七七八八。席间,白玉兰边吃边将这几日的遭遇一股脑的说了一遍,直让某位爷听得愈发自责不已、心疼不已。 生气归生气,人找到了便是万幸之喜。 关了窦易,龙璟宸的火气暂时消了,和白玉兰便只剩下浓情蜜意。二人也不着急回去,便放任飞龙号随意在东海航行,一路游山玩水般倒也惬意。 当晚,白玉兰早早便睡下了。 龙璟宸守了她许久,却怎么也睡不着,便轻手轻脚离开。 甲板上,夜风习习。 窦易被陈四海押了过来,一眼便看见某位爷正负手而立,那挺拔的身姿,那无形的威压,那尊贵的气质,令人见之便会自惭形愧。恭王谪仙般的男子,难怪得她那般倾心相待。 窦易眼眸黯了黯。 “回禀王爷,人带来了。” “松绑。” “是,王爷。” 陈四海解开了窦易身上的绳索,便躬身行礼离开。 龙璟宸这才转过身,打量着窦府二房这位窦公子,满脑子都是此人与他心爱的女人在荒岛上共处七八日的念头,倒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戴了绿帽子。 他只是妒嫉,疯狂地妒嫉! 抓野兔,抓鱼,摘山杏,斗黑熊,同吃同住七八日…… 龙璟宸背后的双手,一点点收紧,再收紧,努力克制自己的妒嫉情绪,表面上却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眸光冰冷地看着对方。 窦易坦然以对:“王爷今夜似乎有闲暇听我解释?” “无需解释,本王相信自己的王妃。” “王爷既然相信,又为何命人关了我?” “你连累王妃落海差点丧命,难道不该杀吗?” 龙璟宸一句话便让窦易无言以对,二人对视间,火药味极浓。好半晌,窦易才回过味来,这位爷既然让人给他松绑,那就是不打算杀他喽? “是我的错,王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本王不杀你。”龙璟宸道:“王妃替你求情,声称你对她有救命之恩,本王只好放了你。等船靠了岸,你便回京吧!” 窦易神情一黯,忽道:“王爷可否准我将功折罪?此船名曰飞龙号,乃是我所命名。整个督造工程皆是我一手操办,我愿留在徐州,为王爷督造战船,训练出一批可在海上骁勇善战的水军。” 不料,龙璟宸却道:“水军一事,数日前本王已托付给晋王,无需你操心。” 窦易一愣,忽然笑了,“看来不仅仅是王妃想要助王爷夺得这天下,只怕王爷自己也有这份野心吧?王妃和郑家交易督造战船一事,本是极其绝密之事。王爷初来徐州,未见王妃,却先一步和晋王殿下商议训练水军之事,足见,王爷的野心不小!” 龙璟宸坦然道:“是又如何?” 窦易忽然躬身作揖,道:“窦易预祝王爷早日得偿所愿!” 这是同意回京了?龙璟宸为之侧目,虽不知窦易为何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大,却并不打算深究,他要的只是这位窦公子远离他心爱的女人,仅此而已。 龙璟宸转身离开,甲板上只留下窦易,独自望月兴叹。 可惜了…… 这么快就离开了那座荒岛,那里虽荒凉,他却甘愿和白玉兰生活在岛上,无忧无虑,没人打扰,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 叹只叹,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第187章 蛊毒 飞龙号本该返回徐州,可因为龙璟宸心血来潮,便在东海一路游玩,倒让白玉兰欣赏了不少海上的景致。荒岛求生,对比乘船赏景,简直一个地狱一个天堂。 只两三天,白玉兰便看出了些许门道。 “不对劲呀!战船似乎是朝着北方前行,爷这是打算前往北燕?可我们还没有训练好水军,仓促之间也没有准备物资,此时前往并非是良机。” “谁说没准备好?” 龙璟宸带着白玉兰去了战船底层,打开门一看,白玉兰便是一阵惊呼,我的天,整个船舱里堆满了粮食和净水,还有兵器。 “爷……你这……也太有效率了吧?” “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白玉兰一下子扑进龙璟宸怀里,“爷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 龙璟宸斥责道:“本王千里迢迢从益州赶回京城,只为了与你团聚,怎料,你突然离京来了徐州,本王只好不辞辛苦千里追妻。你前脚刚到徐州,本王后脚便去见了晋王,将训练水军一事和他商议了大半日,这才耽搁了时间,在你遇刺落海时未能及时相救,以至于让你流落荒岛,差点丧命……你如此不安分,本王该如何罚你才好?” “王爷还生气呢?不都解释清楚了吗?”白玉兰闷声道:“王爷不回京还好,一回京,满府的娇妻美妾都应付不过来,哪有空理我?” 龙璟宸一愣,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因为吃醋才突然离京来徐州。 他双手圈着她,语气温柔:“这些话,为何不早告诉本王?话说回来,满府的娇妻美妾?这难道不是你自作主张收入府中的吗?府里那些美人,半数以上,本王可从未见过。” 白玉兰囧了囧,才道:“此事说来话长,都是通福钱庄那些借据惹的祸,我也不想的,可谁知道满朝文武百官变着法想给王府里塞人,我就勉为其难自作主张替王爷笑纳了。” “人是你收入府的,你却和本王置气?” “这个……” “你说,本王该如何罚你?” “不要了吧?”白玉兰撒娇:“我这七八日受了这么多苦,也算是受到了惩罚,王爷就消消气,别再罚我了好不好?” 一提起荒岛这个话题,龙璟宸是又嫉妒又心疼。 “不罚你也行,但你要答应本王,以后心里有什么想法,或是有什么不满,一定要如实告知本王。有事,你我一同商议,别自己胡思乱想,一气之下就闹离家出走。这都是第几回了?本王宠你,疼你,护你,可也经不起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脾气。” “好!我答应!”白玉兰倒是爽快,顺便解释道:“我不是任性,是真的来徐州有重要的事要办,王爷也看见了,就是这艘战船。” “嗯,看见了,这次就算你功过相抵,不罚你便是。” 龙璟宸牵着她走出去,二人上了顶层夹板,俯瞰下面的海水,白玉兰忽然想起芍药和那八名飞鹰军,便开口问了问他们的情况。 “爷,怎么没见芍药?” 那丫头亲眼看着她坠海,没哭得死去活来?没跟着追过来?这太不符合那小丫头的性子了吧?白玉兰可深知芍药对她的忠心。 龙璟宸道:“她病了。你落入海中那日,她逞强跟着跳了下去,结果差点没把自己给淹死。被救上来之后就着了凉,病了!” 白玉兰心下一紧:“她要不要紧?看大夫了没有?严不严重?” “无碍。”龙璟宸道:“已飞鸽传信给她,估计过两日她病好了就会赶来与你团聚,放心吧!她得知你没事,指不定多开心。” “那就好那就好。”白玉兰松了口气,苦笑:“真是个傻丫头!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不识水性吗?我掉进海里那是情非得已,她竟还自己去跳?傻不傻?说起来,我们两个也真是一对受苦受难的主仆,我病了,她竟也病了。” 龙璟宸揽着她,给她温暖:“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白玉兰回他一笑,才道:“倾城呢?自从来了徐州,我就没有见过倾城的人影。” “本王正要和你说此事,”龙璟宸顿了顿,寻找着恰当的言辞,才道:“晋王派出去探路的人,传来一个消息,墨倾城是因为得知了这个消息,才突然离开徐州。这也是本王为何事先便准备好了粮食和兵器的原因之一。” “他不在徐州?”白玉兰惊讶:“什么消息?” “暗阁阁主余烬,中了蛊毒。” “什么?”白玉兰一惊又惊:“蛊毒?怎么会中了蛊毒?” 龙璟宸道:“余烬的真实身份,乃是北燕先皇嫡子,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你假死那次,曾去过北燕京都?” 自白玉兰上次重回益州之后,龙璟宸从未问过她假死那几个月的行踪,今日竟一猜一个准,也是让她惊叹他的推断能力。她点了点头,便将去北燕境内寻找小青,如何去了丞相府,如何见了珈蓝国师,以及余烬的真实身份如何被珈蓝得知……事无巨细,尽数告知。 “若非我突然遇刺落海,王爷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乘船北上前往北燕?”白玉兰急问:“既然如此,这几日为何还走走停停?我们快点赶路!蛊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龙璟宸点头,却道:“不急,还需等一个人。” “谁?”白玉兰脑子快速运转,忽然灵光一闪,道:“孙神医?” “聪明。”龙璟宸目光赞许,“蛊毒你我都束手无策,只好劳动孙神医辛苦一趟。你放心,孙神医这一两日便能赶来。” “倾城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暂时没有。” “余烬也不知能不能撑得住?夺他的皇位,怎么就会中了蛊毒呢?” “此事的确蹊跷。” 二人交谈到此便告一段落,只等孙神医到来,飞龙号便要直接北上。白玉兰纵然再忧心如焚,也只能等着。 有件事,龙璟宸没说。 其实,飞龙号一直在海上走走停停,等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龙璟宸为了保护白玉兰,不希望恭王侧妃和窦府公子孤男寡女在荒岛上共处了七八日的流言传入徐州,宁可一直瞒着此事,否则,单单是外面的流言蜚语怕是宗亲就要逼着龙璟宸写休书。 第188章 墓中墓 上京,乃是北燕京都。 自从珈蓝国师见了余烬,哦不,见了慕容轩之后,二人聊了整夜。一来自然是叙旧,二来嘛当然是谋划如何拿回本该属于先皇嫡子的皇位。 夺回皇位,并非易事。 次日,早朝时间,珈蓝国师便带慕容轩进宫面见太后。说起这位北燕太后,便不得不提一提北燕的国史。北燕皇室原本姓燕,也就是燕太后母族的祖辈,燕家历经百年,在北燕根基深厚,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但是,燕氏祖上人丁单薄,传到后来便只能过继子嗣,这北燕江山渐渐的便落入慕容氏手中,但慕容氏和燕氏,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慕容氏执掌江山,必须迎娶燕氏女为后。 故,北燕先帝,娶了燕太后。 燕太后膝下无子,如今的北燕帝王,也是从宗亲中过继给她的,燕太后和丞相慕容德联手,扶持了继子登基为帝。 这中间牵扯到很多皇室秘闻:比如,先皇嫡子为何会流落民间? 慕容轩当暗阁阁主时,外人无从得知他的真实身份竟如此尊贵显赫,毕竟谁也无法将一个江湖杀手头子和一国继承人联系起来。白玉兰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反倒是恭王,第一次见到暗阁阁主时,便下意识觉得此人神神秘秘,身份极其可疑。 珈蓝国师原本以为燕太后会站在先皇嫡子这边,定会让北燕江山回到慕容轩手中,却万万没想到,燕太后竟然亲口指认,慕容轩是个冒牌货,先皇嫡子早就死了。 慕容轩当场被押入皇宫大牢。 燕太后暗中派人刺杀。 若非暗阁七杀等人暗中保护,慕容轩指不定早就被害死在皇宫大牢之中。没想到,燕太后一次没得手,竟又变着法的想要杀人灭口。 珈蓝国师多方周旋,试图营救慕容轩。 北燕朝堂有一半官员倒戈,站在慕容轩这边,和燕太后、慕容德分庭抗衡。一时间,北燕也起了内斗,比起东周,可一点不遑多让。 珈蓝国师给燕太后施压,迫使她不得不将人给放了。 可是不知为何,慕容轩突然中了蛊毒。 慕容恪等人遍访北燕京都名医,却无一人可解。不仅如此,燕太后和慕容德还连番派了燕家死士前来刺杀,慕容轩身中蛊毒,只得四处躲避逃命,一时狼狈不堪。 这蛊毒十分棘手,连珈蓝国师也束手无策。 目前只知道是子母蛊。 所为子母蛊便是,养蛊人用精血饲养母蛊和子蛊,子蛊入体,便会被母蛊操控,除非死亡,否则子蛊便会日日啃噬中蛊者的精血。 若想解除蛊毒,只能找到母蛊。 母蛊死,则子蛊随之而亡。 蛊毒方可解。 花无意、玉紫胤二人此次星夜兼程赶回来,便是为了寻找孙神医前去替慕容轩解蛊毒。因为暗阁七杀苦寻多日,却找不到母蛊所在。 如何引出母蛊? 这必须要孙神医亲自来一趟才行。 故而,墨倾城一得到消息,这才急急赶去了北燕。 慕容轩纵横江湖十来年,这还是头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被人暗算也就罢了,竟是中的蛊毒,若是找不到母蛊,和等死几乎没什么差别。 慕容轩发怒了! 暗阁阁主发怒,后果很可怕。 一连串的任务发布下去,暗阁七杀简直化身成了侩子手,燕家死士来一波杀一波,杀得毫不留情,这也就罢了。 既知自己性命垂危,慕容轩自然要反攻。 于是。 燕太后慕容德阵营的文武百官,府上相继传出遇刺的消息,昨儿个不是府里的妻妾被杀,今儿个就是某位大人遇刺,闹得整个上京人心惶惶。 既然不支持他,那就都杀了吧! 慕容轩并非心慈手软之辈,他发了狠,北燕半数官员却遭了殃,死的死伤的伤,一时间北燕京都无数的高官,府里府外一片素缟。 震怒的慕容轩,却还在四处躲藏。 北燕京都本就是慕容德的地盘,慕容轩初来乍到,若非珈蓝国师庇护,只怕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藏身之处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总能被燕家死士找到。燕家死士虽不是暗阁七杀的对手,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呀! 正所谓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慕容轩若是未曾中蛊,又怎会惧怕燕家这些跳梁小丑?可他如今身中蛊毒,性命岌岌可危,本身实力发挥不出一成,只能四处逃命。 最后躲进了皇陵里。 北燕皇陵,一般人轻易进不来,且墓中有墓,内部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便会送命。但这些对暗阁等人来说,都不是事,以他们的身手躲避暗器机关并非难事。 墨倾城、花无意二人,按照暗阁留下的暗号,一路寻到了皇陵。 刚闯进去底层,便被慕容恪等人发现了。 “别打!自己人!” “你们怎么才来?孙老头呢?” “还在路上。” “什么?阁主都快撑不住了,你怎么办事的?” 花无意刚一现身,便被众人一通数落。墨倾城关心慕容轩的蛊毒,急忙越过众人走了进去,便见慕容轩正倚在一根石柱旁,全身痉挛,似乎正在隐忍蛊虫啃噬他的精血。 “阁主!你怎么样?” 慕容轩睁开眼,有些虚弱,只看过来一眼并未回话。墨倾城便知晓他必定伤得不轻,昔日那个嬉笑怒骂的阁主,竟被蛊毒折磨成如今这个样子,足见这蛊毒之厉害。 “阁主放心,孙神医已在赶来的路上,属下担心阁主的安危,这才先一步赶来。玉紫胤留下来接应孙神医,预计再有五日便可抵达。” “五日?你知不知道阁主每日都生不如死……” “猴子。” 慕容轩轻声喝止,侯满堂便气乎乎不再多言。事到如今,急也是无用,只能等孙神医。慕容轩只是担心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五日? 墨倾城道:“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吧!阁主安心留在此地,等孙神医赶来,以孙神医的医术必定可以为阁主化解这蛊毒。” 慕容轩却问:“义妹可还好?” 第189章 飞龙号出海 “三个月前,少主带着我和徐州郑家做了一笔交易,以重金聘郑家打造一艘战船,少主打算走水路直接抵达北燕。我来之前,少主已离京,在赶往徐州的路上。这两日想必已经到了徐州。”墨倾城回话。 “战船?”慕容轩闻言色变,苦笑道:“幸好义妹与我,是友非敌。” 小小年纪便能运筹帷幄料敌先机,他这位义妹若是成长起来,只怕北燕迟早是东周的囊中之物。他反而庆幸当初她带着七个人蒙面劫杀暗阁抢夺朱雀令时,他以暗阁阁主余烬的身份,早早与她义结金兰,否则的话,北燕的未来堪忧啊! 听到他这声感叹,暗阁七杀神色各异。 墨倾城道:“少主大抵早已预料到,阁主此次回宫夺位不会太顺利,故而才事先有此筹谋。我相信,少主定不会加害阁主。” 慕容轩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刚毅的脸。 “义妹的为人,我自然信得过,只是北燕朝局不稳,慕容德和燕太后把持朝政,即便珈蓝国师多方周旋,但朝中也仅仅只有半数官员拥立我。如今,我在上京一无根基,二无兵权,想要夺回王位,谈何容易?” 墨倾城躬身道:“不如等孙神医到了,我们再和少主从长计议?属下先派人到上京打探消息,联络珈蓝国师,再做打算。” “就按你说的去办吧。”慕容轩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暗阁七杀,商议了一番人员部署,便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与此同时,孙神医才刚到徐州郑家,芍药接到消息,不顾自己病着,坚持要亲自送孙神医去飞龙号战船上,一艘小船便载着一行人出了海。 船行一日才寻到飞龙号。 白玉兰主仆见面,喜极而泣,且略过不提。只说恭王吩咐小船将窦家公子送上岸,并安排了士兵一路护送他回京,之后便命令陈四海着手训练水军事宜。 此次飞龙号上所带的两千士兵,乃是恭王亲自挑选。 皆识水性。 初初,许多士兵有晕船的毛病,孙神医更是个特例,一上船便晕的吐个不停。后来孙神医特配了晕船的药,才算将这毛病给治了。 飞龙号沿东海进入黄海、渤海,一路朝北航行。 龙璟宸和白玉兰每日监督训练水军,日子倒也过得飞快。五日后,便已抵达渤海海湾秦皇岛港口。秦皇岛如今隶属东周幽州,紧邻山海关,过了山海关便可抵达上京。 幽州如今可是一座空城。 这些日子虽有原驻百姓渐渐折返,但由于南楚大军上次折损大半,且英国公轩辕鲲大败被俘气得吐血被送回了南楚京都,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北燕主帅燕如风当即撤离了幽州,留下一座空城。南楚皇室却接连向北燕发难,国书递过来一封又一封,誓要向北燕帝讨要给说法。 北燕只得派出使臣前往南楚京都解释。 幽州一战,两国已成了水火不容之势,绝不可能联盟合作。 或许,东周恭王的离间计,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吧。只是至今为止,尚未有人看破恭王的离间计罢了,只以为罪魁祸首便是北燕主帅燕如风。燕如风是百口莫辩,班师回京后便主动辞官,整日闭门家中自己也是郁闷不已。 北燕朝局不稳,燕如风更是不愿再参与党争。 燕冲山父子被封赏,却无半点喜悦。燕如风更是对燕冲山再三叮嘱,要保住燕家百年的富贵权势,便不可介入两派的争权夺利之中,需懂得审时度势,三思而后行,最好两不相帮。燕冲山哪里听得进去?他自认为燕家就该站在燕太后这边,继续扶持燕太后的继子当皇帝才是正理,那慕容轩就是个冒牌货。 且不说燕家父子的态度,只说飞龙号在秦皇岛靠岸。 墨倾城得了消息,秘密带着慕容轩前来。飞龙号有一小批士兵被派遣下了船,慕容轩和暗阁七杀却相继登船。 孙神医立时为慕容轩诊治,确认是子母蛊。 要解蛊却难。 孙神医需准备些解蛊需要的东西,芍药便跟随左右,虚心求教。墨倾城趁机将目前北燕朝堂的局势一一告诉了恭王夫妇。 “这慕容德真不是个东西!”白玉兰怒骂:“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针送他归西。亏他和北燕先帝还是同胞兄弟,哪有这么残害自家亲侄子的?义兄!你这个北燕太子也当得太窝囊了吧!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替你讨回公道。” 慕容轩面容惨白,已说不出话来,只握住了她的手。 龙璟宸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着痕迹地抽走白玉兰的手,这才说道:“此事急不得,慕容德乃是北燕丞相,在朝中根基深厚,非你我可以撼动,还需想个两全之策才行。如今,先解蛊毒才是正事。” 白玉兰忙道:“对对对,先解蛊毒。” “慕容兄安心在此解毒,本王夫妻二人,定会助你夺回皇位。”龙璟宸此话一出口,不仅慕容轩大感意外,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 慕容轩知晓龙璟宸和他不对盘,一直记恨上次男扮女妆之事,没有袖手旁观或者背后捅他一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怎么也没想到龙璟宸会主动提出助他夺回皇位。 他痛苦难忍,满是疑惑的目光倏地射向龙璟宸。 “别太惊讶!本王是看在我夫人的面上,可怜你堂堂一个北燕太子却沦落成丧家犬罢了。你无需感激涕零,日后你登基为帝,本王也定会从你身上讨回这个人情。” 这话说的…… 慕容轩怒目而视,暗阁七杀无语至极。 白玉兰默默扶额低声嘟囔:“明明是一番好意,偏要这么毒舌。唉,大概他们二人天生是一对欢喜冤家。” “夫人,走吧!” 龙璟宸牵起白玉兰的玉手,在慕容轩的怒视中大摇大摆离开。墨倾城等人想安抚几句,瞄了瞄双眼喷火的某阁主,心想:还是算了,别火上浇油的好。 有了东周恭王相助,慕容轩想要夺回王位,可谓事半功倍。 第190章 美男计 孙神医来徐州时,是丁十三一路护送,故而丁十三也在船上。原本随行保护窦易的八名飞鹰军成员,如今也都听命于丁十三。 飞鹰军,联手暗阁七杀! 这杀伤力非同小可,别说上京被他们搅得乱成一锅粥,就连慕容德的丞相府也不能幸免,至于北燕皇宫中的燕太后,听说皇宫近日频繁闹鬼,燕太后被吓得已病了数日。 恭王出马,一个顶百。 珈蓝国师趁着慕容德头疼病复发之际,掌控了皇宫禁卫军的兵权,里里外外仔细搜了个遍,终于查到了一丝关于蛊毒的线索:燕太后身边有个陪嫁侍女燕蝶儿,是北燕公主慕容吉月的乳母,出身来历不知,只知此女进宫前曾嫁过人,夫家却是苗疆人。 苗疆,乃蛊虫的发源地。 子母蛊必定是燕蝶儿不知何时下在慕容轩身上的。 找到了根源,恭王和珈蓝国师一番商议,便让孙神医用特殊的方法诱出燕蝶儿体内的母蛊。前提是,得先让燕蝶儿落单,最好她人能在宫外才好行事。 毕竟恭王和孙神医进不去北燕皇宫。 珈蓝国师再掌控皇宫禁卫军兵权,禁卫军也绝不能任由东周之人进入北燕皇宫,万一是行刺北燕帝的刺客,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恭王他们进不去,却可以想办法引燕蝶儿出宫。 国师府。 “什么?让本王施展美男计,去引诱那北燕公主?休想!” 龙璟宸一听珈蓝国师的提议,立时黑了脸,断然拒绝。白玉兰打量着仙姿一般的龙璟宸,摸着下巴琢磨,道:“照国师这么说,这位北燕公主不喜金银珠宝漂亮首饰衣服,独独喜欢美男子?我看我家王爷可以。” 珈蓝国师品着茶,附和:“东周恭王,姿容绝世,素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称,乃不二人选。” 龙璟宸瞪着幸灾乐祸的二人,目光像要吃人。 白玉兰挑眉,柔声哄劝:“王爷息怒,只是让你去闹市晃一圈,露个脸,只要入了那位北燕公主的眼,你便将人引到城南密林即可,又不是真让和慕容吉月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王爷你就从了吧。” “本王只会和你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夫人若是愿意,本王倒是乐意从了你。”龙璟宸目光闪着邪恶的光芒。 珈蓝国师入口的茶水,“噗”地喷了出来。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 恭王夫妇二人,当着他一个出家人的面眉目传情也就罢了,竟还如此不避讳的秀恩爱,简直太过分!珈蓝国师被呛的咳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们……真是够了!” “时间不多,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公主已经出宫了。” 龙璟宸慢悠悠坐下来喝茶,直接无视暴怒的珈蓝国师。 白玉兰一锤定音:“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上京,闹市。 北燕公主慕容吉月平常便喜欢带着一批宫中侍卫,满京城乱逛,遇到稍有姿色的男子,便会将人带入宫中。这行径倒和当年的白府六小姐如出一辙,只不过白玉兰不好美色,独独喜欢多管闲事,每每在东周京城遇到不平事,定要出手相救的。 故而,白府兰苑才收容了花无意、玉紫胤、侯满堂等人。 龙璟宸今日换了一身新衣,纯白长衫,仙气十足,配上他那绝世的姿容和气质,绝对保证任何女子见了也会为之惊艳。龙璟宸被女扮男装的白玉兰拉着走在闹市,察觉四周的注目礼,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 “快点快点,她就在前面。” “……” 龙璟宸暗暗磨牙,发誓回头定要狠狠打她屁股才行。有这么着急把自家夫君,送到别的女人面前的妻子吗?她白玉兰就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瞧见没?就她!我先撤了!” 白玉兰把龙璟宸朝前一推,人便躲进了围观的人群之中。过路的行人中,有不少女子一见街上多了如此姿容出众倾倒众生的美男子,立时不顾矜持纷纷围了上来。 龙璟宸别说主动走到北燕公主身边了,他目前已是寸步难行。 无数的手帕、鲜花、珠钗、佩玉,被一众好色女子主动塞给了龙璟宸,他极力躲闪,苦于围困于众女之中无法脱身,俊脸冷了又冷,却吓不走这群贪图他美色的女子们。 “让开!统统给本公主让开!” 北燕公主慕容吉月终于瞧见了这边的热闹,赶了过来,一声令下,当场便见十几名宫中侍卫纷纷抽出佩刀将人群分开,露出了鹤立鸡群的一名白衣美男。 慕容吉月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一时竟看得痴了。 这位北燕公主,年芳十八,正值妙龄,只因贵为公主且是轩辕皇室唯一的公主,自幼便嚣张跋扈,任性妄为,喜好美色,无人能约束她。北燕本就民风彪悍,夫亡再嫁本就是常态。燕太后也在宫中藏了不少面首,慕容吉月就更色胆包天。 “公子……贵姓……” 慕容吉月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双眼色迷迷的,令龙璟宸有种被她剥光了衣服的错觉。眼见她快步朝他走来,趁着人群被分开,龙璟宸急忙离开。 只是走开一段距离后,忽然又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公子……” 慕容吉月急了,刚要追,却倏地愣在了原地,那位白衣美男子突然要走,却回身看了她一眼,眼睛中似含有无尽情意令她心如擂鼓,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他走,倏地又停下。 她追,倏地呆愣了。 这是哪家的公子,怎生得这般绝色?亏她见过无数美男,竟从未见过如他这般仙人之姿!他长得如此好看,若带回宫中日日看着,她也觉得不枉此生了。 如此美男,她一定要得到手! 龙璟宸只一顿步,回头看了一眼,便又转身走了。可那慕容吉月还只顾着傻乎乎望着他的背影发呆,竟好似完全不知道人走了一般。 “公主,要追吗?”身旁一人提醒。 “啊……人呢?公子呢?”慕容吉月猛地回神,急忙朝前跑去,却没找到人,抓住身边的人便连声追问:“奶娘,那位貌美如仙人的公子呢?他去了哪里?” 第191章 公子留步 乳娘燕蝶儿失笑道:“公主,人早就走了,朝城南方向去了。” “城南?快!你们几个快追!” “是,公主。” 一群人呼啦啦朝城南追去,慕容吉月追了好半天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远远看到了前方那个魂牵梦萦令她神魂颠倒的白衣美男子。 “公子!公子留步!” 龙璟宸听到了,但并未回头,只是脚步愈发快了些。直至城南密林附近,才转入了一条通往前方竹林的小径,渐渐失去了踪影。慕容吉月带着侍卫紧追不舍,却未曾发现身旁的乳娘落在人群后面,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上京,城南。 孙神医等人早已埋伏在附近一片密林中,引诱母蛊的物品早已准备妥当,眼见燕蝶儿现身,孙神医立马开始行动,点燃了一炉特制的香料,母蛊若是嗅到了必定会有所动作。 不多久,果然见燕蝶儿朝着孙神医这边寻来。 密林中遍布毒虫。 蜘蛛、蜈蚣、蝎子、毒蛇…… 母蛊似是嗅到了同类的气味,在燕蝶儿体内躁动不已,拼命想离体而出。燕蝶儿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母蛊控制在体内,可一到这片密林之中便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母蛊。 母蛊破体而出。 燕蝶儿当场吐血倒地,已是气息奄奄。 饲养子母蛊,虽可控制他人,可一旦母蛊主动离体也会对她造成极大的反噬,燕蝶儿此刻已是七窍流血,命不久矣。 那母蛊正吞食满地的毒虫,吃得很是欢快。 孙神医急忙取出一个白玉瓷罐,连声吩咐道:“快!用这个抓住母蛊!切记,别让它碰到身体,否则它会直接钻进你的身体里去。” 丁十三刚要行动,闻言之下,动作一滞。 墨倾城见状,二话不说一把夺过白玉瓷罐,飞身便冲了过去。 扑倒、一罐扣下!撤退! 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间便已将那母蛊抓住,且毫发未伤折回,地上的毒虫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身影便已化作一道流星,回到了孙神医身边。 “太好了!大功告成!” “走走走,快回船上救人要紧。” “哦,对了,芍药,你留下把我的毒虫收回去。” 芍药忙道:“知道了师傅。” 孙神医抱着白玉瓷罐,墨倾城带着他快速离开,丁十三护在芍药身旁,去林中挨个回收满地的毒虫。二人看见燕蝶儿已直挺挺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自作孽不可活!下辈子投胎找给好人家吧!”芍药善心大发,走到尸体旁,从怀里掏出了一瓶化尸粉撒了下去。 丁十三眼见一具尸体眨眼化成了一滩脓水,浸入了地底,很是惊叹,便缠着芍药讨要。芍药嫌弃他啰嗦,也就给了他一瓶。 “这叫化尸粉?挺厉害!岂不是连活人也能化为飞灰?” “当然!你小心点使用!” “知道了,知道了。” 芍药再三叮嘱,丁十三如获至宝。等他们二人赶回去时,孙神医正用母蛊,从慕容轩体内引出子蛊,暗阁七杀守在四周,外人谁也难靠近半步,可见其慎重程度。白玉兰坐在旁边喝茶,可也是紧张到不行,时刻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孙神医整整忙活了大半日,才终于引出了子蛊。 慕容轩蛊毒已解,精血却被子蛊吞噬了不少,只能按孙神医开的药方日日服药调养着,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恢复过来。 “解了吗?”白玉兰急问。 孙神医擦着汗,点头:“终于不辱使命。” 白玉兰大大松了口气,忙殷勤地端茶给孙神医:“辛苦辛苦,神医请喝茶。”孙神医却宝贝般地抱着装了子母蛊的白玉瓷罐,摇头道:“老夫要去妥善安置这子母蛊,没工夫喝茶,你让开,别挡道。” 闻言,白玉兰急忙朝旁边让了让。 孙神医离开后,芍药紧跟着追了上去,她也要去妥善安置回收的那些毒虫。船上这么多人,万一不小心跑出来一只两只,那可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义兄!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白玉兰语气关切。 慕容轩一副脱力的虚弱模样,看起来不怎么好,可大家都知道蛊毒既然解了,便是已无大碍,剩下的只需静养便是。 眼见他一言不发,片刻间已昏了过去。 白玉兰只好再三叮嘱好好照顾他,转身走了出去,这才想起那位好色的北燕公主一路尾随龙璟宸进了竹林,而她家王爷到此刻还未赶回来。 “怎么回事?该不会真的花前月下去了吧?” 白玉兰心下一慌,刚要出去寻找,却见龙璟宸正迈步登船。她急忙飞身迎了过去,落在甲板上,正要开口询问,鼻息间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从他身上传过来的。 关键,这脂粉味并不是她的,而是慕容吉月身上的。 慕容吉月贵为北燕公主,所用的胭脂水粉皆是北燕宫廷密制,香味极其浓郁,在闹市时她远远就闻到了这香气。龙璟宸回来这么晚,身上还带着这股香气,由不得白玉兰心底不胡思乱想。 龙璟宸笑问:“夫人是来迎我?” 白玉兰俏脸一冷,扭头就走。迎你?我想揍你!哼! 她这反常的态度令龙璟宸一愣,眼见她气呼呼走了,忙迈步去追。他步子大,轻功好,没费多大功夫便将人给追上,从背后一把抱住。 “夫人,何故气恼?” “放手!我嫌你脏!放开我!” 白玉兰狠狠踩了他一脚,痛得龙璟宸当场眉头紧皱,却不放手。 嗯?脏? 龙璟宸满脸迷茫,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装束,失笑道:“这身衣服不是夫人逼着为夫穿的吗?脏?哪里脏?” “哼!明知故问!”白玉兰屈肘,用力朝后一撞。 龙璟宸吃痛,下意识松了手。 白玉兰脱了身,退得远远的,拿一双明亮的眼睛无比委屈无比气愤地瞪着他,仿佛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龙璟宸终于发现她是真的生气了,不仅生气,看起来好似还受了很大的委屈。他急忙反省自身,却并未发现自己做过任何惹她不开心的事情,也没说错什么话吧。一时间,倒想不明白她这无缘无故的火气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192章 本王问心无愧 “我问你,离开闹市之后,你去了哪里?” 白玉兰觉得有必要把事情问清楚,龙璟宸究竟有没有和北燕公主花前月下,他身上为何会沾染了她的脂粉香?难不成他竟是口是心非见异思迁之辈? “城南竹林。” “之后呢?” “之后,这不就回来了吗?” “龙璟宸!你混蛋!”白玉兰破口大骂:“去了城南竹林之后,到你回来,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你和那北燕公主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你竟敢对我隐瞒,还敢撒谎?” “兰儿,别闹,我和她真的什么也没做。” “鬼才信你!” “事实本就如此,你若不信,本王也没办法。” “你还不说实话?”白玉兰气急。 龙璟宸无奈叹息:“好吧,告诉你也可以。我把北燕公主的侍卫全杀了,在竹林里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做了个交易,仅此而已。” 白玉兰一听便怒火高涨:“只是说了几句话?你骗谁呢?龙璟宸!你就是个大骗子!我见鬼了这么信任你!可你却背着我和北燕公主不清不楚。” “我们哪有不清不楚?”龙璟宸也怒了:“是你让我用的美男计。” “你们?呵!” 白玉兰扭头就走,真的是不想和这个骗子多说半个字。在国师府的时候,他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转过身,却和北燕公主躲在竹林里搂搂抱抱。说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说话的话他身上能沾染慕容吉月的脂粉香味? 若非二人近距离接触,这香味怎会沾染到他身上?他衣襟处还残留着一点唇印,可能连他自己也没留意吧?有胆子偷吃,你倒是擦干净别留下罪证啊! 混蛋!伪君子! 龙璟宸这个骗子色胚王八蛋。 白玉兰气疯了,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气成这个样子,听见对方先是对她隐瞒,后来被她逼得紧了就避重就轻,最后竟还死不承认,这样的态度激发了白玉兰的肝火,气得她肺都快炸了,恨不能立刻就将这对奸夫**戳骨扬灰。 “兰儿,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别解释!我不想听谎话。” “兰儿……” “别跟着我!” 飞龙号每层皆有十几个独立的房间,白玉兰回了自己的那间,关上门,便一个人独自生闷气。龙璟宸追过来,敲了半天门,她就是不开。 芍药、孙神医、丁十三、暗阁七杀,听到声音全来齐了。 龙璟宸面子上过不去,索性也气呼呼回了房。打从这日起,这对小夫妻便开始了冷战,谁也不主动搭理谁,就算见了面,也是你瞪我,我瞪你,却互相不开口说话。 孙神医好奇问:“他们这是闹什么呢?” 芍药气愤不平道:“王爷背着我家小姐,和北燕公主搂搂抱抱,把我家小姐给气得吃不下睡不好,偏偏王爷还不主动认错。” “什么?搂搂抱抱?王爷也会另结新欢?”孙神医难以置信。 李安猛地跳出来,极力维护道:“不可能!我家王爷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芍药怒道:“我家小姐亲口说的,你又不在场,你怎么知道?” “我自幼追随王爷,我说不可能便绝对不可能!” “我凭什么相信你?哼!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你血口喷人!胡搅蛮缠!” “你狐假虎威!狼心狗肺!” 孙神医:“……” 冷战的小夫妻还在僵着,这边芍药和李安又吵得不可开交,孙神医顿时觉得头疼不已。按说这二人各为其主,各自维护自己的主子原本没错,可怎么说着说着就真的吵翻天了呢?瞧这架势,这两个人心里好似憋了许久的邪火,今日这是趁机全发泄出来了吗? “吵什么?”白玉兰倏地开门走出。 芍药忙告状:“小姐,李安欺负我,还骂我。” 李安傲娇地哼了一声。 白玉兰走过去,瞪了李安一眼,道:“回你主子身边去,别欺负我的婢女,也别在我眼前晃悠,看着你和你家主子,一样闹心。” 李安单膝跪地道:“王爷对夫人情深意重,绝不可能见异思迁,此事必定另有隐情,还望夫人给王爷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夫人……” “行了,我不想听,你再怎么解释也掩饰不了你家主子的花心!”白玉兰瞪着李安,道:“你不走是吧?那好,芍药,我们走!” “夫人留步,属下走就是。”李安急忙起身。 “慢着!” 龙璟宸忽然出现在玄关处,沉着脸走过来。白玉兰一见,怒哼一声,拉着芍药转身便走,李安要拦却没拦住。 “兰……” 龙璟宸张口欲阻拦,话刚出口想到她刚才的话,又生生咽下。花心?他花心?他一颗心恨不能挖出来双手捧给她,她竟这样怀疑他的真心? 他更气恼她的不信任! “随她怎么想,本王问心无愧!” 龙璟宸说着气话,转身拂袖而去。李安看看走远的主仆,又看看自家主子的背影,再看看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孙神医,真恨自己那日另有任务没跟着主子一起去。 “小姐,我们去哪里?” “去国师府吧。” 白玉兰想了想,说了个地方,芍药自然是主子去哪她就去哪,很听话。主仆二人下了船,直奔上京城的国师府而去。 日落西山正黄昏。 上京的街道冷冷清清,灯火初上,主仆二人走得累了,便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先祭五脏庙,结果赶巧这家酒楼生意太好,竟找不到空位置。 “小姐,要不换一家?” “走不动了,就这家。” 主仆二人楼上楼下转悠了一圈,发现二楼有个位置只有一位公子独坐。白玉兰便主动上前搭话,试图和这位公子挤一挤。 “这位公子,请问我能借用半张桌吗?” 那人道:“抱歉!不能!” 白玉兰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说你这位公子怎地如此不通情理,我们只是借用半张桌,又不影响你,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道理公子难道不懂吗?” 第193章 公子容瑾 白玉兰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说你这位公子怎地如此不通情理,我们只是借用半张桌,又不影响你,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道理公子难道不懂吗?” 那年轻公子身后站着两名家丁模样的护卫,眼见之下,立时拔刀相向。 那公子急忙喝止:“住手!退下!” 白玉兰斜睨一眼问道:“怎么?肯让位置给我们了吗?” “不让!” “什么?你耍我?” 白玉兰气鼓鼓的样子,似乎取悦了那位年轻公子,他觉得这女子十分大胆,也十分有趣,一时便起了捉弄之心。 “这样吧,要我让也可以,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那年轻公子衣着华贵,身边又带着随从,显然非富即贵。白玉兰上下打量着他,顾不得细问此人的身份,只一心想早点借用半边桌子点菜吃饭。 “小二,上酒!” “客官,酒来喽!” 两坛上好的烈酒被摆上桌,那年轻公子拍开一坛,示意道:“赌喝酒!你若能喝倒本公子,这桌子我便让给你,如何?” “好!一言为定!”白玉兰正想借酒浇愁。 芍药急了:“小姐,你不能喝酒。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白玉兰将芍药推开,拍开酒坛上的泥封,拎着酒坛便朝口中灌酒。这种豪迈的喝酒架势,倒引得那年轻公子为之侧目。 “好!爽快!姑娘这性子,倒有几分我北燕的豪气!” “废话少说!再来!” 二人皆停下来歇了口气,便又举坛豪饮。如此反复,一坛子酒就这么进了两个人的肚子,白玉兰喝得东倒西歪,跌坐在桌边,已醉了七八分。 那位年轻公子也没好到哪去。 这哪是拼酒打赌?分明是两个各有心事的人,借机买醉。 “哈哈,痛快!真痛快!” “我还没输……” “姑娘,怎么称呼?” “我……我姓……白……” “白?白姑娘……我……我姓……我姓什么来着?”那年轻公子醉醺醺的,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得了,惹得白玉兰一阵嘲笑。 旁边家丁忙道:“我家公子姓容,单名一个瑾字。容貌之容,瑾瑜之瑾。” “容瑾?哦,原来是容公子。” “对对对,白姑娘,我叫容瑾。” 二人醉言醉语,三言两语倒热络起来,也不分打赌输赢了,各自霸占了半张桌子,又叫了一桌子美味佳肴,推杯换盏起来。 “白姑娘,我敬你一杯。” “干!” “呵呵,白姑娘你这吃相可真是……勾起了本公子的食欲……” “容公子,多谢你让出半张桌子,我敬你!” “客气,客气。” 二人相谈甚欢,早已忘了之前的剑拔弩张。一顿饭吃下来,直接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甚至那位容瑜公子还邀请白玉兰明日到别苑游玩。 “对了,白姑娘并非我北燕人氏吧?不知现下住在何处?” “国师府。” “什么?国师府?” “借住而已。” “白姑娘竟然与国师有交情?” “没什么交情。” “呵呵……” 容瑾公子眼见白玉兰醉的不轻,这态度倒不似说谎,便不再多问,只是报了一处庄院的位置,邀请白玉兰随时可来小酌。 “听竹别苑?倒是个挺雅致的名字。” “白姑娘可一定要来。” “好,一定去。” 二人酒足饭饱,喝得烂醉如泥,这才各自离开了酒楼。 芍药刚走出酒楼正发愁国师府在哪里,便见墨倾城花无意丁十三正站在眼前。墨倾城直接上前,将白玉兰拦腰抱起,朝国师府走去。明心小师傅赶来开门,眼见白玉兰醉成这样,急忙带人去了客房。 是夜,月明星稀。 国师府客房,白玉兰睡到后半夜,觉得口渴,便摸黑爬下床找水喝,却不小心被桌旁的凳子绊了下。 “哎呀!”“咣当!” 她和凳子一起朝地上倒去,门外守护的墨倾城花无意丁十三闻声破门而入。瞬间房间的灯被点亮了,房中的一幕却让他们齐齐傻了眼。 龙璟宸? 他何时进的房间?他们竟毫无察觉。此刻,龙璟宸正稳稳接住朝地面倒去的白玉兰,另一只手忙着将凳子扶起来。 “出去。” 三人面面相觑,随即默默退了出去。 “水,我要喝水。” 龙璟宸刚起身去倒水,一回头便看见白玉兰正半趴在地上呕吐不止,许是刚才差点摔倒闹得她一阵反胃,酒劲这会全上来了,他急忙又是拍背又是递水。 白玉兰吐了半天,迷迷糊糊中找不到帕子擦嘴,小手便摸呀摸摸到了某位爷的衣袍一角,扯过来便在嘴上蹭了噌,又嫌弃地丢开。 龙璟宸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将人抱回床榻上,顺手替她脱下衣服,又去拿了湿帕子帮她擦脸、擦手,迷迷糊糊的白玉兰异常乖巧,任由他摆布。吐了酒,肠胃舒服了些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三分。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无数个龙璟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顿时怒了:“龙璟宸……你这个见异思迁的混蛋……咦……为什么有两个……” “不许动……你不许动……” 白玉兰一巴掌拍在某位爷两边脸颊上,用力固定住他的脑袋,这才笑呵呵道:“嘻嘻……原来是我眼花了……你真讨厌……谁准你出现在我梦里……我不想看见你……你这个负心汉……” 这是醒着还是醉得说胡话? 龙璟宸忍着脸颊的疼痛,唯恐她从床上摔下去,只好伸出手扶着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拧眉不语。 白玉兰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又拳打脚踢,生生把某位尊贵的爷给折腾的半死,好不容易白玉兰闹够了闹累了才睡下。 唉,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明明恼她对自己不信任,偏偏还担心她的安危,对她牵肠挂肚。自从暗卫回来禀告说是王妃和一个陌生男子在酒楼喝得大醉,他就急急追到了国师府。 瞧着她这为情所困借酒浇愁的样子,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又是气恼又是愤怒又是心疼。 第194章 此人是何身份 此人是何身份龙璟宸无声轻叹,挥手熄灭了房中的灯火。照顾了她一整夜,自己却只靠着床头打了个盹,天亮时分便自行离去了,临走前特意交代了一句。 “别告诉她,本王昨夜来过。” 三人再度面面相觑,不理解这对小夫妻究竟在闹什么。不就是个误会,为何不解释清楚呢? 女人的心思,他们猜不透。 王爷的心思,他们就更猜不透了。 听竹别苑。 容瑾左等右等,不见人来。过了晌午,等得不耐烦了便主动寻来国师府。珈蓝国师这几日都在宫中,并不在府里,明心还在补觉,故而容瑜敲了半天门也没见有人来开。 “阿大!把门给我撞开!” “公子不可。”名叫阿大的随从忙劝阻:“这可是国师府,不能硬闯。” “那你们倒是想个办法呀!我要进去找白姑娘。” “这……小的再敲敲门,兴许一会就有人开门了。” “没用的东西!” 容瑾转身绕着国师府的院墙转了转,看到一棵大树,想到一个主意,当即便不顾身份撩起衣服奋力爬起树来,打算翻墙而入。 “公子!快下来!被人发现多难看。” “公子小心啊!” 容瑾是爬上去了,可他不会武功,没办法从树上跃到城墙上,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反倒把树下的阿大阿武两个随从吓得不轻。 “公子快下来吧!” “阿武,你上来,带本公子过去。” “是,公子。” 名叫阿武的随从,飞身上树,一把扣住了容瑾的肩头,轻身一纵,便掠到了墙头之上,再一跳,二人便稳稳落在了院墙之内。阿武身手不弱是容瑾的贴身护卫,阿大却不懂武功,且体型略显肥胖,只能留在院墙外面干着急。 容瑾吓了一跳,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这才大摇大摆去寻白玉兰。 国师府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 要找个人还真有点难度,容瑾寻了好半天,愣是没找到人,心急之下竟在府里大喊大叫起来:“白姑娘!白姑娘你在哪里?我是容瑾啊!白姑娘——” “什么人?”丁十三等人被惊动了。 明心小和尚也被叫喊声惊醒,急忙跑出房门,循声找来,却见容瑾的随从阿武正和丁十三交手,等他看清了容瑾的长相,整个人被吓傻了一般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你你……你是……” “嘘!” 容瑾食指遮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明心小和尚立马双手紧紧捂着嘴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多说半个字。 “住手!别打了!” 容瑾似乎十分满意明心的态度,出声喝止了阿武,便问道:“府里可住着一位姓白的姑娘?” 明心小和尚连忙点点头。 容瑾背负双手,道:“住在何处?前面带路。” 明心小和尚急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没多久,便将人领到了白玉兰的房门之外,然后一言不发站在旁边候着。 墨倾城觉得明心对这位容公子的态度十分可疑,恭敬中带着三分畏惧,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容瑾瞧见门神一般守在门外的二人,一看便知,他们乃是高手中的高手。 “小和尚,白姑娘在里面?” 明心小和尚忙点头,又摇头。容瑾看得一头雾水,双目一瞪,怒道:“好好回话。” “在在在,白姑娘就歇在这间客房,是我亲自送进来的。只是昨日白姑娘喝得烂醉,估计这会还未酒醒。” “白姑娘酒量这么差?”容瑾摸着下巴沉吟起来,“看来白她昨日也和我一样有心事,借酒浇愁呢!可这太能睡了些,如今都过了晌午怎地还未酒醒?对了,白姑娘身边有个侍女,你可见了?” “嗯嗯见了。” “人呢?” “芍药姐姐大约还在客房睡着。” “小和尚,你去把人唤醒,再去熬一碗醒酒汤送过来。”容瑾想了想又道:“还有,准备一壶热茶,送到前厅去。我到前厅等白姑娘醒来便是。” “是。是。我这就去。”明心小和尚一溜烟跑了。 容瑾瞧了瞧那两尊门神,以及正和阿武互瞪眼的丁十三,只得自己去了前厅,顺便吩咐了阿武去府门口给阿大开门,总不能让他一直在门外待着,谁知道白姑娘什么时候才能醒。 白玉兰被芍药灌了一碗醒酒汤后,整个人便清醒了。 对于昨晚的事情她连半点印象都没有,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梦见了龙璟宸那家伙,揉了揉宿醉后仍难受不已的脑门,听到明心小和尚一脸古怪神情地说有人在前厅等她,白玉兰只得起身更衣。 “明心小师傅,这国师府也太寒酸了些,连个烧水做饭的下人也没有,国师大人倒真不担心哪天把你给饿死。你府上的客人想要沐浴,居然连热水都没有?明心啊明心,要不待会让我家芍药去外面帮你买几个奴仆?” “多谢白姐姐一番好意。师傅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僧这是在修行。” “你修行却苦了我。”白玉兰道:“算了算了,我看我今日还是换个地方住吧!这一日不能沐浴,满身的酒气,我自己都嫌弃。芍药,走,去前厅。” 白玉兰在国师府前厅,看见昨日在酒楼一起买醉的容瑾公子时,龙璟宸已回到了飞龙号上,与解了蛊毒的慕容轩,正在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慕容兄,让你的人停手吧。”龙璟宸道:“你就算杀光了北燕朝堂的文武百官,只要兵权还掌握在那位慕容丞相手中,你就不可能有机会夺回皇位。为今之计,只好兵行险着,一是直接派人闯入皇宫直接杀了北燕帝,你再出面收拾残局;二便是前往丞相府偷盗兵符。” 慕容轩皱着眉头,这个选择有点难度。 兵符如果是那么好盗的,他又怎会沦落至此?若要杀了北燕帝……他自问也狠不下这个心,毕竟北燕帝自登基以来并无过错,朝政大权尽数掌握在慕容德手中,北燕帝慕容熙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每月中上早朝的次数屈指可数,根本就是个摆设。 再怎么说,都是慕容皇室的子嗣,杀了委实狠不下心。 第195章 皆可为你所用 龙璟宸察言观色,叹道:“慕容兄如此为难,看来这两个办法都行不通,如此那就只好硬碰硬,正面宣战,用实力夺回王位。可是,慕容兄有这个实力吗?整个北燕,有多少人肯真心为你卖命助你登上皇位?” “龙兄有何高见?”慕容轩虚心求教。 龙璟宸正色道:“兵马我有,米粮我有,钱财我有,这些皆可为你所用。关键在于,东周与北燕素来是敌对关系,积怨颇深,我东周的兵马要大举进入北燕境内,怕是有一定的难度。” 慕容轩沉吟半晌,道:“只要龙兄能助我夺回皇位,待日后登基,北燕愿与东周签下国书,我慕容轩有生之年,绝不侵犯东周寸地。” 龙璟宸却摇头:“慕容兄他日若登基为帝,只要北燕有实力,尽可来攻打我东周便是。这天下如今豺狼环伺,各国都想扩张版图,各凭本事罢了。” “那龙兄之意是……”慕容轩疑惑。 “合作!”龙璟宸笑了笑,才道:“我助你夺位,将来若东周与南楚开战,北燕只需两不相帮即可。” 慕容轩有些惊愕:“只有这一个要求?” “没错!仅此而已。慕容兄乃是我夫人的义兄,我只是不希望有朝一日你我站在对立面,让夫人为难。” “好!我答应你,绝不会与南楚联盟。”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二人当场击掌为誓,随后便取出图纸,商议起如何正面与慕容德对抗事宜。 龙璟宸又道:“北燕八公主,慕容兄不妨见一见,偷盗兵符,或许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慕容轩投来疑问的眼神,龙璟宸却不再多说什么。等二人商议了半晌,订好了计划之后,慕容轩体力不支已自行回房服药歇着,龙璟宸刚走出来,便见一名暗卫出现在眼前。 “何事?” “启禀主子,夫人和那位容公子晌午后去了听竹别苑。” “容公子?此人是何来历?”龙璟宸皱眉。 暗卫回话:“尚未查明。” 龙璟宸扶额:“查清楚此人的身份来历,暗中保护夫人即可,无需节外生枝。” “主子,还有一事……” “说。” 暗卫壮着胆子回道:“夫人嫌弃国师府冷清,没有热水可沐浴,去了听竹别苑后,说是要……说是要……小住几日……” “你说什么?”龙璟宸倏地冷了脸。 暗卫忙战战兢兢跪地,道:“属下不敢阻拦夫人,只好赶回来回禀此事。” “在何处?带路!” “是……” 若说昨夜见了她醉成那样,龙璟宸气消了大半,也跟着心软了,只是拉不下面子主动讲和罢了。可听到暗卫回话,自己的女人竟然要住在一个陌生男子的府上,他心里的火蹭蹭蹭又冒上来了。 她一个有妇之夫竟如此不守妇道! 和陌生男子在酒楼饮酒买醉,这就罢了,喝得烂醉如泥,他也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还不计前嫌照顾了她一整夜,可她竟然敢红杏出墙,直接住到别人府上……她眼里可还有他这个夫君吗?她可还记得她是他龙璟宸的侧妃? 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气他的! 龙璟宸施展轻功,一路飞速赶到了听竹别苑,望着掩藏在山林中的一座幽静的庭院,心下竟也觉得此处倒真是一个雅致幽静的好地方。 听竹别苑,小桥流水,曲径通幽。 北燕的四月,虽已进入了春天,天气却还有些凉。容瑾这位别苑主人不仅带着白玉兰一路观赏了整个别苑的风景,还十分体贴地命人新添置了数套绫罗绸缎,珠钗首饰,供白玉兰随意挑选。如此大手笔,倒让白玉兰十分好奇容瑾的身份背景。 “白姑娘,还请笑纳!你来我这别苑小住,真是令此处蓬荜生辉,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白姑娘海涵。”容瑾自那日酒楼与白玉兰喝了一次酒之后,对她的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哪还有初见时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白玉兰尴尬道:“容公子太客气了,倒是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白姑娘哪里话?若满意此处,只管当成自己家,随意些便好。”容瑾语气忽然一变,轻声叹道:“实不相瞒,我虽出身富贵人家,可家中长辈管教甚严,府中下人也多一板一眼,兄弟姐妹与我又不亲近,平日里我只能来此处躲清闲。难得昨日在酒楼遇到白姑娘,一见如故,便想结交你这个朋友,希望白姑娘莫要见笑才好。” 白玉兰眼眸微闪,感同身受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容瑾问:“白姑娘也有不开心的事?” “唉,此事说来话长,改日我再说给你听吧。”白玉兰本想在外人面前提起她家那位见异思迁的王爷,便转移话题道:“这北苑景致不错,艳阳高照,你我也走了许久,有些口渴了,不如到前面湖心亭歇歇脚?” 容瑾忙道:“是我的疏忽。来人,速去准备茶水糕点送来。” 二人进了湖心亭。 亭子里有一张石桌,桌面上摆放着一张棋盘,白玉兰一见便来了兴致,问道:“容公子喜欢下棋?敢不敢与我对弈一盘?” 容瑾蓦然想起二人的场景,哑然失笑,道:“有何不敢?昨日打赌未曾分出胜负,白姑娘既然有此雅兴,容某定当舍命陪君子。” 二人便相继落座,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对弈起来。 龙璟宸赶来时,恰恰远远瞧见二人正在湖心亭下棋,品着茶,吃着糕点,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顿时气得整张俊脸都笼罩上了一层寒冰。本打算立刻现身捉奸,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现身。 暗卫们藏在听竹别苑湖心亭附近,各自战战兢兢。 夫人在和陌生男子幽会…… 主子赶来捉奸…… 他们这些暗卫们真恨不能自己眼瞎了,没来这一趟,没瞧见这一幕。万一王爷一个震怒,夫人真和这陌生男子有点什么出格的行为,他们的小命还能保得住吗? 第196章 白姑娘竟已嫁了人? “十三!”龙璟宸低声唤了一句。 丁十三立马从藏身处现身,恭恭敬敬立在一旁,低垂着脑袋,视线乱扫,就是不敢看对面那位黑着脸的王爷。 “十三在,王爷有何吩咐?” 龙璟宸问:“夫人来了之后,都做了什么?如实回话。” “这,夫人她,她没做什么,就是和容公子一起逛了逛,赏赏花,看看这别苑的景致。后来走累了,就在湖心亭歇歇脚,这不正下着棋吗?”丁十三避重就轻回答。 龙璟宸倏地又是一声唤:“流光!” 某个隐蔽藏身处忽然窜出了一劲装男子,单膝跪地行礼:“流光参见主子!”丁十三吓了一跳,这个人怎么像鬼一样?王爷什么时候派了暗卫在夫人身边? “你来回话。” “是!主子!”流光回道:“午时三刻,夫人出了国师府。未时到了听竹别苑。未时一刻被安置在北苑西厢房,未时二刻沐浴更衣,容公子命人送过来两箱绫罗绸缎和珠钗首饰,夫人选了一套,便是现下身上所穿那件。未时三刻,容公子邀请夫人赏花,二人便将整个别苑逛了一遍,一路上所谈的话题是……” “喂喂,你够了吧?”丁十三急忙阻止道:“还说?有必要汇报的这么详细吗?夫人只是和容公子闲聊,并没有半点逾矩之处,你这么回话岂不是让王爷误会?” 流光低着头不说话,他只是将所见所闻如此说来而已。至于,主子怎么想怎么做,那是主子的事,他只是一个暗卫,没权力替主子决定任何事。 龙璟宸瞪着丁十三,只看得他心里一阵阵发毛。 “王爷千万别误会,什么绫罗绸缎珠钗首饰,全是那位容公子自作主张送给夫人的。夫人爱干净,只不过是借这听竹别苑洗一洗昨日身上的酒气罢了。属下保证,他们二人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逾矩之处。” 龙璟宸怒问:“我恭王府有这么穷吗?夫人需要沐浴,需要绫罗绸缎珠钗首饰,你们这么多人跟着,不会去找家客栈?不会去市集买吗?今日所有人,全部罚俸半年。” “是!流光甘愿领罚。” “啊?王爷……”丁十三苦了脸,最后只得应了声:“是!属下认罚。” “孤男寡女,同处一个屋檐下,即便是在北燕,远离东周京都,可你们也该时刻牢记夫人的身份,岂能任由她如此不懂得避讳瓜田李下之嫌?再有下次,绝不轻饶。”龙璟宸藏身在竹林之中,望着前方湖心亭中相谈甚欢的二人,忽然转身离开了。 丁十三正暗自松了口气,回去继续蹲点守着。 不料。 半盏茶之后,便见别苑一位门房引着这位爷径自来了湖心亭。丁十三惊得差点跳出来,原来这位爷不仅没走,反而大摇大摆从大门直接进了别苑。 门房回话:“公子,这位龙公子声称是白姑娘的夫君,前来寻妻。” 容瑾吃了一惊,手中的棋子都掉在了棋盘上。 “白姑娘竟已嫁了人?” “我……” “夫人,为夫来接你回家。” 白玉兰刚要回话,龙璟宸抢先一步迈入湖心亭,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竟惹得她不好当面和他发脾气,只能开口向容瑾解释。 “容公子,我的确已嫁了人,之前并未言明此事,十分抱歉。” 容瑾眼神微变,却道:“哪里哪里,白姑娘言重了。敢问这位仁兄,高姓大名?在下容瑾,与白姑娘一见如故,这才邀请白姑娘前来别苑小住。” “本……”龙璟宸开口,便被白玉兰狠狠踩了一脚。 “我夫君姓陈。” 这自然是假名,容瑾焉能看不出来?却也并不说破,只笑着抱拳行礼:“原来是陈兄!若是不介意的话,陈兄不妨也在我府上逗留几日,让容某略尽地主之谊,陈兄意下如何?” 白玉兰看着龙璟宸,等他回话。 龙璟宸霸道地搂着白玉兰,宣誓主权,道:“盛情难却,如此,我们夫妇便叨扰了。” 容瑾看着眼前一对璧人,眼神中尽是羡慕,这才笑道:“陈兄与白姑娘如此恩爱,倒让我这个孤家寡人艳羡不已,不知何日我也能觅得良缘,娶一位如白姑娘这般的娇妻美眷,那便死而无憾了。” 毕竟才相识短短一日,容瑾对白玉兰并无非分之想,只是纯粹喜欢她的真性情。可这番羡慕的话语落入龙璟宸耳中,却走了样。 孤家寡人?艳羡不已? 娶一位如白姑娘这般的娇妻美眷? 简直痴心妄想! 龙璟宸道:“容公子既已知晓我二人是夫妻,是不是该改口了?” “正是正是!失礼了。” “不过就是一个称呼,容公子不用听他的,我不介意。” 这边,容瑾认错态度良好,那边,白玉兰却十分不给面子,直接拆龙璟宸的台。龙璟宸一变脸,当场说了句:“我介意!” “你介意是你的事!人家容公子愿意怎么称呼我,那是我们两个的事,与你何干?容公子,你还和之前一样,称呼我‘白姑娘’就好,我一点都不介意。” “不可以!” 容瑾为难:“陈兄……白姑娘……有话好好说……” 这夫妻俩是在闹别扭吧?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就能吵成这样,之前白姑娘又独自出门,看来定是他们二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暗卫们隐身暗处,看得也是焦急不已。 不就是一个称呼吗? 王爷这般较真,到底是生夫人的气呢?还是看不惯这位容瑾容公子?丁十三等人一致认定,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夫人这还没红杏出墙呢! 王爷的醋意和怒火,就已经如此不加掩饰了。暗卫们真心替那位容公子捏了把冷汗,这三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那还不得闹翻天? 实际上,丁十三等人的预感十分准确。 自打龙璟宸也住进了听竹别苑,原来的二人行,演变成了三人行,某位爷有失身份,话里话外绵里藏针也就罢了,关键动不动就在众人面前秀恩爱,时不时对夫人搂搂抱抱。 明明嘴上分毫不让,偏偏整日黏着夫人不放,妥妥的一个口是心非的妻奴。 第197章 较量 听竹别苑,植了无数的翠竹。 别苑中许多桌椅板凳,全是用竹子做成的,十分清雅别致,竹子做成的回廊,竹子用石块堆砌圈起来的小花坛,竹子制成的水车,每一处皆是风景。除了竹子,别苑中当然也有别的花卉植物,比如四月还在绽放的桃花。 一两株桃树,点缀在满庭竹子之中,煞是好看。 对诗、填词、作画、对弈…… 龙璟宸、容瑾二人像是心照不宣在暗自较量一般,诗词歌赋琴棋书法,一路比拼下来,竟然输赢各半。白玉兰这才知晓,容瑾居然并非只是一个富家公子哥,才华学识丝毫不输于她家王爷,当然了,武功除外,容瑾不懂武功这点白玉兰是知道的。 “春光浓似酒。” “美色艳如花。” 容瑾说了上句,龙璟宸对了下句,倒还挺工整。只是投向白玉兰的眼神透着一点点不正经。 “西窗下,风摇疏竹。” “小楼外,雨打芭蕉。” 容瑾忽道:“一花一笔一素笺。” “一字一句一思念。” 龙璟宸脱口而出,说完还深情款款看了白玉兰一眼。这般当着外人的面公然眉目传情,也真不怕被人笑话。白玉兰完全插不上话,只能自顾自漫步在两株桃花树下,看似赏花,实则正竖起耳朵听他们二人吟诗作对。 “陈兄才思敏捷,小弟甘拜下风。”容瑾道:“闲来无事,不如你我就以桃花为景,各自作画一幅如何?” “有何不可?”龙璟宸爽快答应。 自有下人搬来了桌子,准备笔墨纸砚,二人当场挥毫泼墨,开始作画。对于琴棋书法一窍不通的白玉兰,觉得无趣,便让人搬来了一把躺椅,直接躺在桃花树下晒太阳。 春日阳光明媚,不烈,晒的人昏昏欲睡。 二人视角不同取景不同,却不约而同画的都是桃花树下的白玉兰。 容瑾画的是远景:两株桃花树下,依稀可见一女子卧榻而眠,衣带飘飘,如梦似幻。龙璟宸画的却是近景,半枝桃花跃然纸上,少女拈花浅笑,微仰着头颅,轻嗅花香的模样,刻画的栩栩如生。 两相比较,便能发现,龙璟宸的画略胜一筹。 白玉兰的一颦一笑,他熟悉至极,寥寥几笔勾画,她的慵懒,她的惬意,她的笑意,落于笔端便带了他满腔的情意。此画,情景交融。仅凭一幅画,便可窥见他早已将白玉兰刻印在脑海中,即便只是无意中扫了一眼,却也能将她的神韵画得这般惟妙惟肖。 这一局,又是容瑾输了。 桃花灼灼,花瓣纷纷扬扬,如洒下漫天花雨,落在女子的衣裙上,唯美而宁静。二人望着桃花树下浅眠的女子,相视而笑。 “陈兄,今日良辰美景,可愿与我小酌几杯?” “正有此意。” “爽快!来人,备酒菜。” 于是,笔墨纸砚被撤下去,二人便在桃花树下赏花品酒,从诗词歌赋谈到天文地理,从北燕朝局谈到天下大势,推杯换盏之间,很快便觉得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白玉兰醒来时,二人面前已堆了好几个空酒坛。 她刚起身,便发现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墨袍,质料上佳,不用问也知道必定是某位爷怕她着凉为她盖在搭在身上的,心下便不由暖了几分。在听竹别苑一连住了三日,从起初烦他、闹他、气他、故意激怒他,而他却一味缠着她、黏着她、照顾她、陪着她,有时候也由着她打骂,白玉兰其实内心里早就消气了。 明明错的是他,可这位爷就是不主动认错道歉。 一如当初在益州。 他明明各种讨好她,迁就她,偏偏就是不主动开口说话,逼得她最后只得装醉,二人才解除了那尴尬的冷战状态。 可今非昔比,他若不道歉,白玉兰是肯定不会原谅他的。这是原则性问题,此例不可开,一旦开了,以后她的日子可就永无宁日,难不成让她整日什么事也不做,就只顾着吃他的醋或者被他见异思迁弃之不顾吗? 思及此,白玉兰起身将那件墨袍砸在了龙璟宸身上,明确告诉他:本姑娘气还没消,还没决定原谅你!随即便扬长而去。 “夫人……” 龙璟宸起身去追,被容瑾一把拦下。 “陈兄,先坐下先坐下,酒还没喝痛快呢!我们继续喝,今晚不醉不归如何?小弟这几日算是看明白,原来陈兄和白姑娘在赌气呀!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岂可为了一个女子摧眉折腰?” 龙璟宸没好气道:“你懂什么?” 容瑾道:“小弟尚未娶妻,不懂也不奇怪,不如陈兄跟我说说,白姑娘是为了何事与你赌气?或许我能劝一劝也说不定。” 龙璟宸这才坐回去,憋出一句:“我家夫人误会我与别的女子有染……” 容瑾一听,顿时大笑不止:“原来白姑娘竟是在吃醋?” 龙璟宸瞪着他,举杯自斟自饮起来。这件事的根源的确是因为白玉兰吃醋,可这次醋坛子打翻便扶不起来了,和上次白玉兰吃苏美人的醋完全不一样。 上次她吃醋,说明心底在乎他,他只会暗自窃喜。 这次她吃醋,却说明她不信任他,不相信他对她的真心,这怎能让他不生气? “陈兄没有解释吗?” “当然解释了,可她不相信我。” “这就有点难办了!”容瑾忽道:“与陈兄有染的那名女子是谁?要不,我让阿武派人去杀了她,或者毁了她的容貌,这样白姑娘就能消气了吧?” 杀了北燕八公主? 毁了她的容貌? 龙璟宸嘴角一抽,对这个提议表示无法苟同:“少打歪主意!那人你得罪不起。” “陈兄你可不要小瞧人!”容瑾道:“放眼整个北燕,还真就没有我容瑾得罪不起的人物,i只管对方姓甚名谁,我帮你狠狠教训她出出气便是。”他忽然又神秘兮兮问道:“莫非陈兄真与此女有染?” 龙璟宸当场黑了脸,怒斥:“胡说八道什么?绝无此事!” 第198章 编,你继续编 “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令陈兄如此忌惮?”容瑾再三追问。 “告诉你也无妨。她是北燕八公主。”龙璟宸直言不讳。 容瑾一听,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连声追问:“谁?你刚才说此人是谁?” “北燕八公主,慕容吉月。” 龙璟宸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容瑾宛如受了惊讶一般,差点没把整张桌子给掀翻了,慌得手忙脚乱。 “慕容……吉……月?陈兄,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你怎么招惹了她?谁不知道我们北燕这位八公主喜好美男子,偏偏陈兄你又生得这般……嗯姿容不俗,被她看上了,无论如何你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届时她要强行将你带回宫,白姑娘可就要守活寡喽。”容瑾余惊未定,一脸的惋惜。 龙璟宸冷嘲热讽:“刚才是谁大言不惭说什么,放眼整个北燕,就没有他得罪不起的人物,还扬言要帮我狠狠教训这女子?瞧你这胆子!” 容瑾干笑不已,解释道:“我、我说的是没有几个我得罪不起,可北燕八公主慕容吉月,偏偏就是我得罪不起的那几个中的一个!” 龙璟宸直接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容瑾好奇道:“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和八……八公主有染的?” 龙璟宸啪地将酒杯拍在桌上,反驳:“什么有染?我和她清清白白,只不过见过一面而已。你会不会说话?”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容瑾瑟缩了下,十分八卦道:“可是,你和八……八公主见过一面,事态已经很严重了,陈兄你不知道吗?但凡八公主看上的男子,鲜少能逃脱被囚禁深宫的命运,小弟奉劝还是早点带着白姑娘远走高飞吧。” 龙璟宸白了他一眼,也没指望他真能帮上忙。 容瑾又问:“陈兄究竟是什么身份?我看你半点不紧张的模样,难道你就不怕被八公主抓进皇宫之中吗?” “你又是何身份?”龙璟宸反问。 容瑾语气一窒,目光有些微闪躲,道:“我?我不过就是个富家子弟,整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罢了。” “是吗?”龙璟宸一针见血道:“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能将南楚的翠竹移植到北燕?且不说建造这座别苑耗费多少能工巧匠,只说这满园的翠竹日日养护便是一件颇耗时耗工的难事。北燕气候寒冷,可不比南楚那般常年四季如春。” 容瑾尴尬一笑道:“咳,这这这,这都是家中长辈操持之事,与我并无多大关系。” 龙璟宸双眼微眯:“编!你继续编!我一个字也不信!” “好吧好吧,我的真实身份,委实不便相告,但有一点,我对你和白姑娘绝无恶意。那日在酒楼遇到白姑娘也纯属机缘巧合,邀请白姑娘来小住,也是出于诚心结交,绝无非分之想。”容瑾急忙解释。 龙璟宸面色这才和缓了三分,道:“我家夫人定然也能猜出你非富即贵,既然随你来了此处,便是信任你的为人,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否则,纵然你有别的企图,只怕也早就成了一个死人。” 容瑾拍着胸口道:“万幸万幸。” 二人对自身的真实身份皆有隐瞒,便心照不宣,并不多做盘问。彼此只是心中都好奇,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日之后,容瑾忽然离开了别苑,连个招呼也没打。 原本白玉兰打算第二天告辞离开的,却因为容瑾的突然离开,没法当面辞行,又被府中管家再三挽留,声称自家主人只是临时家中有急事明日便回,白玉兰只好多留一日。 少了容瑾的听竹别苑,冷清了几分。 又赶上下雨。 白玉兰百无聊赖,只好窝在房中趴在桌上,拿手指戳着已沉睡了好久的宠物蛇小青的蛇身,猜测着冬天都过去了,为何小青还未从冬眠中醒过来? 龙璟宸却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外,轻声唤她:“兰儿。” “干嘛?” 白玉兰偏头看去,一见之下,便有些怔愣。撑着伞的某位爷,一袭白衣,长身玉立,雨幕中,如梦似幻,颇有几分飘飘欲仙驾鹤西去之感,令她不由看得心神一慌。 她下意识猛地起身,追出了门。 神色间,有一丝惊慌。 她冲入雨幕之中,倏地紧紧抱住他,急切道:“别走,不要离开我。” 龙璟宸微怔,站着一动不动。 雨幕中,男子撑伞女子扑进他怀里的画面十分温馨。 龙璟宸任她抱了好一会儿,才放柔了语气安抚:“兰儿,我不走,也不会离开你,我只是想邀你出去走走。” 白玉兰僵了下,稍稍退离,尴尬道:“那……走吧。” 龙璟宸将伞朝她的方向移了移,遮着她全身,却任由雨水打湿了自己半个肩膀。二人一起迈步,漫无目的地在别苑里雨中散步。 一路沿着走廊,进了庭院,穿过小桥,沿着湖边绕了一圈。 雨声嘀嗒,嘀嗒……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安静而美好的气氛,似乎只是这么静静散着步,他们便觉得心满意足一般,只愿意就这么一辈子走下去。 走了许久,白玉兰衣衫单薄,忽然打了个喷嚏。 龙璟宸顿步,忽然将伞换到另一只手中,腾出来的那只手掌落在她肩上,轻轻一揽,将她搂在了身边,另一只手中的雨伞尽量遮住她全身。 “冷吗?”他问。 白玉兰抬手搓了搓手臂,提议道:“我们去湖心亭避避雨吧。” “好。” 龙璟宸便揽着她护着她,朝湖心亭走去。这里是他当日来捉奸时,曾远远瞧见白玉兰和容瑾在对弈的地方,今日第一次走进来,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约她雨中散步,只是铺垫。 他的目的是解开误会,化解她心中对他的不信任。只是一路走来,他被之前白玉兰突然扑过来的动作惊到,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而已。 “兰儿,你信我吗?” 湖心亭,他定定看着她,问得无比认真。 白玉兰瞬间愣住,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问她,可每次她都信誓旦旦说信他,实际上呢,她对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信任。 第199章 北燕帝慕容熙 龙璟宸并不催促,反而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说道:“兰儿,我们结发一年有余,无论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如今你我已是夫妻。 要过一辈子,朝夕相处,繁衍子嗣,患难与共。 夫妻最重要的是信任! 之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才让你总想离家出走,今后,若我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尽可对我直言,为了你,我一定会改。只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任何误会,能携手长长久久走下去。” 白玉兰垂头,静默不语。 龙璟宸又道:“未来,你我之间可能还会像这次一般发生分歧产生误会,你曾说过,你信我。兰儿,你若真的信我便不会质疑我对你的真心。 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从前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亦如此。 你不喜欢府里的侍妾,回头我遣散了便是。你不喜欢我与别的女子单独相处,下次我定会注意这一点。只要你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在他温柔的声音中,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生气生的莫名其妙,吃醋吃的莫名其妙,其实问题一直不在他身上,而是她自己的问题!她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他,信任过他对她的真心,或许后来信了,可是信了之后却开始质疑,这份真心究竟是不是唯一的一份? 明知他的身份,姬妾成群是必然,她私心里却希望她是他的唯一。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是她太贪心了吗? 白玉兰忽然仰起小脸,问:“爷,你说只喜欢我一个人,是真的吗?我知道你的身份,有很多事身不由己。苏美人是太后娘娘赐下的,你不得不收入府中,还有朝中各位大人硬塞进来的各色美人,这些我都不介意,也能体谅你。可是,我太贪心,我既然将心托付于你,就渴望与你一生一世夫唱妇随不离不弃。” 龙璟宸眸色发光,没想到会听到她说出这番话。 白玉兰却又道:“但我不接受背叛!若爷负了我,另结新欢……” “不会!绝对不会!”龙璟宸忙将人抱入怀中,信誓旦旦道:“你一个人已经让我心力交瘁,哪有余力另结新欢?我和那北燕公主真的清清白白,绝无任何苟且之事。你信我!” 白玉兰这才笑道:“好!信你!” 龙璟宸一阵狂喜,紧紧抱着她。四周的暗卫们,远远看到这一幕,无不露出了笑容。这是终于雨过天晴,误会解释清楚了吗?真好! 北燕皇宫。 八公主正在砸东西,那日出去一趟,不仅乳母突然离奇丧命,就连被她看上的那名白衣美男也下落不明,任凭她派了无数人马前去搜寻了数日,却一直没找到人。 “找!继续找!一定要把人找到!” “派人把乳母厚葬了吧。” “母后病了,叔父头疾复发,皇帝哥哥整日不见人影,这都是些什么事?” “启禀公主皇上回宫了。” 慕容吉月正在发火,冷不丁外面的宫女突然跑过来通传,她面色一喜,急忙整了整衣裙,转身朝外走去,却见她的皇帝哥哥正迎面而来。 “皇兄!” “八妹妹。” 慕容吉月行礼,抱怨道:“皇兄这几日又去哪里逍遥了?堂堂一国之君,整日不理政务,只知道溜出宫去玩,合适吗?” 容瑾,哦不,慕容熙这位北燕傀儡皇帝,哈哈大笑道:“若不出去,怎会知晓我家八妹妹又看上了一位姿容出众的美男子?” “皇兄见过?他在何处?快告诉我。” “急什么?”慕容熙道:“来,先跟哥哥说说,你那日是怎么遇到他的?” 慕容吉月再心急,也只好一五一十将那日巧遇之事说了一边,且顺嘴提了句乳母也是那日突然丧命。慕容熙越听,脸色越难看。 “同一日?这么巧?此事只怕另有蹊跷!”慕容熙问道:“乳母身死之事你回禀母后没有?她是母后的陪嫁侍女,与母后情同姐妹,你还是去回一声吧。” 慕容吉月道:“我是想回禀母后来着,可近日宫中闹鬼,母后突然病倒了,谁也不见。我都去求见了好几次,全吃了闭门羹。” “母后病了?”慕容熙惊了惊,“走,随我去探望母后。” 燕太后不仅病了,还病得不轻。 她这是被宫中闹鬼给吓病的,整个人神志不清,如失心疯一般,见了谁都又哭又躲,任谁也不让靠近她身边。宫中太医诊了又诊,皆说这是心病,非药石可医。 “母后,八妹妹的乳母死了。” “母后,您的陪嫁侍女,她死了。” “母后,您听到了吗?” 眼看着慕容熙抓着燕太后的肩膀,试图将她从惊吓中唤醒,慕容吉月吓得花容失色,赶忙上前劝阻道:“皇兄!皇兄你轻点!皇兄!” 燕太后目光呆滞:“乳母?蝶儿?蝶儿呢?蝶儿的蛊很厉害!呵呵,我让她给那个孽种下了子母蛊,他非死不可。” 慕容熙、慕容吉月齐齐色变。 他们自然知晓燕太后口中的“孽种”指的究竟是何人。 二人皆被燕太后口中透漏出的这个消息,震得目瞪口呆,好半晌盯着燕太后,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不敢相信他们尊敬的母后竟会指使自己的陪嫁侍女毒害他们的皇长兄——先帝嫡子慕容轩。那个十多年前本该葬身火海之人,如今却死而复生。 “母后……您……您怎么能……”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岂不是……” “哈哈哈,那个孽种快要死了,哈哈哈,他快要死了。子母蛊无药可解,只要他死了,就没人和我的熙儿争夺皇位。哈哈哈哈,他早就该死了。” “母后!”慕容熙忽然厉声喝止,转身吩咐道:“今日这里听到的话,半个字也不许传出去,否则,我杀了你们。” 殿中众婢女忙跪地:“是!” 慕容熙一把拽着慕容吉月走了,走出很远后,才正色道:“你的乳母死了,这件事只怕另有隐情,你最好去查查那人的真实身份,别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出身皇室,慕容熙又怎会是心无城府之辈? 第200章 谋事在人 慕容熙只需稍稍动动脑子,很快便将整件事串联在一起:皇长兄死而复生,回来争夺皇位,母后暗中命燕蝶儿给慕容轩下了子母蛊毒。之后,乳母离奇死在宫外城南林中,恰巧那一日八妹妹见了陈兄……这极有可能是假名,真实身份未知…… 皇长兄生死不知,叔父头疾复发,太后受惊神志不清。 忽然之间。 慕容熙发觉他离宫的这段时日,竟已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他这个挂名的北燕帝,却被蒙在鼓里。若非担心八妹妹拆散陈兄和白姑娘这对夫妻,特意回宫来劝说,他可能还一直像个局外人般毫不知情。那么,这座皇宫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情的呢? “八妹妹,你跟我来,将那日之事重新再说一遍,不允许有任何隐瞒。” “怎么了?皇兄!你觉得哪里不对?” “你先随我来。” “好。” 兄妹二人回了慕容熙的大殿,慕容吉月便将那日之事重新说了一遍。这次慕容熙问得很是详细,他得知慕容吉月和那白衣男子单独在竹林中待了半个时辰后,急得不行。 “八妹妹,你真是糊涂!怎能如此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他说他是皇长兄的人,我,我就信以为真了。”慕容吉月立时红了眼圈。 事已至此,慕容熙急也没用,只得哄劝道:“此人身份来历不明,看他的谈吐气质,绝非是皇长兄的手下,很可能并非我北燕人氏。不管如何,应该是帮着皇长兄谋夺皇位,对你并没有恶意,你既然答应了与他做这场交易,那……” “皇兄,我该怎么做?” “这几日你先在宫中照顾母后,这件事容我想想。” “好!我都听皇兄的。” 慕容吉月走后,慕容熙独自坐在大殿中,阿大阿武立在一旁,好半晌不敢出声打扰。他们似乎也知道宫里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北燕帝正在发愁。 一连两日,慕容熙留在宫中,一方面派人打探皇长兄的下落,另一方却四处查证燕蝶儿的真正死因。可查了两日,却是一无所获。皇长兄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翻遍了整个上京,竟然半点线索也没有,至于燕蝶儿的死因就无法查证。 整个皇宫,就只有燕蝶儿一人懂得蛊术。 旁人连蛊虫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慕容熙思来想去,第三日忽然又出了皇宫,回到听竹别苑。打算从白姑娘和她夫君口中打探出皇长兄慕容轩的下落,可是,他回来这日,二人早已离开了。 “为何不将人留下?我临走不是吩咐过,一定要让白姑娘等我回来吗?” “主子,您走时只说离开一日,白姑娘也确实等了您一日,可这都过去三日了……” 原来不是她不告而别,而是他回来晚了。 慕容熙后悔不已,人海茫茫,他究竟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他的皇长兄?白姑娘也走了,他和她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吗? “阿武!派人去寻找白姑娘,无论如何要找到她的下落。” “是!主子!”阿武应声,疾步离去。 飞龙号旁,龙璟宸等人与慕容轩正在道别。这段时间,慕容轩的伤势已养得七七八八,能走能跳,只是身子多少还有些虚弱。东周的兵马已秘密赶赴幽州,恭王根本没动用白玉兰身上藏着的那枚虎符,只是给晋王写了一封信便有大批兵马秘密调动。 蓟城,乃北燕的边境城镇。 慕容轩要赶往蓟城,只因白玉兰和龙璟宸在听竹别苑小住的这几日,晋王已屯兵蓟城城外山林中,只等慕容轩赶来会合。 龙璟宸和白玉兰离京多日,则要启程返回。 “龙兄,后会有期!” “慕容兄,珍重!” 龙璟宸和慕容轩二人,皆是成大事之人,自不会为了一时的离别而婆婆妈妈。慕容轩道别后,便带着暗杀人等直奔蓟城而去,白玉兰站在岸边目送众人离去,只能默默祝福。 “王爷觉得义兄此去有几层胜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龙璟宸劝道:“生逢乱世,谁不是拎着脑袋在夹缝中求生存?此去无论胜负如何,皆是他的命数。” 白玉兰叹息:“江湖腥风血雨,暗阁更是一个刀口舔血的杀人组织,可义兄若一直做他的暗阁阁主,不来争夺这个皇位,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龙璟宸目色沉沉,道:“每个人生来便有各自的使命,慕容轩生在北燕皇室,贵为太子,若北燕不是慕容德野心勃勃独揽军政大权,若北燕帝不是一个傀儡君王,或许他可以隐姓埋名,做他的暗阁阁主。世上路千条,可有些人自出生就注定只有一条路可走,别无选择。” 是啊,别无选择。 白玉兰不由苦笑,朝他看来,思忖:爷,你也有你的使命是吗?东周先帝的死因,尚未昭告天下,晋王拥兵自立,和东周帝分庭抗衡,东周外忧内患,百姓经历了天灾又经历了战火,爷的使命是想要拨乱反正、还天下海晏河清吗? 而她,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复仇,她曾立誓要颠覆这天下。这是她的使命!是她存在于世的意义!也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偏偏与他的使命背道而驰呢。 多可笑! 白玉兰忽然展颜一笑,道:“爷,我改变主意了,王府里那些娇妻美妾就让她们留下吧!恭王府家大业大,真的不介意多养几个吃闲饭的美人。” 龙璟宸疑惑望来,却并未问为什么,只是笑了笑道:“本王的侧妃,还真是个善良的女子。生逢乱世,你肯大度收容她们,是她们的福气。只不过,本王觉得还是遣散的好,免得哪日夫人又打翻了醋坛子为夫可要遭殃了。” “哼!爷又小瞧我!”白玉兰傲娇道:“难道我还收拾不了几个狐狸精吗?” 这满满的醋意,这不服气的语气。 龙璟宸听得甚是开怀,当即便笑道:“好!依你!都依你。” “走啦!回京!” 白玉兰一声令下,众人等纷纷登上飞龙号,踏上了返京之路。原本此次乘船来北燕,一是为了探明海上的航线,二是为了替慕容轩解毒。如今这两件事都办完了自然该回去,至于北燕最后谁做皇帝,慕容德和慕容轩叔侄二人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第201章 回京 东京,乃东周京都,地处中原。 龙璟宸白玉兰等人回到京都恭王府时,已是五月初三。之所以耽搁了几日,便是因为要让飞龙号避人耳目留在东海某处,秘密训练水军这件事。当初选位置时,白玉兰提议之前她曾落难的那座荒岛再合适不过。 原始丛林,人迹罕至,正好藏身。 五月初五端午节。 二人刚回府,尚未歇息两日,龙璟宸便被召进了皇宫。白玉兰本打算跟着一起进宫,后来想了想,觉得她家妖孽王爷完全有本事自保,就算皇上借故问罪,想必也不敢乱来,便也就放任他独自去宫中赴宴。 龙璟宸一早进了宫,去了一整日。 天气渐渐炎热,白玉兰本想在王府里躲清闲,却事与愿违。先是王府管家福伯和白府管家李伯,相继送来厚厚一叠帐薄给她过目,这才刚看了半日账册,王府里前来拜见的达官显贵家眷,自半晌午开始便络绎不绝。 王爷不在府里,自然是白玉兰这位王府侧妃出面接见,这么多人一波波应付下来简直把她累得半死,黄昏时分,白玉兰连声呼唤:“管家!管家!” 芍药回话:“小姐,福伯刚去送苏美人的父亲,还没回来呢。” 白玉兰一阵哀嚎道:“要命了!这是打算累死我吗?去告诉福伯,再有人前来拜见,让他只收拜帖,就说王爷进宫面圣,让他们改日再来。累死我了!太阳都落山了我连午饭还没吃,我先回房歇会。” 芍药抿嘴偷笑,道:“好,小姐先去歇着,我去找福伯传话。” 二人刚从前厅走出来,便见管家福伯正领着一人迎面走来,白玉兰眼见看到福伯身边的人是窦家二房那位窦易公子,下意识便打算溜之大吉,却被福伯出声唤住。 “夫人!窦公子求见。” 白玉兰脚步一僵,回身瞪来:“窦易,你真是阴魂不散,解药已经给你了,如今你也不再是通福钱庄的掌柜了,又跑来求什么见?” 窦易一板一眼恭恭敬敬行了礼,才道:“下官中书监窦易,见过恭王妃。” 白玉兰诧异:“中书监?你还真当了官啊?” 窦易道:“区区一个中书监,只不过替皇上铺纸磨墨传传旨意罢了,比不得恭王殿下文武全才又深得皇上倚重,下官刚从宫里回来听说王爷王妃回了京,特来拜见!这是一万两银票,如数奉还,请王妃笑纳。” 白玉兰没接,却问:“你在宫里见到我家王爷了?他为何还未出宫?” “适才下官曾言明,恭王殿下深得皇上倚重,今日早朝皇上提出开科取士一事,恭王殿下和朝中几位重臣下了早朝便都去了御书房,商议科举一事。今日又正好是端午佳节,皇上还要留殿下在宫中饮宴,怕是端午宫宴之后才能出宫。”窦易笑答。 白玉兰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东周帝龙璟旭此人,惯常喜欢下毒,该不会想趁着今日端午宫宴在饮食中动手脚,毒害她家王爷吧? 开科取士,为国挑选人才…… 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事、要事、重事,东周帝敢将这么大的事交给她家王爷,究竟安的什么心?难道不怕这届学子将来都成了她家王爷的羽翼吗? 白玉兰问:“今年科举定在何时?” 窦易回道:“两个月之后。开科取士的公文,今日已发布各州,四处张贴昭告天下,想必不日这京都就会人满为患,天下读书人皆会入京赴考。届时,下官也会下场。” 白玉兰嘲讽:“你已经入朝当了官,何必和天下读书人争夺功名?” 窦易却认真道:“我要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上,用自己的实力说话,而不是依靠家族的举荐,进宫当一个只能日日替皇上铺纸研墨的中书监。” “志气不小,你加油。” 白玉兰语气有些敷衍,有些心不在焉,她突然想到了还在药王谷的沈砚,不知他若得知这一消息,会不会也入京赶考? “人无信不立,窦易答应过的事,便绝不会食言。”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白玉兰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窦易这家伙今日就是特意来跟她说科举这件事的,她心里惦记着龙璟宸的安危,于是三言两语便就这么把窦易给打发走了。 “福伯,派人去宫门口打听打听,宫宴几时结束?” “夫人神色如此慌张,是否出了什么事?” “别多问,速去。”白玉兰刚交待完管家,转身便唤道:“芍药,去请苏美人立刻梳妆打扮,进宫给太后请安,顺便告诉她,王爷在宫中可能有危险,让她想办法与王爷见个面。我去找孙神医拿百毒丹,让苏美人一并带进宫,以防万一。” 芍药色变,不敢多问,转身便去了。 白玉兰疾步去王府里寻孙神医,百毒丹炼制不宜,且需耗费无数珍贵药材,孙神医手中也仅有寥寥可数的几颗而已,可谓重金难求! 孙神医问明详情,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颗。 白玉兰拿了百毒丹刚回到兰苑,便见苏媚儿一袭华美的宫装正等在院子里。白玉兰将药丸交到她手中,再三叮嘱道:“你入了宫,务必想办法见到王爷。他若安好便罢,若有什么不测,这百毒丹可解天下百毒,你收好!王爷身边有李安和暗卫保护,若动起手来,他们定能护你们周全。无召不得随意进宫,我进不了宫,若王爷真的被困宫中,如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苏美人面色惊慌,强自镇定道:“表哥只是入宫赴宴,会不会是你想多了?皇上难道真的会……下此狠手吗?” 白玉兰冷声问道:“先皇之死,你莫非忘了吗?一个敢弑父的人,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苏美人色变,握紧了手中的装着百毒丹的药瓶,重重点头道:“我不会让表哥出事的!你放心,就算豁出我的性命,我也会护着表哥。” 白玉兰亲自挑选了八人,乔装成王府车夫和家仆的模样,随着苏媚儿的马车一同前往。他们自然进不了皇宫,只能留在宫门外随时策应。 送走了苏媚儿,白玉兰在兰苑里坐立难安。 等了好一会福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才回来禀告,说是今日端午宫宴,酉时开始,戌时才会结束,王爷自进宫后至今未见出宫。 第202章 端午宫宴 东周皇宫,端午宫宴。 大殿内丝竹声声,歌舞不休。今日被宴请的皆是文官,像是新任吏部尚书白仁,礼部侍郎刘春江、工部尚书苏仲海和白玉卿这位工部侍郎等人,恭王也在宴请名单之中。 美味佳肴在前,众人却有些食不知味。 舞女们腰肢细软,舞姿撩人。 殿内的一众看客却都目不斜视,或者如恭王般自斟自饮,或者如刘春江和苏仲海般互相敬酒,表面上一团和气其乐融融的样子,实则,众人心里都在打鼓。 端午宫宴,独独宴请他们几个,皇上究竟是何意? 宫中耳目众多,他们纵然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多言,只是各自暗自在心中揣测这位东周帝的真正意图。总有那么一两个聪明人,看了看今日列入宴请名单的这几个人,几乎都和恭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即便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比如工部尚书苏仲海。 年近五十的苏仲海,面色微变,下意识扫了恭王一眼,恰好发现恭王也正朝他看来,他刚想起身借着敬酒之际来探探话,却被恭王眼神制止。 苏仲海只好压下满腹狐疑,打算静观其变。 苏仲海在朝中属于中立派,原本三王夺嫡时他便不想过多参与,可苏家乃是苏太后的母族,他的女儿苏媚儿又倾心恭王,甘愿入王府当个美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苏家和恭王府其实是被拴在同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在东周帝眼里,只怕早就将他苏仲海划归恭王党羽了。苏仲海如今是骑虎难下,他没法自证清白,更没办法与恭王划清界限。 事实上,在苏仲海看来,恭王根本无意于皇位。 一者,恭王虽是先皇嫡子,可在三位皇子中最年幼,且自幼身患寒疾,身子孱弱;二者,恭王在朝中并无根基,虽有苏家这个母族的帮衬,奈何苏家自他苏仲海掌管族中事务以来,便一直持身中正,并不愿意过多牵涉入党争之中。旁人皆以为苏家站在恭王阵营,实则并非如此。 今日宫宴,皇上似乎来者不善。 大殿外不知何时多了一批全副铠甲的禁卫军,名为保护宫中安危,在他苏仲海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怕只怕宴无好宴啊! 忽听上座的东周帝开口:“恭王!” “臣弟在。”龙璟宸起身。 “恭王奉旨赈灾一事,差事办得不错。北燕南楚两国大军压境,恭王又运筹帷幄,令两国退兵,可谓居功至伟。前些日子,朝中文武百官纷纷请命,要给恭王论功行赏,吵得是不可开交,令朕十分的头疼。” 闻言,众人心里便不约而同咯噔了一下。 龙璟宸躬身道:“皇兄,此战有功之臣皆已论功行赏,边疆将士皆已收到皇兄的赏赐,众将士无不对皇兄感恩戴德。我家夫人也曾厚颜向皇兄开口,以徐州为封地作为赏赐,皇兄既已恩准,对臣弟便是莫大的恩赏。” 东周帝点了点头,又道:“朕听闻恭王府名下产业颇多,通福钱庄便是其中之一,只是恭王远在益州无暇打理,便尽数交给了恭王妃打理。恭王有所不知,朕还是东宫太子时,也曾多次和通福钱庄有过金钱往来,如今还欠着一笔银子未曾归还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恭王府的产业,原本皆是父皇生前所赏赐,臣弟自幼体弱多病缠绵病榻,父皇母后自是偏爱了些,本意是打算让臣弟做个衣食无忧的富贵王爷,可臣弟不善经营此道,名下产业多数入不敷出,王府也是捉襟见肘……” 龙璟宸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眉眼齐跳。 入不敷出? 捉襟见肘? 他们只能呵呵了…… 这话恭王自己说出口,别说皇上不信,就连在座的他们只怕也难以信服。恭王是不是真如他所言“不善经营此道”尚未可知,但王府里那位白侧妃却极其擅长经营此道,这也就不说了,关键手段强势,前段时间她在京城里挨家挨户上门催债之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恭王,没人惹得起。 恭王侧妃……又有谁惹得起? 恭王府究竟是不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看看恭王侧妃的手段便可窥见一斑。京城中那么多达官显贵欠着恭王府的银两,要说恭王府穷,又有谁会相信? 东周帝嘴角一抽,差点站起来破口大骂,忍了又忍,才将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改口道:“恭王上次回京,朕特意派了王喜公公前去宣你入宫,怎料到了府上才知你已去了徐州,且一走便是大半个月,不知,恭王因何事走得如此匆忙?” 在场众人也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这话是试探,也是质问,若是恭王的理由不能说服东周帝,只怕这位便要借机发难,今日这端午节宫宴,怕是要兄弟反目了吧。 龙璟宸说道:“此事说来不怕皇兄笑话,委实是臣弟离京一年有余,先是奉命赈灾,后又奉旨镇守益州抵抗外敌,与我家夫人相聚时日甚少。今年六月,夫人便已到了及笄之龄,臣弟本打算赶回京中亲自为夫人操办及笄礼,不料,臣弟离京这些日子府里莫名多了许多以抵债为名的婢女和侍妾,惹得我家夫人打翻了醋坛子,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臣弟迫不得已才一路追妻去了徐州。” “果真如此?”东周帝半信半疑。 徐州如今是晋王的地盘,东周帝耳目再多,目前来说手也伸不到徐州去。龙璟宸自然有恃无恐,并不担心战船一事被东周帝查出来。 “确有此事,皇兄大可派人去我府上查证此事。” 东周帝想了想,又问:“那李顺李公公在豫州被人行刺受重伤一事,养了数月,才勉强能下地行走,前几日刚刚回宫。这件事,恭王又如何解释?” 众人皆回过味来,原来皇上东拉西扯这么半天,真正的意图竟是为了兴师问罪啊! 第203章 兴师问罪 “此事,臣弟不知情。” 龙璟宸的回答,惹得东周帝当场拍案而起。 白玉卿眼见之下,忙起身出列说道:“皇上,当时恭王殿下身在益州,且因寒疾发作,人在病中,的确对此事并不知情。臣奉旨和李公公前去豫州送粮,当时,豫州通往益州的官道上,曾出现一批流寇,许是是三州的流民占山为王四处拦路抢劫,李公公乃是被这伙山贼所伤。” 东周帝冷飕飕的眼刀射向站在下方的白玉卿,杀意十分明显。 在场众位官员,无不替白玉卿捏了把冷汗。 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替恭王说情,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东周帝冷声质问:“白大人,你人在豫州,又未曾去过益州,怎知恭王寒疾发作,对此事一无所知?莫非你二人暗中联手布局,命人假扮山贼行刺李公公?” 白玉卿站在大殿中央,躬身行礼道:“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公公遇刺受伤之后,臣曾多次前去探望,便协同豫州守将和当地官员派兵出城剿匪,只是这伙山贼行踪不定,至今未曾抓捕归案。若说臣与恭王殿下联手布局,命人假扮山贼行刺,为何不索性杀人灭口呢?” “这个问题,朕倒想问问白大人。” “李公公半路遭遇山贼,实属意外。”白玉卿忽跪地道:“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恭王殿下与此事无关。臣可与李公公当面对质,若李公公有任何证据指认我二人便是真凶,臣任凭皇上发落。” 证据……自然是没有。 若真有,东周帝岂会言语质问?只怕早就下旨抄家了。 驸马梁荣出声道:“即便此事与恭王殿下无关,可上次威武大将军与晋王一战,皇上下旨令益州派兵增援,恭王殿下却抗旨不遵,这罪名,殿下总不能否认吧?” 白仁忙出列道:“启禀皇上,此事另有隐情,恭王殿下当时并非抗旨不遵,而是,那南楚大将萧和趁着晋王与威武大将军在豫州大战之际,派兵前来攻打益州,殿下本已点齐兵马打算赶去支援,得到消息后只得原路折返。益州若失守,威武大将军便会被两面夹击,京都岌岌可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微臣一介文官尚且懂得的道理,驸马难道不知吗?” 听到这里,东周帝看看白玉卿,又看看白仁,忽然笑了起来。 “白大人本就受了提携之恩,为恭王说情,也在情理之中。朕倒是十分好奇,工部侍郎白爱卿,你乃是驸马极力举荐之人,为何竟也如此包庇恭王?莫非,真如外间传言那般,白家有心谋逆,暗中拥护恭王?” 此言一出,连白仁也急忙跪倒在地。 在场众人惊骇莫名,纷纷起身,当场跪地。殿外禁卫军忽然冲进来,纷纷拔出了佩刀,将大殿殿门关闭,不许任何人离开。 大殿内一时间弥漫着肃杀之气,众人噤若寒蝉。 龙璟宸却道:“皇兄若不信臣弟,大可收回臣弟手中的兵权,指派他人前去镇守益州,臣弟自此闭门府中,不再过问朝政便是。” 驸马梁荣趁机道:“那就请恭王殿下交出兵符吧!” 龙璟宸当即便从腰间摸出一枚兵符,梁荣上前接过,转手呈给了东周帝。东周帝看了一眼,这是当初恭王奉命前往三州赈灾时,他给的那枚兵符,却并非他真正想要的那枚虎符。但虎符这件事不可外传,自也不能当众说出。 如今恭王主动上交兵符,自愿闭门府中,东周帝思忖着,只要人在京都,他总有办法夺回虎符,当即便准了。 “如此,恭王便卸去一切职务,安心在府中调养吧。科举一事,交给工部尚书苏爱卿全权主理,白侍郎从旁协理,为国选才,当恪尽职责,决不允许有科场舞弊事件发生。” “臣苏仲海领旨。” “臣白玉卿领旨。” 苏仲海忙出列,与白玉卿齐齐拜倒。 东周帝脸色这才和缓了三分,说道:“都起来吧!坐!今日是端午佳节,朕敬诸位一杯,望诸卿齐心协力,辅佐于朕。朕对待忠心不二的臣子,自不会亏待。” 众人齐道:“多谢皇上……” 一场兴师问罪,算是因此暂告一段落。此时,苏媚儿已进了宫,在太后的佛堂听到大殿冲进去一批禁卫军,可把她给急坏了。 “姑母,不能再等了,表哥一定是出事了,我要见表哥。” 苏太后却道:“媚儿,稍安勿躁。” “姑母,表哥若真出了事,我们苏家就完了。” “先别慌,姑母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若很想成为一国之母,将来母仪天下,必须学会遇事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这般慌慌张张,只会让你心神大乱。” “可是,姑母……” “坐下来!” 苏太后的镇定,令苏媚儿不得不听从。苏太后并没有派任何人去打听消息,可是恭王上次离京时安排在她身边的侍卫却将打探到的消息传了回来。 “回禀太后,殿下主动卸下兵权……” “太后,皇上罚殿下闭门静养……” “太后,宫宴结束了……” 苏媚儿如坐针毡,听到这些回话恨不能立刻冲过去。苏太后却显得异常镇定,除了偶尔制止她的冲动之外,便一直把玩着手中的一串念珠。 直至听到宫宴结束,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姑母,媚儿先出宫了,改日再来请安。” “不着急,有件事哀家要问你。” “姑母,表哥如今生死不明,媚儿想……” “你且宽心,宸儿若出了事,他们自会来告知哀家。”苏太后问道:“哀家且问你,你是如何得知你表哥今日会出事,才这么急匆匆入宫?” “这……”苏媚儿咬咬牙,才道:“是侧妃白氏,她提醒媚儿的。” 苏媚儿将白玉兰通知她入宫的经过,快速说了一遍,苏太后听了,并未说什么,只是再三叮嘱苏媚儿今后在王府里要与白玉兰多亲近亲近。苏媚儿急着去恭王,并未将这番叮嘱放在心上,苏太后见她体内不进去,便也不再多言,放她出了宫。 第204章 这样还不算严重? 当日,白玉兰侯至深夜,才见龙璟宸和苏媚儿回了王府。门房来报时,白玉兰急急出府相迎,临走到王府大门口时,恰好看见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外,一男一女正走下来。 白玉兰脚步蓦然一顿。 龙璟宸先走下马车,随意伸手将苏媚儿搀扶下来。苏媚儿不挂不顾地当众扑进龙璟宸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表哥,还好你没事,媚儿担心死了……” 龙璟宸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道:“本王没事,快别哭了。” “表哥……” “咳!王爷!” 白玉兰面罩寒霜走上前,龙璟宸一见到她,立刻将苏媚儿从怀里推了出去,欲盖弥彰的意味十分明显,惹得白玉兰脸色又寒了几分。 “兰儿……本王……” “先进去吧。” 白玉兰退开半步,让出一条路。 龙璟宸看了看仍扯着他衣袖余惊未定的苏媚儿,只好安抚般拍拍她的肩膀,这才起身迈步走进王府,经过白玉兰身边时,有心解释一二,却见她故意偏头躲避,只好作罢。 回了多福轩。 府里一众姬妾闻声而来,白玉兰直接被挤到了门外,气得她当场差点发火,后来见这群莺莺燕燕委实太多,干脆直接回了她的兰苑。 只要人平安回来了,有的是时间秋后算账。 白玉兰自然不知道众女在多福轩李对龙璟宸的嘘寒问暖,关切担忧,但也能想象那热闹的场景,可是越想越心烦,干脆让芍药锁了房门,熄灯睡觉去了。 深夜,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翻墙而入。 墨倾城丁十三师徒,在房门外将人拦下。月色下,看清了来人的容貌,无不色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堂堂恭王,在自己的府邸里,半夜翻墙…… 这种偷香窃玉的行径,他们真的想假装没发现,可是如今抓了个现行,放也不是,抓也不是,倒让师徒二人十分为难。 “王爷?” “少主早已睡下了。” 龙璟宸却道:“本王知道,你们先下去吧。” 知道你还半夜翻墙?这是公然找茬吗?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丁十三拿不定主意,墨倾城倒是立时收了兵器,侧身让开了。 龙璟宸推了推房门,没推开。 丁十三机灵,急忙将旁边一扇窗掀开了一条缝。龙璟宸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便大摇大摆走到窗前,抬腿一跃,进了房中。 墨倾城狠狠瞪了丁十三一眼,扭头离开。 丁十三有些不明所以。 龙璟宸进了房,房内黑漆漆的,可他有内功在身并不妨碍视物。床榻上,白玉兰睡得正香,只是蚕丝被踢到了地上,自己却浑然不知。他有些好笑,走上前,捡了起来,搭在她身上,自己便也脱了鞋袜躺在她身侧。 她担心他,让苏媚儿进宫相救之事,他已知情。 只是刚回府那会被一群美人缠着脱不开身,待回过神来,却发现她早已离开,便心知她又打翻了醋坛子。本该早点来请罪解释,偏偏管家又送来了一堆拜帖,向他回禀白日王府里来了许多访客,这才耽误了些许时辰,深夜才得空而来。 拥着她入眠,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龙璟宸含笑进入了梦乡。 可惜,天才刚刚亮,就被苏醒的白玉兰连人带被一起踹下了床榻,伴随着某女的叫嚣声:“你怎么进来的?昨晚我明明锁了房门!” 龙璟宸倒在地上,也不起来,只是哎呦哎呦一阵叫痛。 白玉兰心中一紧,猛地从床榻跳到了地上,关切问道:“摔哪了?要不要紧?我也没用多大力气,不会真伤了你了吧?难道昨日在宫中……你受了伤?” 昨日在府门口时,为何并未看出有何不妥? 白玉兰神色惊疑不定,紧张的模样,让龙璟宸嘴角微扬,随即面上却装出一阵隐忍不发的痛苦表情,出声道:“没受伤,夫人别担心。” 白玉兰将人扶起来,才问:“昨日在宫中究竟怎么回事?皇上兴师问罪了?” “无事,只是本王自今日起,可能要闭门谢客一段时日。”龙璟宸说得云淡风轻,白玉兰却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是被兴师问罪了,且还罚了。 一时间,白玉兰心里的火消了七八分。 “只是闭门谢客?” “咳,还有,卸了一切职务。” “还有什么?” “益州的兵符,也上交了。” 白玉兰连连逼问,龙璟宸并不想隐瞒,便老实交代了。闻言,白玉兰似乎松了口气,并不见任何担忧之色,却道:“只是这样?” 龙璟宸为之侧目:这样还不算严重吗? “还有何事瞒着我?说!” “夫人,为夫都说了,绝无半句隐瞒。” 白玉兰这才道:“我还当皇上打算要你的性命,看来他还是投鼠忌器,一日没拿到虎符,一日便不敢对你痛下杀手。” 龙璟宸挑了挑眉,没接话。 白玉兰起身,开了门,朝外唤道:“来人!” 龙璟宸慵懒地侧躺在床榻上,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更衣、洗漱、梳妆,直接将他丢在了一旁不予理会,好似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不提了一般,不免心下狐疑。 这么好说话?有点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龙璟宸虽狐疑,却也是个沉得住气之人,白玉兰不咄咄逼人点酸吃醋,他正求之不得,便也宽心地倒头继续补眠。 等他一觉醒来,府里早已不见了白玉兰的踪影。 今日府里前来拜见的访客,依旧络绎不绝,大多是之前曾欠过通福钱庄银两之人,或者朝中某位达官显贵曾将人塞入王府之后借机来拜会的。 龙璟宸以奉旨闭门谢客为由,让管家全部打发了。 “福伯,夫人呢?” “回禀殿下,夫人一早就出府了。” “可知她去了何处?”龙璟宸有些紧张:该不会又离家出走了吧? 福伯忙道:“夫人只是去城中各处产业核查账目,说是晚膳前便会回府。哦对了,墨公子和芍药都跟着夫人,殿下不必担心夫人的安危,如今在京城只怕没人敢主动招惹夫人。” 第205章 爷的表妹,爷自己去哄 “殿下,媚儿求见!” “殿下,莹莹求见!” “殿下,妾身可以进来吗?” …… 龙璟宸无声轻叹,用了午膳之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唉,他是担心她的安危吗?分明是羡慕她能自由出入王府,而他却要奉旨闭门谢客,留在府里应付这满府的娇妻美妾。 呵呵,这艳福,他能拒绝吗? “李安!自今日起,书房三丈之内,谢绝任何人前来打扰,否则唯你是问。” “是,王爷。” 李安顶着巨大的压力,费尽了唇舌,才将府里的一群美人给劝走。可是没过多久,外面暗卫传回来的消息,直接让龙璟宸听了之后差点没把整个书房给拆了。 “启禀主子,夫人去了赌坊……” “殿下……夫人她……在街上和人打起来了……” “回禀王爷,夫人刚刚进了万花楼……” 龙璟宸暴怒:“她想干什么?她究竟想干什么?这是去查账吗?又是赌坊,又是打架,又是妓院,她还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李安,立刻去将夫人带回府!” 李安皱眉提醒:“爷,天快黑了。” 言外之意,等会天黑了夫人自然会回府的。他倒是不介意亲自跑一趟去请,问题是,夫人若不愿意回来,他去了也是白去。 龙璟宸怒气未消道:“备车!本王亲自去!” 李安忙劝阻:“王爷不可!皇上可派人盯着呢!王爷只要一出府,宫里即刻便会得到消息,届时指不定又会惹出什么祸端来。王爷再等等,夫人说不定很快就回府了。” “等?本王再等下去,她能上天了。” 李安一听便失声笑了出来,说道:“爷太杞人忧天了,夫人做事自有分寸,赌坊和妓院的确是恭王府名下的产业,只是被闲置了许久,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盈利罢了。夫人可能只是好奇,才会过去看了看。” “用不着你替她解释!”龙璟宸瞪过来一眼,道:“当街和人打架,打的还是苏家的人,若不好好教训她,指不定今后她会闹出什么事来。” “爷,苏林虽是苏府的小公子,可他平日里吃喝嫖赌,在京城里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若非有苏大人在背后撑腰,只怕早就抓去衙门问罪了。”李安道:“今日也是他倒霉,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时偏偏碰到了夫人,夫人这才出手……那个,教训了他一番……” 龙璟宸斥责:“苏府的小公子,自有苏家管教,轮得到她多管闲事强出头吗?” 李安摸了摸鼻子,不接话了。 轮得到轮不到的,这还不是看夫人的心情,碰不着夫人自然懒得多管闲事,被夫人碰上了只能算他苏林倒霉,今日出门不曾先看看黄历。 主仆二人,在书房里一个独自生气,一个只顾劝解。 黄昏时分之后,白玉兰等人才回了王府,离开便被管家请到了书房。白玉兰刚走到门口,便看见被砸了满地都是的书简和瓷器碎片,偷瞄了房内的龙璟宸一眼,不明白这位爷今日这又是发的什么邪火。 “爷,福伯说你找我?” “进来。” 白玉兰皱眉扫了一眼旁边垂着头的李安,只好迈步进门。龙璟宸坐在书案后面,正在练字求心静,可笔下的字迹却略显凌乱。 “明日起,不许你出府。” “啊?”白玉兰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龙璟宸黑着脸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白日里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白玉兰想了想,便明白了,说道:“爷说的是我在街上动手和人打架这件事?这怎么能怪我呢?那个纨绔子弟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污言秽语也就罢了,还直接动手要用强,正好被我撞见了,我岂能坐视不理?揍他一顿都是轻的。” “你还有理了?”龙璟宸质问:“你可知被你打的是何人?” 白玉兰踢开脚下的杂物,落座,回道:“我管他是何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如此败类就该狠狠揍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龙璟宸被她这完全不在乎的态度给气得,一口气下不去也上不来,好半天才道:“他是工部尚书苏大人府上的小公子,苏林。” 工部尚书……苏大人…… 白玉兰将这话过了过脑子,猛然想起来,苏大人不就是苏媚儿的爹?苏府小公子,不就是苏媚儿的胞弟?呵呵,她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边她正琢磨着怎么道歉弥补,那边苏媚儿得了信,便直接跑来了书房兴师问罪。可是,因为白日里龙璟宸曾下过命令,外人根本难以靠近书房半步,苏媚儿只好在书房三丈之外上演了一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龙璟宸听到侍卫来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瞪着白玉兰道:“你惹的祸,自己去解决。” “爷,你怎么能这样呢?”白玉兰控诉道:“我事先又不知情,再说了,人打都打了,爷不想办法帮我善后,还让我自己去解决?我怎么解决?跟你表妹讲道理?她肯听吗?这事我没做错,我不去!爷的表妹,爷自己去哄。” “你!” 白玉兰直接走人,留下某位爷在书房里气得火冒三丈,李安在旁几次想笑,没敢当着自家王爷的面笑出声来。 夫人真硬气! 揍了苏府小公子,还敢这么跟王爷叫板!王爷要真去哄了苏美人,明日指不定夫人会不会打翻醋坛子。 苏美人容易哄,夫人可不好哄。 李安眼看自家王爷气得不轻,壮着胆子问道:“爷,苏美人那边……” “你去传句话,我自会派人去苏府解释此事,让她先回去。” “是,王爷。” 李安转身去传话,苏美人虽不依不饶的,可听了这句话之后没多久便也离开了。毕竟王爷都发话了,她若再闹下去反而会惹得王爷厌烦。 第206章 夫人真硬气 苏媚儿离开后,转身去了兰苑。 兰苑比书房守卫还要森严,书房三丈起码她还能靠近,可是兰苑连外面庭院的大门她都进不去,便被暗卫拦了下来。 “请回!” “你们敢拦我?”苏媚儿柳眉倒竖。 “请回。”丁十三可不会被吓唬到。 苏媚儿在院门外大声喊道:“白玉兰,有种你出来!你打了我五弟,这事我跟你没完!白玉兰,你给我出来。” “苏美人,请回吧!” 白玉兰回兰苑时已交待过,千万别放苏美人进来,丁十三自是恪尽暗卫的职责,绝不会放苏美人进去,当然也不允许她在外面如此吵闹。 苏媚儿还要再喊话,丁十三匕首一亮,她便气得转身走了。 丁十三回身去兰苑向白玉兰回了话:“人走了。” 白玉兰松了口气,叮嘱:“这几日,把兰苑给我守好了,千万别放她进来找我闹。王爷吃得消,我可吃不消苏美人那一套。” 丁十三闷声道:“一个不会武功的美人,有何可怕的?” 白玉兰斜了他一眼,懒得解释。 墨倾城正和芍药核对账本上的账目,此事忽然唤了句:“少主。” 白玉兰挥了挥手,丁十三便出去了,她走到桌边,盯着墨倾城手指所点之处仔细看了看,不由笑道:“果然,这家长乐坊和万花楼都有问题。” “少主,可要继续追查?” “当然要查。” 白玉兰从怀中取出一本名册,墨倾城一见,为之色变。芍药好奇之下,接过来随手翻了翻,一看之下,小脸一阵煞白。 墨倾城惊愕:“这名册难道是……” 白玉兰含笑道:“正是!当初太子和晋王费尽了心机,都想拿到这本名册,可惜却被我藏在东宫李侧妃手中,之前进宫时顺手便取了回来。李侧妃,哦不,如今她已贵为静妃,静妃以为太子登基为帝,这本记载了太子当年罪证的名册便已无用。” “天真!”墨倾城嗤笑一声,翻看起名册来,半晌才道:“长乐坊和万花楼的账目,明显有很大的问题。这两家绝不可能连年亏损,毫无盈利,只怕是还有一本帐薄。只要能找到这本帐薄,便能掌握确实的罪证。” “派人去查吧!”白玉兰道:“把这几年长乐坊和万花楼所有人员的名单列出来,挨个查一遍。不过,这件事要做得隐蔽,切忌打草惊蛇。你和十三这几日没事便去赌几把,或者逛逛万花楼喝喝花酒,一应开销找福伯支取便是。” 芍药忙道:“小姐,找福伯不合适,还是去白府找我爷爷吧!” 墨倾城也道:“福伯知道了,王爷也就知道了。这件事,少主想好了要怎么跟王爷说吗?总不可能一直瞒着。” “先瞒着,等罪证确凿,再说不迟。”白玉兰道。 白玉兰有她的顾虑,如今恭王被东周帝忌惮,虽已闭门谢客,但有些事能让他避开便避开些比较好,免得哪天又被安个什么罪名。她要查的可不仅仅是当年的太子贪污受贿挪用国库钱财之事,更要借机查明先皇的真正死因。 芍药提醒:“可是,王爷下令明日起不准小姐出府……” 白玉兰一听这话就恼了:“他不准我出府我就真的出不去了吗?笑话!皇上罚他闭门谢客,又没罚我,我偏要出府。” “少主,此事交给属下吧。”墨倾城请命。 白玉兰思忖道:“找飞鹰军里面找几个生面孔去办此事,更妥当一些。若是被人察觉,后面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少主,属下这就去安排。” 白玉兰又吩咐:“芍药,你和倾城一起去趟白府,让李伯挑几个合适的人选。” 芍药道:“对了,爷爷让我请示小姐,第一批飞鹰军已经派出去了,第二批、第三批也都小有所成,是不是分批派到王府来?” “不!王府如今太扎眼,过几日我会另行安排。” “那我便告诉爷爷,再等几日。” “嗯你们去吧,早去早回。路上记得小心,别被人跟踪。”白玉兰叮嘱。 墨倾城很嫌弃地看了芍药一眼,扭头走了。这么明显的嫌弃眼神,把小芍药给气得差点没哭出来,可她什么也没说,跟着追了出去。 墨倾城出入王府,素来喜欢翻墙。 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不会轻功的芍药,只能走侧门。正门不能走,毕竟外面都是眼线,从侧门溜出去再合适不过。芍药倒也听话,一路什么都不问,只是乖巧地跟在墨倾城身后,随着他七转八绕,避开王府守卫从侧门出了王府。 在芍药看来,能跟着墨公子一起替她家小姐办事,她其实很开心。墨公子武功高,人也长得比李安好看,关键是比李安安静,不会动不动就和她吵架,墨公子虽各种嫌弃她却让她有种安全感。 二人刚一离开,李安便现身而出。 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究竟打算做什么?夫人最近也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说是查账目,可她又是去赌坊又是去妓院,还当街揍了苏小公子,这些事哪一件也不像是查账目的样子,只怕其中另有蹊跷。 李安皱了皱眉,立刻唤来一名侍卫交待了两句,便跟了上去。 要说李安好奇这二人去做什么,不如更确切点说,他是想看清楚芍药这丫头是不是真的喜欢墨倾城,对那小子芳心暗许?当初他虽王爷从益州回府那日曾亲耳听闻,夫人有意撮合这二人凑成一对。当时他还暗自生了好长时间的气。 在他看来,墨倾城那小子,对谁都冷冰冰的,根本不适合芍药。夫人也真是,芍药才多大?为何这么着急把她许配给别人? 李安此时尚不知晓,他已在朝夕相处中对芍药动了心,喜欢上了这个整日里动不动就想要他堂堂一品侍卫好看、又喜欢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他只是下意识地妒嫉,妒嫉芍药整日和墨倾城追随在夫人身边,更恨那小子总是摆一张臭脸给芍药看。 第207章 夫人的手下,个个脾气不太好 恭王府在城南东,白府在城西,距离稍有些远。 夜暮微垂。 墨倾城和白玉兰并肩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看似闲适散步,实则二人脚程都很快,一路直奔城西白府而去。这样走在街上的两个人,若非特意跟踪,根本不会惹人注目。 李安心知墨倾城轻功过人,只敢远远跟着。 到了白府,二人敲门而入。 李安本想翻墙而入,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主意,便潜伏在白府外面,等着墨倾城和白玉兰出来。约莫过了两盏茶时间,便见府里走出三个人。 另一人,李安认得,正是白府管家。 三个人上了一辆马车,朝城外而去。马车一直行驶了很长时间,停在城西之外一处偏僻山谷的西河村。李安有些纳闷,猜不透墨倾城、芍药和白府管家深夜来此处所谓何事。他并没有跟进去,只是一直守着村外的马车。 他们三人既然来了西河村,肯定是要回去的。 果然,没多久,村里子便走出几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白府管家和墨倾城、芍药上了马车之后,这几名少年便跟着马车一起离开了。 他们难道是西河村的村民? 李安默默一路尾随,眼见这几人重新回了白府,且墨倾城将人安置在白府之后便和芍药离开,看他们行走的方向,应该是打算回恭王府。 眼见二人距离王府侧门不远,李安倏地现身而出。 “站住!” 看到李安,芍药莫名一慌,下意识看向墨倾城。墨倾城原本听到风声有异,挺身护在了芍药身前,待看清楚来人是李安时,便放松了戒备。 “李侍卫,一路跟着我们,意欲何为?” 芍药惊呼:“他跟踪我们?” 李安道:“这么晚了,你们鬼鬼祟祟去城西做什么?” 墨倾城酷酷道:“与你无关。” 芍药忙解释:“李安,我们是奉小姐之命出去办事。” “是吗?”李安嘲讽:“我还以为你二人打算私奔呢。” 芍药大怒:“李安!你胡说八道什么?” “唰!” 墨倾城腰间软剑已攻了过去,李安闪身躲避,同时拔出来他的佩剑,两个用剑高手初次交手,一时间在王府侧门外面不远处打得难分难舍。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李安!今日之事我要告诉小姐,你竟敢跟踪我们。” “墨大哥,你替我家小姐好好教训教训他……” 芍药本意是劝架,可眼见谁也劝不住,便丢下一句气话,转身推开侧门回了王府,向白玉兰告状去了,至于侧门外面这两个人,他们爱打架便由着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好了。芍药并不担心他们会杀了对方,若是伤了,也自有她家小姐和王爷来责罚。 回到兰苑,已是深夜。 白玉兰早已歇下了,某位爷今晚又悄无声息来爬床。芍药被丁十三挡在了门外,只好将此事先咽回肚子里,自己生着闷气回了她的房间休息不提。 次日一早墨倾城便出了王府。 李安派了数名侍卫,暗中监视墨倾城的一举一动。故而,昨日进了白府的那几名西河村的少年,一早分别出现在长乐坊和万花楼外面时,李安人在王府里养伤却也得知了此事。昨日,他和墨倾城交手才发现,此人剑术之高竟远在他之上。 墨倾城只破了两处衣角,而他……多处要害受伤。 李安心知肚明:墨倾城身为暗阁杀手之一,若非对他手下留情,他身上这些伤口,每一处都能置他于死地。 墨倾城之所以手下留情,自然是为了给他一个警告:别招惹我。 李安涂了药,便去了书房。 自他一进门龙璟宸便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抬眸扫过来,问道:“你受了伤?”李 安暗暗磨牙,恨声道:“爷,昨日属下发现墨倾城和芍药鬼鬼祟祟出了府,一路跟踪,后来和墨倾城交了手。属下……打不过他。” 龙璟宸轻笑:“暗阁第一杀手,并非浪得虚名。” 李安不服气道:“属下的剑法和他不相上下,只是他的剑比属下快,轻功也,也比属下好那么一点。属下一时大意,这才被他伤了。” 龙璟宸却问:“他们昨日出府去做了什么?” “回爷的话,他们二人去了城西一个村子里,带回了几名少年。反常的是,今日这几名少年便以各种名目混入了长乐坊和万花楼,夫人似乎授意墨倾城在查这两家。” “哦?这两家可有什么问题?”龙璟宸好奇。 李安道:“除了连年亏损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王爷本就不喜赌坊和妓院这样的营生,对这两家也甚少关注,只不过是挂在王府名下的产业,这两家的掌柜几年来也换了又换。许是夫人有心打理盘活这两家的生意?” 龙璟宸摇了摇头:“不会!以夫人的性子,若真想盘活这两家的生意,定会大张旗鼓直接出面将人安排进去,何苦费此周折?先派人盯着,若有异常随时来报。” 闻言,李安也觉得此事另有蹊跷,应声道:“是。” 主仆二人本以为,西河村的几名小子进了长乐坊和万花楼,是去做苦力、打打杂什么的,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是去闹事的。 起先,他们几人或用下人的身份或用客人的身份,分别混进了长乐坊和万花楼。 没想到短短半日时间! 这几人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找长乐坊大赌豪赌不说,赌赢了嚣张狂妄到和长乐坊老板拍案叫阵,嚷着要一较高下,赌输了一言不合竟直接动手打人……万花楼,亦是如此……白日里万花楼本就生意冷清,墨倾城去了直接包场,让楼里所有的姑娘出来接客,看着满意的,重赏!看着不满意的,直接扔出楼外…… 真是不怕事闹大,就怕闹得不大! 李安将这一消息回禀龙璟宸时,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主子还能笑得出来。 “果然什么样的主人便能养出什么样的手下!夫人的手下,个个脾气不太好。” 何止脾气不太好,简直是太暴力太嚣张太狂妄。这里可是东周京城,他们身为夫人的下人,难道不懂得低调行事别给夫人别给王府惹祸上身吗? 李安有些想不通…… 第208章 殿下这寒疾,竟影响子嗣? 一连数日,墨倾城和这帮小子们,整日去长乐坊和万花楼闹市。不是找长乐坊赌输了耍赖,就是在万花楼争风吃醋为了某个花魁大打出手。 长乐坊、万花楼多次试图将这群人拒之门外。 然而—— 谁让他们是金主呢?这几个客人脾气爆,但架不住人傻钱多啊!两家开门做生意,哪有把这么大的财神爷往外推的道理?只好加派了人手,以防闹出人命。只要不闹出人命,这几位人傻钱多的金主们想怎么闹都随他们去。 李安得到线报,惊愕:“五月初七,三万两?五月初八,六万两?五月初九,十万两?五月初十,我的天,十五万两?墨倾城这是疯了吧?哪来的这么多银子?他是打算败光夫人的嫁妆吗?夫人怎会容许他这般挥霍无度?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龙璟宸听了,微微皱眉。 短短四天花出去三十四万两,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他堂堂恭王府的王爷,也不曾如此大手笔挥霍过,倒是他家夫人的手下,又是赌坊又是妓院这般大把大把撒银子,是准备当散财童子吗? 龙璟宸本想亲自去问问白玉兰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只是不巧他没时间。上次,白玉兰当街打了苏府小公子,工部尚书苏仲海看了他送去苏府的解释书信之后,接二连三找上门,声称要向白玉兰讨要说法。 白玉兰直接避而不见。 龙璟宸无奈,每次这位苏大人来了,只能他出面亲自陪着,又是解释,又是安抚。苏仲海却不领情,非要守在府里等白玉兰前来相见,龙璟宸只好陪着下下棋或是喝喝茶一起等着。 白玉兰自是不会来见苏仲海,人已经打了,难不成还让她向苏仲海赔礼道歉?这件事原本就是苏府小公子的错,是他苏仲海教子无妨!偏偏苏仲海是龙璟宸的岳丈,人家苏家女儿苏媚儿可是王府的美人,背后还有太后这座大靠山,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被苏仲海这么一闹,龙璟宸就将墨倾城等人当散财童子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一时也忘了去找白玉兰问个清楚,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龙璟宸每日闭门府中,白玉兰整日早出晚归。 一连数日,两个人倒是不曾碰过面。除了,每晚龙璟宸雷打不动地必定会去兰苑跳窗爬床之外,基本上白日里二人便几乎没有任何碰面的机会。 白玉兰早上出府时,龙璟宸还未曾醒来。 龙璟宸深夜爬床时,多半白玉兰早已睡下。 故而,龙璟宸对白玉兰暗中调查长乐坊和万花楼的真相,毫不知情。 苏仲海频繁出入王府,苏媚儿每日都来,自然也就接连几日有了与龙璟宸见面的机会。苏仲海大抵也是看出了自家女儿尚未与女婿圆房,便有心给苏媚儿制造机会,于是,每日必定会来王府里小坐一两个时辰。 这日,二人在书房下棋。 苏仲海突然说道:“殿下,小女入府已有四载,至今不曾为殿下诞下一儿半女。苏某斗胆问殿下一句,可是小女侍奉不周?” 这话龙璟宸真心不想接,可不得不回答。 他轻轻抿了口茶,酝酿了下措辞,才道:“苏大人言重了,表妹自入府后,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只是本王寒疾在身,怕是……” 苏仲海一惊:“殿下这寒疾,竟影响子嗣?” “噗!” 龙璟宸一口茶就这么喷了,看着苏仲海的眼神十分复杂,他要怎么跟这位苏大人、他母后母族的表兄、他的表舅舅解释? 殊不知他这为难的神情落入苏仲海眼中,便成了有口难言。 苏仲海当即道:“若是真是如此,殿下也无需难过。天下名医无数,苏某必定为殿下寻来良方,医治殿下此症。” “咳,苏大人……其实……不必了……” “殿下,苏某懂,苏某绝不会对外宣扬此事,定会守口如瓶,暗中寻访名医。”苏仲海说着便起身道:“殿下大可安心,苏某这就去派人寻找。” 龙璟宸只能看着苏仲海急急离去的背影,无语凝噎。 这都是什么事? 怎么一个没解释清楚,他的寒疾就影响子嗣了?是因为寒疾,他才没有子嗣吗?寒疾不过是他用来挡苏仲海的一个借口罢了。若不是他家夫人下个月初九才到及笄之龄,他至于和自家夫人成亲两年了,至今未曾圆房吗? 子女…… 他是真的很想生一个! 龙璟宸仰望长空,面容忧伤,这才五月十三,距离六月初九,还有好多天,他可真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了呢!遥想当年白玉兰入府时才刚十三,那时他已过了弱冠之年。如今自家夫人年芳十五,正值如花妙龄,而他已二十有三。 王府里娇妻美妾一群,他却不曾有一儿半女。 晋王在他这个年纪,同是妻妾成群,却已有三子三女。皇长兄虽不好美色,可在他这个年纪,李侧妃也为他诞下一女,便是如今的皎月公主。 前几日听闻,静妃又有了身孕……若是一举得男,那可就是皇长兄的长子,静妃极有可能母凭子贵,被晋升是早晚的事。 他家夫人,何时才能为他生娃? 龙璟宸觉得,这件事乃人生大事,他得好好筹划一番才是。虽说已确定了自家夫人对他的情意,可依白玉兰的性子,白家一朝未曾洗刷冤屈,她未必愿意此时为他诞育子嗣。若和她明说,只怕她便会刻意提防此事…… 尚需想个两全之策才行! 不如,择日先探探自家夫人的口风,若是她也愿意,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她不愿意……龙璟宸目色沉了沉,决定届时只好将生米煮成熟饭,来一招先斩后奏。 他的长子、嫡子必须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所生。 嗯,对了,关于白玉兰的名份这个问题,若他日有了身孕,势必要给宫里上一道奏折,晋升白玉兰为王府正妃。 毕竟母凭子贵嘛! 龙璟宸一想到美好的未来,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他的这番心思和谋划,白玉兰半点不知情,更不知道在她下个月及笄礼上,龙璟宸已安排了一个大大的惊喜给她。 第209章 大补之药,众美人的一番好意 不知何故,因寒疾影响子嗣的谣言,竟在王府里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得满府上下人尽皆知。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看见龙璟宸时,眼神都不免有些怪异。 似同情,似震惊,似怜悯,又似难以接受。 王爷的寒疾已有多年,若非不能人道,为何府里这么多娇妻美妾却无一人曾有身孕?之前还以为是王爷性子冷淡,不近女色,却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什么?这消息打哪听来的?” “不可能!王爷怎会不能……” “说来也是奇怪,我们姐妹入府数年,王爷似乎真的不曾招我们姐妹之中的任何一人侍寝过,难道说,府里的谣言竟是真的不成?”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请太医给王爷诊治?” “苏姐姐呢?我们找苏姐姐问清楚此事。” “好,我们一起去。” 这个谣言,在府里的女眷之中炸开了锅。一群娇滴滴的如画美眷,怎么也没办法接受王爷不能人道这个事实,便相约一起去了苏媚儿的院子。 今日,苏府送来了许多名贵药材,苏媚儿正在院子里一一核对。 野山参、鹿茸、苁蓉、淫羊藿藏、藏鹿鞭、藏鹿肾、牛鞭、海狗鞭、冬虫夏草、锁阳、龟板……等等之类,这些都是对男人大补的名贵中草药,专治男子肾虚。众女一见之下,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一时间无不面色骤变。 连苏美人都从苏府寻来了这么多此类药材,显然谣言确有其事。她们是不是也该效仿苏姐姐的做法,让娘家派人求访名医替王爷治病? 这日起,每日去书房外求见的人便络绎不绝。 起初龙璟宸还以为她们这么多人,前来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便破例接见了一回。没想到问明缘由之后,气得他当场将人全部轰了出去。严令:自即日起,无他准许,任何人不得踏入多福轩半步。可这并没能阻止谣言的散播,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苗头。 一时之间,多福轩成了王府禁地。 白玉兰两日之后才得知府里关于王爷不能人道的谣言,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若非芍药死命阻拦,她差点就跑去多福轩好好奚落龙璟宸一番。 不能人道? 这究竟是何人如此中伤她家王爷?龙璟宸若真不能人道,当初她重回益州时,两人喝醉第一次亲密那次,又怎会……自然,这种事身为王爷的女人,白玉兰不会对外解释半句。谣言止于智者,谁爱信谁便信就是,与她无关,她也懒得多管闲事。 只是,近日府里的女眷频频来向她告假,声称要回娘家探亲。 身为王府的女主人,白玉兰也不能不准,可没想到大家竟像是事先约好了一般,今日你来,明日她来,一个个都要回娘家探亲,倒让白玉兰觉得有点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没过三日,女眷们陆续从娘家折返,同时也带回来大批珍稀药材。 白玉兰去看了两次之后,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们不是回娘家探亲,而是回娘家派人四处购买治疗男人某种隐疾的珍稀药材,且派人四处寻访天下名医,只为了医治王爷不能人道之隐疾。 每日,眼看着一群娇妻美妾纷纷使唤自己院子里的婢女奴仆,又是送药,又是煎药,又是泡药酒,又是做药膳,变着法子想要给王爷进补…… 白玉兰只能看着那么多大补的珍稀药材,望而生畏。 若龙璟宸全吃下去,那后果估计会很精彩。她倒是很期待看到龙璟宸吃下腹之后的反应,不知道会不会治好这位爷“不能人道”的隐疾呢? 哈哈哈哈! 事实上,白玉兰杞人忧天了,因为府里这群美娇娘的“一番好意”,压根就没有奏效,只因她们谁也进不去多福轩,就跟别提将这药这酒这膳食让龙璟宸服用了。 对府里这件大事,白玉兰是放任不管的态度,龙璟宸是将错就错的态度。两位主子不上心,偏偏府里除了这二人之外的所有人都上了心。管家福伯得知此事后,府里众位美人送不进的药和滋补膳食,他亲自去安排。 结果,连着两日服用了大补的药膳,龙璟宸悲剧了! 五月底这几日。 龙璟宸像打了鸡血一般,每日爬床爬得越发勤快。之前,他每每深夜爬床,也只是抱着白玉兰一起睡。近几日,不知是不是补太多了总是肆无忌惮撩拨她,每每撩得她欲火焚身,他却突然喊停,飞一般从她房中狼狈逃走。 每每惹得白玉兰抓狂:“什么意思?啊?魂淡!” 后来有一次,白玉兰尾随着龙璟宸,看到他回了多福轩,命李安从厨房拎过来两桶冷水,月光下就站在院子里,将自己淋了个通透。 她忽然之间好像有些明白了。 再后来,龙璟宸如是还去爬床,老老实实睡觉便罢了,若是继续如前几日那般撩拨他,白玉兰可真就不客气,反扑过去,极力撩拨他……结果嘛,某位爷再次落荒而逃,又回了多福轩用冷水将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其实,白玉兰真的不介意与他圆房,也觉得没必要非得等到她及笄之礼以后再圆房,可架不住某位爷的执念。龙璟宸宁可每日忍受欲火焚身之苦,也没舍得将圆房这件事提前在她及笄之礼前。 他都这样坚持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求着他早点睡了她吧? 这种无下限的事,反正白玉兰自己是打死做不出来。 这位爷自己愿意等,让他等便是。 即便过了及笄之礼后,白玉兰觉得自己也才刚满十五,圆房这种事,她真心不怎么放在心上,甚至还想再多等两三年。只要某位爷,别动不动就深夜爬床来撩拨她,撩了她却又不下手,这不是生生折磨她吗? 多福轩,龙璟宸黑着脸吩咐:“李安,去查查,是谁在本王的饮食中动了手脚?” 李安憋笑:“爷,属下觉得这大补之药挺好的。” 龙璟宸拿帕子捂着鼻血,当场横眉立目:“本王这就派人给你准备一大份!加大量的!” “爷,属下可无福消受。”李安急忙溜之大吉。 第210章 盛况空前的及笄礼 六月初九,是白玉兰的生辰。 龙璟宸将及笄礼安排在她生辰这一日,整个王府将此事列为头等大事来操办。月初开始,便已着手布置场地,精心挑选合适的正宾、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因为这些人必须要由女性担任,笄礼参礼者以女性为主。 笄,是一种发簪。 笄礼,古代嘉礼的一种,是一种传统的成人仪礼。东周女子,年满十五岁行笄礼,代表着女子已成年,可与人婚配,可生儿育女。 笄礼的方式非常优美:一头墨色长发,一根精致发笄,细心梳成秀美的发髻,由家中长辈为女子郑重簪上发笄。笄礼的场地、仪节及用服皆十分讲究,一般设在庄严肃穆、安静开阔、文化气息重的地方,如宗祠。整个行礼程序从迎宾、置醴、醮子到笄者揖谢,共分十多个步骤。 宾客名单,是龙璟宸亲笔所书。 场地选在白府,并不在恭王府,一来由于恭王奉旨闭门谢客,二来白玉兰本是白府嫡女。数日前,白府便已在正堂东边搭建设施,称为“东房”,设盥洗、帨巾於厅,以帷幄围成房於厅东北,且厅呈阶形。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及笄礼,白玉兰自己根本没当回事。 六月初八晚,白玉兰住在白府。 次日,芍药早早便将她叫醒,又是沐浴,又是焚香,又是一件一件试穿衣裙。白玉兰在房中被折腾的不轻,整个白府一早便陆陆续续迎来了许多观礼的各府女眷。原本败落的白府,短短两年之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无昔日之繁荣却也令各府趋之若鹜,争相结交。 白家二房出了个户部尚书白仁白大人。 白大人的长子,乃是一战成名的“威武大将军”白子皓。 白家三房出了个温文儒雅的工部侍郎白玉卿。 白玉卿的两个胞弟,白玉辉和白玉锋,如今皆已是镇守一州的大将。白玉卿的三个妹妹,一位是四妃之一的白玉凤,一位晋王的侧妃白玉梅,另一位则是恭王的侧妃白玉兰。 当年白毅将军的子女,如今皆已成了人中龙凤,白家复起在望。京都眼明心亮之人,谁不借着恭王妃及笄礼的机会,争先恐后前来结交? 此次及笄礼的主人,本该是白玉兰的双亲,只因她父母双亡,龙璟宸特意请了户部尚书白仁夫妇二人。白仁乃是白玉兰的叔父,辈分上也说得过去。 正宾,需要有德才的女性长辈来担任。 白玉兰万万没想到,龙璟宸竟请动了曾母仪天下的苏太后。苏太后自先皇驾崩后,便一直在凤仪宫的佛堂吃斋念佛,此次肯屈尊前来白府主持及笄礼,可谓给足了白府面子。 有司一人,乃为笄者托盘之人,舍芍药其谁? 赞者一人,需协助正宾行礼,一般为笄者的好友或姊妹。白玉梅不在京都,这人选便落在了白玉凤头上。龙璟宸为此还特意上书向东周帝请了一道旨意,身为四妃之一的白玉凤,今日才能出席自家妹妹的及笄礼。 观礼者无数,尽都是京城各府的女眷。能来白府观礼,一贴难求,曾一度被传为整个京都的热门话题,更被无数女子视为一种荣耀。 毕竟是恭王亲自下的帖子。 恭王何许人也? 东周先帝嫡子,身份尊贵,天人之姿,惊才绝艳,本就是天下无数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虽不能嫁给他,能接到他亲手所书的邀请函也是无上荣光。何况今日还能有幸一睹太后娘娘的真容,也能见到有胆子杀了南楚公主慕容雅儿的“凤妃”,单是这三人身份之高贵,白玉兰今日及笄礼的场面之隆重可想而知。 真可谓百年难遇,一时盛况空前。 龙璟宸为此煞费苦心,足见他对恭王府这位侧妃之情深意重,一日之间,便在京城之中传为美谈。白玉兰成了无数闺阁女子艳羡的人物。 这便罢了,及笄礼尚未正式开始,关于白玉兰的事迹便先一步被人交口相传,某日她当街打了苏府小公子,某月她在通福钱庄困了窦府两位公子,窦府二房窦易公子如何主动送上门签字成了账房先生,某年,她在三州以身试药救了无数染了疫病的百姓…… 此女,未曾及笄,却已声名远播。 今日行及笄礼,便愈发惹来东周京都无数关注的目光。白府的宾客多为女眷,但也不乏前来道贺的男宾,比如窦府二公子窦易,比如刚刚从药王谷赶来京城孙神医高徒沈砚。至于看着恭王的面子特意赶来的朝中文武百官,更是多的不胜枚举。 这五年来,原本门可罗雀的白府,一时间,门槛几乎被踏破。 及笄礼定在未时4刻。 白仁夫妇立于东侧,迎接正宾。苏太后一袭繁复宫装,与白仁夫妇互行揖礼。 笙乐大作。 这时,白玉兰身穿一套淡黄色衣裙出现,面南向观礼宾行揖礼,跪坐于席上。 苏太后亲自为她梳头盘发,诵读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旨酒嘉荐,有飶其香。咸加尔服,眉寿无疆。永承天休,俾炽而昌。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一根纯金打造的金簪,笄上秀发。 白玉兰规规矩矩行拜礼,一字一字地背出她的答辞:“儿虽不敏,敢不祗承!”随后起身回房,白玉凤将一套红色的裙子亲手为她穿上。白玉兰走出房间,接过苏太后醴酒,聆听祝词,然后跪洒酒水祭酒,再用嘴唇轻触酒杯,再次跪拜。 如此这般,礼成。 外间大宴宾客,场面热闹非凡,堪比某达官显贵府邸娶妻嫁女。 苏太后已起驾回宫,四妃之一的白玉凤却陪着白玉兰回了兰苑,姐妹二人久别重逢,正关着门说私房话。白玉凤眼眶含泪,打量着行了及笄礼之后眼波顾盼流转,已有一派少女风姿的六妹妹,不免有些喜极而泣。 第211章 南楚公主的认罪血书 白玉兰问:“四姐在宫中过得可好?” “以色事人,只为复仇,何谈好与不好?”白玉凤整个人变了许多,比当年愈发沉静,“今日见了恭王殿下才知,他是真心待你,妹妹要好好珍惜才是。” 白玉凤过得自然不好! 白玉兰有龙璟宸倾心相待,白玉凤也有晋王盛宠不衰! 唯独白玉凤嫁给了身份最尊贵的东宫太子,后来又成了帝妃,可她的日子过得最痛苦最折磨最生不如死,但这些她一个字也没对白玉兰提起。 “四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白玉凤握着她的手,笑道:“你我姐妹何需见外?你问便是。” “南楚公主真的是你杀的吗?”白玉兰终于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其实自她回京之后早就心存疑惑,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白玉凤面色微变,沉吟着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开口。 白玉兰察言观色,敏锐地感觉到这件事必定另有蹊跷,当即朝芍药使了个眼色。芍药机灵,立刻让白府兰苑里所有的婢女全都退了出去。 白玉凤这才开口:“六妹妹,姐姐不想瞒你,这件事其实是晋王授意。当初,晋王拥兵自立时,五妹和晋王府家眷早已暗中离开了京都,去了雍城。我与五妹偶尔也有书信来往,只是皇宫禁卫森严,传递消息多有不便。” 闻言,白玉兰颇为吃惊。 南楚公主轩辕雅儿被杀之事,竟然还牵扯到了晋王?晋王这手也伸的太长了些吧?莫非他在宫中还有耳目?关于这一点,白玉兰暗自留了心。 “妹妹可还记得东宫走水之事?当初曾来东宫替晋王传递纸条的宫女,本就是晋王安插在东宫的眼线之一,我与五妹便是通过这名宫女书信往来。晋王当时让五妹传信给我,要我杀了南楚公主轩辕雅儿,并设法让她写下一纸认罪书,承认是她与太子联手毒害了先皇。” “这认罪书,她写了吗?” “写了。”白玉凤轻叹:“那段时日,宫中正值多事之秋。先皇驾崩,太子登基,疫病传入宫中,太后染了疫病,三州发生天灾……国丧期间,皇上却和轩辕雅儿整日在后宫厮混,被皇后当场撞破二人的奸情,皇后见劝说无用,一怒之下竟以死明志……” 宫内竟还发生了这事? 白玉兰一时也瞠目结舌,不知该怎么来说龙璟旭这位东周帝,曾经的东宫太子。眼见白玉凤气愤填膺,满脸悲愤,不由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恭王奉旨前往三州赈灾,太后日渐康复,我便寻了个机会,向太后禀明此事,并讨了一道太后的懿旨,赐先皇嫔妃轩辕雅儿一死。那时候,朝中文武百官口诛笔伐声讨皇上逼死皇后,皇上迫于形势只得将南楚公主打入冷宫,暗中却依旧与她厮混。我带着太后懿旨亲自去了冷宫,和她说了一番话,让她临死前写下了认罪书,并允诺她将来让她的尸体可以迁葬回南楚京都。”白玉凤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厌恶和冷意。 “四姐和南楚公主说了什么?”白玉兰疑惑:“按道理,太子这般宠爱这位南楚公主,不仅与她狼狈为奸毒害了先帝,更逼死了皇后,这认罪书她岂会轻易写给你?” 白玉凤却道:“六妹妹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已经成了事实。你猜,当初南楚用一个公主来和东周联姻,为的是什么?巩固两国的友好盟约吗? 不,不是的!南楚公主也不过就是南楚帝君的一颗棋子,用来挑拨先帝和太子的父子关系! 这一出美人计,不仅先帝上了当,就连平日里不好女色的东宫太子,也成了南楚公主的裙下之臣。南楚公主以色事人,周旋于这父子之间,她是达到了她的目的,可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六妹妹应该也能想象,一个被送来当成礼物当成棋子的公主,除了出卖她的身子,她根本对谁都不可能有半点真心。” 白玉兰听得有些懵:南楚东周和亲,背后竟还藏着如此大的阴谋?南楚帝君,南楚公主的亲哥哥,此人果然城府极深! “所以,南楚公主明知自己必死,便同意写下认罪书?” “事情的真相是,她明知自己必死无疑,宛如得了失心疯一样,又哭又笑,以为当时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临死前便将如何毒害先帝的真相说了出来,之后,便饮下那杯毒酒,气绝身亡。她并不知道,我早已派了通晓笔墨的宫女侯在冷宫殿外,将这真相写了下来。在她死后,又割破了她的手指,伪造了一份血书。之后,我亲手杀了那名宫女……” 听了白玉凤的这番话,白玉兰已经不仅仅是震惊,而是惊骇。昔日白府里端庄温柔的四姐,竟也学会了算计,学会了心狠手辣,学会了杀人…… 白玉兰有些口感舌燥,问道:“血书,莫非给了晋王?” “并没有。”白玉凤丝毫不介意白玉兰看她的异样眼神,只是十分平静地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转手递给了她,“这份血书一直在我手中,我知道不能交给五妹,更不能交给晋王,所以便死守着这个秘密,等着今日的到来。因为,南楚公主临时前还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先皇在位时曾写过一封传位给恭王的密诏,而这密诏如今下落不明。” 白玉兰忽然明白了,密诏才是白玉凤亲手杀死那名宫女的真正原因,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原本白玉凤在拿到这份血书的时候,理应将之交给晋王,可她知道先皇有密诏,恭王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那么这份血书她认为就必须交给她的六妹妹,或者交给恭王这个真正的皇位继承人。 白玉兰接过那份血书,只觉得重若千斤。 “四姐,其实那密诏在……” 白玉凤忽然截口道:“六妹妹无需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它的下落。这件事,整个皇宫只有我一人知晓,今日出我口,入你耳,出了白府我便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皇上对此事也一无所知,他想要的只不过是恭王殿下手中的虎符和兵权。” 第212章 父亲的死因,已有线索 白玉凤语气忽然变得温柔和怀念:“这里是白府,你我姐妹自幼长大的地方,是我们的家! 六妹妹十岁那年,便独立支撑起整个白家。 我们兄妹那时便都相信,你才是白家的希望。所以,四姐信你,四姐也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你一定能替父亲洗刷冤屈。我们姐妹入宫为奴,不就是为了要查明真相报仇雪恨吗?” 白玉兰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皇宫,就像是一座奢华的地狱,能将白玉凤这样一个原本善良胆小的柔弱少女,双手也染满了血腥,变得麻木如同行尸走肉,忍辱负重活着只是为了报仇血恨。 “四姐……你若想离开皇宫……” “不,四姐不离开。”白玉凤轻笑摇头:“六妹妹无需为我费心,四姐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现在还不能一走了之。父亲的死因,我已查到和驸马梁荣有关,梁府曾有个下人名叫梁宽,曾是梁荣的书童,当年便是他伪造了父亲与北燕丞相慕容德密谋造访的书信,可是五年前此人便下落不明……六妹妹若能设法找到此人,父亲的冤屈自可大白于天下。” “真的吗?”白玉兰惊喜:“梁宽?好!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我一定想办法把人给找出来。四姐在宫中能查到父亲的死因,必定冒了极大的风险,今后凡事也要加倍当心。若是,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可去太后的凤仪宫。凤仪宫里里外外都是恭王府的亲信,一来可向宫外传递消息,二来也可护着四姐的性命。” 白玉凤点了点头,道:“我的生死你无需担心,皇上忌惮恭王殿下,你们在京中也并非安然无忧,自己多加小心。对了,恭喜六妹妹及笄之礼,六妹妹长大了,今后便可为恭王殿下早日开枝散叶。想来六妹妹的孩子必定如你幼时一般,粉雕玉琢冰雪可爱,四姐很是期待。” 白玉兰羞红了脸,娇嗔道:“四姐又拿我取乐!” 白玉凤轻拍了拍她的手,依依不舍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 “我送送四姐。” “好。” 两姐妹说着,便携手一起出了房门。白玉兰一直将白玉凤送出了白府,白仁夫妇和白玉卿闻讯也特意赶来相送,直到眼看着白玉凤上了马车渐渐远去,一行人才回了府。 “二伯父,二伯母,今日为了我的及笄之礼,您二老也劳累了一天,不如早些回府。这里的客人便留给大哥招待即可。”白玉兰边走边开了口。 白仁听到这声称呼,瞬间热泪盈眶:“贤侄女,你终于肯唤我一声‘伯父’。” 白玉兰忽然想起当日在宫中她当众与白仁划清界限一事,忽然笑道:“血脉相连,伯父永远都是我的伯父,当时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伯父切勿记恨于我。” 白仁道:“不记恨,伯父知你是为了护我,又怎会不记恨你?” 二人相视一笑,这件事便雨过天晴了。好言好语送走了白仁夫妇,白玉兰和白玉卿兄妹二人便回了白府兰苑。 龙璟宸已在房中等候。 白玉兰忽然觉得满身疲惫,不知是今日被繁琐的仪式给累的,还是和四姐白玉凤一番谈话之后心有所感,本想与他温存片刻,想到身后还跟着一人,于是只好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龙璟宸似有所感,回望她时,眸中便藏着一丝笑意。 似无声安抚。 三人落座,白玉兰便将之前两姐妹谈话的内容,挑重点说了一遍。南楚公主的认罪血书,自然是重点要说的事情,还有寻访梁宽的下落,也一并说了缘由。 龙璟宸和白玉卿听完之后,神色各异。 白玉卿看了一遍血书的内容之后,便径自交到了恭王手中,追着白玉兰详细询问了白玉凤是如何查到梁宽身上的,这人当年又是如何伪造的书信。之后,两兄妹便商议着如何着手寻找此人的下落,也考虑着要不要派人潜入梁府? 龙璟宸打量着那封认罪血书,好半天没开口。 这血书,详细写明了当初身为东宫太子的龙璟旭如何与南楚公主密谋,又如何将毒藏在南楚公主身上,借由男女欢爱之际,将这毒悄无声息传给了先帝。事后,南楚公主服了解药,留在先帝体内的毒素三日后毒发,整个太医院根本查不出真相。 原来……父皇竟真是被皇长兄毒害的! 无论外面有多少流言蜚语,龙璟宸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兄长会毒杀他的亲生父亲。弑君这个罪名,龙璟宸总认为龙璟旭无论多歹毒也做不出这般残忍的弑父行为。 如今看到这封认罪血书,他才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皇兄,他的太子哥哥,不仅与父皇的妃子有染,且二人还联手毒杀了他的父皇!如此大逆不道,如此悖逆人伦,如此丧尽天良,如此猪狗不如! 这样一个畜生不如之人,如何有资格坐在那把龙椅上? 龙璟宸几乎目赤欲裂,眸色一如那血书的颜色般,鲜红如血,那是刻骨的恨意!那是满腔的愤怒!那更是……追悔莫及的心痛! 一股浑厚的内劲,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墨发无风自动! 他的四周,像是行成了一个透明的结界,将自己囚禁于其中,内力涌动,气血逆转,额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成拳,似乎在极力隐忍。偏偏内心的怒火翻江倒海一般高涨,他的意识有些空白,根本无力压制这股怒火。 “龙璟宸!停下来!你在做什么?” 白玉兰倏地大喝,见到这样失控的他,吓得胆颤心惊。白玉卿一个文弱书生,承受不住这股强劲的内力,直接被震飞出数步之外。 “大哥!” “龙、璟、宸!” 白玉兰顾此失彼,手忙脚乱,一边想要护着白玉卿,一边又试图唤醒已失去理智陷入癫狂状态几乎走火入魔的龙璟宸,用尽了全部的内力来抵抗,却也被对方强大的内劲震得当场吐血。 第213章 兰儿,我无意伤你 龙璟宸猛然惊醒,乍见白家兄妹倒在地上,惊骇之下急忙收回内力。他自己本就压制不住这股怒火引发的气血逆转,如今强行收回,生生被反噬地昏了过去。 兰苑内,一时昏倒三人。 等芍药进来时,看到本该在房中谈话的三人不知为何全倒在地上,大公子昏死,自家小姐重伤,王爷被反噬昏迷,吓得她失声尖叫起来。 “来人!快来人!” 墨倾城和李安闻声飞速而来,进门一看,齐齐被吓得面色发白。李安去扶龙璟宸,芍药正抱着白玉兰,丁十三便去探查白玉卿的鼻息。 “还有气息,快,立刻去请孙神医。” 闻声赶来的暗卫们,有数道身影急忙散开,去白府寻找今日也来观礼的孙神医。 三人七手八脚将人扶起来,白玉卿伤势较轻,只是被震飞受了点轻伤昏迷。白玉兰因为用了自身的内力和走火入魔的龙璟宸对抗,经脉受损,伤势较为严重。 龙璟宸就更不用说了,自己被自己反噬,伤势最重。 墨倾城只能先点穴护住龙璟宸的心脉,转身便忙着为白玉兰输入内力,助她修复受损的经脉。李安内力不如墨倾城,只能守在旁边护法。芍药根本就没有内力,除了不停掉眼泪,别的她什么也帮不上忙。 不久,孙神医师徒匆匆赶来。 孙神医忙着检查龙璟宸,沈砚便主动去为白玉卿检查伤势。墨倾城还在运功为白玉兰疗伤,李安护着,没人敢上前惊动这二人免得他们走火入魔。 龙璟宸的情况相对于其他二人来说比较棘手,但这样的伤势,孙神医这两年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故而,倒也并不慌乱。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便取出随身常备的药丸塞入了龙璟宸口中,又开了药方,让人下去抓药煎药。 沈砚这边也已写好了药方,白玉卿伤得不重,歇息数日服下两副药便可恢复。师徒二人忙完之后,便齐齐等着墨倾城这边完事,才好给白玉兰诊治。 疗伤不仅消耗内力,且耗时颇久。 师徒二人这边将煎好的药,分别喂给了龙璟宸和白玉卿,眼见着白玉卿已有醒转的迹象,可墨倾城那边还未结束。足见,白玉兰这次伤得不轻,否则断不会耗费数个时辰疗伤,眼看着天都黑了。外面的宾客早已被白府管家陆陆续续送走,并无几人知晓兰苑里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当晚,孙神医命人将昏迷不醒的龙璟宸放入药浴的木桶中。 天亮时分,龙璟宸苏醒时,孙神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你说你好不容易消停几个月,怎么突然又被内力反噬?你是真的嫌自己命太长了吗?知不知道你每次药浴得浪费老夫我多少珍稀药材?作死也没这么个作法!” “兰儿!兰儿呢?”龙璟宸刚醒来便急问。 孙神医没好气道:“你还担心她?她被你的内力震伤,如今只怕也就剩半条命。” 龙璟宸心中一痛,沉声问:“她在哪?” “在她房中。” 孙神医话刚落,龙璟宸豁然起身,随手抓了衣架上的衣袍穿上,便急急去寻白玉兰。卧房中,墨倾城还在运功帮她疗伤,李安护法在旁守了整夜,眼睛都熬红了。芍药直接哭成了泪人,这一晚上眼泪就没停止过。 沈砚守在旁边软榻上,照顾受伤的白玉卿。 看起来,也都是一夜没合眼的样子。 龙璟宸看着白玉兰紧闭双眼,脸白如纸的模样,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她被自己的内力震伤的画面,面色倏地一白,脚步趔趄了下,险些站不稳。 孙神医随后跟来,道:“你的伤势也不轻,别逞强。” 李安眼见,忙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又过去将人扶着坐了下来。房内众人都轻手轻脚的,除了孙神医之前开过口数落人之外,其他人连呼吸尽量都克制的轻浅些,唯恐惊扰了运功疗伤的二人一般。 龙璟宸坐下后,便忍着疼痛,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昏迷的白玉兰。 良久之后,墨倾城终于惨白着脸撤掌。 一夜的运功疗伤,对他自身消耗极大,他转身离开房间,在兰苑随意寻了间客房倒头就睡。白玉兰受损的经脉已被他运功修复,剩下的伤势有孙神医师徒在场,自然不会让她有事。若非如此,墨倾城也断然不会如此放心地离开。 沈砚抢着先把脉,把完之后面色和缓了两分。 孙神医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众人没听清楚,等他把了脉之后,只听他说道:“兰丫头伤得不轻,但好在已无性命之忧。几副药服下去,三五日之后便可康复。你们一个个也都别哭丧着脸,该下去歇着便都下去歇着吧,都守在这里也没用。” 沈砚在他把脉时已写好了药方,拿给孙神医查看是否有疏漏之处。 孙神医看完之后,瞪了沈砚一眼,斥责道:“你倒是积极!行了,药方留下,这里没你什么事,去客房歇着吧。” 房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独留龙璟宸,守着昏迷的白玉兰。 龙璟宸虽伤得最重,但他是被自己内力反噬,而白玉兰却是被龙璟宸磅礴浑厚的内力震伤,导致经脉受损,且她本身内力便不如龙璟宸,故而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她醒来时房内很黑,并未点灯。 龙璟宸就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一双眼眸亮的如同夜空的繁星,看到她醒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眶中瞬间便蓄满了泪水,两行清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 “兰儿……我无意伤你……” 他的语气很轻,很轻,满满的自责。 白玉兰听在耳中,偏头看着他,努力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安慰道:“不怪你,别担心,我这不是醒了吗?” 一个轻若羽毛的吻,轻轻落在了她苍白的唇瓣上。 他扶她起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满含歉意解释道:“我……当时看到那封血书……一时情绪有些失控……才会差点走火入魔……还伤了你……对不起……” 第214章 王妃来了 六月的日头,炽烈毒辣。 白玉兰早已从白府回了恭王府,由于还在养伤期间,整日便只能待在府里看账目,闲来无事便像今日这般,到后花园赏赏花,或者躲在某棵大树下面乘凉小憩。 不知为何,龙璟宸这几日总躲着她…… 白玉兰回想了许久,才想起根源在那日他来道歉,结果她随口问了句“你怎会情绪失控差点走火入魔”。虽说那日他们三人都受了伤,可走火入魔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她不得不问清楚,只是万万没想到龙璟宸的反应竟会是对她避而不见。 避而不见? 这可真是稀罕事! 白玉兰无声苦笑,想起龙璟宸的反常,脑子里不由将他走火入魔前后的情景又重演了一遍,琢磨来琢磨去,猛地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关键环节。 血书! 恰恰正是因为龙璟宸看了南楚公主轩辕雅儿临死前留下的那封认罪血书之后,他才突然控制不住情绪,继而走火入魔的。 可一封认罪血书,为何会让他走火入魔? 她和大哥白玉卿也曾看过那封血书,为何她们兄妹二人不曾走火入魔? 这中间有什么蹊跷之处? 思及此,白玉兰倏地睁开眼睛,从软榻上翻身而起,冲着随侍在侧的芍药招了招手,说道:“兵部尚书王大人是不是把王家长女送进了王府?她叫什么来着?” 芍药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叫王……哦对了,叫王红袖。” “对对对,安置在哪了?” “小姐,外面送来的女子,不管身份尊卑,管家福伯统一安置于凌波苑。”芍药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又道:“可是奴婢觉得,收容她们不仅不能抵债,咱们王府还得花银子养着她们。小姐是不知道,这些官家小姐们一个个身娇肉贵的,可难伺候了!琴音、琴韵姐姐被福伯调去了凌波苑,已经被气哭好几回了呢!” 白玉兰一听来了兴趣:“哦?是吗?走,咱们去凌波苑瞧瞧。” “小姐真要去?”芍药受惊一般,慌张道:“那那那,奴婢去喊十三跟着……不行啊,十三和墨公子一早出府还没回来……小姐等等,等我先找个侍卫啊……” “用不着!跟上!” 白玉兰一路朝凌波苑走去,芍药小丫头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夏日里,恭王府林木葱郁,繁花似锦,亭台楼阁相映成趣。一路走来,目光所及之处倒看了不少美景。 凌波苑内热闹非凡。 自从上次白玉兰打着收账的旗号,挨家挨户上门之后,京城的名门望族争先恐后将自己府上未出阁的女儿送来恭王府,家中没有女儿者也四处搜罗貌美或有才艺的女子收为义女,继而将人送入王府抵债……可一个女儿或者“义女”就能抵债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只不过白玉兰“善心大发”,暂时也没好意思再登门催债罢了。 如今这凌波苑里住着一群某府千金小姐、义女,乌泱泱也有十几个,还真如芍药瞎操心的那般,不仅不能抵债,王府平白还要花银子养着这群女子。 关键是,这群女子不安分啊! “如花是我的婢女,她冲撞了你,是她的不对!自古帮理不帮亲,我这个做主子的也没话好说,这不是代这毛手毛脚的丫头给王大小姐赔不是了吗?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别以为你王红袖有个兵部尚书的爹,本小姐就会怕你!” 白玉兰远远听到凌波苑传出来的女子声音,面上略显错愕,却加快了脚步。刚走进凌波苑那道圆形拱门,便被苑中一群女子群殴的场面给惊呆了。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抓着一名婢女模样的小姑娘掌耳光,有名绿衣女子上前劝阻,结果三个人拉拉扯扯扭打在一起,旁观众人纷纷出手相救……眨眼间,就演变成了群殴的场面。 “啊!你敢抓我的脸?呜呜呜,我不活了!” “滚开!下贱的东西!” “唉呀,我是无辜的,你们打到我了。” …… 场面一时乱成一团,白玉兰主仆看得目瞪口呆。芍药机灵,一眼瞄见了旁边远远躲开的琴音、琴韵两姐妹,急忙跑了过去问明情况。 三个小姐妹没说几句话,琴音琴韵便急急过来行礼。 “奴婢见过夫人。” “嗯,免礼吧。”白玉兰颔首,问道:“她们闹成这样,你们怎么不劝?” 琴音是姐姐,比琴韵年长一岁,只听她回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些各府小姐自打住进凌波苑那日起,总会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消失闹上一场,奴婢姐妹根本劝不住,索性也就由着她们闹去。今日是因为吏部尚书的义女卫卫芸身边的婢女如花,不小心冲撞了兵部尚书府的王红袖王小姐,两位小姐一言不合,这才动了手。” 琴韵略微胆怯,却道:“夫人不必担心,她们闹闹自会停手的。” 吏部尚书的义女,卫? 兵部尚书府的大小姐,王红袖? 白玉兰失笑,听闻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在朝中素来不对盘,这两位小姐是把对方当成了宿敌、将这恭王府当成了她们泄愤的场所吗? “住手!” 白玉兰飞身跳上一座假山,双手插腰,朝着下方一声大喝。但见下方打成一团的女子宛如被施了定身术,齐齐动作停滞朝她这边望来。 静!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你谁呀?” “她是……” “王妃!是王妃!” “真的假的?” “真的是王妃!我入府当日曾见过。”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众人有人率先认出了假山上的女子正是王府里的女主人,确认了恭王侧妃的身份。一时间,众人无不大惊失色,慌作一团,各自手忙脚乱整理仪容,规规矩矩站好,挤出笑容,努力做出一副淑女的样子。 王妃,真的是王妃来了! 可千万不能在王妃面前丢脸,以后的荣华富贵全凭王妃一句话呢! 众人神色各异时,白玉兰已从假山上跳下来,巡检般从众女面前一个个走过去,十几名各府千娇百媚的女子个个低眉垂目,极力展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第215章 王府的规矩 “你们在玩什么呢?不如带着我一起玩,如何?” 白玉兰笑语嫣然的样子,瞬间博得了众女的好感,有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她面色一寒,不怒自威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恭王府,不是你们家的后花园,岂能任由你们想吵就吵,想闹就闹?你们当本王妃是摆设不成?” 闻言,众女无不色变,噤若寒蝉。 “跪下!” “凌波苑所有人!” 白玉兰一声令下,胆子小的几名女子已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几名胆子较大的,面色上颇为犹豫或是倨傲。 琴音、琴韵两姐妹忽然跪了下去。 芍药刚要去拉她们,扫了一眼自家小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琴音、琴韵虽是王府的下人,但怎么也是王府里的人,连她们姐妹二人都毫不迟疑跪了,其他几名还站着的女子谁还敢放肆? 于是,眨眼间地上便跪倒了一大片。 站着的只有白玉兰主仆二人。 “本王妃素来心慈手软宽宏大度,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进王府也有一段时间了,今日我便好好教教你们这王府里的规矩。全部听好了!记牢了!” 白玉兰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一,不许惹事生非。二,惹事可以,别被我抓到,否则后果你们承受不起。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本该和睦相处,若是看谁不顺眼大可单挑,王府里杜绝聚众闹事。” “单挑,是私怨!私怨在王府里是允许的,就算你把对方打死了,那也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私事,旁人管不着,然而,聚众闹事性质却不同。” “下次,你们再敢聚众闹事,通通绑去刑部大牢问罪。” “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刑部大牢? 众女无不娇躯颤栗,面色惨白如纸。 其实她们很想解释清楚,她们并没有聚众闹事,只是姐妹们想要上前拉架,不知怎么最后就打成了一团,可是最终也没一人有胆子开口。 最后只能唯唯诺诺称“是”。 白玉兰立了威,一手遮额抬头看了看毒辣的日头,又道:“念你们初入王府,不懂规矩,今日只是小惩大诫,再有下次绝不轻饶。你们便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跪够了一个时辰才准起来。芍药,去泡茶,本王妃亲自监督。” 芍药忙转身去了。 白玉兰的脚步停在了跪着的王红袖面前,这兵部尚书王大人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倒真不愧是个美人坯子,丹凤眼,瓜子脸,一身红衣愈发衬得她肤若凝脂。 “你叫什么名字?” “民、民女……王红袖。” “王红袖,原来是王大人的长女。”白玉兰轻笑,满脸好奇道:“坊间传闻,兵部尚书当年只是一个落魄书生,进京赶考高中状元之后,却抛弃糟糠之妻另娶了荣国公府的小姐,后来生下一子一女,长女便是你吧?” 王红袖满脸尴尬,低声道:“是,正是民女。” “王大人有个私生子吧?”白玉兰又道:“俗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王大人身为读书人,知书达礼,嫌贫爱富也就罢了,为何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愿相认?只因为此子乃是贫穷的糟糠之妻所出吗?据我所知,这私生子比王小姐年长两岁。你们王家的嫡子,本该是他,而并非你的弟弟王耀祖,我说的对吗?” 王红袖敢怒不敢言,辩解道:“王妃,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谣言?家母乃是王家主母,是父亲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入王家的。家母生下我们姐弟二人,我乃嫡长女,家弟耀祖自然是王家的嫡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王家的大小姐,倒有几分胆色。 白玉兰笑了笑,转身走到了另一人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哦,我记起来了,你入府那日我见过一面,你是吏部尚书的义女。” 卫芸双眼一亮忙道:“卫芸见过王妃,王妃记性正好。” 这位倒是个挺机灵的女子,想来也是,能被吏部尚书卫敬业千挑万选收为义女之人,若是没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机灵劲,只怕也不会被选中。 她身后跪着一人,肿着半张脸,想来便是她的婢女如花。 此刻这婢女正低垂着头颅,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倒没有她主子卫芸的半分眼力劲。 白玉兰食指轻点,说道:“你,起来吧!顶着这么一张肿得像猪头般的脸,看着太碍眼!你去前院找管家福伯,让他带你去寻府上的孙神医,拿点消肿祛瘀的药膏,擦一擦。” 如花愕然,猛地抬头望来,满脸的惊讶,好半晌才慌忙道:“可……可是……王妃罚奴婢……跪一个时辰……” “擦了药再来跪。” 白玉兰见她胆小,本不想吓唬这可怜的婢女,可见她磨磨唧唧的样子,不由得无名火起狠狠瞪过去。如花当场吓得全身抖了抖,急忙磕了个头,爬起来朝前院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感激地偷瞄了白玉兰一眼。 芍药搬来了小方桌和一把椅子,正在冲茶。 白玉兰坐下,视线再次落在了卫芸身上,问道:“能入得了吏部尚书的法眼,想来卫芸姑娘必有过人之处,不知有何才艺?可否当众展示一二?本王妃也好向王爷引荐。” 一听引荐二字,众女无不双眼发光,跃跃欲试。 对呀!引荐! 她们进王府这么久了,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但,白玉兰刚刚立了威,众女即便再心急却也不敢起身,一个个老老实实跪在毒辣辣的日头下,咬着唇瓣、绞着手帕,挖空心思想着待会若是王妃问到自己,自己又该展示什么才艺才好? 卫芸已迫不及待说道:“回王妃,卫芸擅舞。” 白玉兰一听,倒不由对她多看了两眼,一时来了兴致,便道:“那就舞一曲。你们何人擅长弹曲?可有人主动请缨?” “民女谢娇娇,会弹琵琶。” “民女夏雪烟,会吹笛。” “民女李瑶,擅抚琴。” “民女赵霜儿,也擅舞。” …… 第216章 听琴观舞,人生乐事 白玉兰有些惊讶,十几人中竟有五六人懂音律,且各有所长,她便让卫芸自己挑选了一人。卫芸选了擅抚琴之人,名叫李瑶,这女子的身份似乎是礼部尚书府的庶女。 “你二人先起来。” 卫芸、李瑶这才敢起身,李瑶既然擅长抚琴,入府时自然随身携带了平日里常用的古琴,便回房取了来。 李瑶抚琴,卫芸起舞。 凌波苑里繁花似锦,满池荷花竞相绽放,芳香阵阵。在这样如诗如画的美景中,独坐在满地被罚跪的美女中,听琴观舞,绝对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卫芸腰肢细软,轻盈曼妙,水袖开合遮掩,飘忽若仙,舞姿如行云流水。 李瑶秀色可餐,低眉敛目,专心致志抚琴,荡人心魄,乐声清泠于耳畔。 这二人初次合作一抚琴一起舞,竟配合的天衣无缝。 白玉兰看得如痴如醉,看着看着内心竟突然生出几分羡慕来。这无边的艳福,白白便宜了她家王爷。偏偏,她家王爷这几日不知抽什么风,故意避而不见躲着她,养着这凌波苑的十几位闭月羞花且多才多艺的美人,他却不知享受为何物。 可惜,真是太可惜! 她私心里暗自想着,今后闲来无事要时常来这凌波苑走动走动,听曲观舞,绝对陶冶性情,比整日闷在府里只能无聊到对着一本本枯燥的账册强百倍。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众女被罚跪了一个时辰,这期间,白玉兰喝茶听曲,看众女在她面前展示才艺,抚琴、跳舞、吹箫、琵琶……倒是没有重样的,也真是美女如云,人才济济。想想也是,这些女子整日养在深闺,处处琴棋书画也就只能学学女工,反倒不如她当初在白府时想习武便习武,想乔装出府便出府,那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忽然有点同情这群女子,怎么办? 要不要引荐给她家王爷呢?毕竟早早晚晚,她家王爷势必也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嘛,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妨帮她们一把? “都起来吧!一个时辰到了。” 说是罚跪一个时辰,其实,她们都机灵着呢!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献才艺,这献才艺需要提前准备吧,献才艺时总不能还跪着吧,这么算下来,真正老老实实跪了一个时辰的貌似还真没有……不对,琴音琴韵两姐妹除外。 这一对脑筋不会转弯的傻姐妹,还真跪够了时辰。 白玉兰眼看着二人被日头晒得香汗淋漓,颤巍巍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这才开口问道:“知道我为什么罚你们吗?” 琴韵惨白着脸,怯生生道:“奴婢有错。” 琴音却道:“王妃罚得对。奴婢没有及时规劝,是奴婢的失职。” 姐妹俩总算还有一个不糊涂的。 白玉兰道:“罚你们,是为了让你们长长心,别只顾躲在一旁看主子的笑话。你们是王府里的人,她们不懂规矩,固然有错,该罚!你们难道也不懂吗?好好回想一下,府里各房夫人上次在兰苑外面聚众闹事,可还记得她们是什么下场?” 琴音琴韵立时色变,噗通跪地:“奴婢知错。” 她们姐妹当然记得那次,苏美人带头在兰苑外面打了王妃的侍女芍药一巴掌,结果苏美人被王妃的宠物蛇咬伤不说,王爷还罚了各位夫人闭门思过十日,连宫宴都不让夫人们去……前车之鉴,今日她们姐妹怎么就一时猪油蒙了心给忘得一干二净呢? 白玉兰这才点了点头,甚是欣慰,转身走了。 她走后,凌波苑里的一群女子们便将琴音琴韵围在中间,齐齐追问兰苑那次是怎么回事。姐妹俩招架不住,只得一五一十说了。 众女听了,无不惊愕。 原本今日被罚,心中还存有几分不满,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听了这件事之后才发觉王妃委实是罚的轻了,这若是换成是王爷今日在场……连府里的夫人们都被重罚闭门思过十日,那她们又会受到什么严厉的惩罚? 哎呀呀,王爷好可怕…… 世人都说恭王俊美无俦姿容绝世,却原来是这样严厉的性子。王爷性情难测,万一她们言行举止不当,触怒了他,岂不是小命不保?原本还朝思暮想早日能一见,或是王妃能为她们引荐一下,却突然不想这么快见到王爷了。 白玉兰可不知她们的这些想法,正兴冲冲去书房寻龙璟宸。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 “芍药,之前我去凌波苑本来想做什么来着?我好像给忘了。” “小姐打算做什么?奴婢不知道啊!” “算了算了,想起来再去也不迟。” 芍药仔细回忆了下,猛然道:“小姐之前问我‘兵部尚书王大人是不是把王家长女送进了王府’,还问了王家大小姐的名字,难道小姐是为了她,才去的凌波苑?” “没错!”白玉兰也想起来了,失笑道:“我本来打算去替小花花讨回公道的,结果一打岔,全给忘光了,只不轻不重地羞辱了她几句。不要紧,王红袖既然进了王府,你家小姐我有的是机会尽情羞辱她!” 芍药眨眨眼,道:“小姐,她可是王尚书的长女,羞辱她不就等于羞辱王尚书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此事万一传了出去……” “怕什么?瞧你那点出息!”白玉兰恨铁不成钢道:“尚书大人还欠着通福钱庄三万两银子没还呢!他王显都主动把自己的亲生闺女送过来抵债了,我羞辱几句又怎么了?像他这种斯文败类就该千夫所指,被世人唾弃!” 看着她愤愤不平的样子,芍药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小姐这天不怕地不怕,恨不能整日惹事生非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侯爷和夫人生前可都是与人为善的性子。 “小姐快看,是李侍卫。” “哪?” “那!他在那!” 芍药眼尖,急忙指了个方向。白玉兰果然捕捉到某王爷的贴身侍卫一名,立时便拉着芍药朝李安那边走了过去。 “李安,站住!爷在哪?” 第217章 奇葩兄弟 龙璟宸其实就在书房里面,听到白玉兰的喝问,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急忙打开书房内的一间密室,躲了进去。身为他的贴身侍卫,奉行贴身保护的职责,李安出现在书房附近,白玉兰几乎已经确定龙璟宸必定就在书房。 然而,书房内干净整洁,却空无一人。 白玉兰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猜错了,当即怒不可抑,一把揪住李安的衣襟逼问:“快说!爷躲哪里去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道理不用我重申了吧?” 李安立时皱成了苦瓜脸。 夫人您都用“躲”这个字眼了,难道不明白王爷的心思吗?就算我知道,可我也不能说啊!我若说了王爷不得抽死我吗? “说不说?嗯?” 白玉兰目光凌厉了三分,气势十足。 李安其实不怕,他眼神四处乱扫,吞吞吐吐道:“王爷……王爷出府去了……那个,今日幽州传来消息……” 白玉兰心神一紧,追问:“什么消息?” 李安眼见成功转移了话题,说话也利索起来,忙道:“是这样的,北燕那边朝堂分成两派,燕太后自得了失心疯之后便不再垂帘听政,丞相慕容德也头疾复发,无暇处理政务。夫人猜怎么着?” “讨打是不是?”白玉兰挥拳。 李安忙讨饶:“别打别打,我说我说,夫人先放开属下好不?” 白玉兰松了手,催促:“快说!” “夫人可还记得容瑾容公子?原来他的真实身份竟是北燕皇帝。之前,有燕太后和丞相把持朝政,将他视作傀儡,如今他却趁此良机夺回了政权。那位北燕公主,夫人还有印象吧?这也是个彪悍的人物!谁也没料到她竟敢派人潜入丞相府偷盗兵符,居然还成功了。”李安说的一波三折,绘声绘色,宛如亲见一般。 白玉兰听得啧啧称奇,疑惑道:“这和王爷有什么关系?王爷出府做什么去了?” 李安眼珠子转了转,继续编瞎话:“那啥,晋王来信说是这位北燕小皇帝主动求和,甚至表明愿意退位让贤,将江山拱手相送给余阁主,哦不对,是慕容阁主。王爷出府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吧,王爷不让属下跟着,唤了别的暗卫随行保护。属下真的不知王爷去了何处。” 这谎话竟越变越顺溜了,李安忍不住有几分得意。 都是王爷害的! 近段时日,这样的谎话他已经记不清瞎编了多少,反正半真半假的,夫人一般听了之后也不会去查证,大抵是信了他的谎话。 李安察言观色,一看白玉兰陷入沉思之中,便知道自己这次又蒙混过关了。 “容瑾是北燕小皇帝?” “慕容吉月有那个胆子去丞相府偷兵符?” “退位让贤?” 白玉兰忽然觉得脑子不够用,思维有点混乱,这北燕皇室也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就那北燕小皇帝来说吧,你说你既然好不容易拿到了兵权,大权在握,不该趁机将慕容轩这个曾经的太子赶尽杀绝吗?怎么反倒打算把江山拱手相送? 你这么“友善”,燕太后知道吗? 丞相慕容德知道吗? 北燕朝堂上的半数文武百官,他们知道吗? 白玉兰虽不怎么过问北燕和南楚的事情,大都丢给了龙璟宸,可她也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北燕这边先不提,南楚皇室可真心不太平。据闻,本该已死的南楚太子慕容博突然“死而复生”,暗中联络了不少南楚官员,某一日,大闹南楚朝堂,差点没将轩辕昊从龙椅上赶下去。 南楚轩辕氏兄弟反目成仇! 北燕慕容氏兄弟无比友善! 怪事年年有,真的是今年特别多。白玉兰听了李安一番话之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北燕皇室兄弟之间若真这么“礼让”,只怕晋王吞并幽州外,已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根本打不起来嘛! 晋王帮不上忙还继续留在关外干嘛? 喂蚊子吗? 想必,龙璟宸也在纠结晋王大军的去留问题,这才出了王府,一整日不见踪影吧。白玉兰自我安慰着,其实她只要去门房上问一问,就能确认龙璟宸今日压根没出府,而是一直躲在书房之中,且书房内还有一间她压根不知情的密室。 白玉兰却没想那么多,她的心思全沉浸在北燕和南楚这两对反差强烈的兄弟之中。 她沉吟了片刻,便道:“据我的推测,北燕小皇帝,哦,也就是容瑾,他若是有心退位让心,只怕北燕朝堂文武百官半数以上会强烈反对。这些人毕竟是站在丞相慕容德一方的,且盘根错节,与燕太后的母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绝对不会同意将北燕江山拱手送给他人。” 芍药疑惑问道:“小姐,也许他们同意呢!毕竟余阁主,哦不,慕容阁主是北燕太子呀!历来不都是太子才是皇位继承人吗?” “你傻吗?”李安反驳:“燕太后和丞相能将北燕小皇帝当成傀儡,可他们能把慕容阁主也当成傀儡吗?就算他们能,慕容阁主又不是北燕小皇帝,他岂会任人摆布?” 这话虽有道理,可芍药气鼓鼓告状:“小姐,他又欺负我!” 白玉兰任何时候都是护着芍药的,哪怕对面站着龙璟宸,她也敢直接怼过去,何况对面站着的只是王爷身边的侍卫。 当即便眼睛一瞪,喝斥:“你骂谁傻呢?想死是不是?” 李安秒怂:“属下不敢!属下失言!属下错了。” “道歉!” “是,夫人!”李安老老实实抱拳行礼主动道歉:“李姑娘,刚才我一时情急,出言无状,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芍药气顺了,小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下不为例。” 李安还维持着抱拳行礼的姿势,闻言之下,忍不住抬眸眼神不善看过来一眼,随即才收回视线,默默忍了,内心却忍不住暗自腹诽。 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王爷诚不欺我! 第218章 夫人有何反应 白玉兰离开书房,才想起来最初的目的原本是打算,问问向龙璟宸他究竟是不是因为那封血书才走火入魔的,顺便向他引荐,住在府里凌波苑那群多才多艺的美女。 只是,人没见到也只能作罢,回了兰苑。 落日余晖中。 墨倾城已在院子里等了许久,见她到来,立马朝丁十三使了个眼色。师徒二人身后正站在当初从城西那个小村里带出来的数名少年,他们自然是新一批的飞鹰军。 白玉兰绽开笑容,问道:“都回来了?看来是有结果了。” “少主,幸不辱命。” 墨倾城眸中闪着别样的光芒,话音刚落,丁十三便指使着数名少年,将一本本账册摊开在院中的石桌之上。 白玉兰走上前,一目十行地扫了几眼,笑容便愈发灿烂了。 “做得好!” “回头论功行赏。” 简简单单两句夸奖,瞬间令院子里的数名少年心情飞扬起来。小姐的赞赏,比什么赏赐都更珍贵,因为这是对他们初次任务的评判,是对他们的认可! 飞鹰军成员,历来只忠于白家。 六小姐的认可,便是白家对他们的认可,说明他们已正式成为飞鹰军的一员,而非只是还在小村子里隐姓埋名每日艰苦训练的一名候补之人。 少年们齐齐行礼:“谢王妃!” 白玉兰颔首:“把这些送去书房,交给王爷处置吧!皇室之间的争斗,白家尽量还是少参与,这叫明哲保身。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楚家父当年冤死的真相,之前四姐已经给了我一条线索,我便把这条线索作为你们的第二个任务吧。” 数名少年目光灼灼,皆屏气凝神听着。 “四姐查到家父之死和驸马梁荣有关,梁府有个下人名梁宽,曾是梁荣的书童。当年便是此人,伪造了父亲与北燕丞相慕容德的书信,诬陷家父密谋造反,可是五年前梁宽便下落不明……我要你们设法混入梁府,打探此人的下落,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众少年齐声应答:“是!” 白玉兰挥了挥手,众少年便将石桌上的账册重新整理好,放入箱子内,两人抬着,随丁十三朝书房走去。 “倾城,你的伤好点了吗?” “多谢少主关心,属下已无碍。” 芍药却颇为关切问道:“墨公子真的没事吗?上次你为了救小姐,消耗了不少内力,又忙着收罗证据,整日进进出出,根本就没有一日闲下来好好养伤,怎会无碍呢?” 听到这话,白玉兰也紧张地望来。 墨倾城暗怪这丫头多事,眼皮一抬,轻飘飘扫过去一眼,便让芍药吓得缩了缩脖子。说也奇怪了,芍药连王爷都不怕,偏偏害怕这位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墨公子。 “少主放心,属下真的无碍。” “你可别骗我。” “属下不敢。” 白玉兰狐疑道:“要不还是去找孙神医把把脉吧?” 墨倾城转移话题道:“属下有事回禀,若真有不适,属下自会去寻孙神医。南楚那边传来消息,太子慕容博大闹朝堂……” “这事我已知晓。”白玉兰截口。 墨倾城看着白玉兰,眼神十分复杂,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视线再次轻飘飘扫向旁边浑然不觉自己多余的芍药小丫头。 这眼神,这神情,白玉兰却看懂了。 她轻咳一声,找了个借口:“我有点饿了,芍药,你去厨房吩咐一声,今晚加两个菜,再烫一壶酒送过来。” “好的,小姐。” 小丫头欢快地应一声,转身跑了。 白玉兰这才看向墨倾城,道:“有什么话,说吧!” 墨倾城酝酿了下,才开口:“小姐对……南楚太子……此人毕竟……属下的意思,我们是帮一把?还是反过来压制?” 白玉兰忽然三缄其口,沉默起来。 墨倾城的话颠三倒四支离破碎外人即便听了也很难听懂,可白玉兰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而且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心情莫名有些乱,索性在院子里溜达起来。 她安安静静散步。 墨倾城便安安静静尾随其后,始终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这一幕,很快便被王府暗卫跑去汇报给了书房里从密室里出来的龙璟宸。这时,正是丁十三带着人将账册送到之际,只不过他们被李安挡在书房外面,只收下了两箱账册,三言两语便将丁十三等人打发了。 丁十三和李安在益州待过数月,对他自是深信不疑。李安和一名暗卫抱着箱子走进来时,暗卫清风正在如实回答自家王爷的问题。 “在院子里散步?” “是。” “夫人支开了芍药?” “是。” “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是。” “他们提到了南楚太子?” “是。” “还说了什么?” “墨公子问夫人,是帮一把还是反过来压制。” “夫人有何反应?” “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院子里散步,似乎心事重重。” “回去盯着。” “是。”清风躬身行礼:“属下告退。” 李安侧目,疑惑问道:“王爷,夫人让十三送来两箱账册,说是什么罪证,还交待一定要王爷亲自过目。” “搁着吧。” 龙璟宸负手在书房内踱来踱去,明显内心焦躁不安。 南楚太子?南楚太子? 他十分确定,白玉兰与慕容博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官道上差点坠马,慕容博坐在轿子中连面都没露,只是喊了一声身边随从的名字,他便察觉到白玉兰的反常;另一次是在官道旁的那片密林中,她不知何故忽然要救天罡军,而天罡军主将温一盛恰好和慕容博主仆在一起。 慕容博为何没死这件事,至今是个谜。 温一盛口口声声说是奉西夏国主之命要去寻找令昭阳公主复生的方法,而昭阳公主才是天罡军的灵魂人物,偏偏白玉兰却对天罡军之事知之甚详。 种种迹象表明…… 李安忽然开口:“王爷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龙璟宸倏地朝书房外走去,直奔兰苑。他知道只要去了兰苑,亲口问出心中的疑惑,多多少少从能从白玉兰口中寻到蛛丝马迹。 他心底已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第219章 我给爷讲个故事吧 兰苑内,芍药勤快地忙碌着,正将饭菜一盘盘摆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又将烫好的酒水亲自斟了两杯分别放在了二人面前。 四盘菜肴,两荤两素。 白玉兰无声轻叹,走到了石桌边坐下,唤道:“倾城,陪我喝两杯如何?仔细算算,我似乎许久不能饮酒了。” 墨倾城二话不说直接在对面落座。 二人对视一眼! 默默举杯,对饮。 白玉兰心中的苦闷,大抵这世上也唯有墨倾城才懂,除他之外,再也无人知晓她前世的真实身份,更无人知晓她与南楚太子慕容博的关系。 不仅如此。 墨倾城心底同样清楚,她身上背负的是整个西夏国覆灭带来的血海深仇,反而是昭阳公主自身的死显得不那么重要。 龙璟宸赶来时,便见这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借酒浇愁。 他的脚步倏地顿住。 白玉兰在他面前鲜少露出如今日这般多愁善感的模样,大多时候她都是我行我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 不知为何,她黯然神伤的样子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随即,他大刺刺迈步走过去。 李安随后跟上来,一见院子里的情景,忍不住暗自问候了墨倾城全家。 这厮也太没胆肥了! 竟敢在王府里和王妃把酒言欢? 他家王爷都没这待遇! 墨倾城这厮,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视线里忽然多了一袭墨袍白衣,以石桌为中心,四周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一般,透着某种恐怖的寒意。墨倾城下意识起身,白玉兰却陡然抬头笑了下,拉扯着他的衣袖,眸子亮晶晶道:“爷回来了?坐!” 龙璟宸面色和缓了两分,这才落座。 芍药吓得急忙跑去房中又取了一副碗筷和酒杯,折回来规规矩矩摆放在某位爷面前,便退到白玉兰身后。 “王爷,属下告退。”墨倾城还算有眼色。 白玉兰却道:“坐下。” 在龙璟宸如有实质的凌厉目光下,墨倾城很想逃之夭夭,最终却硬扛着某位爷嗖嗖外放的寒气,行了个礼,随即便坐了回去。为了弥补一二,他主动执壶为某位爷斟酒。内心却在一遍遍祈祷,少主可千万别喝醉,喝醉了也千万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王爷,请!” 龙璟宸盯着斟满酒水的羊脂白玉杯,却一动不动。 李安在旁边,频频给墨倾城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找个借口走人,偏偏墨倾城也一动不动,好似完全没看见他的暗示一般。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众人噤若寒蝉,连守在兰苑里的暗卫们都放轻了呼吸。 白玉兰却浑然不知,举杯强颜欢笑道:“爷,我敬你一杯。嗯,得有个什么名目是吧?容我想想。哦对了,这一杯庆祝我伤势痊愈。” 龙璟宸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掌挡在了白玉兰那盏酒杯上。 “你不能喝。” 白玉兰瞪他:“我可以喝!” “你有伤在身。” 白玉兰又瞪他:“我好了!” “本王说了,不可以。” 白玉兰固执:“我说可以!” 眼看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再这么僵持下去很可能会真的吵起来,李安和芍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各自上前相劝。 “王爷息怒。” “小姐,别生气。” 孰料,龙璟宸和白玉兰齐齐转头瞪过来,李安和芍药便各自委屈地说不出话来了。他们明明出于好意,担心两位主子真吵起来,偏偏这二人不领情。 “手拿开。” 白玉兰不醉时尚且对龙璟宸呼来喝去,喝了酒就更加无法无天。这句话一出口,听得兰苑里许多人心肝跟着颤了颤。 在她固执的眼神下,龙璟宸竟妥协了。 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掌刚拿开,白玉兰便举杯一饮而尽。 “痛快!” “今朝有酒今朝醉!” “来,干!” 眼见白玉兰冲着墨倾城举杯,二人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对饮起来,龙璟宸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周身又开始嗖嗖往外放冷气。 好半天,他才举起了酒杯。 白玉兰和墨倾城正在碰杯时,墨倾城为了顾及某位爷的颜面,遥遥敬了下。其实,某位爷坐在墨倾城和白玉兰之间,和二人本就没隔多远,半臂距离而已,可墨倾城楞是没胆子和他碰杯。 “爷,我敬你!” 白玉兰全然没有半点顾忌。 听到她这句话,龙璟宸总算是饮下了这一杯酒。不知为何,在场所有人无形中皆松了口气,当然这所有人中自然不包括自得其乐的白玉兰。 “我给爷讲个故事吧!” “少主……” 墨倾城急于阻止,却惹来某位爷一个宛如刀子般的瞪视,他只得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心底却替自家少主捏了把冷汗。 “讲什么呢?”白玉兰轻抿着杯中酒,思忖道:“想到了!就讲一个私生子的故事吧。这是真人真事哦!爷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私生子?谁? 龙璟宸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慕容博,但他深知慕容博乃是货真价实的南楚太子,皇室血统不容混淆,慕容博怎么可能是私生子? “说来听听。” 这话分明是鼓励的态度。 白玉兰一听便笑得眉眼弯弯,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故事,把一个落魄书生如何金榜题名位极人臣,却抛弃槽糠之妻,如何嫌贫爱富另娶名门贵女,如何任由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拒不相认的经过,讲得那叫一个引人入胜。 末了还加以点评! “似此等斯文败类,该不该杀?” “这私生子该不该认主归宗?” “霸占别人的夫君,如此妇人,可懂廉耻二字?” “爷认为呢?” 白玉兰气愤难平,一杯接一杯灌酒,明明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却把她自己气得不轻。龙璟宸数次想要阻拦她继续借酒浇愁,最后还是放纵了她。 想醉,便由着她醉吧。 醉了之后,他才好套出真相。 墨倾城从起初的胆颤心惊,到后来的平静以对,心情起起伏伏,随着白玉兰的话,高悬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踏实了! 幸好,少主说的是花无意的时,而非……南楚太子…… 第220章 王爷,少主醉了 墨倾城真是高兴的太早了! 以龙璟宸的城府,他若有心想套出真相来,别说白玉兰喝得半醉,即便是她滴酒未沾只怕也未必能守口如瓶。 结果,喝道后面便出现了一问一答的场景。 龙璟宸虚心请教:“夫人口中这位斯文败类,究竟是何人?” “兵部尚书王显!”白玉兰补充了句:“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哦?”龙璟宸颇感意外,“私生子又是何人?” “当然是小花花。” “小花花?”龙璟宸依稀记得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白玉兰已道:“不对,他不叫小花花,小花花是我专属的称呼,别人不能这么叫他。谁敢这么叫他,我宰了他!” 龙璟宸面色微变! 墨倾城忙解释:“他的真名叫花无意。” 花无意? 龙璟宸将小花花这么亲昵的称呼和花无意对上号,忽然便释然了。这“小花花”自然不能和她口中对他的称呼“小宸宸”相提并论。 虽说她偏爱给身边人起别名,且都是“小”字辈的。 龙璟宸却分得清楚,这二者之间的差别。 一个是签了卖身契的暗阁杀手。 一个是已托付终生的如意郎君。 岂能相提并论? 白玉兰笑得趴在石桌上,拳头直锤桌面,笑不可抑道:“对对,他叫花无意。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他小花花,谁让他总喜欢穿的花里胡哨的呢!五年多了吧,我都快忘了当年是怎么逼他签下卖身契的,哈哈哈,可不止他一个!后来,我们白府落难时,他居然想趁机逃走!哼!” 一说起这事,芍药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李安好奇心起,追问:“怎么回事?” 芍药便道:“当时白府被抄家,府里乱了套,接连半个月发生偷盗之事,偌大的侯府已是家徒四壁。偏偏这个时候,七公子意外殒命,蔺夫人一病不起,我家小姐可厉害了!她才十岁,就能掌管整个白家。” 李安听得满头雾水,疑惑问道:“这和花无意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什么?”芍药小下巴一扬,“那时花公子和其他四位公子,早已签下了卖身契,在白府兰苑为我家小姐看门守院,可是,白府眼看着连给夫人请大夫的银子都拿不出来。某日,小姐便将五位公子叫到院子里,说了一番话,给他们两个时辰时间,要求他们必须带银子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然后呢?” 李安听得出神,急于得知后情如何。 龙璟宸和墨倾城对此一无所知,也听得目不转睛。 芍药道:“然后,花公子竟然逃了,其实当时玉公子侯公子凌公子也逃了,唯一没有趁机逃走的只有曲公子,因为他第一个带着百两银子回来的。只不过,其他三位公子似乎是后悔了,便陆陆续续在两个时辰内都回来了,也都想办法弄到了银子,数量还不少。” 李安猜测道:“这么说,只有花无意没在两个时辰内回来?他真的逃走了?依我看他不像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芍药冲他翻了个白眼,讽刺的意思很明显:你什么眼神? “我家小姐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敢背叛她?花公子的确胆量过人,可后果想必花公子此生难忘。我家小姐派人劫持了花公子的生母花氏,又在王尚书下朝后也劫持了王尚书,并让三位公子传信给花公子。之后给他的亲生父母下了迷药,吊在树上,生生吊了一夜。” “什么?夫人她竟然……”这么狠! 众人一时无不瞠目结舌,龙璟宸也不由嘴角抽了抽,认真想了想,这倒的确像是白玉兰行事的风格,只怕花无意这辈子再也不敢背叛她。 芍药忍俊不禁:“花公子跪在双亲面前,哭求了一整夜,小姐才原谅了他,这才命人将花公子的生父生母各自送了回去。王尚书至今对此事一无所知。事后,因为花公子未能在两个时辰内带回银子,小姐便罚她去柴房劈柴,劈了好久呢!” “哈哈哈!”李安大笑道:“花无意去柴房劈柴?堂堂暗阁杀手,竟然也会如此不堪的过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白玉兰嘟囔了一句:“背叛我,没好下场。” 龙璟宸眼眸微闪,忽然问道:“慕容博呢?他曾经背叛了你吗?” 墨倾城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心里一紧,唯恐白玉兰说错话。 “慕容博?谁呀?我认识吗?” 白玉兰醉醺醺的,压根没防备龙璟宸的试探,可她神识也已迷糊,似乎压根排斥提起这个名字和这个人,顿时无理取闹起来。 “罚!重重罚!” “混帐东西!” “酒呢?我还要喝……” 墨倾城哭笑不得,一颗心七上八下,感觉比上次耗费内力为她疗伤还要累。可这件事,他又不能当众说破,真的是欲哭无泪,欲劝无力。 龙璟宸不死心,继续试探:“慕容博乃南楚太子,曾与……” “王爷!”墨倾城忽然起身,“少主醉了。” 芍药机灵,忙去搀扶白玉兰。 李安也劝:“是啊,王爷,不如让夫人回房歇着吧。” 白玉兰叫嚷:“我没醉!拿酒,我还要喝……” 一个喝醉之人,是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反而是一个没醉之人,会很坦率地承认,自己为何还不醉? 很明显,白玉兰已经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举杯浇愁愁更惨! 龙璟宸很想问出真相,可看到喝醉的她,忽然又心疼起来,最终只是无声叹息,起身从芍药怀中接过白玉兰,抱着她回了房。 送走了这二位,墨倾城暗自松了口气,心忽然又提了起来。 少主该不会酒后胡言乱语吧? 少主的酒品…… 唉!他真是一百个不放心啊! 不行,今晚他得守在这,万一少主若是泄露了只言片语,估计又会掀起轩然大波。 “你们都回去吧,今晚我值夜。” 墨倾城一句话拍板,可是李安不乐意。 “今夜明明轮到我值夜。” 墨倾城挑衅:“你打得过我?” 李安怒:“怎么?要比一比吗?” 芍药急忙劝架:“别闹别闹,王爷和小姐回房了,你们要打架,去王府外面打,别在这吵吵嚷嚷。” 以前,这两个人动不动就比武打架,芍药还时不时担惊受怕,后来渐渐也就习以为常波澜不惊了。 第221章 好好表现 白玉兰一夜好眠,这次倒没怎么闹。次日凌晨醒来时,发现身边多了一人,顿时怒了,抬手在某位爷腰间最软的那块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龙璟宸猛然惊醒过来,十分无语地看着她。 “躲呀!爷今日怎么不躲着我了?”白玉兰开口便是一通指责:“还敢半夜爬床?你想做什么?有什么阴谋诡计?” 得!这肯定是又把昨日喝酒的事忘光了。 龙璟宸哭笑不得,反驳:“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来你房中天经地义。” “别转移话题,我问的是你为何躲着我?”白玉兰一拳砸过去。 龙璟宸揉着胸口竟哑口无言,见她睡了一觉人也清醒了,心底那股想要刺探真相的念头再次蠢蠢欲动。于是,说道:“你还记得昨晚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吗?本王一直有个疑惑,为何你见到南楚太子会下意识躲避?南楚太子对本王有敌意,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西夏昭阳公主,可墨倾城为何会与你谈论南楚太子?你怎会认识南楚太子?怎会知晓天罡军中之事?又怎会……” “停停停!” 白玉兰听得胆颤心惊,急忙出声打断。她揉着脑袋想了半天,委实没想起来昨夜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难不成这位爷都知道了? 不应该呀! “那什么,爷继续睡,我先出去。”白玉兰慌忙爬下床,慌里慌张穿上绣花鞋,末了又矢口否认道:“还有,我不认识什么南楚太子!” 龙璟宸斜倚在床头,笑得耐人寻味:“哦?是吗?” 白玉兰不敢与他直视,竟落荒而逃。 她没看见,龙璟宸面上的笑容渐渐冷却,深邃的眸中,闪动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她只顾着冲到院子里四处搜寻墨倾城的踪影。 昨夜,墨倾城在外面可守了整夜。 一见房门打开,立时便现了身。 白玉兰见到他急问:“倾城,昨夜我有没有……” 墨倾城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冲她摇了摇头,并用唇语说了两个字:没有。又用眼神朝房内示意了下,暗示她,房中的某位爷内力比他还深厚,即便隔着一堵墙也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白玉兰会意,拉了墨倾城便朝兰苑外走去。 二人一直走出去很远,她才迫不及待追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墨倾城和龙璟宸一样无语,对她这种明明酒量不好偏偏还要借酒浇愁,关键喝醉后酒品不怎好,还容易不记事。 好在,白玉兰听墨倾城帮她回忆了昨日的情景之后,终于放心了。 没乱说话就好! 白玉兰瞅了眼熬成熊猫眼的墨倾城,失笑道:“去补个觉吧!” 墨倾城眼神里满是怨念,转身走了。 六月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 白玉兰忽然心血来潮,打算去凌波苑用早膳。她自己房间里这会还躺着位大爷,句句都是试探,眼下她可不愿意去接受“审问”,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嗯,凌波苑最安全。 为啥呢? 因为她家王爷怕她吃醋,肯定不会主动去凌波苑呀! 可是,她得引荐啊! 放着满园子多才多艺的美少女,不理不睬,只让她们在府里虚度光阴,简直就是养了一园子吃闲饭的废物,这样太不合适吧? 她决定:“废物”利用,变“废”为宝。 “来人!去厨房通知一声,今日杀鸡宰羊,本王妃要在凌波苑设个小宴。还有,通知王爷,中午来凌波苑赴宴,不来不行!必须来!” 四周的暗卫有人应了声“是”,却并未现身。 白玉兰心情转好,慢悠悠朝凌波苑走去,她要去告诉凌波苑里所有人:今日她便要给她们引荐引荐恭王爷。 凌波苑! “什么?王妃不是在说笑吧?” “我的天呐!我能见到王爷了吗?” “王爷真的会来?” 七嘴八舌的追问声中,众女慌了,有人说要回去重新梳妆,有人说要回房挑选衣饰,有人说要将准备许久的大补之药献给王爷……还有好几名美少女……居然吓得哭了。 白玉兰有些懵,好奇问道:“你们不是一直眼巴巴盼着见王爷吗?本王妃好心给你们创造机会,你们怎么还哭起来了?” 哭得最凶的居然是李瑶! 白玉兰认得她就是上次卫芸跳舞,在旁抚琴的那位少女。 只听她抽抽噎噎道:“王妃,我我……我怕……听说王爷……有点凶。” 谢娇娇抹着眼泪,点头附和:“对呀对呀,听说府里有人犯了错,就会被王爷严厉责罚,像是大冬天让下人们跪在雪地里,酷暑天让吓人们跪在日头下,还有还有,听说侍卫们还被鞭打杖责呢!好可怕!” 赵霜儿也缩了缩脖子道:“我也好害怕……王妃,我能不能……” “凶?可怕?” 白玉兰愣了愣,回想了下,她家王爷在外人面前似乎总是板着一张俊脸,好看是好看,但脸上惯常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的确令人望而生畏。 但这只是表象! 其实,她家爷挺通情达理的。 白玉兰清了清嗓子,委婉劝道:“你们别道听途说,王爷平日是有些严厉,但那是因为有人犯了错。你们又没犯错,瞎担心什么?我可告诉你们哦,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次给你们引荐王爷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第二次,好好把握!待会把你们的才艺都展示出来,让王爷也开开眼。若能入了王爷的法眼,本王妃自有重用。若是不能……” 她阴测测笑了两声,才道:“恭王府不养闲人!你们既然这般没用,那就让你们各府派人接回去吧!” “啊?接回去?” “不行啊王妃!” “我不能回去,我回去会被打死的。” “王妃,我不要回去!” 众女一阵哭诉,声声哀求。 白玉兰无动于衷,只道:“想留下,可以!待会好好表现!” 孰料,她一句“好好表现”,本意是让她们展示才艺,却让凌波苑里的十几位美少女们误以为是让她们各自施展勾搭的手段引诱王爷。 好嘛好嘛,这下凌波苑小宴热闹了。 第222章 凌波苑设宴 午膳时,一袭墨袍姿容绝世的恭王,如约而来。 凌波苑里的美少女们,早早就在院子入口处排排站,做出恭迎的架势。唯独白玉兰坐在临时抬过来的长桌主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众女战战兢兢的模样。 “见过殿下。”众女齐齐跪拜。 “免礼。” 龙璟宸脚步未停,径自走到了长桌旁,扫了眼满桌的美味佳肴,视线这才落在白玉兰身上。白玉兰起身福了福,努力憋着笑。 “爷。” “嗯。为何在府中设宴?” “爷先坐下。” 白玉兰拉着龙璟宸坐在主位,自己也在他旁边坐下,这才招呼众女一起入座。然后,便听她轻轻拍了拍手。 无数的花瓣,天女散花一般纷纷飘落。 笛声清扬。 一名女子翩翩起舞,舞姿轻盈曼妙,引人心魂。 龙璟宸斜睨过来,朱唇轻启:“何意?” “爷先看嘛!她叫夏雪烟,擅长歌舞。”白玉兰低声问道:“爷觉得她怎么样?” 这话……怎么答? 龙璟宸眉眼齐跳,打量着白玉兰,不解她特意向他引荐别的女子,究竟是试探还是另有企图。一时间觉得这话不能草率回答,便没吭声,随即将视线转移到场下正卖力跳舞的女子身上。 舞跳得不错。 至于跳舞的女子…… 她长什么样,这位爷都没敢细看,身边可坐着一位醋坛子呢! 白玉兰忽然开口:“爷,这些女子入住凌波苑也有段日子了,不能总是白养着。咱们王府虽然家大业大,可是从来不养闲人,这一点爷是知道的。哦也不对,府里还是养了一群闲人的,比如府里的各位美人侍妾,她们嘛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毕竟身份在那摆着。” 一听这话,龙璟宸愈发不敢接话,只闷声喝酒。 “爷觉不觉得,凌波苑里住着的这些女子各有才艺?我今日特意给爷引荐她们,就是要让爷好好瞧一瞧她们的才艺。” 各有才艺?特意引荐? 然后呢?她此举究竟想做什么? 龙璟宸捉摸不透,只能静待下文。 “爷,她们总共十八人,音律歌舞各有所长。既然被各府送了过来,抵债,爷是不是该考虑收了她们……”为王府效力。 白玉兰最后这几个字还每次出口,便被打断了。 卫芸胆子最大,早已跃跃欲试:“殿下!奴家卫芸,是吏部尚书的义女。义父送奴家入王府抵债,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要奴家好生伺候殿下。自入府那日起,奴家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奴家一定好好伺候殿下。” “咳咳……”龙璟宸猛然被呛了下。 白玉兰愕然。 孰料,王红袖不甘示弱,也起身挤到了龙璟宸身边。今日她特意选了一件料子轻薄的纱衣,隐隐约约露出一双引以为傲的小白兔,娇声娇气唤道:“殿下,红袖出身兵部尚书王府,乃是嫡长女。红袖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常伴君侧。” 龙璟宸下意识看向白玉兰,无声询问:这是你的用意? 白玉兰脸色铁青,有种开口骂人的冲动。 怒! 让你们好好表现,是让你们展示才艺,谁让你们一个个跑来主动勾搭引诱的?幸亏,只是卫芸和王红袖如此,其他人虽也跃跃欲试,可明显没有这两人有胆子,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坐着没动。 此时。 夏雪烟一曲刚跳完,已老老实实跪坐在桌旁。面前的山珍海味,王爷和王妃没动筷,桌上十几人谁也不敢先动筷,只能先饿着肚子。 “到我了!”卫芸兴奋道:“奴家也擅舞,请殿下指点一二。奴家献丑了!” 王红袖却道:“一个出身青楼的舞姬,我全你就别在殿下面前卖弄了,免得污了殿下的双眼。殿下,红袖为你抚琴一曲,可好?” “王红袖!你说谁出身青楼?我可是吏部尚书的义女!”卫芸反驳。 “我有说错吗?”王红袖不屑道:“没错,你是被卫尚书收为义女,可整个京城谁不晓得你的出身?凭你的出身,还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可笑之极!” 二人这厢唇枪舌战。 龙璟宸听得津津有味,并不出声制止。 白玉兰的脸色黑了又黑。好嘛,这二人主动勾搭引诱,会错了她的意思也就罢了,竟还当着王爷的面勾心斗角,真是反了她们! “你们两个住口!” “今日的才艺展示,你们没机会了。” “罚你们……就罚你们在王爷身边,斟茶倒酒吧!” “谢娇娇,你不是会谈琵琶吗?” “你来!” 谢娇娇被点名,一阵惶恐不安,但她还是起身行了个礼,抱着琵琶走到了特意空出来的场地中间。琴音琴韵立时为她搬了把圆凳过来。 谢娇娇开始弹奏琵琶。 卫芸与王红袖还在暗自争风吃醋,抢着在龙璟宸面前出风头。 白玉兰在旁憋着火,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她家王爷的涵养真不是一般的好。她都气成这样了,他还能一副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的神情,将身边两个大献殷勤的美人视同无物。 见此,她心里好受了些许。 “殿下,奴家给您夹菜。” “殿下,红袖为您斟酒。” “殿下,好吃吗?” “殿下您酒量真好。” …… 卫芸!王红袖!你们俩给我等着! 白玉兰轻飘飘瞥过去一眼,二女浑然不知自己被取消了才艺展示的机会有多严重的后果,更不知她们的会错意已然招惹了某王妃的“特别留意”。 琵琶声声扣人心弦。 忽如玉珠走盘,泉水叮咚,悦耳清脆…… 忽又铿锵有力,荡气回肠,余音绕梁…… 这一曲《十年埋伏》乐曲激荡,震撼人心,如泣如诉,一时竟令在场所有人如痴如醉,久久方才回过神来。连谢娇娇何时停手,起身行礼,回了自己的位置也无人察觉。 谢娇娇能将此曲弹奏出此等效果,足见她技艺之高超,令人心服口服。 白玉兰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才乖嘛! 好好表现就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展示才艺,乖乖听话照做便是,千万别学卫芸和王红袖那般。 当什么狐狸精?这王府里的狐狸精还少吗? 第223章 你们没这个机会 凌波苑住进来十八名女子,名为抵债,实则是京都各府争相巴结讨好东周三皇子,至于他们打的什么鬼心思,白玉兰懒得去深究。 卫芸和王红袖,也被她拉入黑名单。 余下十六人十分听话,乖乖展示了各自的才艺。 期间,白玉兰数次询问,提出的问题也很耐人寻味。 “爷,此女如何?” “爷觉得她怎么样?” 龙璟宸每次都是斟酌着遣词用字,真可谓惜字如金,且评论的皆是针对个人的才艺,明显避开了对某个人的点评。 “琴技高超。” “尚能入耳。” “略胜一筹。” “有待进步。” …… 白玉兰每每听了之后,神色都是愉悦的,似乎与有荣焉一般。实则她心底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将凌波苑这些“废物”,利用起来变成“宝”。 她自己拿了纸笔,一一记录下来。 至于她时不时黑脸,那也是看到了卫芸和王红袖才会如此。 整个宴席中,白玉兰对这两个人半点好脸色也没有。 偏偏,卫芸和王红袖浑然不觉。 即便她们有所察觉,也只会当成是王妃善妒,比起去巴结讨好王妃,哪比得上获得王爷的青睐重要?只要得了王爷的青睐,她们必定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将来若是生下一儿半女……那可就是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得不说她们的如意算盘打得甚好,可惜她们忘了,王府里早就有了一群美人,至今却无一人怀有身孕。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一,王妃的确善妒。二,王爷明显专情。 府里那么多美人,每日朝夕相处,入府时间哪一个不比凌波苑的这群女子们更久?可她们得到王爷的青睐了吗?就连苏美人这位王爷的亲表妹,不也一样被冷落了吗? 卫芸和王红袖只顾明争暗斗,压根搞不清楚状况。 宴席已到了尾声。 卫芸和王红袖眼见众姐妹都一一展示了才艺,王爷和王妃已有离席之意,这才惊觉不妙,纷纷主动要求也给她们一个展示的机会。 白玉兰倏地拍案而起,怒道:“你们没这个机会!” 卫芸弱弱求助:“殿下您看……” 王红袖也道:“殿下可否给红袖一个机会?” 二人这般惺惺作态,以弱示人,看得白玉兰又危险地眯了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视线放在了龙璟宸身上,明显等着他表态。 整个宴会期间,由始至终正襟危坐的某位爷,姿容虽说令众女小鹿乱撞芳心暗许,可这副生人勿近的姿态,也的确是令人望而生畏。偏偏,卫芸和王红袖仗着卫府和王府之势,不仅不畏惧反而还敢迎难而上,真是勇气可嘉。 龙璟宸的态度很直接:起身,一言不发走人。 很显然,龙璟宸惧内! 自家夫人发起火来,连他都得让着三分,这二人凭什么以为,他会冒着激怒自家夫人的风险给她们一次机会?想要机会早早的别凑过来献殷勤啊! 自作自受,爷也爱莫能助。 龙璟宸就这么拂袖走人,走得那叫一个潇洒。 凌波苑众女痴痴盯着他宛如谪仙的背影发呆之际,白玉兰倏地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让她们站一列,没点到名字的让她们站另一列。 “全部听好,点了名者,明日一早到我住的兰苑来。没点到的,允许你们多住两日,两日之内通知各府前来将你们带回去。” “什么?带回去?”没点名的众女愕然。 这其中便有卫芸和王红袖。 卫芸噗通跪地道:“求王妃开恩,奴家不能回去!” 王红袖怒目而视:“你这是妒嫉报复!你怕王爷看上我等,有朝一日我们会爬上枝头越过你!我不走!我死也不会离开王府!” 白玉兰丢个她一个轻蔑的眼神,才道:“想要让王爷看上你们,想越过我,我这不是给了你们所有人机会吗?可惜,你们几个通通被淘汰出局了!咱们王府虽然家大业大,却不会养闲人。既已被淘汰出局便等同废物,你说,本王妃难道还要留下你们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吗?” “你!”王红袖愤愤不平道:“我不是废物,我只是没有机会展示,是你剥夺了我在殿下面前展示才艺的机会。”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白玉兰眼神一变,忽道:“在你没有越过我之前,麻烦你认清楚一个事实:在这座恭王府里,本王妃才是女主人,府里所有的女子通通都归我管,你们所有人的生死都操控在我手中。不想离开王府是吗?也行啊!王红袖昨夜行刺本王妃,来人,拖出去,杖毙!” 凌波苑里立时跳出来两名暗卫。 众女无不吓得面如死灰,这个事实在场所有人都深刻地认清楚了。王红袖瞠目结舌,一见两名暗卫朝她走过来,竟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白玉兰这才摆摆手,示意暗卫退下。 她只是杀鸡儆猴,吓唬吓唬她们罢了,并不是真的要杀了王红袖。这王大小姐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她便善心大发暂且饶她一命。 “入了王府,想走容易,现在还有谁想走的,两日之内可自行离去,我绝不刁难。本王妃言出如山,定不食言。想留下的,只能是今日被我点名的这些人,明日晨时去兰苑,迟到者后果自负。两日内还没有按时离开王府者,同样,后果自负!” 白玉兰说完这番话,便离开了凌波苑。 众女齐齐松了口气软瘫在地,无不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龙璟宸离开后,便回了书房。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白玉兰今日在凌波苑搞这场小宴的真正目的,她到底用意何在?以她的醋劲,他可不会以为她会这么好心真让他收了凌波苑那十八名美人。 书房内,两个箱子异常醒目。 龙璟宸终于注意到了昨日丁十三送来的这两箱账册,他缓步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翻阅起来。 一看之下,顿时连连色变。 这……竟是……罪证! 丁十三何时搜罗了如此多的罪证?难怪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墨倾城二人总是神出鬼没,原来竟是去办了这桩大事! 第224章 本王怀疑,王府里有叛徒 整整两日,龙璟宸关在书房内不出来,他一页一页看得很专注,也很认真。 其实,这两箱子的账册只是长乐坊和万花楼历年的账目。关键在于,墨倾城和丁十三不仅拿到了这些账册,且将这账上每一笔账目的去向查得清清楚楚。而,这些账目无论中间经过几个人的手,最后全部指向同一个人。 东宫太子龙璟旭! 若仅仅只是如此也还罢了,也只能说明有人给东宫太子送银子花,根本没办法定任何罪名。墨倾城和丁十三厉害恰恰厉害在此,他们不仅查清楚了每一笔钱的去向,就连龙璟旭将这笔钱花在了什么地方也查得一清二楚。 什么人去送的?送给了哪位官员?什么时间去送的? 箱子里附带的还有一份份供词。 龙璟宸盯着这两箱子账册,哦不,罪证,有些傻眼。自龙璟旭被立为东宫太子开始,前前后后近二十年,长乐坊和万花楼送去东宫的金银财物已累计超过千万白银,这些钱财大部分用以贿赂朝中某位官员,还有小部分则是龙璟旭自己享乐之用。 难怪这些年,长乐坊和万花楼总是亏损。 原来不是这两家真的经营不善,而是所有的盈利都拿去孝敬东宫太子了。 龙璟宸一时心中气愤不已。 长乐坊和万花楼,这可是恭王府名下的产业。连他手底下的人都被东宫暗中收买了,那么整个王府里究竟还有多少属于龙璟旭的眼线? “李安!滚进来!” “爷……” “你去找福伯,把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给本王全部调查清楚。这些年,有谁暗中向东宫传递过消息?或是曾和长乐坊和万花楼这两家店里的人有过接触?要查得一清二楚!” “王爷这是要做什么?”李安疑惑。 龙璟宸沉声道:“本王怀疑,王府里有叛徒。” 李安一听,当即吓了一跳,立时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急忙应声而去。 自这日开始,王府里陆陆续续有人被“请”去问话。开始,是福伯问话,后来变成王爷身边的李侍卫来问话,问完话之后还要画押。 无数的供词送去了书房…… 龙璟宸每日便如皇帝批阅奏折般,一张张看着这些供词,末了,会用朱笔在尾端写下诸如“此人说谎,再审”“此人入府时间尚短,清白”之类的字眼。 王府里所有奴仆,人人惶惶。 龙璟宸忙着排查王府内的奸细时,白玉兰连着几日却在用心调教凌波苑拥有才艺的美少女们。原本十八人,如今只剩下十二人。 这十二名少女每日晨时准时来兰苑。 一连数日…… 不知白玉兰教了她们什么,看她们的神情似乎被虐得很惨,但没有一个人第二日敢不来,甚至没有一个人敢迟到。 这件事守在兰苑的暗卫本想禀告给王爷知晓,岂料,王爷的书房连暗卫都被挡在外面,这几日只有李安和福伯两个人可以随意进出,守卫森严。 王府里只有两位正经主子,一位是王爷,另一位便是侧妃白玉兰。偏偏这两位主子,最近都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故弄什么玄虚,搞的不仅府里的奴仆们人心惶惶,连暗卫们也是人心惶惶。 整个王府如临大敌一般,气氛十分紧张。 七月十五,鬼节。 世人对于鬼神,莫名心中就有一股敬畏。这日恰逢鬼节,夜深人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王府,吓醒了许多人。 府里胆子大点的人,纷纷走出各自的房间,一探究竟。 惨叫声是从后院刘美人的住处传出去的。 刘美人,其父乃是礼部侍郎刘春江。刘美人和苏美人一样都有自己独立的小院,苏美人住在媚香阁,刘美人住在翠音阁。 翠音阁此时已围满了人。 刘美人和丫鬟,看着地上已气绝身亡的乳母,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在乳母林氏的尸体旁边,李安正面无表情收回了兵器和刑具,退到了龙璟宸身旁。 今夜,龙璟宸特意来了翠音阁。 刘美人原本还在惊喜,没想来龙璟宸一进门便让李安将乳母林氏擒下,随即便开始严刑逼供。夹手指,这本就是非人的刑罚,林氏已年过四十,哪里抗得住?龙璟宸问完了话,让她画了押,这才暗示李安“清理门户”。 李安一剑便刺入了林氏心口。 林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便气绝身亡了。 这惨叫声惹来了府里许多胆子大的围观者,也吓坏了府里胆子小只管缩在床上唯恐今夜闹鬼的人。待所有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也是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 谁也不知道林氏犯了何罪,王爷为何杀她? 唯一的知情者,刘美人主仆二人却守口如瓶。事后,苏美人曾借着探病为名,多次前来翠音阁打听内情,却失望而归。 刘美人自己也被吓得不轻,竟病倒了。 白玉兰本想前来探望,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指不定她去了这位刘美人病得更重,也就做罢了。七月十五这夜的事发生之后,凌波苑的十二名女子倒是对王爷更加望而生畏,也愈发坚定了追随白玉兰的信念。 她们不想做王爷的女人,她们只想追随王妃。 王妃让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王妃不让做什么,她们绝对敬而远之。 于是乎,整个王府里,兰苑每日晨时到午时成了禁地,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包括王爷在内;书房,也成了禁地,里里外外守卫森严,任何人不得进入,包括王妃在内。 王府上下众人,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两位主子,谁也不干涉谁,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神神秘秘的,令许多人心生好奇却谁也不敢多问半句。 自苏美人的乳母林氏死亡之后,王府里陆陆续续又死了几个人。 白玉兰有些搞不懂她家王爷,为何非要挑选深更半夜去审问犯人?审问也就罢了,偏偏几乎只要他亲自去了,一定会闹出人命来,关键每个人死之前都要惨叫那么一两声,吓得全府上下每天夜里睡觉都提醒掉胆的。 太瘆人了啊! 第225章 爷,我要给你生娃 王府里接二连三发生“命案”,先是刘美人的乳母,紧接着是张美人的陪嫁丫鬟,后来连厨房负责采买的陈胖子也没能幸免。 白玉兰终于怒了,某日黄昏,跑去书房兴师问罪。 “爷,您到底闹哪样?” “府里都死了好几个了,爷还要杀谁?” “能不能一次性给他们个痛快?” “爷,我都好多天没睡好觉了!您出来瞅瞅我的黑眼圈!” 她被拦在了外面,抬手做喇叭状,冲着书房那两扇门大声喊话。没多久,便见龙璟宸同样黑着眼圈走了出来。 一见他也没比自己好多少,白玉兰忽然乐了。 “爷,您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这些人犯了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我替你去给他们一个痛快,省得爷隔三差五在府里闹一出‘半夜鬼叫’,累着您自个儿不说,还整日把我吓得半死。我胆子很小!真的很小!我都被吓出毛病来了。” 龙璟宸无比幽怨地斜睨她一眼。 这事,还不全都怪她吗?谁让闲着没事去查东宫太子以前的罪证?她查出来了,自己看看也就罢了,偏偏让人送来给他看!他看了之后发现王府里有太子的眼线,能不彻查清楚吗?这一番彻查下来必须要罪证确凿才能“清理门户”。 他接连查了半个月,心力交瘁,他容易吗? 白玉兰一见他这眼神,忙讨好道:“爷有什么事跟我说说,我替爷去办。求爷千万别再这么折腾下去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府里有叛徒。”龙璟宸轻飘飘说了一句。 叛徒?叛徒什么鬼? 白玉兰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了,感情这几日“死”的都是这位爷认定的叛徒。话说这叛徒,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错事,能惹怒这位爷直接杀人灭口? “爷是怎么知道的?哦对了,他们死之前都被爷审问过。”白玉兰眼睛一亮,问道:“供词呢?能不能给我看看?” 龙璟宸使了个眼神,李安便回书房拿了几份供词折回来。 白玉兰接过去,一目十行扫过去。 她忽然有些明白,龙璟宸为何会杀人灭口了。 就拿苏美人的乳母林氏来说,早在苏美人入王府时,林氏就已被东宫收买,暗中给龙璟旭传递龙璟宸的行踪,后来,白玉兰回了王府之后,她所有的去向也是临时暗中传入皇宫之中……这样一个人若是不杀,还留她在身边,只怕以后祸患无穷。 幸好苏美人对此一无所知,虽吓病了,但并没有被龙璟宸迁怒,否则只怕连她和苏府也会被一起被问罪。 看完了所有的供词,白玉兰发现一个奇特之处。 被杀人灭口者,他们都曾经出卖过白玉兰的行踪。而在所有的供词之中,仅仅只是泄露龙璟宸一人行踪者,反而没被杀了,只是被赶出了王府而已。 原来龙璟宸是为了她,才杀人灭口。 白玉兰心里忽然暖暖的。 这位爷做的永远比说的多,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行事风格,习惯了他爱她保护她的方式。林氏若不是曾经泄露过她的行踪,大抵最多也就是被赶出府而已。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可惜,林氏并不知,白玉兰才是龙璟宸的逆鳞。 白玉兰忽然冲龙璟宸笑得异常灿烂,一把扑进他怀里,毫无廉耻道:“爷,我要给你生娃!立刻,现在,马上!” 龙璟宸窘了,整张俊脸立时爆红。 四周可还站着李安、芍药、福伯、墨倾城、丁十三,以及藏身暗处的一群暗卫呢!这样不害臊的话她堂堂一个王妃当众宣之于口,让他情何以堪? “咳……咳……” 他轻咳了一声,耳根子都红透了。 眨眼间,咳嗽像是会传染一般,四周响起了无数的咳嗽声。 “咳咳,那什么,属下什么也没听见。” “咳咳,小姐,注意你的言辞。” “咳咳,属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咳咳,属下也有事…… 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尴尬的无地自容,纷纷找了借口争相逃走。只留下白玉兰和龙璟宸二人,大眼瞪小眼。 白玉兰瞪眼:“怎么?爷不愿意?” 哼!敢说一个不字试试看! 龙璟宸尴尬道:“这种事……你……” “我怎样?” “你……”就不能悄悄告诉本王吗?龙璟宸眼神中满是怨念,随即却改了口,说道:“你说的对!走,回房生娃!” 白玉兰被龙璟宸拦腰抱走。 她忽然窘了,刚才真心只是一时冲动才脱口而出,不过是为了打消龙璟宸杀人灭口的怒火,哪里想到龙璟宸跟她来真格的? “那个,爷,我……我反悔了……” “迟了!” 龙璟宸竟她抱进了兰苑卧房,才放下她,并反手栓上了门栓。 白玉兰小脸顿时火烧火燎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爷,我刚只是说着玩的,那什么,其实我还没有准备,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生娃这种事不能急于一时。我看我们还是选个良辰吉日……” “别想逃。” 龙璟宸步步逼近,白玉兰节节后退。 “谁谁谁想逃了?我我我我只是只是只是想……” “从了吧。” “不行!爷,咱能不能商量下……唔……唔唔……” 龙璟宸长臂一揽,低头便堵住了喋喋不休试图反悔的白玉兰。说来也奇怪,他只一抱一吻,她心底之前强烈反抗的念头便瞬间土崩瓦解,整个身子软成了一滩泥,不仅不曾反抗他突然的亲密,竟反而有些渴望。 她一定是中了毒,神志不清了吧。 脑子里竟真的只剩下“生娃”这一个念头! 她想给龙璟宸生娃这样的念头,竟好似早就根深蒂固了一般,一旦被龙璟宸这一抱一吻挑起来某种强烈的渴望,竟一发不可收拾,有愈演愈烈之势。 太要命了! 她是不是疯了? 这些通通只是白玉兰一瞬间的想法,因为她已被某位兽性大发化身为狼的王爷,直接扑倒在床榻之上,脑子里成了一片空白,眼眸里只剩下他期身而来的修长身姿。 第226章 这件事你能不问吗 圆房这种事,活了两世,白玉兰真的是第一次亲身经历。龙璟宸许是太激动,太迫不及待,竟然单刀直入主题,害得初经人事的白玉兰疼得杀猪般惨叫,差点引发一场谋杀亲夫的血案。 “呜呜……龙璟宸你这个混蛋!你骗我!” “你说不疼的!疼死我了!” “我要杀了你这个大骗子!” 龙璟宸忙哄劝:“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啊!为夫怎么会骗你呢?你忍忍,忍忍就不疼了。听说第一次都会有点疼的,下次就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滚!” “夫人……” “别碰我!” “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龙、璟、宸!” “好好好,不试不试……” 白玉兰对他拳打脚踢,又啃又咬,龙璟宸只一味柔声哄劝。好半天,白玉兰才消停下来。其实,她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前一世的大婚之夜。 那时,她是西夏国昭阳公主温瑜。 西夏与南楚联姻。 她嫁给了南楚太子慕容博。 大婚当夜,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意图自尽,却被慕容博发现,竟直接用手去夺她的匕首,结果,她不小心伤了他…… 她失声惊呼,惹来了宫女。 慕容博趁她失神之际,轻易从她手中夺走了匕首,快速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下,瞒过了闻声而来的宫女们。事后,有人来检验二人是否圆房,也是慕容博在清晨离去时,将他手掌的血滴了两滴在床单上,才能瞒天过海。 那时候的温瑜很吃惊,因为她很清楚,刺杀南楚太子会给西夏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慕容博温文尔雅,文武全才,这本该是一段良缘。只可惜,她只不过是两国联姻的牺牲品,对他始终充满了敌意,无论在南楚皇宫那段日子,他是如何多方维护于她,她根本不领情。 二人虽同住南楚东宫。 然而,慕容博从来没有真正近过她的身。 她总能想办法找到凶器,不是匕首,便是尖利的簪子,哪怕是博古架上的花瓶,也能被她摔碎了抢过去一块碎片,直接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慕容博后来便不再强迫她,二人反倒想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一般,同吃同住,却又整日斗智斗勇。 直到后来除夕宫宴,她留下一封血书,自尽而亡。 血书?自尽? 这自然是幕后黑手的布局! 事实上她是被人迷晕,然后抬去了偏殿,至于那封血书,压根就不是她的手笔,她又怎会自尽呢?世人眼里的昭阳公主、南楚太子妃,却是畏罪自杀的。 有许多事,换一个角度,可能才会看得更清楚。 白玉兰忽然问道:“那日你差点走火入魔,是因为看到了南楚公主的认罪血书,对吗?这血书,你曾在南楚皇宫见过一封,对吗?世人都说南楚太子妃淫乱后宫,留下一封血书,畏罪自杀,这件事难道是真的吗?” “你怎知道?”龙璟宸面色微变。 事实上,他的确是因为那封血书才差点走火入魔,一封血书勾起了他在南楚皇宫中的许多往事,自然也令他想起了昭阳公主温瑜自尽而亡时的场景。 那画面像一个魔咒! 牢牢刻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多少次试图忘记那一幕,偏偏,无论他如何努力,那画面始终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昭阳公主温瑜……南楚太子妃…… 曾是那样冰冷孤傲的美人,天罡军的灵魂人物,曾令他心生仰慕,也曾令他无限惋惜。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何会见了南楚公主的认罪血书就联想到了温瑜血书上的八个字? 人言可畏,我何罪之有? 事实上,他至今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成了奸夫?幸好当时誉王护着他,当初他在南楚为质时与誉王交好,誉王轩辕昊此人,才干不如他的太子皇兄,却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也幸好誉王登基为帝,若是换成当时的南楚太子,只怕立即就会派人将他大卸八块,以泻心头之愤吧? 也因此事他亏欠了南楚誉王一个天大的人情! 故而,轩辕昊向他请教如何克制天罡军时,他便为誉王出谋划策。甚至于,轩辕昊登基为帝后主动提出南楚意欲与东周缔结友好盟约,他当时也极力促成此事。 这才导致了西夏国的覆灭…… 如今想来,这一切的一切,好似一张密密麻麻精心织就的网,步步皆是算计。 圆房之夜能提出如此煞风景的话题,白玉兰也是奇人! 这是借着转移话题,来转移她身上的疼痛吗? 龙璟宸唯有苦笑。 当年昭阳公主之死,虽被轩辕昊压了下来,严禁任何人外传,但外面的流言蜚语又如何能挡得住?今夜,自家夫人问起此事,他又该如何说出自己是“奸夫”这样的话? “兰儿,逝者已矣!这件事你能不问吗?” 龙璟宸好半晌才沉着脸,说出这句话。 白玉兰听了,看了他两眼,便当真不再问了,随即转移了话题:“你能因为血书差点走火入魔,看来这其中必有隐情。好,我不问,早晚我会查出真相的。十三送去书房的帐薄你都看了吧?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一说到这件事,龙璟宸也是头疼。 若是那么容易处理的话,他何至于在书房整整枯坐了两日? “兰儿,你有何想法?” “我没有。” 白玉兰回答的很果断,这是实话,她只负责搜罗罪证,至于接下来怎么做,那是龙氏兄弟之间的事情。她,包括整个白家都会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她要的只是查明真相! 白毅被冤死的真相,还有,温瑜之死的真相。 白玉兰盘膝而坐,道:“先皇遗诏、名册、罪证、认罪血书,如今都在王爷手中。这东周江山,爷若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回来。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白家从来没有谋逆之心,家父白毅更是对东周赤胆忠心,白家会辅佐恭王殿下,正如家父当年辅佐先皇一般,只有忠心,绝无背叛。” 话题忽然如此严肃,龙璟宸不由也正了神色。他沉吟了片刻,觉得有些事情该告诉她,而不是一直瞒着她。 第227章 若不如此,我护不了你,一辈子 “当初,父皇仙逝而你假死时,我的确曾心灰意冷,这江山我没兴趣。大哥得了去,或是二哥夺去,终归都是皇室子孙。只要他们能善待百姓,替父皇守住疆土,我本打算让遗诏永不见天日。所以我让父皇的影卫,龙影,去找二哥。以二哥的能力,他定可以查明真相将大哥的罪行昭告天下,让父皇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龙璟宸这番话,让白玉兰有些错愕。 原来,当初他竟真的无意江山。 可她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肯定有什么事改变了他的这一想法,让他打算开始争夺江山。但是,为何他迟迟没有行动呢? “后来呢?” 龙璟宸眸色沉痛道:“大哥才干不足,二哥只顾夺位,偏偏是你一个柔弱女子甘愿以身试药解救三州百姓。可我却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南楚萧家要害你性命,多次派遣杀手前来益州府衙行刺,那时你身边有许多高手,他们没有得逞!然而,他们竟然给你下毒!” 下毒?除夕饺子宴那次? 白玉兰忽然想起来,的确是在那次中毒之后,龙璟宸整个人似乎才有了转变。以前天天粘着她只愿每日与她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之后却狠心将她送回京都。 “所以你送我回京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这只是一方面。”龙璟宸毫不避讳道:“只有你安全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放手一搏。事实上,南楚和北燕大军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不过略是小计这两国便已反目成仇,正好化解了东周之危。” 白玉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王爷已经决定夺回本该属于你的江山?” 龙璟宸点了点头,随即却道:“事后我又改变了主意,应该是在你我一同去了北燕之后。北燕皇室乱成一团,分为两派,慕容熙根本就是个傀儡皇帝,上有燕太后和丞相慕容德把持朝政,下有北燕文武百官阳奉阴违。这样的皇帝,不做也罢!所以我很能理解慕容熙千辛万苦夺回兵符,却打算把江山拱手送给慕容轩的心思。” “你又不是慕容熙!再说东周也不是北燕,东周可没有燕太后。你就算拿回本该属于你的皇位,也不会像慕容熙那般成为一个傀儡皇帝。”白玉兰反驳。 龙璟宸失笑道:“我自然不担心这个,我之所以不愿意去争夺,仅仅是因为权位之争,必然伴随着战争和牺牲。我只是认清了一个事实,大哥不是慕容熙,他绝不会拱手把江山送给我。而我要争夺的话,势必与他兄弟反目。” 唉,这位爷又开始心慈手软了! 白玉兰无声叹息:“之前你不想争夺江山,就是因为这一点!如今你好不容易想通了,又过不去自己这一关。那你当初为何要狠下心将我送回京城,改变主意想要去夺这江山呢?” “因为……”龙璟宸沉默了好久,才道:“若不如此,我护不了你……一辈子……” 这话让人听了,真心会感动! 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他和她本就是走在风口浪尖之人,若他不够强大,如何护她周全? 当初改变主意,仅仅只因这一个理由:他要强大,他要护她周全! 而今心慈手软,终究还是心底深处顾念着那份割舍不掉的兄弟之情。 白玉兰眨眨眼忽问:“所以,王爷查清了府里所有皇上的眼线,然后杀人灭口?杀鸡儆猴?呵呵,要我看,这招起不了什么作用。一来,这些人只是皇上的耳目,弃了便弃了,皇上还能再安插进来一批眼线。王爷此举也只能泄私愤,威胁不了当今皇上的。” 龙璟宸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见他这种笑容,白玉兰便知道他肯定还有后招。唉,这位爷惯常喜欢打哑谜,所有心思都要让人费尽心思想破脑袋去猜,还未必想得到猜的准,真是伤脑筋! 她扶额道:“行行行,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说了白家不参与便不参与。你们要打要杀,还是斗智斗勇斗心眼,都随你们高兴!凌波苑留下十二个人,其余六人已经派人送出王府了,留下的这些人我有用,以后便跟着我了。” “好。”龙璟宸半句也不多问。 只要她不是自作主张,把这十二名美少女留给他充实后宫,她想留下她们干嘛便干嘛,他还庆幸没有打翻她的醋坛子呢! 二人明明是圆房生娃来着,竟一直谈正事。 白玉兰又问:“义兄那边有什么进展?” “估计,慕容轩和慕容熙会暗中见一次面,只看他们兄弟二人商议的结果,再做决定。倘若慕容熙真打算让出皇位,慕容轩自然可以兵不血刃就坐上北燕皇位。倘若这是一个圈套,以他的身手,自保应该绰绰有余。” 龙璟宸这话听得白玉兰暗自点头。 毕竟人心隔肚皮,凡事都不能草草下定论。慕容熙当了多年傀儡皇帝,有可能真觉得自己不是当皇帝这块料,也有可能这退位让贤本就是一个陷阱。 同样的道理,北燕皇室的内斗,还是交给慕容氏两兄弟吧! 白家连龙氏兄弟的内斗都不掺和,北燕的内斗就更没兴趣了。这天下要乱,她势必推波助澜一把。这北燕江山若是能平稳过渡,她倒不介意帮一把。至于,南楚那边……唉,她比较头疼,是帮一把呢?还是落井下石将慕容博彻底赶尽杀绝? 再怎么说,前世的温瑜与慕容博也曾夫妻一场。 不看僧面看佛面! 那就帮一把!让慕容博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想来慕容博也会全力追查温瑜的真正死因。如今她身处东周京都,要想查明前世温瑜之死可谓鞭长莫及,那就让慕容博身先士卒先去查一查吧。 思及此,白玉兰提议道:“南楚五十万大军大败而归,英国公差点殒命,又突然冒出个太子,大闹朝堂。这个时机,王爷得把握一下。” “嗯?何意?”龙璟宸不解。 白玉兰问:“知道我为何独独对通福钱庄感兴趣吗?” “夫人喜欢银子,嗜钱如命。” 第228章 白府管家李伯的能耐 “呸,你才嗜钱如命!”白玉兰轻斥,解释道:“通福钱庄当初是先皇赐给你的吧?爷可能不知道,通福钱庄是百年老字号,童叟无欺,金字招牌,天下皆知!通福钱庄不仅在东周有店铺,在北燕和南楚境内也有。” “嗯?”龙璟宸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 白玉兰又道:“以前,通福钱庄只是商铺,不被看重。爷若是能好好利用,通福钱庄遍布天下,三国的消息岂不尽在你的掌握之中?所以,我们如今要多开分店,越多越好,人手方面也要精挑细选,且这件事要做的隐秘,必须派可靠的人前去北燕和南楚。” 龙璟宸沉吟起来,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事情。 白玉兰谆谆善诱道:“北燕那边交给义兄,只是几家钱庄的分店,这件事他肯定全力支持,说不定根本就懒得插手,直接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暗阁都是自己人,不会有问题。” 龙璟宸点了点头,颇为为难道:“北燕好说,南楚这边只怕有些棘手。两国虽有盟约,但之前我猜设计坑了北燕一次,害得北燕帝的亲皇叔差点葬身幽州,此时如果我去和轩辕昊提此事,只怕会适得其反。” “这事好办!”白玉兰道:“让倾城去一趟南楚京都。天罡军主将温一盛,爷可还记得此人?让倾城带着那把木梳去见温一盛,必定事半功倍。” 龙璟宸诧异望来,忽问:“你为何对天罡军如此熟悉?墨倾城和温一盛有何关系?” 白玉兰愕然,急忙解释道:“小时候,我爹时常提起天罡军中之事,倾城和温一盛没什么关系,但温一盛认得那把木梳。那把木梳据说是当年昭阳公主温瑜之物,后来西夏国覆灭,此物辗转流落到我手中,而我恰好知道温一盛是天罡军主将,仅此而已。” 龙璟宸对这话半信半疑,还想再问,白玉兰却已转身躺下。 “累了,睡觉。” “……” 这回避话题的方式,太明显了些吧? 龙璟宸扫了眼窗外的月色,眼见天都快亮了,原来他们竟已不知不觉聊了大半夜,的确该睡会觉,便也不再多问侧身在她身边躺了下去。 片刻后,某女怒了。 “你干嘛?” “睡觉。” “睡觉就睡觉,乱摸什么?” “生娃。” “滚!” …… 龙璟宸也只是动手,并没有再乱来,毕竟还是心疼自家媳妇初经人事,总要给她点面子,让她有个适应的过程。生娃这事他真心不着急,有了第一次圆房,生娃还会远吗? 一夜无话。 次日,龙璟宸便真的请来了通福钱庄的掌柜,开始各种问话,以便于他了解通福钱庄是不是真的在三国都有分店。确认白玉兰所言非虚之后,他便立时行动,调派人手筹备广开分店之事。当然,开分店只是幌子,在三国境内设立独属于他的情报网才是真。 这件事说来容易,其实不易。 单单人手方面便让龙璟宸一阵犯难,他身边除了侍卫就是暗卫,还真没合适的人可用。这个时候,白家便显出了非凡之处。 王府管家福伯向龙璟宸举荐了一人:白府管家李伯。 李伯一听这事,当即大包大揽应承下来,声称一个月之内,便会办妥此事。 龙璟宸听了这话当时觉得此人海口夸的太大了些,一个月,从东周京都到南楚或者北燕京都赶路都要数日,别说还要看铺面,挑选,交易,招募人手等等之类,这哪里是一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按他估算半年能小有规模已算神速了。 然而,李伯还真就一个月内办成了此事。 不仅办成了,并且,北燕、南楚境内各家的店面几乎都和东周京都通福钱庄的店面一般无二,几乎等同于照搬,东周京都这边什么布置,各家分店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匾额,一样的题字,一样的柜面,一样的正堂,一样后面带个小院…… 墨倾城去了北燕,亲自联系了温一盛商议开分店之事。 温一盛接住南楚太子的权势,不出七日,便将北燕境内各州的铺面给定下来了,之后简单修缮一番,挂上通福钱庄的匾额,招募了掌柜和伙计,选了良辰吉日,这不就开张了吗? 的确是很有效率的。 北燕那边更神速,正如白玉兰推测的那般,慕容轩对此事全力支持,但他正忙着和慕容熙见面之事,分身乏术,便将这件事交给了花无意等人去办。 花无意他们几人敢违抗白玉兰的意愿? 暗阁杀手撒网式撒出,找店铺,买店铺,买不来便暗中用些非常手段,强买强卖,总之无所不用其极,是暗阁一贯的宗旨。 暗阁手下人手多,办事自然也更有效率。 一个月之后,当李伯拿着各家分店的详细册子来王府向龙璟宸汇报时,他一页页翻看着那一本本册子,眼见着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分店在哪个位置,掌柜是谁,伙计有谁,他们的身份背景,分别负责的事务以及各家分店所花费的开销等等,无一不详尽。 龙璟宸简直不敢相信,这位白府管家竟有如此能耐! 一家分店,铺面和人员大约花费不足一千两,这三十家分店刚开张,就已经花费了三万两。再加上每个月掌柜和伙计的工钱……一年下来可就是上百万两的开销啊。 败家!真的是太败家了! 龙璟宸忽然有种想要效仿东宫太子贪污受贿的冲动,恭王府再家大业大,这么多的开销,他真晓得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又能扛多久? 他让李伯先回去之后,便拿着这些小册子去了兰苑。 “兰儿,这开销是不是有点大了些?” “嗯?你找了李伯?” 白玉兰只翻看了几页,便一口咬定。 龙璟宸有此诧异:“你怎会知道?” 白玉兰手指点在册子上,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李伯给你的这些册子上写的都是调查清楚的真实姓名,我猜他们对外用的都是假名。各家分店的掌柜一看就是我们白府的人,哦,正确说是我爹的飞鹰军旧部。各家分店的伙计,大半都是飞鹰军新成员,他们的名字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爷看这里,这是柴林,北燕京都分店的掌柜,辛五辛六都是伙计。柴林此人爷可能不晓得,但我十岁那年,是他千里迢迢将家父的尸身送回白府。” 第229章 爷杞人忧天了 “飞鹰军旧部?”龙璟宸疑惑:“他们不是早就卸甲归田了吗?飞鹰军还有新成员?莫非你秘密训练了新一批的飞鹰军?” 白玉兰含笑道:“爷也太后知后觉了吧?丁十三都跟在爷身边几个月了,爷竟没发现他是第一批飞鹰军新成员吗?” 第一批?龙璟宸敏锐地捕捉到这三个字眼。 “你说实话,究竟训练了多少?” “不多,大概一万人吧!” 龙璟宸惊愕:“一万人?这都够组建一支队伍了!” 白玉兰不以为意道:“我花了五年时间,才训练了一万人,平均一年也就两千人,这其中还包括被淘汰的一部分人。大概一批飞鹰军最多也就两百人,真的算是十个人里面挑出一人!一年也才训练出一批,每批两百人左右,大抵五年下来也就训练出了五批,陆陆续续总计一千人吧!当然,飞鹰军还在壮大之中。” “在哪训练的?如何训练的?告诉本王!”龙璟宸追问。 若是一年时间能训练出丁十三的身手,那他也十分感兴趣,也想学学。 白玉兰却警惕道:“王爷不厚道,这可是我爹的飞鹰军。你们皇室有你们的暗卫,也有影卫,还有御林军,禁卫军,想训练一批高手还不容易吗?别来找我偷师,我也不会说的!” 龙璟宸笑了笑,颇为无奈的样子,转而道:“不如这样,你调一批飞鹰军借给本王。本王有重用。” “不是已经给爷了吗?”白玉兰点了点册子,解释:“这各家分店的掌柜大多出自飞鹰军,伙计几乎全是飞鹰军新成员。以后,他们都会为王爷效命,这样王爷还不满足吗?这可都是我花费了无数心血和财力培养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啊!以一当十不在话下。李伯可真是大手笔,我都不舍得呢!” 龙璟宸顿时哭笑不得道:“白府李管家倒真是大手笔,这么三十家分店一年开销就要百万两之多。王府再家大业大,本王也觉得这是笔巨款。” 白玉兰哈哈大笑起来:“爷放心吧,账目上看着是挺吓人,但其实分开来,每家分店每个月也就千把两银子,他们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用不着我们操心。若是只出不进,他们还算是精英中的精英吗?别人我不管保证,像柴林这样追随家父走南闯北的飞鹰军旧部,他们无一不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什么场面没见过?就让他们放开手脚自谋生路去吧!” “出了事怎么办?”龙璟宸可没这么心大。 白玉兰笑道:“出了事,他们自己难道摆不平吗?爷杞人忧天了!他们就算把皇帝给杀了,也自有亡命天涯的本事,不会牵连到任何人身上。这也就是我之所以猜他们对外用的都是假名的原因。” 龙璟宸眉眼跳了跳,觉得白府真是卧龙藏虎。 不可小觑啊! “兰儿,你还有何事瞒着本王?不如趁着今日一并说了吧。” “没有了。” “兰儿,你一定有事瞒着本王。” “真没有。” “兰儿,当初你我初遇时,你曾蒙着面巾从暗阁手中抢走一物……” “就是那把小木梳!” “不可能,可能还有别的,老实告诉本王。” “爷疑心病真重。” “好,这件事不问也行,本王只问一件事,你和南楚太子慕容博究竟是何关系?” “没任何关系。” “兰儿,你说谎。” “爷,你疑心病太重。” …… 话题聊到这,明显聊不下去了。其实,龙璟宸明知白玉兰身上有许多秘密,但她三缄其口矢口否认,他也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除非他自己查清楚。 龙璟宸心知,白玉兰所有的秘密,肯定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点,偏偏他就是找不到这个关键点,所以明知她有许多秘密,许多破绽,就是没办法揭穿她。 “过两日便是科举之期,王爷若是无事,便回书房吧!” 开科取士,为国挑选人才! 龙璟宸在这件事上,也丝毫不敢马虎。这两个月他虽闭门谢客,但科举之事皇上以交给工部尚书苏仲海全权主理,白玉卿从旁协理,近几日他们二人倒是常常登门与他商议此事。 科举历年主考的便是策论。 策论也就是对政事的个人见解,要引经据典,论证自己的观点。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确实难。难在你的论点要对主考官的胃口,若是不对主考官的胃口,就会被淘汰出局。 东周科举考试每年两次,称为“春闱”和“秋闱”。 各州辖区内各县取得“生员”资格的人参加每三年一次的乡试,考中者便称为“举人”。之后由各州的“举人”会集到京城举行的一种考试,也是每三年一次的会试,考中者称“贡生”,意思是贡献给皇帝选用的“生员”。 最后便是殿试,由取得“贡生”资格的应试者参加,进京入朝上殿,由皇帝亲自出题考。 今年开科取士属于“秋闱”,时间便定在八月初一。 主考官苏仲海,此人也是三甲进士出身,博览群书,性情古板,若由他来出题,策论的回答便当中规中规,不可言辞太过犀利,方有考中的可能。 这两个月来,进京赶考的学子多如过江之鲫,但真正能鱼跃龙门者必定寥寥无几。毕竟考试录取的人十分有限,只取三甲,各甲只取三名。凡考中各甲头三名的都称为“进士”。考中一甲第一名的叫做“状元”;第二名叫“榜眼”;第三名叫“探花”。 他们争相抢购苏仲海的诗集,苦心研究主考官的文风。期盼能投其所好,一朝高中榜首,光宗耀祖。 所有考生都这么想,但势必不会人人都称心如愿。 龙璟宸来找白玉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探听别的秘密,却是无功而返。回到书房后,果然见苏仲海和白玉卿已等候多时。 自从龙璟宸将某些重要罪证藏入了密室之后,书房便不再是王府禁地。 三人在书房内对坐品茗。 第230章 秋闱 苏仲海是长辈,素来是他先开口,只听他唉声叹气道:“本官这奉旨主考今年秋闱的差事,可不好办啊!这两个月来,本官府上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各种托关系前来打听考题的,送礼的,真的是多得让老夫心惊肉跳。” 白玉卿深有同感道:“下官也是。” “你们可曾将这些人一一记录下来?”龙璟宸问。 二人齐齐点头。 龙璟宸这才笑道:“送了你们便收,考题不到八月初一当日,绝不能对任何人透露。考试时还要特别留意这些走后门托关系的考生,杜绝他们作弊。放心,等秋闱之后再将这些礼物一一还回去,这事也就过去了。现下你们若不收礼,反而不好掌控。” 二人听了这话,再度点头。 白玉卿汗颜道:“下官其实原本也该参加今年的秋闱,未成参加科考,却已跻身官场,下官心中有愧,总感觉名不符实。下官也曾数次上书恳求皇上罢免下官的官职,让下官参加秋闱,凭真才实学进入庙堂,可惜皇上不准。” 这话一出,龙璟宸和苏仲海对视了一眼。 苏仲海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对这位温润如君子般的书呆子,简直无语至极。他已经算比较耿直比较古板不通人情的,没想到这位白侍郎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初入官场,许多事他还看得不够透彻啊! 他苏仲海是主考官,这点没毛病,可皇上为何偏偏指派白玉卿从旁协助?这就很耐人寻味了。驸马梁荣当初“提携”一介白衣的白玉卿为工部侍郎,安的什么心?朝中文武大臣谁不是心知肚明。可能就只有白玉卿这个书呆子以为自己是撞了大运平步青云了吧! 但这话他不好开口。 一来,白玉卿是他的下属,且这是圣意。二来,白玉卿是恭王的大舅子,有这层姻亲关系在,苏仲海又岂会自讨没趣主动提这茬? 这话只能龙璟宸开口提点白玉卿。 偏偏,苏仲海接连几日带着白玉卿前来恭王府“请教”,数次话题都已经扯到此处,龙璟宸却并不说破。这让苏仲海有些闹不明白,难不成恭王真打算万一出现考场舞弊之事让自家的大舅子来背这个黑锅吗? 这岂不正中了皇上和驸马的圈套? 苏仲海有爱才之心,这段日子对白玉卿在工部的工作能力,还是十分肯定的,这小子就算个踏踏实实认真做事的主儿。 即便没有驸马的“提携”,若真下场参加秋闱,迟早也能出人头地。 他是真心不愿意自己这个下属中了圈套。 白白埋没了此人的才华,委实太可惜! 思及此,苏仲海终于鼓起勇气,打算说破此事,可他刚要开口却见龙璟宸先递过来一个眼神,随即抢先截断了他的话。 “玉卿!本王想了多日,未曾想到一个好的名字,不如你替本王想一个。” “名字?不知王爷是给何人取名?” “本王的孩儿。” “啊?”白玉卿愣了。 苏仲海一惊而起道:“王爷有孩子了?是府里哪位夫人怀了身孕?可是小女媚儿?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王爷的不治之症竟已痊愈了吗?敢问是哪位名医?” 一提到这件事,龙璟宸当即黑了脸。 “苏大人误会了!夫人与本王成亲两年,刚刚行了及笄礼,尚未怀有身孕,不过本王推断应该快了,尚不知头胎是男是女,故而提前先预备着。本王的孩儿必定得取个好名字。” 苏仲海希望落空,满脸失落。 白玉卿一听便知龙璟宸的弦外之意,是恭王府的头胎必定会出自自家六妹妹的肚子里,当即喜笑颜开。 苏仲海见二人开始热切讨论起孩子的姓名来,心下便了然。王爷这是不打算说破此事,至于王爷的用意……他一时还没想明白。 三人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给孩子起个名字不在话下。 没多久,便写满了数张宣纸。 备用。 一个个名字,当然要等孩子出生之后最终才能确定用哪个。 被龙璟宸这么一打岔,苏仲海也放弃了说破此事的念头,便想着主考官是他,出题的也是他,即便真出了什么问题只怕也牵连不到白玉卿身上,而他有个当太后的表亲,就算犯了错顶多就是罢官,不会丢性命。 如此一想,苏仲海便释然了。 事实上,这件事还真没他想得这么简单。试想,龙璟旭和驸马梁荣既然已经挖了坑,准备让白玉卿跳下去,又怎会轻易放过他呢? 开科取士,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白玉卿也并非如苏仲海所想的那般对这个陷阱一无所知,只不过,他经历了亲生父亲被问罪一事后,更懂得藏拙。 白玉卿不似白玉兰那般,性子跳脱,崇尚暴力解决一切问题。 他沉稳,冷静,凡事都会察言观色。 他聪慧,机敏,往往能轻易判断出某件事的利弊。 他绝不是苏仲海眼中认定的书呆子那类人。所谓大智若愚,用来评价白玉卿有点不太恰当,但他恰恰属于这种大智若愚的类型。 官场上许多事,他明明比谁看得都更通透。 但他偏就不说破,装糊涂。 装作一无所知,对任何人毫不提防的样子,这样敌人才会看轻他,才不会太过防备他,实际上,他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蠢笨与和善。 这一点,苏仲海都不曾看透。 奇怪的是,龙璟宸竟能看透,所以他才阻止苏仲海说破梁荣的险恶用心,或许也存了试探白玉卿的心思吧。 龙家三兄弟出身皇室,反正都是心机深沉之辈。 整日玩阴谋耍心机。 满朝文武百官,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旁人以为白玉卿是傻,是个官场菜鸟,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实则他比谁都更明白一个道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逃避不如迎难而上随机应变。 第231章 奇葩兄妹慕容氏 八月初一,秋闱。 满京城的读书人都去了贡院,一个个排着队接受检查。入贡院参加秋闱科考,是不允许有任何夹带的。科考分三场,意思就是考生们要在贡院吃喝拉撒睡三天。故而入院前的排查便显得异常严格。 今年,窦家二房的窦易、药王谷的沈砚,也都报了名。 白玉兰素来对读书练字琴棋书画这类文人喜爱之事不感兴趣,京城百姓大都跑去贡院门口看热闹,她依旧窝在兰苑里面,每日等着凌波苑十二位美少女晨时准点来接受她的训练。 训练她们什么呢? 嘻嘻,保密。 这一天北燕发生了件大事,北燕帝慕容熙,乔装成百姓模样出了皇宫,前往京城外的听竹别苑与其皇长兄慕容轩见面。 地点之所以选在听竹别苑,一来这是慕容熙常来之地,里里外外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二来,以前他便常常偷溜出宫来此处小住,不会惹人怀疑。 慕容轩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因为他有自信,就算是北燕皇宫他也能全身而退。 八月初一的北燕京都,大雨磅礴。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慕容熙站在听竹别苑门口,正焦急地张望,眼见一队人马出现在视线里,面上立时露出惊喜之色。 “来了,来了。阿勇,你快看看是皇兄没错吧?” 阿勇木着脸道:“回公子,小的不认得太子殿下。” 慕容熙浑不在意,急急走下台阶。阿勇只得快步跟上,将手中的伞遮挡在他头顶,免得他淋湿了自己。 一行人眨眼到了跟前,一人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慕容熙看得双眼闪闪发光,艳羡不已。 “皇兄,我是小轩,皇兄可还记得我?幼年时,皇兄曾教过我骑马,可我那时胆子小,一看见马儿那么高大当场就给吓哭了。皇兄一直哄着我安慰我,后来还亲自抱着我,带我一起骑马,这些事情皇兄可还记得?” 一照面,慕容熙就热络地拉着慕容轩说这说那,却只换来慕容轩略带戒备的一眼。 “我们要站在此处叙话吗?” “哎呀,我都高兴糊涂了,皇兄快请进!” 慕容轩一句提醒,慕容熙赶忙将人让进了门内,他还从阿勇手中夺过了那把伞,讨好般遮挡在慕容轩头顶上方。 慕容轩看他一眼,像看白痴。 他骑马而来,身上本就穿着蓑衣,为他撑伞岂不多此一举? 难怪这位小时候就爱哭鼻子的皇弟登上了皇位也只能被人当成傀儡摆布,就这胆子,就这智商,连他看着都替北燕未来的国运忧心忡忡。 不过,慕容熙倒是极其热情。 酒菜早已备好。 兄弟二人对坐,慕容熙唯恐对方担心自己下毒,桌上的器皿清一色用的全是银器。银针能测出酒水中是否有毒,银杯银碗银筷子自然也有此验毒之功能。 慕容轩倒没有多想,他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暗阁的阁主,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了十几年,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慕容熙根本不会武功,故而他压根不担心。 “皇兄,你我兄弟多年不见,今日能再次重逢,定是父皇在天有灵,佑我北燕!” 慕容熙正说着话,忽然开始从怀里掏东西。慕容轩身边随行的花无意慕容恪等人,误以为他要掏什么暗器,纷纷拔出刀剑严阵以待,却见这货掏出来的竟是…… “兵符!玉玺!国库钥匙!印章!还有这个,传位诏书,我来之前已经写好了,这些今日一并交给皇兄吧!”慕容熙如释重负道:“皇兄,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如今终于能亲手交给你,就算我死了,我也对得起父皇,对得起北燕百姓。” 他把这些东西朝慕容轩面前一推,道:“皇兄快收起来。哦,要不皇兄先验一验真伪?我之前所说的退位让贤,绝不是说说而已。这北燕江山,我原本就没有兴趣,而且皇兄也知道我根本不是这块料,让我吃喝玩乐当个纨绔子弟还成,当皇帝太辛苦了,这差事我干不了。” 慕容轩抬手去拿玉玺…… 慕容恪花无意等人紧张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慕容轩忽然痛哭起来:“皇兄啊!这么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太后和皇叔硬把我推上皇位,可我那年才八岁啊!八岁的天子懂什么?又能做什么?我只能当一个傀儡。呜呜呜呜……我苦啊!心里苦啊!皇兄!可谁又能理解我呢?每次我跟母后说,我不想当这个皇帝了,母后就会把我关起来,不许我吃饭,不许我出门,也不给我水喝,直到我认错才肯放我出来。呜呜呜呜……我才不稀罕当这个皇帝!当皇帝有什么好?连人身自由都没有,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群人,烦都烦死了。呜呜呜呜……” 慕容轩嘴角狂抽,十分无语。 他已经看清楚,这玉玺,这兵符,这传位诏书都是真的。看来北燕帝倒是真心打算把江山拱手相让。 “轩弟!你……能先别哭吗?” 闻言,慕容恪十分嫌弃地看了慕容轩一眼。有这样一个爱哭鼻子的兄弟,连他都觉得北燕皇室的脸面都被此人给丢尽了。 慕容熙倒是很听话,立马擦去了眼泪。 慕容轩这才道:“只有传位诏书,可能还不行,朝中文武百官若是坚持反对,这龙椅我也坐不稳。还有,皇叔和太后这关,只怕也过不去。” 屏风后忽然走出一少女。 “这有何难?只要母后写下一道手谕,同意皇帝哥哥退位让贤,满朝文武百官谁还敢反对?这北燕皇室毕竟是我们慕容氏的,我们要让哪位皇子做皇帝是我们皇族内部之事。我说的对吗?太子哥哥。” 慕容轩看向来人,自然认得她就是北燕公主慕容吉月。他眼尖地看到她手中正握着一道明晃晃的圣旨,若他猜的没错,想来这便是燕太后的那道手谕。 这兄妹俩也真是奇葩! 不仅把江山拱手相送,且还一环套一环,考虑的如此周全。难不成真的铁了心,要将他推上皇帝的宝座?东周龙氏兄弟为了权势皇位可闹得兄弟反目成仇呢! 慕容氏兄妹俩会有这么好心? 第232章 我有个条件 “吉月妹妹。”慕容轩唤了一声。 慕容吉月双眼一亮,扬了扬手中的手谕道:“想必太子哥哥也猜到了,我手中这道正是母后的手谕。太子哥哥想要,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慕容轩轻笑:“你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道理他自然懂。若是慕容吉月的条件不过分,他完全可以考虑答应她,换取这道可以为他省去不少麻烦的手谕。 慕容熙抢着道:“哦对对对,我也有个条件。” 慕容轩脸色有点黑,目光幽幽瞪来。 慕容熙忙道:“皇兄别误会,我这个条件很简单的。那什么,我只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她姓白。皇兄登基后只要帮我找到白姑娘就行。哦对了,她有个夫君姓赵……” “那是假名!我的傻哥哥!”慕容吉月也道:“我的条件是,我要嫁给东周恭王。我早就查清楚了,这位白姑娘的夫君正是东周恭王,我要嫁给他!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找白姑娘? 嫁给东周恭王? 慕容恪花无意等人齐齐错愕,这对奇葩兄妹还真敢想,你们这是打着拆散人家小夫妻的鬼主意吗? 慕容轩犹豫起来:“嫁给东周恭王……这件事,只怕不太可能。除非两国联姻!但如今东周皇帝是恭王的大哥龙璟旭,即便两国联姻,你一个北燕公主的尊贵身份,也只能嫁给一国之君的龙璟旭,而非恭王。” 慕容吉月急道:“我不嫁别人,我只嫁恭王!” 慕容轩扶额:“这真的有点难……” 慕容吉月威胁道:“太子哥哥若不答应我的条件,那我就毁了这道手谕,太子哥哥自然也有办法继承皇位,只不过可能要和母后皇叔那些人血溅宫墙,拼个你死我活才能达到目的吧?这中间的厉害关系,太子哥哥肯定比我更清楚。” 慕容轩身为暗阁阁主,这个世上敢威胁他的人还真没几个,偏偏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于是,转身便要走。 不久拼个你送我活吗?他的皇位他自己去夺! 慕容熙眼见,急忙一把将人拦腰抱住,劝道:“皇兄息怒!息怒!妹妹她素来任性惯了,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嫁给恭王罢了。皇兄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妹妹,快给皇兄认错!这皇位本就该是皇兄的,我们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你有什么要求好好跟皇兄说,皇兄一定会答应的,别耍小孩子脾气。” 慕容吉月咬着唇,心不甘情不愿道:“皇兄,是吉月失言了,皇兄勿怪。” 慕容轩面色这才和缓了三分,又重新落座。 慕容吉月想了想妥协道:“要不,太子哥哥把我送去恭王府也行,我自己想办法嫁给他就是!我就不信,凭本公主的身份和美貌,恭王会不娶!” 花无意在旁眼前一亮,推波助澜道:“阁主,若只是送公主去恭王府,这件事属下可以效劳。”能给少主添堵,这样的差事他正求之不得呢。 慕容吉月一听,立刻来了兴趣:“你是谁?你能把本公主送去恭王府?我可告诉你,这一路山高路远的,你得保证本公主的安全才行。若本公主有个闪失,太子哥哥会砍了你的脑袋的。” 阁主会不会砍他的脑袋,这可难说。 花无意忙道:“公主放心,只要阁主应允,我花无意愿意性命担保,一定会将公主平平安安送到东周恭王府。” “太子哥哥?”慕容吉月询问,好似忽然想起什么,猛然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手谕,急忙将它塞给了慕容轩。 “阁主?”花无意也请示着。 围观之人如慕容恪玉紫胤等人皆三缄其口,不发表任何意见。只不过他们暗自交流的眼神,皆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态度。 北燕公主若真去了恭王府,只怕真有热闹看了。 慕容熙也有样学样,将桌上散落的玉玺诏书啥的一样样拿起来,全部塞给了慕容轩,给人一种烫手山芋般的错觉。 “皇兄,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去东周恭王府。” “你叫花无意?不行,你一个人保护不了我们兄妹。” “皇兄,你再派两个高手给我。” “阿勇,你以后也跟着我。” 慕容熙这边自作主张,慕容吉月也跟着起哄起来。 “皇帝哥哥还是你想的周到,那我也要回宫一趟,安排些随行人员。我堂堂一个北燕公主出行,身边怎么能只有一个护卫呢?还有还有,我得准备一些行礼和礼物。不知道恭王府都有些什么人,我该给恭王殿下带些什么见面礼才好呢?” “妹妹,哥哥觉得轻装简行,走得快些。” “那也不能太寒酸,会让东周看不起我们北燕的。” 兄妹俩热切地讨论起来,慕容轩直接被晾在了一边。北燕皇权交割,就这么儿戏般地完成了,说来真是好笑,慕容轩甚至都没点头同意,完全是这对奇葩兄妹在自说自话。 花无意出谋划策:“有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暗阁,一路护送,安全方面公主完全不必担心。至于要带什么礼物和行李,不如就听太上皇的,轻装简行。走得快些,公主才能早点见到恭王殿下,是不是?” 好嘛,慕容熙这直接都晋升为太上皇了。 慕容恪却道:“太上皇,只怕一时半会还走不了,怎么也得等到阁主继位大典之后吧?若是太上皇缺席,恐会惹来非议。” 慕容熙点点头,拍板道:“好,那就尽快择选择良辰吉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早点见到白姑娘了。妹妹,要不我们商量一下,恭王归你,白姑娘归我,如何?” 花无意诡计得逞,笑得十分得意。 玉紫胤慕容恪等人对视,纷纷替龙璟宸和白玉兰抹了把冷汗。别人都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这对奇葩兄妹倒好,合谋拆散人家小夫妻。 远在东周恭王府的白玉兰,此时,尚且不知慕容轩默许了这位奇葩兄妹的条件,更不知花无意竟还敢落井下石,串掇着这对奇葩兄妹来恭王府给她添堵。只不过,即便她提前知晓,大抵也改变不了这对奇葩兄妹要来恭王府的事实。 第233章 慕容轩成了北燕帝 听竹别苑。 慕容轩暂时住在此处,这夜,正关在房中提着笔杆子纠结了好半天,不知该如何落笔。义妹若是见了这对奇葩兄妹,只怕杀了他的心都有。 为了避免更多的流血与伤亡,他只得默许慕容氏兄妹的条件。 纠结了大半夜,他终于开始落笔。 信中,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写得明明白白,似乎唯恐义妹不原谅他,他在信中还特意提醒,这对兄妹只是暂住恭王府,一时玩心大起,若有失礼之处,义妹只管代替他这个兄长教训他们便是。 写完之后,又重头到尾看了两遍,确认没有疏漏才封蜡派人送出。这封信肯定会比慕容氏兄妹二人提前到达恭王府,因为这对兄妹眼下还在皇宫中收拾包袱呢! 继位大典定在八月初八。 良辰吉日。 继位大典之前,丞相慕容德便已收到了消息,连日来没少派杀手来听竹别苑刺杀慕容轩。 慕容轩只想呵呵了! 说起暗杀,他暗阁阁主才是老祖宗!不说他身边跟着暗阁七杀中的六杀,个个身怀绝技,杀手连他的房门都没办法靠近就已经命丧六杀之手。只说他自己,那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想刺杀他,与主动找死有何差别? 北燕皇朝更替,隆重而简单。 八月初八这日由珈蓝国师当众宣读禅让诏书,由北燕公主慕容吉月宣读太后手谕,无论北燕朝堂百官如何震惊,只得乖乖对慕容轩行叩拜大礼。 祭天,下旨昭告天下。 只用了短短半日,一切仪式便结束了。 慕容轩穿着黑色滚金边的龙袍,威风凛凛,英气逼人,起码无论是气场的强大,还是气势的凌厉,都远超慕容熙这位傀儡皇帝。 继位大典后。 慕容熙和慕容吉月两兄妹便迫不及待踏上了前往东周恭王府的路程。慕容轩派了花无意、玉紫胤等人随行保护,身边只留下两个人:慕容恪和凌傲天。 慕容轩初登皇位,朝局不稳。 幽州关外的晋王大军暂时还不能撤离,要再观望一段时间,若是丞相慕容德并无任何反叛之举,这北燕江山才算是真正落到了他慕容轩手中。可慕容德独揽朝政大权十多年,他岂会甘心就此交出手中的大权? 慕容德手中如今没有兵符,料想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但慕容轩为了以防不测,还是留了一手。 北燕皇宫大换血…… 燕太后仍被尊为太后,只不过因她患了失心疯,整日神志不清,等同于被变相软禁了。 原本北燕皇帝的寝宫,也被改名为太上皇寝宫。 慕容轩直接住进了幼时长大的东宫,这里,自此成了北燕政权的核心之地。北燕东宫,住的不是太子,而是北燕天子。 慕容轩,正式成为北燕帝。 东宫,还是幼时记忆中的模样。 这里的一草一木早已物是人非,可东宫里的布局摆设还和当年一模一样。慕容轩徒步在东宫里走了一圈,感触颇深。 当年那场大火,是谁幕后主使? 是谁想要置他于死地? 是北燕太后?是丞相慕容德?还是另有其人? 如今他既然回来了,自然要将过去的这桩纵火案查清楚。 慕容轩登基,有很多事要做…… 东周,恭王府。 这日正是放榜之日,京都百姓关心科举者纷纷跑去看榜。窦易和沈砚却不约而同来到了恭王府求见白玉兰。 二人首次相见,敌意浓郁。 沈砚作揖行礼:“在下沈砚!” 窦易回礼:“下官中书监窦易!” “失敬,见过窦大人。” 窦易打量沈砚,问道:“原来你就是她口中的义兄。” 此言一出,沈砚自然听出来窦易口中的她说的是白玉兰。随即笑道:“窦府二公子,替两位兄长还债,主动签下卖身契,甘愿卖身给通福钱庄,这等义举,子端钦佩不已。” 窦易却道:“沈公子也参加了秋闱吧?今日放榜,沈公子莫非胸有成竹料定自己必然高中?不巧,下官这中书监本是仗着家中举荐才得来的,刚好也参加了此次秋闱。” 沈砚不卑不亢问道:“窦公子莫非胸有成竹料定自己必然高中?” 二人对视,哈哈一笑,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门童打开大门,在前面引路。两位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各自礼让着,这才抬步迈过门槛,走进恭王府之中。 兰苑,窦易来过多次,自然熟门熟路。 沈砚却是第一次来。 出身乡野的沈砚,自然十分惊诧这恭王府的奢华。从大门口到兰苑,整整走了一炷香功夫,才走到了兰苑门外。 芍药正站在门口相迎,一照面便屈膝道贺:“奴婢给两位公子道喜!” 窦易打趣道:“喜从何来?这个时辰可还未放榜呢。” 芍药笑道:“以窦公子的才华,定能高中!即便不是状元郎,也必定是三甲进士,奴婢可不得提前给两位公子道喜吗?” 窦易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抛了过去。 “说得好!赏你!” “谢窦公子赏。” 沈砚看了看,本也想效仿一二,奈何囊中羞涩,只得尴尬道:“芍药,承你吉言!若我也能高中,自当竭尽全力为义妹效力。” 芍药看了他一眼,心底还在怨恨当初他让自家小姐假死一事。但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冲着沈砚笑了笑,才道:“沈公子,你是药王谷孙神医的关门弟子,神医于我也有半师之谊。算来沈公子也算是我的师兄,芍药便不顾身份高攀了。” 沈砚喜笑颜开:“正有此意!那我便托大唤你一声:师妹!” “师兄。” 二人这便论同门情谊,窦易看得心里泛酸,忍不住多看了芍药两眼,这小丫头倒是机灵,谁也不得罪。明知沈砚囊中羞涩拿不出打赏的银子,她这是变着法替沈砚解围吗?东家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都有几分能耐。 只说这位义兄,沈砚,竟是药王谷孙神医的弟子。听说他能在山间健步如飞,听说他懂医术,家学渊源,会砍柴烧火做饭,还会许多许多他窦易这样的世家子弟不会之事。 一时间,窦易思绪翻飞,回想起在荒岛那几日…… 第234章 沈大哥,考得怎么样 “傻站着干嘛?晒太阳呢?进来!” 窗户内,露出一个脑袋,正是白玉兰。听到她的声音,窦易立时回了神。沈砚和芍药已转身进了兰苑,他也忙跟了上去。 房内正站着十二名美少女。 窦易和沈砚一见之下,立时便尴尬地打算退出去避嫌。不料,却见白玉兰挥了挥手,开口道:“今日便放你们一天假吧!我有贵客到访,你们先回去。” 十二名美少女齐齐幽怨的看了进门的窦易和沈砚。 各自规规矩矩行礼:“是!王妃!我等告退。” 窦易和沈砚急忙站在门外,让出道路来。一阵阵香风扑鼻而来,十二名美少女排着整齐的队伍,鱼贯而出。 一直到十二人全走远了,二人才齐齐松了口气,再度进门。 这也太尴尬了! 谁能预料到他们今日前来求见,正赶上白玉兰在调教府里凌波苑的女子们。王府虽不如皇宫那般礼教森严,但外男与女眷之间本就诸多忌讳,二人又都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自然皆是目不斜视极力装出正人君子的避嫌模样。 白玉兰看得一阵好笑:“别那么紧张,她们不是我家王爷的女眷,至少目前还不是。这是京中各个大户人家主动送到王府抵债的美人,整日养在凌波苑里,我觉得太浪费粮食,便挑选了这十二人打算调教一番,留着将来有重用。其他人早就遣散各回各府了。” 一听是这事,窦易失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是听说王尚书府上那位大小姐,回府后哭着要悬梁自尽,王尚书夫妇拼了老命才给劝住的。” 沈砚也道:“坊间也有传闻,说是卫尚书刚收了个义女,结果被王府退了回来,这义女直接就被卫尚书敢出了尚书府,似乎又重操旧业,沦落为了舞姬。” “哦?原来她们离开王府后这么惨呀!”白玉兰毫无半点同情心道:“活该!谁让她们不听话来着。” 对此,沈砚和窦易都不发表意见。 本来各人就有各人的命运,比如王尚书府的大小姐王红袖,她即便离开了王府,也还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以后再寻个好人家嫁了就是。再比如卫尚书府的义女,她本就是一名舞姬,若是有那个命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也不会被赶出王府。 若说白玉兰狠心无情,为何那么多美少女被送入王府,只有王红袖和卫芸她们几人被赶出了王府,凌波苑却还留下了十二名美少女呢? 白玉兰行事,自有她的一套原则。 沈砚和窦易皆觉得,他们无权干涉罢了,毕竟这是王府的家务。 芍药端来整套茶具,窦易主动接替了她的工作。 这样斯文的读书人,亲手烹茶,看着便赏心悦目。白玉兰扫了两眼,拿窦易和龙璟宸作比较,突然发现竟没人能比得上她家爷,不仅摇头失笑,她这是见惯了她家爷的美色,平常美男便很难入她的眼了。 “沈大哥,考得怎么样?”她转移话题。 沈砚笑道:“不敢夸大,三甲应是有望。” 窦易只专心烹茶,动作流畅优雅,但的确比起龙璟宸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白玉兰没问他考得怎么样,只因知道他无论考得好坏,沈家已为他谋了个中书监的官职。 “考得好坏,真的不必太在意。”白玉兰道:“听我家王爷的口气,这场秋闱另有猫腻。皇上还特意点名让我兄长协理,我想这件事就更不简单了。” 沈砚一愣,这些他却不知情。 窦易只顾专心烹茶,专注的模样,引得白玉兰侧目,“窦二公子,你身为中书监,常伴君侧,想来必定对此事知晓一二吧?” 窦易慢条斯理将一盏热茶,恭恭敬敬放在白玉兰面前。 又将另一盏,递给了沈砚。 抬眸间,才见白玉兰和沈砚皆目光灼灼等着他的回答。 “此事……” “下官不便多言。” “王妃可还记得你我之约?” 白玉兰面色略显失望,低头品茶,不想搭理这个故意卖关子的窦二公子,只调侃道:“王府厨房的柴,似乎又不够用了。窦府乾坤两位公子,若得闲了,不如让他们来王府继续劈柴吧。” 芍药噗嗤乐了。 自家小姐这恶趣味真是! 当年罚花无意花公子在白府劈柴,如今罚窦府乾坤兄弟来王府劈柴,小姐怎就对劈柴这么热衷呢?就不能罚点别的?换个花样也好啊! 沈砚却好奇问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约定吗?” 窦易得瑟道:“这是下官与王妃之间的私事,沈公子最好不问。” 白玉兰翻了个白眼,解释道:“别听他瞎扯!也没什么,就是让他当官,将来在朝堂上支持我家王爷,仅此而已。” 这话她说得轻描淡写,沈砚却不能轻描淡写去听。 一瞬间,他便想了很多很多。 好半晌才道:“妹子,若此次高中,我也可以……” 白玉兰截口道:“不,我希望沈大哥不要高中。” 沈砚愕然:“为何?” 白玉兰没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窦易也抬眸看过来一眼,有什么东西,这两个人都懂,唯独他沈砚被蒙在鼓里,这让他满头雾水。 白玉兰笑道:“考中考不中的,且看天意吧!我本以为你们会等看了榜单之后才会过来,没想到竟来得这般早。若是考中了,两日后便是殿试,直接就会任命官职。窦二公子就去不说了,沈大哥可想好了一旦外放打算去哪?” 沈砚有些魂不守舍,只道:“听凭皇上任命便是。” 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白玉兰提及其兄白玉卿今日放榜之后想来便空闲下来,今日想必也会过府叙话。可她不知,外面发生了一件大事,白玉卿不仅来不了,就连龙璟宸也被召进了宫中。 原来…… 放榜之后,许多学子在榜单上没看到自己的名字,而那些曾经拜访过主考官苏府和白府的学子们却赫然在榜。 当日,便有五名举人各自在家中悬梁自尽了。有一个举子因是外乡人,暂住在云来客栈,结果竟死在了云来客栈客房中,客栈老板发现时立时报了官,京都府衙当日之内接连又有四家前来报官…… 这事一下子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235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御书房内,龙璟旭大发雷霆,工部尚书苏仲海和侍郎白玉卿正跪在殿内,旁边站着驸马梁荣和京都府尹莫文才。 “五条人命啊!这事你们怎么辩解?” 苏仲海道:“臣并未泄露考题,也未曾收受贿赂。” 驸马梁荣冷笑了一声。 龙璟旭将案上一摞册子朝地上砸了过去:“你自己看看,这么多的证据,你苏大人还敢在朕面前满口谎话?” 苏仲海捡起来看了看,沉默了。 这些册子上的内容,不知是何人收集来的,竟将所有曾登门送礼者一一罗列在册,苏仲海即便想辩驳,此时也觉得多说无益。 他一时有些走神,正惊叹恭王神机妙算,也惊心这五条人命。 “还有你!” 龙璟旭狠狠瞪了白玉卿一眼,喝斥道:“驸马向朕极力举荐你,朕破格任命你为工部侍郎,且委以重任,让你协助苏大人主理此次秋闱,你倒好,竟敢收受贿赂泄露考题,致使我东周五名举人以死鸣冤。” 白玉卿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即便他早有防备之心,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严重的地步,他也吓得不轻。五条人命啊!这在历朝历代从不曾发生过。别说他根本没有泄露考题,就单单这五条人命,他白玉卿就势必会被皇上推出去,给全天下读书人一个交待。 此时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这是一场阳谋! 他白玉卿明知秋闱是一个陷阱,傻乎乎还跳了进来,本以为自己可以自保,却万万没想到皇上和驸马竟如此草菅人命! 活生生的五条人命啊! 白玉卿心中失望到了极点,这样的一个皇帝,哪里值得白家誓死效忠?白玉卿想到他那蒙冤而死的父亲,东周赫赫有名的白毅将军,当年是他的父亲追随龙氏的祖先,才打下这东周江山,才有了先帝子承父业。 只可惜,狡兔死走狗烹。 先帝虽对不起白家,但怎么也算得上一个好皇帝。先帝在位期间,国泰民安,百姓起码还能安居乐业,可如今呢?自打龙璟宸这个太子登基之后,先是三州闹天灾,紧跟着北燕南楚纷纷兵临城下,晋王也趁机拥兵自立。 白玉卿天真的以为,身为龙氏子孙,龙璟旭至少会看重百姓,却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悲愤!心灰意冷! 白玉卿忽然摘下官帽,扬声道:“我白玉卿愧对天下学子,任凭皇上处置。” 苏仲海急唤:“白侍郎,你……” 白玉卿冲着他笑了笑,道:“苏大人不必再劝,此事的确是我的过失,泄露考题,收受贿赂,致使五名举子悬梁自尽喊冤,我甘愿一死。” 驸马梁荣只是无声冷笑。 龙璟旭颇为意外,正打算说些什么,宦官忽然来通报:“皇上,恭王殿下求见。”他便说了句:“来得正好,请他进来。” 恭王进门时,看到白玉卿的官帽放在地上,心中便已了然。 “见过皇兄!” “平身。” “谢皇兄。”龙璟宸问:“不知皇兄召我入宫,所为何事?” 龙璟旭不开口,只给驸马梁荣递了个眼色。梁荣便将贡院放榜之后,五名举子相继悬梁自尽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龙璟宸听后下意识与苏仲海交流了下眼神。 苏仲海也道:“臣乃是此次秋闱的主考官,考题乃是臣亲自拟定,八月一日开考前才临时起意的,断然不可能有考题外泄之可能。至于收受贿赂,臣有话要说。臣当时只是想考较各位举子的品性,故而凡上门送礼者一概全收,但这些财物礼物臣已命人严加看管,并不曾私自动用,且将送礼之人罗列在册。请皇上御览。” 驸马梁荣接了那本册子,转呈龙璟旭。 龙璟旭正在翻看时,苏仲海又道:“若说有罪,臣便是首罪,听凭皇上发落。”说着也脱下了官帽。 此时,又有宦官来报:“皇上,贡院协理的官员全部跪在宫门口,声称苏大人无罪,贡院上下并无一人泄露考题。” 龙璟旭啪地扔了手中的册子,怒喝:“他们想造反吗?” 驸马梁荣劝道:“皇上息怒!贡院协理的官员,大多是苏大人的故交好友和门生,听闻苏大人牵扯如此大案之中,前来求情也在情理之中。臣去劝走他们便是,皇上不必动怒。” “你去吧。” 驸马梁荣告退后,龙璟旭这才将视线落在恭王身上,问:“恭王,此事你怎么看?苏大人乃是你的老泰山,苏府又是太后的母族。白侍郎,乃是你的大舅哥。这二人都与你有脱不了的姻亲关系,朕倒要问问你,此事该如何处置?” 龙璟宸只道:“皇兄,臣弟早已卸下一切职务,闭门谢客。朝中大事,皇兄若是无法决断,明日早朝与文武百官商议即可,无需来问臣弟。真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正如皇兄所言,这二人皆与臣弟有姻亲关系,臣弟更该置身事外才是。” “你!”龙璟旭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臣弟告退。”龙璟宸行了礼,当真转身走了。 龙璟旭瞠目结舌,没想到挖了这么大个坑不仅没牵扯到恭王身上,他竟真的不管不顾直接走人了!这样的态度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恭王不上套,这场戏该如何演下去? 龙璟旭十分头疼,正苦思良策。 “罪臣当去刑部受审。”白玉卿和苏仲海各自起了身,齐声说完,转身也走了。 这么嚣张的臣子,龙璟旭也真是开了眼界。这事原本他打算私了,只要恭王上套,愿意替这二人出面顶罪,那么他便可借机收回虎符。没想到恭王不仅不上套,这两个二愣子竟还主动认罪,认罪不说竟还主动要去刑部受审。 我呸!去刑部受审? 刑部哪个敢对这二人用刑? 他们一个是太后娘娘的母族表弟,一个是恭王的大舅子。若说东周身份最尊贵的母子,除了苏太后和恭王龙璟宸之外,绝无他人。 刑部众官员有几个脑袋敢动这两个人? 第236章 龙璟旭真不是个东西 凤仪宫内,母子俩正在闲话家常。 “宸儿,你有多久不曾入宫看望母后了?” “母后,儿臣这不是来了吗?” “你那表舅又惹了什么事?” “事不大,母后无需担心。” 苏太后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想瞒我?哀家可听说了,五条人命啊!你说说这些举子们饱读诗书,今朝不曾中榜,明年再考便是,怎会如此想不开就寻了短见呢?” 说起此事,母子二人一阵唏嘘惋惜。 龙璟宸不愿多谈此事,便转移话题道:“母后想不想抱孙子?兰儿行了及笄礼之后,儿臣已与她圆房,估摸着一两个月便会有身孕了吧?母后您就快要抱孙子了呢。” “真的吗?”苏太后这才展颜,期盼道:“哀家若是能抱上孙子,死也瞑目了。可你府上那丫头,身子骨太柔弱了些,不是个好生养的女子。倒是你表妹,一看就是哀家出阁前的模样,将来定能一举得男,你也得雨露均沾才是。” 龙璟宸却道:“母后有所不知,兰儿可是个醋坛子。儿臣别的都不像父皇,这惧内却得了父皇的真传。儿臣若是敢雨露均沾,兰儿定会打翻醋坛子闹得王府上下鸡犬不宁。为了能让母后早日抱上孙子,儿臣只得委屈自己,委屈表妹了。” 苏太后被他逗乐了,一时有些失神,似乎回忆起与先皇几十年夫妻恩爱朝夕相处的美好往事,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反而赏赐了白玉兰不少燕窝鹿茸之类的补品。 龙璟宸乐呵呵收下,出了宫。 在他走出宫门之前已经有宫里人将苏仲海和白玉卿前往刑部受审之事,告诉了他。龙璟宸面色微沉,一言不发坐上马车回了王府。 他出宫时,白玉兰也收到了这一消息。 此时已过了晌午。 白玉兰原本留了窦易和沈砚在府中用饭,结果刚吃完饭,三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齐齐震惊了。五名举子悬梁自尽?主动去刑部受审?白玉兰心中一慌,本打算立刻去刑部打听消息,却见窦易悠闲地品着茶,顿时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不对!以窦易的反应推测这件事只怕有惊无险。 既然如此,她便不能自乱阵脚。 于是,她又坐了回去,脑中快速分析着这件事最坏的后果。沈砚眼见窦易悠闲品茶,白玉兰只顾闷头想心事,他却是急了。 “五名举子相继在家中悬梁自尽?这件事,委实太过蹊跷!”沈砚分析道:“似乎像是约定好的一般。若非有人在幕后操控,这五人怎会同时选在今日自尽?妹子,我这就去查一查。” 白玉兰道:“十三,你跟着一起去。” “是,夫人。” 沈砚和丁十三走了之后,白玉兰视线定格在窦易身上。 “窦公子。” “窦大人。” “此事你可知情?” 窦易坦然摇了摇头,道:“事先并不知情,如今算是知情了。” 白玉兰直入主题道:“可有破解之法?” 窦易又摇摇头:“我只知,皇上想从恭王殿下手中取回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具体是何物,我却不知。”窦易分析道:“当初我也十分疑惑,皇上为何会钦点了苏大人为主考官,又让白大人协理。如今看来,果然如我猜测的那般,秋闱便是一场阴谋。因为这两位大人都和恭王殿下有扯不断的姻亲关系。皇上的目标,其实是恭王殿下。” 白玉兰若有所思,她想她知道龙璟旭想要的是什么了。 虎符! 除了虎符,再不可能是别的。 她家王爷手中握有先皇遗诏,但这事极其隐秘,龙璟旭压根不知情,甚至于南楚公主至死也没将这个秘密告诉他,显然这南楚公主对龙璟旭也并无半分真心,不过是利用他罢了。除了遗诏之外,王府里还藏着关于龙璟旭曾是东宫太子时贪赃枉法的罪证,但这些已经坐在龙椅上的龙璟旭显然不放在眼里。 龙璟旭想要的,只能是虎符!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白玉兰心底的担忧反而少了许多。 窦易起身告辞:“该说的,不该说的,我皆已告知。王妃无需过多担忧,至少两位大人暂时并无性命之忧。告辞。” “多谢你。”白玉兰忙说了句。 窦易微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我窦易生平只有你这么一位生死之交,荒岛落难,你我共同经历生死,窦易此生不忘。” 他离开后白玉兰便坐在院子里发呆。 龙璟旭真不是个东西! 在白玉兰看来,她家王爷顾念兄弟之情,都愿意捂着先皇遗诏让他坐在那把龙椅上了,他怎么还不消停?时不时总要找找她家王爷的麻烦才甘心是吗?上次端午宫宴,王爷都已经卸下一切职务在王府里闭门谢客了。 这才几个月,龙璟旭就又来找茬? 还挖了这么大一个坑,逼着她家王爷往里面跳? 太不是东西了! 白玉兰真想冲进皇宫,将龙璟旭按在地上暴揍一顿,非揍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立不可。可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她可不敢真去做!否则后果可不仅仅是白玉卿进了刑部受审这么简单,整个白府恐怕都会被龙璟旭一怒之下赶尽杀绝。 不生气,不生气…… 这笔账先记下,来日方长,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白玉兰满肚子火气无法发泄,便回房取了一把剑来,唰唰唰,在院子里挥舞起来。满院子的林木立时遭了殃,被摧残得满地断枝残叶。 舞剑的女子满脸杀气,将这满院子的花草树木当成了仇敌一般,肆意摧残还嫌不够,竟持剑舞出一个个剑花,卷起满地的残叶,用内力砰地一震。 得!残叶立时被“碎尸万段”。 无数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颇有一种天女散花的美感。 龙璟宸回到王府时已是掌灯时分。 兰苑内,一丛丛桂花怒放,清可绝尘,浓能远溢,虽尚未到仲秋佳节,夜空只见弯弯月牙儿,却也陈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 一袭白衣的女子,正独坐院子…… 喂蚊子。 第237章 本王会心疼的 啪!啪!白玉兰拍死了两只蚊子,余怒未消道:“真想把那个混蛋当成这死蚊子,一巴掌给拍死。嗡嗡嗡,烦死了。” 龙璟宸不由好笑,走过来问道:“哪个混蛋惹我家夫人气成这样?” “还不是……” 龙璟旭那个混蛋! 白玉兰后半句堵在喉咙里,憋得自己小脸通红,扭头冷哼了一声,随手指道:“还不是这府里的暗卫们!爷瞧瞧,我这手臂上脸上都被蚊子叮咬成什么样了?养着这么多暗卫连个蚊子都灭不了,干吃白饭,纯属浪费粮食。” 众暗卫们听到这话,惊得差点跳出来。 府里有蚊子,这也能怪到他们暗卫头上?王妃真是越发任性了。 龙璟宸却煞有其事地拉过白玉兰的手臂仔细看了看,还真发现她小臂上有两个被叮咬的包,四周还有抓挠的痕迹。 “李安,去拿药膏来。” 李安无语了,这也太小题大作了吧?被蚊子叮咬两口过几个时辰那包自己就会消失不见了,竟然还让他去拿药膏?哪有这样的药膏?他只能跑去外面晃荡了一群,找附近的侍卫们聊了会天,这才从怀中摸出一个治疗外伤的瓷瓶,重新折回来。 “爷,只有这个。” 龙璟宸打开嗅了嗅,才涂抹起来,劝道:“天气炎热,外面本来就有蚊子,你为何还这么傻坐在院子里喂蚊子?” 李安和众暗卫皆有同感,是啊是啊,王妃就不能回房中吗? 白玉兰却道:“我这不是在等爷回府吗?” 龙璟宸一愣,随即荡开了笑容,显然很受用这句话,口中却道:“下次不必如此,若是再被蚊子叮咬了,本王会心疼的。” 李安和众暗卫齐齐无语。 王爷王妃日常秀恩爱又开始了,他们表示好羡慕。 “爷用过晚膳了吗?” “不曾。” “那我让厨房去准备。” “好。” “爷先回房更衣,我稍后便来。” “嗯。” 二人简短的交谈之后,白玉兰转身拉着芍药跑了,龙璟宸径自进了房中。藏身兰苑的暗卫们齐齐现身而出,围聚到李安身边。 “李侍卫,王妃刚才那话你也听见了吧?” “是她自己要坐在院子里喂蚊子的,与我们真的没关系呀!” “李侍卫,你可得替咱们跟王爷解释清楚。” “可不是嘛!万一王爷真的信了王妃的话,认定咱们无用,只会浪费浪费粮食,那咱们可真的是冤枉死了。” “拜托李侍卫了!” 李安一阵叹息:“好吧,我尽力而为。”随即神色一正道:“不过,最近这府里的蚊子的确是多了些,你们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想想办法驱驱蚊蝇。两位主子已经圆房了,这事你们都知道吧?万一夫人怀了身孕,日后这脾气指不定会更大,你们只能受着。还有,府里的蚊蝇若是不除,惹得夫人心情不佳,会影响肚子里的小宝宝的。” 这么一说,众暗卫再也不敢抱怨,深觉这番话十分在理。 虽说他们自己不是女人,没有怀孕的经验,可谁还没见过两个怀有身孕的妇人?听说一旦怀了身孕的确会脾气变得比平常大一些,莫非王妃已经怀了身孕?那他们可得好好伺候着,这可关系着恭王府的小世子。 众暗卫这么琢磨着,于是决定:忍了!王妃再任性,为了她肚子里的小世子,咱们也忍了!今晚就开始驱除兰苑的所有蚊蝇! 于是乎,整个兰苑的暗卫们跟蚊子较上了劲。 武功高超的暗卫,一时间化身灭蚊小能手,剑法、刀法、拳法、脚法、巴掌法……齐齐出动,立誓要让整个兰苑再看不见一只蚊蝇。 白玉兰主仆折回时,看到暗卫在兰苑来上串下跳,还误以为他们抽了什么风,后来听到李安说他们在灭蚊子,她也只能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大材小用! “李安!你在外面磨蹭什么呢?滚进来给本王更衣。” “是!” 房内传出龙璟宸的怒吼声,李安缩了缩脖子,刚要进房中,白玉兰抢先一步,末了还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留在外面喂蚊子。 李安撇了撇嘴,便站着不动了。 白玉兰进了房后,绕到屏风后面。更衣这种事,貌似是她自入府后唯一学会的伺候自家夫君的一项技能,嗯,两年来早就已经熟能生巧了。这位爷有个怪毛病,除了李安和她之外,连芍药轻易都不许近身伺候。 只不过,白玉兰伺候这位爷更衣,总惹来这位爷嫌弃的眼神。 嫌弃她粗鲁,不温柔。 为此,白玉兰还曾和龙璟宸发过一次脾气,直接把衣服砸在他脸上,不干了!时候嘛,自然是某位爷跑过来向她道歉,又哄又劝,这才让她消了气。打那之后白玉兰每次替龙璟宸更衣时,依旧手脚麻利,粗鲁不温柔,但某位爷似乎也慢慢学会了享受这样的粗鲁。 走神之际,白玉兰已熟练地替某位爷更了衣。 这边二人刚走出屏风,忽听房门外有人高声呼叫:“表哥!表哥!媚儿求见!”龙璟宸微微皱眉,下意识看向白玉兰问:“你让她来的?”白玉兰点了点头解释:“苏美人整个下午都在我这儿哭闹,说是他父亲怎么怎么了。我可不敢惹你这位表妹,只好好言好语将她哄走,说是等爷回来之后立刻让她来见。” “王爷,苏美人求见。”李安隔门传话。 龙璟宸回了句:“让她等着。” 白玉兰帮言道:“爷为什么不让她进来呢?外面好多蚊子的。若是叮咬了你那娇滴滴的表妹,我可不负责。” “这是你的房间。” “爷,我真的不介意……” “本王介意。” 好吧,你是王爷你任性!白玉兰闭口不言了,就让苏媚儿待在外面喂蚊子好了,反正心疼的人又不是她。她不过是想早点探听点关于举子自尽的内情,比如皇上怎么处置自家兄长的? 龙璟宸竟然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一见面便冷着脸,喝问:“本王曾说过,若无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闯兰苑,你可是忘记了?” 第238章 我进宫催债,不过分吧? 苏媚儿面色一变,噗通跪了。 若在平日她肯定不会跪得这么爽快,可今日听闻她的父亲进了刑部大牢,她哪里还有往日的骄纵? “表哥,媚儿知道错了!媚儿也是一时担心爹爹才跑来求见,但媚儿事先已请示过王妃,姐姐是准允之后,媚儿才敢来此求见表哥的。” 看在她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龙璟宸原谅了她。 “起来吧!” “媚儿不起来,媚儿有事求表哥。” “你先起来,本王知道你所求何时,这件事你别参与,安心在府里绣绣花弹弹琴,实在担心的话,本王也准你回娘家住一段时日。苏大人出了事,苏府只怕已是人心惶惶,你回去也好。告诉苏府上下,别慌,别乱,宫里还有一位太皇太后为苏家撑腰呢。” 龙璟宸此话一出,苏媚儿仰着一张泪水涟涟的小脸,忽然傻了一般。这些话,若不是表哥亲口说出来,她绝不可能听得进去。 因为,这番话白玉兰下午就曾对她说过。 白玉兰……她竟……看得如此通透……竟和表哥说了一样的话…… 苏媚儿一时有些失神。 龙璟宸背负双手,俯身伸出一只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本王刚才的话你可听清楚了?记下了吗?” 苏媚儿猛然回神,慌忙点头:“听清楚了!表哥,媚儿全都记下了!我回娘家,我这就回娘家,母亲一定担心坏了,苏府也一定乱套了。表哥,我现在就要回娘家。表哥放心,等父亲的事情过去了,媚儿一定第一时间回王府侍奉表哥。” 龙璟宸看了看天色,对李安道:“安排几名侍卫,一路护送。” “是!王爷!” “多谢表哥,媚儿拜别。”苏媚儿这才起了身,临走前忽然止步,咬着唇十分纠结着说了一句:“表哥,请替我跟姐姐说一声:多谢她。” 听到这句话,龙璟宸颇感诧异。 她这位表妹平日在王府里,那真的是一位鼻孔朝天的主儿,除了他这位表哥之外,谁也不放在眼里,尤其看兰苑里面的人不顺眼,对当年宠物蛇咬伤她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今日竟会主动说谢字,可真是稀奇! 龙璟宸没表态,苏媚儿已急急转身离去。 白玉兰从房中走出来,失笑道:“真难得!你这位娇滴滴的表妹,也会破天荒对我说一个谢字。唉,我就是太善良了,被她缠着在这院子里喂了半日的蚊子不说,还得冒着替她在爷面前说好话求情。父母蒙难,做儿女的自然万分焦急,当年白家被降罪时,我们兄妹七人可比她惨多了。苏美人好歹还有太后这个大靠山,白家什么靠山也没有。三年守孝之期,我们只能整日紧闭府门,低调做人。” 龙璟宸心肠一软,刮着她的鼻尖,问道:“夫人今日这般多愁善感,究竟想说什么?白家怎么没有靠山?本王不就是你的靠山吗?” 白玉兰仰起小脸追问:“我兄长怎么样了?王爷进了宫,皇上怎么说的?王爷是不是去了刑部?刑部有没有对我兄长严刑拷打?我兄长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他可扛不住刑部的酷刑。” 龙璟宸揽着她回房,才道:“这件事有点严重,本王最好置身事外。据我推测,刑部应该会被本王母子几分薄面,不至于把苏大人和我那大舅哥怎么样。盘问嘛,肯定是要问的,就算刑部不主动盘问,只怕他们二人也会主动写一份供词。” “为何?”白玉兰疑惑。 “因为,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你兄长与你一母同胞,瞧你的性子就能看出白家兄妹的几分性情。”龙璟宸一一点评道:“你堂兄,白子皓,性子简直就是第二个白毅将军。你那二哥三哥,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动不动就喜欢暴力解决问题。这一点和你一模一样!” 白玉兰反驳:“才不是!我四姐五姐就很温柔。” 龙璟宸嗤笑:“一个敢在后宫逼死南楚公主的妃子,夫人觉得她温柔?那本王反倒觉得夫人平日的言行简直乖顺的宛如小猫了。” “呃,”白玉兰又反驳:“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四姐也是被逼的。可我兄长一介文弱书生,平日循规蹈矩,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若是不小心踩死了他都要难过半天。” “这只是他心底的良善,和性情无关。” “怎么无关?反正我是不会为了踩死蚂蚁而难过的。” 龙璟宸却道:“你呀你,大舅哥的沉稳,在你身上可半点看不见。你就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凡事率性而为,高兴怎样便怎样,完全不考虑后果。大舅哥刚好相反,别看他平日里闷不吭声,在朝中似乎还被人误认为是个有点傻里傻气的书呆子,可大舅哥聪明着呢。本王将来若有了子嗣,交给他启蒙,总不会错。” 话题怎么就突然扯到子嗣上面去了? 白玉兰眨了眨眼睛,沉吟了片刻,才恍然大悟:“爷是说,是我兄长主动去了刑部受审?他是不是疯了?进了刑部,就算刑部不敢对他动刑,那皇上呢?驸马呢?他们难道也不敢吗?他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这个缺根筋的书呆子!” 她一时气愤,竟连自家兄长都给骂了。 龙璟宸却道:“回府前,我已命人在刑部外面守着,只要皇兄和驸马不露面,大舅哥便不会有事,顶多就是在刑部吃点小苦头。你呀!关心则乱。” 白玉兰忽然转身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你找什么?” “找借据!当初东宫太子欠通福钱庄的借据。”白玉兰恨恨道:“找出来,我进宫去找皇上收债,哼,上次他派了一个太监来抵债,被我给赶走了。这笔债可还一直欠着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进宫催债,不过分吧?” 龙璟宸一阵无语:你找东周皇帝要债?胆子真肥! 行行行,你要找便找去吧! 要进宫去催债,也由着你。估计他家夫人不闹,他家表妹也得进宫去闹一场。如此也好,女人撒泼,总好过男人出面撕破脸,且让她们先去给皇兄添点堵。 第239章 瞧瞧你这身子骨 白玉兰说进宫催债,次日午后,她还真进了宫。 龙璟宸唯恐她控制不住场面,闹出什么乱子来,只好一起陪着去了。 二人先去给太后请了安,偏巧正赶上苏媚儿也进宫请安。苏媚儿来得早,正向苏太后哭诉呢!一双眼睛红肿不堪,显然昨夜压根没能睡个安稳觉,这么一大早便进了宫。 苏太后一见白玉兰,下意识先扫了眼她的小腹。 平平坦坦的,看不出半丝赘肉,这哪像怀有身孕的样子? 她可还等着抱孙子呢! 苏太后上上下下打量着白玉兰,越看越是嫌弃,扭头再看看苏媚儿,那是怎么看怎么满意,自家侄女这样屁股大的才是能生养的女子,白家丫头也太瘦弱了些。 白玉兰被她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十分不自在。 但想到她及笄礼时,苏太后可是不辞辛苦特意从宫中移驾去了白府,亲自为她行了及笄礼呢!冲这一点,苏太后再怎么看她不顺眼,她也忍了。 “母后!臣媳给您请安!” 白玉兰规规矩矩行了叩拜大礼,这倒惹得龙璟宸侧目,在王府里可从没见过她这般正经向他行过大礼,素来是没大没小的,顶多在外人面前为了保全他的颜面会稍微那么屈膝行个礼。 今个她这是怎么了?如此乖顺?有点反常。 白玉兰哪知道龙璟宸心里这些想法,她正听苏太后碎碎念。唉,老人家就是老人家,这女人嘛一上了年纪就爱唠叨个没完没了。 “白氏,你与皇儿成亲也有两年之久了吧?之前宸儿体谅你尚且年幼,未曾及笄,故而一直不曾与你圆房,可哀家亲自为你行了及笄礼,你是不是也该收收心,早日替宸儿生下一儿半女,哀家也好有颜面去九泉之下见先帝。瞧瞧你这身子骨!王府里是养不起你吗?还是府里下人怠慢了你这位侧妃?为何养了两年,还是这般弱不经风的模样?个头长高了有什么用?女儿家就该珠圆玉润些才好,身子骨不好生养出来的子嗣能好吗?” 白玉兰满头黑线,频频点头:“母后教训的是。” 龙璟宸忙挺身护妻:“母后,兰儿就是这种体质,怎么吃也吃不胖,母后是没见着她的食量,儿臣告诉母后,她在府里平日里可能吃了,一日三餐比表妹吃的还要多。表妹嫌弃自己略胖,整日节食嚷嚷着要保持苗条身材,兰儿却是个贪嘴的,偏她就是吃不胖。” 闻言,苏媚儿愣了愣,也帮言道:“是啊!姑母!姐姐平日里的确有些贪吃。媚儿可羡慕了呢!可媚儿不敢那般贪吃,万一长胖了表哥就不喜欢媚儿了。” “净胡说!”苏太后训斥道:“哀家还没说你呢!你哪里就胖了?节什么食?以后断然不许再这般任性胡闹。你要知道你的身子骨将来是要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岂可由着你胡来?这样吧,哀家从宫中挑选几名有经验的老嬷嬷,回头让你表哥带回王府,以后替哀家盯着你的一日三餐。务必要将身子养好了,绝不可马虎。” “姑母,媚儿哪有心思想这些,父亲可还在刑部大牢关着呢!”苏媚儿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便掉了下来。 “这事就这么定了。”苏太后又道:“你也别急,这不是还有哀家和你表哥在的吗?你且宽心,把眼泪擦了。苏家的女儿怎可如此失态?” 苏媚儿忙擦去了眼泪。 苏太后这才和颜悦色转向了白玉兰,道:“你怎么还跪着?还不起来?” 白玉兰无语,您老人家总算想到我了。 “多谢母后。臣媳刚才听到母后和苏美人讲话,忽然想起了我那早逝的娘亲。母后慈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总是替我们着想的。为人母者尚且如此,为人君又该当如何?母后,苏大人明明没有泄露考题,却因此入了刑部大牢。且不说苏大人此次是否真有过失,只说苏大人为官数载,兢兢业业,从无纰漏之处。此案尚未查明之前,怎可就将朝中一品大员直接下狱?” 龙璟宸喝止:“兰儿,这些琐事莫让母后烦心。” 苏太后阻拦:“别怪她,让她说下去。” 苏媚儿在旁看着白玉兰,宛如不认识她一般,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替她父亲说话的女子,内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愧疚。 白玉兰又道:“母后慈悲心肠,虽心里护着自己的母族,却不会说当今圣上半个不字。皆因,母后并非皇上的生母,可若母后乃是皇上生母,自己的骨肉犯了错,母后还能置身事外连半句指责都没有吗?” “兰儿,大胆!怎么对母后如此无礼?” 白玉兰无视龙璟宸的喝斥,继续道:“异位而处!若上位者乃是我家王爷,母后又是王爷的亲生母亲,眼见着我家王爷犯了错,母后会置身事外吗?想必母后会如训斥臣媳一般严厉训斥我家王爷吧?这是因为,母后将臣媳当成了自家人,视同己出。臣媳斗胆进言,皇上自继位以来做过多少错事母后想必心中有数吧?母后身为国母,若不出面管教,试问整个东周还有何人敢纠正皇上的错处?若是皇上一直错下去又会给东周百姓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兰儿,不许再说下去了。” “好!”白玉兰跪地道:“臣媳斗胆冒犯母后,还望母后恕罪。刚才所言皆出自臣媳的肺腑之言,不吐不快。母后若要责罚,臣媳领罚便是。” 凤仪殿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龙璟宸很焦躁,一方面担心白玉兰这番话气着苏太后,另一方面又担心苏太后当真会惩罚白玉兰。一边是自己的亲娘,一边是自家媳妇,也真让他左右为难,悔不该同意让她进宫。这才没见着皇上催债呢,倒现在太后的凤仪宫闹了这么一出。 真不让人省心! 好半晌,苏太后忽然开口,问苏媚儿:“媚儿,你觉得哀家该不该罚她?” 苏媚儿心头微震,咬着唇纠结了半天,才道:“姑母,媚儿觉得……姐姐说的……不无道理。” 第240章 动手你就是弑君的罪名 “你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有何道理?”苏太后追问。 苏媚儿想了想,狠了狠心,道:“媚儿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不懂什么大道理,可姑母和父亲时常教导媚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媚儿自小到大曾犯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过错,皆仰赖姑母和父亲悉心教导,媚儿才渐渐学会了通晓事理明辨是非。” 苏太后却道:“媚儿,你能说出这番话,足见哀家平日里对你的教导你是用了心的,并未当成脑旁风。所以,你也和白氏一样,认为若是皇上有错,哀家未能及时教导纠正,这便是哀家的失职,对吗? 苏媚儿吓得匍匐在地道:“媚儿绝无此意,媚儿只是听了白姐姐的一番话之后,心有感触,才会脱口而出。” “你也不必如此战战兢兢。”苏太后道:“以后你可要多跟白氏亲近亲近。白氏都敢直言不讳指责哀家的不是,你身为哀家的嫡亲侄女,为何竟连这点胆量也没有?白氏说得对。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先帝仙逝之后,哀家只顾沉浸在悲痛之中,忘了哀家身为一国之母,身为皇上的嫡母,应该担负的责任。正如白氏所言,哀家应该代替先帝纠正皇上的过错。” “母后,兰儿素来口无遮拦,儿臣看她年幼的份上平日在王府里也多有纵容,是儿臣管教无妨方,儿臣愿替她受罚。”龙璟宸也跪倒在地。 三人皆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没想到苏太后竟让他们都起身。 “找个恰当的时机,哀家自会规劝皇上。今日,哀家有些乏了,你们也早点出宫吧!媚儿,你父亲的事,哀家会和皇上提一提,你莫再伤心了。” “是,姑母。媚儿告退。” “儿臣告退。” “臣媳告退。” 三个人出了凤仪宫,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谁也没开口说话。 龙璟宸简直想吊打白玉兰一顿,可这是在皇宫之中,这种事还是回了王府再做不迟。白玉兰似乎也知道自己今日话重了些,指不定苏太后听了她的话之后会怎么自责呢!想想也是良心有愧,便没敢吱声。 苏媚儿看出了龙璟宸有意教训白玉兰,让她长长记性,有心开口求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能拍着手说白姐姐教训姑母教训的对吧? 虽然她心里真这么想! 可这话胆敢说出来,连她也会被表哥一并责罚。 表哥的性子,她十分清楚,别人若指着表哥的鼻子骂他,表哥指不定连理都不会理,可若是有人敢当面指责苏太后的不是,表哥会跟那人拼命! “表哥,白姐姐她……” “你先回去。” “哦。” 苏媚儿刚一开口求情,便被龙璟宸截断,吓得她不敢再多言,只能给白玉兰投去自求多福的一个眼神。白玉兰正蹲在地上数蚂蚁,狠狠地瞪了苏媚儿一眼,这个没良心的!居然真被他的表哥吓得不敢替她求情了,亏她还一次次帮她。 龙璟宸没好气问:“蹲地上干嘛?” “数蚂蚁……哦不,我在思过!对!思过!”白玉兰急忙改口,还欲盖弥彰地将地上稀稀拉拉的两三只蚂蚁拿手指赶走。 龙璟宸又好气又好笑道:“思过?用不着思过,本王回府自会严加惩戒。” 白玉兰霍然起身道:“爷,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百善孝为先的道理,你懂吗?” “我懂啊。” “你若真懂,今日就不该对母后说那番话,将母后置身危险之中。” “危险?怎么会?我只不过是……” “不会吗?”龙璟宸目光严厉,连声质问:“父皇是怎么死的,你还可记得?今日你说了那番话,母后若真信了,按你说的那般去找皇兄理论,你可曾想过后果?你难道不是将母后置身危险之中吗?你有没有脑子?” “我……”白玉兰无言以对。 想想龙璟旭的恶迹斑斑,连弑父夺位都做得出来之人,指望他能对苏太后能有多仁慈?听了这番话之后,白玉兰忽然察觉到一个可怕的后果。 “那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找母后认错?” “迟了。” 白玉兰慌了神,她刚才只顾一时气愤,的确不曾考虑到会出现这么可怕的后果,想想也是一阵阵后怕,慌忙扯着龙璟宸的衣袖。 “王爷!那你快去,你去跟母后解释清楚,就说我刚才都是胡言乱语的。” “你呀你,让本王拿你怎么办才好?” 龙璟宸一指点在她的额头上,白玉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直接拉走,急的她扯着他的衣袖一阵后退。 “别走啊!回去找母后说清楚。” “别闹,这事本王自会寻个时机找母后说清楚的,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 白玉兰一愣:“什么事?” 龙璟宸提醒:“你忘了你是因何事进宫的?” 白玉兰恍然大悟:“要债!真让我再去御书房闹一场?这不太好吧?” “记住,除了凤仪宫,整个皇宫,你想怎么闹都随你。”龙璟宸狠狠敲了她脑门一下,提醒道:“下次再跟对母后胡言乱语,本王绝不饶你。” “呀,疼!我记下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我都知道错了。” “下不为例。” “是是是,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走吧,去御书房。” “那我可真闹了哦!” “嗯,拿出你刚才对母后胡言乱语的气势来。” “好嘞。” “记住一点,千万别动手,动手你就是弑君的行为,连本王也保不了你。” “知道了,我又不傻。” “本王看你就挺傻,什么胡话都敢对母后乱说,完全不考虑后果。” “是是是,我傻!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 御书房内。二人刚行了君臣之礼,刚寒暄两句,白玉兰便直接切入主题,将一张借据拍在了龙璟旭面前的龙案之上。 “皇上,这是您的借据,麻烦今日把这欠款给还了吧!” “王府里养着那么多吃白饭的闲人,我家王爷如今又卸去了一切职务,入不敷出啊!府里眼看着都快揭不开锅了呀。” 第241章 我要改嫁 “皇上,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夫妻二人,就把这欠款还了吧?总共也没都少,三十五万两白银,折合成黄金也成,我们不嫌弃。”白玉兰说哭就哭,倒真将一个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的民妇形象演绎的惟妙惟肖。 龙璟旭、龙璟宸兄弟二人齐齐抖了抖。还真别说,这二人的反应看来,是亲兄弟无疑,只是并非一母所出。 “恭王,这是何意?” “皇兄,”龙璟宸十分为难道:“臣弟也是无计可施,夫人整日哭穷,说本王无用,连着几个月没有俸禄不说,还养着满府吃白饭的闲人,开销过大,臣弟负担不起,这才腆着脸来找皇兄。你我兄弟,提钱太俗,臣弟本不该如此行事,可架不住夫人哭求,只得……只得带她入了宫……” 白玉兰借着擦眼泪的机会,暗暗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爷,原来您才是戏班子出身的吧? 龙璟旭咬牙切齿道:“你架不住夫人哭求,就把这个难题推给朕?御书房是什么地方?多少国家大事等着朕去处理,朕哪有闲工夫处理你们夫妻之间的家务?来人!送恭王夫妇出宫!” 恭王很识趣,转身便真打算出宫。 恭王侧妃却不那么识趣,开始从袖子里往外一张张掏借据。 “皇上,您那三十五万两不给也成,这里还有朝中各位大人曾经在通福钱庄的借据,不多,总共也就百八十万两银子,要不您先替各位大人还了?王府里真的揭不开锅了呀!皇上总不能让您的兄弟和弟媳一家都饿死吧?这要传扬出去,有损皇家颜面。” 白玉兰长吁短叹道:“哪家王侯相府有我家这般穷得都无米下锅了?巧妇难为无米之,我这个王府女主人难当啊!要不然,皇上下一道圣旨,让我家王爷休了我,我另嫁他人好了,省得整日跟着这么个穷王爷忍饥挨饿。皇上您瞧瞧,我都饿成什么样了?” 龙璟旭虽然听得心抽抽,可打眼一扫,还真发现白玉兰清瘦了不少。 她可不得清瘦吗? 别人不知,龙璟宸却知,及笄礼那日他差点走火入魔,害得她身受重伤,养了许多日子才补回来那么二两肉,外表看起来的确是清瘦了。 可龙璟旭不知情啊! 在凤仪宫里,苏太后拿她的清瘦数落来数落去,白玉兰心里憋屈,不敢回嘴,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不得从御书房这边找补回来吗? 没错,她瘦了! 她一口咬定她就是饿瘦的! 龙璟旭手指敲着龙案,苦口婆心道:“弟妹呀!这件事上次不都解决了吗?朕和诸位大人也都送了人去王府任你差遣抵债,怎么今日又旧事重提?你这样不厚道啊!作为兄长,朕得跟你说道说道,朕整日日理万机,废寝忘食,三州赈灾要从国库拿银子出来,北燕南楚大军兵临城下,我东周三军粮草,又要从国库拿银子出来,每月宫中的开销,朝中文武百官的俸禄,这可都是从国库里出来的银子啊!” 这连称呼都换了!弟妹都喊上了! 白玉兰心底冷笑,当初他还是东宫太子,自己给自己下毒,诬陷栽赃给她这仇,她可从来没忘记过。 “皇上肯定有私库吧?这么点银子,皇上就结清了吧?我们夫妻二人若是当真饿死了,那可真就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龙璟旭气得差点呕血! 这小女子咋就听不懂人话呢?国库都这么穷了,朕哪有私库给你结清这么多欠款?就算朕真的有私库,也不可能替别人还钱。关键是,他真没银子啊!适才已经说了,国库的银子这里用点,那里用点,早就入不敷出了,他正为此头疼呢! “没有!”龙璟旭黑着脸吼了句。 白玉兰开始在御书房溜达,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忽然提议道:“王爷快来看,这幅画是不是那谁谁的真迹?若是能拿出宫去典当,应该能值个几百两银子吧?” 龙璟宸憋着笑,装出认真严肃的模样对着一幅先帝的山水画端详起来,品鉴道:“这画乃父皇在皇兄出生时所作,皇兄身为父皇的长子,自然被父皇寄予厚望,所以早早就被册立为太子。皇兄将此画悬挂在御书房,想来也是思念父皇,以此画来鞭策自己。” 这话,龙璟旭听了却……扎心啊! “哦,原来如此。”白玉兰颇为遗憾道:“先帝的画,自然是不能随意拿出宫典当的。那这个呢?这幅字不会也是先帝亲笔所书吧?” “平日让你在府里多读书识字,你总是不上心。”龙璟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看落款!蓬莱客三字乃是先祖的别号。” 白玉兰惊呼:“呀!先祖遗物,那可卖不得!要杀头的!” 龙璟旭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随着她的一惊一乍起起伏伏,不知不觉便尾随在二人身后。每当白玉兰看上什么宝贝时,他都会抢先一步夺回去,然后小心翼翼放回去。 “先帝遗物?” “先祖遗物?” “这也卖不得?” “我还真不信了,偌大的御书房难道就没一件能卖的物件吗?” 白玉兰视线落在了龙案上,锁定了一方砚台。 龙璟旭立马整个身子趴在了龙案上,冲着她连连摇头,求救的目光频频投向龙璟宸。 龙璟宸憋笑也是憋得十分辛苦:“咳咳,兰儿,这砚台……” 白玉兰双眼一瞪,不悦道:“王爷,咱们王府几十口人等着米下锅呢!这也不能卖,那也不能卖,我兄长本来还有点俸禄,时不时还能接济我们一下,可他眼下被关入了刑部大牢,生死不知,难道你真狠心让满府女眷都饿死吗?” 说着说着便嚎上了:“我咋就这么命苦,十岁丧父,十一岁丧母,十三岁入掖庭为奴,后来好不容易嫁入了王府,以为有好日子,可我这都是过得什么日子?要吃的没吃的,要收债还收不到,王爷这般没用,我不如改嫁算了,求皇上下一道圣旨让王爷休了我吧!” “这穷日子我没法过下去了!我我……我要改嫁!” 第242章 臣弟,惧内 白玉兰在御书房撒泼。 自打从益州回京,白玉兰曾多次进宫给苏太后请安,但来御书房仅有两回。王喜公公至今记得上次,恭王侧妃气焰嚣张,皇帝气得差点差点没砍了她的脑袋,最后还不是大摇大摆平平安安走出了皇宫。 上次是催债,这次也是催债。 每次皇帝陛下都会哭穷,没想到这次换成恭王侧妃哭穷。 龙璟旭忽然大喝:“好!朕下旨给你休书。” 这下,恭王龙璟宸不乐意了,他也嚎上了:“皇兄!万万不可啊!兰儿乃是父皇指给臣弟的侧妃,入了玉牒的,这辈子就算臣弟死了,她也是要和臣弟同葬在一处的。皇兄若给下了圣旨给她休书,令皇室沦为笑柄不说,宗族里只怕也很难交待。先皇赐婚,岂可随意休妻?” 龙璟旭苦着脸:“她只是一个侧妃。” 龙璟宸据理力争:“侧妃也是先皇赐婚,岂可休之?况且,她与臣弟已然圆房,腹中说不定早有臣弟的骨肉,岂可休之?再者,臣弟从不好色,独独钟情于她一人,岂可休之?” “你不想休妻,那你倒是管管她呀!任由她在朕的御书房里挑挑拣拣,把御书房当什么?还把朕放在眼里吗?”龙璟旭勃然大怒。 龙璟宸只说了四个字:“臣弟……惧内……” 白玉兰拍了拍手,瞧瞧演戏演得越来越投入的自家王爷,忽然道:“跑题了!我今日是来收债的!无论如何皇上得给我银子,不给我银子也得拿点值钱的宝贝抵债,要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下去,我只好满京城一一登门再去催一次债务。” “刑部尚书张大人,好像也还欠着咱们王府十几万两银子的吧?哦对了,刑部尚书素来对皇上唯命是从,这笔银子该不会是张大人拿来孝敬皇上您的吧?” “真是胆儿肥了!欠着我的银子,还敢关着我的兄长!” “走!王爷!咱们先去刑部找张大人收债!” “今日要不给银子,我们就住在刑部里不走了,让张大人管饭!哦对了,派个人回王府说一声,让全府上下男女老幼全都到刑部外面等着。” 白玉兰说走就走,当真一把拽住龙璟宸就朝御书房外走去。 这要真让她去了刑部那还得了? 龙璟旭急忙让人拦住二人的去路,好言好语又将人给劝了回来,拉着脸问:“要银子是真没有!宫里的宝贝不少,但真不能拿出宫去卖。弟妹,要不,朕还效仿上次那般拿人抵债?” “皇上这次打算拿何人抵债?太监就算了。” “弟妹你说。” “刑部尚书张大人,我看可以。” “他不行!他正忙着审理苏仲海的案子呢!” 白玉兰眼珠子转了转,问道:“驸马怎么样?比张大人更有分量。” 龙璟旭脸色更黑了,让驸马去抵债?亏她想得出来!就算他同意,梁荣会同意吗?就算梁荣忍辱负重,那他也不能同意。 “皇上,您若是能说服驸马爷来王府抵债,也不用多久,三个月,三个月我便可以让皇上一夜暴富,国库充盈!这个提议怎么样?” “此话当真?”龙璟旭明显十分心动。 白玉兰忙道:“我以我家王爷的名誉作保。” 龙璟旭的眼神朝龙璟宸看来,龙璟宸本来也被白玉兰天马行空般的跳跃思维给搅乱了原本的剧本,冷不丁被这么一看,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你们且先回去。” “皇上,还要劳烦您给写几幅字,府里真的是无米下锅了。”白玉兰又哭穷。 龙璟旭怒:“怎么着?你还打算拿朕的墨宝去典当吗?” “岂敢岂敢?”白玉兰浑不怕死道:“听说朝中有许多大臣十分欣赏皇上的墨宝,我只是想讨几幅字,去找几位欣赏皇上墨宝的大人们,换点米粮下锅而已。” 听到这话,龙璟宸又很想笑…… 最后,龙璟旭按照白玉兰的要求,十分不情愿的写了几幅字,这才将他们夫妇二人给打发走。一路走出皇宫,二人都努力憋着笑,直到出了皇宫上了王府的马车,二人才哈哈大笑起来。 “爷,演得不错!” “你呀你!连皇兄也敢戏弄。” 白玉兰小脸一扬,傲娇道:“有什么不敢的?当初在掖庭,我不照样跟他对着干!” “夫人真厉害!” “当然。” “夫人要皇兄的墨宝做什么?”龙璟宸不无酸意,“本王的书法也不错,怎不见你讨要?还有,今日在御书房你说了几次要改嫁?自己说吧,忍打还是认罚?” 白玉兰一愣,“爷,是你让我去闹的,不带这么玩的!” 龙璟宸一本正经道:“改嫁这种话你还敢说,只能证明本王管教无方,若不罚你,你下次还会这般口无遮拦胡言乱语。” “那不是在演戏吗?不能当真!” “本王当真了。” “爷,你无理取闹。” 龙璟宸只说了句:“你,认打?认罚?” 白玉兰便气得不想说话了,只将某皇帝的墨宝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对车夫吩咐道:“天色尚早,走,去兵部王大人府上找尚书大人聊聊天。” 车夫应了声,马车便转了方向。 兵部尚书王显,其女王红袖,传闻王大人抛弃糟糠之妻还有个私生子……白玉兰心知花无意就是传闻中那个私生子,外人却不得而知,只因早在白玉兰九岁那年,她有一次随蔺夫人出门上香,竟遇到了苏大人这位糟糠之妻花氏和花无意。 花氏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寻夫,当时登门求见,不料却三番五次被拒之门外。 王显根本不认这对母子。 花氏心灰意冷,本想投湖自尽,却被蔺夫人母女救了下来。自此之后,花无意便进了白府兰苑,卖身给了白玉兰。 花氏则一直依靠蔺夫人的接济,住在京城郊外的两间茅舍里。 后来,花无意学了武功,进了暗阁,成了一名暗阁杀手,有足够的能力赡养自己的母亲。花氏便不再需要蔺夫人的接济,但花氏对蔺夫人感恩戴德,再三叮嘱花无意要替她好好报答蔺夫人的恩情。 第243章 整个东周本王的夫人可以横着走 王尚书府门外,李安敲了门。 恭王龙璟宸和恭王侧妃白玉兰,刚刚走下马车。 门童一见白玉兰,宛如见了鬼般砰的将大门关上。王尚书府的门童,可能因为东周恭王很少在京中露面故而没能一眼认出来,可恭王侧妃在京城恶名远播,凡是欠了通福钱庄银子的大门大户,哪家门童会不认得她? 前两个月,恭王侧妃曾挨家挨户催债。 兵部尚书王显府上也在其中,要不然,王显又怎会将嫡长女主动送入王府抵债?名为抵债,实际上这位王尚书还不是打着让自家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鬼主意。王显欠通福钱庄区区五万两,难道尚书府真就拿不出来吗? 拿得出或拿不出的,且先不论。 白玉兰今日再次登门自然还是催债,故而门童一看她,下意识连问都没问就直接让李安吃了个闭门羹,惹得白玉兰哈哈大笑起来。 “奇哉怪哉!堂堂恭王府的李侍卫,也会被人拒之门外。” 李安自觉扫了颜面,黑着脸转身又咣咣砸门。大门好半天不见敞开,李安怒了,抬脚便要踹门,一看那两扇大门太过厚重,踹肯定踹不开,便放弃了。 “恭王驾到,还不速速开门!” 他这么一声大喊,门内终于有动静了。两扇厚重大门打开,先是门童出来相迎,紧跟着便见兵部尚书王显一大家子人全都慌慌张张快步而来。 白玉兰附耳道:“爷,还是您面子大!上次我来时,整整在外面喊了两柱香,王大人才肯让我进去呢!” 龙璟宸负手而立,眸色闪了闪。 “下官王显携家眷参见王爷,参见王妃,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殿下和王妃恕罪。” 王显率先跪地行礼,身后呼啦啦跪倒了许多人。王尚书府女眷其实并不多,除了尚书夫人母子三人外,便只有几名侍妾,倒是府里伺候的奴仆和婆子们乌泱泱的看着竟有三十多人。 “免礼。” “谢王爷!王爷里面请。” 龙璟宸率先迈步,王显急忙跟了上去。等龙璟宸和白玉兰都进了门,其他人才敢各自起身,却也不敢耽搁急忙尾随着进门。 正厅落座,奉茶。 厅内只留下王尚书一家五口跪着重新行礼,其他人包括几名侍妾还不配跪在龙璟宸面前,各自都老老实实跪在正厅外面。 “臣王显参见王爷!参见王妃!这位是臣的发妻张氏,旁边这位是臣的嫡长女红袖,年芳十六,另一位是犬子王耀祖,是个不成器的。你们别傻愣着呀,还不快给王爷王妃行礼。” “妾身张氏……” “民女王红袖……” “草民王耀祖……” “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然后……然后……便没有然后了。龙璟宸并没有开口说“免礼”,王显便察觉到不对劲,面色沉了沉,擦着汗偷瞄了白玉兰一眼。 白玉兰正似笑非笑看着他,顿时令他心里咯噔了下。 龙璟宸不开口,谁敢起身? 别说这位东周兵部尚书大人看到她,心里发怵,试问整个京城有几家高门大户看到恭王侧妃亲自登门,心里不发怵?即便是咱们东州的皇帝陛下,心里只怕也是发怵的吧? 正厅内一时气氛紧张。 龙璟宸漫不经心说道:“听闻,上次本王的夫人登门求见,却被王大人关在门外长达两柱香时间,可有此事?” “这……是下官的疏忽,下官怠慢了王妃,下官有罪。”王显全身直冒冷汗。 “怠慢王妃,便是怠慢本王。此乃对皇室大不敬的重罪!敢问王尚书,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吗?谁给你的胆子?” 龙璟宸抬手一挥,桌上刚送来的热茶,咣当一声正砸在王显面前,滚烫的热水洒得他满脸满手,王显连个屁都不敢放,当场吓得浑身发抖起来。他身边跪着的母子三人就更别提了,一个个匍匐在地,无不战战兢兢。 “两柱香时间,王尚书便跪在这里吧。” “念你初犯,今日只是小惩大诫。” “李安,点香。” “记住本王的话,整个东周,本王的夫人可以横着走。” 此话一出,王府上下差点吓尿了。原本以为王妃嚣张,没想到恭王更嚣张。当初只是两柱香没让王妃进门,恭王竟然罚尚书大人全家跪在正厅两柱香时间。 如此霸道宠妻,简直天怒人怨! 白玉兰听到这话却觉得倍感窝心,嗯?横着走?她喜欢! 此时她本该大笑三声,嘲笑王显一句“你也有今天”,可看他们全家吓得一个个抖成了筛子,想想还是算了。 王爷已经替她出了气,她再落井下石不太好。 毕竟待会她还要和王大人做买卖嘛。 李安自不可能亲自去寻,随便拎起一个人吩咐了句,那人便吓得慌慌张张跑去拿了一个香炉来,恭恭敬敬交给他。 香已点燃。 白玉兰将自己那盏热茶递过去,劝道:“王爷消消气,喝茶!喝我这杯!这点小事,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再说了王大人想必那日正好事务繁忙,想来并非故意怠慢。这件事就此揭过不提了,爷觉得呢?” 龙璟宸反手将茶推了回去,并不接。 李安极有眼色,虎着脸吼道:“下人都死光了吗?还不给王爷奉茶?” 外面立时响起慌乱的脚步声,显然有人跑去沏茶去了。很快,便有一仆人战战兢兢托着一盏茶进了正厅,胆颤心惊地放下后弓着身子行礼后退下去。 王显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听到白玉兰竟开口为他求情,一时间竟湿了眼眶,内心里充满了感激,甚至无比自责当初真不改将人拒之门外那么久,人家王妃登门催债天经地义又没什么错。 错的是他自己啊! 他怎么就那么不开眼,把王妃和王爷给得罪了呢?两年前,朝中同僚传言恭王独宠侧妃白氏,他没亲眼瞧见,原本并不相信,今日他才算是开了眼界。当初将红袖送入王府,可惜红袖不争气,没攀上恭王这座大靠山,没多久就被侧妃赶出了王府。若是今日红袖能入了王爷的眼,是不是就能弥补一二? 第244章 一个破庄子,能值几个钱 “夫人,说正事吧!给你两柱香时间。”龙璟宸品着茶,轻轻吹着茶碗中漂浮的茶叶,语气微微透着宠溺之意。 “哦,好好好。”白玉兰忙一正神色,唤道:“王尚书!” “下官在。”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我来的确有一事。” “下官洗耳恭听。” “先皇曾夸赞过当初的东宫太子,也就是当今天子,说他文不成武不就,独独一手墨宝勉强还算拿得出手。” 王显忙附和:“是是是,皇上的书法志气和平,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 “行行行,这话我也听不懂。”白玉兰打断他,“我虽然不怎么懂得欣赏,但也晓得朝中许多大人都渴望得到皇上的亲笔墨宝。当然,别人都是阿谀奉承之辈,唯独王大人深谙书法之道,王大人本人也是我东周书法名家。” 先送王显一顶高帽,吹嘘一番。 白玉兰这话出口,龙璟宸微微眯了眯眼,他想他已经知道白玉兰出宫后,为何要先来这兵部王尚书的府邸。 “呵呵,这,王妃过誉了。下官愧不敢当。” “王大人别谦虚呀!”白玉兰从袖中取出一张宣纸,献宝般晃了晃,“王大人仔细瞧瞧,这上面的字迹,大人可认得?” 王显抬头望来,一望之下,立时瞳孔大张满脸激动。 “此作真乃疏处可使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啊……这这这……这不是……” “没错!正是皇上的墨宝!” 白玉兰说到此,果断将那张宣纸收了回去。王显两颗眼珠子差点没脱眶而出,眼见那珍贵无比的墨宝从实现里消失不见,顿时有些急了。 “王妃,王妃,可否让下官再仔细看看?下官适才看得不是很清楚。王妃放心,若果真是皇上的墨宝,下官定会小心翼翼,不会损毁一个边角的。” 见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样子,龙璟宸轻嗤了一声。 王显一震,这才发现刚才情急之下竟膝行到了白玉兰脚边,就差抓着她的衣裙求她再让自己看一眼了。王爷突然发声,这是提醒他呢! “下官失态!下官失态!” 王显重新老老实实跪了回去,却眼巴巴盯着白玉兰。白玉兰实在很不能理解,不过就是一幅破字,至于吗?堂堂兵部尚书一见之后简直就跟着了魔一般,若不是顾虑身份,白玉兰毫不怀疑他会直接动手来抢。 白玉兰这个外行人,自然不懂王显的迫切心情。一个酷爱书法之人见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某位名家的墨宝,那种见猎心喜的心情,真的是如痴如狂。 白玉兰只知道王酷爱书法,还知道他想要皇上的书法。 但东周皇帝龙璟旭,他可不是一位会用自己的墨宝讨好朝中文武大臣之人。 掌握了王显的喜好,拿捏此人,简直轻而易举。 白玉兰开始切入主题道:“我今日特意带着我家王爷进宫,向皇上讨要了这幅墨宝。本想装裱起来,作为传家宝,将来留给后世子孙瞻仰……” 龙璟宸一听便知,她这是骗人的鬼话。 她的堂兄白子皓是怎么形容自家这位六表妹的?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一个完全不懂琴棋书画之人,谁还指望她懂欣赏?至于装裱起来作为传家宝,更是鬼话连篇。就算将来要留给后世子孙,也该留他龙璟宸的墨宝才对。 龙璟宸心里酸溜溜想着,忍不住横了白玉兰一眼。 李安也偏过头去,极力忍笑。 王显急道:“恳求王妃将此墨宝赠与下官,哦不,卖给下官也行。不对不对,皇上如此珍贵的墨宝岂能用金银此等俗物来衡量?” “王大人就这么想要这幅墨宝?”白玉兰问。 王显频频点头:“想要,想要,下官梦寐以求都想求一幅皇上的墨宝。王妃若肯割爱,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只要下官做得到,绝无二话。” 白玉兰没接话,故意吊胃口。 王显心急如焚,又道:“哦对了对了,之前下官曾欠了通福钱庄五万两银子,因囊中羞涩迟迟未曾归还。城西有一处荒山,山下有一座庄子,原本是贱内的陪嫁,这荒山和这庄子便都给了王妃,算是抵债如何?” “一座破庄子,能值几个钱?”白玉兰十分嫌弃。 “咳!”龙璟宸轻咳了一声。 白玉兰眉眼微动,随即道:“好吧好吧,其实我今日真不是来催债的,只是喜得皇上的墨宝,才特意登门与王大人一同赏鉴来的。” 这鬼话谁也不会信。 王显却满脸堆笑道:“是是是,王妃心里惦记着下官这点嗜好,下官感激不尽。那皇上的墨宝……” 白玉兰甚是为难道:“正如王大人所说,皇上的墨宝珍贵无比,万金难求,岂能用金银那些俗物来衡量?我和王爷也是好不容易才求来这么一幅,视同传家宝。若非王大人开口,是万万不愿割让的。” “是是,下官明白,不知王妃有何条件?” “不如这样吧,这幅墨宝我送给王大人,但有一事相求。” “请王妃明示。” “王大人,请随我来。”白玉兰起身朝外走去。 王显犹豫了下,先去看恭王的脸色,见他默许便忙爬起来,追了出去。二人避开尚书府众人,在庭院某处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二人好半晌才折回,白玉兰落座。 王显再次跪在正厅,手中捧着那幅墨宝,喜不自胜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刚才离开的那段时间必定达成了某种协议。众人只是好奇,以白玉兰恭王侧妃的身份,又有恭王这般宠爱,她究竟有何事求到王尚书头上? 这个问题自然成了一个谜。 “时辰差不多了,都起来吧!本王……”龙璟宸眼看两柱香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打算起身离开,却见白玉兰忽然走到了王红袖和王耀祖面前,笑得不怀好意。 他挑了挑眉,便又坐了回去。 “王大人,贵府这位小公子细皮嫩肉,长得倒是俊俏。比起太医院院判的两位公子窦府乾坤兄弟,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王显正起身,闻言一愣,不解何意。 王耀祖十五六岁的少年,被恭王侧妃盯着,却还敢与她对视。 第245章 劈柴,是调教 “王公子贵庚?你姐姐王红袖年芳十六,你多大?” “听闻京城有六公子,平日为非作歹,恃强凌弱,窦家乾坤两兄弟便是其中之二,王公子也在其列吧?” “我嘛,自小也是恶名远播,久闻京城六公子的恶名。” “你想干嘛?”王耀祖倏地站起身,惊恐地盯着白玉兰。白玉兰的恶名,王耀祖心里很清楚,窦家乾坤兄弟都被她三番两次捉弄了,甚至还被窦府直接送入王府劈柴烧火了整整三个月。 他不会也落得这样的下场吧?他的外公可是荣国公。 白玉兰一副对王耀祖很感兴趣的样子,她打量他的眼神,让王耀祖心里一阵阵发毛,也让主座上的龙璟宸眸色渐冷,周身寒气四溢。 “夫人,别胡闹。” 白玉兰回眸,无辜地眨巴着明眸,道:“爷,窦家乾坤兄弟走了,王府里没人劈柴,我看王公子正合适。” “咳……”李安极力憋笑。 龙璟宸俊颜上满是无奈,有点无语。 王耀祖却骇得面色发白连连叫嚷:“我不要!我不去劈柴!我不要去!” 白玉兰只满脸堆笑朝王显看去,询问:“王大人?” 王显蹭蹭走到了王耀祖身边,抬脚便踹过去,恨铁不成钢道:“王妃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还敢不愿意?立马滚回去收拾衣物……算了算了什么也别收拾,你今日便跟着王妃去王府吧!回头我会派人给你送衣物。记住,王妃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是敢私自逃回来,老夫打断你的腿。” 王耀祖愕然:“爹……我是你亲儿子吗?” “混账东西!你还敢顶嘴?” 王显抬手便打,王耀祖哇哇叫着躲避,父子二人就在正厅里你打我跑起来。尚书夫人张氏和王红袖也只能红着眼眶不停劝阻。 “啪!” 龙璟宸一掌拍在桌上,豁然而起。 “闹够了没有?” 正厅内立时安静了,王显也不打了,王耀祖也不叫嚷了,张氏和王红袖连哭都不敢擦眼泪。白玉兰看得正有趣,眼见之下,这才走到了自家王爷身边。 “爷,我们回府吧!” 龙璟宸拂袖,迈步朝外走去,经过王耀祖身边时特意顿步,冷飕飕扫了他一眼。 王耀祖被他这一眼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敢反抗半句? 他乖乖地跟在白玉兰了身后。 尚书府所有人全部跪地相送,王显更是亲自送到大门外,眼看着他们上了恭王府的马车,这回了自己府邸。 张氏和王红袖正在抹眼泪,他们是担心王耀祖会吃苦头。 “老爷,耀祖自小娇生惯养,劈柴这种事他怎么做得来?” “爹爹,弟弟年纪还小,就别让他去恭王府受罪了。” “妇人之仁!”王显喝斥。 张氏怒了:“老爷,你的事情妾身从来不过问,我们府里可就耀祖这一根独苗,我父亲年事已高,又素来将他视作心头肉,他若是有个好歹,妾身也不想活了。” 王红袖也道:“恭王妃根本就是个不讲理的人,弟弟去了能讨到好?” “你们懂什么?”王显道:“留他在府里,整日结交一帮狐朋狗友,难道就是为他好吗?窦乾窦坤两兄弟,之前什么德行?你们难道不清楚吗?可他们才去了恭王府三个月,就跟脱胎换骨了一般,再不似以前那般胡作非为。让那浑小子去恭王府,是为他好!王妃愿意替老夫管教这个逆子,教教他做人的道理,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老夫只会感激!” “可是……” 王显截口道:“好了,你们要真心疼他,就赶紧去给他收拾衣物,派人送去恭王府。记住,你们母女俩谁也不许擅自去恭王府看他,否则家法伺候。” “哦对了,城南那个庄子的地契,一并送过去。” “老爷,那可是妾身的陪嫁!” “一座荒山,一个破庄子,你瞎心疼什么?照我的话去做!” 马车上。 白玉兰从袖子中又掏出了几幅墨宝,随手扬了扬,笑道:“爷,你说我们下一家去哪位大人府上好呢?上次被我打的那个色小子苏林,我觉得有必要也让他来王府劈三个月柴。苏大人肯定也想要这几幅破字!不行不行,你家表妹我惹不起,若是把苏林骗进王府,她估计得天天找我闹。” 明明手里握着这么多墨宝,却告诉王显只有一幅。 她呀,也真是狡猾。 龙璟宸摇了摇头,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心里对她的这些做法不仅不反感,反倒觉得挺有趣,起码这样戏弄朝廷命官之事许多大家闺秀可没胆子去做。 偏她胆大包天,不仅做了,还乐此不疲。 龙璟宸沉着脸问:“你总收容些不相干的人来王府劈柴做什么?府里厨房人手不够吗?别把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带。” 白玉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爷,我收容的哪是不相干的人?他们可都是京都出了名的世家公子。等朝中这些大臣年迈辞官回乡养老,这些世家公子可都是要当接班人的。窦家就不说了,世代行医掌管太医院,拿马车后面跟着那位王小公子来说,他父亲乃兵部尚书,外祖父乃荣国公,就算他将来没本事子承父业,可荣国公膝下只有尚书夫人张氏这一个女儿,荣国公偌大的家业迟早要交到这位王小公子手中。我让他们劈柴,还不是未雨绸缪,替爷好好调教这些世家公子,免得他们整日游手好闲胡作非为。” “本王看你整日也游手好闲,胡作非为。” “嘻嘻,那不一样。” 二人说说笑笑间,这事也就揭过不提了。只苦了跟在马车后面的王耀祖,生生用两条腿走路走到了恭王府。 关键京都的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啊! 京都六公子之一的王耀祖,谁不认识?今日竟这么乖巧地跟在恭王府马车后面,简直是天下奇闻,令人匪夷所思。 于是,这一路便围聚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王耀祖身为世家子弟,那也是要脸面的,被人当猴子般看了一路,能不恼怒吗?忍了又忍,眼见着竟有人胆敢对着他指指点点,当场便爆发了。 第246章 我会亲自动手杀了你 “看什么看?都给小爷滚远点!” 王耀祖这么嚣张,围观百姓素知他平日的恶行,皆敢怒不敢言,便各自散去了。李安骑在马上,原本负责盯着这位王小公子不许他逃走,听到这话看不下去了。 “啪!” 手中马鞭朝着王耀祖身上便挥了过去,正抽在他背上,疼得他回头便一阵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李安猛地又扬起了鞭子,这小子才吓得跑开了。 王耀祖这一路的关注点都在路过的百姓身上,故而他并没有特别留意去听马车内两个人的谈话。 李安乃习武之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王妃用意在此! 那他身为王爷的贴身护卫,更应该替主子好好调教调教这些鼻孔朝天的世家公子们。所以,李安这一鞭子抽得那叫一个快准狠。眼下不欺负,等将来这些世家公子们翻了身,他想欺负可就没那个机会了。 恭王府马车带着王小公子一路招摇过市。 终于回了恭王府。 王府大门外居然罕见地停着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李安策马上前,一问,才知是驸马爷的车驾,也不知梁荣今日为何会突然造访恭王府,便折回来回话。 “驸马来了?好事好事。”白玉兰十分兴奋。 龙璟宸斜睨她问道:“你不会也让驸马来王府劈柴吧?” 白玉兰反问:“为什么不会?” 龙璟宸扶额,已经不想和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女人说话。让驸马劈柴?亏得想得出!驸马能同意才怪! “李安,去前面传话,让驸马府的马车赶紧走。” “是,夫人。” 李安去了,没多久却回来回话:“王爷,夫人,驸马请你们过去一见。” 白玉兰怒了:“凭什么?让他自己滚过来。” 不管是白玉兰或是龙璟宸,和这位东周驸马爷之间的明争暗斗,那真是数都数不清了。白玉兰在宫中对龙璟旭提出这个要求之后,没想到梁荣这么快就被说服了。果然还是坐在龙椅上那个人的话最好使。 等了片刻,三十上下的梁荣,徒步走来。 “恭王和恭王妃呢?为何不来相见?你这狗奴才!可知公主乃是皇上的长姐,即便是恭王在此,也要唤本官一声‘姐夫’。” “呦,好大的官威!狗奴才骂谁呢?” “骂你……” 梁荣两个字刚出口,惊觉不对急忙收声,视线落在了正挑起车帘的白玉兰身上,依稀可见在她身旁坐着一名姿容绝世的男子。 不用问,自是恭王无疑。 梁荣面色一沉,咳了咳道:“本官奉旨前来恭王府。” “奉旨?”白玉兰神色怪异,“难道皇上就没跟驸马爷说点别的?比如来恭王府做什么?或者是,为什么要让你来恭王府?” 梁荣回答的十分干脆:“没有。” 白玉兰好奇:“驸马爷还真听皇上的话,皇上说让你来,你就真来了?” 梁荣冷嗤:“皇上下了圣旨,上写:着驸马梁荣即刻前去恭王府。” “然后呢?” “没了。”梁荣道:“圣旨只写了这一句话。本官推测,恭王定是为了工部尚书苏大人下狱一事,才进宫求了皇上吧?这件事,本官也爱莫能助。” 白玉兰有些傻眼,只能呵呵了。 原来这个缺心眼的傻驸马,被皇上卖了,自己蒙在鼓里不说还傻乎乎主动送上门来。既然他被皇上坑了,那她可得好好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 白玉兰忽然大喝:“李安!拿下!” “什么……”李安懵了。 “没听清楚吗?把驸马梁荣给我拿下!” “谁敢?”梁荣瞪着眼。 “王爷?”李安请示。 “照做。”车内传出龙璟宸轻飘飘的两个字。 李安听得头皮发麻,这可是当朝驸马爷,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得罪此人他的小命不要紧,就怕连累他家主子。 主子发了话,李安只得照做,当即便拔剑架在了梁荣脖子上。 “恭王!你好大的胆子!” “你这个狗奴才!可知挟持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本官定要狠狠参你一本!” 梁荣骂骂咧咧,气愤不已。但他只是一介文官,刀架在脖子上除了骂两句,可就真的只能任由恭王夫妇摆布了。 白玉兰这才跳下马车,背着双手绕着梁荣转了一圈。 “白小六!你这个贱人!” “本官与你势不两立!” “啪!” 白玉兰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了过去,笑容转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愤怒,与压抑了许久的恨意。 她的声音幽森,宛如来自地狱的索命阎罗。 “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明眸喷着怒火,透着刺骨的寒意。 梁荣竟当场被骇地一个字也不敢再骂出声来。 马车后面躲着的王耀祖,见到此情此景,也惊骇地赶紧捂住了嘴巴。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她连驸马都敢惹! 还亲自动手打! 驸马府和恭王府这梁子可结大了! 王耀祖一阵阵后怕,幸好今日自己乖乖来了恭王府,原来这个女人在尚书府里笑语嫣然的模样都是伪装都是假象,这样宛如杀神般的她,才是本来面目吧? 太可怕了!他惹不起啊! 白玉兰直起身子,冷冷道:“既然是奉旨来恭王府,奉劝驸马嘴巴最好放干净点。下次再敢出言辱骂,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我会亲自动手杀了你!听清楚了吗?实话告诉你,皇上让你来恭王府,不是商议什么苏大人的案子,而是罚你来劈柴。至于为什么罚你,这个问题半个月后你可以亲自去向皇上问清楚。还有,在这半个月内,你若是敢擅自逃走,不用麻烦皇上另外下一道圣旨,我会亲自带人去驸马府将你抓回来。” 梁荣忽然发现眼前的女子,早已不再是掖庭的宫女。 她浑身透着一股子杀意。 白小六会武功,且一个人能暴打驸马府一群护院,这一点他早就派人打探清楚了。在掖庭时,他也无数次试探过她的身手。 梁荣心里很清楚,白小六真敢杀了他。 第247章 罚劈柴 自这日起,恭王府厨房外面多了两个劈柴的,一位是兵部尚书之子,另一位身份更尊贵,乃是当朝驸马爷,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名世家公子被送进来。 整个王府皆知,王妃近日喜怒无常。 她高兴了便出府去寻京都各府世家公子的晦气,不是当街暴揍,就是直接带回王府扔过来罚他们劈柴,她不高兴了,便会跑来当监工。谁若是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懒耍滑,王妃也不打不骂,只会罚他们当日劈柴的数量翻倍。 每个时辰劈柴一担! 你敢偷懒?很好!每个时辰劈柴两担! 劈不完的后果更严重:一,不许吃饭,二,不许睡觉。 每日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 劈够了,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劈不够,不许吃饭,不许睡觉。加班加点你也得劈完。今日没劈完,明日劈完明日的把今日的再补够数。 如此枯燥单一没完没了的劈柴,简直让无数人抓狂。 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们,哪受得了这般非人的折磨?不服气的!耍性子的!大有人在!可结果呢?但凡被王妃抓个现行之人,所有的惩罚王妃必定派人每日十二个时辰盯着,一日不吃饭你还有力气骂,一日不睡觉你还有精神反抗……可两日呢?三日呢?十日呢?你不还得乖乖去劈柴吗?不仅得劈,还得按照王妃的规定每个时辰劈够一担,劈不够你就别吃饭别睡觉…… 想逃走?行啊! 只要你有本事,你大可逃走,千万别被抓回来。 抓回来的下场……啧啧,你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待在恭王府里劈柴…… 恭王府的柴房原来就真的只是一间柴房,可是随着砍柴人数的增多,白玉兰只得专门划出了一个独立的小院,数间下人住的大通铺,外加一个足够宽敞的院子。院子大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每日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辰砍柴,什么时辰派饭,什么时辰休息。 吃饭有人送,衣物有人洗。 这个独立小院里面,关着的世家公子们,每日只需要做一件事。 劈柴! 院子里反抗情绪最强烈的是驸马爷,动不动就喝斥着别人替他劈柴,自己却像个大爷一般躺在墙角一摞摞堆起来的木柴上面,晒着太阳,对其他人吆五喝六。 “快点干活!” “过两日就是仲秋,过了仲秋,本官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昨天欠了多少来着?赶紧补够!” “等本官离开这个鬼地方,定要向皇上告状。” “你们好好干!本官会救你们脱离苦海的。” “别偷懒听到没有?” 没想到驸马爷还真有几分本事,刚来没几天就将这些刺头收为己用,赫然还成了这群小子的头头一般,威风凛凛的冒充起“监工”来。 小院中,王耀祖暗自“呸”了一口。 白玉兰对于梁荣如此行径,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全当自己不知情。原本她也不是为了调教这位驸马爷,不过是变着法将人困在府里,好方便她的人混入梁府去打听那位梁宽的下落。 眼看着仲秋将至,半月之期快到了。 白玉兰心里不免有些焦急,梁府那边还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也不知打听打了没有。天气越来越闷热,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烦闷。 她心情不好了,便会来跑来当监工。 “来了!来了!那个恶女人来了!” 她人还没走到小院门口呢,便见苏府小公子苏林狗腿子一般跑过去提醒梁荣。梁荣一听白玉兰来了,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急忙跑过去拎起地上的斧头,装模作样劈起柴来。 其实他的木蹲儿四周早已堆了不少劈好的柴。 都是从别人那压榨来的。 白玉兰扫一眼那柴上斧子的劈痕,轻易便能辨认出哪些是别人劈的,哪些才是这位驸马爷劈的。一个连柴都不会劈的驸马爷,她都懒得和他浪费唇舌。 “苏林!王耀祖!你们两个过来。” “上午四担柴,你们一人少劈了一担。” “马上到午时了,不打算吃饭了吗?” 苏林倒没说什么,因为他少的那一担柴等白玉兰走后,自然会从别人那“抢”过来。每日只要八担柴劈够数就行,午饭不吃也没关系,驸马爷自会给他这个看门狗留点食物的。 王耀祖却苦了一张脸,想说什么,最终没敢开口。 他巴不得早点送走驸马爷这位祖宗。 因为驸马爷和苏林专门欺负他这种“不听话”的刺头,别人均给他们二人一担,他就要均给他们两担。他上午少劈了一担,下午势必还会少劈一担,可事实上这两担都给了他们,王耀祖敢怒不敢言,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白玉兰一看他的神色,心里便有了数。 但她偏不说破。 故意板着脸道:“罚你们俩中午不许吃饭。” 苏林应了一声转身跑去继续劈柴了,有监工亲自盯着,他不敢不卖力劈柴。王耀祖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斧头,感觉人生无望,他只怕下辈子都要待在这个小院里劈柴劈到死。 就算走了一个驸马爷,也还有一个小霸王苏林。 苏林这个臭小子! 仗着自己爹是太后娘娘的表兄,整日以皇亲国戚自居,从来没把他王耀祖放在眼里过。同样是京城六公子,排在第一的便是这苏林,而他,不巧只能排在最末。 悲愤啊!好想死一死! “饭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小院里劈够四担柴的小子们兴奋了,扔下斧头便朝一个临时搭建的草棚子走去。 棚子下面摆放着一张八仙桌。 很大。 足够挤得下小院里所有人一起吃午饭。 午饭也很简单:馒头,白饭,大锅菜! 爱吃不吃。 累得狠了,饿得很了,这些平日里在府里只有下人们才会吃的普通饭菜,如今在这些世家公子眼里也成了美味佳肴。 有的吃就不错了!总比饿肚子强。 王耀祖也很饿,小院里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他吞了吞口水,舔了舔干燥到裂皮的嘴唇,任命地继续挥动手中的斧子。 第248章 你是猪吗 小院中有一棵梧桐树,高大茂盛。每逢六七月花期,梧桐花绽放,便会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气,沁人心脾,有凝神静心的功效,只可惜眼下花期早已过了。 树下放了一把椅子。 只能白玉兰坐,就连梁荣平日也不敢去坐,哪怕白玉兰不来小院,这把椅子只能当摆设,也没一人有胆子去坐一坐。 这把椅子好似贴上了白玉兰的标签。 无人敢碰! 大家都不敢坐的原因,是因为畏惧白玉兰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发起狠来,绝对会把他们每个人往死里整,整死了也是他们自己活该倒霉,谁让他们都是自家老子主动送来的呢! 一群少年加上驸马爷挤在草棚下抢吃的。 王耀祖独自挥汗如雨。 白玉兰坐在梧桐树下当监工,她早就用过午饭了,来此不过是为了散散步消消食。 芍药站在她旁边,手中拿着一把湘妃扇轻轻扇动。说来也真好笑,主仆二人竟有种回到了五年前的错觉。 五年前,在白府里调教不听话的花无意时。 和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 王耀祖便是五年前的花无意,哦不,这小子还不如花无意,花无意好歹是穷人家的孩子,打小和花氏过惯了苦日子,身子骨可比王耀祖强多了,起码劈个柴不至于像王耀祖这般累得像条狗一样气喘吁吁。 “王公子,你到底会不会劈柴?” “我上次教你的马步全忘光了是不是?” “扎好马步!” “抬头!挺胸!目视……” “你是猪啊!看哪呢?看我干什么?” “专心劈你的柴!” “瞧你这柴劈得像狗啃的一样!不对,狗啃的也比你劈得好看。”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认真点!凝神、聚气、看准目标再下手!” “发什么呆?劈啊!” 白玉兰骂上了瘾,一声比一声更凶。王耀祖气得杀了她的心都有了,最后只得忍气吞声扎马步一点点安照她的话纠正自己的姿势。 太气人了! 这个女人不仅可怕,而且毒舌。 王耀祖真是悔不当初,想他堂堂兵部尚书之子,居然沦落为一个砍柴的下人。没日没夜劈柴也就罢了,还要受白小六的侮辱。 呸,什么恭王侧妃! 她和他年纪相仿,要不是有个恭王侧妃的身份,小爷非将她先奸后杀不可! 敢毒舌,敢嚣张,敢找茬……弄死她! 这些恶毒的念头,王耀祖也只敢自己在脑子里想一想罢了,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碰白玉兰一根手指头。 这个女人连驸马都敢威胁,太凶残了。 劈着,劈着…… 王耀祖忽然觉得似乎越劈越顺手,哦,原来如此,这个女人教他的马步居然还真有用,不仅节省力气,而且照她说的聚气凝神看中目标再劈,竟然一劈一个准。 斧斧精准,劈出来的柴都是整整齐齐的切面。 如有神助一般! “哈哈哈哈,小爷会劈柴了!小爷真的会劈柴了!原来如此!哈哈哈……”王耀祖惊喜交加,挥舞着斧头,在小院里上串下跳,也不累了,也不知道饿了,形同魔症了一般疯疯癫癫的。 白玉兰看得满头黑线,大喝:“叫什么叫?劈柴!” 王耀祖脸色一跨,委委屈屈地回到原位,继续老老实实劈柴。 芍药噗嗤乐了,低声道:“小姐,这王公子劈个柴也能高兴成这样,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当年花公子可没这毛病。” “这病,得治。”白玉兰点头。 “小姐打算怎么治?”芍药很认真地问。 白玉兰很认真地想了想,道:“罚他多劈两个月柴,应该能治好。” 芍药便笑了,这个办法听起来不错。 草棚那边你争我夺,谁也没留意白玉兰竟然单独给王耀祖开小灶!开小灶这事吧,王耀祖这个浑小子压根也半点感恩之心,反而误以为这女人故意针对他,专门找他的麻烦,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挑他的错,处处看他不顺眼。 哼!反正他也看她不顺眼!特别不顺眼! 两看两生厌! 王耀祖哪会知道白玉兰调教他的一番苦心?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感恩。好在,白玉兰也没指望他感恩,她就是挺享受这种调教世家公子的小日子。 瞧瞧,骂人多痛快! 谁看她不顺眼,她偏偏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谁身上!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只能被我骂,多痛快呀! 嗯,这世上应该多几个看不惯她的人。 那她就不愁余生没乐子了。 余生很长,她还年轻,最近她因为驸马这个人勾起了白毅之死惹得她情绪失常,变得有些息怒无常,所以,她真的很需要多几个看不惯她的人,来让她骂一骂,发泄发泄她的憋屈情绪,唯有如此她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些。 “芍药,你说刑部张大人怎么就生不出儿子呢?满府的姬妾,生的全是女儿,肚子也太不争气了!这小院就缺刑部张大人府上的公子了。”白玉兰十分遗憾。 遗憾的并非是张大人生不出儿子。 她遗憾的是,她骂的对象不是刑部张大人的儿子。 这都好几天了,工部尚书苏大人和她的兄长白玉卿,可还没从刑部走出来呢!也不知这几日有没有受苦,有没有用刑,有没有个什么结果? 白玉兰心情烦闷的原因,这算是一个。 她不知道的是,更烦心的人还在路上,明日便快要赶至恭王府。今年这个仲秋,已可预见她是不会过得多开心了。 “小姐该睡午觉了,咱们回吧。” “唉,走吧。” 白玉兰骂了半天也累了,蔫蔫地站起身,打着哈欠离开了这个小院。王耀祖动作停了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敏感地发现这个女人最近似乎特别容易犯困。 往常每次监工起码得待上大半日,后来缩减为一个时辰,再后来半个时辰,这几日偶尔过来监工的时间,竟是一次比一次短。 犯困?哼!懒女人! 他连午饭都还没吃呢,连着劈了两个多时辰的柴,可连半点困意都没有。这女人刚才居然还振振有词骂他是猪。 白小六,你才是猪吧? 第249章 别吵我 白玉兰近日喜怒无常,且变得嗜睡。 春困,秋乏。 偶尔贪睡也没什么,可她自晌午从小院回了兰苑午睡,竟睡到太阳落山还未醒过来。这也未免太能睡了,芍药都有些担心,自家小姐身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她正在院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频频朝房内张望。 那两扇门,一直关着。 整个下午她已经进去好几趟了,她家小姐睡得可香了,雷打不动的那种,连她唤都唤不醒。芍药只能守在外面苦等。 龙璟宸忽然走进了兰苑,这几日他为了五名举子悬梁自尽之事四处奔走,又去刑部跑了好几趟,也是劳心劳力,唯恐刑部大牢那两位有个什么闪失。 “夫人呢?” “奴婢见过王爷。”芍药急忙行礼,“小姐还在房中睡。王爷,要不请师傅来给我家小姐把把脉吧?她从午后一直睡到现在还未醒。” 龙璟宸拧眉:“还在睡?” 往常他家夫人可不会这般贪睡,每日作息很规律,早早便起床,晨时就开始调教凌波苑的十二名女子,午饭后偶尔会睡个午觉,下午一般会出府找乐子,带回一两个供她平日消遣的某世家公子……最近几日,似乎早上起得晚了些,午睡时间也长了些。 难道是他夜里太过勤奋,累着她家夫人了? 龙璟宸思及此,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内,白玉兰呼呼大睡,看不出任何生病的征兆,和她平日里睡觉的模样并无分别,顶多就是睡眠时间长了些。 “你去请孙神医来一趟。” “是,王爷。” 龙璟宸抓着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搏,并非发现什么不妥,她的脉搏十分有力,一没生病二没内伤,和正常人无异。 “兰儿,醒醒,兰儿……” “别吵我。” 他试图唤醒她,却听她不悦地嘟囔了一声,翻过身去又睡着了。孙神医很快便赶了过来,亲自号脉之后,也说她没病,上次的内伤早就好了,就是稍微有点肝火旺盛,还建议最近饮食上最好以清淡为主。 芍药便暗自留了心,将这话记下了。 龙璟宸特意问了句:“怀有身孕的女子,可有什么症状?” “那得看怀孕多久了,”孙神医解释道:“妇人怀孕初期会出现头晕、恶心、呕吐的症状,兰丫头有吗?” 龙璟宸看向芍药,芍药想了想,摇头。 二人一阵失望…… 孙神医提醒道:“即便是兰丫头真怀了身孕,初期号脉也不准确,而且,女子怀孕初期得格外慎重,尤其房事切忌过于频繁。” 芍药听得脸孔爆红,忙低下脑袋。 龙璟宸轻咳了一声,才问:“敢问神医,怀孕多久脉相上能号出来?” “起码也得两个月吧!以我的医术,至少也得怀孕一个月以上,号脉才能号出滑脉来。哦,说滑脉你们可能不懂,滑脉的另一个说法就是喜脉。” 龙璟宸暗暗推算着二人圆房的时日,好像才半个月左右。也就是说,要确认是否真的怀了身孕,至少还要再等半个月? 他忽然隐隐有一种期待和兴奋。 “兰儿只是嗜睡,并无一般女子怀孕初期的那些症状。此事,先别声张,万一弄错了,岂不空欢喜一场?再等等看看。” 芍药忙点头,道:“奴婢会小心伺候小姐的。若是小姐有头晕、恶心、呕吐的症状,奴婢再找师傅来号脉。” 孙神医恨铁不成钢道:“学了这么久,连号脉也没学会,你比你的师兄可差远了。” 芍药低垂着脑袋不敢接话,小姐只让她学毒术,没让她学号脉啊!这也怪不到她头上,大不了以后她学就是。 是夜。 龙璟宸躺在白玉兰身边,轻轻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眼神柔的能滴出水来。她的肚子里很可能有了他和兰儿的骨肉……就算现下暂时没有,早晚也会有的……他们的骨肉……真好!不知是男是女?像他呢还是像兰儿多一点呢? 如此嗜睡,倒是少见! 兰儿会是怀了身孕吗?他心头忽然隐隐有一种期待和兴奋…… 这一睡,竟睡到了第二日天亮。 白玉兰无比郁闷,最近这是怎么了?以往她也没这么贪睡呀,难道很的是自个儿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她盯着手腕上晶莹翠绿的镯子,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宠物蛇小青的贪睡给传染的缘故才会如此,否则还真想不出来别的原因。 算了,不想这些了。 白玉兰心宽地起床开始洗漱,芍药这时慌慌张张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呸呸,你家小姐我好着呢!”白玉兰黑了脸,瞪她:“你这小妮子,干嘛一大早就咒我?就不能盼我点好?” 芍药气喘吁吁:“北燕公主和容公子,他们来了。” “谁?”白玉兰愣了下:“慕容吉月?她怎么来了?真的假的?容瑾也来了?搞什么?他们是北燕皇室,跑来我东周找死吗?找死也该去皇宫,跑来咱们王府做什么?人在哪?” “在、在前院……” “走!去看看。” 等主仆二人赶过去时,白玉兰不仅看到了慕容吉月和化名为容瑾的北燕帝慕容熙,也看见了花无意、玉紫胤、安逸尘、侯满堂四人。 一行人身上皆有多处伤痕。 偌大的庭院内,孙神医正在一一为他们几人检查伤势,院子里还杵着一群北燕服饰的侍卫们,身上多多少少也带着伤,显然是北燕公主兄妹二人的随从侍卫。 “爷,这是怎么回事?” 白玉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走到了恭王身边询问。 龙璟宸见着她,神色有点不自然,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白玉兰一见他这般为难的神色,心里便疑窦横生。 “喂!那谁?”北燕公主慕容吉月突然道:“对!就你!本公主一路被追杀,千里迢迢从上京赶来东京,好不容易才来到恭王府!他,本公主看上了!本公主要嫁给他!所以,从今天开始本公主要住在这里。” 啥? 看上了谁? 她要嫁给谁? 白玉兰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下意识顺着慕容吉月的纤纤玉玉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震惊的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一袭白衣胜雪的恭王。 第250章 芍药,拿鞭子来! 偌大的庭院里,气氛瞬间陷入一片诡异中。 恭王有心解释一二,却自觉这个节骨眼多说多错,最好是让别人替他解释,当即便朝花无意等人使了个眼,偏偏这四个人只顾嗤牙咧嘴喊疼,个个装作没看见。 龙璟宸心底无比气闷。 偏偏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凑上前火上浇油。 “白姑娘!我终于找到了你!白姑娘,你不知道皇叔派了好多燕家的杀手一路追杀我们,若不是暗阁的人拼死护送,你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我了呢!白姑娘,看见我亲自来找你,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很惊喜?” 感动?惊喜? 感动有没有不清楚,惊吓倒是真的! 庭院里所有人觉得北燕皇室这对慕容兄妹真的是太奇葩!太没眼力见了!没看见恭王和王妃气得一个比一个怒火高涨吗? 龙璟宸倏地俊颜一寒,全身嗖嗖开始放冷气。 容瑾这个蠢货,竟还跑过去扯着白玉兰的衣袖,开始撒娇起来:“白姑娘,你瞧你瞧,我都受伤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是不知道燕家的杀手,连我都不放过。这一路我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再见到你。” 龙璟宸冰冷的视线,落在容瑾的手上,想立刻剁了他的爪子! 白玉兰暗暗磨牙:“芍药,拿鞭子来!” “啊?哦!”芍药愣了下,急忙跑去找鞭子。 等她小跑着将鞭子取来时,白玉兰一把夺过去,也不管孙神医是不是还在号脉救人,啪地一声,挥起鞭子就开始赶人。 “出去!” “或者被我打死!” “啪!啪!” 白玉兰俏脸生寒,声音冰冷,不待任何商量的余地,手中长鞭是平日里用来调教府里那些没用的侍卫的,此刻更是被她甩得啪啪作响,听着便让人心底发怵。 “还不走?” “找死!” “啪!” “啊——” 慕容吉月万万没想到白玉兰竟真敢对她这位北燕公主挥鞭子,身上立时挨了一鞭子,当场疼得她跳起来就是一顿怒骂。 “你这个贱女人!竟敢打我?来人!给我拿下!” “啪!” 回应她的不是北燕侍卫,而是白玉兰毫不留情的第二鞭抽打过来。慕容吉月吓得瞳孔大张,急忙大喊大叫着跳开。 这里是恭王府,北燕侍卫哪敢真的动手拿下恭王侧妃?一个个只能抢着去替北燕公主挡鞭子,或是护着她四处躲避。慕容吉月气得跳脚,口中骂骂咧咧,却也挡不住白玉兰这般彪悍的直接一鞭一鞭抽过来。 “啊!你!你!贱人!妈呀!” “啪!啪!” “好好好,本公主不骂你了!快住手!” “啪……” “你还打?白玉兰!别以为本公主怕你!” “啪……啪……” 白玉兰别人不管,目标始终对准这位北燕公主,生生一路挥着鞭子,将慕容吉月从庭院中一路赶出了王府大门。 鞭子拖在地上,白玉兰猛地转身。 犀利的目光落在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身上。 吓得他,忙主动跑到王府大门外。 白玉兰这才回身,冷冰冰望着门外一群人,终于开了口:“我有个习惯,谁敢惹我,暴揍一顿。看在你们与我义兄同为北燕皇室子孙的份上,今日只是赶你们出去,下次保不准我会做出什么事来。记住:我,脾气不太好,别惹我!” “谁敢放他们任何一人进王府,我亲手宰了他。” “关门!” “你们四个人,跟我来!” 白玉兰目光一一扫过四周目瞪口呆皆被她的彪悍震撼住的一群围观者,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被点名的四位少年,个个低着头,尾随她离去。 王府大门口的门童们,急忙战战兢兢去关门。 王妃太可怕,他们可不想被宰了。 大门关上。 慕容两兄妹彻底懵了。 他们千里迢迢赶来,一路被追杀,吃尽苦头,身上多处受伤,竟还吃了闭门羹?这就是东周恭王府的待客之道? 不对不对! 恭王起码还让他们进了门,请大夫为他们诊治。 害他们吃闭门羹的是恭王侧妃,白玉兰这个彪悍的女人,她竟敢当众对北燕公主挥鞭子。这胆子也真是大得要上天啊! 慕容吉月委屈唤道:“哥!你看她!” 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好吧,在东周慕容熙只用化名。容瑾缩了缩脖子,眼神闪闪发光,很感兴趣的样子,道:“不愧是本公子看上的女子!这彪悍的性子,本公子喜欢!” 慕容吉月气炸了,“哥,她有什么好?简直就是个泼妇!她竟敢如此羞辱本公主,这口气说什么我也咽不下去!我与她誓不两立!” “好了好了,先找家客栈住下,再从长计议。妹妹,这里是东周京都,皇叔的杀手再厉害,也不敢追进东京城里来追杀我们。”容瑾哄劝。 慕容吉月不乐意:“就这么被赶出王府,本公主多没面子。” “面子重要?还是嫁人重要?”容瑾问。 慕容吉月毫不犹豫回答:“嫁人!” 容瑾笑道:“这就对了!别忘了我们兄妹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的目的。妹妹放心,哥哥一定会助你达成心愿。” “哥,我懂了。我们去找客栈。”慕容吉月终于被说服。 慕容兄妹带着一群北燕侍卫,也不顾恭王府外面路过停下来看热闹的行人,径自沿着王府这条大街,开始寻找客栈。 恭王府,兰苑。 花无意、玉紫胤、侯满堂、安逸尘四人,在庭院那棵清香宜人的桂花树下,老老实实排排站,低垂着脑袋等着某人问话。 芍药搬来一把椅子,白玉兰落座。 看着四个俊美少年宛如战败的公鸡般,低眉顺眼的模样,芍药感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白府。那时的“暗阁七杀”尚未扬名,还只是白府被自家小姐用各种手段迫使他们签下卖身契的家仆。每次小姐有事吩咐他们,或是生气时,他们四人便是这般乖巧的样子。 “说吧,你们四个谁出的骚主意?” “他!” 三只手齐齐指着自己,花无意倏地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出卖了。一路上,不是早就说好这个黑锅让阁主背吗? 第251章 让他滚过来解释清楚 “你?”白玉兰眼神一眯,“好大的胆子!” 语气不重,花无意却吓得噗通跪了,连声喊冤:“属下冤枉啊!少主,这件事不是属下的主意,是……是阁主!对!是阁主命我们四人一路护送慕容兄妹二人来恭王府的。阁主还亲自给少主写了一封信,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少主没收到吗?” “信呢?” “信?”花无意一愣,“早在出发之前,阁主就派人把信送出去了。莫非少主没收到吗?这怎么可能?” 芍药忽然道:“哦,信信,有信,有信,昨日门房的确送来一封信。小姐自昨日午后一直睡到今晨才醒,奴婢没敢打扰,信就送去了书房,在王爷手里。” “去拿回来。顺便传句话,让他滚过来解释清楚,他和北燕公主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白玉兰余怒未消,声音比刚才明显高了一个分贝。 芍药不敢接话,连忙一溜小跑去了。 龙璟宸其实已经拿着那封信来了,听到这话,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芍药跑出来,一见这位爷,愣了愣,壮着胆子走上前,轻轻抽走了他手中的那封信,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便又跑了回去。小姐的话看来不用她传了,王爷显然已经听得一清二楚,关键她也没那个胆子传话呀! 她只知道,小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王爷自求多福吧! “小姐,信!”芍药将信递了过去。 白玉兰一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下意识朝兰苑门口望去,果然扫见了一袭白衫的边角。她收回视线,展开那封信,迅速从头看到尾。 之后,信被她气呼呼揉成一团。 朝着花无意砸了过去。 纸团砸在头上,根本不痛不痒,可是花无意觉得在其他三个兄弟面前失了颜面,便弯腰捡了起来,抖开来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他悲愤了。 “少主!阁主坑属下!少主,属下冤枉啊!” “你给我闭嘴!” 白玉兰面色凝重,脑子里正想着那封信的内容。虽说义兄将这对奇葩的慕容兄妹拱手送出北燕江山的“壮举”,前因后果说得一清二楚,可对于他们二人的条件,义兄迫于形势只能妥协了,可把这两个烫手山芋丢给她,让她怎么安置? 义兄居心何在?这是恶整她吗? 还有花无意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魂淡!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魂淡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可,人已经来了,还被她一怒之下赶出去了,这可如何收场?不让慕容兄妹住进来,义兄那边没法交代还是小事,这两个人的身份这般招摇住在东周京都,早晚也要闹出事来。可让两兄妹住进王府……就算龙璟宸同意,她自己也百般不情愿。 真是棘手啊!到底该怎么办呢? “少主,”花无意弱弱请示:“属下能起来了吗?属下真的是冤枉的。” 白玉兰一看见这货就来气,顿时咬牙切齿道:“滚去厨房劈柴!” “是!属下这就去!” 花无意答应的十分痛快,劈柴这种般的惩罚,他五年前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少主总是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方式,恰恰说明这事他已经蒙混过关了。 花无意爽快的认罚去了,院子里留下玉紫胤、安逸尘和侯满堂。 白玉兰看着这三人,才道:“满堂,你跑一趟,去给那对脑子有病的兄妹,找个落脚的地方,别让他们在京城里惹事。这里是东京,不是他们北燕京都,让他们都给我消停点,若是惹事生非我立刻派人把他们打包送回北燕。” “是,少主。”侯满堂应声而去。 白玉兰这才道:“你俩说说吧,燕家的杀手为何追杀他们两兄妹?义兄既然已经顺利登基,慕容德那个老东西莫非还不死心?他也真是蠢得无药可救,杀了这两兄妹,他就能改变已定的事实了吗?” 安逸尘躬身回答:“少主,这可能并非是北燕丞相的主意。” 玉紫胤也道:“燕家杀手,只有燕家人可以差遣。” 燕家人? 指的自然不可能是已然疯癫居于深宫养病的燕太后,那就只可能是燕家父子二人。 白玉兰双目一亮:“燕冲山?” 玉紫胤挑眉:“少主为何不猜其父燕如风?” 安逸尘道:“少主猜的不错!正是此人。” “难怪慕容吉月口口声声说是他的皇叔派人一路追杀,以燕如风古板执拗的性情,他只会效忠燕太后,而燕冲山则不然,这些年来他早已成为了北燕丞相慕容德的爪牙。”白玉兰沉吟起来,道:“此人将来必成后患,传信给义兄,早点动手吧。” 安逸尘便应声,传信去了。 白玉兰和玉紫胤在兰苑中正谈论着北燕的朝局,晨时眼看就到了,凌波苑里十二名女子,每日例行前来兰苑接受调教。 一袭白衣胜雪,长身玉立。 十二名美少女,远远便瞧见某位爷辨认度极高的绝世身姿,无不脸红心跳,明明怕的要死却还挡不住想要近距离一睹真容的窃喜心情。 安逸尘走出兰苑看到门外杵着偷听的某位王爷,脚步顿了顿,本该和前面的花无意、侯满堂一样,行了个礼后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可花无意和侯满堂出来时,恭王身后压根没有围着这群美少女。 二人对恭王听墙角的行为,即便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 “少主,王爷来了!” 安逸尘见了这一幕微微皱眉,福至心灵,忽然吼了这么一句,这才抱拳行礼,随即转身离开了,留下目瞪口呆的恭王和被吓到的十二名美少女。 芍药当然知晓恭王就在外面听墙角,但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不知情。 恭王瞪着安逸尘的背影,这一转身,才发现身后竟不知何时多了一群女子,顿时又惊了惊。 无奈之下,只得转身走进了兰苑。 十二名美少女各自笑嘻嘻,尾随着恭王绝世出尘的身影,也走进了飘着桂花香气的庭院。 第252章 全凭夫人做主 龙璟宸站定,一言不发。 “见过王妃。”十二名美少女犹豫着上前,齐齐屈膝行礼。其实她们都在好奇地偷瞄玉紫胤,内心里疑惑:王妃身边何时又多了这么一位紫衣少年? 白玉兰抬头看天色,俏脸一寒:“今日迟了半柱香,全部受罚。” 啊?迟了吗? 众女齐齐错愕,无不色变。 王妃素来说一不二,迟到了要受罚,是必定会重重罚她们每一个人的,绝不是说笑。 “府里人手不够,不能白养着你们整日只会吃闲饭。本该罚你们去劈柴,可是,柴房里已经人满为患,那就罚你们去打扫沉香阁。”白玉兰唤道:“芍药,你带她们去吧,亲自盯着。把沉香阁里里外外通通打扫干净,一点灰尘也不许有。” “是,小姐。” 芍药愣了愣,打扫沉香阁,小姐这是打算让谁住进来?但这话她自然不会多问,便带着十二名苦着脸的美少女们去了沉香阁。 龙璟宸听到这话,心里也有同样的疑惑。 这位爷明知沉香阁很可能是打算,留给北燕公主慕容吉月入驻的,却不会傻乎乎去捅破这层窗户纸,毕竟北燕公主当众扬言要嫁给他,自家夫人可还生着气呢! “兰儿……” “王爷,要不要我搬出王府,给北燕公主腾位呀?” 龙璟宸刚开口,白玉兰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他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茬。玉紫胤在旁,已然耸着肩膀暗自偷笑起来。 原来王爷在自家少主面前,竟是这副妻奴样! 少主威武霸气! 白玉兰没好气瞪过来:“笑什么笑?你是不是太闲了?去做你的事。” 玉紫胤闻言之下,急忙溜之大吉。 庭院里只剩下龙璟宸和白玉兰二人,碍眼的人都走光了,当然兰苑的暗卫除外,暗卫们素来都被这两位主子当成小透明,视而不见,王爷惧内、妻奴,比这更夸张的画面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早就习以为常了,好吗? 他忽然从后面抱住她,百般无奈唤她:“兰儿。” 白玉兰倒也没挣扎,只是“哼”了一声表示她还没消气。 龙璟宸这才解释:“昨日本想和你说这事,见你一味贪睡,今早他们兄妹又突然到来,这才没来得及告诉你。慕容轩大抵是看不惯你我夫妻恩爱,才故意答应他们兄妹的条件,让他们来恭王府‘暂住’,这绝不是本王的意思。” “王爷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兄妹?”白玉兰问。 “全凭夫人做主。”龙璟宸很识时务。 白玉兰这才脸色和缓了两分,道:“义兄也是被情势所迫,能兵不血刃顺利继承皇位,当然是好的,总好过和北燕丞相拼得你死我活。” 龙璟宸佯装气愤:“堂堂七尺男儿岂可为权势折腰?他这是坑本王!” 白玉兰阴阳怪气道:“王爷若不是和北燕公主密谋了些什么,她慕容吉月能有胆子派人去丞相府偷盗兵符?照这么说来,慕容两兄妹一路被燕家杀手追杀这笔账还应该算在王爷头上。慕容吉月被人卖了竟还傻傻千里迢迢跑来,扬言要嫁给王爷。” “呃,”龙璟宸尴尬不已,忙澄清:“本王从未许过她任何事。” “鬼才信你!”白玉兰气消了一半,才道:“让他们兄妹先在外面住两日,趁着这两日,王爷也派人把醉月轩收拾收拾,给那位北燕太上皇住吧!” 北燕先皇,慕容熙也,化名容瑾…… 龙璟宸听了却绷着脸道:“醉月轩紧挨着本王的多福轩,凭什么给那小子住?本燕皇室子孙一个个都是讨人厌的性子,你那义兄和北燕公主,不提也罢,那位北燕太上皇,更是格外讨人厌!动不动就对你大献殷勤,还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位爷弦外之音,吃醋了? 好嘛,慕容两兄妹也真有本事,才刚到东周,这还没住进王府来呢,就已经惹得龙璟宸和白玉兰各自打翻了醋坛子,若是住进来了那还不得家无宁日? 二人可能同时想到了这一点,顿时面面相觑。 白玉兰苦笑:“义兄真会给我添乱。” 龙璟宸烦躁:“本王也想给他甜点乱。” 白玉兰一惊:“王爷可别乱来,义兄为了夺回皇位,上次被蛊毒害得差点丢掉半条命。算了算了,慕容两兄妹真这件事上也算是出了不少力,住进来就住进来吧!” 龙璟宸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口中却道:“本王被你义兄坑了,这笔账难道就这么算了?兰儿觉得,本王只能任人宰割吗?” “王爷还想怎样?娶了北燕公主为正妃,两国联姻?”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王爷就是这个意思!” …… 唉!女人啊!不讲理起来简直不可理喻! 仲秋前的这日,龙璟宸只能耗在兰苑里各种哄劝自家夫人,却也乐在其中。事后,只得按照白玉兰说的,派人收拾了醉月轩。 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这个北燕太上皇,要住进醉月轩。 沉香阁,自然是留给慕容吉月住。 白玉兰气归气,倒也明晓事理,心知不能放任这两位身份尊贵的北燕皇族住在别处,省得他们主动惹事生非给恭王府惹下祸端,让他们住进来好歹也能约束一二。 容瑾的性子还好说。 北燕公主这人,她真的很想暴揍一顿。 敢跟她抢男人,抽一顿鞭子,她还嫌太轻了呢! 此刻,白玉兰尚不知晓,北燕公主慕容吉月已经在东京城内惹了一个大麻烦。 原本北燕一行人只是去找客栈落脚…… 客栈是找到了。 铺面很大,位于闹市之中,名叫来福客栈,离恭王府也不远,只隔着一条街。来福客栈这日宾客云集,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慕容吉月却不高兴了。 “这家客栈本公主包了!来人!把这些客人通通赶走。” 慕容吉月这个北燕公主素来霸道惯了,还以为她脚下的土地是北燕京都,由着她耍横也没人敢置喙半句呢! 此言一出,立时惹来了众怒。 第253章 杀人了!杀人了! “凭什么赶我们离店?” “对呀对呀,我们也是付了银子的。” “你谁呀?这么嚣张?” “哎呀他们是北燕人,别惹他们,他们有刀。” 侯满堂追来时,北燕随行侍卫正在往外赶人。来福客栈的客人气不过,当场和慕容吉月理论起来。然而,慕容吉月是讲理之人吗?倘若她讲道理的话,也就不会下令赶人,这里可是东周的京都天子脚下。 “都闭嘴!吵什么吵?赶你们出去咋了?嫌命长的尽管留下!” 慕容吉月嚣张无比。 来福客栈老板点头哈腰陪着笑:“这位贵人,您看,我们只是一家小店,您把客人都赶走了,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呀?要不这样,您要住店,我给您找个最好的天字号雅间,您别赶走小店的客人好不好?” “不好!”慕容吉月喝道:“本公主说了,要包下你的客栈!来人!给银子!这些客人的损失,本公主一力承担。拿着银子,把他们交的房钱如数退给他们,这样总行了吧?” 来福客栈接过北燕侍卫奉上的银两,一看是北燕的刀币,顿时哭笑不得。 这里是东京啊!不是北燕京都,上京城! 北燕刀币在东周不流通啊! 得先去通福钱庄兑换成北燕的银锭或是铜钱,才能用啊啊啊啊啊! 来福客栈老板,遇到这位蛮不讲理的北燕公主,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正对着手中的北燕刀币愁眉苦脸无计可施,店里的宾客们闹了起来。 “原来是北燕人!真是狂妄自大!” “不走!我们不离店!”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北燕刀币在我们东京可不好使,傻子!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土孢子?” 来福客栈众宾客们哄堂大笑,看北燕公主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白痴。北燕公主哪受得了被众人这般奚落?当场便发了一通怒火。 啪!一人被她掌耳光。 砰!一人被她踹翻在地。 唰!侍卫们齐齐佩刀出鞘。 慕容吉月率先动手,一下子激起了众怒。来福客栈众宾客从开始的言语奚落,试图讲道理,忽然被激发了真火,一起叫嚷着将慕容吉月两兄妹围在了客栈正堂中央,还有十几个人竟不怕死地跟北燕侍卫动起手来。 北燕侍卫还算拎得清,没谁真敢犯浑对东周百姓动刀子。 慕容吉月却拎不清! 她一怒之下,夺过身旁侍卫的佩刀,朝着一位骂的正凶的客人便砍了过去。侯满堂眼见这一幕,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大喝一声飞身上前相救。 “公主!不可伤人!” 等他赶到时却只来得及扯住那人,将他拉开。 可慕容吉月的刀,已经砍在了那人身上,当场把那人胸膛上划出一道恐怖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那人骇得当场昏了过去。 混乱的场面,瞬间静止! 随即…… “杀人了!杀人了!” “快跑啊!” “快去报官!” 来福客栈里瞬间乱成了一团,还发生了不少踩踏事件。 东周建国百年,置大理寺的最初目的,是因为地方官员的司法权力过大,可自行勾决死刑犯人,造成不少冤假错案。为了使刑狱汇总,始置大理寺,作为复审机关。 故而,设置以下官职—— 大理寺卿:从三品,掌平决狱讼。 大理少卿:是大理寺卿的副职,为大理寺的二把手。 大理寺丞:分管大理寺的各项事务。 寺正:有时也称大理正。是大理寺下直接审理案件的官员,是审案官中品级最高的一种,掌审理具体案件或出使到地方复审案件。 一般常见的寺官还有:主簿、录事、司直、狱掾或狱丞或司狱、司务。 以上官员,皆统归刑部管辖! 近几日,刑部尚书张为政,正为了秋闱放榜后,五名举子悬梁自尽,主考官工部尚书苏仲海和工部侍郎白玉卿二人主动来刑部“认罪伏法”一事焦头烂额。 大理寺卿袁巡匆匆跑来,又带来一个坏消息。 北燕公主在来福客栈杀了人…… 袁巡刚将事情的起因后果简洁明了地汇报完毕,张为政便觉得一阵头疼,八月这是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都是冲着刑部来的,他这刑部尚书不好当啊! “北燕公主怎么来了东京?” “真杀了人?” “案发现场在哪?” 大理寺卿袁巡战战兢兢回道:“在来福客栈。” “那你还不快去?”张为政气怒不已道:“你是大理寺卿,这个时候要么去现场安抚百姓,要么直接把人抓了,带回去满满盘问。你放着正事不干,先跑过来找本官做什么?” 袁巡弱弱道:“下官、下官不敢抓人,行凶之人乃是北燕公主。” 刑部尚书张为政乃袁巡的顶头上司,事关北燕公主,并非普通的闹事杀人事件,袁巡怎敢轻易抓人?自然是先跑来请示。 张为政怒其不争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北燕公主又如何?胆敢在我东周天子脚下行凶杀人,分明是没将我东周放在眼里,故意寻衅滋事。放开胆子去抓人便是,若真杀了人自该依律轮罪;若人不是北燕公主杀了,关几日再把人放了。” 袁巡一听这话,心里这才有了底,兴冲冲转身去了来福客栈。 来福客栈。 大堂内,受伤的那位住客还昏迷不醒,客栈老板忙让店小二去附近找大夫,唯恐自家店里闹出人命。有人跑去大理寺报了官,大理寺卿未至,大理寺少卿却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呼啦啦赶了过来。 “让开!让开!”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来了来了,大理寺的官差来了。” “官爷!这里这里!” 东周百姓十分配合,退让的退让,引路的引路。大理寺少卿郑阅,快马倒了来福客栈门口,眼见手下士兵已经请出一条通路,便急急下了马走进客栈。 “什么人胆敢行凶杀人?站出来!” 大理寺少卿郑阅,奉上司袁巡的命令先来此处,并不知杀人的便是被是北燕公主这位连他的上司都惹不起的主儿,误以为是寻常的案子,一来便将大理寺往日办案的官威摆出来。 第254章 本公主的话就是道理 “人是我打伤的!本公主是北燕八公主慕容吉月!我没杀人!”慕容吉月也算敢作敢当,直接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北北北……北燕……公公公主?” 大理寺少卿郑阅当场吓得腿软,没想到闹事的竟是身份如此尊贵又特殊之人,若说是东周的某位公主杀了人,他一个从三品的小小官员也管不了皇亲国戚,自然得由宗人府出面。可北燕公主,直接牵扯两国邦交,这事就更大了。 慕容吉月嗤笑着解释:“本公主本打算包下这家客栈投宿,也付了钱,这些贱民不识好歹,赶他们走他们不走,非逼得本公主亲自动手。你来的正好,这事你得给本公主一个交待,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不讲道理!”人群中有人怒喝。 慕容吉月冷笑:“讲道理?本公主和你等贱民讲什么道理?凭你们也配和本公主讲道理?自古皇权至上,本公主出身北燕皇室,本公主的话就是道理。怎么?你们还敢不服?” 嚣张啊!这番话嚣张到了极点。 换个角度来看,这番话竟很有道理,让人无从反驳。 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一直置身事外,当个旁观者。闻言之下,也不仅暗笑着瞧瞧对自家妹子翘起大拇指。 这彪悍劲,简直可以和白姑娘媲美! 自家妹子这是把从白姑娘那里受的窝囊气,全都撒在了这家客栈里。 连他都想喊一声:妹子!好样的! 容瑾也只感心里偷着乐,明知这话要是说出来,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就让自家妹子先试试这东周京都的水究竟有多深?若是真被抓去了大牢,白姑娘能坐视不理?所以私心里盼着今日这事闹大,闹得不可收场才好,他正求之不得呢! 侯满堂一直也置身事外,直到亲眼看见北燕公主挥刀伤人,他才急忙挺身而出相救。但他是暗阁杀手,身份特殊,不便出面,救了人之后便悄悄从人群中溜走,回恭王报信去了。 恭王府里,龙璟宸和白玉兰一听此事,无不瞠目结舌。 啥? 杀了人? 侯满堂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说了一遍,并没有刻意夸大,也没有半句火上浇油之言。此事若换了另一个人在场,比如花无意,那铁定会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听你的意思,人没死?”龙璟宸抓住一个重点。 侯满堂点头:“属下及时出手,将人救下。虽是救下了,但公主的刀还是砍在了那人胸口,伤势不轻,却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只是当场昏了过去。围观的百姓误以为,公主杀了人。” “哼,那个刁蛮公主,就算她真当众杀了人,我也不奇怪!她才刚来第一日,就给我捅下这么大的漏子,看来我的一顿鞭子还是打得轻了。” 白玉兰狠狠瞪了龙璟宸一眼,龙璟宸便不敢接话了。 侯满堂急道:“少主息怒,不看僧面看佛面,公主毕竟是阁主的亲妹妹。大理寺已经派人过去了,此事恭王府若不出面,难道任由大理寺把人抓走吗?属下真没法跟阁主交待。” “恭王府也不能出面!”白玉兰思绪飞转。 龙璟宸本想说:本王可以出面保下北燕公主。又一想,这话他敢说吗?敢吗?凡是牵扯到北燕公主的事,自家夫人本就极其敏感,这话他若说了就真的是惹祸上身自找麻烦。 于是,他继续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 侯满堂却道:“恭王府若是不出面,谁还能出面保下公主?她若是真被带去了刑部大牢,这件事可大可小,再想把人救出来只怕不容易。” “你不是说她只是伤了人,没有杀人吗?”白玉兰道:“既然没有杀人,罪不至死,大理寺就算抓了北燕公主,敢对她用刑吗?迟早还不得把人给放了?这事我们恭王府别插手,免得落人话柄。” “那……”侯满堂心急如焚。 白玉兰截口道:“你去盯着,别让她再把事闹大。” 侯满堂应声而去,兰苑里,白玉兰焦急地踱来踱去,右眼皮直跳,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龙璟宸静静品着茶,看着她踱来踱去。 打伤个人而已,也不知她急什么慌什么,北燕公主的身份在那摆着,谁敢让她偿命?不怕挑起东周北燕两国大战吗? “不行!得去看看!慕容吉月那性子,我还真不放心。”白玉兰疾步走到了门口,回头一看,龙璟宸坐着一动不动,顿时没好好气地吼了句:“走啊!” “本王也去?” “不然呢?王爷招惹的烂桃花,让我一个人去给她收拾烂摊子吗?” “呃,本王不想去,本王得避嫌。” 白玉兰气得冲过来对着某位爷,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下手并不重,她自己不舍得。 某位爷有了台阶下,和她打打闹闹间,也就任由她拉着自己出了兰苑。二人还没到来福客栈,路上便碰见了慌慌张张赶回来报信的侯满堂。 “少主不好了,公主打伤了大理寺卿!” “我的天!” 白玉兰无语扶额,她早就猜到了慕容吉月胆大包天,只是没料到她竟连大理寺卿都敢打,这里可是东周的地盘不是你北燕啊! “快走!去看看!” 事情之所以发展到这个地步,始作俑者当然是慕容吉月。 原本大理寺卿袁巡,得了上司的授意,直接带了大队兵马前来抓人。大理寺少卿郑阅看到北燕公主吓得腿软,压根没敢动手拿人,只能陪着笑先检查地上昏迷不醒那人的伤势。善良的围观百姓早就请来了大夫,上前又是号脉,又是施救,又是包扎,一通忙碌之后才回话说是伤势较重失血过多,性命堪忧。 听到这话,围观百姓纷纷闹着要让北燕公主偿命。 一时民情激愤! 北燕公主没想到她那一刀竟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也被吓得有些慌神,她原本只想教训教训那人,下手看着很重,还流了很多血,其实并不足以致命。她哪里知晓,那人全是因为耽搁了及时求医才会失血过多性命堪忧? 第255章 袁大人真要如此吗? 北燕民风彪悍,大理寺卿袁巡下令抓人,北燕公主能不反抗吗?她这一反抗,袁巡就被她直接暴揍成了猪头。这还得多亏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及时出言提醒:“妹子,可别打死,这个人好像是东周的官员。” 袁巡当众没打,能不恼羞成怒? 于是,北燕一行人便被袁巡带来的士兵们团团围在了来福客栈门口。四周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竟将这条大街堵得里三层外三层。 百姓们叫嚷着:“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慕容吉月叫嚣着:“狗官!你敢抓本公主?” 龙璟宸和白玉兰赶来时,便亲眼见证了这混乱的场面。 “慢着!” 白玉兰在人群外围大喝一声,人群便自动分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四周百姓都朝她望来,她这才硬着头皮走上前。 “这位大人……” 白玉兰开口,但她不知如何称呼对方。龙璟宸跟在她身边,善意地提醒道:“他是大理寺卿袁巡,旁边那位是大理寺少卿郑阅。”白玉兰再次狠狠瞪了龙璟宸一眼,龙璟宸摸摸鼻子,便默不作声了,继续充当她的小跟班。 被打成猪头的袁巡,自然也认出了恭王。 恭王身边的白衣女子,比恭王在京城的名号还要响亮:白家小六,恭王侧妃。放眼整个京城,如今还有哪个高门大户不认得此女? “袁大人……” 白玉兰刚唤了一声,那袁巡就去吓得从马上直接摔到了地上。白玉兰原本好心过去想抚一把,不料那袁巡却被吓得宛如惊弓之鸟一般,仓皇躲避起来。 “别别,你别过来!” 白玉兰心里好笑,慢慢直起身子,才道:“袁大人,北燕公主是我们恭王府的贵客,听闻她在来福客栈打伤了客人,那位客人所有的诊费、医药费,我们恭王府一力承担。北燕公主身份特殊,袁大人就这么把人抓走了似乎不妥吧?不如卖我个面子,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袁大人意下如何?” 贵客二字一出,慕容吉月诧异望来。 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则满眼满脸都是惊喜之色。 白玉兰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看这对奇葩兄妹。 袁巡躲得远远的,怒道:“不行!她杀了人,还打伤了本官!本官不仅要抓人,还要带她进宫面圣,讨回一个公道。” 进宫面圣? 白玉兰神色间闪过一丝狡黠,龙璟宸看在眼里,心头顿时怦怦狂跳起来,暗自同情地瞥了袁巡一眼:蠢货! “袁大人真要如此吗?还请三思!”白玉兰十分为难的样子,谆谆善诱起来:“只要袁大人今日把北燕公主放了,我便欠袁大人一个天大的人情。袁大人不妨好好想想,整个京城,都是别人欠着我,这样的人情袁大人可是头一份,袁大人就真的不心动吗?” 袁巡当然心动,可脸上的疼痛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颜面,他执意道:“本官素来秉公执法刚正不阿,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收买的?来人!把北燕公主押走!恭王殿下若要插手此事,就请一道进宫面圣吧!到了御前,自有分说。” 龙璟宸只笑了笑,一言不发。 白玉兰也笑了,笑得不怀好意。她这时才朝慕容吉月看去,递过去一个安抚中带有怒火的眼神,又扫了眼慕容熙。 “袁大人可别后悔,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本官绝不后悔!哼!告辞!” 袁巡怒气冲冲捂着肿成猪头的脸,随着押解的队伍一起朝宫门走去。 白玉兰却没有跟上去,而是径自进了来福客栈。侯满堂自人群中闪身而去,也尾随着进了客栈。 白衣出尘,姿容绝世。 龙璟宸瞬间成了围观百姓的焦点,一下子被众人围在中间,有人问好请安,有人为之惊艳,有人夸张大喊,甚至有怀春的少女投过来荷包…… “恭王殿下!恭王殿下!” “天人之姿啊!” “恭王殿下果然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殿下!小女愿为奴为婢!” …… 龙璟宸一阵汗颜,等他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时,便发现自家夫人正站在人群之外,冷飕飕看着他,旁边站着看好戏的侯满堂。 招蜂引蝶! 无声传达着这四个字。 龙璟宸刚想开口,谁知白玉兰已转身走人,侯满堂随后跟上。在二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一位老者看起来像是大夫,另外两名百姓找了半扇门板抬着一位胸口被砍了口道的伤患。 未央宫偏殿内。 这么多外人,自然是没资格进入御书房的。 白玉兰和龙璟宸进宫时,袁巡、郑阅等人已经押着慕容氏兄妹二人,跪在龙璟旭面前告御状,袁巡痛哭流涕,还特意让龙璟旭看了“罪证”,他那张肿成猪头的脸。 “皇上要为臣做主啊!这是我东周国土,她北燕公主竟敢当街杀人,还打伤了臣。皇上您瞧瞧,她把臣打成什么样子了?如此目中无人是欺我东周惧怕北燕吗?皇上,她打了臣就是打了皇上您啊!欺辱臣,就是欺辱我东周啊!请皇上为臣做主!” “袁大人真是巧舌如簧!” 众人闻声回头,便见一袭白衣出尘姿容绝世的恭王,携一袭白衣胜雪甜美可爱的恭王侧妃,不疾不徐走了进来,说话之人正是白玉兰。 天子之尊的龙璟旭,一见她也来了,顿时头大如牛。 “她怎么来了?” “皇上,恭王妃曾向臣求情,意欲让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声称,北燕公主乃是恭王府的贵客。臣怀疑……” “她让你大事化小,你还闹到朕面前来?” 君臣二人刻意压低音量正咬耳朵,恭王夫妇已各自行礼,一个抱拳唤了声“皇兄”,另一个福了福唤了声“皇上”。 这礼行的看似恭敬,实则欠缺诚意。 白玉兰无礼的次数多了去,故而,龙璟旭根本不在意这些虚礼,他转身落座,心情十分复杂的看着恭王。 “恭王,你怎么来了?” “臣弟是陪我家夫人来的。宫中的好茶,皇兄可否割爱赏赐臣弟一杯?” 这话说的,敢情你是来看热闹的?龙璟旭无语,只能朝身边的王喜使了个眼。 王喜公公便急忙沏茶去了。 第256章 原来是一场误会 “袁大人!进宫之前,我本顾忌着两国邦交,不愿将这件事闹大,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放低身段愿意卖给袁大人一个天大的人情。我的人情,连皇上都不曾有,袁大人独一份,可惜啊,袁大人竟执意进宫。 王喜公公奉上茶,龙璟宸自己寻个位置坐下悠然自得品茶。 白玉兰侃侃而谈,又道:“北燕公主打了你,那是教你做人的道理。你袁大人哪来的脸,敢将自己视同我东周天子?说什么打了你就是打了皇上?我呸!我家王爷身为皇上的亲兄弟,袁大人不妨问问,这话我家王爷敢说吗?” “本王不敢。”龙璟宸十分配合。 袁巡瞠目结舌,听她的弦外之音难道是说,他就只能白白挨了一顿打?恭王侧妃说他巧舌如簧,可他深觉此女才是真正的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 “袁大人,好大的脸啊!连我家王爷都不敢说的话,袁大人你敢!你不仅说了,还污蔑北燕公主打了皇上。敢问袁大人,北燕公主打皇上了吗?” “她虽没亲自动手,可她打了本官……” “袁大人只需回答北燕公主打没打皇上?” 白玉兰问出这句话时,慕容吉月刚想开口,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倒是极有眼色,忙扯着自家妹子的衣袖,暗中冲她摇摇头,慕容吉月便气呼呼不吭声了。 袁巡只得回答:“没有。” 白玉兰又道:“袁大人既然亲口承认北燕公主并不曾对我东周天子动手,那袁大人便是诬陷北燕公主,蓄意挑起两国之战!这罪名,袁大人担得起吗?” 袁巡忙伏地哭诉:“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她她、她断章取义……” “袁大人!”白玉兰忽然声音一冷,“我送给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打算息事宁人,你不同意,自己非要进宫面圣。进了宫,又是你袁大人口口声声诬陷北燕公主,混淆视听,意图蒙蔽皇上,敢问袁大人,你居心何在?” “什么?混淆视听?蒙蔽皇上?臣臣臣、臣没有啊!”袁巡懵了。 “是吗?”白玉兰微笑,笑得令袁巡毛骨悚然,“殿外的证人,都进来吧!” 随着她的音落,一行人低着脑袋走进大殿。 跪地,大礼参拜。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璟旭放下茶盏,好奇问道:“他们是何人?” “皇上!这位被抬进来的伤患,就是袁大人口中北燕公主所杀之人。这两位是我东周的善良百姓,他们只是负责把人抬进来,而这位老者则是一名大夫。” “哦?他死了吗?” “皇上圣明,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点。”白玉兰奉承了一句,才道:“大夫,劳烦您来回话吧。” 那老者倒是沉稳,闻言便说道:“回皇上,草民本是京城朱雀大街保安堂的大夫,今日忽然被城中百姓带去来福客栈给这位患者看伤。此人胸口中了一刀,伤口极深却并不致命。只因此人失血过多,草民赶到时他早已昏迷不醒,故而看起来像是死亡,实则未死。” 老者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得很清楚。 原来是一场误会! 龙璟旭下意识瞥了下跪的袁巡一眼。唉,满朝文武百官,对他忠心者,皆是阿谀奉承之辈,不堪重用!有大才者,偏偏站在他的对立面。国库空虚,众口难调,他这一国之君真心不好当啊!这位大理寺卿也是个傻的,你说白小六都送给你一个连朕都没有的头份人情,打算息事宁人,你照办就是了,偏要闹到朕面前来。 这下舒坦了吧?头份人情没了,还被白小六揪着不放。 你说你袁大人咋就这么不长眼呢?你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白小六!白小六是什么人?那是没理也要搅三分的主!若是被她抓住了把柄,必定会不依不饶,你还想好过?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朕在白小六这个可恶的女人面前,也曾连番吃瘪。 你袁大人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就没点数吗? 白玉兰走到伤患身边,半点不温柔地踢了一脚:“喂!醒醒!都到了皇宫,你还装昏,是想欺君吗?赶紧爬起来回话。” 那患者倏地睁开眼睛,吓得连滚带爬试图行礼,许是伤势太重了,竟没爬起来,一时急的满头大汗,连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龙璟旭看着那人的狼狈样,有些不忍直视:“行了行了,朕恕你无罪,念你有伤在身,准你躺着回话。” 那人忙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白玉兰又不厚道地踢了一脚,才道:“算了,看在你有伤在身,我便替你回话吧。这位……受害人,你同意吗?” 那人忙点头:“同意,同意,草民同意。” 袁巡却道:“皇上,臣也是被此人蒙蔽,之前并不知此人失血过多只是假死。臣绝对没有蒙蔽皇上之意!” “你给朕闭嘴!”龙璟旭很不高兴。 白玉兰这才道:“皇上,北燕公主因为要在来福客栈投宿,许是考虑到她的身份特殊,又是女儿身,这才下令把客栈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本公主赔了他们钱的……”慕容吉月插了一嘴。 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急忙扑过去捂住自家妹子的嘴。 “这都是小事!此案的关键在于,北燕公主的确动了手,但并不像袁大人所说杀了人,只不过把人打伤了而已。这伤势嘛,有点严重,受害人因失血过多一度让在场所有百姓误以为北燕公主当真杀了人,就连袁大人也误会了。” 袁巡忙点头如捣:“是是是,下官也误会了。” “咳……”龙璟宸忽然被呛了下。 龙璟旭关切望来,“恭王这是怎么了?” 龙璟宸道:“皇兄,臣弟只是觉得袁大人……有趣。” “哦?恭王这是何意?” “皇兄,袁大人身为大理寺卿,本该第一时间查验清楚连受害人是死是活,可他不仅未曾查验且还贸贸然进宫见驾,攀咬北燕公主。此举若非有意挑起两国战端,便是怠忽职守,有失职之嫌。本王进入大殿时,听闻袁大人口口声声指认北燕公主当街杀人,如今我家夫人将受害人抬来,袁大人又说自己也误会了。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岂不有趣?” 此言一出,袁巡是半句也不敢再随意接话了。 第257章 草民不告状 白玉兰白了龙璟宸一眼,暗怪他多事,口中却道:“北燕公主赔了客栈宾客的钱,这钱直接给了来福客栈老板。只不过,给的是北燕刀币。皇上也知晓北燕刀币只能去通福钱庄,兑换成东周的银两。当然,这也是小事!我进宫之前,已经让来福客栈老板去了通福钱庄。今日每一位宾客所交的房钱,待刀币兑换银两之后自然会一一退还。” 龙璟宸为之侧目,没想打他被百姓围观的那段时间,她竟已做了这么多事。 龙璟旭却头疼不已,忍不住又瞥了袁巡一眼。 你瞧瞧人家! 人家进宫之前还知道善后,先想办法安抚百姓,你呢?你堂堂大理寺卿,案子没有查清楚就跑到朕面前哭诉,这也就罢了,眼下白小六对你不依不饶,看你如何收场?北燕公主打了你那不是打朕的脸,你堂堂大理寺卿还不如一个女人,这才是打朕的脸。 朕的脸面,全被你这个蠢货给丢尽了! “皇上,退还房钱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这位伤患的诊费、药费,北燕公主肯定也会一力承担,甚至还会多给一笔钱作为赔偿。鉴于,北燕公主乃是贵客,初来乍到,不懂我朝礼仪。言行举止若有遭受非议之处,想来我东周百姓也是能体谅一二的,这笔钱便先有我们恭王府垫上。” 白玉兰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在那病患眼前晃了晃。 白银一千两? 那病患惊得差点做起来,立时双眼放光。若是受这么点伤,能平白得到一千两的赔偿,那他还告官追究什么?不告了! 白玉兰蹲身说道:“银子收下,这事便两清。你若不愿收银子,皇上就在眼前,也和效仿袁大人一般,告御状!指认北燕公主当街杀人。二选一,你只能选一个,听清楚了吗?” 那人频频点头,道:“草民不告状,公主没有当街杀人,她只是打伤了草民。草民愿意接受赔偿,息事宁人。” 算你识相!白玉兰笑了,松了手。 那张写着白银一千两的银票,晃悠悠飘落,被那病患一把抓在手中,死死握住,生怕被人抢走一般。 白玉兰这才直起身子,道:“皇子,此案已经真相大白。” 龙璟旭扶额,道:“大理寺卿袁巡怠和大理寺少卿郑阅,革职查办!北燕公主,无罪释放!还有来福客栈,今日遭受了无妄之灾,朕便亲笔题字,以示安抚。” “皇上圣明!” 白玉兰福了福,对这个判决似乎还算满意。 大理寺卿袁巡已经面如死灰,不过,他的脸原本就肿成了猪头,大抵也辨不出是何颜色,只是见他软瘫在地,一副死了亲爹娘的丧气样子。 大理寺少卿郑阅,那是真想哭了,他完全是被牵连的啊! 等闲杂人等都下去之后,偏殿内只留下恭王夫妇、慕容兄妹和东周天子。龙璟旭这才看向这位惹出今日祸端,害得他一连将朝中两位大臣革职查办的罪魁祸首。 “北燕公主?你为何来我东周?” “本公主是为了他!”慕容吉月纤手一指,“本公主要嫁给他!” 龙璟宸一口茶呛住,顿时咳得面红耳赤。 白玉兰狠狠瞪了……这次不瞪自家王爷了,改瞪北燕公主。明知这位北燕公主是个没脑子的直肠子,肯定是皇上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可这话一出口,她听着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瞬间有种想找鞭子的冲动…… 龙璟旭明显吃惊不小,幸灾乐祸问道:“公主想嫁给我东周恭王?那朕可得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赐婚?” 北燕公主却道:“我哥哥是北燕皇帝!为何要你赐婚?” 龙璟旭顿时如吃了苍蝇般,面色十分难看。他明明站在北燕公主这边,有心撮合一二,怎料这个北燕公主竟是这般二愣子的性情,非但不领情还直接怼回来,这让他一国之君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好半晌才艰难道:“公主说的莫非是北燕帝慕容熙?据朕所知,北燕朝中大事皆仰赖北燕丞相和燕太后,公主的婚事,公主的这位哥哥怕是做不了主吧!恭王如今尚无正妃,他的婚事,朕却能做主。” 白玉兰气得差点冲过去揍人。 对呀!恭王府正妃一位常年空置,若是天子指婚,且指的恰恰又是北燕公主的话,那白玉兰本打算让这对兄妹暂住一段时间就将人打发回北燕的计划,岂不得落空? 龙璟宸咳个不停,似乎真被呛着了。 “错了!”慕容吉月摇头道:“你说的是他!他就是慕容熙!虽然也是本公主的哥哥,但他如今成了太上皇,皇位已经禅让给本公主的另一位哥哥了。他叫慕容轩!你是东周的皇帝,难道没有收到我北燕的国书吗?” 此话一出,白玉兰忍不住要同情东周天子。 北燕皇帝易主,龙璟旭毫不知情,也就罢了,偏偏他的一番好意,慕容吉月半点不领情,人家北燕公主想要嫁给恭王,压根不稀罕东周皇帝赐婚。话里话外都在透漏一个事实:本公主的哥哥也是皇帝!本公主的哥哥也能赐婚! 可是,慕容轩这位北燕皇帝,会给她赐婚吗?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若是会,当初在听竹别苑,慕容轩早就爽快答应了慕容吉月,而不是派人一路护送她来到东周恭王府。 既然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白玉兰下意识看了慕容吉月一眼,忽然对她的好感增了一丢丢,这样一位脑子有问题的傻公主,就算住进了恭王府又如何?难不成她还政治不了这个傻子?那也太侮辱她白小六的智商了吧? 慕容吉月似乎察觉了白玉兰的视线,朝她看来。 两双美目对视。 慕容吉月笑得毫无城府,白玉兰却笑得意味深长。 “皇上,臣弟告辞。”龙璟宸终于起身,抱拳行礼。他觉得不能再待下去看热闹了,不然就成了被人看他的笑话。 白玉兰也眼明手快地拉了慕容吉月,告辞离开,赶紧溜之大吉。 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原本想对东周天子炫耀一下自己如今贵为“太上皇”的身份,眼见其他人都走了,他也只好跟着走了。以至于,一群人都走光了,偏殿里只剩下龙璟旭一人,他还沉浸在北燕皇位易主的震惊之中。 第258章 就怕事闹得不够大 一路走出皇宫,慕容吉月数次想和白玉兰说话,可每次都被白玉兰瞪回去。直到走出了皇宫,北燕被抓的侍卫也都被放了,正等在宫门口。 白玉兰才道:“你们会客栈去吧!别再惹事。” “不行!本公主要住进恭王府,这样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慕容吉月倒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一把拉住白玉兰的手臂,“带本公主回王府!否则本公主不放你走!” 白玉兰内心咆哮:我的鞭子在哪? 恭王夫妇,进宫时是走着来的。 回去时自然也要走回去。 慕容吉月就这么一路纠缠着恭王夫妇直到恭王府大门外,她每次去纠缠龙璟宸时,都会被白玉兰挡开,要么用拳头,要么直接用脚。 不得不说慕容吉月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百折不挠,锲而不舍! 这种精神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最终,白玉兰当然不会放慕容兄妹进王府,只丢下一句“住客栈去”,王府大门便砰的一声,当着兄妹二人的面关上了。 闹了这么一出,早就过了晌午。 白玉兰用了午膳之后,便直接回房睡午觉去了,这一睡又不要睡到何时。临睡前,她特意交待了几件事,其一便是来福客栈的善后问题,其二则是府里上下要提前准备明晚的仲秋佳节,其三是……总之啰哩啰嗦吩咐了芍药一堆事情,才放心去睡午觉。 龙璟宸今日特意陪着白玉兰一起睡午觉,却被白玉兰赶了出去,理由是:他在身边严重影响她睡午觉。 这件事本该就此落下帷幕,然而,慕容两兄妹再度回到来福客栈时,客栈里里外外真的已经被清场了。所有的住客都被退了钱打发走,整个客栈等同于被包下,只有北燕这两对兄妹和他们的随从可以住进来。 孰料,晌午后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京都的大事。 东周天子龙璟旭,竟当真亲笔题字,并命人重写做了一块匾额,派了数名御林军送过来。这对于来福客栈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 皇上亲笔题字,这不仅仅是安抚,还是荣耀啊! 来福客栈老板看到大门口的新匾额时,乐得嘴都笑歪了。今日虽差点闹出人命,但冲这一块皇上亲笔题字的匾额,什么都值了!有了这块匾额,来福客栈今后势必宾客盈门,财源滚滚,他都快高兴疯了。 北燕公主要住进来福客栈,皇上又是因为北燕公主今日之事闹得太大,才破例亲笔题字,赏赐了这块匾额。 来福客栈自是将北燕兄妹二人当祖宗般殷勤伺候。 问题是,慕容吉月不安分啊! 你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客栈里如白玉兰那般睡午觉?这是不可能的!她初来乍到,对整个东周京都充满了好奇,用了午膳之后补充了体力,便死缠烂打强拉着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去逛市集。 东周京都的市集,繁华而热闹。 慕容吉月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这也好奇那也好奇,简直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关键她还直接化身为散财童子,这也买那也要买。若只是逛逛市集,买买新鲜物品,这也就罢了,偏偏慕容吉月逛个市集也能惹出祸来,绝对是个走到哪里都不让人省心的主儿。 仲秋节前日,市集本就比往日更热闹。 整个京都的四条主大街,早就提前挂起了一盏盏喜气的红灯笼,每条街道上放眼望去宛如一片喜气的海洋。 一家如意坊的成衣店。 许多大家闺秀今日都来这家店挑选衣饰,慕容吉月也走进了这家。店里展示着一件异常漂亮的红色女裙,慕容吉月一眼便相中了,偏偏恰巧也有别的女子同时也相中了这件漂亮的红色女裙。 此人正是工部王尚书的嫡女,王红袖。 王红袖近日诸事不顺,难得出门走动走动,唯有这件红色女裙入了她的眼。她平常本就喜欢红色,衣裙也多偏向于红色。 于是,两个人为了一件衣裙便争执起来。 女孩子嘛,看上同样的衣裙,为此争执几句原本也没什么,店家为了促成这笔买卖自会从中调和,为二人推荐别的衣裙,最后让双方都满意。不料北燕公主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压根不听店家的推荐,见有人敢跟她抢,当即便动上了手。 先打了王红袖,又抢了漂亮衣服。 王红袖长这么大,只有两个人敢动手打她,一个是恭王侧妃白玉兰,一个便是这位刁蛮不讲理的北燕公主。 王红袖并不知慕容吉月乃是北燕公主,来福客栈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情。 王红袖被打了,大小姐脾气爆发了。 两名女子便在如意坊内大打出手,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由始至终待在如意坊外面,亲眼见证了自家妹子晌午暴揍大理寺卿,这才刚过了晌午没多久,又暴揍了东周京都的某位大小姐。别说,女孩子打起架来还挺有看头。 “呵呵,妹子啊妹子,咱们北燕民风彪悍,东周女子柔弱,这位王小姐哪里是你的对手?哦也不对,东周女子是柔弱,但白姑娘是个例外!” “突然好想白姑娘!妹子,不怕你闹事,就怕事闹得不够大。你再闹一回,估计我们很快就能住进恭王府了。” “哥哥我算是看出来了,白姑娘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你想想,晌午你差点被抓走,白姑娘虽然拿鞭子抽你,不许我们住进王府,但她不也挺身而出着急忙慌地进了宫去救我们了吗?” “白姑娘真厉害!大理寺卿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呀,妹子你也别跟白姑娘怄气了,不管怎么说,白姑娘心底总是向着我们的。” 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一直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句句都是对白玉兰的夸赞。 慕容吉月一边揍人一边还不忘吼回去:“哥哥!你有完没完?是我跟她怄气吗?分明是你的白姑娘,处处针对本公主,生怕本公主抢了她的夫婿。” 容瑾失笑着接了句:“你本来就打算抢人家夫婿的。” 第259章 惹不起 “东周女子不都是一夫多妻吗?在我们北燕,大门大户不也是如此吗?本公主就算抢了她的夫婿,二女同侍一夫,也是合情合理呀!她凭什么跟本公主怄气?不许本公主住进王府?”慕容吉月一想到这点,气就更不顺了。 她气不顺了,王红袖被揍得就更惨了。 堂堂尚书府的大小姐,被一刁蛮女子打了,这事很快惊动了整个尚书府。工部尚书王显得了消息之后,立刻便带着数名护院赶来如意坊。 如意坊人挤人,砸坏了不少东西。 王显一见自家闺女被人按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狂揍,云鬓散乱,钗环丢得满地都是,衣裙也破了好几处,顿时目赤欲裂! “大胆!什么人敢欺负本官的爱女?” “快!把那野蛮女子给本官拉开!” “袖儿,袖儿,爹爹来了!爹爹救你来了。” 尚书府的护院还未近身,便被一群北燕侍卫给阻拦在如意坊门口。开玩笑!自家妹子在里面正惹事生非,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这个做哥哥的,就守在如意坊门口,谁想进去劝架可以,先过了他这一关再说。 容瑾一个眼神示意,北燕侍卫们便冲了上去。 王显带了七个护院来,北燕侍卫们也只有八个人,人数上倒是谁也不占多少便宜,可是北燕侍卫彪悍啊,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尚书府的护院便显得相对弱小,不堪一击。 双方只几个交锋,高下立判。 王显急了,大喊起来:“袖儿,袖儿,你怎么样了?袖儿!” 慕容吉月眼见人家爹都来了,当下也停了手,王红袖几乎是爬出了如意坊。她早就听见了王显的声音,这会一见自家爹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只是她的妆也花了,衣裙也破了,要多惨便有多惨。 最悲催的是,刚才慕容两兄妹的话她在被打的过程中,听得一清二楚。这才知晓对她大打出手的女子,竟是北燕公主! 北燕公主竟认识恭王,还认识恭王侧妃! 听他们谈话的内容,这位北燕公主竟妄想嫁给恭王,还想和恭王侧妃二女同侍一夫?她也想嫁给恭王,她也愿意大度一次,和恭王侧妃共侍一夫,为什么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和她抢恭王殿下?为什么? “爹……她……思……公主……” 王红袖口齿不清地试图告诉王显这个事实,但王显似乎更心疼自己的爱女,加之场面比较混乱,人声嘈杂,王显压根没听清楚王红袖的提示。 “来人!快来人!速去府衙通知府尹秦大人,让他速速派人来此,这里有刁民闹事。快点去!让秦大人多带点人过来,就说这是本官的意思。” “是,老爷。”一名护院应声而去。 四周早就畏惧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有人认出了北燕公主的身份,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且,北燕公主背后还有整个恭王府当靠山,谁敢这么不识趣的多管闲事?一时,竟无一人主动告诉王显这位工部尚书真相。 王显今日正好不当值,未曾进宫,故而也不知北燕公主晌午已在皇宫内闹了一出。 此女连大理寺卿都敢当街暴揍,连来福客栈住客都敢动刀子直接砍伤,如今不过是打了一个尚书之女,知情的百姓们觉得,北燕公主已经很低调了。起码,这位刁蛮不讲理的北燕公主没有对尚书大人动手。 如此算来,已经很给尚书大人面子了。 等府尹秦大人带着一批官兵,急匆匆赶来时,一见闹事的又是北燕公主,当场就苦了脸,掉头就想走,可王显已经看到了他。 “秦大人!秦大人!快将这刁蛮的女子抓起来!” 秦府尹只得上前见礼:“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秦大人,先抓人要紧,待会再叙话不迟。”王显连声催促。 秦府尹无奈之下,只得将北燕公主晌午时大闹来福客栈的“壮举”,一五一十语速极快地告诉了这位尚书大人,末了愁眉苦脸道:“王大人,下官很同情令媛,可动手的这位女子,身份特殊,下官是真的不敢听命行事。理寺袁大人和少卿郑大人,晌午抓了人,也挨了她一顿揍,袁大人闹到皇上面前,最后恭王夫妇进宫,两位大人直接被革职查办了。下官区区一个府尹,实在惹不起这位北燕公主啊!” 王显听了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 什么意思? 秦大人说的什么?北燕公主?革职查办? 王显不愧是工部尚书,愣了片刻之后,很快便做出了一个清晰的判断:北燕公主惹不起! 大理寺惹不起,秦府尹惹不起。 他工部尚书王显难道就惹得起吗? 王显上上下下打量着同样云鬓散乱,衣衫残破的慕容吉月,若不是秦府尹提醒,他根本半点也看不出这位姑娘,哪里像是北燕公主?看秦府尹这般慌张畏惧的神色,想来不至于说假话糊弄于他,且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看来此事非虚,这位北燕公主的身份定是真的。 王显一想到恭王对恭王妃的宠爱与纵容,又想到上次恭王夫妇来尚书府时给他们全家的下马威,还有恭王那句“整个东周我家夫人可以横着走”的豪言壮语……而北燕公主后面站着恭王夫妇…… 王显明智地决定:这个闷亏,他认了! “袖儿,袖儿,爹带你去看大夫。” “全给本官让开。” “袖儿,还能站起来吗?爹来扶你。” 王显扶起王红袖,急急寻医问诊去了,这也算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台阶。 秦府尹见王尚书走了,自己也迫不及待溜之大吉。 慕容吉月嗤笑道:“东周的官,都是一群软蛋。” 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急忙扑过去捂住她的嘴,道:“妹子慎言啊!你这一句话可就把全东周的官员都给得罪了。再说了,女孩子家家的,软蛋这个词也不适合从你口中说出来,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别净给我们北燕丢脸。” “哼!本公主只是实话实说。”慕容吉月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容瑾道:“好了好了,打架也打够了,逛也逛累了。咱们回客栈去吧。” “可是,本公主还没逛够呢!” “妹子乖……” 化名为容瑜的慕容熙,哄着慕容吉月回了来福客栈。工部尚书王显陪女儿看了大夫,亲自送女儿回尚书府后,便急急进了宫。 爱女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这事没完! 第260章 硝石 东周京都的大户人家,过中秋节一般都比较讲究,会祭月、燃灯、吃月饼、饮桂花酒。提前几日用竹条扎灯笼,作出果品、鸟兽等字样,上糊色纸,做成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灯笼。中秋夜灯内燃烛,挂于家屋高处,俗称“树中秋”。 所谓桂花酿,即为用桂花酿的酒。 桂花酿,看去不像酒而胜似酒。一般酒澄清,此酒粘稠;一般酒辣辛,此酒绵甜。 这几日,恭王府的仆人也在忙着制作灯笼,做月饼。 恭王龙璟宸更是亲自动手,酿造桂花酿,采用的恰恰就是兰苑那一树芳香四溢的桂花。龙璟宸今年的桂花酿,才刚埋进树下没两日。中秋节这日,恭王府里饮用的却是去年皇宫里赏赐的御用桂花酒。 府里上下皆不明白,王爷为何会突然对酿酒产生了兴趣。 每日晨时,白玉兰例行训练凌波苑十二位美少女。午时前后,惯常会去巡视一圈劈柴的小子们,午后一般会睡午觉……当然,近来这午觉时间愈发有些长,“王妃嗜睡”已成了近日王府里的热门话题。 午时前,白玉兰又例行巡视劈柴小院。 驸马梁荣今日没劈柴,而是替代了苏林那小子守在小院门口,眼巴巴盼着白玉兰早点来。因为今日,是他脱离苦海的最后一日。 梁荣这些日子,每天穿着恭王府仆人的粗布衣衫,在这个小院里劈柴。 纵然他偷奸耍滑,这样的日子也早就让他无比抓狂。 他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样的念头很强烈,很迫切。 来了来了…… 梁荣远远便瞧见了那一袭眼熟的素色衣裙,他明明心中迫不及待,却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双脚,极力压抑着内心的这股急切,只等着白玉兰走过来。 远远的,白玉兰也瞧见了梁荣站在门口,对他的那点心思岂会不明白? 她微微皱了皱眉,梁府那边混进去的人至今还没传回来任何消息,她实在很担心,费了这么多心思才将驸马梁荣困在恭王府,为了就是将他支开,好方便混进去的人摸清梁宽此人的行踪。如基金半月之期已至,该想个什么办法把人留下呢? “驸马爷,今日的柴劈完了吗?”白玉兰没话找话。 “期限到了!”梁荣忍着怒气,“本官今日是否可以离开?” “这个嘛,我得考虑考虑。” 梁荣本就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要不然也不能被公主看上,当了驸马爷。一听白玉兰不仅没爽快答应放他走,竟还说要考虑考虑? 梁荣气急:“白小六,别太过分!” 白玉兰不疾不徐道:“驸马爷别生气呀!我又没说不放你走,期限虽然到了,可什么时候放你走,我说了算!” 这话真的很气人! 梁荣气得当场就想冲过来掐死她,可上次领教过白玉兰的厉害,心里有点怵她,他还真不敢对她动手,就算真动手,他也打不过啊! 梁荣忍了又忍,才道:“何时?” “先把今日的柴劈够了再说。”白玉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梁荣气得在原地暴跳如雷,却也无计可施。他比谁都清楚,只要白玉兰不松口,他根本走不出恭王府半步。 白玉兰离开时,曾意味深长地看了梁荣一眼。 梁荣生气,她更生气。 手下的人办事太没效率了,再不来消息,她这边最迟今晚就得放了这位驸马爷。到时候再想找机会,怕就难上加难了。 她真是发愁啊! 白玉兰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劈柴小院,一路闷闷不乐朝兰苑走去。 “小姐……” “干嘛?” “没、没什么。” 芍药见她心情不好,本想劝几句,结果被自家小姐一句火药味十足的话给怼的,后面的话直接咽了回去,她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白玉兰忽道:“醉月轩和沉香阁都收拾干净了,派个人去来福客栈传个话,今夜中秋佳节,王爷特邀北燕公主前来赴宴。” 芍药看了看阴沉着脸的自家小姐,听出了话里的怒意。 八月十五,午后,恭王夫妇出了门。 两辆马车朝城西而去,停在了城外的一座荒山山脚下。这座荒山,正是数日前白玉兰用一幅墨宝从尚书府王显那所换。 山脚下有一个庄子,本来叫万梅山庄,白玉兰嫌弃这名字不好听,非要改成听竹别苑。自从王显派人送来了地契后,这个庄子就改成了听竹别苑,且按照她的要求重新移植了不少郁郁葱葱的翠竹。 听竹别苑,虽说经过了十多日的翻修,新添置了不少东西,但要想修成如北燕容瑜的听竹别苑那般,估计恭王府还要舍得花不少银子才行。听竹别苑胜在清幽雅致,好自然好的,但还能比得上恭王府吗? 白玉兰并不打算照着北燕的听竹别苑来修缮,只求有那么点意境就好。 今日前来却并未为了验收修缮的成果,而是为了这座荒山才来的。那日,白玉兰就起了疑心,为何王显提到送这座破庄子和这座荒山而她刚要拒绝时,她家王爷会特意咳了一声呢?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从山脚下,一路蜿蜒朝上爬山…… 白玉兰抱怨连连:“爷,这座山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我累了,饿了,渴了,我要休息,不,我要下山去!不爬了,累死了。” 龙璟宸却一把拉住她,好言哄劝:“快到了,再坚持会。” “爷,一个时辰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兰儿,你看!” “看什么?我眼冒金星,啥也不想看!” “小姐快看啊!” 芍药的一声惊呼,惹得白玉兰终于抬起眼皮望去,这一看之下顿时撒开脚丫子冲了过去。哇哇!硝石!竟然是硝石! 这座荒山竟藏着硝石! 白玉兰惊愕:“王爷早就知道这座山上有硝石?” “起初并不知情,自上次飞鹰军用了黑火药炸了晋王的粮仓那夜开始,本王便留了心。后来丁十三告诉本王,黑火药竟是硝石所造,本王便派人四处寻找此物,也是上个月才得知,这座荒山之中藏有硝石。” 第261章 我做小? 白玉兰追问:“有多少?” “未知。”龙璟宸举目四望,道:“或许满山都是。” 白玉兰大笑:“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有了硝石就可以制黑火药,以后看谁不顺眼,扔一颗炸死他!啊哈哈哈哈哈哈……想想都觉得很爽!” “兰儿。”龙璟宸眼神宠溺,口气却十分无奈:“黑火药杀伤力太大,很容易造成大规模的死亡,本王不允许你随身携带。这些硝石开采出来也需要耗费大量人力,更何况还要专门劈出一家作坊来制成黑火药,又不知要耗费多少财力。” “交给我交给我!”白玉兰主动请缨:“这些事全部交给我就好,我有经验。” 龙璟宸摇头:“本王不允许你以身犯险,把你的经验写下来或者教给下面的人,让别人去做,否则,本王就把整座山都给封了。” “呃……”白玉兰一愣,“别别别,我写我写。” 一想到整座山都是硝石,能造出更多的黑火药,而不是像飞鹰军那般搜集了数年才制出那么几十颗黑火药般稀少罕见,白玉兰整个心都兴奋地快要跳出来了。 黑火药是什么? 那可是杀伤性武器啊! 关于黑火药的配方,她也是无意中从朱雀令里面发现的。硝石原本是炼丹的一种原料,后来不知哪位炼丹高人发现硝石、木炭、硫磺,三者混合具有燃烧爆炸的性能,这才有了黑火药的配方。 龙璟宸早已暗中派了许多人上山开挖山洞,开采硝石。 这座荒山如今已有几处人工开凿的山洞,山洞中有一个个排列有序的硝池,以及堆积如山的下脚料、废弃物和和大大小小的灶台,开采工人们正忙得热火朝天。 龙璟宸却道:“兰儿,我们回去吧!” “可我才刚来,我还没看够。”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看。” 龙璟宸顾虑着白玉兰的身子,唯恐硝石对她有害,带她随意转了一圈见识了之后便强行带她离开,惹得白玉兰十分不高兴。 一行人原路返回恭王府。 慕容兄妹早就来了,管家赵福将他们兄妹二人各自安排住进了醉月轩和沉香阁,兄妹二人简直有点不敢相信,白玉兰竟同意他们兄妹住进王府。 沉香阁里。 慕容吉月夸赞:“那小肚鸡肠的女人竟同意了,哥哥眼光不错。” 容瑾却道:“没想到这么快。” “好事啊!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早一日住进王府,本公主才能早一日获得恭王的青睐,让他心甘情愿娶我!”慕容吉月想想就觉得未来很美好,幸福正在向她招手。 容瑾提醒道:“妹子,你也收收你那脾气,别事事都和白姑娘对着干。” 慕容吉月不服气道:“明明是她小肚鸡肠处处和本公主作对。” 容瑾摇头失笑,不再接话。 白玉兰站在沉香阁外面,已经听了好一会,整张小脸阴沉地吓人,砰地一脚踹开了房门,怒气冲冲走了进去。 “慕容吉月!你说谁小肚鸡肠呢?” 容瑾眼睛一亮,惊喜唤道:“白姑娘。” 慕容吉月愣了愣,一见白玉兰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免有些心虚,随即又挺了挺胸,壮着胆子顶回去道:“我……我说的是我哥!怎么着?我们兄妹说话你也偷听啊?” 白玉兰气结:“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说我小肚鸡肠。” “那又怎样?若不是你小肚鸡肠,当初又怎会对本公主动鞭子?”慕容吉月据理力争道:“本公主从小打大,连母后都不曾动手打过我,你竟敢对拿鞭子抽我!” 白玉兰被气乐了:“我好心好意让你们住进来,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还敢提那件事?当初也不知谁恬不知耻,口口声声要抢别的夫君?拿鞭子抽你怎么了?你再敢跟我抢男人,可就不是抽一顿鞭子这么简单。” “本公主怕你不成!” 容瑾一听二人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急忙上前劝架:“打住打住!妹子你少说两句!白姑娘也消消气!今日不是中秋节嘛,大家和和气气不好吗?” 二女齐喝:“你闪开!” 容瑾一阵头大,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忙道:“哎呦呦,我肚子好疼,好疼啊!白姑娘快给我请大夫,我可能中毒了。” 慕容吉月大惊:“哥,你别吓我。” 白玉兰却看穿了容瑾的把戏,气鼓鼓在一旁坐下,才道:“行了,别演戏了,演技太差。你要中了毒,最好这毒是穿肠毒药,毒死你好了。” 慕容吉月猛地瞪过来:“你这女人!会不会说话?” 白玉兰翻了个白银,才道:“若不是看在我义兄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同意让你们兄妹住进来吗?慕容吉月!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你非要跑上门来和我抢?” “全天下的男人,本公主只看上恭王一人!”慕容吉月据理力争,“你这女人,若是识趣的话,趁早磕头奉茶,本公主做正房,不介意你做小。” “我做小?”白玉兰冷笑。 这两个女人是不是天生犯冲?容瑾十分无语,他装中毒这才多大会功夫,两个人眨眼又吵起来了,没完没了是吧? 慕容吉月傲娇道:“本公主贵为北燕皇族,本就该做恭王的正妃,难不成你一个罪臣之女做正妃,委屈本公主做小吗?” 听了这话,白玉兰也不反驳,只是无声冷笑。 那笑容看着有点瘆人。 容瑾忙道:“妹子,别乱说话!” 慕容吉月道:“本公主又没说错!哥哥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整个东周京都,谁不知道她白玉兰就是一个罪臣之女。” “你还说?”容瑾额上直冒冷汗。 慕容吉月还要说什么,却见白玉兰倏地起身,直接走人。 容瑾追过去,急唤:“白姑娘,白姑娘……我那妹子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她,让她下次别这么口无遮拦。白姑娘,你别生气……” 白玉兰顿住脚步,看了容瑾一眼,问道:“你为什么把江山让给我义兄?” “这个……”容瑾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吧,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皇兄是太子,本该继承皇位,他当皇帝肯定比我强!说是让,也不合适,应该是‘还’!这皇位原本就该是皇兄的。” 就这一句话,白玉兰忽然对容瑾另眼相看。 第262章 夫人,查到了那人的行踪 恭王府今年的中秋节十分热闹,府里到处灯火通明。 恭王夫妇下午去了一趟城西,天黑时分回来后,龙璟宸回了书房,白玉兰便去了沉香阁,没想到被慕容吉月气得一肚子火。 看在容瑾的面子上,她忍了。 白玉兰本来正陪着容瑾回醉月轩,结果丁十三突然不知打哪冒出来。 “夫人,查到了那人的行踪。” “在哪?” 就这两句话,容瑾眼睁睁看着白玉兰跟着丁十三从侧门溜出了王府,不及多想便跟了上去,三个人直奔城外而去。 丁十三所说的人正是梁宽! 梁宽乃是白毅被冤枉的一个关键性人物,他的下落至关重要。 王府里,恭王祭月仪式已开始,管家赵福却到处找不到王妃的下落,急急忙忙将这事回禀了恭王,龙璟宸又派人里里外外寻了一遍,这才发现人不见了。 龙璟宸突然心慌了。 灯也不燃,月饼也不吃了,全城开始搜寻。奇怪的是,整个东京都搜查了一夜,竟然连半个人影都没搜到。 难道出了城?失了踪? 天亮时分,龙璟宸心更慌了。哪怕明知白玉兰身边有暗卫随时同行,一晚上人都没找到,他能不慌吗?他不仅慌,还很担心。 兰儿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思及此,龙璟宸坐不住了,他决定亲自带人出去找。于是,整个恭王府出动了大部分人手,四面八方去寻找。 白玉兰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消息也没有。 八月十七。 龙璟宸连着两天找不到人,已经显得十分焦躁不安,他不眠不休两天两夜,整个京城方圆百里都被他的手下搜遍了,愣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兰儿究竟去哪儿了?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纵然是打翻醋坛子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临走时也会和府里的下人交待一声,不至于连打声招呼都来不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在中秋夜最后一个见到王妃?” 龙璟宸一个个盘问,没想到最后一个见到白玉兰的竟是北燕公主。慕容吉月自己也是十分惊讶,眼看着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嫌疑人,顿时火冒三丈。 “别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本公主!本公主的哥哥也不见了。” “什么?容公子也不见了?” “本公主也是昨天才发现。” 龙璟宸沉吟道:“麻烦公主把最后一次见到兰儿的情景描述一下。” 慕容吉月一见龙璟宸内心十分激动,听到这话,回想了下才道:“大概前天黄昏时分,她躲在沉香阁外面偷听我们兄妹二人谈话,后来她进来和本公主吵了几句,吵不过本公主,就气呼呼走了,然后本公主的哥哥就追了出去……咦?莫非那天他们二人是一起失踪的?哎呀,当时本公主就该追过去才对。” 一番问话查探之后…… 龙璟宸发现王府里总共失踪了三个人:白玉兰、慕容熙和丁十三。根据北燕公主慕容吉月最后见到白玉兰的情景推测,这三人是同一天离开王府而后下落不明的,同时失踪的还有他安排在白玉兰身边的一批暗卫。 白玉兰去了哪里呢? 却说八月十五那日下午,丁十三说了句“找到了那人的行踪”后,白玉兰和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便随着丁十三一起出了恭王府,前去与潜伏在梁府的飞鹰军成员会合。 之前,白玉兰为了能将驸马梁荣暂时从梁府和驸马府支走,花费了不少心思。短短半个月时间,潜伏在梁府和驸马府的飞鹰军成员,也就是城西小村子里被墨倾城和芍药带走的那一批少年,他们混进去之后,明察暗访多日,才终于查到梁宽此人的行踪。 梁宽本是宫内一名太监,不知为何后来公主下嫁梁荣时陪嫁去了驸马府,此人颇受驸马梁荣的重用,只是后来下落不明。 飞鹰军小子们查到,梁宽并非下落不明,而是隐姓埋名。 梁宽就在京都。 东周京都,热闹繁华的东京,暗藏着几家暗娼妓馆,也有特殊的男馆,专门四处收罗貌美的少年供某些有特殊癖好的达官显贵们玩乐。 满园春,便是其中之一。 梁宽,和驸马梁荣一般,天生长得白白净净,五官清秀,容貌上很容易引人觊觎。驸马梁荣得了公主的青睐,自是一步登天地位尊崇。梁宽却只是个太监,不能人道,故而他在陷害了白毅将军之后便被梁荣“雪藏”。 梁宽隐姓埋名,成了这家满园春的幕后老板,人称“钱老板”。 钱富老板的名号在某个特殊的圈子里,很是响亮。许多有特殊癖好的达官显贵们,都听过钱老板这号人物,知他是满园春的幕后老板。钱老板此人也是神通广大,结交了许多京中权贵,对这些权贵们的特殊癖好知之甚详。 满园春一名小倌,价值百金到千金不等。 钱老板此人生财有道,关键生意还源源不断,数年来赚的钵满盆满,真可谓日进斗金。 梁宽化名为钱富,藏身在这家满园春。正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若非白玉兰从四姐白玉凤口中得知梁宽是重要的证人,派人秘密查访,谁会知道梁宽此人如今竟是满园春的幕后大老板? 白玉兰、容瑾、丁十三出了恭王府,便直奔这家极其隐秘的满园春而来。可悲的是,化名为钱富的梁宽,为人狡猾且机警,满园春里面更是处处陷阱和机关。 三人一时不防备,竟中了迷药。 若是白玉兰带着芍药随行,芍药定能第一时间察觉空气中的异香有问题,可惜,出府时并未让芍药随行,等他们三人察觉不对时已软绵绵倒地,昏倒前只迷迷糊糊看到一个面容白净的男子,冲着他们笑得邪恶。 一间密室里。 四周都是墙壁,只有一扇门出入,漆黑不见五指,唯一的光亮就是门口的一盏油灯。三个人被关在里面,钱富透过唯一一道门上的小窗,望着潮湿的地面上昏倒的三个人,白净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困惑。 恭王侧妃? 她为何会查到满园春?莫非在查他?不管为了什么,以她的身份能查到满园春,就是自己送死的行为!先关了再说! 第263章 钱老板就是梁宽 钱富在考虑:要不要杀了灭口? 思虑再三,他决定这件事得尽快告知驸马,毕竟恭王侧妃的身份在那摆着,身份不可怕,可怕的是白玉兰背后的那人:恭王龙璟宸! 钱富转身离开之后,白玉兰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 这两天两夜,正是龙璟宸翻遍了整个京都找她找疯的时间。钱富所用的迷药,原本是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或者反抗的小倌们,药效极强,结果用在了白玉兰三人身上,即便是丁十三受过特殊的训练,这次也着了道。 醒来时,三个人都有些懵。 容瑾迷迷糊糊问了句:“这是哪里?” 白玉兰总结:“我们……好像被关起来了。” 丁十三暗自叫糟:“不好!中计了!” 四周黑漆漆的,除了那道门窗口透过来的那盏油灯,几乎看不见任何光亮,四面的墙壁连扇窗户也没有,根本看不见月光。 白玉兰分析:“这里难道是地下室?” 容瑾兴奋:“我们被关起来了?满园春看来果真有问题。” 丁十三怪异地看他一眼,泼冷水道:“很可能,我们会被灭口。这里不通风,只有一道门,如果从窗口放毒烟,我们必死无疑。” “啊?毒烟?”容瑾面色一白。 白玉兰四周敲了敲墙壁,没发现任何机关或者听到任何异常,十分失望,道:“没想到梁宽这么机警,我们才刚到满园春就被他察觉了。” 丁十三忙请罪:“都怪十三太大意了!” 白玉兰没理他,这会怪谁都没有用,想办法出去才是当务之急。她走向那扇门,透过小窗朝外面望去,看见外面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看守着,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忽然心生一计。 她跑回来和二人商量。 丁十三一听就激烈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容瑾斜睨他:“你以为本公子乐意呀?吃亏的是本公子好不好?凭你的姿色,难不成本公子会觊觎吗?不过,若是换成白姑娘,本公子倒是不介意被白姑娘……” “你痴心妄想!” 丁十三强势介入二人中间,隔开了容瑾对白玉兰那色迷迷的眼神。白玉兰气得无语,什么时候了这两个人不好好配合她想办法脱困,还在忙着斗嘴? 这都要怪白玉兰的提议! 她和容瑾假扮成兄妹,丁十三假装觊觎容瑾的姿色,调戏容瑾,她这个妹妹抵死阻拦,这样三个人闹起来肯定会惊动外面的两名守卫,只要守卫把门打开,凭丁十三的身手,他们三个人一定可以逃出去…… 计划很完美,实行过程中有点波折。 两个人不按套路走,不按剧情走,直接就你一句我一句吵翻了天。起初白玉兰忙着劝这个劝那个,劝了半天才发现,原来人家两人已经开始进入角色演了起来,自己却还傻乎乎误以为他们两个真在吵架。 有了这个觉悟,白玉兰没好气地瞪了瞪丁十三。 开始演戏之前能不能先给个暗示? “我家夫人不是你能肖想的!别管你是什么身份!” “哼!本公子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儿,我才看不上!” “呦呵,也不知道是谁一路尾随本公主,跟屁虫一般,甩都甩不掉?” “我那是保护我家夫人!” “本公子就喜欢你家夫人,偏就不喜欢你。” “想打架是吧?” “本公子还怕你不成?” …… 二人一言不合竟真的动起手来,白玉兰目瞪口呆,但她肯定不会上前劝阻,反而悄悄朝那道门瞄了过去,果然看见小窗口探出一个脑袋正朝里面张望。 没多久,那道门从外面打开了。 一名男子走进来。 白玉兰站在原地没动,丁十三眼明手快,不等那名男子靠近已抓住机会飞身上前,一掌便将那人打得吐血倒地。 门外还有一名守卫,听到了里面的打斗声音,出现在门口光亮处。 丁十三倏地回头,抽出了佩刀。 只一个照面! 门外那名守卫已被一刀封喉,口中连叫都没能叫出声来,便被丁十三放倒了。丁十三在外面守着,防止有别的守卫突然出现,白玉兰和容瑾这才从那黑漆漆的地下密室走出来。 果然是地下密室! 这间密室直通满园春某间卧房,密室的另一面有机关,只能从卧室那边打开,在密室内根本打不开。三个人即便从黑漆漆的密室逃脱,却还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只能等,等有人打开机关。 白玉兰三人被困了两天两夜,如今饿得肚子咕咕叫,丁十三只好折回去,在那间黑漆漆的密室门外找到了水和食物。白玉兰这次格外小心,拔下头顶的一根银簪试了试,确认水和食物中都没下毒,这才敢食用。 约莫等了不到两个时辰左右,那道机关终于开了。 三人忙各自寻找藏身之处。 然而,迟迟不见那边有人走进来,显然是对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这才故意打开了机关,有意放他们三人出来。 白玉兰三人对视一眼,只得现身而出。 不出意外,密室这边已经有人严阵以待,整个卧室内密密麻麻都是满园春的护院和打手,看见三个人现身便齐齐冲上去抓人。 丁十三以一敌十,不落下风。 白玉兰悠哉悠哉晃到了墙边处,避开打斗的一群人,视线对上了化名为钱富的梁宽。但见此人面容白净,和前两日昏迷时最后所见的那人重叠。 梁宽年约三十上下,因是太监,声音有些独特。 “恭王妃?” “钱老板?” “王妃好胆量,竟敢来我满园春。” “钱老板长得不错。” 二人言语交锋间,容瑾唯恐对方伤害白玉兰,护在了她面前,却被她嫌弃地一把推到了身后。白玉兰很清楚容瑾不懂武功,这个时候对方若是擒下容瑾,她还真得乖乖听话,当然她肯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故而早有防备之心。 一群护院和打手,似乎也知道丁十三才是硬茬,所以都围着丁十三动手,并不来理会白玉兰和容瑾,或许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吧。 在京城,不知晓白玉兰身份的人还真不多。 虽然白玉兰极力低调,但她所做的事,桩桩件件,压根就没有一件低调之事。 “王妃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纯属好奇!” 第264章 纯属好奇 “不知王妃因何事好奇?” “当然是……钱老板敛财的手段。” “哈!” 梁宽手中拿着一块帕子,学女子的模样,掩唇轻笑。这不男不**阳怪气的模样,让白玉兰看得当场手臂上起了密密的鸡皮疙瘩,容瑾却似乎见怪不怪,反倒不见有丝毫动容。 “王妃觉得,这话有人信吗?” “事实如此。” 梁宽眯着眼问:“王妃看起来很自信,似乎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白玉兰眯着眼反问:“你敢杀我吗?” 这语气,不仅仅是自信,更是一种霸气。没错,她就是笃定梁宽不敢杀她,连东周皇帝龙璟旭都不敢杀她,梁宽敢吗?或者说,梁宽背后的主子,驸马梁荣,他难道就敢杀她吗?杀一个人容易,可杀她似乎有点困难。 梁宽笑了笑,面容白净的他,笑起来竟还挺养眼。 白玉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身边的容瑾察觉到她的眼神,心里忽然有点小情绪,他长得也不差,为何白姑娘就是不肯多看他两眼呢? 他难道还没有一个太监好看吗? 梁宽徐徐说道:“听闻恭王府产业颇多,王妃精于商道,通福钱庄如今已遍布东周、北燕和南楚,想必恭王府才是真正的日进斗金吧!” 这话就是明显的试探,一针见血指出白玉兰的谎言。 白玉兰挑眉,这梁宽知道的倒不少。通福钱庄开分店开得天下皆知,恭王府自然是日进斗金,远非区区一家“满园春”可比。 “有吗?虽说恭王家大业大,可是开销也不小,养着一大帮白吃饭不干活的闲人,我怎么觉得王府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呢!” 这话的真假,梁宽不置可否。 看他的神色大抵是不信的。 “王妃不如只说吧,来我满园春,究竟所为何事?” “刚说了,纯属好奇。” 梁宽一再套话,白玉兰却口风严谨,纵然他十分怀疑她来此的真正目的,却也没办法揭穿她。这件事他早已请示过他的主子,驸马爷给他的答复是: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的意思:该杀就杀! 另一层意思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杀。 杀了恭王妃的后果有多严重,梁宽心里自然有数。 他忽然笑了下,笑得有些诡异。白玉兰心生防备,急忙拉着容瑾退了两步,可惜已经迟了,这间卧房内突然又有奇异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 迷药! 真是醉了,又来这招! 迷药这东西不致命,却会让人四肢无力手脚发软,全身使不出半分力气,且会很快陷入昏迷之中。这药在满园春百试百灵。 毫无疑问,白玉兰三人再次中招。 这一次,梁宽没有将他们关进那间黑漆漆的密室,而是每人套上一个麻袋,分别由两个人抬着,送上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连夜出了京城。 去了哪里? 外人无从知晓。 在龙璟宸疯狂四处寻找白玉兰时,谁也没料到这辆马车载着三个人,连夜悄无声息出了京城、原本城门已关,可赶车的车夫手中有通行令牌,直接便让守门的官兵开城门放了行。 马车一路朝南行驶,直奔南楚京郊。 南京,乃是南楚国京都。马车停在京郊的一处庄子外面,有人将持续昏迷了多日,期间只被喂过几次流食的白玉兰等人,抬下马车送入庄子里。 庄子很大,仆人也不少。 白玉兰醒来时看到了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南楚前太子,慕容博。 慕容博没有住在南楚京城或者皇宫内,竟然选择了京郊这处庄子。白玉兰醒来时,并不知身在何处,只是看到慕容博时大吃一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我?” 这句话她几乎脱口而出,可偏偏是这句话让慕容博起了疑心。白玉兰惊了又惊,急忙稳定了心神,只片刻的功夫她已看清楚四周都是陌生的环境,房中有些闷热,并非是东周入秋的天气,慕容博出现在她面前,很可能她已经离开东周,到了南楚境内。 糟糕!一时口不遮掩说错话,该怎么圆回来? 白玉兰急中生智,忽然解释道:“南楚前太子,本来不认识,巧的是我和你曾有一面之缘。那次在官道上,我骑马差点撞到了你的……小厮?书童?家仆?反正是你的随从!后来,有人追杀温一盛,我救了他,你和我家王爷见面还聊了几句。” “你家王爷?东周恭王?” 慕容博的长相,那真是能和龙璟宸媲美,虽没有龙璟宸那般仙气十足,但也是实打实的美男子,他原本就是皇室贵胄,一身养出来的气度自也不凡。 前世的温瑜,曾是他的太子妃。 如今二人再度见面,白玉兰不仅惊讶而且尴尬。对于慕容博这个前世名义上的夫君,她总会有那么几分不自在,说不清楚是畏惧还是愧疚,一见他下意识莫名就想躲着。 这处庄子外面看起来毫不起眼。 里面的房间,却极尽奢华。 房内燃着极其名贵的龙涎香,素来便是皇室专属的香料,寻常富贵人家可买不起这么名贵的香料来熏屋子。 在前世的记忆里,慕容博贵为南楚太子,养尊处优惯了,任何时候出现在温瑜面前时,总是一身华贵的锦袍,温文尔雅的样子。 他有一张狐狸脸,单是那双丹凤眼,就足够勾人心魄,低眉浅笑时,秀美魅惑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你忍不住沦陷在他的美色之中。关键是身上散发的高贵气息,特别的魅惑,哪怕不注视着你,就这么站在你面前,也会让你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啊! 从女子的角度来看,慕容博是个令人馋涎欲的美男子。 只可惜,没有她家王爷好看! 别说前世的温瑜,自从大婚之后并未与慕容博圆房,只说这一世,前世被谋害的真凶尚未查明,她如今换了一个身份且早就是嫁了人,对慕容博自不可能再有别的心思。 白玉兰隐隐觉得,慕容博和龙璟宸,早晚势必会站在敌对立场。 第265章 白玉兰就是温瑜 “你是给温一盛木梳的黑小子?”慕容博突然认出了白玉兰那日的身份伪装,“原来是你!难怪我对你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熟悉感? 这话让白玉兰暗自吃惊不小。 慕容博该不会这么妖孽,凭直觉就能发现她最大的秘密吧? 雅室内,或许是房间内太热了,或许是南楚天气本就比东周要炎热几分,白玉兰一听这话,只觉得冷汗淋漓心惊胆颤。 房间很大,但她感觉很热。 慕容博走近她身边,俯身盯着她的眼睛时,白玉兰感觉自己的心怦怦跳得一下比一下快,手心里全是冷汗。 “你叫白玉兰?玉兰?名字挺雅致,与你却不般配。” “我猜龙璟宸找你这位恭王侧妃一定找疯了。” “他肯定想不到你在我手中。” “你难道不好奇,为何你会从东周满园春到了我这里吗?” 慕容博没问一句,便靠近一分,瞧着白玉兰紧张戒备的模样,似乎让他心情十分舒畅,竟忽然直起身子朗笑起来。 “你认得我,这不奇怪。” “你怕我,这很奇怪。” “玉兰,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一听到他温言细语唤她的名字,白玉兰直接炸毛了。她原本就服用了迷药,如今虽然醒了,房间里只有她和慕容博,可她的四肢还是软绵无力,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来。 “我跟你不熟!” “我已经嫁人了!” “还有……” “麻烦别靠得这么近,我家王爷会吃醋。” 她的语气并没有疾言厉色,反而透着一股子冰冷和疏离的意味,让人一听便能感觉到她生气了,而且弦外之音很明显:我对你没兴趣,请和我保持距离。 慕容博不怒反笑:“你这反应……” 白玉兰心头倏地一紧。 糟了! 脑海中猛然回忆起,前世温瑜和慕容博大婚当晚,温瑜好似也是这般的反应。果然本性难移!哪怕换了一具肉身,骨子里的她,也还是她。 真要命。 白玉兰懊恼地咬着唇瓣,别过头去,恨不能收回刚才的话。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慕容博尽收眼底。 莫名的熟悉感! 慕容博心神猛然一阵悸动,恍惚间误以为眼前的女子,便是当年大婚时的温瑜。明明容貌不同,年龄不对,身份迥异,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昆仑山巅…… 有一个人告诉他:白玉兰就是温瑜! 慕容博至今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不信!半个字也不信!但他心底隐隐竟期盼着,这世上有真有起死回生这般玄而又玄之事,能令温瑜死而复生该有多好。 生于皇室的他,见惯各种各样的美人。 独独温瑜入了他的眼。 温瑜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起码比起眼前的女子,姿色上便逊色了三分,可温瑜自有一股英气,如凌雪盛开的寒梅,傲骨天成,令人望而生畏,只可远观。眼前的女子却一身娇弱,亮晶晶的大眼睛,每每眨动间闪着狡黠,总让人下意识猜测她是不是又有什么小心思,反而是这位生在东周的恭王侧妃,更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柔媚之态。 两者对比之下,简直判若两人。 唯一的共通点恰恰正是给他的这种莫名熟感。 这也是为何白玉兰会出现在南楚京郊外这座庄子的真正原因,至于如何让她来到这里,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如今就在他眼前。 慕容博完全可以慢慢研究白玉兰,究竟是不是他的温瑜?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白玉兰正自懊恼,只好转移话题:“我的同伴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我猜你既然暗中收买了钱老板,替你效力,想来也不会为难我的朋友吧?” “北燕那位主动让贤的太上皇吗?”慕容博轻笑:“我自然不会为难他。” “他们在哪?”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 慕容博这恶趣味,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为了不犯同样的错误,白玉兰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遍当年温瑜的反应。以温瑜的傲骨,自然不会低声下气求他。 白玉兰暗暗磨牙,忽然挤出笑容:“慕容公子,哦不,太子殿下,这样称呼你好像也不对,如今你那个弟弟是南楚皇帝,称呼你太子殿下的话,你岂不成了他的儿子辈?算我求求你,请问我的同伴在哪?” 慕容博听了这话却似乎被取悦了,又是一阵朗笑声。 好半晌…… “你若真是她,如今这性子倒是讨人喜欢。” 白玉兰笑容一僵,下意识朝他望去,试图分辨他这话究竟是几个意思时,却见他已转身离去。她坐在椅子里,整个人气得只能干瞪眼生闷气。 他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难道他真的对她起了疑心?怀疑她就是前世的温瑜? 不应该呀! 她自问除了那句不该耍性子说错的话之外,并不曾露出丝毫破绽之处,慕容博再博学多才,也不可能猜到她是寄魂重生吧? 该死的慕容博,没事把她劫持来南楚做什么? 神经病! 慕容博出去没多久,便有四名婢女走进来,帮着白玉兰梳洗妆扮。白玉兰除了一张嘴能动之外,只能任由她们随意摆布。 好在,她刚妆扮好便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容瑾和丁十三。 这二人可没她这么好的待遇,白玉兰一见他们是被五花大绑且由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押过来,心里顿时把慕容博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好几遍。 要挟! 放了她,给她自由,却绑着容瑾和十三,不是要挟是什么?白玉兰毫不怀疑,只要她敢逃走,这两个人顷刻间就会丢了性命。 “白姑娘,你没事吧?” “夫人,十三无能。” “唉……” 白玉兰连话都不想说,只想静静。容瑾和丁十三,却一言不合又斗起嘴来,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欠揍。 “白姑娘,这是哪里?好像不在东周境内。” “这是南楚京都……附近。” “你怎么知道?” “我比容公子你醒得早,偷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 “醒得早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困在这里?” “起码我知道自己在哪。” 第266章 他的太子妃…… 雨,沙沙地下,密密而斜斜,似烟似雾,如梦如幻。烟雨蒙蒙的江南,像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透着股朦胧的美感,空灵而婉约,别有一番风味。 八月末,秋雨微寒。 一辆马车停在玄武湖畔,慕容博和白玉兰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车夫急忙撑起一把油纸伞,被慕容博接了过去,遮挡在白玉兰头顶。 抛开身份不提,慕容博的君子风度毋庸置疑。 白玉兰拎着长裙走下车,下意识抬眸看了慕容博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也不去计较两人共撑一把油纸伞。 因为,计较也没用。 慕容博明显只准备了这一把伞。 她就闹不明白了,为啥非要冒雨来游湖?雨虽然不大,可是秋日里的湖边,冷风嗖嗖,冒着雨去游湖,就不怕船翻了掉湖里吗? 这人的心思,真令人费解! 二人共撑一把伞,并肩而行,沿着湖边一条青石板路朝一艘画舫行去。慕容博的脚步时快时慢,始终迁就着白玉兰。 裙裾轻扬,衣袂翻飞。 两个人的背影看起来竟也十分和谐。 慕容博柔声提醒:“玉兰,小心路滑。” “我夫家姓龙,请称呼我‘龙夫人’。”白玉兰斜过来一眼,补充:“我和你不熟。” 慕容博轻笑了笑,挑衅道:“若是我证明了你就是昭阳公主温瑜,那我该称呼你‘夫人’才是。在下复姓慕容,想必你已知晓。” “天还没黑,麻烦不要做白日梦。” 白玉兰怼回去这话时,一脚踏上了那艘画舫。慕容博下意识伸出手扶了一把,被她毫不领情地躲避开,顺便附赠了一个白眼。 慕容博俊脸上并无不悦之色,随着踏上画舫。 画舫上,早候着一群伺候的人,一见二人上来纷纷行礼,却并无一人开口说话。 不得不说,雨中游湖别有一番景致。 适才离得远,雨雾中只觉得这艘画舫是两层的楼船,比起“飞龙号”战船差的太远了。如今走进来一看,才发现画舫内布置的十分奢华讲究。 美人靠、格子花窗、浮雕栏杆、翘角凉亭、盘龙、飞凤,这些皇家标志在画舫船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船身四周贴着浮雕祥云,整条船弧线优美,船尾高高翘起,显得富贵又华丽。船舱内部挂画、花瓶、凤鸟都是对称的。 走进来便见一张八仙圆桌,酒壶酒杯皆是南楚御用瓷器。 桌上有果品点心,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糕点是如意糕、翡翠糕、梅花饼、花生酥,干果是吉祥果、开心果、葵花子、炒栗子、核桃仁、葡萄干,还有两盘新鲜的葡萄。 窗边有棋桌,可以凭窗观赏风景。 里面是一间布置的十分雅致的卧室,有太师椅和博古架,架上摆放着奇珍异宝。屏风后是明黄纱帐下的床榻,旁边有一个衣架。 白玉兰顺着台阶拾级而上,上到了二层。 舱外小亭子里摆放着一把名贵的古琴。美人靠栏杆可以坐,她看到了栏杆边上有一把琵琶。慕容博精通音律,她早就知晓。 八名年轻貌美的侍女,静立两侧。 参观了一圈,白玉兰忍不住撇嘴:太奢华了!这小小一艘画舫,虽远远比不上“飞龙号”那般雄伟壮观,可画舫内的奢华布置却是“飞龙号”远远不及! 慕容博衣食住行素来都很讲究,这点她也知情。 她站在小亭子边上,极目远眺时,便能望见远山和雨雾中的南楚京都的屋舍,近处水波粼粼,细细密密的雨丝洒落在湖面上,美得让人忘了一切烦忧。 白玉兰微闭眼,深深吸气,感觉空气格外清新。 慕容博始终陪在她身旁,不言不语,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乃至于她的一颦一笑。此刻眼见她十分享受且愉悦的神情时,不禁会心一笑。 他记得:他的太子妃,昭阳公主温瑜,尤其喜欢雨天…… 白玉兰似乎,也挺喜欢的样子。 察觉到他过于灼热的视线,白玉兰猛地睁开了双眼,脸色微僵,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顺着台阶又走了下去。 她在那张八仙圆桌坐定,开始毫无形象地开吃。 糕点、干果、葡萄…… 嗯,好吃! 每样都尝一尝,浑然不顾四周侍女或者慕容博异样的探究眼神。她很清楚,绝不能让慕容博从她身上找出昭阳公主温瑜的影子,温瑜以前什么样,她就得故意反着来。 前世的温瑜,吃东西很优雅,毕竟是西夏国公主嘛。 至于她嘛,吃香就难看多了,用狼吞虎咽来形容有些过了,但肯定和优雅不沾边。 嘻嘻,她这一世比较喜欢“不优雅”。 吃东西就吃东西,哪里需要那么多规矩和讲究?随心所欲多好。 慕容博皱眉:“玉兰……你这吃相……” 白玉兰舔了舔指尖的糕点,不悦提醒:“请称呼我‘龙夫人’。” 慕容博只当这话自己没听见,依旧固执己见,称呼始终都没改过,无论白玉兰提醒他多少次都是一样。在他心底,他压根不承认白玉兰是龙璟宸的侧妃这个事实。 或许,他心知肚明却故意忽视。 “玉兰,尝尝这雨前龙井。” “我和你不熟!这茶又苦又涩,真难喝。” “玉兰,这是你最爱吃的如意糕。” “请称呼我‘龙夫人’。如意糕太甜,我素来不喜甜品。” “玉兰,这块龙凤玉佩是你我大婚时,父皇所赐。你还记得吗?”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我和你不熟。” “玉兰……” “我和你不熟……” 两个人也是十分搞笑,一个固执己见始终不改称呼,一个始终要让对方改一改称呼。无论慕容博如何试探,白玉兰早有防备,结果都是一样。 画舫缓缓行驶在湖面上。 白玉兰吃饱喝足了,整个人便懒洋洋的有些发困。画舫上虽然有卧室,但她可不敢大刺刺去那张明黄纱帐下的床榻上去午睡,毕竟身边随时跟着一个慕容博。 客厅连着卧室,在这里待得时间久了,白玉兰心里也觉得尴尬不已。毫无形象地塞了一肚子糕点干果茶水后,她便又上了二层。 二层小亭子里摆放的那把名贵古琴,被她随手乱拨,简直是魔音穿耳。 第267章 一叶一菩提 慕容博不知何时到了白玉兰身后,双臂从她身后圈过来,很温柔地制止了她那不安分的两只魔爪。顷刻间,世界安静了。 她明显一颤,急忙从他怀中逃离。 慕容博并未看她,一曲古朴空灵的《一叶一菩提》悠扬委婉,引人忘忧。 这首曲子,白玉兰很熟悉,只因慕容博经常为昭阳公主温瑜弹奏。曲子里透着佛理,曲调轻缓,却能引人入胜,能让人随着琴音的起伏心思澄明,好似清空了脑中的所有烦恼,进入浑然忘我的意境之中。 但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熟悉的神情,要假装第一次听。 该怎么假装第一次听呢? 思来想去,白玉兰果断决定装睡比较合适。 听琴听到睡着了,把这么空灵古朴的一首曲子当成催眠曲,慕容博总不会还把她当成是昭阳公主温瑜吧? 于是……白玉兰真的睡着了。 慕容博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一遍遍弹着这首曲子,反反复复,并不知自己弹了多久,等他停下来时,才发现美人靠上的白衣女子早就会周公多时。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 静静凝视着睡得香甜的女子,良久一言不发。 美人靠毕竟没有床榻舒服,白玉兰倚在栏杆上睡,许是睡得太沉了,小脑袋一点点下滑,幅度越来越大,眼看着要一头栽到地面时,猛地被一只大掌接住。 “玉兰?” 慕容博轻声唤了唤,没发现佳人有半点苏醒的征兆,不由觉得好笑。这副半点没有防备的睡相,倒真是和昭阳公主温瑜判若两人。 温瑜哪怕是熟睡中也是戒备心极强的。 否则的话,他堂堂南楚太子也不会和自己的太子妃成亲半年,仍没能与她圆房。不是他没有尝试过半夜爬床,而是每次尝试时总会被她打出来。 要么就是被她随后拿出来的利器,扎在她的脖颈间,威胁他离开。 慕容博思及此,不由苦笑连连。 白玉兰若真是昭阳公主温瑜,为何竟会连她被自己抱在怀里也浑然不知?若是温瑜死而复生,她肯定早就惊醒了才对。 抱起她才发现她很轻,身子很软,带着淡淡香气。 关键她睡得太香。 慕容博突然恶趣味地晃了晃怀中的女子,然后静静等着她的反应,结果怀中的女子睡梦中咂巴了两下嘴巴,嘴角竟然有口水流出来。 慕容博恶寒了一把,想帮她擦口水,发现两只手正抱着她都没闲着。无奈之下只得将她抱回卧室,才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丝帕,帮她擦了擦嘴角,转身离开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扯过蚕丝棉被为她盖上后又静静看了她片刻才离开。 白玉兰只要睡下,那是真的很能睡。 喊都喊不醒。 慕容博别说抱着她晃一晃了,他就算这会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她也一样不会醒来。除非她自己睡饱睡够了,睡到自然醒来才行。 画舫在玄武湖上晃了一日,又一夜。 昱日清晨时,白玉兰才睡醒。 慕容博很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或者中了什么奇怪的毒,否则一个人怎会睡得如此之沉?倘若她身边的人,不是他慕容博,换成对她居心叵测的歹人,只怕她睡梦中被杀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玉兰,你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请大夫看看?” 慕容博说这话时,眼眸中是真的担忧。 白玉兰却半点不领情:“你有病吧?我好好的,只不过睡的时间长了点,请什么大夫?还有,别喊我名字,我和你不熟!让开!我饿了,要去吃饭!” 慕容博明显被这话激怒了,忍了又忍。 “来人!准备饭菜!” “……” 这人真的有病。白玉兰怪异地扫了他一眼,她都对他这般疾言厉色了,他竟还没有发火,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八名侍女默默伺候着白玉兰洗漱。 临去客厅前,白玉兰瞄了眼那张明黄纱帐下的床榻,昨晚她睡在上面……嗯?她是怎么睡在这里的?想不起来了,好烦躁,她最近除了嗜睡好像还得了健忘症。 饭菜样式很丰富,单单粥就有八种之多,搭配的小菜也满满摆了一桌。 白玉兰对吃不是那么在意,夹到什么就吃什么,脑子里还在想着健忘症的事,依稀回忆起来昨日她在听慕容博弹琴,本打算装睡,结果竟真的睡着了。 奇怪,她这嗜睡症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玉兰下意识瞄了瞄手腕上盘着的宠物蛇小青,它最近几个月始终安安稳稳充当“手镯”,一动不动,处于休眠状态好几个月了呢。 她这嗜睡症,是被小青传染的吧? “玉兰,你在发呆吗?” “啊?” 白玉兰猛然回神,抬头间,正对上一双溢满探究的眼眸。她暗自惊了惊,连忙低头喝粥,一口气喝得能看见碗底才罢休。 慕容博柔声道:“玉兰,不用着急,你慢点喝。” 白玉兰放下碗筷,起身:“吃饱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慕容博失笑:“父皇在世时,最钟爱的便是这玄武湖的风景,曾多次在周边大兴园林,上林苑、华林苑和乐游苑都是皇家园林。湖中分布着各具特色的五块绿洲,五洲之间堤桥相通,浑然一体,处处有山有水,直接与长江相通。” 白玉兰不耐烦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慕容博:“五洲之一的樱洲,花繁叶茂,常有樱洲花海的盛景。环洲,因环抱樱洲而得名,素有环洲烟柳之称。梁洲,有梁洲秋菊的美誉。菱洲,因这里多产菱角,故名菱洲,自古有菱洲山岚之美名。翠洲,洲上遍布修竹和雪松,构成了翠洲云树的特色。以玄武湖之大,游湖至少要五日,来之前我难道没告诉你吗?” “你有告诉我吗?”白玉兰凤眸喷火。 慕容博淡笑以对:“现在告诉你也不迟,今日才是第二日。玉兰,你想看哪处?我吩咐下去让画舫靠过去。” 第268章 存的什么坏心 “我想杀了你!卑鄙小人!不给我下迷药改封我穴道,有种你给我解开。” “你若乖乖听话,五日后我自会为你解穴。” “哼!我又不是你养的狗,凭啥听你的?” “我不介意养你五日。” “滚!你才是狗!我也不介意养你五日。” 两个人一大早就这么斗起了嘴,对慕容博而言,敢当面骂他的女子倒是少见,起码昭阳公主温瑜从来不会当面骂他,她素来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生气怒骂的白玉兰,让他觉得新鲜又有趣。 虽未证实她和温瑜是否是同一个人,但很显然,她早就勾起了他的兴趣。 白玉兰若知晓慕容博是这样想的,肯定会后悔死,她绝对不会一大早跟他斗嘴,绝对会三缄其口对他爱答不理、直接将他视同空气才对。 画舫在樱洲靠岸。 雨早就停了,二人踏着湿漉漉的地面,一路并肩而行赏花观景。大多时候,慕容博引古论今谈笑风生,白玉兰提防戒备无理取闹。 “玉兰,樱洲因遍布樱桃,曾是宫中贡品,故而得名。每年三年,樱桃树上开满樱花,远远望去一片花海,每每吸引无数京都百姓前来赏花游玩,盛况空前。只可惜,如今是八月,看不到如此盛景,也吃不到樱桃。” “看不到就看不到,我家王爷曾带我看过满山的桃花,真美!” “玉兰可曾吃过樱桃?樱桃是一种浆果,色泽鲜艳,红如玛瑙,味道甜美多汁,乃我们南楚京都的特产,东周想来是没有的。瑜儿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之后,独独爱吃樱桃,我曾为了讨她欢心求着父皇将此果作为宫中贡品。” 白玉兰眼神嫌弃:“听说南楚和东周结盟,西夏国早就灭国了。太子殿下这份深情厚意,昭阳公主若是地下有知,只怕也会死不瞑目。” …… 闻言,慕容博竟无言以对,白玉兰总有办法把天聊死。明知她在故意胡搅蛮缠,防备他的种种试探,偏偏她的话总能一针见血打击到他。 这女子牙尖嘴利,哪有半点像昭阳公主? 慕容博默了默,笑容有七分僵硬,主动转移了话题:“走了这么久,玉兰,你累不累?日正当头,不知不觉竟已晌午了,可要回去用午饭?” “好!” 这次白玉兰回答的很是干脆,一提到吃的,或者回去,这两个话题,这只小野猫才会暂时收起她锋利的牙齿,变得十分乖巧温顺。 当然,这是假象!慕容博心知肚明。 这一日就只看了玄武湖五洲之一的樱洲,只因用了午饭之后,白玉兰照常睡午觉一睡睡到次日天亮。 白玉兰和慕容博斗嘴斗得不亦乐乎,不得不说慕容博此人涵养真是好的过分,纵然她激怒他许多次,可他始终隐忍不发,处处包容她纵容她,当然也处处试探她,令白玉兰烦不胜烦,恨不能五日早点过完。 这日夜里,玄武湖水面上弥漫着一股杀气。 今夜前来刺杀的杀手,全来自于萧家豢养的死士。他们一身黑色夜行衣却不用蒙面,因为见过他们真容的被刺杀对象早就死在了他们手中。 南楚人,皆擅长水性。 当萧家死士从湖水中突然窜出来时,慕容博明显早就预料到了,却把白玉兰吓得不轻。原本慕容博正月下抚琴,白玉兰在下面船舱中躺着听琴,听着听着眼看就快睡着了,冷不丁船舱内突然多了四名黑衣人。 “谁?”白玉兰一惊而起。 死士一般只会动手,自然不会回她的话。 白玉兰眼见他们拎刀朝她砍来,慌乱中不知为何突然脱口喊了声:“慕容博——” 月下抚琴的优雅男子,早已停止了抚琴,正冷冷看着跳上舱顶的一批杀手。八名随侍左右的侍女,早已一改白日的温顺柔弱,变得冰冷嗜杀。 八名侍女正和萧家死士打得你死我活时,慕容博听到了白玉兰的呼救声。 糟了!玉兰! 慕容博猛然想起白玉兰在下面,肯定也受到了刺杀,关键她的穴道被自己封了,武功根本施展不出来,岂不危险? “玉兰!玉兰!别怕,我在。” 慕容博急忙从楼梯冲到了船舱里那间卧室,却见白玉兰正以一敌四,和萧家死士玩捉迷藏。卧室内那些名贵的古玩玉器……在她手中,全成了暗器,顷刻间毁于一旦。 慕容博疾步上前,一招便拦下了两名死士。 白玉兰压力顿时减少了一半。 她非但不领情,还破口大骂起来:“慕容博!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魂淡!先给我解穴啊!” 她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无形中等于暴露了她的弱点。 原来她被封了穴道啊! 真是天赐良机! 两名萧家死士眼神中凶光闪过,一左一右围堵白玉兰。慕容博正被两名杀手缠着,分身乏术。偏偏这时舱顶的八名侍女担忧慕容博也追了下来,她们八人身后自然紧追着一批萧家死士。 船舱内一时人满为患。 座椅翻倒在地,玉器砸碎在地,尸体躺倒在地…… 保命的绝招,白玉兰自然是有的,但今日有慕容博在场,这绝招她是说什么也不能在他面前施展的。 “不用管我,你们去保护她。” 慕容博的这句话是对八名侍女说的,八名侍女对视两眼,纷纷疾步来到了白玉兰身边,以八对二,替她解决了那两名萧家死士。 白玉兰暗暗松了口气。 此刻,有人保护自己,反倒有闲情逸致欣赏慕容博以一敌众。 只不过她嘴里肯定没好话就是了。 “慕容博,萧家死士素来只忠心于南楚帝,看来你那位登上皇位的兄弟,早就想要你这条小命啊!你说你,明知道被人刺杀,还故意拉我来游湖,存的什么坏心?” “你还封了我的穴道!简直岂有此理!” “万一我被他们误杀了,我冤不冤?我跟萧家和你那位兄弟素来可没有任何仇怨。快点给我解穴,省得我莫名其妙成了替罪羔羊。” “慕容博,身手不错嘛。你确定自己一个人打得过这些不要命的死士?” 第269章 我会保护你 慕容博百忙之中说了一句:“他们杀的目标,是你。” 白玉兰立时炸毛:“什么?杀我?我又没招惹萧家,为什么杀我?” 慕容博之前徒手搏杀,始终以守为攻,逮着机会拿到了船舱内悬挂的宝剑,这才改守为攻,脚步灵巧地游走。 “我没记错的话,你手下有人善用毒。幽州一战,萧七吃了大亏,立誓要对你斩草除根,只可惜东周恭王防范严密,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萧家死士失手。” “呃,这也怪到我头上?”白玉兰无语至极。 慕容博一剑刺过去,正中对方心口,却目光灼灼回眸看她,道:“在你看来,这事与你无关。可在萧家死士看来,刺杀你,是他们唯一的失败。因为这事,萧家已经搭进去五批死士,他们非杀你不可!你还觉得这是小事吗?” 白玉兰咂舌:“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萧和人呢?萧七呢?我跟他们都是认识的,要不我找他们解释解释?” 慕容博反身一剑刺出,冷笑:“你想去送死,我不拦着。” 二人说话这简短的功夫,萧家死士果然奋不顾身地转移了目标,齐齐朝白玉兰杀来。 萧家死士用行动验证了慕容博的推测,令白玉兰心惊肉跳。 八名侍女无一不是高手,个个身手不弱。慕容博与她们八人联手,对付今夜前来刺杀的萧家死士,绰绰有余。 半个时辰后,船舱内躺满了萧家死士的尸体。 “清理干净。” 慕容博这才收了宝剑,随手扔给了其中一名侍女,转身拉着愁眉苦脸的白玉兰走上台阶,到船舱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八名侍女躬身相送。 船舱上面其实也有尸体,是之前八名侍女和萧家死士打斗时留下的。已有两名侍女跟上来,抬起尸体,就那么随意地丢入了湖水之中。 幸好这是深夜,若是白日,指不定引起多少恐慌。 慕容博净了手之后,又开始抚琴。 单单这份镇定,就让白玉兰恨得牙痒痒。 “喂!我说你倒是给我解穴呀!万一再有死士前来刺杀,你能替我挡几次?求人不如求己,我习惯了靠自己。你给我解了穴,我今晚才敢睡觉。要不然我得提心吊胆一整夜,这不是折磨我吗?” 慕容博只说了一句:“我会保护你。” 白玉兰反驳:“可我不相信你!鬼知道你和萧家有没有勾结?我来南楚是你一手安排的,行踪本就极其隐秘,萧家死士怎么会知情的?肯定是你泄的密。” 慕容博笑了笑,并不解释。 其实,白日里他们二人游湖时,曾被许多人看见过。但凡稍稍留意,想查出慕容博身边的女子是何身份并不是多难的事。 若说萧家是来杀慕容博,不如更确切说是来杀白玉兰和慕容博。 这二人,一个是南楚帝君的心腹大患,一个是萧家的心腹大患。萧家背南楚帝提拔后,豢养死士本就是为南楚帝效命的。 对于这点,白玉兰心知肚明。 她就是觉得要想办法让慕容博先帮她解穴,唯有如此,她才有安全感。逮到机会即便不能逃走,也总能把消息传递回东周让龙璟宸来救她不是? 可是,慕容博心机深沉,早防着她这一点。 “不解穴你想看着我死吗?慕容博,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我会保护你。” “谁稀罕你保护?给我解穴!” “我会保护你。” “你听不懂人话吗?到底给不给我解穴?” “我会保护你。” …… 白玉兰几番尝试,以失败告终。她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瞪着慕容博,诅咒他一百遍啊一百遍!前世的温瑜,就曾发现慕容博这货是个死脑筋,今世的白】 这一夜,船舱里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腥的怪异味道。 根本没法睡。 白玉兰上下眼皮直打架,强忍了又忍,天亮时分等这股气味消散了才回去补觉。这一补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未起。 慕容博倒也好脾气,并未前来打扰她的睡眠。 只是,在白玉兰睡觉期间,他前前后后进来看了七八次,见她的确睡得香甜,便也当真不忍心打扰她,由着她睡个够。 每次进来时,慕容博总要停顿片刻,心里将她和温瑜作比较。 温瑜哪怕是深度睡眠时,对人也总保有一丝提防之心。 白玉兰呢? 明明对他处处提防,却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睡得如此沉。 这两名女子,既有相似的性情,却又有许多习惯不同。难道说,死而复生的人,真的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吗? 慕容博内心里十分疑惑,可惜没人给他答案。 这答案只能他自己慢慢探索。 不急!这才第一日,他还有四日时间,可以慢慢观察。 晌午时分,昨日的雨早就停了,今日艳阳高照,暖洋洋的日光从窗户投射进来,晒的人十分舒服。白玉兰睡梦中闻到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气,被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叫醒了。 和昨日一样丰盛的美味佳肴。 白玉兰依旧吃得风卷残云,好似上辈子是个饿死鬼投胎一般。 八名侍女静立两侧,见怪不怪。 慕容博没怎么动筷子,只频频饮酒,倒是一直在观察白玉兰。 吃完午饭,八名侍女奉上香茗。 白玉兰才问:“今日做什么?赶紧说,赶紧去,万事我好回来继续补觉。” 慕容博嘴角一抽:“你是猪吗?” 白玉兰也不恼怒,只笑问:“猪有我这么好看?” 慕容博定睛认真看了看她俏丽的容颜,白皙的面孔竟微微发烫,急忙移开视线,才回道:“你睡了大半日,错过了环洲,船待会在梁洲靠岸吧!九月初,洲上正好有秋菊绽放。明日我们去菱洲,后日去翠洲。 白玉兰耸耸肩,她去哪都无所谓。 一日穴道未解开,她便只能任由慕容博摆布,何况容瑾和丁十三还在这货手中。念在这货对她暂时并无恶意,纯属只想验证她和昭阳公主温瑜是否是同一个人的份上,她便大度一回,不与他计较封穴之仇,可是劫持她来南楚这笔账她可是牢牢记着呢! 第270章 给我解穴 梁洲以秋菊闻名,果然名不虚传。 东周京都每逢秋季也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菊花,每年还会特意举办菊花展,热闹非凡,菊花茶,菊花糕,菊花酒,这些衍生物也盛行一时,销路特别广。 赏着各色菊花,白玉兰竟有点想家了。 “小心。” 慕容博忽然一声提醒,下意识便将白玉兰拉入了怀中。原来刚刚她分神之际,对面有一群孩子打打闹闹跑过来,差点就撞上了她。 人群中,有一双目光望过来…… 恰好瞧见了一男一女相拥的这一幕。 白玉兰并未发现人群的这双眼睛,只是抬头冲着慕容博笑了笑,轻轻说了句:“谢谢。”慕容博含笑凝视着她,眼神里是浓浓的宠溺与无奈。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管得着吗!” “哈!我只是提醒你,走路要当心。” “多谢提醒,能放开我了吗?” “这里人太多了,为防止你走丢……”慕容博果断牵起白玉兰的手,笑得一脸欠揍,道:“我保护你,比较好。” 白玉兰默默翻了个白眼。 防止她走丢?估计是防止她逃走吧! 白玉兰继续魂不守舍观赏菊花,一路上任由慕容博牵着她的手,并不见半点不悦或者反抗之意。从外人的角度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对十分般配的小情侣出游一般。 人群中的那双目光,尾随了一路,渐渐喷火。 “玉兰,你快看,这是墨牡丹,这是胭脂点雪,这是紫龙卧雪,这是朱砂红霜,这是瑶台玉凤,这是雪海,这是玄墨,这是香山雏凤,这是清水荷花,这是泥金香,这是绿水秋波,这是……”慕容博一样一样介绍着。 “龙吐珠嘛!我知道!”白玉兰一样样看过去:“那是金皇后,旁边是黄香梨和黄半球,这是古龙须,那是粉女王和飞鸟美人,呀呀,竟然有二乔!” “快看!残雪惊鸿,白玉珠帘,草舍如篱,白牡丹,白毛狮子……”慕容博惊叹:“今年的品种真不少。” 白玉兰附和:“是啊!好多名贵品种连上京都少见。” 慕容博忽然看了她一眼,恍然大悟:“玉兰,可是想家了?可你若是我的太子妃,这里才该是你真正的家。” 对这话,白玉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人。 慕容博笑了笑,望了一眼二人紧紧牵着的手,随后跟去。 人群中那双喷火的目光,写满了羡慕嫉妒恨。 “玉兰,你喜欢菊花吗?” “喜欢。” “温瑜也喜欢。” “……”白玉兰改口:“我最喜欢玉兰花。” 慕容博失笑:“是因为你的名字吗?你生在玉兰花开的季节。” “哼!你又知道了?”白玉兰傲娇地一仰下巴。 慕容博眼神温柔道:“以前的你,常说西夏四处皆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来了南楚,你喜欢这里繁花似锦,只可惜这里不是你熟悉的家国。” 白玉兰惊觉:“我不是你口中的人!我自幼生在东周上京镇远侯府,除了上次与你在官道上偶遇那次,这是第一次来南楚境内。你应该不知道,我东周京都每年秋季菊花遍京都,四月更是牡丹花遍京都,我打小见惯了繁花似锦。” “玉兰,你还是不承认吗?” “慕容博,你究竟让我承认什么?” “玉兰,你和她是同一人。” “慕容博,你有病!” 慕容博忽然执她之手。深情道:“我这病,唯有你能治愈。” 白玉兰打了个冷颤:“逛累了,回去吧。” “好。”慕容博语气十分温柔。 二人牵着手原路返回,人群中那双喷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一路尾随着二人的背影,恨不能冲上前去,切断二人牢牢牵着的那双碍眼的手。 日头毒辣,白玉兰这一路出了满身汗。 心情便有些烦躁。 “慕容博,你给我解开穴道吧!我保证不会逃走。没有内力,我走个路都很辛苦。你瞧瞧我都热成什么样了?” “玉兰,我会照顾好你的。来,我帮你扇扇风。” “你听不懂人话吗?给、我、解、穴!” “玉兰,别闹。” “不解穴也行,我走累了,你找个轿子抬我走。” “轿子没有,要不,我抱着你。” “慕容博!别趁机占我便宜!我早就嫁人了。” “玉兰,我不介意。” “我介意!” “那要不我背着你回去?” “不用了。” 二人就这么一路斗嘴,走回了停靠在岸边的那艘画舫。谁也没注意,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也登上了这艘画舫。 “慕容博,我要沐浴!” “好,我这就吩咐她们准备热水送来。” “你回避一下。” “好。” 慕容博转身沿着台阶上了船舱顶层,白玉兰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疑惑他为何突然这么好说话。不过,回头想了想,慕容博虽然偶尔和她斗斗嘴,其实大多数时候的确挺尊重她的,除了今日牵她的手之外,并无任何无礼之处。 哎呀,这货到底啥时候放了她? 八名侍女抬来木桶,送来热水,还附带一套换洗的新衣裙。不用白玉兰吩咐,便安安静静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白玉兰褪下衣衫,将自己的身子沉入水中。 卧室内很静。 泡一泡热水澡,白玉兰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就这么在木桶中睡着了。一道身影,从暗处走出来,随手扯了衣架上的一件外袍,将她从水中捞出来,裹紧,抱上了床榻。 船舱顶层,琴声婉转轻扬。 船舱内卧室里,一男子拥着朝思暮想的心爱女子同床共枕。 他,正是龙璟宸。 白玉兰被劫走之后,龙璟宸寝食难安,好在他安排在白玉兰身边的暗卫冒死带回了一个消息:白玉兰被劫去了南楚京郊。 龙璟宸顺藤摸瓜,便寻了来。 本以为她在何处受苦受难,却不料别离多日再度见到她时,竟发现她和他郎情妾意,二人手牵手在游玩赏花。 他妒嫉的发疯! 看见她和别的男子牵手,他妒嫉! 看见她冲别的男子微笑,他妒嫉! 看见她对别的男子生气,他妒嫉! 第271章 约定合作 画舫顶层,只见月下独自抚琴的男子,仿佛长了一双透视眼,人未动,却先声夺人:“龙兄,既然来了,何不一见?” 龙璟宸心神一震,没想到轩辕博竟然发现了他的行踪。 他盯着睡得香甜的白玉兰,痴痴看了许久…… 直到,某人不耐烦地催促:“龙兄?” 龙璟宸这才翻身下了那张奢华的明黄床榻,拿了条薄毯子温柔地替白玉兰盖上,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船舱。 顶层。 两个同样卓尔不群的男子,两两相望。 琴声倏地降为低音。 《一叶一菩提》,这首曲子,轩辕博似乎百听不厌,整晚已经反反复复弹奏了无数遍却仍乐此不疲。他的双手本就很是养眼,这么与龙璟宸对望着弹奏,一身贵族气息愈发令人无法忽视。 “龙兄,久候多时。” 龙璟宸倏地恍悟:“你故意引我前来?” 轩辕博坦然一笑:“果然不愧是名扬天下的东周恭王,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计划。龙兄放心,本王好吃好喝款待恭王妃,并不曾有半点失礼之处。” 是吗?人都被劫来了,这还不算失礼? “有何目的,不妨直言。” “龙兄真是爽快!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慕容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却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这首曲子,龙兄可喜欢?” 龙璟宸眼眸微闪。 他很清楚,对方问的并不是他喜不喜欢,而是问他可还记得这首曲子曾是当年的玄武太子经常弹奏给玄武太子妃——昭阳公主温瑜听的? 在轩辕博心底,他的太子妃很喜欢听他弹琴。 因为,他弹琴时,她总是格外安静。 龙璟宸默了默,才道:“恕我直言,伯牙遇子期,才有相见恨晚的遗憾。慕容兄深夜抚琴,似有扰人清梦之嫌。” 琴声忽止,轩辕博明显一愣。 “瑜儿……她……难道也不喜我深夜抚琴吗?可她明明每次都听得很专注……” “也许那只是你的错觉。” 龙璟宸一语戳穿了这个真相,因为他也曾在玄武国皇宫中亲眼见证过冰美人般的温瑜,安安静静坐在东宫庭院里,月下听琴的场景。 只是他看出了她的不快乐…… 被困在金丝笼中,她焉能快乐?她的心事从不告诉任何人,甚至于,她很少与人交谈,这才落下了“冰美人”的称号,美则美矣,却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 轩辕博误以为温瑜很喜欢听他抚琴,事实上,她只是没有把讨厌说出口罢了。 深夜抚琴,令她格外思乡。 她的心事与烦恼,尽数藏在眼角眉梢。皇宫中那么多人曾在东宫看见过太子与太子妃一个抚琴一个安静听琴的画面,很多人羡慕这一对的恩爱,却唯有龙璟宸一人读懂了她的心事。 那个安静又隐忍的女子,莫名令他心疼。 轩辕博面色忽变,豁然起身道:“你是不是早就对瑜儿心怀不轨?三年前,你住在宫中养病,当时还奇怪,我与你交情并不深,你为何频频来我东宫。原来如此!瑜儿的死莫非真是你背后设计的?” 龙璟宸面色一寒:“士可杀不可辱!” 这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与清白。 轩辕博语气和缓了三分,提议:“不如你我合作一次。” “合作?” “没错,合作!” “怎么合作?” “你我联手查明瑜儿的真正死因。” “我为什么要帮你?” “作为交换条件,我个人允诺为你做三件事。”轩辕博诚意满满。 “成交!” 龙璟宸爽快答应下来,其实在轩辕博提出合作的时候,他脑子里已经快速分析了二人这次合作的利弊。他首先想到的是白玉兰的自由。 “第一件事,我的人我要带走。” 轩辕博愕然,继而失笑:“原来她对你这么重要。就这么浪费了一件事,不觉得可惜吗?” 龙璟宸郑重其事道:“若要合作,你最好明白这点,她对我的确很重要!这是你我合作的前提条件。倘若让我发现你做了伤害她的事情,合作立刻作废。” “哈哈哈哈……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个人初步达成联手的约定,其实心底都明白,这种约定虽是君子之约,可一旦对方触及自己的底线,这约定随时可能无效。 轩辕博的目的,是为了查明温瑜身死的真相。 龙璟宸自然也有他的用意,所图者大。 夜色沉沉,同样卓尔不群的两名男子,一人锦衣华服温文儒雅,一人墨袍白衣宛若谪仙,月色下,二人各自抬手击掌为誓,就此定下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约定。 船舱内的白玉兰,睡得香甜,对此浑然不知。 次日凌晨。 她一觉醒来时,龙璟宸已离开了画舫。对于白玉兰而言,她压根不知晓龙璟宸昨晚曾来过,曾睡在她的身旁,曾与轩辕博定下一个约定。 八名侍女进来服侍她洗漱,只看见刚睡醒的白玉兰盯着身上的薄毯发呆。 她明明记得睡前身上并没有这条薄毯。 昨晚谁来过? 轩辕博?不太可能!根据她这两日的观察,这人还算君子,绝不会趁她睡着后偷偷进来。难道是这八名侍女? 该死的龙璟宸,怎么还不来救她? 难道这么久了他还没发现她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下落不明了吗? 为什么还不来救她? 好想早点脱离轩辕博的魔爪!再跟他继续单独相处下去,她可不保证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万一被轩辕博察觉,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为了安全起见,她必须尽快离开。 思及此,她才慢吞吞起身,慢吞吞洗漱,脑子里筹谋着脱身良策。她一个人脱身不难,难得的是轩辕博手中还抓着她的两个同伴,她不能自己独自一走了之。 该怎么救出容瑾和丁十三呢? “早。” 白玉兰一抬头,便见轩辕博正笑吟吟看着她问好。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今日和前两日不太一样,似乎格外开心。 “咳,早。有什么好事吗?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是有一件好事。” “什么?” “秘密。” …… 第272章 南楚皇宫 轩辕博朗笑道:“好了,不逗你。别在心里骂我。” 白玉兰默默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掩饰自己心里刚刚的确正在骂这货,“什么时候回去?附近的景致也看得差不多了,再不回去指不定又遇上多少杀手。” “怕什么?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嘁,谁稀罕。” 轩辕博好脾气地笑了下,忽然道:“这样吧,知道你惦记那两个人,那我们就回去。只不过,回去之后你可别后悔。” 白玉兰一喜,“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轩辕博笑得意味深长,让她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画舫原路返回。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北燕京郊的那座奢华庄子里。白玉兰一眼瞧见那张前世熟悉的面孔,突然明白了轩辕博之前那句话的弦外之音。 南楚帝,轩辕昊。 轩辕博的胞弟。 白玉兰也没料到竟有幸见到这位一国之君,相比较而言,轩辕昊英武,轩辕博儒雅,两个人眉宇间还是能看出三分相似之处的。 问题是,轩辕昊怎么来了? 白玉兰的震惊之色,轩辕博尽收眼底。 轩辕昊看到自家兄长身边多了一位白衣女子,眸底也多了一抹深色。他状似无意扫了白玉兰两眼,便主动迎了上来。 “大哥。这位姑娘是……” “何必明知故问?”轩辕博凉凉道:“陛下尊贵之躯,若非早就得知东周恭王妃在我这庄子里做客,又怎会特意屈尊前来?” 轩辕昊面色尴尬,却道:“大哥说笑了,朕是专程来探望大哥的。” 轩辕博连话茬都懒得接了。 白玉兰在旁听着这两兄弟寒暄,只觉得尴尬不已。偏偏,她还要装出一副完全不认识这位一国之君的好奇模样,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她真的有点后悔回来了。 早一天,或者晚一天也比恰好今日恰巧碰上强吧。 再想想刚才轩辕博的话,她忽然又明白过来,轩辕昊既然明知她的身份,明显就是特意在此等着她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他是你兄弟?” “是。” “那他岂不就是……” “没错。” 白玉兰明知故问,表情十分有趣。 轩辕博情不自禁弯了弯唇角,盯着她看得目不转睛。这神情落入轩辕昊眼底,他的视线也不由落在了白玉兰身上。 东周恭王妃,可真是久仰大名。 听说,此女乃东周战神白毅之女。 听说,幽州一战,此女害得南楚损兵折将。 听说…… 关于此女的事迹,轩辕昊身为一国之君,最近真的是听得不少。他特意前来的原因,就是为了一睹此女的真容,看她是不是有三头六臂,竟能让南楚五十万大军兵败而归,且连萧九这样低调的人几次三番对此女下了暗杀令。 可惜呀,萧家杀手竟也有任务失败的时候。 否则的话,此女今日焉有命在? 轩辕昊一瞬间思绪百转,望着白玉兰的眼神幽深无比,和那双黑葡萄般的纯净眼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乍看之下此女并无出奇之处。 可细看之下…… 轩辕昊在那双纯净的眼神直视下,竟莫名有些心慌。这种心慌来得莫名其妙,他很确信与此女是初次相见,可隐隐有种不安是怎么回事? 垂眸间,轩辕昊隐藏起所有的情绪。 “恭王妃,久仰大名。” “不敢当。”白玉兰甜甜笑道:“久闻南楚帝威名,小女子见过陛下。” 轩辕昊寒暄道:“我与恭王相交多年,引为知己,正该好好款待恭王妃,略尽地主之谊。大哥,恭王妃,随我一起入宫吧!” “不用……” “好!” 白玉兰刚要拒绝,轩辕博却已抢先应下,惹得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却见他神秘兮兮一笑,当着轩辕昊的面,自然是无法开口问明缘由的。 这件事就此定下。 南楚皇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玉兰对此地并不陌生,虽然时隔数年,可南楚皇宫并无太大的变化,高高的宫墙,墙内亭台楼阁林立,依然是处处小桥流水的布局。 一路走来,花香四溢。 南楚皇宫建造的远比东周皇宫更加奢华更加养眼,白玉兰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建筑,比如当年的南楚太子轩辕博居住的东宫。 旧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白玉兰默默收回视线,佯装初次进入南楚皇宫的模样,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甚至还拿南楚皇宫和东周皇宫作比较,频频语出惊人 “你们南楚皇宫,种的花品种太多了,难道不担心花粉过敏吗?” “那是哪里?好高啊!我们东周也有一座观星台。” “你们南楚的宫装好奇怪,这也太清凉了。” …… 轩辕昊先行一步去更衣,有人前来替白玉兰引路。引路之人,白玉兰竟还认得,正是曾见过一次的温一盛,他如今成了南楚宫中的一位禁军统领。 温一盛有个侍卫,竟也是老熟人。 墨倾城。 白玉兰看到他们二人,忽然对自身的安危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担心与忧虑。她就是很好奇,堂堂一国之君的南楚帝,竟如此重用温一盛,难道不晓得他的真正身份吗? 墨倾城竟然乔装成普通侍卫,随行在温一盛左右,想来轩辕博挖空心思安排了这两个人进宫,蹲守在轩辕昊身边,必有图谋,她既然来了,哪能不推波助澜一把呢? 嘿嘿……好期待。 白玉兰和墨倾城暗中交流了一个眼神之际,温一盛已经引领着她走进了梵华殿的大门。这是轩辕昊给白玉兰安排的住处。 梵华殿,当年恭王龙璟宸曾居住过数年。 这座宫殿曾是轩辕昊身为南楚二皇子时的居所,梵华殿特意腾出来留给恭王,如今又让白玉兰住进来,某种意义上来讲,轩辕昊的确给足了东周恭王妃面子。 毕竟南楚东周两国盟约还在。 轩辕昊视龙璟宸为平生唯一知己,如今贵为天子,他们二人的交情却是天下皆知。乃至于,白玉兰一度也曾这样认为,直至她以恭王妃的身份住进了梵华殿之后才明白真相。 原来所谓的交情,不过是一场阴谋与设计。 第273章 当年的真相 进了皇宫,等于受制于南楚天子轩辕昊。 白玉兰并不想来,无奈轩辕博似乎另有盘算,一口答应下来,她也不得不做了个顺水人情跟着一起进了皇宫。 轩辕博进宫后并不住在梵华殿。 因为梵华殿里,事先住了恭王龙璟宸。 白玉兰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朝思暮想的夫君,一进门,又惊又喜,呆萌又可爱的错愕表情全都写在她那张小脸上,看得龙璟宸忍俊不禁。 “怎么?看见为夫傻眼了吗?” “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为了你而来。” 龙璟宸眸色深情,宛如一滩湖水,令人沉溺其中不愿自拔。白玉兰疾步进了殿门,迫不及待地投入熟悉的怀抱,瞬间眼睛有些酸涩起来。 “怎么才来……”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她委委屈屈抱怨,他紧紧抱着她,柔声致歉。 二人亲热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对方。白玉兰追问龙璟宸为何会突然来了南楚皇宫,龙璟宸尚未回话,外面忽然有内侍通传的声音。 “皇上驾到——” 二人刚起身,便见轩辕昊走了进来。 按照身份的高低,东周恭王和恭王妃见了南楚天子,本该先行礼,可是龙璟宸站着没动,连抱拳做个样子也不曾。 白玉兰敏感地察觉,这二人之间并非如外间传闻的那般交情深厚。 轩辕昊自行落座,视线落在二人身上。 “二位,住这里可还满意?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吩咐下人。到了宫里,就把这里当你们东周的恭王府,千万别见外。” “萧家杀手,是你授意的吧?” 龙璟宸一句话让梵华殿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白玉兰倏地挣大了双眼,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轩辕昊要杀她? 她和这位南楚天子,素未谋面,为什么要杀她? 白玉兰哪里知道她的聪明才智与手段,早就引起了萧七的戒备之心,誓要杀她以绝后患。而南楚五十万大军吃了闷亏,这笔账,轩辕昊自然要算在恭王夫妇头上。 既然早已是生死仇敌,又何必假惺惺谈交情? 龙璟宸看得比谁都更透彻,或者说,打从南楚北燕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之际,他早就想好了后果,也做好了与南楚撕破脸的打算。 故而,与轩辕博的合作,他才会答应的那般爽快。 白玉兰对此一无所知罢了。 若非龙璟宸一句话透漏出这个劲爆的信息,白玉兰还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难怪那段时间频繁被人暗杀,原来根源在这里。 轩辕昊听到龙璟宸的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 “璟宸……” “轩辕昊!是你背信弃义在先!” “我没有……” “否认有用吗?” 二人的谈话简短却火药味弥漫,白玉兰目光微变。她只是担心,这两个人一言不合的话,会不会突然动手? 在轩辕昊的地盘,和他扛上,他们夫妻二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璟宸,以你我的交情,我怎会对你的王妃痛下杀手?”轩辕昊急忙解释道:“这事中间一定有误会。萧家虽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但他们秘密训练杀手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情。暗杀恭王妃,并非出于我的授意。” “你我之间,何来交情?”龙璟宸反问,“由始至终,你对我只有利用。当年我来南楚为质时,你假惺惺与我称兄道弟引为知己,我全心信任你。而你只不过想从我这里探听出,如何灭朱雀的计策。你野心勃勃,从没真正把我当朋友。西夏国的覆灭,昭阳公主的身死,我虽不是真凶,却因为你而让我自己成了帮凶。” 听到这话,白玉兰忽然心口痛了下。 西夏国的覆灭…… 昭阳公主的死…… 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和她有关。 明明她才是那个最想知道真相的一个,偏偏她没办法光明正大去查明真相,现在也好,两个人把话说开,坦诚布公些,大家都省心。 轩辕昊忽然冷笑了下,“原来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和她有关。 明明她才是那个最想知道真相的一个,偏偏她没办法光明正大去查明真相,现在也好,两个人把话说开,坦诚布公些,大家都省心。 轩辕昊忽然冷笑了下,“原来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你可愿告知?” “有何不可?西夏国早已是覆灭,昭阳公主也早就成了地府亡魂。既然你有兴趣,那我就说给你听。”轩辕昊这话一出口,连白玉兰也屏气凝神认真倾听起来。 “当年,我还是南楚二皇子,被我大哥这个太子生生压了一头。父皇偏疼我大哥,哪怕我处处争强好胜,想要让父皇正视我,只可惜,父皇早早就打算把江山交给我大哥。为了在父皇面前有施展才华的机会,我才故意接近你。 东周恭王文武全才,名满天下。 能有你这样一位挚友,我父皇才会多看我两眼,多跟我说两句话,甚至有些事情也渐渐放手,全权交给我去办。你可能不知道,为了这个机会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能有今时今日的皇位。昭阳公主之死,是我设计的,没错!” “为什么?她是无辜的。” “无辜?四国皇室有个天大的秘密,想必你还不知情。” “什么秘密?” 轩辕昊从怀里取出一枚令牌,龙璟宸和白玉兰一见之下,立时交换了一个隐蔽的眼神。轩辕昊虽未曾言明是什么事,可她们夫妇二人已心知肚明。 这样的令牌白玉兰见过两枚。 一是朱雀令。 二是东周虎符。 如今轩辕昊手中的恰恰正是第三枚, 令牌有什么作用,目前没人知晓,只知道西夏北燕南楚东周四国国主手中,历来守护着一枚令牌。只有集齐了四枚令牌,才知晓有什么作用。 即便是这样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故事,却有无数人疯狂寻找…… 白玉兰看到轩辕昊手中的令牌,愈发不敢吱声了。 她身上可藏着两枚呢。 第274章 那是陛下能力有限 轩辕昊手中的这枚令牌,乃南楚国皇室独有,正如西夏国的朱雀令、东周国的虎符一样,不仅仅是一件皇室的独特信物,令牌中更藏有一种高深的法术。 白玉兰修习的御水术,便来自于朱雀令牌之中。 东周国的虎符中藏着御木术。 照这么推断的话,想必四国国主各自手中的令牌中,皆藏有一种术法,且极有可能是金木水火土有关的操控术。 白玉兰盯着轩辕昊手中的令牌,颇为眼馋。 南楚国主这枚很可能藏着御火术。 她忍不住走过去,视线几乎黏在令牌上。这样的奇怪反应,同时引起了龙璟宸和轩辕昊的留意,不同的是,龙璟宸是疑惑不解,轩辕昊却是眼前一亮。 “恭王妃见过此物?”他试探着问。 白玉兰眨了眨眼,正在犹豫该不该如实相告。 龙璟宸代她回答道:“我东周的虎符,与此一模一样,我家夫人自然见过。” 轩辕昊却道:“此物乃是各国至宝,素来只传承给历任国主。东周将此物用来作为虎符,我南楚却是传位信物。自我继位以来,研究了许久才发现,此物中藏着一个罕为人知的天大秘密,恭王没兴趣吗?” 龙璟宸下意识看了白玉兰一眼,发现她冲他展颜一笑。他顿时心知肚明,自家夫人想来肯定早就知晓此物中所藏的秘密。 “没兴趣。” “呵,那我便当成故事说给恭王听听好了。”轩辕昊径自讲了起来,“千年前,圣殿的确存在于这片大陆之上。凌驾于四国皇室之上,原本超然世外并不过问四国的明争暗斗。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圣殿突然消失于世间,四国数百年来战火不断,四枚令牌的秘密,历经数百年也渐渐不为世人所知。自我继任皇位之后,琢磨了许久,看了很多藏书阁的记载才发现,原本这令牌共有五枚。四个各有一枚,第五枚想必在圣殿殿主手中。要解开令牌中的秘密,便要先收集齐五枚令牌。” 白玉兰一语不发,却听得很认真。 龙璟宸眼见轩辕昊视线一直关注着白玉兰,心中不悦,口中冷淡拒绝道:“南楚国君若有兴趣,尽管去收集便是,无需特意说给我们夫妻二人听。本王对什么秘密,压根没兴趣。” 轩辕昊笑道:“恭王妃可不像没兴趣的样子。” 龙璟宸望向白玉兰。 白玉兰沉吟片刻,忽然大刺刺朝旁边椅子里一坐,道:“想合作,就要拿出诚意来。收集四枚令牌并不难,难的是圣殿手中的第五枚令牌吧?” “不难?”轩辕昊惊愕:“在我看来,有点难。” 白玉兰却道:“那是陛下能力有限。” 轩辕昊忽然来了兴致,问道:“这么说,你有把握收集齐四枚令牌?” “那就要看陛下的诚意了!” “我在此,难道还不算是最大的诚意吗?” 白玉兰摇头失笑不已。 轩辕昊看起来有些焦急,忍不住妥协道:“恭王妃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国主陛下请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好。” “第一个问题,陛下会法术吗?” “法术是什么武功?不会。自幼只学过骑射、外功、内力、剑法……” “明白了。”白玉兰截口,又问:“第二个问题,要我们夫妻帮忙找齐四枚令牌,陛下手中这枚令牌得让我研究一晚。” “只一晚?” “是。” “好,我答应你。” 轩辕昊说着,竟真的将手中那枚令牌递了过来。白玉兰明明很眼馋,却没伸手去接,反而看了自家夫君一眼。 龙璟宸心领神会,抬手接下塞入怀中,开口下逐客令。 “正事说完了,请回。” 轩辕昊眼神闪了闪,倒也并未生气,转身离开了。 白玉兰坐着没动,眼神直勾勾望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这才霍然起身,迫不及待扑入龙璟宸怀中,在他胸口一阵乱摸。 龙璟宸面色一热,嗓子瞬间沙哑:“夫人……” 他的双手刚放在怀中人纤细的腰身上,垂眸间,却发现怀里的小娇妻正兴奋地盯着刚从他怀中摸出来的那枚令牌,看得目不转睛,压根无视他。 龙璟宸无奈苦笑,单手托着她的小脑袋,按下,轻轻一吻印在她的额上。 下一刻,却被怀里人猛然推开。 “夫君快看。” “看什么?” “看这枚令牌呀!你没发现什么吗?” “夫人发现了什么?” 这话惹来白玉兰奇怪的一眼,明明一眼就能看穿,为何连龙璟宸也没有看出来这枚令牌中藏着的功法呢?甚至于,得到令牌数年的轩辕昊,刚才她言语试探间已确定他也没发现。 太奇怪了!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能看破吗? “你再仔细看看,认真看。看看你能不能看出这枚令牌有什么奇特之处?”白玉兰直接将令牌丢过去。 龙璟宸不由慎重起来,当真认真研究起来。 白玉兰心急,却耐着性子等他看出什么结果来。可是,龙璟宸足足看了半个时辰,结果却并没能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想来也是。 倘若他能轻易发现的话,那么之前他拥有东周兵符时,本该早就发现令牌中藏着一种法术才对,可他并没有发现,直到后来兵符被他交给了白玉兰手中。 御水术,御木术…… 果不其然,南楚国令牌中藏着的是御火术。 白玉兰忽然去关紧了房门,搞的神神秘秘的,这才将这个秘密,一五一十说给了龙璟宸听,甚至拿着那枚令牌亲自示范给他看,如何旋转令牌,取出里面藏着的术法。 小夫妻俩便关在房中,研究起令牌和功法来。 “五年前,我从暗阁那夺回了朱雀令,修炼了御水术。上次你给了我虎符,我也发现里面藏着御木术,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这件事。如今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你看,你可以修炼御木术或者南楚令牌中的御火术。” “夫人竟会御水术?”龙璟宸惊愕。 白玉兰傲娇道:“我会,有什么奇怪的?你也可以学呀!若不是只能学一种,我肯定早就偷偷自己一个人全学了。夫君选一个吧。” 第274章 恭王妃见过此物? 轩辕昊手中的这枚令牌,乃南楚国皇室独有,正如西夏国的朱雀令、东周国的虎符一样,不仅仅是一件皇室的独特信物,令牌中更藏有一种高深的法术。 白玉兰修习的御水术,便来自于朱雀令牌之中。 东周国的虎符中藏着御木术。 照这么推断的话,想必四国国主各自手中的令牌中,皆藏有一种术法,且极有可能是金木水火土有关的操控术。 白玉兰盯着轩辕昊手中的令牌,颇为眼馋。 南楚国主这枚很可能藏着御火术。 她忍不住走过去,视线几乎黏在令牌上。这样的奇怪反应,同时引起了龙璟宸和轩辕昊的留意,不同的是,龙璟宸是疑惑不解,轩辕昊却是眼前一亮。 “恭王妃见过此物?”他试探着问。 白玉兰眨了眨眼,正在犹豫该不该如实相告。 龙璟宸代她回答道:“我东周的虎符,与此一模一样,我家夫人自然见过。” 轩辕昊却道:“此物乃是各国至宝,素来只传承给历任国主。东周将此物用来作为虎符,我南楚却是传位信物。自我继位以来,研究了许久才发现,此物中藏着一个罕为人知的天大秘密,恭王没兴趣吗?” 龙璟宸下意识看了白玉兰一眼,发现她冲他展颜一笑。他顿时心知肚明,自家夫人想来肯定早就知晓此物中所藏的秘密。 “没兴趣。” “呵,那我便当成故事说给恭王听听好了。”轩辕昊径自讲了起来,“千年前,圣殿的确存在于这片大陆之上。凌驾于四国皇室之上,原本超然世外并不过问四国的明争暗斗。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圣殿突然消失于世间,四国数百年来战火不断,四枚令牌的秘密,历经数百年也渐渐不为世人所知。自我继任皇位之后,琢磨了许久,看了很多藏书阁的记载才发现,原本这令牌共有五枚。四个各有一枚,第五枚想必在圣殿殿主手中。要解开令牌中的秘密,便要先收集齐五枚令牌。” 白玉兰一语不发,却听得很认真。 龙璟宸眼见轩辕昊视线一直关注着白玉兰,心中不悦,口中冷淡拒绝道:“南楚国君若有兴趣,尽管去收集便是,无需特意说给我们夫妻二人听。本王对什么秘密,压根没兴趣。” 轩辕昊笑道:“恭王妃可不像没兴趣的样子。” 龙璟宸望向白玉兰。 白玉兰沉吟片刻,忽然大刺刺朝旁边椅子里一坐,道:“想合作,就要拿出诚意来。收集四枚令牌并不难,难的是圣殿手中的第五枚令牌吧?” “不难?”轩辕昊惊愕:“在我看来,有点难。” 白玉兰却道:“那是陛下能力有限。” 轩辕昊忽然来了兴致,问道:“这么说,你有把握收集齐四枚令牌?” “那就要看陛下的诚意了!” “我在此,难道还不算是最大的诚意吗?” 白玉兰摇头失笑不已。 轩辕昊看起来有些焦急,忍不住妥协道:“恭王妃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国主陛下请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好。” “第一个问题,陛下会法术吗?” “法术是什么武功?不会。自幼只学过骑射、外功、内力、剑法……” “明白了。”白玉兰截口,又问:“第二个问题,要我们夫妻帮忙找齐四枚令牌,陛下手中这枚令牌得让我研究一晚。” “只一晚?” “是。” “好,我答应你。” 轩辕昊说着,竟真的将手中那枚令牌递了过来。白玉兰明明很眼馋,却没伸手去接,反而看了自家夫君一眼。 龙璟宸心领神会,抬手接下塞入怀中,开口下逐客令。 “正事说完了,请回。” 轩辕昊眼神闪了闪,倒也并未生气,转身离开了。 白玉兰坐着没动,眼神直勾勾望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这才霍然起身,迫不及待扑入龙璟宸怀中,在他胸口一阵乱摸。 龙璟宸面色一热,嗓子瞬间沙哑:“夫人……” 他的双手刚放在怀中人纤细的腰身上,垂眸间,却发现怀里的小娇妻正兴奋地盯着刚从他怀中摸出来的那枚令牌,看得目不转睛,压根无视他。 龙璟宸无奈苦笑,单手托着她的小脑袋,按下,轻轻一吻印在她的额上。 下一刻,却被怀里人猛然推开。 “夫君快看。” “看什么?” “看这枚令牌呀!你没发现什么吗?” “夫人发现了什么?” 这话惹来白玉兰奇怪的一眼,明明一眼就能看穿,为何连龙璟宸也没有看出来这枚令牌中藏着的功法呢?甚至于,得到令牌数年的轩辕昊,刚才她言语试探间已确定他也没发现。 太奇怪了!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能看破吗? “你再仔细看看,认真看。看看你能不能看出这枚令牌有什么奇特之处?”白玉兰直接将令牌丢过去。 龙璟宸不由慎重起来,当真认真研究起来。 白玉兰心急,却耐着性子等他看出什么结果来。可是,龙璟宸足足看了半个时辰,结果却并没能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想来也是。 倘若他能轻易发现的话,那么之前他拥有东周兵符时,本该早就发现令牌中藏着一种法术才对,可他并没有发现,直到后来兵符被他交给了白玉兰手中。 御水术,御木术…… 果不其然,南楚国令牌中藏着的是御火术。 白玉兰忽然去关紧了房门,搞的神神秘秘的,这才将这个秘密,一五一十说给了龙璟宸听,甚至拿着那枚令牌亲自示范给他看,如何旋转令牌,取出里面藏着的术法。 小夫妻俩便关在房中,研究起令牌和功法来。 “五年前,我从暗阁那夺回了朱雀令,修炼了御水术。上次你给了我虎符,我也发现里面藏着御木术,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这件事。如今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你看,你可以修炼御木术或者南楚令牌中的御火术。” “夫人竟会御水术?”龙璟宸惊愕。 白玉兰傲娇道:“我会,有什么奇怪的?你也可以学呀!若不是只能学一种,我肯定早就偷偷自己一个人全学了。夫君选一个吧。” 第275章 一夜时间,专注于某间事情的话,会过得很快。 白玉兰和龙璟宸在学习御火术和御木术之间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御火术,龙璟宸的理由是: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由,水生木,水克火,所以他最终决定,南楚国那枚中藏着的御火术更适合他学。 他学了相克的御火术,白玉兰的御水术便可天下无敌。 至于东周虎符中的御木术…… 以后遇到合适的人,再传授下去也不迟。 整晚,白玉兰从旁指导,不得不佩服自家夫君的天分之高。她苦练御水术四年之久,才有小成,但也仅仅只能操控两条水柱幻化成水龙,可以攻击敌人而已,且时间非常有限。自家夫君呢,仅仅只修炼了一个晚上,便能将御火术运用的如臂使指灵活自如。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黎明时分,白玉兰已经郁闷的不想说话了。 关键是,两个人在房间里切磋,她苦练四年的御水术完全不是龙璟宸才练了一晚上御火术的对手,按说水克火,可是龙璟宸却将她的御水术压制的死死的,主要还是她对御水术的掌控力不熟练的原因。 “你讨厌,就不能让让我吗?” “夫人,为夫让你肯定没问题,问题是,我们是在切磋,若操控御火术的是你的敌人,敌人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哼!你是我的敌人吗?” “夫人……天亮了……我们要不要补个觉,休息下?” “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火苗。” “夫人真是善解人意。” “先交代清楚,你和北燕公主究竟怎么回事?” …… 龙璟宸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来,什么北燕公主都没有与自家夫人温存重要。他心心念念想要早日得子,分别多日自然迫不及待想要抱着白玉兰补觉。 黎明的曙光渐渐升起。 梵华殿里,正风光无限。 数日不见的小夫妻,自然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昱日晌午。 龙璟宸和白玉兰睡得正香,轩辕博来敲门。负责守门的南楚皇宫内侍通传了三遍,卧室的门才迟迟打开。 看到龙璟宸的那一眼,轩辕博很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管得着吗?” 龙璟宸语气不善,明显带着被打扰睡眠的起床气。原本他是没有起床气的,可是因为对方是轩辕博,不知为何,打从心底里对这个人没好感。 轩辕博目光一变,看见了从卧室里走出来的白玉兰。 云鬓散乱,衣衫不整。 这样的白玉兰,落入轩辕博眼里,让他心口莫名其妙怦怦直跳。论姿色,白玉兰算不上绝世美人,南楚皇宫多的是绝色,可是偏偏这样不修边幅的她,让他的心产生了某种强烈的悸动。 “她……” 轩辕博眼神有点发直,人差点就闯了进去。 龙璟宸及时挡在了他面前,阻拦了他赤裸裸的视线,某人觊觎他的夫人,这种眼神如何也不能忍。这一刻,他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非礼勿视,懂?” “抱歉。” 轩辕博情知失态,急忙收回视线。 “何事?” “哦,我本以为白姑娘进了宫人生地不熟,怕她饿着,特意来请她一起用午膳。没想到龙兄也在,倒是我失礼了。” “你们兄弟俩……果然是……” “何意?” “亲生的。一样招人讨厌。” “……龙兄……我和他,不一样。” “不用解释。” 两个男人这边说着话,那边白玉兰已经洗漱完,更衣后走了过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说着口是心非的话,白玉兰左右看了看,心大的完全没将两个人异常的反应放在心上,只是摸了摸肚子,叫嚷起饿来。 “南楚皇宫就是这么代客的吗?午时过了,还不送饭吗?” 轩辕博忽然笑了下。 龙璟宸瞪了他一眼才道:“夫人想吃什么,我吩咐下人去准备。” “你知道我的口味,你决定就好。” “好,夫人稍等。” 龙璟宸转身去吩咐下人准备午膳,并未走远,防止轩辕博趁机勾搭他家夫人。龙璟宸对南楚轩辕两兄弟真的是戒备重重。 这两兄弟,没一个人是省心的。 “我有荣幸邀请恭王府一起用午膳吗?” “没有。”龙璟宸义正言辞道:“南楚皇宫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你兄弟说了算?” 这话有点戳心。 轩辕博愣了下才道:“龙兄……言重了吧?” “我的女人,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懂?” “我没有……” “别解释,我又不瞎。” “龙兄,我以为你对我有起码的信任。” “原本是这样没错。”龙璟宸语气凉薄道:“见识了你们轩辕皇室两兄弟的行事风格之后,本王觉得,有必要严加防范。” 慕容博听到此话,无语至极。 两个男人的谈话白玉兰有听没有懂,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两人一眼,决定不理会男人的斗争,直接摸着肚子直嚷嚷饿。 “快点用膳,我饿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龙璟宸和轩辕博,听到这话都沉默了。龙璟宸素来知晓自家夫人不仅有起床气,而且吃饭时间不喜欢别人磨磨唧唧耽误她的时间,偏偏轩辕博没有这点自知之明。 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赶不走,留不得。 龙璟宸也是十分头疼。 轩辕博却觉得,莫名给他一种熟悉感的白玉兰,总会让他想起他的太子妃温瑜。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性情外貌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为何他却会因她而心悸呢? 尤其是,看到她身边有别的男人,他的心底深处竟然会疯狂妒嫉。 若非碍于龙璟宸的身份,以及二人之前达成的合作约定,他真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比如,杀了龙璟宸。 任何觊觎白玉兰的男子,都会下意识被他列入黑名单之内。 这种想法很怪异,让轩辕博有些情绪失控,他自认这辈子只喜欢昭阳公主温瑜一人,可遇见了白玉兰,他又莫名其妙被这个眼神清澈如水的女子吸引,一发不可自拔。 第276章 玄武令 一群貌美的宫女鱼贯而入,很快便将丰盛的午膳摆了满满一桌。 两个男子的吃相,皆慢条斯理。 唯独白玉兰,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自家夫人的吃相,龙璟宸自是见怪不怪,相处久了反而还觉得她的吃香虽不文雅却十分可爱,让人看着便觉得食欲大增。 饭菜美味可口,她吃的正香。 桌面上一大半的菜肴进了她的腹中。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的三个人只顾着各自夹菜扒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顿饭吃的相当安静。 只不过,轩辕昊刻意不去关注白玉兰,眼神却时不时总会瞥向她所在的位置。 龙璟宸则是防贼一样防着他。 轩辕两兄弟,在龙璟宸这里,几乎没有看见他有好脸色。对天子之尊的轩辕昊,他是厌恶对方的虚伪。而对这位前南楚太子轩辕博,龙璟宸打从心底里深深防备此人。 此人对自家夫人别有居心。 这是他的直觉。 事实上,轩辕博真的是个正人君子,起码到目前为止,除了将白玉兰劫持来南楚之外,言行举止之间并没有任何逾越之处。 然而,龙璟宸只要一看见此人,打从心眼里就感觉不舒服。 好似打翻了醋坛子一般。 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此人陪伴在自家夫人身边一路赏花游玩的场景,在他疯了一样四处寻找白玉兰的下落时,此人却陪在自家夫人身边……这怎能不令他嫉妒吃醋?不仅如此,此人言语间多少有些轻浮,看自家夫人的眼神和看其他女子明显不同,让他不得不严加防范。 用完了午膳,奉上热茶,三个人才开始叙话。 白玉兰没心没肺地随手将南楚那枚令牌抛给了轩辕博,推波助澜道:“喏,昨日你那位抢了你皇位的兄弟拿过来的,说是集齐五枚令牌就能解开一个天大的秘密,独霸天下。” “玄武令?”轩辕博惊呼出声。 原来这令牌在南楚国被称为玄武令呀! 西夏国的朱雀令、南楚国的玄武令……东周的兵符,应该也是四大神兽之一命名的吧?就不知是白虎,还是青龙。照这么推断,北燕国定然也有一枚这样的令牌才合情合理。 找个机会得问问容瑾和义兄才行。 片刻间,白玉兰小脑袋瓜中已想了很多,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悠闲的品着香茗,投给轩辕博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夫人,为夫不好看吗?你为何总看不相干的人?” 噗…… 听到龙璟宸这满满的醋意话语,白玉兰一个不慎便喷了。她刚才冲着轩辕博笑时,自己心底在打着推波助澜的小算盘,却没想到这神情落入旁边的龙璟宸眼里,误以为她在和轩辕博眉目传情,醋坛子能不翻吗? 白玉兰忙安抚:“看你,看你,你最好看。” 转头不忘对轩辕博下逐客令:“昨日借来看了一晚,原物奉还。劳烦你拿去送还给你那位好兄弟。有什么问题你们兄弟俩关起门自行解决,别动不动都跑来找我们夫妻俩。我们可不是你们南楚的臣民,不归你们管。” 许是她看轩辕博又看了好一会儿,说话也多了些。 龙璟宸不满抱怨:“夫人……” “好好好,说完了说完了。大皇子,你赶紧走吧,我家夫君不高兴了。” 轩辕博无语至极,但他还是走了。 眼下他更关心这枚玄武令。 身为南楚国前太子,他自然清楚玄武令代表的意义。这枚令牌历来是南楚皇室传位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等同于传国玉玺,意义非凡,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他那位好兄弟轩辕昊坐上了龙椅,这枚令牌落入他手中原本也无可厚非。 轩辕博只是想不明白,轩辕昊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信物给了白玉兰夫妇二人?难道真如她所言,集齐五枚令牌便可独霸天下? 这事,他得当面找轩辕昊问清楚。 轩辕博急急忙忙去寻轩辕昊,故而走得很是果决。 少了碍眼的人,在眼前晃悠,龙璟宸忽然将白玉兰拉入了怀中,拦腰一抱,便朝卧室走去,惹得白玉兰当场红了脸。 “你干嘛?” “陪夫人午休。” “可是我才刚睡醒……” “那夫人陪我午休。” “你也刚睡醒。” “还困。” 龙璟宸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白玉兰抬眸扫了他一眼,总觉得盯着这张妖孽般的绝世容颜,当着她的面耍无赖,总让她感觉不符合这人的身份。 “王爷……” “你叫我什么?” “呃,夫君……” “乖。” “我想说的是,真不困。”所以能不午休吗?她想去偷听两兄弟吵架。 白玉兰的这些想法,尽数被龙璟宸掐灭在摇篮里。 “陪我……睡。” 梵华殿内,久别重逢的小夫妻,再度滚上了床榻。 南楚皇宫金銮大殿。 轩辕昊正在批阅奏折,殿内还有几位朝中大臣,似乎正在处理什么棘手的大事,君臣数人忙到此刻还未用午膳。 萧和赫然在列。 轩辕博一进来便冷着脸说了句:“你们都出去。”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大皇子他们惹不起,可也不敢当着天子的面就这么真听话地走出去,得等天子发了话,他们才能离开。 一群人视线落在案几后的轩辕昊身上。 轩辕昊这才停笔,抬眸,看到轩辕博手中的玄武令,这才挥手示意了下。 众臣躬身行礼,陆续离开。 轩辕博劈头盖脸便逼问:“玄武令究竟有什么秘密?” 轩辕昊不疾不徐道:“此事与皇兄无关,皇兄最好当不知情。” “好,我不问也行,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的玄武令?当年父皇并没有传位给你,是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皇位。这玄武令,父皇绝不可能亲手交给你,一定是你,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才得来的。瑜儿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皇兄,你这是兴师问罪吗?” “随你怎么想,我只要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父皇是被你我兄弟相争给活活气得吐血,不治身亡。这令牌,在我继位之后,自该传到我手中。虽非是父皇亲手交给我,可是,放眼整个南楚,想要巴结奉承我的人比比皆是,区区一枚玄武令,自有人双手奉上。” 第277章 不是我做的 “瑜儿的死,是你设计的,对吗?”轩辕博突然问。 轩辕昊:“这个问题大哥已经问过我好几遍了,不是!” “呵!你觉得我会信?” “大哥为何怀疑我?”轩辕昊道:“当时在场的可不止你我二人。” 轩辕博瞬间暴怒:“东周恭王明显也是被人设计的!我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我真是瞎了!”他忽然冷笑起来,“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你这么设计他,良心过得去吗?” 轩辕昊笑容一僵,“说了不是我设计的。” 轩辕博嘲讽:“别把东周恭王当傻子,被人这么设计了,你觉得这口气他咽得下去?如今只是没有拿到证据罢了,一旦有了证据,你可想过后果?” “不是我做的,璟宸会明白的。” “呵呵,走着瞧。真希望你们之间的交情牢不可破。” 轩辕博幸灾乐祸,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当年温瑜是死在南楚皇宫里的,要查明真相自然要从这里开始查起。 他下意识来到了当年除夕夜宴,温瑜被发现的那座偏殿。 此处,已荒废数年,到处是灰尘。 那张床榻,格外刺眼。 轩辕博负手站在偏殿内,盯着那张已布满蜘蛛网的床榻,脑海里浮现出当日的场景,只觉得一股疼痛自心口蔓延开来。 “瑜儿……瑜儿……” 他一声声唤着,仿佛她还活着。 可是,他心底很清楚,温瑜早就死在当年的除夕夜。时至今时今日,他竟未能查明真相,还她清白。不知,他的瑜儿在九泉之下,可会怨恨于他? 无数个夜晚,他仿佛觉得她活着。 无数个夜晚,他痛快煎熬,被思念苦苦折磨。 多想再看她一眼,多想再抚琴给她听,多想她还活在世上…… 可是,她还能复活吗? 若能令她活过来,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或者说,白玉兰就是温瑜?这可能吗?可能吗?他隐隐期盼,却又不敢抱太大希望,怕自己承受不住失望,万一不是呢? 话说回来,温瑜性情孤冷,自打入了东宫就鲜少外出,她虽住在宫里,却对宫里的地形环境并不熟悉,去哪里都要有宫女引路才行。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怎么找来这处偏殿的?这个问题很关键,他是不是有必要去问问龙璟宸? 轩辕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温瑜自住进东宫后,他就派了两名宫女给她使唤。温瑜“服毒自尽”后,那两名贴身宫女也消失无踪。 究竟是谁设计了这一切? 龙璟宸,不会。 轩辕昊,极有可能,却无证据。 看来要先从那两名失踪的宫女身上查起了,叫什么名字来着?不怪他记不清楚,东宫里的宫女实在是太多了,走马观花一般,哪能人人都记得名字? 轩辕博有事情做,立马打起了精神离开。 他要去找阿贵,阿贵肯定记得那两个宫女的名字。只要找到这两个宫女,温瑜之死或许就能查出真相。 “阿贵!” “主子有啥吩咐?” “太子妃身边有两个贴身宫女,你还记得吗?” “记得。玲珑和锦绣嘛。” “她们在哪?” “在哪……时隔这么久,或许年龄到了出宫了吧。” “胡说八道。” “主子别生气,奴才再想想。” “想什么想?立刻去内务府查清楚。” “奴才这就去。” “等等,一起去。” 南楚皇宫的内务府,二人查了半天名册,结果玲珑和锦绣名下只写着四个字:离奇失踪。阿贵又问了好几个宫里的老人,竟没打听到半点消息。 线索就此中断,轩辕博心情有些烦躁。 阿贵眼见主子心烦,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猛然道:“主子,玲珑好像在宫里有个对食,叫什么来着?容奴才想想……哦对,叫纪平。” “纪平?他不是……”轩辕昊的贴身太监吗? 轩辕博眼前一亮:假若玲珑和纪平是对食,那么玲珑很可能被纪平利用,成了轩辕昊的帮凶。这么推断下来,温瑜之死必然和这三个人脱不了关系。 “他人呢?找到他!” “这个……不瞒主子,纪平死了。”阿贵为难道:“陛下登基后没几天,纪平就死了。他是吊死在自己房中的,被人发现时,尸身都凉透了。” “吊死?无缘无故的,他问什么要上吊?” “也可能是……被杀之后吊上去的……” “这倒很有可能。”轩辕博道:“这两日你什么都不要做,去查查这两个人,查清楚他们平日和什么人来往。” “是,主子。” 阿贵走后,轩辕博又想去梵华殿看看白玉兰,走到一半路程又折了回去。想想还是算了,龙璟宸防他像防贼一样,当他瞎的看不出来吗? 他还是别去自讨没趣比较好。 轩辕博在等消息的时候,阿贵几乎跑遍了整个皇宫,这个人问问,那个人打听打听,倒真被他探听出一点有用的消息。 纪平身为当年的二皇子轩辕昊的小跟班,几乎从十岁一入宫就跟了轩辕昊,可说是陪伴着二皇子一起长大的。轩辕昊一直也很重用纪平,只是当他继任皇位前后那几天,纪平突然离奇吊死。在皇宫中,这种事太稀松平常了。 玲珑并不是离奇失踪,她曾有一段时间频繁出入二皇子府上。 纪平的死亡时间,是在玲珑失踪之后。 有人议论说是他是因为玲珑,一时想不开才会上吊自尽的。也有人议论说是,他办事不力才会被二皇子处置的。还有人说,他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秘密,才会被灭口。 众说纷纭。 一时间也很难分辨真假。 阿贵却从某位老嬷嬷口中探听到玲珑在宫外还有家人,就在京城外的村子里。他连具体地址都问清楚了。阿贵急急忙忙跑回来回话。 轩辕博二话不说,当日便出了宫去寻这户人家。 功夫不负有心人。 轩辕博总算找到了隐姓埋名的玲珑。玲珑一见到当年的东宫太子,当场色变。主仆二人还未开口,她就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二人面前。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第278章 宫女玲珑 玲珑说:殿下终于还是来了。 轩辕博神情微动,“你早猜到我会来?” “殿下是为了太子妃的事才来寻奴婢的吧?”玲珑面色惨白,“奴婢对不起太子妃,对不起殿下,本该追随太子妃而去,可奴婢不能带着真相去死,否则太子妃的清白将永远是个秘密。” “什么真相?” “殿下,太子妃是被冤枉的。” “你知道什么?一五一十告诉我。” “殿下,太子妃的为人,殿下想必是清楚的。她怎么可能和东周的恭王爷有苟且之事呢?太子妃平日里连话都很少说,殿下对太子妃那般好,太子妃都不曾……动心,何况是只见过几次面的恭王爷。”玲珑悲从中来,“太子妃人虽冷冰冰的,待下人们却很好。殿下赏赐的好多东西,太子妃都会分给奴婢们,平日里也从不打骂我们。这些虽然都是小恩小惠,可是我们东宫里服侍太子妃的一干人等,谁都晓得太子妃心善。有一次,奴婢生病了,是太子妃亲自照料,守了奴婢整整一夜,奴婢才能大难不死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太子妃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轩辕博有些心急,追问:“说重点。” 玲珑惊愕:“殿下相信太子妃是清白的?” “当然。” 玲珑忽然破涕为笑:“那奴婢就放心了。奴婢当年被太子调派到太子妃身边,成了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几乎与太子妃形影不离。可是,除夕夜宫中宴会当晚,奴婢却被人打昏过去,醒来时太子妃就已经……” 轩辕博忙问:“你被人打昏了?所以那晚你并没有跟在太子妃身边?” 玲珑忙道:“太子妃是清白的。奴婢能被人打昏,就足以说明太子妃肯定也遭了歹人的陷害,否则本该去参加宫宴的太子妃,为何会出现在偏殿?那里十分偏僻靠近冷宫,太子妃从来不曾去过那,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去的。” “也许是有人故意引她过去的。” “殿下,恭王爷若是有心与太子妃苟且,又怎会如此不顾身份选在宫中?”玲珑护主心切,语气有些急。 轩辕博安抚道:“别急,我说的人不是恭王。” 玲珑急忙又补充:“事情发生之后,奴婢曾在偏殿检查过太子妃的尸身,发现太子妃头部有血迹,极有可能在服毒之前和奴婢一样被人打晕过。” “你说什么?”轩辕博大惊。 玲珑说的这一点,任何人都没跟他提过,当天场面也太过混乱,他只顾着发怒,迁怒于轩辕昊,兄弟俩反目成仇,并不曾派人检查,自己也压根没想到去检查一下,因为太医已验明温瑜是服毒自尽的。 居然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疏漏,就此错过了真相。 在她死后的这三年里,之前他的确怀疑过她和恭王苟且,可怒气过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才发现他居然被蒙蔽了。如果温瑜是被打晕之后,在人事不知的情况下被人抬进了偏殿的话……这该是一场多大的冤屈? 当年的轩辕博在急怒之下,竟然误以为温瑜是在清醒状态下自行去的偏殿,怎么也没料到还有这种事先被人打晕再抬过去栽赃陷害的情况发生。 他岂不是冤枉了瑜儿? 轩辕博身形晃了晃,竟有些承受不住这个迟来的真相,恨不能当场抽自己两个耳光。之前,他误会、冤枉了瑜儿,事后虽然回过神来,相信了瑜儿的清白,可宫女玲珑的话却证实了他的推断,无形中也证明了瑜儿的清白。 然而,这远远不够。 要替瑜儿洗刷冤屈还要揪出幕后真凶,找到确凿的证据。 轩辕博稳住心神,才道:“你起来,把除夕夜当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不准有半点疏漏的地方。 玲珑应声起身,便努力回忆当晚事情的细节。 “那晚,太子妃换了殿下派人送来的新宫装之后,奴婢和锦绣便陪着太子妃前去赴宴。走到半途,天气有点寒冷,锦绣忽然想起忘了带披风,便让奴婢回去取。奴婢折回去时,感觉后脑勺被棍子狠狠打了一下,人就昏了过去。等奴婢醒来就……” 阿贵机灵,突然问道:“锦绣!难道是锦绣?” 轩辕博追问:“锦绣为何也下落不明?你可知道她的去向?” 玲珑摇了摇头,道:“自太子妃亡故后,锦绣也失了踪。” 阿贵却问:“纪平为何会上吊而死?” 纪平这个名字,让玲珑面色瞬间惨白。她眼神有些闪躲,最终,似乎也下了很大决心般,才吞吞吐吐说了缘由。 “殿下既然查到了纪平,想必也已知晓奴婢与他的关系。奴婢进宫前,原本与纪平青梅竹马,后来家中贫穷只得卖身入宫为奴。纪平为了奴婢,也甘愿进宫为奴。奴婢与他是对食,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宫里许多人都知道。甚至,二皇子……也是知情的。 纪平生的白净,人也机灵、热心、勤快,宫里许多小姐妹都喜欢他。奴婢知道,锦绣也喜欢纪平,只是纪平心里只有奴婢一人。 殿下,纪平提醒过奴婢很多次,让奴婢提防锦绣。奴婢之前一直没放在心上,觉得纪平对锦绣有成见。锦绣这个人殿下应该有印象吧?她长得乖巧可爱,圆圆的脸,嘴也很甜,奴婢与她在东宫共同服侍太子妃,彼此照应,交情自也深厚。奴婢怎么想不明白,她有什么理由加害太子妃?” 阿贵道:“这还不简单吗?纪平只喜欢你,锦绣却喜欢纪平。她不仅得不到锦绣,还要与你这个情敌朝夕相处姐妹相称,她心里能好受?你没被她害死,就该烧高香了。” “因爱生恨。”轩辕博感叹了一句。 玲珑道:“这只是奴婢的猜测,实在是奴婢越想越觉得那晚锦绣是不是故意将披风落下,让奴婢回去取,才好支开奴婢,方便她或者她的同伙对太子妃下手?” 轩辕博微颔首,赞同她的猜测。 阿贵转着眼珠子道:“看来要查明真相,锦绣就是关键人物。” 第279章 关于昭阳公主温瑜 回宫的路上,轩辕博坐在马车内沉默了许久。许多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真相眼看着就要揭穿,偏偏就是没有确凿的证据,锦绣这个关键又下落不明,他有些发愁。 该怎么找到谋后那只黑手? 这事压在轩辕博心底,沉甸甸的,他最近笑容都少了很多,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为温瑜之死的真相,而牵肠挂肚百爪挠心。 “阿贵。” “主子。” “你说瑜儿会恨我吗?” “太子妃怎么会呢?”阿贵斟酌道:“主子也是被蒙蔽的。” “你不用安慰我,瑜儿她一定是恨我的。”轩辕博转而道:“不回宫,去乱葬岗。瑜儿这些年一个人孤零零待着,我想去陪陪她。” “主子,乱葬岗那种地方去不得啊!” “别废话。掉头。” 阿贵不敢忤逆轩辕博的意愿,只得让马车掉头出了城直奔乱葬岗而去。想来温瑜也是悲惨,被人冤枉带着污名“服毒自尽”不说,死后还被随意抛尸在乱葬岗,也是令人不胜唏嘘。 乱葬岗里,尸横遍野,气味难闻。 若不是有一块石碑,主仆二人甚至很难找到温瑜的埋骨之地。 当年,因为温瑜死前与恭王在偏殿行苟且之事被人撞破,令南楚皇室蒙羞,且当晚两个皇子争权夺位大打出手,几乎将气绝身亡的温瑜抛之脑后,场面混乱中根本没人理会一个已死之人。 石碑藏在荒草丛生之中。 碑上只刻了一个名字:温瑜。 当年不知是哪位宫人负责安葬她,好心地在石碑上刻了名字,否则只怕今时今日轩辕博想要来祭拜温瑜都找不到墓地。 轩辕博看到温瑜葬在这么凄凉的地方,眼神立马寒冷无比。 阿贵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他急忙乖乖去除草,由于没有工具,只能用他那肥胖的双手去拔草。来时的路上,幸好提前买了香烛和纸钱。 轩辕博一张张烧着纸钱,神情悲痛。 佳人已逝,徒增伤感。 突然心血来潮前来祭拜也只是求个心安,毕竟他藏在心底的愧疚太多太多了。一日不能为温瑜洗刷清白,一日他便寝食难安。 “瑜儿,对不起。” “今日我在你坟前立誓,定会还你清白。” “瑜儿……你可怨我……” 这日,轩辕博足足在乱葬岗逗留了两个时辰才离开。却不知,在他出宫的这段时间里,龙璟宸带着白玉兰在南楚皇宫赏花看景,不知不觉竟也去了那座偏殿。 比起轩辕博的感伤,龙璟宸却是愤怒。 原本不来南楚皇宫他还能将这件鲜少人知情的皇室秘闻藏在心底,如今旧地重游,一下子勾起了他的愤怒情绪。 比起他们二人,白玉兰则显得淡定许多。 这座偏殿,其实是前世的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伤心地。或许是因为她又寄魂重生成了白府六小姐的缘故,她反倒能心平气和看待当年身死这件事。 事实上,她自己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谁打晕了她? 谁给她下了药? 谁设计了这一切? 当初曾怀疑过的恭王,如今成了她的夫君,自然是排除了嫌疑。剩下的就只有轩辕两兄弟,或者其他什么人。 她也很想知道真相…… 一路沉默走来,龙璟宸暗自生闷气,白玉兰神游天外,脑子里努力回忆起除夕夜的事情,不知为何却半点也没印象,完全不知她是怎么就莫名其妙死了。 此时此刻,她尚不知龙璟宸和轩辕博达成了查明真相的约定。 否则,她或许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比如当年贴身伺候温瑜的两名宫女:玲珑和锦绣。 白玉兰对这二人印象深刻,玲珑活泼勤快,平时有事都是抢着做,锦绣聪明可人,嘴巴嘴甜,经常变着法逗她开心。 白玉兰的记忆与宫女玲珑所说的几乎一致,玲珑回去取披风时,白玉兰身边只有锦绣一个人跟着。但她突然被打晕了,还被人下了药,也就是那个时候,其实她已经死了。至于后来她是怎么去了偏殿,她完全没有半点记忆。 玲珑只是怀疑锦绣,不能确认。 白玉兰却连怀疑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死的莫名其妙。 自打进了南楚皇宫,三个人都有些情绪不对劲。估计不提轩辕博的悲痛心情,也不提龙璟宸的愤怒尴尬,只说白玉兰自己,感觉也我别别扭扭的。 查明真相,迟早的事。 两个男人卯足了劲,不惜定下君子之约,都是为了还温瑜清白。然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白玉兰,却觉得真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她活着就好。 “夫人,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嗯?” 龙璟宸忽然开口,惹得白玉兰脚步一顿。尴尬的是,她正好停在那座偏殿的大门口,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龙璟宸故意选了这里,才鼓足勇气开的口。 “关于昭阳公主温瑜……” 他才刚起了个头,便觉得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要怎么告诉自家夫人,他曾在这里与温瑜被人捉奸在床呢?这件事说出来本就尴尬,不说的话,又怕白玉兰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件事惹来不必要的误会。 一时间,左右为难,迟迟接不下去话。 白玉兰面色也有些尴尬,其实,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将她最大的秘密告诉自己的枕边人。龙璟宸提起这事尴尬,白玉兰又何尝不是? 当年除夕夜,温瑜和龙璟宸…… 白玉兰脸孔忽然火烫火烫,两个人都在纠结要怎么开口委婉的说出来。可对视了数眼,龙璟宸刚要开口,忽然被自家娘子打断。 “不想说就别说了。” “那什么,”白玉兰微微一笑道:“我允许你有自己的秘密。哪天你想通了,可以再告诉我。当然了,我也一样。” 龙璟宸望着她,只觉得她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心中对她的喜欢便愈发不可收拾。 “夫人,我无意隐瞒,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明白的。” 龙璟宸这才笑道:“好!那我也允许夫人又自己的小秘密,等你哪天想通了,为夫必定洗耳恭听。” 白玉兰笑容一僵:“我只怕你听了之后,会把我当成妖孽。” 第280章 锦绣疯了 二人说笑间,各自迈开了脚步,离开这座偏殿。偏殿旁边不远紧邻着一座诺大而荒凉的冷宫,他们尚未走过去便看见前面有几个人拉拉扯扯。 伴随着一个疯女人的挣扎、哭喊。 白玉兰忽然疾步朝前跑去,龙璟宸吓了一跳,唯恐那疯女人伤到她,心慌之下急忙施展轻功追上去,将人拦下的同时也把她护在身后。 “兰儿,别过去。” “我认识她。” “谁?” “被抓的那个发疯的宫女,她是我……” 白玉兰忽然闭口不言,眼神看着被数名侍卫抓起来的那名疯疯癫癫的宫女,心中一软,不知该如何告诉龙璟宸,这个宫女曾是温瑜住在东宫时的贴身侍女之一。 锦绣。 她差点脱口而出:她是我的贴身侍女。 好在她及时收住了口,找了个借口道:“她很可怜,我们帮帮她。” 龙璟宸明显听出了她原本并非要说这句话,眼神闪了闪,却并没有多问,只是将白玉兰拉到了一旁,叮嘱道:“你站远点,别让她伤到你。我去。” “好。”白玉兰笑得乖巧。 龙璟宸下意识扫了眼她的小腹,内心里总是担心她已怀了身孕,只是至今还没证实,故而所有有危险的事情,他都会提前防范于未然。 “住手。”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锦绣整个人疯疯癫癫的,龙璟宸出声时,束缚她的侍卫们明明已经放手,她却仍大喊大叫,披头散发的模样,浑身还散发着一股恶臭,令有洁癖的恭王忍不住掩鼻。 “见过恭王殿下。” “免礼。她是何人?” “回恭王殿下,此女乃是冷宫的宫女。” “你们为何抓她?” “恭王殿下有所不知,此女因为生了一场病,神志不清,家中又没有亲人,陛下怜悯她,便将她关在冷宫里一日三餐养着,唯恐她出去伤着旁人。” “原来如此。” “恭王殿下是路过此地吗?梵华殿从这边直行转一个弯就到了,卑职派人给殿下引路吧。今日之事,恭王殿下就当没看见。” 回话这人似乎是这几名侍卫的头儿。 龙璟宸却道:“放了她。” 那侍卫头大惊:“这可放不得。陛下会怪罪我等的。” “本王说放了她,要我亲自去跟你们陛下说吗?” “卑职不敢。” “人,本王现在带走,出了什么事,本王一力承担。” “这不太好吧?”那侍卫头儿忙改口:“卑职的意思是她疯疯癫癫的,怕她伤了恭王殿下和恭王妃。” 这人倒是机灵,竟然看出龙璟宸的顾虑。 但,龙璟宸是何人? 凭他的身手岂会担心一个发疯的宫女伤到自己? 自然也会防着此女伤到自家夫人。 若无这份把握,他又岂会开这个口要人? “照办就是。” 龙璟宸酷酷地丢下一句话,冲着发疯的锦绣喝了句:“不想被抓,跟我走。”他也不管锦绣疯疯癫癫能不能听懂,转身就走回了白玉兰身边。 说也奇怪,锦绣竟好似听懂了一般。 她畏惧地看了看那侍卫头儿,急忙小跑着尾随在恭王身后而去。 龙璟宸已揽着白玉兰朝梵华殿走去,他存心试探锦绣究竟是不是真疯,几乎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一个,白玉兰却频频回头,看看锦绣有没有跟上来。 眼见她畏畏缩缩跟在后面,方才放了心。 龙璟宸一直在留意怀中小女人的神情,即便她没明说,他也看得出来自家夫人认得这疯疯癫癫的宫女。 如何认识的?玉兰应该从未来过南楚皇宫才对。 他内心里有太多疑惑,而这些问题的答案,他竟不敢去深想。他怕,怕问得多了,知道的多了,会得到他不愿意得到的答案。 最怕的是,白玉兰和轩辕博有什么牵扯。 若真如此的话,那他真接受不了。 一路走回梵华殿他再没多说一个字,默默走路,且揽着白玉兰朝前走,不允许她停下脚步去和后面的小尾巴说话。 毕竟南楚皇宫人多眼杂。 梵华殿里。 龙璟宸顿住脚步,回头等着锦绣磨磨唧唧走到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发出一股内力,直接点了对方的穴道将她制住,这才朝殿中的宫女吩咐:“你们两个带她下去梳洗干净,过来回话。” 宫女唯唯诺诺:“是。” 白玉兰的惊呼尚未出口,又忍了回去。 龙璟宸垂眸看她,手臂依然揽在她细腰上,好笑道:“怎么?担心我对她不利?看样子你倒是挺关心她。” 白玉兰:“……” 他这是故意的吧?一定是。 白玉兰挣脱他的怀抱,狠狠踩了他一脚,这才走进殿内。没等多久,洗干净换了件干净宫装的锦绣,就被两名宫女带了过来。 龙璟宸伸了个懒腰,问:“夫人,要我回避吗?” “随你。” 白玉兰这么说,龙璟宸便知她信任自己,即便真有事瞒着他,也大抵和他一样不知如何开口,而非是不信任,故而无需他刻意回避。 他心底忽然一暖,悠闲落座。 白玉兰原本也并不需要他回避,因为他已经点了锦绣的穴道,锦绣如今只有眼珠子和嘴巴能动,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 再说了,疯疯癫癫的锦绣,又能问出什么? 就算锦绣没疯,如今的白玉兰也并非前世的温瑜,对锦绣而言,白玉兰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她救了锦绣,只是一时心软,念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不忍见她受苦罢了。 “别怕。” “我们不会伤害你。” “你叫什么名字?” 白玉兰尽量轻声细语,没料到锦绣一听到她这般温柔的声音,瞳孔竟猛地放大,神色惊恐,一声接着一声惊叫不已。 “啊,不是我,不是我。太子妃,不是我害你的……” 闻言,白玉兰面色一变。 龙璟宸刚要起身,却又坐了回去。 白玉兰声音忽然变冷:“是你害死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害死太子妃?你就不怕夜半三更,太子妃的冤魂来找你索命吗?” “啊——不要——不要——” 第281章 记住,有我在 锦绣的反应,让白玉兰柳眉紧皱。她心软救了锦绣,却发现锦绣竟和温瑜的死有关,被她三言两语一诈便诈出来了。 这样的真相让她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锦绣怎么会…… “告诉我,你是怎么害死太子妃的?谁在幕后指使你?” “不是我不是我……” 白玉兰逼问:“说!告诉我真相!” “我不想的,是他,是他们……我没有我没有……” 锦绣几乎已经失控,整张脸全是痛苦表情。白玉兰还想再追问下去,实在是见不得曾经熟悉的侍女这般模样,最终无声叹了口气,放弃了追问。 真相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又何必去逼问一个疯了的锦绣呢? “找个房间,先安顿她吧。” “是。” 两名宫女将哭喊的锦绣带了下去,白玉兰揉了揉额头,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情,全是关于前世的记忆。 背后忽然多了一人,圈着她。 龙璟宸轻声细语问道:“夫人,有心事?” 白玉兰后背贴上一具宽阔的胸膛,只觉得满心疲惫,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轻叹:“近来不知是不是我过于多愁善感,总是心软,很多事情似乎都在我意料之外。” “夫人指的是何事?为夫愿为你分担。” “此事……说来话长……” “愿闻其详。” “容我,理理思路,以后再告诉你。” “好。”龙璟宸深情道:“无论发生任何事,记住,有我在。” 白玉兰心里有些暖,倚着他,忽然十分心安。 是啊!有他在。 他们夫妻一体,无论发生什么事,一起面对就是。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原本我是为了追查梁宽的下落,才去了一家清倌馆,没想到化名钱老板的梁宽,竟然是轩辕博的人。我和容瑾、十七,这才被抓来了南楚。” “嗯,后来轩辕博带你一个人游玄武湖。”龙璟宸语气泛酸。 白玉兰闷笑:“谁乐意陪他游湖?” 龙璟宸忙道:“改日,为夫陪你游湖。” “什么时候?说到就要做到。” “明日。” “好。” 两个人才刚约定,梵华殿门口就突然多了一个人。轩辕博面色不善地杵在门口,眼神冷冷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语气都带着刀子。 “在未查明真相之前,别在我面前,如此亲热。” “我怕我控制不住杀了你们。” “刺激我对你们没好处。” 龙璟宸和白玉兰面面相觑,二人十分不想理轩辕博。他们原本就是夫妻,就算亲热些,又碍着这人什么了?管的也太宽了。 “你又来做什么?”龙璟宸没好气。 “查到了一点线索,特来告知。” “出去说。” 两个人三言两语便一起走出了梵华殿,明显要避开白玉兰。白玉兰也不关心这两个男人神神秘秘打什么哑谜,大致也能猜出三分。 殿外,廊下。 “什么线索?说吧。” “我查出来瑜儿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叫玲珑,一个叫锦绣,似乎和瑜儿的死因有很大的关系。玲珑我已出宫见了,她怀疑是锦绣谋害瑜儿,因为除夕当晚她被支开了。” “这么说,当晚昭阳公主身边只有锦绣一人?” “目前查出来的情况,是这样没错,但也不排除锦绣也被人调开或者打晕的可能性。”轩辕博就事论事推断。 龙璟宸点点头,忽然问:“锦绣在哪?” “失踪了。” “宫女失踪,要么死了,要么出宫,总会有名册可查。” “内务府记载的是:离奇失踪。” “哦?”龙璟宸愣了下,“这倒奇怪了。巧的是,今日在冷宫附近无意中救下一个发疯的宫女,虽不知姓名,但极可能是你口中的锦绣。” 轩辕博一喜:“真的?人在哪?” “我家夫人让她暂住梵华殿,问宫女便知。” “那我先去确认一下。” “同去。” 问了宫女之后,轩辕博见到了被点穴放倒在床榻上的锦绣,立时便震惊的冲上前认认真真辨认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龙璟宸倏地解开了锦绣的穴道。 重获自由的锦绣,一看见轩辕博便情绪波动极大,整个人惊慌失措缩在床榻一角,又哭又叫,宛如受到惊吓一般。 “她真疯了?” “如你所见。” “这……”轩辕博傻眼,“一个疯子能害了瑜儿?” “疯,也有可能是害人之后才疯的。” “你说的对。可是,她这样我们怎么问话?” 轩辕博的困扰,龙璟宸却回道:“我家夫人已经问过了,此女你已证实就是锦绣,那么昭阳公主被害之事,定和此女有关。如今,只好顺藤摸瓜。从此女惯常与什么人接触查起来吧,总归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玲珑在宫里有个对食,叫纪平。你应该有点印象。” “轩辕昊的随从?” 轩辕博点头:“玲珑说过,锦绣看上了纪平,可是多次被拒绝。后来,可能因爱生恨,才会在除夕夜当晚借故将玲珑支开,唯独她,目前有下手的机会。” “也可能有帮手。” “没错。” “所以我们只要顺藤摸瓜,就能查出真相。” “时间间隔有点久,恐怕不太好查。” “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快说。” “你难道没想过,内务府为何记载锦绣离奇失踪?明明人就在冷宫。”龙璟宸提醒。 轩辕博恍然大悟:“以你之意,让我带着锦绣直接去找我那位好兄弟对峙吗?” 龙璟宸摇头:“没用的,就算你去了,他也不会承认。我们心知肚明,这事就是他做的,唯一有可能的除了你我二人,就只有他。我们要的是从锦绣这里找到突破口,查到确凿的证据。物证,或者人证。” 轩辕博犯愁:“谈何容易?” “其实也不难。玲珑只是推测,锦绣又疯了。可是认识锦绣的人,整个皇宫中想来并不少。有没有人见过锦绣和当年的二皇子频繁私下接触?纪平,想来就是轩辕昊许给锦绣的诱饵。从这两方面下手去查。” “好。我去安排人手。” “用你自己的人去查,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线。” “还用你说?” 第282章 轩辕博大闹朝堂 龙璟宸的办法其实很简单,轩辕昊不是把发了疯的锦绣关在冷宫,又让内务府对外宣称锦绣是离奇失踪的吗?如今锦绣活生生就在宫中,总会有久居宫中的老人记得一二。 带着锦绣在皇宫中转一圈,肯定能收获不少信息。 轩辕博依此计照做了,果然收获颇丰。 偌大的南楚皇宫,想要转完的确需要花不少时间,幸好轩辕博的身份在宫内畅通无阻,即便是金銮殿,他也照样敢闯。 别看轩辕博风度翩翩,却是个敢耍横的主儿。 早朝时,他带着锦绣直接出现在金銮殿朝会上,立时引发了一场风波。南楚天子轩辕昊,看见锦绣第一眼时神色微动,差点就惊得站起身。 按说,隔了一整夜,锦绣被恭王带走的消息早就该汇报给他知晓,怎料那位奉命看守冷宫的侍卫头儿,昨日情知失态严重早就逃之夭夭了。他故意将这件事的责任推给了下面的侍卫,可下面的人哪个敢去跟天子汇报这件事? 于是乎,轩辕昊竟不知情。 锦绣竟然逃出了冷宫,而他半点不知情,这足以说明手下唯恐获罪性命不保,已经背叛了他。轩辕昊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扫了旁边的大内总管秦铸一眼,秦铸会意,悄无声息退出了金銮殿。 满朝文武大臣多半不认识,区区一个宫女。 轩辕博开门见山道:“各位大人,我来引荐下,这位宫女曾经是东宫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侍女锦绣。那年除夕宫宴时,此女受人指使,设计陷害太子妃,致使太子妃饮恨自尽。世人皆误以为是太子妃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与东周恭王在偏殿苟合,事实上却是,锦绣背后的主子,策划了这一场阴谋。各位大人不妨大胆猜一猜,谁是锦绣背后的主子?” “大皇子,此事已是陈年旧事,何必再提?” “正是此理。”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大皇子应该懂。” “荒谬。” 众臣七嘴八舌说着,气得轩辕博怒骂。轩辕昊抬了抬手,下面瞬间鸦雀无声。满朝文武百官都闭口不言,也不再针对轩辕博。 “诸位爱卿,大哥身为我南楚的皇长子,他想为已逝的昭阳公主讨回公道,本就在情理之中,各位还是先听听大哥究竟想说什么吧。” “是,陛下。”众臣齐齐躬身应答。 轩辕博却不领情:“哼,用不着你假惺惺,我今日就是来揭穿你的真面目的。各位大人,你们眼前这位人面兽心假仁假义的当朝天子,就是锦绣背后的主子。” “大皇子慎言!” “胡说八道!” “大皇子岂可诬陷当今?” …… 一语激起千层浪,群臣激愤。轩辕博听着这些异口同声的维护之声,忍不住冷笑连连。他这位好兄弟果然是收买人心的高手,即便他真做了什么尽天良之事,大抵满朝文武百官也没几个人会信吧?毕竟自他继位以来,笼络民心,广施仁政,的确落个了贤君的美名。最关键的是,轩辕昊继位后一举联盟东周吞并了西夏。 南楚版图扩张,对一个帝王来说,这就是功绩。 短短三年时间里,轩辕昊已将满朝文武百官收归己用,比如萧家就对他忠心耿耿,因为萧家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 轩辕昊似乎早料到今日的局面,坐在龙椅上,笑而不语。 金銮大殿上,文武百官群情激昂。 有几名官员甚至走到锦绣面前,逼问起这个发疯的宫女来,可是又能问出什么呢?锦绣除了惊恐尖叫瑟瑟缩缩之外,什么答案也给不了他们。 “问她做什么?看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儿。” “就是,区区一个宫女,就算没疯,她的话也不可采信。” “陛下乃仁君,岂会行如此不义之事?” “臣相信陛下。” “臣也相信。” 轩辕博处变不惊,插言道:“陛下自己怎么说?你乃南楚国主,一言一行皆会被载入史册。今日,我便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问一问陛下,我的太子妃,昭阳公主温瑜之死,是否是你暗中设计陷害?” “朕……” “陛下可要考虑清楚再回答。” 闻言,轩辕昊沉默了。 这种沉默落在轩辕博眼中,便是做贼心虚,可是落在众百官眼里,却是陛下在考验他们,这个时候大皇子逼问天子,身为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们此时该挺身而出维护陛下才对。 可他们还没开口,轩辕博便抢先说了话。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我问的是陛下,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只要陛下说与你无关,我就信。但这件事,事关太子妃的名声和清白,更事关南楚皇室的颜面,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查到底。” “奉劝各位大人,别抢着维护陛下。” “这世上多的是有人为了身处高位不惜蒙蔽天下人,做出违背天地良心之事。各位大人,难道你们就从来没做过亏心事吗?还是说,你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而不愿意去揭开真相?” 文武百官立时沉默。 宽敞的金銮殿,一时间针落可闻。 独坐龙椅的天子调整了下坐姿,沉思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大哥,你的心情朕能理解。大哥若真想查出真相,此事完全可以交给刑部去查。刑部尚书罗大人素来刚正不阿,处事公允,定能查清楚真相。” 刑部尚书忙道:“臣,愿效劳。” 轩辕博却道:“陛下不要转移话题,请正面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大哥既然这么坚持,那朕就如实相告。关于昭阳公主之死,若说与朕无关,那是朕说谎。毕竟当晚,朕亲眼见到了昭阳公主与东周恭王在偏殿中衣衫不整。朝中众臣皆知,东周恭王来我南楚为质期间,朕将他引为知己。大哥当日要诛杀恭王,无论是为了大局着想,还是为了朕与恭王的私交,朕都不能袖手不管。那一场血洗宫门,朕虽胜了,可依然顾念着兄弟之情,并没有对大哥赶尽杀绝。关于这一点,大哥不否认吧?” 第283章 灭神丹 轩辕昊这一招避重就轻,不可谓不高明。不明真相的百官听在耳中,只会夸赞他这位天子的仁义,无形中反而不满大皇子的咄咄逼人。 可,轩辕博岂是善茬? “陛下只需正面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即可,若想彰显你的仁义,请等我离开这座金銮殿之后。因为,我对陛下的虚伪厌恶至极。” 这话真是虎口拔牙:找死! 偏偏轩辕博笃定这位假仁假义的天子不会治他的罪,才敢这般肆无忌惮,极尽挖苦嘲讽之能事。 不怕有事,就怕没事找事。 轩辕博这位南楚大皇子,此刻就在没事找事。 找的还是南楚天子茬,也真是胆大包天。 “朕的回答,有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 “朕一直很自责。” 轩辕博不耐烦道:“陛下只需要回答,锦绣背后的主使之人,是不是你?请陛下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痛快点给个答案。” …… 轩辕昊沉默了片刻,才道:“不是。” “好!”轩辕博转身眼神扫视一圈,“各位大人都听清楚了?做个见证。告辞!”他当真说走就走,半点也不迟疑。 朝堂上百官面面相觑。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与尴尬,能身居高位之人,无一不是人精,大半人似乎敏锐地嗅到了两兄弟之间的剑拔弩张。 皇家两兄弟内部争斗,少管为妙。 大半官员秉承着明哲保身的原则不打算插手,却总有那么几个初涉官场的菜鸟,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将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不可。 片刻之后,原本气氛凝滞的朝堂忽然炸了锅。 “陛下!大皇子这般目中无人,陛下顾念兄弟情义可以忍,微臣却看不下去了。自古军臣有别,大皇子虽是陛下的兄长,却也是南楚的臣子,在天子面前这般放肆,成何体统?” “赵大人,陛下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个什么劲儿?” “张大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先帝虽只有两位皇子,可皇室宗亲却不少,若是人人都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擅闯金銮殿,藐视天子,国法何在?” “赵大人,劝你少说两句。” “张大人,我只是就事论事。” “赵大人……” “张大人……” 面对下面的臣子吵吵嚷嚷,轩辕昊好脾气地稳坐龙椅,面带笑容,看似听得认真,实则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大内总管秦铸折回,站定脚步,轻轻咳了一声。 轩辕昊才回过神来。 二人视线相触,轩辕昊便知晓秦铸定然已将逃走的那名侍卫头儿给解决了。像这样的叛徒,杀了犹不能解恨,就该抓回来慢慢折磨才对。 “咳!” 轩辕昊清了清嗓子,站起身。 秦铸极为有眼色,忙高喊:“退朝——” 下面争执的面红耳赤的官员听到这话,立刻止声,各自回了班列之中,众百官齐齐行礼恭送,抬头时哪里还看得到天子的身影。 轩辕昊回了御书房,一路阴沉着脸。 秦铸亦步亦趋,是个有能力办事却寡言少语的好奴才。能跟在天子身边的太监,多大比朝中的官员们更懂得多做少说的道理。 故而,秦铸十分得天子的信任。 轩辕博质问当今天子时,刚好秦铸退下了,等他回来轩辕博已经走了,所以他才没亲眼见到大皇子嚣张质问天子的场面。否则的话,他若亲耳听见了堂堂天子一口否认的话语,指不定心底会怎么盘算自己的退路。 别看南楚天子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是个笑面虎。 披着伪善的外衣。 秦铸对此心知肚明,不说破,也是因为他人微言轻。 御书房里,轩辕昊怒砸了一方端砚,仍觉得余怒未消,冷声道:“锦绣不能留了,你找个靠得住的人去处理下。” 秦铸微微躬身,什么也没说。 轩辕昊又道:“那两个人极可能已经联手了,你来自圣殿,有没有什么秘药,可以让人死的神不知鬼不晓?” 秦铸想了想,忽然抬手,掌心中跳跃着一团火焰。 火焰之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炼丹炉。 奇特的是,他掌心的火焰看起来很炙热,却伤不到他的皮肉半分,仿佛是从他身体里燃烧起来的一般神奇。 炼丹炉滴溜溜不停旋转…… 良久,忽然从炉中跳出一枚黑色如墨的丹丸。 秦铸收了掌心火焰,猛然一抓,便将那枚丹丸抓在手中,恭恭敬敬递给了轩辕昊,才解释道:“此为灭神丹。虽是次品,但无色无味,只需放在饮食里面便可让人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只有一枚?” “呃,此丹需要的天才地宝较多,陛下需要几枚?” “至少两枚。” 秦铸默了默,才道:“奴才需要三日时间。” 轩辕昊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示意秦铸退下。他独自关在御书房中,盯着手中的黑色丹丸,脑中酝酿着该如何让他痛恨的那两个绊脚石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件事绝对得找个可靠的人去办才行。 思及此,轩辕昊又想起那侍卫头领的背叛,立时怒火上窜,冲着暗处唤了声:“萧七!去排查一下禁卫军内是否有叛徒。” 一道影子闪动间,飞身而出。 正是萧家剑术出神入化却与恭王手下的李安打成平手的萧七。 萧家在恭王夫妇手中,多次吃过闷亏。 萧七对白玉兰更是恨之入骨,意欲取其性命,屡次失手。如今好不容易白玉兰被大皇子劫持来了南楚境内,他也曾多次在宫外派杀手行刺,结果有大皇子护着她,并未得手。这几乎成了萧七的一件心病。 刚才天子和秦铸的谈话,他都听在耳中。 天子对大皇子起了杀心这不稀奇,稀奇的是,除了大皇子之外,天子还想多除去一个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恭王?恭王妃? 萧七觉得都有可能,当然这种杀人灭口的事,天子没背着他便是对他的信任,他自然该守口如瓶带进棺材里。 若有可能,他希望能主动请缨。 去下药! 更令他心惊肉跳的是,南楚皇宫中的大内总管,竟是圣殿的人。刚才露了一手控火的法术和炼丹术,这都是圣殿从不外传的绝学啊! 第284章 萧七的师尊 圣殿对世人来说,可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可对萧七来说并不陌生。萧家也有一位如秦铸般,出自圣殿的高手,正是萧七的师傅,屈艺。 屈艺此人和秦铸一样低调。 不同的是,秦铸入宫成了大内总管,只忠心替南楚天子效力。 屈艺却因看中萧七骨骼清奇,甘愿隐姓埋名留在萧家,只一心一意调教宝贝徒弟。只不过,萧家极为尊敬这位屈师傅,萧家杀手顺带也都交给他训练罢了。 正所谓,人各有志。 秦铸志在朝堂,屈艺志在江湖。 此二人可谓相当低调,鲜少有人知晓他们出自圣殿。换句话说,除了几个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外,其他知情者皆已命丧黄泉。 萧七在宫中忙了整整一日,才将所有禁卫军排查了一遍。 他去御书房回了话。 轩辕昊看着手中萧七给的名单,拿起桌上的朱笔,划了个鲜红的叉叉。萧七眉眼一跳,心知这叉叉代表着:名单上的人,杀!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萧七很清楚轩辕昊的处置态度,萧家作为天子手中的一把剑,类似的事情,这几年已发生过许多次。他在列出这张名单时,心底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陛下可否准属下回萧家一趟?” “有事?” “师尊他老人家,明日寿辰。” 轩辕昊望来:“说起来,朕好像从未见过你那位神秘的师傅。技能将你调教成绝世高手,又训练萧家杀手有功,你这次回去顺便问问,令师可愿为朝廷效力?” 萧七一听这话,便知这是准了。 他颇为难道:“陛下,师尊他老人家不愿入朝,一是因为性情,二者,宫中已经有了秦总管,属下一位,师尊可以为朝廷为陛下效力,但绝不会入宫。” 轩辕昊听了点点头:“高人都有些怪脾气,既如此,朕也不勉强。” “属下告退。” “去吧。” 萧七行礼,出了御书房,暗自松了口气。他真怕天子强行要师尊入宫,以师尊的性子说不定会就此消失无踪。 出了宫,萧七直奔萧家。 萧家就坐落在京城,门口两个威武的石狮子,很是气派。守门的家仆,一见萧七,忙跑过来见礼:“七少爷。” “师尊可在府上?” “在的在的。” 萧七将马鞭扔给了家仆,径自走进大门去了屈艺的住处。路上遇到不少府上的熟人,他一个也不理会,只脚步匆匆前行。屈艺不去训练杀手时,大多会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小院中,做他喜欢的事情。 比如修剪修剪盆栽。 萧七进来时,看见屈艺正在日头下摆弄花草,灰布长衫,半截随意塞在腰间,双手占满了泥土,正在移植一株墨兰。 白发苍苍的老者,有些驼背。 萧七看到这个熟悉的背影,却觉得心中一暖。 “师尊。” 老者连头都没抬,整座府邸发生的任何声响,都瞒不过他那双耳朵。他出身圣殿,修习法术,实际就是一个修仙者。 修仙者和江湖人有很大的区别。 修仙者修习的是法术,江湖人士练的是武术。修仙者一般都会江湖人士的武术,也就是外加功夫,但江湖人士未必懂修仙者的法术。 修仙者对资质要求格外高。 譬如屈艺口中骨骼清奇的萧七,目前也只适合练习剑术,还没有达到他传授他修仙法术的要求,所以萧七知晓师尊懂法术,他自己却不会。 萧七甚至不清楚自己师傅的真实年龄,在他年幼时,师尊就是现在的模样,十多年过去了,师尊的容颜半点也不曾改变,反倒是他已经长大成人,也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位。 “来了,过来搭把手。“ 屈艺努了努嘴,示意萧七帮他扶稳旁边的另一个花盆,他才好将这盆中的墨兰移植进去。萧七原本在数步之外,闻言身形一晃,眨眼间,人已蹲在了花盆旁。 他双手抱住花盆,师徒二人联手移植。 很快,墨兰便栽在新的这个大点的花盆里面,屈艺毫不嫌脏地用双手按压着盆中的泥土,以求墨兰的根部完全埋在土壤里面。手腕翻转间,他旁边忽然凭空多了一个浇水壶,好巧不巧正好朝萧七砸过去。 萧七眼明手快,哭笑不得稳稳接住。 “乖徒儿,浇水。” “好的,师尊。” “别浇太多,均匀一点。” “是,师尊。” “那里那里。” “好。” “这儿,这儿。” 师徒二人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完成了。萧七暗自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正当午的烈阳,却见自家师尊在烈日下暴晒了半天额上根本不见半点汗水,心中不禁暗暗惊奇。刚才那凭空变出来一个浇水壶的法术,和大内总管秦铸的控火术,似乎又有些不同。 “师尊,我何时能修炼您说的法术?” 萧七终于将这句话问出口。 屈艺斜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修习法术要看天赋。你这天赋,勉强能连连剑法,在江湖上成为一流高手,想要练法术,你还差得远。” 萧七汗颜:“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比如什么灵丹妙药?” 屈艺斥责:“欲速则不达。” 萧七苦着脸哀求:“师尊,当初徒儿拜师学艺时,师尊曾说过,只要徒儿练好了剑术,成为一流高手,就会传徒儿法术。如今徒儿的剑术已有小成,徒儿想学法术。” 屈艺沉默了片刻,才语重心长道:“修练法术的第一步就是炼体。你的资质尚可,但炼体这一关迟迟达不到为师的要求,故而才迟迟未曾传授你法术。炼体是根基,你若做不到,将来法术也很难有大成就。” “是,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不过嘛……” 萧七眼前一亮:“师尊是不是有办法?” “有一种灵药叫培元丹,可以彻底改善人的体质,一颗足矣。”屈艺唉声叹气道:“但为师不擅长炼丹,此药只有圣殿黑白无常之一的黑无常才会炼制。” “黑无常?是他的名字?” “不,只是绰号。他的本名叫秦铸。” 第285章 他会来的 一听到秦铸这个名字,萧七激动起来:“师尊,宫中的大内总管也叫秦铸,而且他一只手掌能凭空变出火焰来。徒儿今日亲眼看见他炼出一枚灭神丹。” “你说什么?灭神丹?”屈艺色变。 萧七:“师尊,可是有什么问题?” 屈艺:“能炼出灭神丹的,整个圣殿也唯有黑无常秦铸一人而已。为师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入了宫,成了南楚天子身边的走狗。” 萧七汗颜…… “师尊,萧家其实也是替陛下效力。出宫前,陛下还问徒儿,师尊可愿为朝廷效力。” “我不愿意。” “是是,徒儿明白,所以陛下问起时徒儿直接替师尊婉拒了。” 屈艺面色微寒:“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萧家我早就不待了。你瞧瞧萧府这些人,个个利欲熏心,明争暗斗,看着就闹心。” 萧七神色黯然:“徒儿只是萧家的庶出,本就不被家族看重。若非师尊十余年来悉心教导,徒儿在萧家很难有立足之地。师尊的大恩,徒儿永世不忘。” “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呢!为师便厚着老脸去求一求那黑无常,想来念在昔日故交的情分上,能帮你讨要一枚培元丹。但是,”屈艺话题一转,“你给我讲清楚灭神丹的事情,黑无常特意炼制灭神丹,他想做什么?” “师尊,是陛下要的灭神丹。” “做什么用?” “陛下打算除掉两个人。” “杀什么人,居然要用到灭神丹?” “这……” “行行行,为师不问。”屈艺对南楚皇室的隐秘可没多大兴趣,他洗干净手,才道:“既然黑无常在宫里,为师又不方便进宫,你就替为师带句话给秦铸,约他明日子时一见。” “师尊,地点约在哪?” “城外青龙山巅。” “徒儿一定把话带到,不知道秦总管会不会赴约。” “这你不用管,他会来的。” “师尊,秦铸真的出自圣殿吗?您刚才说黑白无常?秦铸是黑无常的话,那白无常又是何人?圣殿还有什么人?” “为师就是白无常。” “啊?师尊您……” “没错!圣殿历时千年之久,曾有过两任殿主。为师被选入圣殿时,前殿主已经不在了,即便是第二任殿主,为师也仅有数面之缘,殿主的姿容,天下无双。”屈艺陷入之中,“时间太久远了,近千年来圣殿不曾问世,殿主也神龙见首不见尾,圣殿上下所有人早就离开了圣殿散落四处,或潜心修炼,或寻访前殿主的转世。” “转世?”萧七很惊讶:“这世上真有转世吗?” “为师也不清楚,或许有吧。” “圣殿殿主为什么要找前殿主的转世呢?” “事关圣殿机密,别问。” “是,师尊。” 屈艺轻轻叹了口气,才道:“红尘俗世,人的寿命区区百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逝。修仙可以令你寿元绵长,到为师的境界,寿元极限已超过千年。为师看你资质不俗,有心将你领入修仙界的大门,只是一切还要看你的机缘与造化。” “师尊的恩情,徒儿没齿难忘。” “客套话就别说了,为师也不图你回报,若能为你求来黑无常的一枚培元丹,也算是报了你娘当年对我的救命之恩。” “师尊……”萧七不知说什么才好。 屈艺笑了下,这个徒弟他是真心疼爱,自然对他寄予厚望。如今看来,乖徒弟的运气还不错,连他与黑无常都已失联数百年,没想到竟被自家徒弟发现了秦铸的行踪。 时也,运也。 或许这就是萧七的造化。 屈艺心底盘算着,无论如何要说服黑无常炼制一颗培元丹,给萧七服下。他这些年的心思还是放在了这个徒弟身上,教导徒弟是他这十几年唯一的乐趣。 至于训练萧家杀手,那是萧家家主硬塞过来的差事。 他也只是闲来无事偶尔过去指点一二。 毕竟对他而言,训练杀手这种事太小儿科了,圣殿修仙者的杀手同盟,数百年前就是黑白无常负责管辖的。 萧七一回到萧府,守门的家仆就将这消息告知了萧家家主。 萧和,身为南楚大将军却并非是萧家家主。 萧和器重萧七,萧家家主也器重萧七,但,萧七对萧和言听计从,对萧家家主,也就是萧和的兄长萧定,打小就没好感。 萧家家主萧定,是萧七的生父。 萧七因非正室所出,幼年时在萧家几乎被当成仆人,根本没有萧家七少爷的待遇。萧七的生母,也因为日子过得艰难而早早离世,故而,萧七从心底里怨恨他的生父萧定。 既然不重视他这个庶子,当初为何又要生下他? 为何没有一生下来就将他掐死在襁褓里? 连萧七这个名字,也是生父萧定按排行随口给取的,事实上连正经名字都算不上。有这样一个生父,萧七心里能没情绪才怪。 萧定派人来请萧七。 萧七面色不悦,刚想拒绝,却见自家师尊冲他使了个眼色,只好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百般不情愿地跟着来人去见萧家家主。 萧家主院书房内。 萧定正和萧和在说话,萧定满脸愁容,一见萧七进来,面露喜色:“小七你来了?正好,为父有件急事正要找你商议。” 萧七没说话,也没行礼,只冲着萧和唤了声:“二叔。” 萧和、萧定两兄弟都有些尴尬。 萧定心知这个儿子从来不给自己好脸色,今日又有求于他,只好假装没看见。萧和轻咳了一声,替这对别扭的父子化解尴尬的场面。 “小七,最近我们萧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我们查访了多日才终于查出来背后竟然是暗阁在动手脚。你也知道,暗阁在江湖上属于黑道,专接杀人的勾当。不知何时暗阁竟将手伸到南楚境内,萧家在京中二十多家店铺都遭受到不小的损失,尤其是米铺、粮铺。” “二叔想让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暗阁七大杀手之一的倾城剑墨倾城,已经来了南楚境内,正是此人在背后搞鬼,才让萧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你想办法查到此人的行踪杀了他。” 第286章 青龙山巅 “倾城剑吗?听说他的剑,很快。”萧七来了兴趣。 “江湖传闻至今无人比他的剑更快。”萧和笑了下。 萧七似笑非笑反问:“是吗?” 萧家家主适时帮腔道:“小七啊,你也练剑术,正好可以和此人一较高下。若是胜了,也算为江湖除去一害。听说暗阁这几年收钱杀人,恶名远播啊!” 萧七声音忽然发冷:“家主,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七年来我替萧家也杀了不少人。暗阁收钱杀人,这只是公平交易。即便不是暗阁,江湖上也总有这样的组织来满足某些人的野心勃勃。” 萧定面色立时僵了僵。 萧和十分无语,只得再次充当和事佬:“小七,不得无礼。家主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没这样的父亲。” “小七!放肆!” “二叔,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只说一件事,萧家生我养我,要利用我为你们做事来偿还这恩情,我完全没意见,只要别这么虚情假意。今后,有事情要我做随意派个下人来说一声就行,无需特意请我前来,彼此,两看两生厌。” 萧定冷了脸:“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萧七连鄙视的眼神都懒得奉送,转身便走。等他出了书房,萧定还气得直喘粗气。萧和在旁看着,无奈一叹。 他这个侄子,别的都没话说,就是这脾气死拧。 父子关系一直这样,谁劝也没用。 萧和为此也是伤透了脑筋,关键江湖上很多棘手的事情还必须萧七出面才行,萧七的剑术绝对可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萧家养的杀手,又怎是萧七的对手? 从某个角度上来看,其实萧七才是萧家最顶尖的杀手。他武功高强,剑术精湛,若非和家主这父子俩有心结,萧家完全可以更繁荣。 长兄为父,萧定是萧和的兄长,是萧家的家主。 萧和只能尽力和稀泥。 只是今天不知谁触怒了他这个侄子,逼得他说出这番决绝的话,一时之间,他看着明显气得不轻的兄长,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劝。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萧和看不惯自家兄长对侄儿的忽视和这几年的利用,但也心知肚明,这是身为萧家子孙的悲哀,一切都要从家族利益出发。 次日子夜。 城外青龙山巅,屈艺赶来时,一眼便看见了秦铸。 夜风微凉,秦铸的衣角被风吹动,此时的他气势惊人,和皇宫中的大内总管简直判若两人。但屈艺并不觉得惊讶,因为这就是秦铸的真实面目。 “老秦。”屈艺打招呼。 秦铸黑了脸:“我老吗? “哈哈!行了,我们都活了几百岁,能不老吗?” “你服老,我可不服老。” 两人三言两语便打消了数百年不曾见面的隔阂,屈艺直奔主题问道:“老秦,我今日约你见面有两件事,第一件,找你讨要一枚培元丹。” “做什么用?” “这你就别管了。” “哼!你这是求人的态度?”秦铸傲然道:“没有!” 屈艺怒:“老秦,你这就不厚道了。我知道你现在没有,这不是才约你见面,求你帮我炼药嘛。” “第二件,啥事?”秦铸直接问。 “灭神丹你要对付谁?” “你怎么知道?”秦铸倏地恍悟:“明白了。你要培元丹是为了给萧七。而萧七身为陛下身边的近臣,我与陛下谈话时,他定然也在场。” 屈艺不置可否,只板着脸问:“就说你给不给吧。” “你和萧七什么关系?他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胡说八道!” “那你为了什么肯拉下老脸向我求药?” “实话告诉你吧,我收了个徒弟。” “萧七?” “正是。” 秦铸语气嫌弃道:“你什么眼光?” 屈艺怒:“想打架?” “怕你不成?” 两个为老不尊的修仙者,三言两语不和,竟像个孩子般当真动起手来。只不过切磋的意味很明显,并未下狠手。 两人从山巅打到半山腰,又从半山腰打到高空。 云层中,两人相识一笑。 “哈哈哈,痛快!” “宝刀未老啊!” “彼此彼此。” “真不害臊。” “我这是自信。” 两个人相识一笑间,从云层降落至山巅。二人叙了会旧,话题又转回灭神丹上。屈艺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说真的,奉劝你灭神丹轻易别用。” “不用你提醒。” “我说老秦,你咋这么不识好歹呢?我是为了你好。” “我自然晓得分寸。” “能让你用到灭神丹的人,定然非比寻常。”屈艺语重心长道:“我不关心你为何入了宫,替南楚天子卖命,但我必须提醒你,殿主再三叮嘱过不允许使用灭神丹。” 秦铸不以为意:“你我当年离开圣殿时,殿主何其狠心?圣殿说解散就解散,那么多兄弟跪地苦求,殿主可有半点回心转意?” “殿主也是为了……” “找什么屁的前殿主转世?千年过去了,不还是没找到?”秦铸语气激愤:“我就想不明白,找人为什么要解散圣殿?” “老秦……” “你别说废话,我也不想听。” “那培元丹……” “五日。” “好。多谢。”屈艺又道:“我还是得劝你别轻易使用灭神丹。” “别多管闲事。告辞。” 秦铸如一道闪电般,在夜空中踏云而去。屈艺望着他的背影,月光下,背负双手,忍不住一阵感叹。 老伙计的心情他能理解,毕竟当年圣殿解散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许多如黑无常秦铸这般的伙伴,一时想不开堕入了魔道。 也是令人十二分的惋惜。 秦铸入宫肯定另有不为人知的原因,但他不说,屈艺自然也不会去多问。这是同为圣殿二煞数百年来培养出来的默契。 谁还没有点秘密? 秦铸真月光下站了许久,吹了大半夜冷风,思绪有些混乱,一时回忆起千年前圣殿的辉煌,一时又惋惜圣殿解散,当年的故友散落四方,数百年无缘得见。 真希望,殿主早日找到前殿主的转世。 第287章 双剑,斗 南楚皇宫,萧七堵住了温一盛。确切说,是堵住了温一盛的随从,化身为南楚宫中侍卫的墨倾城。不得不夸萧七的查案能力,只一天一夜他就将怀疑对象锁定了。 萧七二话不说,拔剑就试探墨倾城。 墨倾城瞳孔猛地一张,身形却稳如山,一动不动。 温一盛抢先挡下了萧七的致命一剑。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一剑来势汹汹,击中足以致命,但后继力道薄弱了些,明显有试探对方虚实的嫌疑。 “萧将军,为何动手?” “我找的人不是你。让开!” “萧将军,先把话说清楚再动手不迟。” “特来领教倾城剑。” 温一盛,神色茫然:“什么倾城剑?谁是倾城剑?萧将军怕是搞错了吧?” “若无七分把握,温统领觉得我能出现在这里?”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让开!我找的人是他。” “萧将军先别动手,容我把事情弄清楚。” “你先让开。” “你先说清楚。” 两个人这边嘴没停,手脚也没停。萧七剑术了得,温一盛本不是他的对手,但萧七无意伤他,自然手下留情。 墨倾城退出战圈,由着二人打斗。 萧七此人,墨倾城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萧七在幽州吃了自家少主的闷亏,导致南楚损兵折将,这事萧七和萧和一直耿耿于怀,南楚差点还折损一位国公。 自他来了南楚,萧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想必萧七就是为此事来的。 墨倾城心中早有计较,若他能被轻易识破身份,他还配当暗阁七杀之一吗?身为杀手,隐藏身份是第一堂课。 萧七不可能认得他,只是试探他罢了。 只要他不出剑,他就不能确认他的身份。在南楚皇宫之中,即便萧七是萧和手下的大将,又是天子身边的近臣,但也不能无缘无故诛杀他这个“御林军侍卫”。 墨倾城嘴角微微泛起嘲讽之意,其实他手痒了半天。 好想出剑。 “萧将军,住手。” 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猛然暴喝一句,有人飞身而来。墨倾城看到了白玉兰,和携同而来的龙璟宸,以及轩辕博。 三个人这个时辰似乎是在散步,恰好路过。 萧七猛然回身,剑招佯装收不住直攻白玉兰而来。 白玉兰? 龙璟宸? 呵呵,你们还不知晓自己死期临近了吧?今日我若能杀了你,正好替陛下除去两个心腹大患。受死吧! 萧七想的挺美好,事实上他也不看看白玉兰身边都是什么人。且不说轩辕博和温一盛,只一个龙璟宸,他能眼睁睁看着旁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到自家夫人吗? 开玩笑! 龙璟宸第一时间去挡剑,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墨倾城终于出剑了。 一把软剑,江湖罕见敌手。 两大用剑高手眨眼间打斗起来,萧七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杀白玉兰他自知希望不大,能逼得倾城剑出手,也算是今夜不虚此行。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萧七自问剑术已练至绝顶,可是遇上墨倾城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墨倾城的剑当真是快的惊人,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已分出了高下。 墨倾城毫发无伤。 萧七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被一剑划破了衣衫。 若是再深些…… 必定当场毙命! 倾城剑不仅快,最关键是一击致命。 若不是看在萧七的身份上,墨倾城这一剑不可能手下留情。就凭此人数次意欲伤害少主这点上,当场诛杀他都是轻的。 不杀他,只是不愿在南楚皇宫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龙璟宸护在白玉兰身前。 墨倾城护在二人身前,冷冷看着萧七警告:“再有下次,死!” 萧七笑道:“倾城剑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我不认识什么倾城剑。”墨倾城自然矢口否认。 “你的剑,已经泄露了你的真实身份。暗阁七杀倾城剑,墨倾城。我说的对吗?”萧七一口道破对方身份。 白玉兰眉眼一跳,从龙璟宸身后钻出来怒骂:“你这人有病吧?隔那么远就让你住手,你还打?居然还想杀我?谁给你的胆子?你们南楚国君吗?轩辕昊,你给姑奶奶滚出来!旁边看热闹的你们几个宫女,替去传话给轩辕昊,让他立刻马上滚过来给我一个解释。” 过路的宫女们面面相觑,急忙去回话。 白玉兰双手插腰,伶牙俐齿连声质问:“这就是你们南楚的待客之道?萧七,今日这仇怨结定了!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你们南楚的地盘对我们动手!很好!南楚东周的盟约,依我看你们南楚早就视同无误了吧?上次你们派兵攻打东周,这笔账我还没找轩辕昊清算,今日你倒好,直接就想杀我!呵!来,不是要杀我吗?动手啊!” 女人一旦无理取闹起来,简直让人头疼。 白玉兰却占着理,气焰更是嚣张,就差指着萧七的鼻子骂了。她人真就不怕死地站在了萧七剑尖前,压根无视那锋利的剑芒。 龙璟宸和墨倾城一言不发,防止萧七突然出剑。 轩辕博抚了抚额头,眼见事态发展到眼下的局面,也是十分尴尬,忙上前劝和:“玉兰,别恼别闹,萧七只是和此人切磋剑法,并不是想杀你。这是一场误会。” “你当我瞎呀!” 白玉兰直接怼回去,半点颜面也不给。 轩辕博无语,他这番话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想来顾念着两国的盟约,大家都会各退一步息事宁人,却万万没料到她是这般强硬的态度。 “玉兰……” 龙璟宸不悦:“我家夫人的闺名,岂是你能随意叫的?” 轩辕博…… 东周恭王夫妇,一个比一个难缠,恭王妃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暴脾气,恭王则是个护妻狂魔兼醋坛子。萧七的事还没解决呢,龙璟宸这话无疑火上浇油。 轩辕博见惯了大场面,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对小夫妻的咄咄逼人。 算了,与他何干? 这里是皇宫,自有主人来处理这棘手的场面。 第288章 欢迎来行刺 轩辕昊闻讯赶来时,比轩辕博更无语。他沉着脸喝斥萧七:“不是准你两天假了吗?你为何深夜出现在宫里?” 萧七一言不发,单膝跪地请罪。 白玉兰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没好奇道:“别以为你训斥两句,这事就能算了。说吧,萧将军你为何要杀我?” 轩辕昊忙道:“误会,这定是误会。萧七,还不向恭王妃请罪?” 萧七刚要开口,却被龙璟宸打断:“请罪就不必了,我们东周和南楚的盟约,到此为止。原本就是一纸废约。” “这话怎么说的?借给萧七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杀恭王妃。” “本王可以作证。”恭王道。 “我也作证。”轩辕博也站了出来。 轩辕昊皱了皱眉头,唤了声:“大哥。” “你瞪我也没用,事实如此。” “恭王妃要如何才能消气?” “陛下觉得呢?” 白玉兰将这个难题丢回给轩辕昊,她今夜占着理,自然要摆点谱。不然的话,身处龙潭虎穴,什么人都能在南楚皇宫中想杀她就杀她的话,那她东周国恭王妃的性命也太廉价了吧? 轩辕昊拧着浓眉,沉默了半天。 “恭王妃在南楚这段时间,萧七就做王妃的护卫。王妃若有任何闪失,都可怪罪到萧七头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何?” “凭他也配做我的护卫?打得过我家夫君吗?” “呃,萧七又岂会是恭王的对手?” “那我要他何用?” 白玉兰语气嫌弃至极,萧七倏地冷目射来,眼神中分明闪过一丝杀机。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他听到这话是真的被激出了怒火。 甭管萧七服不服气,天子开了口,这事已成定局。 当夜。 萧七满脸愤慨地尾随在恭王夫妇身后时,暗自咬牙切齿,恨不能背后一人补一刀。但他心底很清楚,轩辕昊决不允许他这么做。 要杀恭王夫妇,只能用隐秘的手段。 让人查不到这二人的真正死因,一如当初的太子妃,昭阳公主温瑜。此时此刻,萧七在听到轩辕昊对他的“惩罚”时,已然心知肚明灭神丹是给谁用的。 秦铸的三天期限,只剩一日。 也就是明日。 极有可能明日便是恭王夫妇的死期,他又何必急在一时呢?萧七自我安慰着,心里那口恶气总算是暂时压制下去了。 “别跟进来打扰我们。” “你,守夜。” “警告你不许偷窥。” 白玉兰在梵华殿大门外顿住脚步,义正言辞交待。末了,又兴趣盎然道:“萧将军,其实我真的不介意你半夜继续来刺杀我。你说若是你打不过我家夫君,被他给杀了,你们南楚天子想必也无话可说吧。嘻嘻,欢迎来行刺。” 萧七黑脸:“哼!” “呦!你脾气还挺大。” “兰儿,进去吧。”龙璟宸催促。 白玉兰给了萧七一个挑衅的眼神,这才进了门。然后,当着萧七的面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还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门外,萧七满头黑线。 门内,白玉兰掩唇窃笑。 龙璟宸打量着自家可爱的小妻子,好奇问道:“有这么好笑吗?” “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更不懂。” “好吧,那我告诉你。”白玉兰神秘兮兮道:“我就喜欢别人看不惯我,又杀不掉我的样子。这让我很开心。” 龙璟宸:“有为夫在,没人能伤你。” 白玉兰摇头失笑:“就说了你不懂。不用你保护,凭萧七也杀不了我。至少目前的他还不是我的对手。你不觉得逗弄他,很有趣吗?像猫捉老鼠一样有趣。” 龙璟宸…… 他似乎有点了解自家夫人的恶趣味了。 一门之隔。 萧七就杵在门外,恭王夫妇的谈话,自然一字不落传入了他的耳中。不听也就罢了,听完之后他更生气了。 猫捉老鼠? 谁是猫,谁是老鼠? 大难临头犹不自知。哼!再让你们多活一日。 门内的两人再谈了什么话题,他已经封闭了听觉,懒得去听,免得气着自己。恭王妃绝对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他就奇怪了,明明长相甜美可爱,一张嘴巴怎么就这么毒呢? 白瞎了她的一副好容貌。 这女人真可恶!真可恨!真气人! 白玉兰若是听到萧七心底对她的这番品头论足,指不定会笑破肚皮。她就是这样的调皮!别说南楚皇宫区区一个萧七,东周京都哪个不是恨她恨得牙痒痒,偏偏真如她若说,多少人看不惯她,可谁又能奈何她? 东周天子龙璟旭不也无数次在白玉兰手中吃瘪吗? 哈哈哈…… 她就是这么嚣张!这么任性!这么随心所欲! 宫墙一角。 墨倾城正被温一盛盘问不休。 “你真的是倾城剑?” “是。” 温一盛:“少主呢?” 墨倾城:“死了。” 温一盛:“不可能。” 墨倾城:“天下皆知昭阳公主早就在朱雀国覆灭前半年就已经香消玉殒。” 温一盛:“你骗我,我不相信。” 墨倾城:“这是事实。” 温一盛:“那把旧木梳,曾是你唯一在乎的东西。后来我打听过,那是公主在你初入宫时送给你的礼物。你一直视同珍宝,断然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另赠他人。” 墨倾城:…… 温一盛:“这把木梳,是一个乔装成黑小子的人拿给我看的。” 墨倾城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温一盛:“乔装之人是东周恭王妃,对不对?” 墨倾城沉默不语。 温一盛心中已有了答案,他神色严肃道:“你我虽交情不深,但都是公主生前最信任的人。我不管你是不是暗阁杀手之一的倾城剑,我只问你确定一件事,圣殿殿主曾预言:得凤女者,得天下!公主就是凤女对不对?” 墨倾城倏地面色大变,动了杀机。 温一盛猛然后退半步,苦笑道:“看样子我猜对了!国主真是信任你,如此重大的秘密,竟然只有你一人知情。你若要杀我,我不还手。我也是西夏国子民!我和你一样对国主对公主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墨倾城:“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温一盛:“只有我。” 第289章 成败在此一举 圣殿殿主曾预言:得凤女者,得天下!这话绝非空穴来风。至于凤女究竟是何人,四国明争暗斗了近千年,圣殿消失了近千年,至今是个谜。 时至今时今日。 从屈艺和秦铸这两位圣殿的黑白无常,谈话之中便可窥见圣殿千年前消失于人世间,并不是圣殿不存在了,而是第二任圣殿殿主下了一道命令:全力寻找前殿主的转世。 圣殿前殿主,说来话长…… 大抵是在千余年前,玄玄大陆只是一座荒无人烟之地。后来,神女施展仙术令这片大陆渐渐生机勃勃,随着人类的繁衍生息,千余年过去了,神女创办的圣殿始终高高在上,统治着这片大陆,直至殿中四大护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相继叛离神殿,这才有了东周、南楚、西夏和北燕四国皇权各自成为一方霸主。 千余年,沧海桑田。 圣殿前殿主早已不在人世,第二任殿主却宁可遣散圣殿部众,也要找到前殿主的转世之人。然,茫茫人海,这人又到哪里去寻? 秦铸的愤慨,屈艺的感伤。 每个人对这件事的想法、看法都不一样。 谁也不知道,前殿主的转世究竟在何方?更无人知晓千余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第二任殿主,如今是否已飞升成神?这片大陆修仙者本就寥寥可数,多数又都归于圣殿。因为圣殿能给予他们更多的丹药,助他们晋升。可是,谁都无法理解第二任殿主为何执意要寻找前殿主的转世?前殿主不是神族之女吗? 本身已是神,又怎么会陨灭?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导致圣殿前殿主的陨灭?第二任殿主和前殿主又是什么关系? 一个个的谜团,无从查起。 千余年前的圣殿第一批部众,要么已不问世事隐姓埋名,要么已飞升成神,如今所剩无几。自圣殿第二人殿主继位后,圣殿更是干脆消失于世人眼中,成了传说。 温一盛的猜测…… 墨倾城的杀意…… 无非都是第二任圣殿殿主的那句预言:得凤女者,得天下! 自三年前南楚与东周结盟,联手灭了西夏国后,如今南楚、东周、北燕三足鼎立,相互制衡,谁也没办法一统天下,却都坐着一统天下的美梦。 南楚国主轩辕昊第一个发现了四国皇室各有一枚令牌。 且,令牌中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轩辕昊急于揭开这个秘密。 可揭开秘密的关键,在于一个人:白玉兰。 白玉兰乃东周恭王王妃,东周皇室的令牌并不在天子龙璟旭手中,而在恭王龙璟宸手中,后来被他转送给白玉兰。再者,轩辕昊早在查得很清楚,北燕新继任的天子正是暗阁阁主,与白玉兰交情匪浅。 先不说南楚的令牌,轩辕昊十分痛快给了白玉兰研究一晚。无形中等同于,白玉兰完全可以轻而易举拿到三枚令牌,这也是轩辕昊的用意所在。 派萧七给白玉兰当护卫,其实也是为了方便行事。 灭神丹…… 总要派上用场,不是吗? 第二日黄昏时分,消失了三天的秦铸,终于出现在御书房。轩辕昊正在低头批阅白日里堆积的奏折,蜡烛爆了一下火花。 秦铸恭敬地将一个瓷瓶放在了书案之上,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轩辕昊手中的笔未停,视线却扫过来一眼。 他的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意,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意和诡异。灭神丹,秦铸已经炼制出来,下一步就是将这无色无味却足以诛杀天神的丹药,悄无声息投入某人的食物之中,便可大功告成。 轩辕昊心底打起了如意算盘…… “成败在此一举。” “你的身份不宜暴露太早,这件事,让萧七去做。” “萧七有个师傅,你去查查此人的底细。” 秦铸回答:“不用查了。老奴知道他的底细。他就是圣殿白无常,而老奴当年曾是圣殿黑无常,我二人并称黑白无常。此人名叫屈艺,和老奴一样已是仙尊级别,法力高强。昨夜他约老奴相见为的是替萧七求药。” “求什么药?灭神丹?” “不!只是一枚普通改善身体资质的丹药。萧七乃屈艺唯一的徒弟,想来对他也是寄予厚望,盼望着领他进入修仙之门。依老奴所见,萧七若无这枚丹药,起码还要再练五十年,才能勉强够资格修炼法术。” 轩辕昊对修仙不敢兴趣,却松了口气。 “难得萧七的师傅也有求人之时,这个人情便送给他吧!南楚境内竟有你们两位圣殿大能隐姓埋名,这或许就是天意。” 秦铸垂首:“老奴惭愧,若非圣殿规矩严苛……” “无需自责。” 二人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敲定,彼此心照不宣,数年的朝夕相处早就有了一定的默契。轩辕昊放下朱笔,这才抬手拿起了书案上那个精致的瓷瓶。 他仔细看了许久,仿佛幻想出他一统天下的画面。 这枚灭神丹,起决定性作用。 今夜他就要给萧七送去,让萧七找机会下在那人的饮食之中。无色无味的灭神丹,绝对能置人于死地。 他忽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秦铸垂首立在一旁,只要在宫里他就会变成那个低调到尘埃里的小透明,但整个南楚皇宫,谁也不敢小瞧了他这位大内总管。 谁不晓得他才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 谁不晓得他才是陛下最信任之人。 没有什么理由,事实如此。 放眼整个南楚皇宫,最低调的人是秦铸这位大内总管,最深不可测的也是这位大内总管。他无论见谁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可是从无人招惹于他。 除非,自己找死! 萧家是南楚天子手中的剑,其实秦铸才是。 已进入梦乡的恭王夫妇,如今还不知大难临头。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轩辕昊为了除去心腹大患,还真的是不惜血本。 灭神丹,可是大手笔。 足以诛杀天神的两枚丹药,谁也不知道这两枚丹药若是被服下去,又会惹出多大的风波?毕竟灭神丹,在神殿曾被列入禁药之列,擅自使用是要遭受到戒律堂极其严重的惩罚。 第290章 小青示警 在东周刚过完中秋节,白玉兰调查其父的真正死因找到最关键的人物梁宽时,飞鹰军查出梁宽早已隐姓埋名成了满园春的老板钱富。钱富却不知为何被轩辕博收买,竟将她迷晕抬上马车直接送到了南楚京都。 慕容博存心求证白玉兰是不是温瑜重生。 轩辕昊主动将白玉兰请进皇宫,碰巧遇上了前来寻妻的恭王。目的就是为了让白玉兰替她搜集齐五枚令牌,满足他统一天下的野心。偏偏入了宫后,慕容博一心联手恭王调查温瑜的真正死因,墨倾城乔装侍卫也被萧七和温一盛识破了真实身份。 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夜。 南楚九月初,夜空繁星无数,夜风微寒。 白玉兰正躺在龙璟宸身边熟睡,忽然察觉到手腕上盘着沉睡了许久的宠物蛇小青,示警般震动了一下,猛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回事?小青为何突然示警? 透过窗外透过来的星光,她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外面好像没有听到萧七的呼吸声音,处于深夜中的梵华殿安静的有些让人莫名心慌。 难道是萧七打算再次行刺她? 他真敢吗? 白玉兰猜得到轩辕昊将萧七安插在她身边,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也颇有几分自信,确定萧七就算半夜行刺,十有八九不可能成功。毕竟她和龙璟宸睡同一间卧室,萧七一人要对付他们夫妻二人,岂不是找死吗? 除非他另有帮手。 看天色,大约凌晨两点钟的样子。不管今夜来多少人,他们倒是挺会挑时辰,专门选入睡后睡得最沉的时机下手。 白玉兰一动不动躺着,眼睛却睁得很大。 子时刚过,轩辕昊便将灭神丹给了萧七,嘱咐他找机会分别给轩辕博和龙璟宸下药。听到龙璟宸的名字时,萧七半点也不意外,可是听到轩辕博的名字,他面上明显闪过一抹错愕。陛下用这么珍贵的灭神丹,要杀的人居然不是东周恭王夫妻二人? 为何竟要杀自己的亲兄弟? 萧七不傻,自然不会开口问个究竟。萧家就是南楚天子的侩子手,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利剑,天子指谁,他们杀谁,以此来换取家族的富贵。 灭神丹只有两枚。 天子要杀的两个人之中,并不包括东周恭王妃。 萧七十分意外,原本以为白玉兰今夜必死无疑却没料到又被她逃过一劫。若要他来选择,两枚灭神丹一定会给恭王夫妻二人。 站在他的立场来考虑,东周这两个人才是心腹大患。 至于大皇子…… 先解决了外患,再关起门来处理内斗也不迟,不是吗?可为何在陛下心底深处,竟将大皇子和东周恭王视同心腹大患迫不及待意欲除之而后快呢? 明明是白玉兰更可怕、更可恨、更该杀才对。 萧七想不明白,也无需想明白,他从御书房出来便直奔大皇子的住处。整个皇宫的侍卫宫女,没有不认识萧和、萧七叔侄二人的,他想要支开守夜的侍卫和宫女们,亲自将灭神丹下在慕容博的早膳之中,并非难事。 解决了这个,还有另一个。 梵华殿外。 萧七蹑手蹑脚绕着整个梵华殿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守卫十分松懈,除了大门口的两名打瞌睡的侍卫之外,里里外外竟无一人值夜。 这真是绝好的机会。 萧七开始寻找能下手的地方,下在饮食中不太可能,因为大皇子的住处有专门的小厨房,而梵华殿却没有。 在萧七四处寻找时,房内的白玉兰侧耳听了好半天。 听来听去。 萧七好像只是走来走去,也不知是闲的睡不着,还是别的什么,并没有要闯进来行刺的意思。甚至整个梵华殿也没有外人踏入,看来今夜他并没打算行刺。 白玉兰这么一想,又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虽是假寐,并未睡沉。 她留了三分心眼,以防突发状况发生而危及性命。 然而,天很快亮了,一切风平浪静。 龙璟宸一觉好眠,他起身时,白玉兰也醒了,只是她狐疑地盯着手腕上的“小青”看了好半天,暗自纳闷凌晨时分的示警,会不会是她的错觉或是“小青”抽风? “兰儿,怎么了?” 龙璟宸察觉她神色有异样,便关切起来。 白玉兰颇为困惑:“还不到冬季呢,小青已经睡了几个月。虽说蛇类都有冬眠的习性,可小青并非普通的蛇类,为何也会‘冬眠’?” 龙璟宸从没见过如小青这般有灵性的蛇类,这个问题他竟无法回答。 白玉兰便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洗漱后,侍女送来热茶。 龙璟宸先端了一盏,白玉兰觉得睡了一夜有些口渴,便就着自家夫君的手抢先喝了。龙璟宸只是笑笑,纵容而宠溺地喂自家夫人,自己反而没喝。 萧七恰好出现在门口,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狂喜。 白玉兰却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疑惑的目光望来:“看什么?我口渴喝水你猛盯着做什么?难道你在茶水里吓了毒?” 萧七面色一僵。 龙璟宸却道:“无毒。我验过。” 白玉兰道:“量他也不敢。” 萧七神色不变,却暗自松了口气。秦铸的灭神丹果然无色无味,区区一颗小小的丹药,连银针都测不出来。 白日里,萧七亦步亦趋跟着白玉兰。 令他纳闷的是,灭神丹竟好似没有效果一般,一整日,白玉兰都活蹦乱跳的,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直到次日黄昏时分药效才突然发作。 同样两枚灭神丹。 同样都是凡人之躯。 轩辕博和白玉兰服用之后,却是截然不同的效果。一个突然血孔爆裂,浑身浴血,整个人瞬间成了血人;而白玉兰整个人被一团炙热的火焰包围在其中,她出不来,旁人也走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全身欲火,好似要被烧死一般。 “兰儿!兰儿!”龙璟宸惊恐不已。 他初学的御火术施展出来,竟也无法熄灭白玉兰四周的炙热火焰。 第291章 白玉兰误服灭神丹 这火,十分诡异。 几乎是在火焰燃起来的瞬间,白玉兰手腕上的小青幻化成一道流光,嗖地窜上了高空。一个白白胖胖的七八岁娃娃,忽然从天而降。 只见他双手插腰,脸颊憋得通红,口中正朝外喷水。 好似水葫芦娃。 龙璟宸一见,虽不知这男童的来历,却有些明白这娃娃大概是想救自家夫人,他便飞身到了这娃娃身旁,心急如焚地紧紧盯着。 炙热的火焰已经燃烧了白玉兰身上的衣裙。 满头青丝也化为灰烬。 她整个人,仿佛被这水都浇不灭的火焰给淹没,外面的人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影的轮廓,面目已扭曲到分辨不出。 小娃娃明显很焦急,也更加卖力。 持续了盏茶功夫,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龙璟宸在旁看着干着急却束手无策,他对这火焰完全没办法。闯不进去,御火术又收服不了,眼看着连神秘小娃娃的水也不管用,只能暂时控制火势朝外面蔓延开。 “这火看来灭不了。” “哥哥,帮我。”小娃娃忽然开口。 龙璟宸有片刻失神,这娃娃竟喊他哥哥?这么小的年纪,他完全够资格当这娃娃的爹了。他没时间去计较一个称呼,只急问:“怎么帮?你说。” “哥哥的血……”喂我一点就好。 龙璟宸二话不说,双手并指便将手掌划破了好大一道口子。小娃娃嘴角笑得僵硬,后面半句话来不及说完,龙璟宸已追问:“怎么用?” 小娃娃直接张开了嘴巴。 龙璟宸会意,直接将淌血的左手送到他嘴边,由着他低头吸了一口他的鲜血。 仅仅一口而已。 虽说龙璟宸的血对小娃娃诱惑力极大,但救人要紧,他来不及贪心,便急忙开始将吸入口中的鲜血与自己的血融合在一起。 刹那间,小娃娃周身闪耀着七彩的光芒。 十分耀眼夺目。 不管是宫中的秦铸,亦或是藏身萧府的屈艺,都被这耀眼到直冲天际的七彩光芒所惊动。几乎不约而同飞身掠上了附近的最高处,想要找到这天地异相的始发地。 秦铸比屈艺速度快了一步。 欲火的白玉兰…… 喂血的龙璟宸…… 喷水的小娃娃…… 四周被这奇异景象惊呆的宫女侍卫…… 飞速赶来的秦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灭神丹乃用凤凰之火炼成,能让神仙魂飞魄散,为何竟只是焚化了这女子的衣裙和墨发? 不!这不可能! 凡尘间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奇事! 因为—— 东周恭王妃,不可能是凤族的后裔。整个玄玄大陆唯有圣殿前殿主,才是唯一的凤族后裔,凤族早在数千年前险些灭绝。除此之外,这世上又怎会有第二只血脉如此纯正的凤族后裔?可眼前的事实是,能毁天灭地的凤凰神火,竟然只是焚了一个平凡女子的衣衫。 这件事真的是太匪夷所思。 秦铸瞳孔大张,以他的修为竟误以为是自己眼瞎了,才会有这种凤女欲火的错觉。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她,真的是凤族后裔? 怎么可能? 不管秦铸信不信,匆匆赶来寻求真相的屈艺,也和他同样的怀疑、同样的震惊。前殿主单身至今,从未听过有婚配之人,甚至很难在他身边看到有女子身影,那么眼前的“凤女”是如何来的?莫非是前殿主的女儿? 一时间二人对视间,神色惊疑不定。 小娃娃早已看到了他们二人,倏地暴喝:“你们两个老东西,愣着干啥?快过来帮我!我警告你们,姐姐若是有个好歹,殿主哥哥会让你们形神俱灭,信吗?” 一句“殿主哥哥”让二人猛然惊醒。 对呀! 且不说这女子为何被凤凰神火烧了这么半天还不死,也先别去管她究竟是不是殿主的女儿,有一点倒是能肯定。 此女和殿主必有渊源。 无论是什么渊源,绝不能让她真的被烧死。 若她死了…… 想想就觉得后果很可怕。 秦铸和屈艺对望间,各自打了个冷颤,明明不认得眼前稚气未脱语气却老气横秋连恐吓带威胁兼命令的小娃娃。 二人不敢耽搁,急忙过来。 “凤凰神火我等也灭不了。” “对呀,怎么帮?” 小娃娃瞪着二人,训斥:“蠢蛋!谁要灭火?” 二人面面相觑:不灭火,那到底让他们过来帮什么忙?难不成火上浇油吗?小娃娃一眼便看穿了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说你们蠢,你们还真蠢。” “这火伤不了姐姐!因为姐姐是凤女。” “我们要做的是,控火!别让这足以焚烧一切的凤凰神火把皇宫烧成渣渣就行。凤凰浴火,涅盘重生!你们难道眼瞎没看见吗?” 凤凰浴火?涅盘重生? 灭神丹? 糟了! 转瞬间,两个人的脸色死灰一片。凤女定是误服了灭神丹,死亡之际才令凤凰血脉觉醒。凤凰欲火,的确可以涅盘重生,可那涅盘的过程等于回炉重造,其痛苦可想而知。 只不过凤女在涅盘时会自行隔离出一方天地。 外人无法窥探过程。 里面的凤女,若非涅盘完成,也不可能出得来。 二人胆颤心惊的是,这灭神丹是秦铸炼制的,屈艺无形中也是帮凶,因为他在知晓灭神丹要用来杀人时并没能阻止秦铸,才会导致今日的凤女血脉觉醒。 换句话说就是,秦铸“杀”了凤女。 凤女,白玉兰。 区区东周国恭王妃的身份,如何与神殿殿主渊源极深的凤女相提并论?这下真的是创下了不可饶恕的大过错,殿主若知情绝不会轻饶了他们二人。 思及此,二人真想一刀抹脖子。 如此还能死的痛快些。 倘若落入殿主手中,他有千千万万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惩罚手段。形神俱灭,反而是最轻的惩罚。 “好好好,我们听你的。”屈艺率先服软。 秦铸迟疑了下,才问道:“阁下似乎认得我二人?” “黑白无常!”小娃娃似笑非笑道:“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殿主哥哥已经感应到凤女姐姐在涅盘,正在赶来的路上。” 秦铸和屈艺大惊失色:这是好消息吗?是吗是吗是吗…… 第292章 圣殿殿主 圣殿,来自于传说中超越各国皇室的存在。圣殿中人人修炼仙术,一人的修为便足以覆灭一个国家,圣殿殿主更是深不可测。 小娃娃话刚说完,云层中倏地出现长相极为妖孽的白发美男子。 “妈呀!” “殿主……” 屈艺突然小腿肚发软,秦铸早已面无血色。那妖孽美男只随意大掌一挥,便见这两个人瞬间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的宫墙之上,各自吐血不止。 龙璟宸和小娃娃,也被这强劲的掌风逼得酿跄了下。 “殿主哥哥!” “退下。” 小娃娃欢喜地唤了声,却遭到那妖孽美男的冷眼和训斥。小娃娃委屈地扁了扁嘴,当真乖乖撤掌,并扯着龙璟宸的衣袖退到了一旁。 原本龙璟宸担心此人来者不善。 直觉此人很强大。 强大到他无法想象的境界。 龙璟宸忽然踏前一步,满脸戒备问:“阁下意欲何为?” 只见妖孽白发美男,二话不说,闲庭信步般走进了那团炙热的火焰之中。下一刻,他做了件让龙璟宸目赤欲裂的事。 从白玉兰背后将人圈在他的怀中。 要知道,此刻的白玉兰几乎全光着,只剩下一副躯体在火焰中被焚烧,她早已神志不清,甚至完全不晓得自己正被凤凰神火焚烧。 “住手!” “滚出去!” 龙璟宸暴喝,下意识就冲了过去。小娃娃眼明手快,身形一晃便将他挡下,急忙劝阻道:“别慌别慌,哥哥是在救姐姐。姐姐的状况也只有殿主哥哥能救!” 龙璟宸倏地止步,对这话半信半疑。 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能救白玉兰,其他的可以暂时不计较。圣殿殿主把自家夫人看光光这笔账,他此时可暗暗记在了心底。 救人要紧! 外人无从得圣殿殿主施展了什么神通,只看到一片火焰之中,隐隐有一只火红的凤凰展翅欲飞。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看见白发妖孽美男抱着已昏迷不醒的女子,缓缓从火焰中走出来。那火焰仿佛通灵一般,以他为中心,渐渐缩小,最终化为一点星光没于他的眉心。 听说这位圣殿殿主,乃是唯一的凤族后裔。 凤族?本体是凤凰吗? 凤凰岂不就是传说中的神鸟?像传说中的龙一样。皇族历来以真龙天子为尊,可事实上谁也没真的见过龙长什么样子。 “交给我吧。” 龙璟宸急忙上前,抬手就去接白玉兰。 白发妖孽美男却脚步一错,轻而易举避开。 “别碰她!” “她是我夫人!”龙璟宸气怒。 “你何时修炼了御火术?”妖孽美男突然发问。 龙璟宸本不愿回答这些不相干的问题,可念在对方似乎很可能刚刚救了自家夫人一命的份上,迟疑了下,才道:“数日前刚学。” “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大神兽,青龙属水,朱雀喜火,玄武喜土,白虎喜木,东周令牌中本该藏着御水术,你为何修炼的御火术?” 自然是因为兰儿修炼了御水术。 龙璟宸却道:“无可奉告。” “呵!”妖孽美男忽然笑起来,“敢这么跟本尊说话,找死吗?” “我不是你的对手。” “难为你有自知之明。” 妖孽美男明显然并没有取龙璟宸性命的意思,否则的话,以他对秦铸和屈艺的手段,灭杀龙璟宸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我夫人……” “无碍。” “她为何昏迷不醒?” “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妖孽美男语气幽幽道:“这滋味自然不好受。不过,她已褪去凡胎肉体,也算因祸得福。你身为她的夫君,为何护不了她?你可知涅盘重生若是失败,她就会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这世间吗?” 面对他的指责,龙璟宸面色惨白也是一阵后怕。想到那个可怕的后果,他比谁都更自责,虽然他到此时此刻也没搞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是我的错……” “你是有错,但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妖孽美男声音冰冷:“滚过来!” 宫墙下倒地吐血不止的两人,闻声之下,急忙连滚打爬来到眼前,二人齐齐跪倒在地,颤声行礼:“殿主……” “谁做的?” “是……属下……” “敢做敢当,总算没丢圣殿的脸。” 秦铸瑟瑟发抖:“求殿主宽恕。属下并不知她是圣女。” 妖孽美男只是冷笑,忽然扫了旁边一直充当小透明的小娃娃,勾了勾手指。小娃娃急忙屁颠屁颠迈动两条小短腿,跑到他面前,冲他笑得见眉不见眼。 “殿主哥哥。” “本尊贵为凤族唯一后裔,从无兄弟姐妹。你一条小青蛇,休得胡乱攀亲!”妖孽美男语含警告。 小娃娃,也就是幻化成人形的宠物蛇小青,窘了窘,才弱弱道:“可是,姐姐说我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宠物,也是她的兄弟。而且,契约时我还喝过姐姐的血。” 妖孽美男垂眸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微微皱眉。 “随你。” 两个字算是看在白玉兰的面子上,默认了小青对他的称呼,倒真有几分爱屋及乌的意味。龙璟宸在旁却听得心里很不爽。 小娃娃原来就是小青蛇! 刚才也喊过他哥哥,而且,还喝了他的血。 岂不是说,小青身体里同时有他和兰儿的血吗?难怪这条宠物蛇竟能幻化成人形!粉雕玉琢的是挺可爱,就是长得太稚嫩了点。 小青却瞬间欢喜起来:“殿主哥哥真好。” 妖孽美男黑着脸:“今日起,你暂代圣殿戒律堂堂主一职,这两个人交给你处置。这是圣殿戒律堂的堂主令。收好!” “呀呀,我成圣殿戒律堂堂主啦?太好了!” “暂代而已。” “嘻嘻,暂代也挺好。” 妖孽美男抬手一抓,立时便有股强大的吸力,从二人体内各自抓出一个缩小般的小人。五官样貌和秦铸屈艺几乎丝毫不差。 两个小人面色惊慌失措,急于逃走。 小青笑嘻嘻飞过去,追赶起来,片刻之后便一手一个将二人抓在手中。秦铸和屈艺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却连半个反驳的字也不敢出口。 第293章 受罚吧! “等一下!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龙璟宸问出心底的疑团。 妖孽美男没开口,眼神却斜睨了秦铸一眼。 秦铸嘴角溢血,正苦不堪言,却不得不出面解释道:“回禀殿主,属下自圣殿解散后,便一直守护着南楚皇室,不惜隐藏身份甘愿做一名内廷总管。只因殿主曾预言:得风女者得天下。南楚天子轩辕昊天姿聪颖,之前联合东周吞并了北燕。属下原本误以为他才是未来的四国霸主,故而才倾尽全力辅佐他,给了他两枚灭神丹。他原本要杀之人并非是凤女。属下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灭神丹才会被凤女误服。” “你这意思,本尊冤枉了你?” “属下绝不敢这么想。”秦铸忙伏地:“属下罪该万死。求殿主给一个痛快。” “哼!圣殿的规矩你可还记得?” “属下……记得……” “如此你还想要个痛快吗?” “属下……但凭殿主处置。” 小青正在研究圣殿戒律堂堂主令中刻录的条条框框,闻声忙插话:“凡圣殿徒众,擅自使用灭神丹者,幽禁五百年,圣殿除名。这处罚很轻嘛!” 轻? 秦铸嘴角一抽。 幽禁五百年……圣殿除名……这绝对是很重很重的处罚!因为这代表着他虽不会神魂俱灭消散在天地间,却再也不能修炼成仙。 大道未成,已先成了弃徒。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 屈艺眼神同情,有心说情,又不敢开口。他自己如今也是自身难保,还不知殿主会如何处置未能及时阻止秦铸的他呢! 恰好,小青继续念道:“知情不报者,同罪论处!可酌情暂不除名,以观后效。” 屈艺额上冷汗淋漓,一屁股软瘫在地。 一念之差啊! 早知今日,他拼着重伤也要千方百计阻止秦铸送出灭神丹。说来,秦铸也是冤,他哪能想到轩辕昊要去的灭神丹竟然杀的是凤女。 谁又能未卜先知呢? 哪怕他们已修炼法术,寿元绵长,又怎会事先料的到东周恭王妃就是凤女呢?不说话说回来,殿主预言的凤女,和整个圣殿散落四方寻找近千年的前殿主转世,难不成是同一个人吗? 屈艺绝望之际,不免有些走神。 白发的妖孽男子却已一锤定音:“小青,交给你处置。” “是,殿主哥哥!” 对这个称呼明显不满意的某殿主,瞪了小青一眼,却没再训斥他,显然已经默认了这个称呼。随即,便抱着白玉兰进了梵华殿。 龙璟宸想也不想便尾随其后而去。 小青手中各自捏着一个小人,稚嫩的脸庞上露出阴测测的笑意:“嘿嘿……害姐姐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瞧,现世报来得就是这么快。你说你们两个,好好修炼成仙不好吗?做什么非要淌凡间这些浑水呢?今日落到我手里,我肯定会替假公济私,替姐姐好好折磨你们两个的。敢用灭神丹对付我姐姐,真是不知死活。” “堂主,手下留情。” “堂主,这事真的有误会。” 二人一通哭诉,小青哪是那么容易心软之人?原本他的本体就是一条冷冰冰的竹叶青蛇,蛇类只会冷血无情。 圣殿殿主眼光不错,戒律堂交给小青正合适不过。 “任命,受罚吧!”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小青倏地放出两道水龙,眨眼对着两个人劈头盖脸浇下来。水龙化成水珠落下来,瞬间便将两个人冰冻起来。 “破!” 两个距离成仙只差临门一脚的修仙者,就这么在他眼前,一点点碎成了渣渣,最后连渣渣也化为水汽,消失在空气里。 二人肉身已被毁。 元婴却还在。 凡修炼者皆从炼气筑基开始,辟谷结丹到元婴出窍,继而分神、合体、渡劫……修行本就步步凶险,难上加难。 秦铸和屈艺若是元婴在,只要找到一具契合的肉身,还是可以继续修炼的。可悲的是,肉身被毁只是圣殿戒律堂惩戒他们的第一步,接下来便是囚禁五百年,圣殿除名……这才是最重最令他们痛苦的原因。 小青能从宠物蛇幻化成人形,自也是修仙者。 何况他与白玉兰契约,喝过她的血。刚才为了控制局面,避免殃及南楚皇宫无辜之人,又喝了龙璟宸的血。 这两人的血借由他的身体融合在一起,竟然能令他修为大增。 刚才那两道水龙,就是验证。 小青惊喜不已。 这事是他的最大秘密,自是谁也不肯透露。验证结果令他十分满意,超乎寻常的满意。他双手手腕一翻转,便将两人的元婴各自收了起来。 梵华殿内有殿主哥哥。 他得快点去巴结巴结,顺便讨要一两滴血,那就更好了。凤族唯一后裔的血脉啊!定能令他增加不少修为。 “殿主哥哥,小青来啦!” “嘻嘻,法术高强才能保护姐姐。” “我是一条有梦想的青蛇。哈哈哈……” 若是熟悉白玉兰的人在旁的话,肯定要惊叹,小青的语气和这卖萌的可耻程度,有时候真的和白玉兰如出一辙。 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 黑暗的墙角,萧七在小青走后忽然现身。他早就想现身,尤其是在亲眼看着对他恩重如山的师尊接受惩罚,肉身被毁成一粒粒水珠最终消散不见,那一刻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可他更清楚圣殿殿主绝非普通人。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白玉兰会误服了灭神丹,那本是给龙璟宸“享用”的,南楚天子要杀的也是东周恭王,而非恭王妃! 倘若圣殿得知了真相,他会有什么下场? 几乎不用去想。 连秦铸和师尊屈艺都因这场误会,而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惩罚。他一介凡人,若是被圣殿殿主追究起来,只怕魂飞魄散也难恕其罪。 故而,萧七在那一刻当起了缩头乌龟。 此时此刻,他正疾步来到那片残留的水渍之地,悲痛失声,恨不能捡起地上的水渍,将师尊的肉身拼接回去。 夜色中,只余他的悔恨和无声的眼泪。 第294章 想听故事吗? 白玉兰醒来时,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丹田处有股热乎乎的暖流,她忍不住低头去看,却发现小腹里居然多了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 她当场怔愣,像傻了一般。 “兰儿?兰儿?” “别吓我!兰儿你醒了吗?能看得见我吗?” “兰儿……” 龙璟宸焦急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响起,白玉兰仿佛没听见,只顾盯着自己的小腹猛瞧,好半天才缓缓抬头,语气不无惊恐。 “璟宸,我是不是怀了小宝宝?” “小宝宝?” 龙璟宸惊且喜,视线跟着定格在白玉兰小腹上。 白玉兰颇为疑惑道:“你看不见吗?这里!我看见我的小腹这里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宝宝,她好可爱,还会盘膝坐着。” “噗……”圣殿殿主一口热茶,喷了! 小青听得也是满头黑线,急忙道:“姐姐,那不是小宝宝,那是你涅盘重生后已成了半仙之体,而结出的元婴。” 白玉兰和龙璟宸齐齐一愣。 “什么涅盘?” “半仙?元婴?” 小青便耐着性子,给二人普及了下何为涅盘,何为元婴。小夫妻俩听得似懂非懂,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初次窥探到修真的世界。 白玉兰遗憾:“你是谁?为何喊我姐姐?” 小青忽然转了个圈,又蹦又跳道:“姐姐姐姐,我是小青呀!姐姐快看,我终于化成人形了!我这个样子,姐姐可还喜欢?” “你真的是小青?” “如假包换。” “哇!小青变成这样,真可爱!” 白玉兰一下子兴奋起来,连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元婴都抛到了脑后,抱起小青就亲了两口,姐弟两人那股亲热劲,让旁边的两个男子同时心里泛酸。 “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喜欢。” “喜欢,将来我要生个儿子也要像你这样软萌可爱又讨喜。” 龙璟宸黑着脸插言:“儿子定像我。” 白玉兰扫了他宛如谪仙的倾世容颜,心里做了比较,似乎觉得儿子像他也不差,便没反驳,只说了句:“万一生个女儿呢?长得也像你这样?雌雄莫辨?” 龙璟宸轻笑:“女儿像你。” 二人旁若无人地讨论子女的长相问题,圣殿殿主听得不耐烦了,当场泼冷水:“别痴心妄想了!她是涅盘结了元婴,并非怀有身孕。” 他忽然牵起白玉兰的手,拉着她转了两圈,仔仔细细打量她。 “你看啥?” “非礼勿视!” 白玉兰和龙璟宸一人一句,怼了回去。 圣殿殿主语气有点激动:“是你!果然是你!千年了,本尊终于等到你的转世。” 白玉兰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 “想听故事吗?万年前,关于你的传说。” “万年?你在逗我吗?”白玉兰明显不信。 “兰儿,让他说。”龙璟宸忽然开口。 “好。你说。” 圣殿殿主望着窗外的夜色,缓缓说道:“万年前,你还是天族的龙女时,曾投在折颜上神门下成了关门弟子。折颜上神与魔族夜魅大战时不幸陨落了,魂魄散落在天地之间。那时的你,不惜幻化真身,只为搜集上神的一缕魂魄……” “等等!我是天族龙女?我怎么不知道?” “别打断。” “哦。” “天族龙女,乃是天帝的独女,真正的天之骄女。原本她将来是要掌管天地、做这天地共主的,只可惜……如今的你,严格来说并不是天族龙女。因为早在折颜上神陨落时,天族龙女也跟着一起下了凡界,从此下落不明。而你,只是龙女的其中一魄。两千年前,魔族夜魅重现人间,你身为圣殿殿主,一方面要守护这片天地,一方面要替折颜上神报仇雪恨,可你的法术修为远远不及折颜上神,他尚且落得陨落的下场,何况是你?” 白玉兰追问:“这么说,我死了?” 龙璟宸听得心中一动,血脉中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圣殿殿主又道:“天族下凡,即便身死,元神也不会消散,更何况你本就是神族,你的本体是一条小白龙。万年前,你的元神被天帝保护在天界,只一魄流落凡界,生生世世只为寻找折颜上神而来。 你,只为守护上神!本尊却只为守护你! 万年前,本尊还是一枚蛋,未曾破壳时,唯有龙女每日都来。后来,本尊终于破壳了,也是龙女每日投喂,渐渐待本尊长大些后,龙女便将折颜上神教的法术教给了本尊。严格来说,天族龙女,算是本尊的师姐。 只不过,当年的她比较顽劣,时常捉弄本尊。有时候玩心重,连折颜上神也被她捉弄。本尊每每气得想吃了她,可是打不过她。折颜上神却很纵然她,可能看在她是天族龙女的份上,不好过重惩罚免得天帝事后兴师问罪。” 白玉兰八卦心起,问道:“这位折颜上神该不会是喜欢天族龙女吧?天族龙女为了他都甘愿下凡了,万年的岁月,只为寻找一个已经陨落的上神,也是够痴情的!” 圣殿殿主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龙璟宸沉默不言,似在想什么。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模糊不清的画面:云雾缭绕的天界仙宫,他的身后时常跟着一个小尾巴。小小的女童,走路总是喜欢蹦蹦跳跳,哪怕他教了许多次,她就是改不过来。 她生性喜水,时常在天河中游来游去。 他坐在旁边打坐入定。 偶尔,她故意调皮捣乱,会忽然跃出水面,溅他一身水。他明明可以掐个避水诀,免得被淋成落汤鸡,却偏偏故意宠着她由着她胡闹。 这个时候,他会缓缓睁开眼睛,平静地看向她。 半空中的小白龙,忽地幻化成小女孩的样子,俏皮地冲他吐舌,随即一个猛子便重新扎入天河之中。害得他无数次看得提心吊胆,唯恐她被水淹死。 她一出生就是天界神族,最尊贵的小公主! 未来天帝的不二人选! 天帝信任折颜上神,才将唯一的宝贝女儿拜入他的门下,期望折颜悉心教导她成为一个合格的未来天帝。 第295章 他是上神? “璟宸……你怎么……” 白玉兰话没说完,便见龙璟宸痛苦地抱着脑袋。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只依稀能看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和一只刚破壳而出的小凤凰。 果然是什么人养出什么性子的神鸟。 小凤凰,和天族龙女一样调皮,喜欢四处捣乱。 今日,啄坏了书房的孤本。 明日,践踏了满园的花花草草。 一只神鸟,凤凰。 一条白龙,天女。 两小只,要么在打打闹闹,要么狼狈为奸一起做坏事。 折颜上神居住的仙宫,原本冷冷清清,自天女拜入门下后,一日比一日热闹,不是她的笑声清脆悦耳传遍整个仙宫;便是只会鸣叫的小凤凰嗷嗷乱叫,显然是又被天女不知怎么给欺负。比如,拔了它的几根羽毛…… 脑海中一帧一帧,闪过许多画面。 龙璟宸感觉头疼欲裂,这样熟悉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折颜上神……天女……小凤凰……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听了圣殿殿主的故事之后,他脑海里会浮现这些和他八竿子不沾边的记忆?这是属于谁的记忆? 绝不是他的! 圣殿殿主看出了他的异样,才解释起来:“折颜上神自陨落后,魂魄散落天地间会重新投胎,成为一个凡人,就是你,龙璟宸!” “啊?”白玉兰惊呼:“他是折颜上神?而我是天族龙女?” 圣殿殿主点了点头:“事实如此。” 白玉兰关切问道:“你刚才说,我已经是半仙之体?那璟宸呢?他本就是上神,是不是也能重回天庭?” “不能!他如今只是一个凡人。” “可以修炼?” “……你可以。” “意思璟宸不可以?为什么?” 圣殿殿主无声轻叹:“你可知,当初天族龙女一魂来到凡界,花费了多少时间才能修炼成仙?其中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魔族夜魅重现人间时,你身为圣殿殿主与他一场大战差点就魂飞魄散。若非本尊及时用寰帝凤翎护着你,不惜耗费五千年修为,用凤凰之血为你重塑肉身,你又怎会成了一次次死而复生?” 白玉兰心神俱震:原来这才是她死而复生的真相! 凤凰之血? 五千年修为? 寰帝凤翎? 重塑肉身? 这番话中透漏出太多令她心惊的信息,一个个,简直让她觉得脑筋都不够用。原来,她还有这样的身世,这背后竟还藏着许多不为认知的传说。 圣殿殿主又道:“今日你误服了灭神丹,因你如今只是肉体凡胎,灭神丹也只能激发体内的凤凰血脉。若你是天族龙女,哪怕只是一魄,这灭神丹也能让你真正魂飞魄散。故而,本尊严禁圣殿弟子擅自使用此丹。” 瀑布汗,真是好险! 幸好,她因祸得福,捡回一条小命。 白玉兰恨恨道:“谁给我服的这该死的灭神丹?跟我有仇吗?我难道杀了他全家不成?被我查出来,绝不轻饶!” 秦铸的元婴听到这话,小心肝抖了抖。 小青也没多嘴告诉白玉兰圣殿殿主已经处罚了秦铸这件事,他正忙着整理自己的思路,这些千年前的传说,他才刚刚化形,也是第一次听说。 天族?凤族? 天族是神族,掌管六界。 凤族后裔只有一个。 他小青,原本属于妖族,如今勉强算是介于半妖和半仙之间的散仙。 照这么说来,姐姐的前世是天族龙女? 东周恭王的前前前世,是折颜上神? 天族龙女拜折颜上神为师? 神殿殿主这只凤族唯一的后裔,自打还是一枚蛋时就认识了龙女,且两小只一起在仙宫长大,跟着折颜上神修习法术? 好神奇,好复杂…… 小青想的更多的是:姐姐如果是天族龙女,那本体岂不是就小白龙?圣殿殿主又用凤凰之血为她重塑肉身,等同于,姐姐体内同时有龙族和凤族的血?折颜上神究竟是凤族,还是龙族?他的血,为何对小青更有巨大的诱惑力? 这些问题,小青无从得知。 “凤族血脉觉醒,代表着你已是半仙之体,涅盘重生后,你需要跟着本尊回圣殿,闭关半年巩固修为。本尊等到此刻,就是要说清楚事情的缘由,并且要带你走。” “闭关半年?要这么久?” “久吗?” “不久吗?” “本尊为了找到你,整整等了千年。” …… 圣殿殿主一句话,便噎的白玉兰无言反驳。她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降龙璟宸,本以为他会替自己求情,没想到他竟点头同意了。 同意了? 这个醋坛子,啥时候学会宽宏大量的? 白玉兰难以置信:“闭关半年啊!你真的同意让我跟他走?” 龙璟宸目色沉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白玉兰檀口微张,竟无言以对。 不料,圣殿殿主忽又道:“依你的性子,闭关半年估计是难为你,只怕你一刻也静不下来。本尊可以给你们两个选择。” “快说。” “一,本尊留下。白日里你们该干嘛就干嘛,每日入夜后本尊亲自监督你闭关。” 白玉兰想也不想就回答:“拒绝。” “二,本尊带他走。有一种秘术,可将你二人的血脉连在一起,他闭关,等同于你闭关。但这期间,你们二人无法相见。” “这……”白玉兰迟疑。 “好!”龙璟宸忽然点头。 白玉兰倏地望过来,似乎想弄明白他答应这么爽快的理由是什么?她既不愿圣殿殿主留下来,又不愿与龙璟宸分开,也是为难。 圣殿殿主不疾不徐:“你们还有一炷香时间,商量。” 龙璟宸道:“兰儿,等我回来。” 白玉兰不满:“半年时间也太久了些。我能不能去圣殿探望?” “不能!” “能写信吗?” “不能!” “那能做啥?”白玉兰微怒:“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你堂堂圣殿殿主,是天地派来拆散我们夫妻二人的吗?” “哼!本尊不屑。” “那好,起码让我们通信。” …… 圣殿殿主不想说话,小青暗自憋笑。其实,修仙到了一定境界,完全不需要写信这么麻烦,想要传什么话,只需制一张传音符便是。 白玉兰对这些却完全不知情,固执的和圣殿殿主讨价还价。 第296章 凤族后裔 昆仑山巅,宫殿。 龙璟宸初次来圣殿,对这座高耸入云的神秘宫殿十分惊叹。白玉兰的元婴在龙璟宸体内,接下来的半年时间,他要在此地闭关。 一座冷冷清清的宫殿。 人迹罕至,常年飘雪,冰寒刺骨。 不知是不是元婴在体的缘故,龙璟宸感觉不到冷。圣殿殿主挥手间用一道气体墙护着他们二人,施展遁地术,朝地面深渊下落时,他才微微有点不适。 十丈,五十丈,一百丈…… 若是白玉兰在此,定要哇哇大叫:“干什么?你打算活埋咱俩?” 如今换成了龙璟宸…… 他身为堂堂男子,自不肯轻易在旁人面前示弱。在龙璟宸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到承受的极限时,那妖孽的白发美男忽然停了下来。 圣殿地底下,也就是昆仑山山腹之中,竟然别有洞天。 类似一个山洞。 洞中四周全是深奥难懂的符文,八条手臂粗的铁链,牢牢锁着一团黑雾。那黑雾似乎拼命挣扎,可惜只是徒劳。 墙壁一角,盘膝坐着一位白发美男。 龙璟宸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圣殿殿主,不仅有些傻眼。眼看着他身边这位,忽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墙角打坐那位的眉心。 分神? 圣殿殿主竟可将自己的神识剥离出来,幻化成另一个自己? 龙璟宸忽然很想学,口中却问道:“为何带我来这里?” 那人睁开眼睛,才缓缓说道:“此处是关押魔族夜魅的囚牢。本尊镇守此地,负责看管,以防夜魅逃脱,再次危害三界。” 龙璟宸脸色一变:“若非我主动要来,你,不,你的分身就要带玉兰来此地?闭关半年?哼!说的真好听!你果然居心不良。” 圣殿殿主:“本尊对你们二人,并无恶意。” 龙璟宸却道:“一直是你在自说自话,谁也不知道真假。” 圣殿殿主:“你要如何才信?” 龙璟宸:“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圣殿殿主:“折颜上神,就是你。” 龙璟宸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消化关于自己前世真实身份的这一信息。眼见他不说话,圣殿殿主便透漏给他更多的信息。 “万年前,本尊刚破壳,只是神界一只幼鸟时,第一眼见到的人是天族龙女,其次就是你,折颜上神。那时的你,和如今的样貌并无二致,性子却极冷。你的真身和本尊一样是神鸟凤凰,数万年来,为了维护三界安宁,你已先后涅盘十三次。凤族涅盘,最多只有十三次而已。所以,万年前那次之后你已无法重生,魂魄散落在天地间,只能重新投胎。若想重回神界,只能从头开始修炼,直至你飞升成仙、渡劫、化神……” 龙璟宸听得很认真,此时此刻忽然恍惚,圣殿殿主提出的让白玉兰闭关半年,其实不过是一个将他诱来此地的借口罢了。 他自幼聪慧过人,自然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我也是凤族后裔?” “正是。” “难怪我修习御火术,十分容易。” “凤族本就擅火,龙族擅水。” “玉兰是天族龙女,所以她修炼御水术更容易些?”龙璟宸疑惑:“可为何她三年的进度,不如我一晚?” 圣殿殿主道:“那是因为,如今的她算不得真正的龙女。千年前,为了护她一魄,本尊将自己的凤血为她重塑肉身,几经转世,她先成了西夏昭阳公主温瑜,身死后离魂,赶巧东周白府六小姐除夕夜溺水而亡,她这才寄魂重生。” “你说什么?”龙璟宸惊愕不已:“玉兰是昭阳公主温瑜?” 圣殿殿主淡淡道:“无需惊讶。本尊也曾怀疑过,后来多方查证,已确认此事。白玉兰的母亲蔺卉,曾是圣殿弟子。” “寄魂重生?这……太离奇……” 圣殿殿主却道:“整个大陆都曾是天族龙女开创的,当年,她还曾设下层层结界,天界和神族的人无法进入。足见,龙女对上神师徒情深。” 师徒?情深? 怎么感觉这情分已经远远超过了师徒的关系? 龙璟宸反问:“为何魔族能闯入结界?” “因为……”圣殿殿主忽然改口:“这件事,你还是不知情比较好。” “哈哈哈哈!”一个猖狂的笑声,从那团黑雾中传出来,“我,夜魅,生于天地间数万年,只看上小白龙一人。她,就是我的魔后。臭鸟,你为何不敢告诉他?本魔王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有种放我出来!我们再打一架。” “夜魅,等你能自己脱困,你我再一较高下不迟。” “呸!你这只不要脸的臭鸟!” “你尽管骂,堂堂魔王,也只能成为本尊的囚徒。”圣殿殿主笑得很欠扁,“你全盛时期连折颜上神都落得陨落的下场,本尊但凡有点脑子,又怎会放你出来?呵!做你的美梦去吧!这辈子,绝无可能!” 魔王夜魅气得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断。 那团黑雾,也上下翻腾不已。 很显然,这家伙被圣殿殿主整治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当真只能痛快痛快嘴。倏地,那团黑雾安静下来,好半天不见动静。 圣殿殿主和龙璟宸便将话题转回白玉兰究竟是不是温瑜上面。 二人正说这话,地底深处忽然冒出层层黑气。 一道道幽灵般的黑雾,从四面八方围聚而来。 圣殿殿主色变:“魔兵?” 龙璟宸跟着色变:“他们是魔族?魔族竟然能从地底下闯入这里?关押魔王这样重要的地方,你为何透漏给魔族?” “你当本尊吃饱撑得吗?” “那他们怎么找来的?” “哈哈哈哈!”魔王夜魅笑地张狂刺耳,“当然是我!那只臭鸟哪可能破得开小白龙的封印结界?小白龙可是天族的龙女,生来便是血统最尊贵的神族,岂是区区一只臭鸟能比?” “哼!本尊也是神族!” “嘁,小白龙是神族的王族!你比得了吗?” 两个人斗嘴之际,龙璟宸朝圣殿殿主身边靠了靠,面色紧张问道:“怎么办?魔族来了不少,你能应付吗?” 第297章 魔王夜魅 “交给我!”圣殿殿主忽然传音:“此处是阵眼,绝不能让魔族之人有机会靠近。万不得已时,你可以召唤出元婴。” 声音未落,人已经和那一道道黑雾打了起来。 魔王夜魅狂笑:“你这只臭鸟囚禁了我千余年之久,当本王只会和你斗嘴耍贫吗?实话告诉你,地下是小白龙的结界最薄弱之处,我耗费了千余年才能将结界破开一道口子,放魔兵进来救我出去。臭鸟!且看我如何脱困!” “休想!” 圣殿殿主暴喝一声,瞬间又打出一道道法诀。 整个山洞的符咒,同时闪了闪。 加固结界? 龙璟宸不知为何竟看懂了,且这加固的术法看着有几分眼熟,只是和记忆中的多少有点差距。记忆中,不是应该先咬破食指用凤凰神血来加固更有效吗? 哦对了,天族龙女跟着折颜修炼法术时,素来直接跳过这个步骤,大抵是她后来教小凤凰时也直接省略了这个步骤吧? 龙璟宸额上冒出黑线! 果然,懒师傅教出的徒弟,也懒。 不知道投胎转世之后,他的血是不是还管用?龙璟宸存着试探的心理,默默按照圣殿殿主的手法,比葫芦画瓢,又重新加固了结界。 无效? 龙璟宸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丹田里盘膝闭目的小玉兰,正想着若是白玉兰在此,起码她体内的凤凰神血肯定会管用些。 轰—— 正想着,忽然整个结界震了震。 圣殿殿主和魔王夜魅,齐齐错愕不已。 龙璟宸这才看明白,原来不是无效,而是延迟了。想来自他投胎之后,凤凰之血已只剩下残存的魂魄中微弱的力量,才会导致加固结界延迟的状况发生。 这么一想,他暗暗松了口气。 起码没有帮倒忙。 同时,也证明了他的确就是圣殿殿主口中所说的折颜上神的转世。这个事实,一度让龙璟宸心中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般。 他转世了,天族龙女为了他,自愿入凡界。 这数千年来,她为了寻找他究竟吃了多少苦……这份深情,难道仅仅只是师徒之情吗?如今寄魂重生的白玉兰原来就是昭阳公主温瑜,而白玉兰早已是他的妻子……他与她之间,缘分如此之深,岂止师徒? 兰儿,兰儿,忽然好想你。 龙璟宸盘膝坐在山洞内唯一的蒲团上,内心里翻江倒海般想了许多,表面上却只见他安安静静垂目打坐的样子。 “他他他……他是……” “没错!” 魔王夜魅惊得语无伦次,圣殿殿主却一锤定音。魔兵们锲而不舍地涌上来,虽非圣殿殿主的敌手,怎奈双拳难抵四手,也令他一时分身乏术。 “杀了他!” “趁他弱,要他命!” “蠢货!杀折颜!” 魔王夜魅忽冷声下令,魔兵们原本齐齐涌向圣殿殿主,这下大半朝龙璟宸涌过去,小半自觉地阻挡圣殿殿主,防止他前去搭救。 “小心!”圣殿殿主焦急提醒。 魔兵们已将龙璟宸堵死在墙角之内,几乎封死了他的所有生路。龙璟宸额头直冒冷汗,神色却还能佯装镇定。 “殿主!教我几招对抗魔兵的法术。” “你要现学现用?” “你教便是。” “好!”圣殿殿主大喝一声:“仔细看。” 龙璟宸人未动,却目不转睛看得很认真。神族的法术原本就是用来专门对抗魔族的,他又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只看了一遍就能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一个现教,一个现学。 两个人把魔兵当练手的靶子,看得魔王夜魅暴跳如雷。 “蠢货!一群蠢货!” “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学?” “分开他们啊!” 魔王夜魅的叫嚣声中,魔兵一道道黑雾凝聚起来,终于聪明了一回,按照魔王的提示将两个人隔绝在两个空间里,不准他们再一个教一个学。 只可惜已经晚了。 以龙璟宸的聪明哪怕只学会粗浅的法术,圣殿殿主从旁指点,再加上白玉兰的元婴在他体内,相当于他就是一个元婴期半仙之体。 对付魔王夜魅自然不够资格,可他的对手只是魔兵,勉强可以应付。 龙璟宸一通百通,起初还有点手生,很快便能将心法和招式融会贯通。这样的天赋,就连魔王夜魅瞧见了,也是羡慕嫉妒,恨得牙痒痒。 “原来结界阵法的阵眼在这儿!” “哈哈哈!” “魔兵听令,毁了阵眼。” 龙璟宸要对付魔兵,一个疏忽便离开了阵眼。魔王夜魅立时便有所察觉,恍然大悟之际,连声下令,却让龙璟宸心惊肉跳。 慌乱之下,他只得召唤出元婴。 元婴,等同于一个打手。 元婴负责对付魔兵,龙璟宸负责镇守阵眼,分工十分明确。奇特的是,围绕着元婴的魔兵却只远远围着,并不敢靠过去,似乎十分畏惧。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魔兵为何会畏惧白玉兰的元婴? 龙璟宸尚未反应过来,魔王夜魅已惊恐失声。 “住手!” “通通住手!” “退下——” 幻化成黑雾的魔兵,纷纷涌动,好似不明所以却不敢唯恐魔王的命令,陆陆续续钻入了地底下,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什么情况? 别说龙璟宸闹不明白,就连圣殿殿主也是满头雾水。魔王的魔兵都已潜入了结界之中,这么好的脱身良机,夜魅竟甘愿就这么放弃了? 他脑子该不会进水了吧? 龙璟宸和圣殿殿主,二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夜魅的行事作风为何如此怪异。幸好,魔王夜魅接下来的话,给了他们答案。 “小白龙?是小白龙对不对?” “臭鸟!你告诉我!” “你找到她了?是她,真的是她!” 第一句话是疑问的话,最后一句他几乎已能确认无疑。那团黑雾倏地四处涌动,幻化成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子。 剑眉星目,英武不凡。 原来这就是魔王夜魅的本来面目。 龙璟宸看了看,似乎想要和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想的头痛欲裂,他却没能分辨清楚,此人究竟是不是万年前和折颜上神拼命的魔族之王。 第298章 天地间独一无二 魔王夜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白玉兰的元婴,看得十分出神,面上的惊喜显而易见,笃定的话语更是让圣殿殿主惊愕。 “你这么确定?” “当然!”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告诉你!” 圣殿殿主气结,下意识盯着白玉兰的元婴看,打算看出原因来。不过,显然是徒劳。想必魔王夜魅曾对天族龙女做了什么,才能如此笃定。这样也好,夜魅看在龙女的面子上,至少暂时不会再意图脱困。 他就纳闷了:堂堂魔界之王,竟肖想天界唯一的龙女做你的魔后,这厮咋想的?龙族能答应?天帝能舍得?就算天帝舍得,整个天界岂会同意? 夜魅双目空洞无神,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万年前,我与她初见时,她还是一条通体洁白的幼龙,正无忧无虑地在天河里游来游去。本君原本上天庭找折颜下一决高下,云层中猛然瞧见了她。那时,她才刚学会化形,四五岁女童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琢,软萌又可爱。她不会走路,一个人在天河岸边的草地上,爬来爬去,小身子左扭扭右扭扭,蠢笨蠢笨的样子,惹得我哈哈大笑起来……” 还有这一出? 圣殿殿主没好气道:“你完蛋了!” 夜魅失笑:“你还真了解她。没错!我嘲笑她,被她发现了。她变回原形,整个天河的天水,都被她拿来当作武器,对着本君就是一通狂慌乱炸。果然是天界龙族之女,幼年期,杀伤力已如此惊人。” “她那么小,能伤得了你?” “自是不能。”夜魅耸耸肩:“可本君甘愿被她伤着。她用天河之水幻化的水刃,伤了本君的这张好看的脸。本君受了伤,她才停了手,似乎十分内疚的样子。” “卑鄙!” 圣殿殿主和龙璟宸竟异口同声。 夜魅张狂大笑:“哈哈哈哈!卑鄙又如何?本君就是故意被她打伤,否则她又怎会心软,亲手替本君涂药呢?啧啧,小白龙天生自带一股体香,龙涎香的味道,天地间独一无二。” 圣殿殿主和龙璟宸同时黑了脸…… 无耻! “本君当时只觉得这女娃娃太有趣了,表面凶巴巴的,却心地善良,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可惜她是天地老儿的闺女,本君生于天地之间,至今去连个媳妇还没找到。若本君的媳妇像小白龙这般可爱有趣,那本君以后肯定会天天笑得合不拢嘴。于是,本君心念一动就在小白龙神识上留下一道印记。” “你!” “我怎样?”夜魅无所谓的态度道:“不过是一道印记,又不伤她,你瞎紧张什么?小白龙未来是本君的魔后,本君又岂会做出伤害她之事?你这只臭鸟,少多管闲事!” “你这狂徒,少痴心妄想!” 圣殿殿主怼回去。龙璟宸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个人就是天生不对盘。话不投机半句多。属于这类型的两个人,偏偏还喜欢和对方理论。 自他来了山洞到现在,这两人嘴巴就没闲下来过。 斗嘴,似乎是他们唯一的乐趣。 昆仑山腹部的山洞,几分昼夜不分,里面因为有各种符咒一闪一闪发着七彩光芒,倒也能视物。只是四周都黑漆漆的,还囚禁着魔族之王夜魅,故而总透着几分神秘和诡异。 圣殿殿主赌气走回了墙角,盘膝落座。 龙璟宸就站在他旁边。 夜魅眼见于此,忙扬声喊道:“喂!臭鸟!问你个事。” 圣殿殿主干脆闭上了双眼,假装没听见。 “你是怎么找到小白龙的?她人在哪里?看这元婴,想必是上次你用你的血为她重塑肉身,历经千年之后,她这是……死了?所以,她的元婴才会在这小子体内?我瞧着,也不像是夺舍呀!这小子天姿根骨都不错,但你不能找个男身给小白龙,不然的话,将来本君怎么娶她?” 好气! 圣殿殿主胸膛起伏不定,明显被这话气的。 龙璟宸也没接话,盯着夜魅的眼神微微眯了眯。千防万防,防了轩辕博,防了圣殿殿主,竟没料到想和他抢媳妇竟另有其人,且来头还挺大,魔界之王啊!能让折颜上神都陨落的人,当年的天族龙女又是怎么将此人囚禁于此的呢? 莫非他二人之间真有什么…… 龙璟宸打翻了醋坛子,倏地将白玉兰的元婴收了回去。 这一举动,顿时惹得夜魅失控般哇哇大叫:“你做什么?还我媳妇!我还没看够呢!我媳妇原来转世后长成这副摸样,倒也十分好看。不对,媳妇长什么样我都喜欢,只有她才有资格做我的魔后!臭小子!还我媳妇!” “她、是、我、夫、人!” 龙璟宸一字一句郑重声明,语气中警告意味很明显。估计不论他打不打的过魔王,别人竟当着他的面肖想他的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胡说八道!” “事实如此。” “她是我媳妇!” “我夫人。” 这下,换成夜魅被气得差点呕血,反而是龙璟宸淡定地陈述事实。圣殿殿主这才睁开眼眸,深深觉得能让魔王夜魅吃瘪,这场面可真是难得一见。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让你嚣张! 让你痴心妄想! 这下碰上正主儿,看你堂堂魔王还有什么脸去跟别人抢媳妇? 圣殿殿主明显低估了魔王夜魅的厚脸皮,为了媳妇,他从来都是不要脸面的。若非如此,当年初见小白龙时,又岂会故意受伤博取她的同情心?这事吧,说好听点,是博取同情心,说不好听点,就是他堂堂魔王夜魅不要脸到欺负一条幼龙懵懂无知,骗取她的同情心。 此等行径,令人不齿。 圣殿殿主之所以心里如此愤愤不平,大抵出于对龙女的维护之心,隐隐还有点妒嫉之意。圣殿殿主虽不像魔王夜魅这般一心只想娶天族龙女为魔后,但毕竟他还未破壳时就遇见了龙女,自是把龙女当成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般看待,情分非比寻常。 魔族大殿,有一面水幕。 魔王夜魅初见小白龙的场景,一遍遍循环着,经年累月,从未停止过。这一画面显然让夜魅印象极其深刻,否则也不会特意将这画面用影印石记录下来,供他日日观赏。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毕竟事情已过去万年之久…… 第299章 唯有我,可以救你 十月初,南楚皇宫,白玉兰正望月兴叹。 圣殿殿主带着龙璟宸离开时,并未一并带走小青。自然,小青这位圣殿新晋升的戒律堂堂主,负责监督的两个人:秦铸和屈艺,二人的元婴,也留在了南楚皇宫。 小青幻化成人形,值得开心。 轩辕博和白玉兰皆服用了灭神丹,他却没有白玉兰那般的好运,身边有一群人豁出性命只为救她,可他也有他的际遇。 在他殒命后,他的尸体身边出现了一团黑雾。 倘若龙璟宸在此,定要惊讶。 魔族! 这团黑雾幻化成一个女子的模样,长得十分妩媚,神情却冷冰冰的。她就那么站在尸体旁边,看着三魂七魄离体的轩辕博,笑容冷冷的。 轩辕博的魂魄,面无表情站着。 他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不用看了。” “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他不过睡个觉,怎么就突然死了呢?轩辕博倏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这个已然发生的事实。 “我是魔族中人,名字叫媚姬!” “唯有我,可以救你。” 媚姬的话宛如黑夜中的一道光明,瞬间吸引了轩辕博的视线。他猛地看向她,嘴巴张合之间似乎急着诉说什么,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魂魄是发不出声音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媚姬笑得妖娆:“莫慌!我来便是为了救你的,但有个条件。以后你要听我差遣。若你不肯,那我只好大方一次,送你去地府投胎。” 轩辕博的魂魄白着脸,拼命摇头。 他还没有查清楚瑜儿的死因,他还不能死。 随即,他又急忙点头。 媚姬似笑非笑道:“你这是答应了?我再确认一遍,若答应了,就点头两下。若是不答应,就不要点头。” 轩辕博的魂魄,头颅重重点了两下。 “好!” 媚姬忽然掐了个手诀,便见轩辕博的尸身眨眼间,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轩辕博的魂魄,眼见之下,目赤欲裂地冲上来要跟她拼命。 媚姬只冷冷笑着,解释:“你已经死了,留着这具肉身,早晚也会腐烂。我这是好心替你善后。放心!我既然是来救你的,自然会给你造一个新的躯体。” 窗外夜色幽暗。 窗内,媚姬和轩辕博的魂魄共处了整晚…… 次日凌晨时分,一个新的轩辕博从房门中走出去时,整个宫殿里竟无一人察觉他的异样。容貌,还是他的五官,但轩辕博的肉身明明已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轩辕博照例去梵华殿寻恭王夫妇。 用早饭、用午膳。 一切如常,并无半点异常之处。 看到他活生生出现在后宫,某些人却不淡定了。御书房内,轩辕昊正暴怒:“什么?这怎么可能?难道灭神丹无效?” 萧七垂立在旁,沉默不语。 灭神丹,自然有效,绝无虚假。奇怪的,不仅白玉兰大难不死,竟连大皇子也不知何故逃过一劫。其中的关键,连他也想不明白。 他只为师尊肉身被毁而懊悔自责…… “还有何事?” “秦总管失踪,恭王也失去踪影。” “什么?”轩辕昊怒拍书案,“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这么点小事,朕交给你去办,你回来就带给朕这么一个没用的结果吗?什么叫秦总管失踪恭王失踪?他们为何失踪?怎么失踪的?去查清楚再来报。” 萧七行礼,默默退出去。 那二人为何失踪,他自然一清二楚,但他不会告诉南楚帝。他已经害了师尊,若是再扯出圣殿,只怕圣尊的元婴就真的没有半点活路了。 他要去恭王妃身边,守护着师尊的元婴。 白玉兰对这些并不知情,只是对月兴叹了一整晚,感觉自龙璟宸走后,整个梵华殿都显得冷冷清清的。早晨,轩辕昊照常来寻她吃早饭,又用了午膳,偶尔会跟她说几句话,只是看起来比昨日沉默了许多,样子怪怪的,她却也看不出别的什么不对劲。 午膳刚撤走,萧七就来了。 看到这个碍眼的家伙,白玉兰忽然想起来昨日他的异常,顿时兴师问罪起来:“萧七!昨天是不是你暗中给我吃了灭神丹?你想杀我?不对,你是受人指使的对吧?” 萧七低垂着头颅,闷声不吭。 不反驳。 也不承认。 正端着茶盏品茶的轩辕博,倏地投来一道冷飕飕的眼刀。萧七心神一震,抬眸望去时,却见轩辕博已收回视线,继续品茶,仿佛并不曾看过他刚才那一眼般。 萧七哪里晓得死过一回的轩辕博,暗暗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账。 白玉兰用脚趾头想,也能猜的出定是轩辕昊那个伪君子背后玩阴的,可苦于并无证据,就算押着萧七去御书房兴师问罪,想必也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结果。这么一想,白玉兰也懒得再去追究这件事,只是觉得是时候该给轩辕昊一个教训,让他长点记性了。 她忽然甜甜笑了起来,笑得让萧七毛骨悚然。 “小青。” “来了,姐姐找我?” “萧七身为南楚帝派给我的侍卫,却没能恪尽职守,致使歹人有机会下药差点害我性命。小青,你手中应该有一种迷药,可以让人痛不欲生却不致死。” “姐姐,有。” 小青兴奋地从怀中掏了半天,才摸出一个瓷瓶。白玉兰接过去,直接抛给了萧七。萧七面不改色地接住,打开瓷瓶,看也不看便将药丸倒入了口中。 顷刻间,药效发作起来。 萧七额头冷汗淋漓,显然在承受着万蚁噬心的非人痛哭,但他也算个硬汉,竟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见他这般爽快,白玉兰也就将这件事暂时揭过不提。 拿到证据,再秋后算账不迟。 白玉兰不再管萧七,由着他倒在地上痛得全身痉挛,却对轩辕博道:“我家夫君有急事回东周去了,你俩之间有什么事情,或许我可以代劳。” 轩辕博眼神闪了闪,却道:“无事。” 这话骗谁呢? 白玉兰明显不信,却也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只笑笑,半示好道:“若有需要我效劳之处,尽管开口,算是还你一个人情。还有,我的人也该还给我了吧?” 她指的是容瑾和丁十三。 第300章 玉儿?瑜儿? “我若不还呢?”轩辕博忽问。 白玉兰暴怒:“当初说好的,我陪你游湖,你就放了他们二人,怎么?你堂堂南楚大皇子,打算对我一个小女子言而无信?你好意思?劝你趁早放了他们,否则若是北燕追究起来,没你好果子吃。” 轩辕博失笑:“不过是一个退位让贤的太上皇,你当北燕帝真会为了他对我南楚兴兵吗?你是不是傻?北燕新君只怕巴不得这位太上皇死在外面吧。” “你尽可试试。”白玉兰怒极反笑。 这人天生和她不对盘吧?总能三言两语激得她大动肝火。南楚皇室兄弟相残,他就把北燕两兄弟也想象成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会不顾兄弟情义的冷血之人吗?在她看来,比起南楚两兄弟,别说北燕两兄弟的和睦退位让贤,即便是东周,龙氏三兄弟明争暗斗数年,也未曾见谁真的杀了自己的兄弟。 许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白玉兰深以为然。 在轩辕博看来,北燕帝慕容轩肯定不会兴兵相救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这位太上皇,白玉兰却笃定,只要容瑾在南楚境内出了事,慕容轩必定会出兵。 慕容轩若当真不出兵,算她瞎了眼,错认了这个义兄。 幸好,轩辕博只是逗逗她,并无意为难那两个人,随即转口道:“他们就在京郊那座庄子里,我传个话,让人放了他们二人就是。你何需为了不相干的人,这般大动肝火?玉儿……” 他明明唤的是……玉儿! 落入她耳中,却误听成……瑜儿! 瑜儿,是轩辕博当年在东宫面对温瑜,时常挂在嘴边的亲昵称呼。音同,字却不同,白玉兰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怒火瞬间消匿无踪。 她没好气道:“要放,趁早说放就是。谁让你故意挑衅我?” 轩辕博只是宠溺一笑。 白玉兰一见他冲她笑得这样暧昧,就觉得头皮发麻。也奇了怪了,若是龙璟宸冲他这般笑得宠溺又暧昧,她反而会觉得有种窝心的温暖。 总之一句话,对轩辕博无爱。 轩辕博忽然问:“玉儿,不管你是不是温瑜,我们能忘记过去的不愉快,重新开始吗?温瑜的死我定会查出真相,还她一个清白。” “你可能忘了,我是恭王妃,不是你的太子妃。” 白玉兰觉得有必要提醒这位她的身份,免得他总是对他纠缠不休。不过,这样痴情的轩辕博,明知温瑜背负着污名而死,却愿意相信她是清白的,多多少少让她心底有那么一丢丢感动。 轩辕博苦笑:“你拒绝的可真彻底。” 白玉兰:“我说的是事实。” “难道我们连朋友也不能做吗?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我可以不在意你的身份,不在乎你已经嫁为人妇。玉儿,我只想每日每日都能见到你,这样也不行吗?”轩辕博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祈求的意味。 白玉兰狠心道:“我夫君介意!” 轩辕博眼神一变:“那我杀了他,然后再娶你一次。” “你别乱来!”白玉兰吓了一跳,警告道:“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你的太子妃温瑜,我和她完全是两个人,你怎么能仅凭你的猜测就要拆散我们夫妻?你若真敢这么做,我会让整个南楚陪葬,不信你就试试。” 轩辕博眼神羡慕道:“为何?为何遇到你的人,不是我?” “就算你先遇到我,我已不会喜欢你。” 白玉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想到了昭阳公主温瑜,若是温瑜的话,轩辕博的确是先遇上了,温瑜虽然嫁给他却并没有爱上他。 是啊,就算先遇上了,也未必会喜欢。 轩辕博眼神黯然,忽然觉得他想要的东西去夺回来就是,何必在这里跟她商量?这女人究竟是不是温瑜,迟早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他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查清楚,那灭神丹既然在皇宫出现,必定和他那好兄弟慕容昊脱不了关系。 “我有事,先走一步。” “好走不送。” 目送轩辕博离去后,白玉兰才长长松了口气。一回身,便瞧见倒在地上正疼得死去活来的萧七,硬是咬紧牙关不吭声,她忽然心情阴转晴。 “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 “你怎么不向我求饶呢?” “求饶,说不定我会考虑饶了你。” 萧七面色痛苦地看了她一眼,却嘴硬的根本没打算求饶。白玉兰看在眼里,对这家伙的骨气倒多了两分欣赏。 “萧七,我知道你想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是纳闷,你一次次失败,一次次不死心,真跟我有那么大的仇恨吗?我是杀了你全家,还是灭了你的国家?你是南楚人,我是东周人,大家各为其主,立场不同。两国虽结下同盟,但你们萧家应该很清楚目前的局势,南楚和东周结盟是为了吞并西夏,自西夏覆灭之后,南楚帝的野心便愈发膨胀,他想要继续吞并东周和北燕,继而一统天下。” 白玉兰侃侃而谈:“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数百年来,四国战火不断,原本有一方霸主来结束这个乱世,也并非坏事。” 萧七强忍疼痛,朝他看来。 白玉兰继续道:“我敢跟你打赌,那个人一定不会是轩辕博。或许在你们萧家看来,他有野心,有才干,算是一位明君。可在我看来,一个为了图谋皇位,陷害亲兄弟,背起盟约,这样的一个无信无义之人,他若有资格,那真是老天瞎了眼。” 萧七眉眼跳了跳,依旧咬牙忍痛一言不发,但显然这番话他已经听进心里。 “今日算是给你一个教训,让你清醒清醒。良禽择木而栖,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给你们的家族,萧家,提前留条后路。别跟着一个心术不正之人,坏事做尽,把天下人都得罪光了,将来i你们萧家后人还有容身之地吗?” 白玉兰言尽于此,转身便离开了。 她要出宫一趟,去确认下,轩辕博是不是真的将容瑾和丁十三给放了? 第301章 凤妃小产 出了趟宫,白玉兰回来之后就果断向轩辕昊辞行。南楚帝百般挽留,直到白玉兰再三保证会搜集齐四枚令牌,轩辕昊才勉强同意。 白玉兰离开时,轩辕博竟来送行。 “玉儿,为何突然要走?” “我本来就没打算来。” “不能多待几日吗?” “这里不是我家,我想回家。” 白玉兰的话,让轩辕博忽然沉默了,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突然上前抱了她一下。在白玉兰恼火之前,他很识时务地放了手。 “玉儿,珍重。” “……” 白玉兰瞪了他一眼,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马蹄声哒哒,两辆马车载着她,驶向了回东周的官道。 不知不觉来南楚已到了十月中旬。 白玉兰惦记着,梁宽这个人,也就是满园春的老板钱富。此人,可是替白毅洗刷冤屈的关键证人。 自她寄魂重生那日,白毅之死,便成了她积压在心底的一桩心事。白家的灾难,似乎是从她重生那日开始的,白府七公子白玉龙意外而死,蔺夫人不知用什么神秘术法救了她,缠绵病榻半年后也香消玉殒,三姐妹入宫为奴…… 这些陈年旧事,始终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如今,好不容易查到梁宽的行踪,眼看着就要查出真相,孰料,轩辕博横插一脚,竟暗中指使梁宽将她秘密送到了南楚京都。 慕容博能指使梁宽? 他们究竟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是梁宽自己效命于慕容博,还是说,梁宽背后的主子驸马梁荣,早就是南楚大皇子的走狗?若梁荣和轩辕博暗中有来往,那岂不是说…… 一路上,风平浪静。 回到东周京都,白玉兰马不停蹄去了满园春,结果不出所料,化名为钱富的梁宽早已逃之夭夭,连满园春也早就关门停业。 白玉兰皱眉,转而回了恭王府。 府里上下连带北燕公主,皆事先得到了消息,早早便在府门外等候多时。白玉兰的马车还在长街那头,一群人便翘首企盼。 “来了来了!王妃回京了!” “不会又弄错了吧?” “是真的……” “哥哥!”慕容吉月率先迎上去。 “小姐!小姐!”小丫鬟芍药,跟比赛似的,抢在了慕容吉月前面。 白玉兰闻声挑开了车帘,喊了声:“停车。” 一群男男女女蜂拥而至,她走下马车,冲着众人微笑了下算是打招呼,随即便沉着脸丢下一句:“先回府。” 众人的欢喜之情,瞬间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白玉兰在前,众人尾随其后。 所有人都看出来她心情不佳,谁也不敢轻易开口。只有大大咧咧的北燕公主慕容吉月,大呼小叫地问慕容熙是否受伤。 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慕容熙急忙捂住妹妹的嘴巴,低声警告:“小声点。” “唔唔……” “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外面人多眼杂。” “嗯嗯。” 北燕公主慕容吉月消停下来了,众人的脚步也未曾停下,一路跟着白玉兰进了恭王府。马车自觉去了后门。 前院。 管家福伯先开口,长话短说,将近日府里的大小事情回禀了一番。白玉兰听得心不在焉,芍药在旁奉茶,冲着福伯使了个眼色。 “夫人,是否一路太过辛苦?要不先回房歇着?府中琐事,明日老奴再来回禀。只有一件事比较紧急,王爷不在京中,陛下前后已宣召了多次,此事该如何回复宫里?” 白玉兰心里有事,略显烦躁道:“你看着应付下就行。” 这下,连福伯都不敢多嘴了。他使了个眼色,府里的女眷、仆人便都陆陆续续退了出去,连慕容两兄妹也找个地方叙话去了。 前院大厅里只留下白玉兰、芍药、丁十三和李安。 李安语出惊人:“夫人,凤妃小产了。” “什么?”白玉兰一惊:“四姐怀了身孕?怎么会小产?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说?备车,我要进宫。” “夫人且慢。”李安忙道:“此时,夫人不可进宫。此事牵扯甚大,晋王妃之前曾进宫,是她暗中托人带出宫的消息,并特意嘱咐,夫人不能进宫。” “究竟怎么回事?说清楚。” 白玉兰的心思一下子就转到了白玉凤身上。小产?这可是要命的事!依照白玉凤对皇族的恨意,让她委身龙璟旭已是万分委屈,又怎会让自己怀有身孕?何况后宫妃嫔无数,个个都不算省油的灯,四姐肚子里的孩子……没的蹊跷啊! 李安道:“此事说来话长,中秋节刚过,宫里便传出消息,静妃临产,是个小公主。偏巧,凤妃也查出怀了身孕。前几日突然小产,晋王妃怀疑是静妃唯恐凤妃产下龙子,品级越过她去,故而才会暗中对凤妃下手。但这些,只是晋王妃的猜测,无凭无据,不足采信。” 白玉兰安静听完,凝眉道:“五姐既然特意传出话了,想必此事没那么简单。” 李安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蔺夫人当年对静妃的救命之恩,静妃只怕是利欲熏心,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白玉兰冷笑了下,并未表态。 她早就看出来静妃另有小心思,毕竟东周皇后薨了,四妃之中唯有她年资最长,且育有一女。如今又得一女,虽是皇室的公主,怎么也比膝下无子女的宫妃要强上百倍。 旁人皆未怀孕,偏偏是白玉凤怀了身孕。 静妃若是因妒嫉而下毒手,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事未曾证实,也不好贸贸然将罪名加在静妃头上。 五姐,为何不让她进宫? 这是最大的疑点。 倘若真是静妃下的毒手,五姐应该很希望她早点进宫查明真相才对。照这么推算下来,想必这件事的背后还藏着什么秘密,极有可能牵连到她,所以五姐才会有此警告。 难道说…… 白玉兰倏地面色一白,身形晃了晃。 芍药紧张不已:“小姐!” “无妨。”白玉兰迅速整理思路,吩咐道:“既然五姐吩咐了,那我定是不能入宫的。但你么可以。无论用什么方法,让芍药进宫去打探清楚,四姐究竟是如何小产的?” 第302章 真是四姐? 李安和芍药对视一眼,两个人齐齐走了出去。白玉兰看了眼丁十三,未曾开口吩咐,丁十三已心中有数,行了个礼也转身离开。 前厅,空气突然安静。 白玉兰心乱如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惊慌。她比谁都清楚白玉凤怀了身孕的心情,那不是喜,而是厌恶,所以很有可能这个孩子是四姐自己不想留……也可能是她将计就计,默许静妃对这孩子下毒手。 思及此,她忽然手脚冰凉。 奢华的皇宫,果然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囚牢。 自她及笄礼那日,已明显察觉四姐情绪不太对劲,虽然说人是会变的,但因为白家的冤情未洗刷,她和五姐白玉凤都出了宫,都有疼爱自己的夫君,相对来说算是受到命运的眷顾。可是,四姐白玉凤不一样,她始终牢牢被困在宫里。 囚了身,囚了心,也囚了情…… 她早该将四姐从那座皇宫里解救出来才对。上次她也提过,却被四姐拒绝了。如今想想,白玉兰真是悔不当初。 一个女人委身自己不爱的男子,时不时遭受凌辱、鞭打,身体被折磨还在其次,心里承受的痛苦才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痕。 何况,又有了这个男人的孩子。 换成是白玉兰自己,她也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可是,即便如此理智,可真正要毒害自己的亲生骨肉,或者眼睁睁看着别人来毒害自己的骨肉,四姐的心情,可想而知。 白玉兰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恨不能立刻进宫问个清楚明白。 但她明知:不能进宫! 白家三姐妹早在入宫之前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也有姐妹之间的默契,三人中,一人可死,两人也可死,必须留下一人。 而这个人,无论是白玉凤还是白玉梅,都会选择白玉兰。 因为,唯有最小的六妹才是白家的希望。 这样的信念和决心,从未动摇过分毫。 白玉梅特意传话叮嘱白玉兰不能进宫时,白玉兰心中其实已有了七八分接近事实的猜测,她的心神才会大乱,全身才会发冷,毕竟谋害自己的骨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亲姐姐身上,她也不知是该狠狠骂四姐还是替她伤心难过? 四姐定然比任何人都更伤心更痛苦。 这些苦,无人可诉,无人知晓。 白玉兰此刻真的很想冲进宫,哪怕只是给四姐一个姐妹间的拥抱,想必也会给她一丝温暖,不至于让她再有什么想不开的念头。幸好,五姐留在宫里,留在四姐身边陪伴着,不然的话,白玉兰真的会不顾一切后果也要进宫。 “福伯,备车!” “夫人又要出门?” “去白府。” “夫人且留步,白大人得知夫人今日回京,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夫人不如先去更衣,白大人到了老奴来通报。” “大哥要来?他知道我今日回京?”白玉兰忽然明白了什么。 福伯点头:“是,老奴已提前知会了白府。这几日,不仅宫里多次传召王爷,白大人也多次过府求见,看样子像是有什么急事。老奴这才擅作主张,将夫人回京的消息派人告知了白府。” “你做的很好,福伯,你有心了。” 白玉兰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便回了后院沐浴更衣。 没多久,白玉卿果然来了。 不只是他一人前来,同行的还有白玉辉、白玉锋,以及白子皓。福伯直接将人领到了兰苑,省得白玉兰再去跑去前院。来的都是白家的娘家人,虽是外男,也无什么可避嫌的。 “四姐的事,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能不知道吗?”白玉锋这个急脾气:“四姐这是不要命了吗?那可是她自己的骨肉……” “三弟!住口!”白玉辉板着脸警告。 看来这事不仅白家都猜到了,且很可能还得到了证实,白玉兰听得脸色又是一白,手中的茶盏都打翻了,烫的她手背通红,她却好似没有痛觉一般。 侍女慌忙上前擦拭,却被她训斥:“出去!” 侍女当场吓得落荒而逃。 白玉卿走过去,掩上房门,才回身说道:“前几日,我与堂兄上朝时,在宫里见了五妹。五妹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真是四姐?”白玉兰问的没头没脑。 白子皓接话:“是她察觉了静妃的企图,并未阻止,反而有意促成静妃在她的药膳中下了藏红花。藏红花可令女子落胎。” 白玉峰气鼓鼓道:“分明是她自己犯糊涂!不想要这孩子!” 白玉辉再次警告:“你嘴上不把门,是不是?小心隔墙有耳。” “我在六姐的地盘,把什么门?我气都被气死了。”白玉锋暴怒:“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四姐的亲骨肉!她怎么恨得下心?孩子有什么错?那可是我的第一个小外甥。” “你懂什么?四姐的苦,你半点体会不到。” “虎毒不食子,我就懂这个道理。”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当场吵了起来。白玉兰、白玉卿和白子皓对视数眼,只觉得身心都有些疲惫。这件事当真是棘手! 倘若是静妃下的毒手,白家还能替白玉凤讨回公道。 偏偏! 这事就是白玉凤自己纵容、默许的,倘若被皇上得知真相,白家顷刻之间又要大难临头啊!白玉凤此举真的是……说她什么才好?太任性!太胆大妄为! 白玉兰沉声道:“别吵,想想怎么补救。” “再怎么补救,也救不回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三弟,你给我闭嘴。” “我说的是事实。” 白玉卿却道:“幸好这件事,目前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内情。若是……” 白子皓摇头:“想要瞒天过海容易,关键是……” 白玉兰接话:“不管如何,这火坑,四姐不能再待下去了。” “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 “恐怕有点冒险。” “我来善后,你们只管放胆子去做。”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眨眼之间好似已商议出了办法,别说外人听得稀里糊涂,就算是房中的当事人白玉辉白玉锋两兄弟也是听得一知半解。 “等等等等,谁先解释一下?” “你们在说什么?” 第303章 姐姐,你真傻 白子皓直接吩咐:“你们两个,去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 “堂兄,我也想听。” “你给我闭嘴。” 白玉锋被白玉辉强势地拉出了房门,顺手又将房门带上。白玉兰和白玉卿、白子皓便在房中密谋如何救白玉凤逃离皇宫一事。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三人心底都有数。 白家与皇家,早晚有决裂的一天,只要坐在龙椅上的天子是龙璟旭,被他宠信的驸马梁荣这个谋害白毅的罪魁祸首,一日就不可能受到应有的报应。 救人不难,难得人救出来之后怎么办? 总不能让白玉凤一辈子隐姓埋名。 只怕白玉凤更愿意一死了之。 既然要救人,自是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确保万无一失才行。这其中当然包括,白玉凤被救之后是否有生存的意念。 三个人低声交流,时不时用茶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 “堂兄,此计可行?” “大哥,你尽量避嫌。” “玉兰,这里是个突破口……”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三个人才从房间中走出来。桌面上的水渍早就干透了,连半点痕迹也未曾留下,外人自无从得知今日白家兄妹的密谋,又会在东周掀起怎样的风浪?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 这话半点不假。 白家对皇室早就有心结,毕竟牵扯白毅之死,连带蔺夫人和七公子白玉龙两条人命。若不是白玉兰嫁给了龙璟宸,很可能白家会直接造反。 前提是,他们得先有造反的实力。 以前的白家,败落的不成样子,起初那两年别说有造反的想法,连日子都过得十分拮据。如今的白家,早已初露锋芒,在白子皓和白玉兰的运筹帷幄之下一步步沉稳地壮大自身的实力。说句不谦虚的话,但凡白玉兰有野心,就凭龙璟宸交给她的虎符,她要想让东周改朝换代还真不是一件难事。 东周皇宫里。 四妃之一的凤妃寝宫,虚情假意前来探望的后宫妃嫔走了一波又来一波,道貌岸然的静妃,坐在外面抹着眼泪假哭。 帷幔后,是白玉凤和白玉梅两姐妹。 白玉梅冷哼:“姐姐,你瞧瞧她那样子,真让人心寒。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会后悔当年救了她们母女两条性命,才让她有机会害了你的骨肉。” 白玉凤面容憔悴:“妹妹别这么说,是她无意中成全了我。” “姐姐,你真傻。” “妹妹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白玉凤只得转移话题:“四姐放心,我已叮嘱了六妹不要进宫。想来此事不至于牵连到她身上,妹妹只盼姐姐早日调养好身子。” 白玉凤“嗯”了一身,似有些疲惫便阖上了眼帘。 白玉梅眼见,也不再多言,只默默守护在旁,唯恐静妃或是旁人再有机会加害她的四姐。这个时候,若想致四姐于死地,可真是好机会。 她必须小心提防才行。 白玉梅日防夜防,却百密一疏,歹人总有办法找到下手的机会。白玉兰虽未进宫,却遣来她的贴身侍女李芍药。 芍药前后经过两次宫,第一次是打探虚实,第二次却是下药。 芍药跟在白玉兰身边时间久了,行事作风都显得沉稳老辣,原本不该被白玉梅察觉,可白玉梅本就戒心重重。白玉凤服了太医院送来的汤药之后,不仅小产后本就虚弱的身子没有半点改善,反而日渐憔悴下去。 白玉梅立时察觉了不对劲,她仔细想了想,竟发现这两日除了她之外,唯有芍药一人曾靠近过白玉凤。 芍药为何对四姐下药?是六妹授意? 白玉梅惊惧交加,一时六神无主,在这森森后宫之中连个可以推心置腹商议的人也找不到,原本还有一个静妃可以说几句贴心话,如今连静妃都变得让人陌生让人提防,白玉梅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四姐?四姐你怎么样?” “不要……紧……” 白玉梅哭成了泪人,白玉凤已虚弱到连说句话都要费好大力气的地步。她明知有人给四姐下毒,却不敢说出真相。 “四姐,对不起,都怪我……” “不……怪……你……”白玉兰气若游丝,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安慰自家姐妹道:“是……我的……命……” “四姐……呜呜呜……” 白玉梅伤心焦急,却束手无策。哭了好半天,才豁然起身,原本要去找白玉兰问清楚为何姐妹相残,人还没出门,便听身后侍女的惊呼。 “主子!” 白玉梅猛然回头,眼见着白玉凤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傻傻站着,好半晌才突然冲过去,抱着白玉凤失声痛哭起来。 四姐她,就这么没了? 白玉梅无法相信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哭得几乎昏死过去。门外忽然冲进来一群人,全是宫中内侍的妆扮,二话不说抬起白玉凤的尸体便走。 “住手,你们要做什么?” “把我四姐放下!” “你们站住!” 任凭白玉梅如何呼喊,那群人压根不听她说什么,就这么将一个刚落胎不幸身亡的妃子抬出了皇宫,至于是丢在乱葬岗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只要皇上不过问,大抵宫里的内侍们也会敷衍了事,用一张席子将尸身草草裹了,带走就是。 区区一个不受宠的妃子,皇上根本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白玉梅却很生气,她的四姐这才刚延咽气,根本来不及禀报给皇上,怎么就突然有一群内侍闯进来将人给带走?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静妃的意思? 静妃? 白玉梅忽然愣了下,一想到静妃,她也顾不得去追直奔宫门的内侍们,反而第一时间去找静妃算账。她倒要问清楚,这个狠毒的女人打算怎么安置四姐的身后事。 且不说白玉梅去找静妃如何大闹一场,只说白玉凤的尸体一路被这几名乔装成内侍的飞鹰军抬着出了皇宫,便上了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 马车内,赫然坐着白玉兰和小青。 “姐姐,要先救人吗?” “不,先离开再说。” 第304章 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亏得白玉兰有先见之明,没有听小青的话,当场救醒白玉凤。白玉梅找静妃大闹一场后,两个人同时发现不对劲,抬走白玉凤的那几个内侍并非是皇上或静妃授意,那么又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胆敢私自将凤妃的尸身运送出宫呢? 此事,静妃只好禀告给龙璟旭。静妃拿到皇上手谕,直接就追出了皇宫,呼啦啦一群侍卫挡下了白玉兰的马车。“什么人,出来!”白玉兰听到静妃的声音,镇定地走下了马车。静妃看到是她,先愣了一下,才问:“怎么是你,你为何要带走凤妃?” 白玉兰冷笑:“我为何不能带走?” 静妃忽然下令:“搜!” 侍卫们涌上来,要搜那辆车。乔装成宫廷内侍的飞鹰军团团护住了马车,双方剑拔弩张,眨眼便动起了手。白玉兰和静妃针锋相对,两个人互不相让。 静妃说:“凤妃乃后宫四妃之一,她的身后事理应由宫中操办,你无权私自将她带出宫。” 白玉兰说:“她是我四姐,是我白家的人。我凭什么不能把她带出宫?我偏要将她带出宫!” 白玉梅眼看两个人争吵不休、各执己见,也不知道该帮谁。一方面她想保护四姐的尸身,另一方面她又怀疑白玉兰授意芍药给四姐下药。 “住手!”白玉兰忽然喊了声,亲自上前掀开马车车帘,露出了里面已气绝身亡的白玉凤。她不无嘲讽道:“我姐姐的孩子没了,人也没了!难道我将她带出宫去安葬也不可以吗?”她接着说:“四姐的尸体就在这里。你真要让她死不瞑目吗?” 静妃眼神闪了下,才道:“本宫只是奉皇上之命,带凤妃回宫。” 白玉兰说:“若我非要带走她呢?” 静妃寸步不让:“你可以试试。” 白玉兰只是看了静妃一眼,带着点同情的意味。 别看静妃贵为皇妃,若论身份地位本应远在白玉兰在这个恭王妃之上,可恭王妃是谁?整个东周京都敢横着走的人,连东周帝见了她都要头痛的人物,区区一个后宫嫔妃,白玉兰岂会放在眼里? “茹姐姐,当年你对我曾有救命之恩,今日四姐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了,你我心知肚明。我不追究,并不代表我不知道真相。你当真要和我闹到御前去吗?” “你在说什么?凤妃的孩子没了,与本宫何干?” “茹姐姐,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白玉兰笑容浅浅,却让静妃遍体生寒。这个女人太可怕,静妃明知自己惹不起,原本也不想招惹,却因为嫉妒白玉凤而无形中惹上了白家,惹上了白玉兰。 “去御前便去御前,本宫怕什么?” “你确定吗?” “……” 白玉梅似乎看出点端倪,忙上前劝道:“静妃,还是让六妹带四姐出宫吧!我想,她定然也愿意葬在白家,而不是皇陵。” 静妃怒喝:“你这是什么话?妃嫔死后自该葬入皇陵,莫非你白家恃宠而骄,对皇家心生怨怼,自家的女儿身为宫妃却不愿葬入皇陵吗?” 这反咬一口的本事,也真是厉害! 白玉梅被怼的哑口无言。 “好!那就去御前!” 白玉兰只这一句话,便浇灭了静妃的嚣张气焰。真到了御前,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可话赶话到了这个地步,静妃也是骑虎难下。 白玉梅本想开口却被白玉兰瞪了一眼,她咬了咬唇,便垂下头没再开口。原本她看两人争执不休就想给静妃一个台阶下,结果对方不仅不领情还倒打一耙。六妹明显帮了她,虽然她还没闹明白六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相信六妹! 于是,一群人还真闹到了御前。 不得不佩服白玉兰的先见之明,若是她在白玉凤刚出宫时就给她服用了解药,先是静妃半路拦截,后是直面东周帝,肯定早就穿帮了。 白玉凤的尸身,静静躺在御书房外面。 白玉兰本打算抬进来,谁知东周帝觉得晦气不准抬。白玉兰心中有气,但也清楚这位凉薄的天子对自家四姐并无半点真情实意,从他此刻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为了顾全大局,她只得暂时将满腔愤慨压下去。 “皇上!” 静妃刚开口便被龙璟旭瞪过来,立时便噤了声。 龙璟旭冷着脸朝御书房外面扫了一眼,宫里死了一个妃嫔这样的琐事,他压根没心情理会,“恭王妃,朕听闻你被歹人掳走,幸好你平安归来,否则朕恐怕会兴兵南楚。” 面对静妃,冷脸以对。 面对恭王妃,语气和煦。 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令静妃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却让白玉兰的笑容加深了两分。看龙璟旭的态度,她心中已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将白玉凤带出宫。 “劳皇上挂心了。” “恭王可曾随你一同回京?” “夫君救我脱困之后,因师门有急事,回师门去了。可能要三五个月才能回京吧!” “走得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清楚,夫君没说。” 听白玉兰这么说,龙璟旭沉默了片刻,才道:“恭王要离京三五个月这么久,朕这边还有几件棘手之事要寻他商议,这可如何是好?” 白玉兰兴趣缺缺道:“皇上只能另寻他人商议了。四姐的孩子不明不白没了,这件事,劳烦皇上先给我们白家一个交待。” 龙璟旭下意识瞥了静妃一眼,静妃自觉心虚,移开了视线。 他顿时有了数。 后宫女子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用些歹毒的手段屡见不鲜,龙璟旭素来是纵容的态度。原本这种事情他也从不过问,要么交给皇后处置,要么由四妃处置,身为天子男主外女主内,他很少会过问这些。 白玉凤死了也就死了,一个妃子而已。 他堂堂天子并不放在心上,甚至态度很冷漠,仿佛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这样的态度固然让静妃有恃无恐,却令白玉兰暗自寒心,只是面上并未表现出来罢了。 “这件事交给静妃彻查清楚。” “哈!”白玉兰轻笑:“若此事正是皇上您的爱妃所为呢?” 第305章 四姐我带走了 龙璟旭只得道:“依你之意又该如何?” 白玉兰道:“皇上派谁来彻查此事,我无权干涉,只要给一个交待就行。四姐身为宫妃,她的孩子没了,人也伤心过度香消玉殒。我要带走她的尸体,将她葬入白家祖坟。” “这件事,是朕的疏忽,朕平日对爱妃关心太少,以至于爱妃失去了孩子整日郁郁寡欢,才会如此年轻就与朕阴阳两隔……” “皇上!” 白玉兰实在听不下去,出声打断。 龙璟旭这才痛快答应:“好!你所说之事,朕准了。” “多谢皇上。” “且慢。” 白玉兰行了礼,便准备退下,却被龙璟旭唤住。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朕有一件棘手之事还要偏劳恭王妃。” “我家王爷不在京中。”白玉兰干脆利落地拒绝,“若有什么事还是等我家王爷回来,皇上传召入宫,再行商议不迟。” “可此时迫在眉睫,只怕等不到恭王回京之日。” “玉兰一介女流之辈,能力有限。” “恭王妃,切勿推辞,此事事关东周江山社稷。” “哦?何事?” 听出白玉兰语气有所松动,龙璟旭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 原来,自北燕慕容轩继任帝位后,晋王不知怎么竟与其联手在短短数月之内,几乎将丞相慕容德的势力瓦解的所剩无几。之前慕容德曾向东周求助,龙璟旭这个脑残竟然同意与他同盟,祝他一臂之力。 东周若不曾介入,原本这是北燕的内斗,叔侄二人争权夺位,无论谁胜谁败都伤不了东周的根基。偏偏,东周帝这个蠢货一心也想弄死晋王,不惜与慕容德狼狈为奸,结果可想而知。无论是晋王还是北燕新君慕容轩都不是吃素的,自然是见招拆招,硬杠到底! 目前的状况等于是北燕和东周打了起来,双方兵力在雁门关外已经僵持了半月有余,东周已是力不从心。所以,龙璟旭才会这么着急数次召唤恭王,希望恭王能帮他化解这场危机。 白玉兰忽然明白了,难怪他对白玉凤的死如此冷漠无情,江山都快保不住了,又岂会在乎后宫一个妃子的死活? 她真替四姐感到不值! 幸好,四姐的死是她的计谋之一。 龙璟旭语气带着恳求道:“恭王妃,朕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联系到恭王,只有他手中的虎符,三军才会言听计从。如今国家正值危难之际,还望恭王妃助朕一臂之力。” 虎符就在她手中。 可她会主动拿出来给龙璟旭吗?答案当然是:不会。 白玉兰爽快答应道:“好,我办完四姐的身后事,立刻就飞鸽传书给夫君。若是夫君那边有什么消息,我再派人来告知皇上。四姐,我可就带走了!虽说她是皇妃,但她也是我们白家的女儿,葬入白家祖坟合情合理。” “随你随你。”龙璟旭压根也不在意。 听他这么好说话,白玉兰心中冷笑,若非有求于人何至于如此?临走前,白玉兰有意无意瞥了静妃一眼,这个女人算是给她个警告,再有下次,休怪她无情。 静妃浑身颤了颤,一声不吭。 白玉兰不追究,一是念在她曾救过她一命的恩情上,二是白玉凤这件事是她自愿的,只是借了静妃的手罢了。孩子虽然没了,但白玉凤也算是趁机摆脱了皇宫这个囚笼。 出了宫门四姐就可重获新生。 这次,再不会有谁来半路阻拦。 白玉兰吩咐了一声,乔装成内侍的飞鹰军再次抬走了白玉凤。马车直奔白府而去,车内,白玉兰这才吩咐小青给白玉凤服下解药。 白玉梅自然也一同出了宫,就在马车上。 看到服下解药没多久就死而复生的白玉凤,白玉梅震惊的难以言表。她虽然相信自家六妹,但万万想不到六妹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白玉梅瞬间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芍药定是六妹授意她来给四姐下了假死之药。 “五姐,别太惊讶,这事得保密。” 白玉兰叮嘱,白玉梅连忙点头,不用交待她也知道分寸。她对六妹的完全信任,仰赖于以前在宫中时六妹豁出性命曾护她平安,如今看来,六妹果然从未让她失望过。 “这……” 白玉凤醒来时,气色明显好许多,也明显迷惑不解。白玉兰白玉梅姐妹二人对视,齐齐冲着她笑了起来。 “恭喜四姐,重获自由!” 白玉凤眼里全是迷茫之色,但发现自己没死,又听到自家姐妹这般说,脑子转了转便似乎明白了几分。 “六妹,是你安排的?为了我,你怎可如此冒险?” “四姐且宽心!”白玉兰微笑。 “就是就是,四姐还不相信六妹的本事吗?”白玉梅也道。 三姐妹对视间,不约而同笑了。 无论生活多艰难,她们互相扶持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姐妹情分,从来不曾改变过。何况,她们一起入掖庭为奴,为了洗刷白毅的冤情忍辱负重,岂是寻常姐妹可比? 白玉凤宁肯舍弃自己的骨肉,白玉兰为了救她甘冒风险…… 三姐妹之间,许多事情彼此心中肚明,无需说得太明白已能心领神会。 好姐妹!一辈子! 说来容易事实上并不容易,为了救白玉凤,白家多少人都将生死置之度外。飞鹰军能乔装进宫,是白子皓的功劳。门口的马车,是白玉辉和白玉锋事先安排的。马车回白府这一路都有人随时暗中接应,进了白府之后,一具形似白玉凤的尸体,提前已安置在棺材之中。甚至于,白玉凤以后如何隐姓埋名,白玉卿事先都做好了妥当的安排。 一切的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 这其中自然是因为龙璟旭如今正为北燕大军焦头烂额,无暇理会后宫这点小事。而静妃做贼心虚,也绝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故意找白家的麻烦,否则,她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白玉凤能重获自由,姐妹们都开心。 第306章 狠狠反击千万别手软 “五姐,你回晋王身边吧!” 白家安置好白玉凤之后,白玉兰突然对白玉梅说了这么一句。白玉梅愣了愣,联想到近日东周和北燕的战况,心里便有几分数。 “六妹可有话要我转达?” “只一句。” “六妹你说。” “狠狠反击千万别手软。” 白玉梅看着白玉兰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噗嗤一声被逗乐了。她点了点头,当即和白玉兰告别离去。 十月底,东周在雁门关大败。 东周帝数次增兵雁门关,奈何,东周半数的兵力掌握在晋王手中。雁门关外,还有北燕的兵力。北燕丞相慕容德手中所残余的兵力,不足慕容轩兵力的三分之一。即便慕容德与东周帝狼狈为奸联手,兵力上也并非慕容轩和晋王的对手。 这一战打得毫无悬念。 晋王得了白玉梅的传话,他很清楚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尽管这话并非出自龙璟宸之口,但晋王如今对恭王夫妇二人的态度大转变,很多事情上他还是愿意站在恭王夫妇这边的,毕竟他一直心心念念要将龙璟旭拉下皇帝的宝座。 龙璟旭弑父夺位,本就不得人心。 东周如今四分五裂,龙氏兄弟二人内斗从未停止过。邻国南楚虎视眈眈,数次意图背弃两国盟约,吞并东周。若非东周有恭王,仅凭东周帝和晋王,只怕东周早就是南楚的囊中之物。 晋王这一年来南征北战,愈发将局势看得明朗。 东周有恭王,南楚就休想越雷池半步。东周有恭王妃,北燕新帝看在二人结义的情分上,也不会与东周敌对,否则慕容轩岂敢让太上皇的慕容熙和北燕公主慕容吉月一起去了东周京都,入住恭王府。 这就是变相的人质,慕容轩给出的诚意。 大家心知肚明,并不挑破罢了。 原本晋王还想夺了皇位,自己来坐,可如今看着满目苍痍的东周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父皇在世时,百姓们起码能安居乐业,国库也算充盈,如今的东周百姓不是天灾就是战火连连,生活苦不堪言。 乱世枭雄,治国明君…… 他有自知之明,他都算不上。至于坐在龙椅上的大哥,连他都看不上他的所作所为,更别提枭雄、明君了,一个弑父之人也配? 晋王龙璟炎看不上他的大哥龙璟旭,却越来越看好他的三弟恭王。 在龙璟炎看来,龙氏兄弟,可以为了皇位而内斗,但却不可以动摇东周的根基,一旦危及东周江山,他绝对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和龙璟宸兄弟报团共同抵御外敌。这也算是龙璟炎和龙璟宸之间的兄弟默契。 可是,龙璟旭这个蠢货,竟和慕容德勾结。 白玉兰让白玉梅转达的这句话,无形中正中晋王下怀。晋王和北燕帝慕容轩强强联合,痛击龙璟旭和慕容德的联军,将之打得溃不成军。 东周在雁门关大败,白玉兰在京都整日被传召入宫。 “恭王妃,恭王可曾回信?” “尚未收到。” 龙璟旭每日必问,白玉兰每每如此敷衍。事实上,朝中许多大臣并不赞同龙璟旭此举,劝了无数回,龙璟旭若肯早点撤兵,雁门关一战何至于大败?偏偏,龙璟旭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一心要扶持慕容德从慕容轩手上夺回北燕皇位,继而和东周结盟。 白玉兰清楚龙璟旭是怎么想的。 东周要想和北燕结盟,原本只要白玉兰出面便可事半功倍,北燕新君曾是暗阁阁主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他和白玉兰义结金兰之事但凡皇室有心定然也早就查得一清二楚。 在龙璟旭看来,慕容轩与白玉兰的情义,即便东周北燕结盟,也必然不会受他掌控,而慕容德不同。若助他夺回皇位,龙璟旭便可开条件掌控主动权。 “你再写封信催催。” “皇上写吧,我负责飞鸽传书,一定送到。” “好。朕亲自写。”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无论龙璟旭如何催促,远在“神秘师门”的恭王,始终不见半字回复。其实,飞鸽传书都发出去了,却并未送到龙璟宸手中,皆石沉大海。 白玉兰心中恼怒,如何肯真的传信? 传了有什么用? 虎符并不在龙璟宸手里,早就归她所有了呢。 白玉兰自然不会让东周灭亡,但她自私地想让东周换个天子。这一任皇帝,唉,她都懒得说了。 皇位,有能者居之。 无能者嘛,还是趁早让贤吧! 白玉兰从选择了恭王时,早就打定主意,恭王才是东周的天下之主。并非因为他是她的夫君,而是因为只有他才够资格坐拥东周江山。 一是恭王的人品与能力,二是恭王心系百姓。 龙璟旭呢? 去年天灾时,龙璟旭在忙着和南楚公主轩辕雅儿后宫厮混,且害得皇后以死明志。这且不说,只弑父这一条,白玉兰便一万万个看不上龙璟旭。龙璟旭之所以能在皇位上坐了整整一年有余,皆因外患频频,恭王夫妇分身乏术,如今白玉兰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整顿整顿这东周的内斗。 说白了,白玉凤的事就是个导火索。 白玉兰一直知道她的四姐在宫中过得不好,时常遭受龙璟旭的毒打、折磨,但四姐自己隐忍不发,也不让她插手,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才突然激发了白玉兰的真火。最主要的还是,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白毅将军的冤情,龙璟旭在位一天,驸马梁荣便会逍遥法外。 这是白玉兰无法再容忍下去的真正理由。 别以为那日在恭王府兰苑里,白玉卿、白子皓与她只是商议如何搭救白玉凤,事实上,白家人这几年来所有的心思唯有一桩:替白毅洗刷冤屈! 白家三姐妹入掖庭…… 白玉兰嫁入恭王府…… 白子皓的一战成名…… 飞鹰军崭露头角…… 白家的再度崛起…… 白玉卿入朝为官……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开始罢了,如今才是白家动真格的时候。白玉兰筹谋已久,她要彻底让东周改头换面,打造她想要的理想家园。 第307章 母后,这事急不来 十月,战火连天。 北燕大军越过雁门关,长驱直入,三个月时间不到,就已经快要打到东周京都来了。东周人心惶惶,龙璟旭更是寝食难安,脾气愈发暴躁。 今年的新年他铁定过不好。 白玉兰时不时被传召进皇宫见驾,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只当替龙璟宸尽孝,每每听完龙璟旭发火出了御书房之后,就直接去凤仪宫给太后请安。 龙璟旭若知晓虎符在她手中,说不定得呕死。 这日,白玉兰照常进了御书房见驾,却迟迟未曾出来。凤仪宫里的太后,诵完经,抬头看了看时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丫头,今日没进宫吗?”太后随口问了一句。 凤仪殿里伺候的宫女,有机灵的急忙出去打听,先去的便是御书房。结果人赶到时,正好瞧见李贵等几名太监都战战兢兢守在外面,里面隐隐传出瓷器砸在地上的声响。不用过去问,也能猜的出来皇上又在和恭王妃发脾气。 宫女回来禀告:“王妃还在御书房见驾。” 太后微笑:“她倒是好脾气。” 宫女们听到这话,一个个也都抿嘴乐了。皇上这都一连召唤了三个月,三天两头在御书房大发雷霆,上好的青花瓷都不知道砸了多少个,恭王妃可不是好脾气吗? 宫女贴心道:“眼看着过了午时,想必王妃还未用膳。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随时备着。” 太后补充:“多加两道荤菜,她爱吃。” 宫女失笑:“别看太后平日对王妃冷冷淡淡的,心里可疼着呢!” 太后板着脸:“还不快去。” 宫女并不畏惧,嘻嘻笑着转身交待小厨房去了。太后在凤仪宫左等右等,饭菜送上来,又端下去,热了三回,白玉兰还没有来。 太后把玩着手中的念珠,渐渐有些心焦。 等了又等,便坐不住了。 “来人!” “去御书房请恭王妃来凤仪宫。” “陪哀家用膳。” 太后的话说得很慢,一句话几乎是分三次说完的,凤仪宫里的侍女却都听出了太后明显已有不悦之意。 宫女急忙跑去御书房宣太后懿旨。 她没敢进御书房,只在外面将此话带给了李贵,李贵只得战战兢兢进去通传。等了好一会儿,宫女才看见白玉兰走出御书房。 “王妃……” “再联系不上恭王,朕砍了你的脑袋!” 宫女刚上前见礼,御书房里便传出龙璟旭的咆哮声。李贵打眼瞅着白玉兰的神色,见她缩了缩脖子,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抓着宫女便溜之大吉。李贵哭笑不得,他心里清楚恭王妃都是装的。若连这点眼力见也没有,那她也不用继续待在御前伺候了。 白玉兰一口气跑出老远,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宫女比她喘得还厉害,望着她欲言又止。 “太后宣我?哎呀妈呀,太后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她老人家咋知道我在御书房挨训正发愁没借口溜走?嘻嘻,走,见太后去。” “……”宫女默默在前引路。 凤仪宫。 白玉兰一进门,便见太后站在台阶上,正朝大门这边张望。她心中一暖,急忙快步迎上去,停在三步外屈膝行礼。 “母后。” “今日来晚了。”太后板着脸训斥,却无怒色,只沉声道:“下次来凤仪宫用了午膳,再去御书房见驾。你一个晚辈,让哀家等你用膳,像话吗?” 白玉兰眼眸一亮,忙认错:“是,儿媳知错。” 在宫里的谁不是人精? 太后这话明面上是训斥恭王妃,实则是维护恭王妃,唯恐她饿着肚子在御书房挨皇上训斥。太后的心疼之意,表达的如此曲折,也是让人艳羡不已。想当初,太后可是看不上这位恭王妃的。 近三个月来,婆媳关系无形中倒是融洽了许多。 “不冷吗?还不进来?” “是是是……母后先请……” 白玉兰在太后面前,大多数时候极力表现的乖巧听话,但凤仪宫的宫女都清楚,她若是犯起倔脾气来,可是连太后都敢顶撞,半点情面也不留。 太后对这个儿媳妇也是又气又疼。 “都别愣着!没看见王妃穿的单薄吗?” “多加个炭盆。” “让厨房把膳食送过来。” 太后说话间,已拉住了白玉兰的双手,察觉到她的双手冰凉,语气便稍微严厉了两分,顺便瞪了她一眼。 白玉兰腆着脸道:“母后真好。” “哼!”太后板着脸,眼神扫着她的小腹:“不是说可能怀了身孕吗?这都三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白玉兰脸孔爆红:“母后,这事……急不来。” 她也想怀个孩子,关键她和自家夫君已经三个多月不曾同房,如何怀娃?偏偏太后她老人家抱孙心切,宫里人尽皆知。 想当初,太后可是赐给恭王妃不少美人。 如今还养在府里整日吃白饭呢! 说起这事,白玉兰免不了怨念横生。太后一看她的神情转变,心里便明白几分,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太后问:“北燕快打过来了吧?” 一说这个,凤仪宫里正忙忙碌碌端茶递水的宫女们无不竖起耳朵倾听,毕竟若是北燕大军若真打入皇宫,她们的性命也会不保。 白玉兰神秘一笑:“太后放宽心便是。” 闻言,太后面色和缓了三分,连宫女们都听出弦外之音,纷纷松了口气。有些话自然不能明着说,毕竟宫里到处都是眼线,就连凤仪宫也难保没有一两个。恭王妃这么说,等于是给了太后一颗定心丸。 “趁热,快吃。你这身子骨弱的,哀家真心瞧不上。” “母后也吃。” “你吃你的就是。养胖点,才好生养。” “咳咳,母后……” “怎么?哀家说的不对?” “对对对,母后说什么都对。” “哼!少敷衍哀家,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你就是听不进去,对吧?” “母后,儿媳冤枉啊!儿媳可什么都没说。” “可你就是这么想的。” …… 凤仪宫里伺候的宫女,听着这对婆媳日常斗嘴,无不忍俊不禁。 第308章 告诉他,孩子被杀了 进入元月,天气愈发寒冷。 白玉兰自回京后,便被一堆事情缠上身,恭王府、白府、飞鹰军、火药、徐州战船……桩桩件件,恨不能炼成分身术。 在这三个月里,之前积压的几件事却也有了结果。 比如,秋闱时五名举子接连自杀一事。去岁八月,这桩命案几乎轰动整个京都,工部尚书苏仲海和侍郎白玉卿主动入狱,后来恭王夫妇多方派人查证,才算有了结果。八月十五,白玉兰被秘密送去南楚后,没几日苏大人和白玉卿就走出了刑部大牢,这事,还多亏了龙璟旭那几幅墨宝的功劳。 刑部尚书张为政,为人刚正不阿,软硬不吃。 白玉兰用了点手段,使得朝中六部的另外五部,同时给刑部施压,刑部尚书扛不住,只得加快查案的速度。 苏仲海乃秋闱主考官,考题并未外泄。 事实的真相是:那五名悬梁自尽的考生,皆是被人暗中授意。背后之人也查了出来,谁也没想到竟是工部侍郎梁全。 梁全乃驸马梁荣的本家。 虽无确凿证据,但梁全显然是被驸马梁荣所指使。此案查到梁全,算是真相大白了,刑部直接结案,并将卷宗直接送到御书房。 龙璟旭过目之后大发雷霆,急召驸马入宫,几乎将整卷案宗砸在梁荣脑袋上:“瞧瞧你干的好事!” “皇上……” “滚!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去擦屁股。” 梁荣擦着额头的冷汗,快速将案宗阅览了一遍,恭恭敬敬又放回书案上,这才行礼退出。他眼眸闪过寒光,心知只能牺牲梁全保,才能不牵扯到自己头上。 出了宫,梁荣便去了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张为政,早已将梁全下了大狱。以驸马的身份,要去探监并非难事,难就难在怎么说服梁全,揽下所有罪名? 张为政一听驸马要来探监,自然要给几分面子。 但他为人精明,派了好几个下属随行盯着。 驸马梁荣素来知晓张为政的行事做派,也没放在心上,大摇大摆便进了大牢。被关了两日的梁全,各种酷刑加身,满身血污已经只剩半条命。 张为政自然不担心驸马来劫狱,心底也清楚此案极有可能是驸马暗中授意,所以他才有意无意放驸马去了大牢,期望能从二人的谈话中探出什么口风。 梁荣又不是个傻子,焉能不知张为政的打算?见了梁全,多余的话半句也没说,只问:“全儿,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家眷吗?” 梁全原本满怀希冀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他缩在大牢一角,苦笑着叮嘱:“二哥,我那媳妇要改嫁便随她去,膝下两个幼子,还望二哥多加照拂,弟死而无憾。” “我答应你。你安心去吧!” 梁荣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离开了大牢,仿佛他只是来听梁全临死前的托孤之言,完全演绎出一个犯人家眷的身份,半点把柄也没留下。在他走后,张为政捋着胡须又来了牢房,冲着梁全一阵唉声叹气。 “唉!可悲呀可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梁大人这是成了弃卒吧?” “本官深表同情,却也爱莫能助。” 梁全只当自己没听到这话,干脆闭上了双眼,安心等死。其实他也怕死,他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放心不下,可是梁荣此来的用意他心底清楚。他若不死,死的可能就是他的媳妇和两个儿子。 若说是梁荣弃了他,不如说是家族放弃了他。 这是身为世家子弟的悲哀,一个人的性命,永远比不上家族的利益重要。从梁荣进来说出那句话开始,梁全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不是他不想反抗,而是他不敢反抗,不敢拿自己家人的性命去赌。 张为政试探了一番,见梁全不为所动,便不再多言。有些话点到即可,多说了反而弊大于利。 驸马梁荣自认为已经搞定了梁全,放心地走了。 张为政整天待在刑部,对着堆积如山的卷宗,也无心处理公务,只闷头想着如何才能让梁全松口,揭发谋后之人。 一抬头,便见工部尚书苏仲海和侍郎白玉卿联袂而来。 “张大人!” “哎呦,苏大人怎么来了?” 三个人互相见礼,苏仲海寒着脸落座,才道:“听说驸马来了?” “刚走不久。本官也正为此事发愁。”张为政犯难道:“他这么来一趟,只怕梁全更不会供出幕后主使之人。” 苏仲海拧着眉头沉默不语。 白玉卿却笑着出主意:“这有何难?梁全膝下有子嗣,派人暗中抓来,然后告诉他……孩子被杀了。” “呃,对孩子下手会不会太过分?” 苏仲海却一锤定音:“好!就这么办。” 工部和刑部两位尚书联手,想要将梁全的孩子抓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两个孩子被带入刑部之后,白玉卿早已命人去寻了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娃尸体,将张家两个儿子的贴身之物放在了那两个尸体身上。 三个人反复检查了一番,确认并无疏漏。 张为政再次来到了牢房,苏仲海和白玉卿跟在他身后藏身暗处,只不过牢中的梁全看不见罢了。 “梁全,你可认得这两个孩子?” “不认识。” “你走上前来,看仔细。” 梁全抬了抬眼这才慢吞吞走过来,可他被关在牢房之内不得自由,只能远远瞧一眼,却立时目赤欲裂怒吼起来:“俊儿!安儿!谁?谁干的?” 两个孩子身上的衣帽鞋袜,他都很熟悉。 孩子脖子里佩戴的长命锁,那是他亲自去打造的一对,分别戴在了大儿子梁俊和小儿子梁安脖子上,焉能不熟悉? “不!这不可能!他不会……我明明已经答应……不!这不是我的儿子!你们骗我!我不相信我的儿子已经死了。这是假的!假的!” 张为政挥了挥手,让人将两个孩子抬了出去。 “别碰我的儿子!不许走!放下来!” “俊儿!安儿!” 梁全口中说着自相矛盾的话,显然被这两个孩子的尸体击溃了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 第309章 攻心为上 “本官并没有说,他们是你的孩子,只是让你辨认一下。既然你说不认得,本官再去找孩子的亲人便是。” “他们不是……不!他们是……” “无论是不是,本官只想提醒你一件事,你的罪名已定,死罪难逃。只可怜你那两个无辜的幼子,你若真的死了,谁能真正护得了他们兄弟二人?你的家族吗?即便如此,你想想两个没有亲生父亲的孩子在家族里长大,要遭受多少人的欺凌和白眼?你为了家族可以牺牲自己,你两个孩子何其无辜?” “我……” “若你能指认幕后主使你之人,或许还能将功补过,免你死罪。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活在世上,哪怕上街乞讨,总还能庇护两个孩子一二。自己好好想想吧!本官言尽于此。” “张大人!他们是不是我的孩子?张大人?” “求大人告诉我实情!” 无论梁全如何苦求,张为政当真转身就走。出了牢房,他也暗自抹了把冷汗,转向身边两人求证:“如何?如何?本官没有露馅吧?” 苏仲海给了他个鄙视的眼神,由着他自行体会。 白玉卿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张为政拍着胸脯,喃喃自语道:“良心有愧!良心有愧啊!” “行了,你良心有愧的事情多了,也不差这一桩。”苏仲海直言不讳:“盯紧点!在梁全松口之前,务必确保两个孩子的安全。” 张为政点头:“本官明白。” 二人虽同为尚书,可苏仲海是皇亲国戚,张为政自然要矮半截。别说苏仲海这位工部尚书了,即便是白玉卿这位工部侍郎也同样是皇亲国戚,恭王的大舅哥,官职没张为政品阶高,身份却更尊贵三分。 张为政以二人马首是瞻,也在情理之中。 本身,这案子就是驸马故意栽赃陷害苏仲海和白玉卿,张为政作为主审官心知肚明。苏仲海和张为政同为朝中清流,同朝为官多年,对彼此的品性自是熟知,如今所作的不过是揪出幕后主使之人而已。 张为政忙着将张家两个幼子秘密安置,苏仲海和白玉卿这才离开刑部,却不各自回府反而去了恭王府。 恭王不在京中,自是来见恭王妃。 严格说起来,恭王府只有一位先帝赐婚的侧妃,但大家不知怎么都已经渐渐习惯了称呼恭王妃,反而把那个侧字省略掉了。或许大家心里都明白,恭王数年来独宠白玉兰一人,恭王妃这个位置迟早是她白玉兰的,大抵旁人也抢不走。 恭王府后院女眷,也算是一个后宫。 环肥燕瘦,闭月羞花。 当真是囊括了形形色色的美人,只可惜,恭王要么不在王府,要么只留宿侧妃居住的兰苑,数年来从不曾宠幸过第二个女人,白白辜负了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子们。 白玉兰每每发愁,该如何安置这些美人。 首当其中第一人就是苏仲海的女儿、太后的外甥女、龙璟宸的表妹,苏媚儿!这位美人的身份在那摆着,当真是发愁。 幸好府里吃白饭的不仅仅是苏媚儿一人。 苏仲海便是来探望自己女儿的,唯恐恭王不在府里,女儿被恭王妃给欺负了去。白玉卿来找白玉兰却是来告知她案子的进展。 白玉兰听了之后,很是嫌弃地看了工部这两位大人。 “大哥这计策,恐怕不会奏效。” “六妹何出此言?” “大哥用的是攻心计,但大哥低估了梁全对家族的忠心。” “六妹之意是……” 白玉兰道:“梁全若没有亲眼见到两个儿子被杀,只凭两个年纪相仿的男童尸体,很难真正让他信服。但凡他心中存有半点疑虑,也就不会轻易背叛他的家族。世家子弟不都是如此吗?” 苏仲海听得频频点头:“依你之意又该如何?” “这计策是不错,攻心为上。梁全明显很在乎他的两个儿子,这就是他的软肋,如何拿捏他这软肋?大哥还是太心慈手软了点。”白玉兰轻笑,“换作我的话,我会说服张大人今夜放松戒备,给梁全一个逃出大牢的机会,再设个局,让他亲眼看见梁家人意图杀死他的两个儿子。” 苏仲海和白玉卿听得面面相觑。 苏仲海冲白玉卿道:“劳白大人再去一趟刑部。” 白玉卿点头,转身急匆匆走了。 白玉兰并没有阻拦,眼见着苏仲海自己不去,反而刻意支开了白玉卿,便知他有事要找自己单独谈。 “本官有一事不明,还请王妃赐教。” “不敢当。” “王妃,殿下师门是否真有急事?何时归来?” “我能说不知道吗?” 苏仲海面色微寒:“还请王妃据实以告。” 白玉兰干咳一声,才道:“具体为何我确实不知,但我家王爷曾对我说过,至多半年他便可回京与我团聚。” “半年是从何时算起?” 白玉兰想了想,道:“大抵三个月前吧。” “这么说,最多三个月不到,殿下就会回京吗?” “苏大人可以这么理解。” “还有一事。” “苏大人刚才说只有‘一’事不明……” “本官说的这两件事,其实是同一件事。” “哦。” “北燕大军若真打入京城,殿下有何打算?” “苏大人,无需忧心此事。” 苏仲海盯着白玉兰打量了半天,眼见她神色间并无半点担忧,似乎胸有成竹一般,悬在心里数月的大石头,这才放下。 “好,本官信王妃。告辞。” “苏大人慢走,不送。” 送走了苏仲海,白玉兰直觉这只老狐狸十分难对付,关键他是太后的族弟,惹不起呀!除非她和龙璟宸一拍两散。 苏媚儿经历了这次亲生父亲主动下狱的事之后,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白玉兰这次回京明显察觉到苏媚儿的改变,原本那么张扬活波的一个美人,如今变得整日心事重重闷闷不乐,连她看了都有几分不忍心。 找个时间,该让苏媚儿进宫去一趟。 太后娘娘的话,想必能开解这位苏美人。 第310章 来人,掌嘴! 刑部那边进展的很顺利,白玉卿和张为政重新调整了计策,当夜便放松守卫,由着梁全逃了出去。梁全果然直奔自己家中,但他半路上就遇见了数名正要杀他两个儿子的黑衣蒙面杀手。 两个活生生的儿子! 视觉上的冲击,会带给人心灵上的冲击。 梁全本以为两个儿子已死,没想到还能再见一面,自然是拼了性命也要救自己的孩子,杀手们岂会放过他? 梁全从刀下险险救下两个儿子,抱起来便逃命。 黑衣蒙面杀手紧追不放。 梁全原本打算朝梁家的方向逃走,不知为何,突然竟改变了方向,转而朝刑部跑去。算他够机灵,杀手们追到刑部衙门外面便不敢再靠近。 梁全父子三人,算是暂时逃过一劫。 “大人!张大人!救命啊!” “大人,快救救我!” “大人,我愿意揭发幕后主使。” 梁全的态度大转变,张为政和白玉卿相视而笑。总算辛苦了一整晚,不至于徒劳无功。连夜拿到了口供之后,两个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下,罪证确凿。 梁全的口供,张为政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送进宫中。即便送了又能如何?驸马梁荣本就是皇上最宠信之人,拿到罪证和拿到罪证之后如何处置这两者之间,有很深奥的官场经验。 张为政将这份口供攥在手里,秘而不宣。 白玉卿和苏仲海,自是知情人。 这件事到刑部这里暂告一段落,但是,在驸马梁荣这里却没完。次日梁荣得知梁全的两个孩子都被刑部带走后,先是愣了半天神,才突然惊觉事情只怕不太妙。 等到他想去善后时,发现已经迟了。 刑部,早已失去了梁全的踪影,谁也不知张为政将他转移到了何处。两个孩子,当然也一起失了踪。 恭王府这边忙着凑备过年事宜。 白玉兰寻了个时机,便让苏媚儿进宫陪伴太后去了。苏媚儿一进宫,便被太后留着小住几日,谁也没想到苏媚儿和静妃竟会闹了一场。 这件事还要从苏媚儿进宫说起。 静妃身为四妃之一,掌管六宫事务,日常前来凤仪宫请安,遇到苏媚儿本也没什么,赶巧静妃因为白玉凤那件事气不顺,苏媚儿因为父亲主动入狱一事也有心结。 两人在凤仪宫碰了面,见个礼原本也就相安无事。 偏偏! 静妃明知苏媚儿是恭王府里的,仗着自己是皇妃的身份,且太后礼佛未结束,凤仪宫里只有她和苏媚儿两个主子,其他都是宫女,便想把心里那口恶气宣泄在苏媚儿身上。苏媚儿在恭王府里连白玉兰都有意让着她三分,哪受得了静妃指桑骂槐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苏美人,为何见了本宫不行大礼?” “恭王府的人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来人!掌嘴!” 静妃虽然下了令,可谁敢对太后的侄女动手?静妃发怒,自己亲自动手打了苏媚儿一个响亮的耳光。 苏美人当场懵,凤仪宫的宫女们也懵。 苏媚儿的刁蛮任性,近段时间收敛了许多,但也容不得被人这般欺负,当场一个耳光就甩回去。 两个女子动上手,宫女们只得在旁好言相劝。 结果,谁也听不进去。 这一闹就惊动了礼佛的太后,太后问明缘由,并没有说静妃半句不是,反而罚苏媚儿在佛堂跪了大半日。 太后也没开口让静妃离去,就那么坐着,陪了大半日。 静妃如坐针毡,数次找借口想要离去,都被太后轻飘飘的眼神瞪了回去。静妃心里便有些惊慌,暗怪自己一时失了分寸,怎么就稀里糊涂在太后宫里动手打了太后的侄女呢?谁不知道太后素来最疼这个侄女。 她才刚起身开口请罪,就被太后打断,只得又坐回去。太后明着是处罚苏媚儿,实则分明是杀鸡儆猴,给她一个下马威。 苏媚儿入宫第一日,便闹出这样的风波,很快传得宫中人尽皆知。 有人同情苏媚儿倒霉,出门没看黄历。 有人暗骂静妃狐假虎威,不过仗着自己生育了两个小公主。 也有人暗自忖度太后此举的用意…… 白玉兰得知此事后,只是一笑置之。她反而觉得这是好事,让苏媚儿去转移静妃的注意力,顺便给宫里那位甜点堵,何乐而不为?苏媚儿有太后护着还能让她真吃了亏不成?反倒是她,可以腾出手来处理其他紧急的事情。 紧急的事,可不止一桩。 之前某位朝中大臣慷慨送的一座荒山和庄子,如今已变废为宝,大量的火药正在紧锣密鼓的赶制之中。 白玉兰唯恐有闪失,日日前去盯着。 徐州战船的督造,也进展很顺利,就是太烧钱。通福钱庄的周转,年关前也感觉有些紧张,皆因战船挪走了大笔银钱。 飞鹰军一批接着一批出外历练,有一批直接被白玉兰丢给了白玉锋。白玉锋欣喜若狂,带着飞鹰军新手直接去了雁门关。 白玉兰也懒得过问他去添什么乱,有义兄坐镇,总不会出大乱。 京中的事情,忙碌了三个多月之后总算是理出了头绪。白玉兰唯一烦恼的便是梁宽的下落,自满园春老板钱富关门歇业开始,梁宽也下落不明。 飞鹰军、暗阁,竟都查不到他的行踪。 白玉凤入宫后搜罗了不少驸马梁荣的罪证,之前一直藏着掖着,此次假死出宫后,便全部交给了白玉兰。 如今,白玉兰可说掌控着直接扳倒梁荣的铁证。 但最关键的还是梁宽的下落。 无论东周会不会改朝换代,梁宽这个人必须找到,白毅的冤情才能彻底洗刷。这也算是白玉兰百忙之中唯一没办法掌控的事。 也不对。 没办法掌控的事,另有一件。 龙璟宸。 夜深人静时,白玉兰总会回忆起那日误服灭神丹,她无意中唤醒了她体内的凤凰血脉,导致她直接涅盘重生的场景。 闭关半年稳固修为? 圣殿殿主这话,她该信还是不该信? 自从元婴离体跟着龙璟宸后,她三个多月来,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也没有感觉到法力增长,就连御水术都停滞不前很久了。 第311章 我们东周的英雄? 这日黄昏,白玉兰从城外庄子回府,途中经过一片竹林。元月底,已是天寒地冻,竹枝上覆盖了层层积雪。她倏地回头冷喝:“出来吧!阁下鬼鬼祟祟跟踪了我三个月,究竟有何企图?”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个黑影闪动,萧七面色尴尬地跳出来。 白玉兰抚着眉心问:“你追来东周也就罢了,整天鬼鬼祟祟跟着我,什么意思?轩辕昊派你来盯梢的?” 萧七盯着脚下的积雪,一声不吭。 白玉兰气得跳脚:“你这个闷葫芦,到底想干嘛?你说不说?不说就给我滚回你的南楚皇宫去,别在我眼前碍眼。” 萧七不说话,只是眼神落在小青身上。 白玉兰满身戒备道:“你盯着他做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 萧七十分无语:真的只是孩子吗?他也不想追过来,可师尊在这娃娃手中,若是不救出师尊,他一辈子良心难安。 “他!” “他怎么了?” “我师尊在他手里。” “你师尊?谁?”白玉兰这么一问,萧七却不说话。 小青愣了愣,试探:“秦铸是你师傅?” 萧七忙摇了摇头。 “屈艺?” 萧七这才犹犹豫豫地点头。 白玉兰一听便眉开眼笑起来:“原来你是屈艺的徒弟呀!怎么不早说?”随即咬牙切齿:“早说的话,你还敢杀我吗?” 萧七自知心中有愧,便三缄其口。 白玉兰目光探究:“你是为了你师傅才跟踪我?是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小青!以后缺免费打手的话,直接吩咐萧七。” 萧七瞬间黑了脸,小青却兴奋不已。 “萧七是吧?听说你以前多次意图暗杀白姐姐,嘿嘿,没想到你师尊的元神会落入我手中吧?圣殿的处罚可是很严格的,任何修仙者都休想逃得掉。你不是修仙者,完全不在我管辖范围之内。” 萧七:…… 小青笑嘻嘻道:“看你的神情,是打算替你师尊恕罪是吧?准备一直跟着我们?好!我准你跟。现在就交给你第一件事,去找到一个名叫梁宽的人,把他活着带来见白姐姐。此事你若办好了,我便让你见一眼你师尊……的元婴。” “好!”萧七连忙答应。 其实,被小青收起来的秦铸、屈艺的元婴,早就看到了外面的萧七,屈艺的元婴甚至试图反抗小青的禁锢,想要出来一见自家徒弟。 小青正和萧七谈条件,又怎么可能让屈艺出来? 火药一事。 白玉兰绝不可能让萧七知情,毕竟萧七的身份是南楚人,而非东周人。即便是东周人,火药事关重大,也不会轻易露头给外人。 眼下最关键的是,梁宽的下落。 这件事交给萧七刚好将这碍眼的家伙从身边支开,免得他从早到晚跟踪她,指不定就被发现了火药的秘密。 年关临近,北燕东周两国战况愈发激烈,只因天气骤然变冷,边关将士们苦不堪言。东周京都,和往年一样准备迎接新的一年。百姓们居安思危,时常去茶馆、酒肆打听消息,以防万一。 寒冬腊月,茶馆、酒肆常常人满为患。 坊间有不少关于北燕就要打入京都的流言,大部分茶馆、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讲的都是北燕大军如何骁勇善战,以及东周大军如何溃不成军。百姓们不敢妄议朝政,更不敢肆意对皇室评头论足,但也挡不住百姓对东周帝的所作所为愤愤不平。 一家清心茶舍,宾客满座。 “年前北燕看来是打不过来了,但年后可说不准。北燕骑兵的铁蹄早晚会踏着我们东周将士的尸骨,攻城掠地,直捣黄龙。” “此话非也!”人群中忽然站出来一书生,“各位,北燕为何攻打我们东周?北燕新君初初坐稳皇位,此时攻打东周并非合适的时机,在下愚见,这位新君想来只打算清楚北燕内患罢了。” “这位后生所说的北燕内患,是指北燕丞相吗?” “除他之外,还有何人?”书生侃侃而谈:“北燕丞相独揽朝政多年,本身在朝堂上便根基深厚。新君登基,若不将此后患除之而后快,他的皇位又岂能真正坐得安稳?” 一壮汉反驳:“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北燕清除内患与我们东周有何干系?两国为何会突然开战?这都快打到家门口了,大家心里慌啊!” 书生道:“此事皆因北燕丞相向我们东周求援,皇上答应出兵相助,两国可不就打起来了吗?” “什么?竟有此事?” “怎如此糊涂?这怎么能答应出兵呢?” “听说两军对战,晋王的兵马也参与了。” “为何听起来如此混乱、复杂?究竟怎么回事?” “唉,谁说的清楚呢?这都打了三个月,如今天寒地冻的,将士们苦,我们百姓也苦啊!” “朝堂上那么多高官,竟没人劝阻吗?” “怎么没有?咱们东周的朝堂还是有几个为民做主的好官的,劝肯定是劝了,但显然皇上执意出兵,若是劝得动这兵还能出的成?” “这是要亡国呀!” “嘘,小点声,你想被抓去砍脑袋吗?” “他敢做,我们还不敢说了吗?怕什么?等北燕大军打进京,老子这条命说不定也要葬送在北燕骑兵的铁蹄之下。早晚是一死,有何惧?” “息怒息怒。这不是还没打过来吗?” 同桌的人急忙安抚这位壮汉,茶舍内其他人也是唏嘘不已。之前的那位书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在场众人无不侧目。 “天下早已大乱,乱世出英雄,时势造英雄。我们东周的这位英雄究竟在何方?在下甚是期待,一睹其庐山真面目。” 有人愕然:“我们东周的英雄?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出现来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吗?若真有,我也想见见。” “啪!”壮汉拍案而起:“怎么没有?恭王殿下不就是吗?” 恭王…… 一语点醒梦中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话题突然之间就从两国战事转移到恭王身上,一提起这位天纵奇才的恭王,大家那真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几乎从他出生开始,把恭王这二十多年的事迹都拿出来议论了一番,无不对他交口称赞。 第312章 茶社高谈阔论 “听说恭王殿下不在京中,也不知去了何处。” “殿下在的话,两国还能打起来?” “这话可不好说。” “有道理,咱们的皇上听不得任何人的劝,是个一意孤行的主儿。” “晋王和当今,这两位兄弟之间似乎……” “咱们贫民百姓可管不了,少说两句。” 孰料,茶社的那位书生却掷地有声对龙氏兄弟品头论足起来。 “各位,先皇西夏只有三位皇子,太子,也就是当今,原本他什么都不做这皇位早晚也会是他的,可坊间一直流传着关于他是否弑父夺位的传言,虽无确凿证据,但自登记后,我们东周先是三州天灾,尸横遍野,紧跟着就是瘟疫蔓延,饿殍遍野。对内,太子和晋王内都不休;对外,南楚和北燕相继大军压境。国家危难百姓流离失所之际,是谁挺身而出,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当然是恭王殿下!” “没错!” “不对,还有恭王妃!” “去,人家是两口子,那还不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殿下是殿下,王妃是王妃,这样的媳妇我也想娶一个。” “滚犊子!青天白日做什么白日梦?” 书生继续道:“恭王夫妇舍命救了三州百姓,在三州一住便是大半年。王妃以身犯险亲自试药,才制止了瘟疫继续蔓延,解救了我东周无数百姓的性命。此恩,比天高,比海深。三州百姓为她立下长生牌位,在下觉得太轻了,不足以表达百姓对王妃的感激之心。”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也有极个别的质疑之声,却惹得众人一阵声讨。 “说了恭王,再来说晋王。晋王身为二皇子,谋略才干都远在当年的太子之上,只可惜嫡庶有别,先皇并没有选中晋王做太子。” “晋王也不差,但比恭王还是差了点。”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嘿嘿……” 书生道:“太子、晋王、恭王,三位皇子,皆有所长,亦有所短。晋王好美色,恭王不喜美色,京城人尽皆知。如今太子坐上皇位,是为我们东周的一国之君。何谓君?君者,王也,区别于民。一国之君若不受百姓的拥戴,治国无方,此昏君也。我们东周需要的恰恰是一位贤明的君王。” “呃,书生你不要命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当众说出口?” 书生晒然一笑:“区区贱命,何足挂齿?” “别说了别说了,等下官兵过来查封小老儿的茶舍,那可如何是好?各位贵客,大家闲聊可以,切勿妄议国事。小老儿这里谢过了!” “嘁……” “老板胆子真小。” “胆小鬼!”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这话题也就打住不提。书生给了茶钱,店老板笑眯眯收下,目送书生离开,才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暗暗松了口气。 茶舍内有一桌客人,眼见书生离开,竟也跟着结账离开。 这座客人是个年轻的世家子弟。 不是旁人,正是窦易。 那侃侃而谈的书生,也非旁人,而是沈砚。 窦易已在朝中有了官职,和沈砚一样,参加了去岁的秋闱科考,凭二人的才学考个功名不在话下,偏偏又发生了五名考生相继吊死的案子。窦易还还说,如沈砚这般的举子们却迟迟未曾被任命官职。 沈砚人在京都,刚帮着白玉兰调查清楚此案,刑部才能及时查到梁全身上,张为政和白玉卿也才能及时布局,诱使梁全供出了幕后指使之人——驸马梁荣。沈砚这几日闲着无事便常来茶馆喝茶,窦易今日则是碰巧与沈砚同进了一家茶舍。 “沈兄留步。” “窦大人?” 两个人的称呼,一个明显熟稔,一个却刻意疏远。 窦易含笑走上前不无赞许道:“沈兄适才一番高谈阔论,易深有同感。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找个酒馆,易请沈兄小酌两杯如何?” 沈砚看他一眼,才点了点头。 天寒地冻,小酌怡情。 京都的大街小巷不知何时已飘起了雪花,窦易一身华服锦衣,沈砚却粗布长袍,两个人并肩走在街头,竟各有风骨。 “沈兄现下还住在客栈吗?” “暂居白府。” “白府?”窦易惊讶:“易倒是真羡慕沈兄。” “羡慕什么?” “沈兄不知吗?自白毅将军一事后,白府闭门谢客已数年,唯有一次宴请宾客,还是在白府六小姐及笄之日。” 沈砚“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白玉兰待她情同手足,白府上下自也待他亲厚几分。可他一直截住在白府,自己心里多少有些惭愧。 窦易似看出他的窘迫,转移话题道:“沈兄,就这家醉春风酒楼如何?” 沈砚抬头看了看那烫金的招牌,心知他如今囊中羞涩,平日里鲜少会来这样高档的酒楼喝酒用膳。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身份、地位、权势、金钱…… 凡此种种,皆让他感到自卑。 窦易自然知晓沈砚的为难,只笑呵呵抓了他的手臂,拉他进了醉春风。小二儿眼前有客人,急忙上前招呼二人上了楼上雅间。 “沈兄,请!” “想吃什么,随便点。” “今日小弟请客。” 沈砚却推辞道:“既是窦大人请客,还是你点吧。” 两个人推辞再三,小二儿在旁已经开始卖力地推荐店里的特色菜肴和好酒。窦易见沈砚坚持,只得自己点了几样招牌菜,外加一坛女儿红。 “客官,咱酒楼有好酒,名字就叫醉春风,二位客官要不要来一壶?” “不用,就要女儿红。” “好,客官稍等,酒菜很快送过来。” 小二儿果然很快送来了酒水,殷勤地斟酒后才退了下去。菜肴要现做,肯定要等上一等,好在醉春风送了两碟小菜,两个人便先喝了起来。 “沈兄,小弟先敬你一杯。” “窦大人客气。”沈砚举杯饮下:“多谢窦大人做东。” “欸,见外了不是?”窦易热络说道:“你我一见如故,小弟钦佩沈兄的医术,更欣赏沈兄的为人,视沈兄为知己。沈兄以后不如就与我兄弟相称吧!” 第313章 王妃说:你猜 “窦大人,你我将来同朝为官,这般称呼并无不妥。” “小弟只是想和沈兄更亲近些。” “窦大人,亲近与否并不拘泥于一个称呼。” “看来沈兄戒备心很重。恕我直言,沈兄这样耿直的性子,只怕不太适合官场。”窦易善意提醒:“不过好在王妃似乎很看重沈兄,王爷也会庇护沈兄几分。” 窦易说出这番话,沈砚抬了抬眼皮,明显不悦。 “窦大人此话何意?” “别误会别误会,”窦易忙解释:“小弟并无他意,只是善意提醒沈兄一句罢了。沈兄与王妃义结金兰,对王妃曾有救命之恩,情分自是外人不可比的。” 沈砚砰地放下酒盏,问:“窦大人如此迂回曲折,究竟想说什么?” “呃……” “窦大人若不愿直言相告,那,在下就此告辞。” “别别别……先坐先坐……” 窦易将沈砚按回座椅里,犹豫再三,才道:“是这样,两国之战,小弟想听听沈兄怎么看?我就直说吧,王妃是什么态度,沈兄可否告知一二?” “窦大人是替皇上当说客来的吗?” “瞧!沈兄你又误会小弟!”窦易唉声叹气:“小弟岂是那种小人?” 沈砚默默喝了一杯酒,才道:“我认罚。” “小弟绝无此意。好好,是小弟失言,自罚三杯。”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起来,小二儿来上菜,二人便没再交谈。直到小二儿退出雅间,窦易才再度问起。 “小弟只想了解王妃的态度,沈兄不在宫中当值有所不知,近三个月来,皇上频繁召王妃进宫见驾,每每因为两国战事而大发雷霆。皇上想要的是恭王手中的虎符,偏偏恭王不在京中,听说是师门有什么急事,要半年才能回京。王妃也只能通过飞鸽传书与恭王联络,故而皇上才会一日比一日暴揍易怒。” 沈砚沉默了片刻,问:“她入宫,被皇上责骂了?” “责骂都算是轻的。”窦易愤愤不平:“王妃那一句话能把人噎死的性子,想必沈兄也清楚,皇上训斥,她能不反驳?每次王妃进宫,御书房里都能吵翻天。皇上一生气抓住什么句砸什么,御书房伺候的人个个吓得不轻。” “你没劝皇上?” “沈兄真是太高估小弟了,朝中文武百官都劝不动皇上,我行?” 沈砚嘲讽:“有什么好吵的?这件事的起因还不是因为皇上的自作主张一意孤行吗?北燕新君是玉兰的义兄,晋王是恭王的亲兄弟,他们二人即便联手,看在恭王夫妇的面子上也绝不可能攻打东周。” 这番话沈砚在茶舍并没有宣之于众,但不代表他看不清局势。如今说出口,才发现原来他打从心底早就看不上当今这位东周帝的所作所为。 如今,反而有种一吐为快的畅快感。 可他的心更烦躁了。 沈砚举起酒杯,一杯接一杯猛灌酒,恨不能一醉解千愁。 窦易频频在旁斟酒,连声附和:“沈兄说得对!道理大家都清楚,事情的真相大家也都明白,可事已至此,难道真任由北燕打进京都吗?” “这事,你没问过她吗?” “怎么没问?问了。王妃只回我两个字。” “什么?” “王妃说:你猜。” 噗……沈砚直接喷了,面上有些哭笑不得。这话倒真像是她的风格,满城百姓都在惶恐不安,唯独她还有闲情逸致像没事人一样开玩笑。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难道真的不担心吗? 沈砚心中思忖:玉兰妹子和曾是暗阁阁主的北燕新君,虽有结义的情分在,但毕竟是两国开战这样的大事,变数太多,人心难测,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 窦易神色颇为自嘲道:“想来小弟并不如沈兄这般得王妃信赖,故而才连句实话也探听不到。沈兄可知王妃究竟作何打算,能否告知小弟?” 沈砚只道:“她近日很忙……” 忙到他也接连十多日不曾见过她的踪影。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沈砚回忆了下,才想起来,好像是梁全被抓的前一日。 窦易沉吟着问道:“沈兄如何看待两国之战?” “目前看来两国战况激烈,东周在雁门关大败,但北燕并未再打过来,许是因为临近年关的缘故,但也可能……” “山雨欲来风满楼。”窦易苦笑。 二人对视一眼,心底都觉得有些压抑。两国战况的结局如何,越是未知越让人心中忐忑不安,能像白玉兰那般没心没肺半点不着急的,似乎很少见。 雅间里,二人正借酒浇愁。 一墙之隔忽然传来了吵嚷声,伴随着酒坛子摔在地上碎裂的巨大声响,让沈砚和窦易齐齐惊了一惊。 “出了什么事?” “听声音像是打起来了。” “沈兄,小弟去看看。” “同去。” 二人起身,刚拉开雅间的门,便有一道壮硕的身影被打得正好砸过来。窦易和沈砚急忙退后避让,那胖子便跌落在雅间门口。 “二哥?怎么是你?” 那挨揍的胖子不是别人,正是窦家长房乾坤兄弟之一。窦易有些错愕,急忙上前将人给搀扶起来,可窦乾还没站稳肚子上又重重挨了一脚。窦易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当场便冷了脸,刚要发火,抬眸间却撞入一双清亮如水的明眸之中。 恭王妃? 白玉兰亲自出手教训窦乾,别说窦易不敢开口责备,整个醉春风酒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宾客们,谁也不敢上前多言半句。 恭王妃的脾气,京城百姓素来清楚。 她想揍谁,旁人敢叽叽歪歪指手画脚,一起揍。关键,她揍人没人敢还手,一是顾忌她的王妃身份,二是……真打不过! 放眼整个京都就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凶残的女人。 凶残归凶残,大多时候她还是愿意先揍一顿,然后再跟你讲道理,让你挨了揍还得感激她揍你揍得有道理。 窦易一看这架势,铁定是自家兄弟不知又怎么招惹这位姑奶奶了。到嘴边的话,立时又咽了回去,默默地退到一旁,决定无视自家兄弟的惨状。 第314章 去关外,是送死吗? “窦坤!滚过来!”白玉兰暴喝。 “不不不……别打我……”窦坤明显很怕她,直往窦易身后躲藏。窦易被白玉兰瞪了一眼,只得尴尬的朝旁边让了两步,露出窦坤肥胖的身躯。 窦坤这两百多斤的块头,她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能一脚将人踹飞,又一脚将人踹的吐血,可见身手了得。窦易就算没亲身领教过,单单只是看着,心里也替自家兄弟感到疼。 没办法,他不敢插手。若是换个人,他绝对出面力挺自家兄弟到底,可这个人是白玉兰,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多嘴。 “再说最后一遍,过来!” 白玉兰满面寒霜,不仅让人好奇这胖子究竟怎么惹着她了,竟让她亲自动手。窦坤还在磨磨唧唧,窦易抬手退了他后背一把。 窦坤踉跄了下,跌在白玉兰面前,脸都吓白了。 白玉兰宛如恶霸一般,俯下身,揪住他的前襟,问:“知道为什么揍你吗?来!告诉我!答错的话,你继续挨揍。” 窦坤瑟瑟发抖,语不成句:“我……我……” “不清楚?嗯?” “别,别打……” “瞧你那怂样!站起来!”白玉兰朝身后望了望,立刻有人狗腿地搬来把椅子,她落座才道:“过来,我跟你讲讲道理。上次,让你们兄弟去恭王府后院劈柴,整整劈了三个月,你好不容易瘦下去几十斤肥肉,为什么突然又长回去了?” “我、我、我太饿……” 胖子容易饿,饿了自然就不会节制,吃的多活动少,可不就又胖回去了吗?白玉兰竟然为了这么个理由将人给暴揍一顿,也是没谁了。 这闲事管的也太宽了些吧? 甭管在场众人心里如何议论,白玉兰正好遇见,这闲事她还真就管定了。隔壁雅间里,可不知胖子一人,京城六小霸王今日可都来齐全了,如今都缩在人群里不敢露面呢。 “你们几个还躲?” 以窦乾为主的四个小子,麻溜的现身,乖乖在白玉兰面前排排站,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哪里还有往日的半点嚣张气焰? 王耀祖自劈材三个月之后,力气变大不少,个头也猛窜。 “嘿嘿,老大,您有什么吩咐?咱们兄弟今日只不过是聚在一起喝喝小酒,什么事都没干。你瞧我,我可没变胖。” “问你话了吗?滚一边去!” “是是是,我滚。” 瞧着王耀祖这卑躬屈膝的奴相,其余四人纷纷投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哼!丢脸!太tm给他们兄弟丢脸了。 想归想,谁也不敢在白玉兰面前放肆。 “苏林苏公子,听说今日是你请客,说说吧,召集他们几个究竟又想打什么坏主意?敢糊弄我,你知道后果的。” “呃,老大,真的只是喝酒小聚而已。” “窦乾!给我打!”白玉兰不悦。 “啊?我?”窦乾懵了,苏林可是他兄弟,怎么下得去手?他只稍微一犹豫的功夫,白玉兰一个眼神递过去,六少之一的其他两人,张龙和赵虎,竟纷纷挽起袖子毫不手软地揍起苏林。 窦乾眼见之下,整个人几乎傻了。 什么兄弟情义?刚才在雅间里还称兄道弟,怎么白玉兰这个女人一出现,三言两语就让他们自己窝里斗起来了呢? 苏林被揍的哇哇大叫,真痛还是假痛,外人无从得知。看张龙赵虎二人的架势,似乎是下了大力气来揍的。 王耀祖悄悄挪过来,无比同情道:“乾哥,你完蛋了。” 白玉兰翘着二郎腿又道:“窦乾,你是不是还想来我恭王府劈柴呀?我说你怎么就不长长脑子?当我瞎吗?就凭你们几个猪一样的脑子,想糊弄我?你们自己觉得有可能吗?还是说你也想尝尝我的拳头?” 窦乾额上已经见汗,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犯蠢了。他只得辩解道:“老大,我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哼!”白玉兰冷哼。 窦乾吓得十分没骨气地跪了,慌忙道:“我说我说,是……他们几个撺掇着……我们两兄弟……打算去……去……” 苏林怒喝:“窦乾!你混蛋!” “嗯?”白玉兰斜过去一眼,“张龙,赵虎,你们两个没吃饭吗?苏大公子明日若能起得来床,明日我就命人打断你们两个的狗腿。” 张龙赵虎浑身一颤,直冒冷汗。 二人对视间,齐齐苦着脸冲苏林说了句:“对不住了兄弟。”然后,两个人这次才是真是下了狠手,冲着苏林一通暴揍。 苏林被打的嗷嗷直叫,楼上楼下乱逃窜。 两兄弟穷追猛打,唯恐打得轻了,明天他们的腿得断。白玉兰挖了挖耳朵,这才示意窦乾继续说。 窦乾低垂着脑袋不敢起来,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白玉兰眼见,云淡风轻道:“打算去哪?不妨让我猜一猜。你们几个浑小子,该不会想要去雁门关吧?” 窦乾惊愕抬头望来,满脸难以置信。 白玉兰心中有数,冷嘲热讽:“就凭你们几个?去关外,是送死吗?你们家里知道这件事吗?家里把你们当宝贝疙瘩一样养着,会同意你们去?” 窦乾不服气道:“你三哥去了。” “哦,原来如此。”白玉兰恍然大悟:“所以呢?你们也打算去?那还顾虑什么?直接去就成了,聚在一起密谋有必要吗?我三哥可是单枪匹马一个人去的。” 窦乾面孔微烫:“他是武将,打过仗,我们……我们没有。” 白玉兰失笑:“算你们还有点自知之明。” 苏林远远吼了一句:“你知道也没用,我们还是要去的,这次谁也阻拦不了。就算我爹把我关起来,我也总会想办法逃出去的。雁门关,小爷我去定了!” “呦呵!你倒是挺有志气。过来!” “小爷才不过去!” “想死吗?”白玉兰威胁。 “你这女人!”苏林怒不可抑,却还是在张龙赵虎二人的追打下,一边躲避着一边跑了过来,隔着五步距离,远远看着白玉兰。 白玉兰这才道:“想去可以,得听我的。” 第315章 男儿梦,男儿志 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语出,六少皆大吃一惊,谁也没料到白玉兰竟会说出同意的话,无不错愕的盯着她猛瞧,像是不认识似的。 “别这么盯着我看!”白玉兰道:“虽然我长得好看。” “呕……”苏林作势欲吐。 窦乾却双眼发光,追问:“你说真的?老大!只要你能让我们兄弟去雁门关,以后我们就认你是我们老大,对你唯命是从。” 白玉兰嫌弃:“我不让你们去,你们敢不听我的试试?” 窦乾干笑不已,这话真没一点毛病。 “雁门关,如今两国交战,去了就要有死的觉悟。你们家里肯定是不同意的,但这对我来说,不难!苏大公子,你爹嘛,我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一二的。至于你们几个,窦乾窦坤,窦易如果去的话,想来窦太医也不会再阻拦你们两兄弟。” 窦易闻言,微惊:“我也要去?” 白玉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看向沈砚:“义兄,你有兴趣不?” 沈砚原本对去雁门关半点兴趣也没有,他一介书生,除了懂点医术,去了关外又能有什么作为?可白玉兰问了,他沉默了下便点了点头。 张龙赵虎急了,连声问:“我呢?我呢?” 白玉兰道:“我会向皇上引荐窦易、沈砚以文官的身份,前往雁门关,为将士们出谋划策,若能打一两场胜仗,也算是对你们几个的一次历练。有言在先,若是死了伤了残了,后果自负。” “放心放心,绝不怪你。”苏林忙道。 窦易沈砚一听,大抵心中有了几分明悟,便没吱声。 醉春风酒楼旁观的客人之中,不乏年轻力壮的青年才俊,一听这话,许多人心动不已,齐齐围了上来。 “王妃,敢问在下能不能毛遂自荐?” “王妃,我也想去雁门关。” “我也去,我也去。” “能捎带上我吗?我家里肯定没人反对。” …… 白玉兰起身,打量着眼前意气风发的一群少年,忽然颇为欣慰地笑了。这些人的成长,才决定着东周的未来。 “明日,去兵部报名吧!” “真的真的?” “哇!太好了太好了!我能去打仗了!” 一群少年人欢呼雀跃,兴奋不已。苏林几个小子不乐意了,黑着脸道:“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点!想挨揍吗?” 白玉兰一听这话,下意识扫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苏林,差点被逗乐了。这小子也真是个极品,自己盯着个猪头脸竟还敢威胁旁人。别说,京都少年们还真就怕他这嚣张的模样,谁让苏家是皇亲国戚没人敢招惹呢! “苏大公子,你又皮痒了是不是?”白玉兰板着脸问。 “哪能呢!老大!我只是替你管教管教这些野小子们。老大放心,咱们去了雁门关,有我在,没人敢不听话。” 白玉兰笑骂:“我最不放心的人,是你这混蛋!” “呃……”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次日,白玉兰果然进宫和龙璟旭提了提,龙璟旭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对此提议哪会反对?倒是朝中爱惜独子的几位重臣,反对的口水差点把白玉兰给淹死,但最后还是被一道圣旨统统给挡了回去。 原来圣旨比口才更管用! 当日,兵部便涌进来一批少年,吵吵嚷嚷着要报名当兵,报效国家。兵部王尚书看到王耀祖竟领头,气得差点没吐血。 “耀祖!滚回家去!” “爹……不,尚书大人,草民王耀祖特来报名。” “你又闹什么幺蛾子?别跟着瞎起哄。听爹的话,回家去。”王尚书将儿子拉到一旁好言相劝。 王耀祖哪里肯听?当即就带着一帮少年去报了名。亏得他爹是兵部尚书,兵部上下他早就熟稔,报名去哪里,该找谁,完全不用他爹来告诉他。 王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拦不住自家娃。 一群少年郎,吆五喝六,宛如土匪般在兵部报了名,各自领了腰牌和统一的衣服,当天便被编入军营之中。 担任兵部骁骑营恰恰是曾立过军功的白玉辉。 这群新兵蛋子,一入军营,就被分到了他的麾下。白玉辉自然认得京都六少这几个二世祖,一见之下忍不住扶额。 “你们怎么来了?捣什么乱?” “白二哥!” “嘿嘿,原来白二哥是我们的头儿啊!” 白玉辉黑脸:“少犯浑!当这里是土匪窝吗?本将军乃是兵部骁骑营指挥使,你们要尊称一声:将军!” “是是是,白将军!” “嘻嘻,二哥好威风!” “都给我闭嘴!站好!”白玉辉拿出气势来,开始训话:“进了军营,你们就是一个兵,不是什么世家公子,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在这里,我的话就是命令,要绝对的服从!违抗军令者,军法处置!” 一群少年瞬间噤若寒蝉,似乎感受到了军营的残酷。白玉辉开始操练这群新兵,朝堂上,圣旨也才刚刚传达下来。 训练了没几日,这群新兵就被带去了雁门关。 雁门关外,寒风凛冽,黄沙漫天。 吃、穿、住、行,一举一动都有严格的要求,无拘无束惯了的世家子弟何尝这般被约束过?这帮小子们终于尝到了苦头,一个个骂骂咧咧悔不当初,但更多人还是选择默默坚持下去。 只因他们想要保家卫国,他们也想要闯出一片天地。 沈砚和窦易身为文官,只奉命前来出谋划策,反而逃过一劫,并没有受这份罪。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子们,短短月余,个个都被晒黑了不少,唯有他二人还是细皮嫩肉。 他们却并不欢喜,有的只是羡慕。 身为男儿身,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将军梦吧!看到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伙伴们,一个个变得龙精虎猛神采奕奕,沈砚和窦易又何止是羡慕这么简单? 他二人也想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这或许就是军营的魅力,没进入时,十分向往。进来之后,叫苦连天却咬牙坚持。待离开时,可能又会万分不舍。 第316章 白玉梅春心动 东周大败后一路后撤百里,天寒地冻,边关苦寒之地,将士们安营扎寨,条件十分艰苦。雁门关外风沙满天,光秃秃的一片荒漠。 大军残余不足二十六万,粮草供给不足,缺水少粮食。 前面有白玉锋带着新一批的飞鹰军先行赶来,后面有白玉辉亲自带领着京都六少等一批热血少年郎,同样来了这片荒漠之地。 沙漠,一望无垠。 大军驻地却很容易找到,只是四周哨岗无数,显然在防止北燕大军突然追过来偷袭。率军的大帅,并非白子皓,而是驸马梁荣极力推荐的梁家一员大将,名叫梁武。 梁武之所以在雁门关大败,并非他无能,而是北燕帝慕容轩有晋王相助。晋王,一个曾经觊觎皇位之人,对朝中的文武百官自是耳熟能详。 梁武的强项和弱点,晋王了如指掌。 御驾亲征的北燕帝和东周晋王,数月来,在对付丞相慕容德时已合作过多次,此次得了白玉兰的传话,狠狠打了一场硬仗,结果还胜了。 东周帝火烧眉毛时,北燕帝却信心大增。 由始至终,他的目标只有丞相慕容德一人。然而,晋王的心思却并不单纯,他试图借此机会直接将东周帝拉下皇位。雁门关战胜后,在退守还是进攻这个问题,二人意见相左,差点闹翻。 晋王龙璟炎怒火冲天:“这人就是个死脑筋!” 白玉梅柔声安抚:“王爷,消消气。” 暗卫龙影垂立一旁,沉默寡言,不问他绝不会主动开口。晋王扫了龙影一眼,突然很想让龙影去杀了慕容轩这个榆木脑袋的家伙,但这只是气话,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真派人去刺杀。这位北燕新君可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暗阁阁主,杀不杀得了他还未可知。 晋王好半天才顺了气,盯着龙影看。 龙影表面平静,心里却直打鼓。晋王此人,他追随了一年有余,对他的性情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定是心底又在琢磨什么计划。 “玉梅你先出去。” “王爷……” 白玉梅撒娇,眼神却隐晦地看了龙影一眼。龙影像个木桩子般杵着不动,低眉顺眼的模样,存在感低到不行。 “听话先出去一会。”晋王耐着性子哄。 白玉梅这才不情愿地走出房门,她心底清楚,晋王对她并非真心,大抵利用的因素更多。她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更清楚无非因为她背后站着恭王和恭王妃。如今恭王在东周深得民心,无论在朝、在野的威望也是如日中天。 晋王的郁闷心情,白玉梅多少能理解几分。 晋王?太子?恭王? 出了房门的白玉梅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冷笑中透着苦涩。当年白家三姐妹入掖庭为奴,本就不是攀龙附凤贪图富贵。想想自己,再想想四姐,不一样是同病相怜吗?区别只在于她们姐妹福薄,所嫁之人并非良人。 照这么看来,还是六妹妹最有福气,伉俪情深,令人羡慕。 她何尝不想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夫君!晋王?呵,女人在他心里要么是一件衣物,玩腻了随时可以丢弃,要么是一颗棋子对他有利用价值,那他还能耐着性子哄着宠着。这样的虚情假意,谁会稀罕? 白玉梅忽然有些伤感,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龙影的样貌。龙影样貌普普通通,远远及不上晋王,不知何时竟入了她的心。 许是…… 自龙影追随晋王这一年以来,晋王多次遇到东周帝龙璟旭派来的杀手暗杀,白玉梅也数次遇险,龙影贴身保护晋王的同时,顺手也救过白玉梅几次。 长得不帅,却令她有种心安的感觉。 龙影谨守身份从未有半点逾越之处,可每次他在危机情况下救她时,两人无意中的肢体触碰,总让她的心怦怦狂跳不止。 那是心动的感觉。 白玉梅自知已是有夫之妇,不可红杏出墙,遇到龙影之前她不知何为心动,遇到龙影之后才明白,她也渴望一个男人的真心。 白玉梅靠在廊柱上,忍不住双手捂住了渐渐发烫的脸颊。刚刚,她的心底滋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而这个念头让她一阵脸孔发烫。她魂不守舍的等在外面,盼望着待会龙影出来能多看一眼,明知无缘,却念念不忘,又不敢越雷池半步,抓心挠肝一样寝食难安。 龙影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已是深夜,被白玉梅堵在了他的房门口。白玉梅心知晋王今夜去找北燕帝商谈要事, “夫人,有事吗?” “我在等你。” 龙影瞧着面色潮红的白玉梅,眼神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口中却道:“夫人今日饮酒了?属下送夫人回去吧。” “龙影……” 白玉梅的确喝了点酒,打算借着酒来壮胆,否则她还真没胆子来以色相诱。她语气轻软暧昧,吐气如兰却眼神迷离,身子东倒西歪,明显醉的不轻。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攀在了他的胸口。 龙影身形轻颤,下意识扶了她一把,防止醉醺醺的她站立不稳,不知为何见到她这般模样,竟没有第一时间避嫌。 “夫人你喝醉了。” “龙影,我喜欢你。” “夫人站稳……” 白玉梅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羞得无地自容,直接将整个身子依偎在龙影宽阔的胸膛里,敏锐地察觉到他并没有推开自己,心里便有股甜蜜蜜的感觉。 有些事,无需言明便可心领神会。 对方已经如此明确地表态,龙影只要不是块木头,这到嘴边的肥肉焉有放过的道理?可龙影偏偏就是块木头,完全不解风情。 龙影忽然拦腰将白玉梅抱了起来,她羞答答地笑了。 本以为龙影会推开房门,如她预料般进他的房间,与她共赴巫山云雨,没想到龙影脚步一转方向,竟就这么大刺刺抱着她,回了她的房中。 “夫人早点睡。告辞。” 直到龙影走了许久之后,白玉梅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才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第317章 幕天席地 时间如流水,一晃而逝。 龙影明显察觉对白玉梅最近时常躲着她,每次巧合碰见,他刚要上前说话却见她已主动绕道避开他。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每次都是如此,龙影不免就上了心。 某日,龙影特意堵了白玉梅一回。 “夫人,属下有话说。” “龙侍卫,什么都不用说了。那日,是我失态,抱歉。”白玉兰面色尴尬,转身就要走,却被龙影挡住了去路。 “夫人!” 白玉梅羞怒交加:“龙侍卫你究竟想怎样?还嫌我不够丢脸吗?” 龙影茫然:“夫人何出此言?” 他听出来她心里有怨气,连对他的称呼都改了。 “那日,我对你表诉心声,你却拒绝的如此彻底。”白玉梅红着眼眶道:“我知道是我不知廉耻、红杏出墙、不守妇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喜欢你,连我自己也没办法控制。” 龙影没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自幼被选为皇室暗卫,秘密训练,然后就是各种出任务或者贴身保护东周帝,直至先帝薨逝,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说过喜欢他。 突然听到有人向他表白,他又怎会无动于衷? 只是昨天那种情况,也属特殊,毕竟白玉梅明显喝醉了,当时只当她是认错了人,可近几日她的刻意躲避又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本想当面解释一下。万万没想到,她竟再次对他告白,且哭成这样子,一副被他轻视看不起的委屈模样。 龙影不知怎么突然就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夫人……” “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白玉梅狠狠推开龙影,转身就跑。一个弱女子,哪里跑得过身手敏捷的龙影?他只是身形闪了闪,便彻底封死了她的去路。 “跟我来!” 他抓着她的手腕,在她的惊呼声中施展轻功带她离开。风声从耳边穿过,白玉梅吓得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腰身。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 两个人置身在一片荒漠中,四处空荡荡的,只余呼呼风声。白玉梅抬眼看了看四周,柔弱的身子忽然瑟缩了下,龙影突然带她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你……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别怕。”龙影难得解释了一句:“只是说说话。” 白玉梅安了心却冷着脸道:“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要回去了!” “你说你喜欢我?可是真的?” “假的!” 白玉梅扭头就走,龙影却笑了,抓着她就将她抱紧了怀里。起初,白玉梅拼命挣扎,龙影死死抱着不撒手,渐渐的白玉梅便放弃了反抗。 “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带你远走高飞,好吗?” “啊?”白玉梅整个人石化,昨天还拒绝被她色诱的男人,今日突然说要带她走,这样的态度转变,她一时消化不了。 龙影抓着她的香肩,正色问:“跟我远走高飞,你愿意吗?” 白玉梅脸色瞬间变了数变,惊喜、震惊、错愕,种种的情绪在她娇艳的脸上闪现,最后转为黯然,她垂下脑袋摇了摇头。 “我,不能。” “为何不能?只要你愿意。” 白玉梅脸色发白:“不,我不可以这么自私一走了之。为了父亲的冤情,四姐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骨肉,六妹妹也是几经生死,我身为白家的女儿怎么可以只顾自己的幸福?” “那我呢?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龙影追问。 白玉梅咬着嘴唇,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又慌忙垂下头,吞吞吐吐道:“你……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可以跟你在一起……” 龙影满脸震惊,隐隐有怒意。 白玉梅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招惹你……你,你就当我从来没说过刚才的话好了。” “你说了。” “当我没说。” “可你说了。” “那我收回。” “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去吗?” “你到底想怎样?” 龙影较真起来竟如此难缠,白玉梅险些被逼疯,她已经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可明显龙影无法接受,真搞不明白他的心思。 龙影不说话,直接用行动代表了答案。 白玉梅被龙影狂野地扑倒在沙地上那一刻,整个人有些傻眼,等她明白过来时,他已吻上了她的唇,双手胡乱地扯着她的衣裙。 汗…… 幕天席地,孤男寡女,干柴烈火。龙影很粗暴,加之没什么经验,数次弄疼了白玉梅,她都默默忍着没吭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个人冷汗淋漓。 风一吹,瑟瑟发起抖来。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好半晌,白玉梅才面红耳赤地摸索着开始整理衣物,顺手轻轻推了推龙影。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好吗?” “还早。” 龙影初尝情滋味总觉得没够,抱着白玉梅又开始亲热起来。白玉梅整个人羞得无地自容,毕竟是幕天席地。 “影,真的该回去了。” “好。” 龙影答应的爽快,却所求无度,又把白玉梅折腾的死去活来,才满足的从地上起身,体贴地为刚刚被自己占有的女人穿戴起来。 白玉梅只觉得浑身无力,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这男人……怎么……口是心非? 昨天她主动借酒壮胆送上门,他不下手,反而一本正经将她送回房,今日竟突然将她带来荒无人烟的野外,就这么要了她。 男人心,果然海底针。 二人之间有了这次亲密后,总会刻意寻找能偷情的机会。亏得晋王心思全然不在白玉梅身上,对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早就玩腻了,这才给了龙影一次又一次机会。白玉梅空闺寂寞,晋王的女人又不止她一人,恰恰正这个时机,和相处了一年有余的龙影看对了眼,两个人一拍即合。 白玉梅是龙影生命中第一个女人。 龙影却不是白玉梅第一个男人。 龙影的犹豫、迟疑、生气、嫉妒,乃至于想要带着白玉梅远走高飞的念头,通通在白玉梅那句“我,不能”中土崩瓦解了。 或许,唯有他才懂她的身不由己。 第318章 喝酒赏雪除夕守岁 又是一年除夕夜,飞雪漫天。 白玉兰给恭王府上下每人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便带着芍药去寻北燕国那对慕容氏兄妹。今年龙璟宸不在,王府里显得有点冷清,她打算自己找点乐子。 慕容熙住醉月轩。 慕容吉月住沉香阁。 李安像个跟屁虫一般白玉兰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王爷不在王府里,王妃的安全便是他这个侍卫的职责。 “李安,你总盯着我家芍药做什么?”白玉兰语气不善,目光森森道:“别打芍药的鬼主意,芍药名花有主了。” 芍药惊呼:“啊?小姐,奴婢啥时候有主儿的?” 李安神色一变,只道:“墨倾城。” 芍药朝他看过来更惊讶了:“墨大哥?怎么可能?墨大哥才看不上我呢。他喜欢我们家小姐,谁看不出来?李安,你干嘛提墨大哥?” 白玉兰斜睨着李安,忽然道:“没错!我正打算把芍药许配给倾城。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熟知彼此的性情,刚好般配。” 李安黑着脸,转过头去不想接话。 “小姐!别开玩笑。我和墨大哥不可能的。” “别担心。倾城比你年长几岁,等婚后肯定会很疼你,不会欺负你的。再说了,你家小姐我也不许任何人欺负你。我家芍药,只能我一个人欺负。” “小姐别闹。” “怎么?你不是早就看上倾城了吗?上次他中毒受伤,你家小姐我就看出了苗头。小妮子春心荡漾,有眼光。倾城话不多,性子也还行,就是太爱干净的毛病我反正是受不了。等你们二人成婚后,你多担待些。” 芍药哭笑不得:“小姐,什么跟什么呀?没有的事。” “还不承认?我亲眼看见,你目不转睛盯着倾城看了好半天,不是春心荡漾是什么?别急着否认,你家小姐我都懂。” “墨大哥长得好看,我多看两眼,怎么就成春心荡漾了呢?小姐,算我求求你,千万别乱牵红线,我和墨大哥真的没什么。小姐若是想当红娘,不如给李侍卫找个媳妇吧!府里的侍卫们也都急着找媳妇呢!” “李安?他不归我管。”白玉兰嫌弃。 李安在旁独自生闷气,没法接这对主仆的话题。不过,听到芍药直接拒绝,他的脸色才和缓了三分。 “玉兰!” “喂!凶女人!” 慕容两兄妹听到声音,纷纷走出来打招呼。白玉兰冲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笑了下,转头对着慕容吉月时,却俏脸一寒。 “凶女人喊谁呢?” “喊你呀!” 芍药在旁噗嗤抿嘴笑了,她家小姐又在日常捉弄北燕公主。慕容吉月瞬间回过神来,气鼓鼓地冲上来就要动手。 白玉兰嘲笑她:“行了,你又打不过我,别摆空架子了。” 慕容吉月只好求救:“哥哥,她又欺负我。” 容瑾笑着安抚:“妹子,玉兰说的是实话。她将来是你嫂子,你就别处处针对她了,算是给哥哥一个薄面。” “哼!哥哥你眼瞎了瞧上这个凶女人。” “没办法。一见钟情。” 慕容吉月首先受不了自家兄长的肉麻,瞪着白玉兰道:“王爷呢?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回京?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给他?” 白玉兰已经习以为常,十分淡定回道:“我家王爷回师门去处理事情,大概半年吧!你要想嫁过来,得听我的,王府里大事小事必须得经过我同意。” 芍药和李安都听出来,白玉兰又在给北燕公主下套。 偏偏,慕容吉月自己听不出来。 容瑾倒是聪明,可他明显站在白玉兰这边,绝不会开口揭穿白玉兰的套路。慕容吉月只有傻傻上当的份。 “说吧,又让本公主做什么?” 白玉兰道:“今夜乃是除夕夜,在我们东周有个习俗,叫守岁。平日我或许会让你帮个小忙,今夜例外,我们吃饺子,喝酒,赏雪,看万家灯火,如何?” 慕容吉月狐疑:“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除夕夜和我打一架?好啊!” “不不不,本公主才不和你打,又打不过。” “你知道就好。” “喝酒赏雪可以,你不许再欺负本公主。” “放心,不欺负。” 白玉兰信誓旦旦承诺,事实上,她这样的承诺除了脑子单纯的北燕公主一个人相信之外,在场其他三人半个字也不会相信。 王妃若不欺负北燕公主欺负谁? 谁让她还不死心,整日惦记着想要嫁给王爷呢? 芍药和李安对视一眼,暗笑于心。 容瑾眼神炙热的盯着白玉兰,他就喜欢她这种小狐狸一般狡猾偏偏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难怪自家妹子每每上当受骗,且次次都不长记性。 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只可惜,已嫁为人妇。 容瑾掩下心中的失落,跟上已经走进沉香阁的四人。 三人围炉而坐。 李安和芍药进进出出,伺候周到。容瑾品着上好的宫廷陈酿,听着身边两女子叽叽喳喳闲聊。 “你真的办了一场饺子宴?” “这还有假?” “场面想必很热闹,可惜没亲眼瞧见。” “你这娇滴滴的公主只怕连饺子都不会包,就算你在场,你会做什么?吃吗?”白玉兰从来不吝啬对北燕公主的嫌弃之意,逮着机会就要挖苦她。 “本公主就不能学吗?” “就你?” “好好好,不跟你吵。不是说喝酒吗?来!” “谁怕谁呀?干!” 两个女子喝起酒来倒比容瑾这个男子更豪爽,喝了大半夜,饺子也吃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外面的雪还在下个不停。 白玉兰忽然想起往事,醉眼朦胧道:“日子过得真快,眨眼一年又一年。想当初我刚修习御水术时,可把芍药这小妮子给整坏了。” “哦?听起来很有趣,说来听听。” 芍药却失笑:“小姐可别提这茬了。” “说说,说说嘛。”慕容吉月来了兴致。 “我来告诉你……” 白玉兰说这话时,脑海里已浮现出当年在白府的一幕幕画面:那年仲夏,片片屋瓦在烈日的炙烤下,犹如火龙,挥散着酷热。坐着,纵然不动,仍觉汗如雨下,好似身在火炉之中。 第319章 回忆 “热,好热,小姐,这天气太热了。”侍女芍药瞄了眼身旁的冰壶,使劲摇着手中团扇,口中只喊。 溪流淙淙,白府兰苑景致宜人。 一方庭院阴凉处,白玉兰正在打拳,或刚猛有力,或绵柔轻柔,刚柔并济之间,一招一式,皆有章法。只见她一个帅气的招手,溪水便如臂使指般,在她指尖牵引下翻转、逆流、腾空飞起…… “哇!小姐好厉害!” 芍药忙着扇扇子,还不忘腾出手鼓掌叫好。可是下一秒,那道宛如飞龙般的水柱,冲着她劈头盖脸浇下来,将她淋了个通透。 “啊!”芍药惊呼。 白玉兰收招,大笑:“哈哈哈哈!小芍药成了落汤鸡。” “小姐,你……”芍药气得跳脚,“又欺负我!” “我这是帮你,别不识好人心。”白玉兰挑眉一笑,问道:“刚才是谁一直喊热的?如今本小姐好心给你冲凉,还觉得热吗?” 二人迎面而立,芍药眼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白玉兰,忽然冲着自家小姐勾了勾手指,笑得娇俏又可爱。 “干嘛?”白玉兰疑惑。 “小姐,低一点嘛。” 白玉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弯了下腰,朝芍药靠了过去,却见她掏出手帕细心替她擦拭额上的汗水,不由心中一暖,反手一把握住芍药的小手。 “你呀你!谢啦!” 芍药羞红了脸,忙道:“小姐说什么呢?这都是芍药该做的。” 二女只顾主仆情深,浑然不知庭院里走入了外人,将这一幕看入眼中,来人若不是深知白玉兰是女儿身,只怕也要误会这是一场侍女勾引主子,正浓情蜜意的戏码了呢。 一道青影,如电般射来。 来人仿佛早已预料到,微微侧身,便闪避开来。那道青影,扑了个空,掉头便飞到了白玉兰身边,稳稳地盘在了她的右手腕上。 “咳!咳咳!六妹,管好你的宠物!” 来人重重咳了咳,不悦的声音成功引来了二女的注目礼。芍药一见来人,忙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大公子。” “小青,你又调皮!”白玉兰扫了眼手腕上的小青蛇,这才抬眸问道:“堂兄,你怎么来了?” “简直胡闹!”白子皓训斥道:“身为白家小姐,你将来是一定要入宫为妃的,养条蛇当宠物也就罢了,岂可整日舞刀弄剑?芍药!怎不劝阻你家小姐?莫非往日我说的话你都当成了耳旁风?” 芍药脸色一白,忙跪地道:“奴婢不敢。” “这位兄台,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在我面前装逼?”白玉兰转身便走。白子皓喝止道:“六妹!为兄还有要事与你商议。”她却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芍药,来服侍本小姐更衣。” 芍药三分胆怯七分畏惧地看了看白子皓,在他的默许下,这才起身追她家小姐去了。 白子皓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唉,六妹啊六妹,三年了,你这性子怎地……愈发……让为兄看不懂呢?若说你不懂事,这府里上上下下被你打理的无一不妥;若说你懂事……入掖庭这件事,事关重大,为兄已劝说了三年,你怎么就是不肯点头呢?” “或许,六妹另有主张也说不定。” 身边忽然多出一个声音,白子皓闻声回头,便见三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并排站在眼前。 “卿弟、辉弟、锋弟,原来是你们三个呀!” 白玉卿、白玉辉、白玉锋乃是白毅的三个儿子,白玉兰之兄长。三兄弟自父亲亡故后,便以二伯家的这位白子皓堂兄马首是瞻。 只因,在这家遭变故的三年里,唯有二伯全家待他们一如既往,堂兄白子皓更是为了替他们的父亲洗刷冤屈跑前跑后,曾和蔺夫人六次进宫跪求,最终才让当今天子收回成命,宽恕了白家一家老小的罪责,也得以让他们的父亲入土为安。 “见过堂兄!”三兄弟无比恭敬。 “嗯。”白子皓微微颔首,望着已成年的三兄弟,瞬间眼眶有些湿润:“看到你们,为兄又想起了你们的父亲。当年,你们尚且年幼,只有我,听从父命,随三叔出征,多年来得三叔悉心栽培,却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你们的父亲,我的三叔,为东周国立下汗马功劳,功勋卓着,威名远播的一品军侯,却遭到奸佞小人的构陷,只落得马革裹尸的下场。”白子皓气愤不已,面有怒色道:“这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你们也要时刻谨记这冤屈!这仇恨!” 三兄弟忙抱拳应答:“是!” 白玉卿紧跟着道:“听闻下人禀告,说是堂兄来了,我料想堂兄必定又来劝说六妹,便喊了辉弟和锋弟一起赶来。堂兄若有差遣,弟赴汤蹈火莫敢不从。” “你呀,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一届文弱书生,还是听你六妹的,专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才是你该走的路。”白子皓拍着白玉卿的肩膀,语重心长。 白玉辉和白玉锋忙挤上前,连声附和:“报仇之事,就交给我们两个吧!”“对对对,大哥你就听堂兄的吧!” “辉弟!锋弟!你们……” 白子皓制止道:“好了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卿弟,你先回书房读书去吧!你们两个跟我来。” “是!堂兄!” 两兄弟无比兴奋地跟着白子皓,踏入了兰苑。身为白家长子的白玉卿,张口结舌,只能望着“兰苑”这三个字,一阵沮丧。 兰苑。 一扇虚掩的窗户内,芍药正朝下方偷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感叹道:“小姐,这人比人真能气死人,你说同样是大公子,二爷家的大公子和咱们府上的大公子,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奴婢每次见到二爷家的大公子都很害怕。” 白玉兰从浴桶中起身,边更衣边笑道:“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得娶妻生子,入朝为官,光宗耀祖。只不过,途径可能有所不同罢了。” 芍药迷茫道:“小姐的话奴婢听不太懂。” 第320章 回忆2 “那你可知道,堂兄为何只让我大哥闭门读书考取功名吗?” “知道!入朝为官,才能替侯爷洗刷冤屈。” 白玉兰轻笑:“小傻瓜,若真如此,刚才又为何不让大哥进来商议我们三姐妹入掖庭的事?” “这……” 芍药答不上来,只顾盯着换回女儿装的自家小姐发呆。白玉兰抓起如瀑般的长发,随手甩在肩后,系上腰带,满头青丝又柔又顺,令人羡慕不已。 “小姐真美!这容貌,完全随了侯爷和夫人的优点,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如今只怕都快赶上三位公子了呢!奴婢最羡慕的还是小姐这一头秀发,乌黑亮丽,摸起来好似绸缎般顺滑,如此倾国倾城一佳人,难怪二爷家的大公子总是三天两头登门,逼着小姐进宫为妃。” “咚!” 白玉兰一个爆栗敲过去,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小丫头,满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堂兄那是为了保护大哥,给白家留一条退路。” “保护?退路?”芍药揉着额头,愈发不解。 白玉兰挥挥手道:“说了你也不懂,走吧,再不出去的话堂兄又要骂人了。” “小姐!大公子能文能武,却从来不骂人!”芍药反驳。 “对!他只会教训人!”白玉兰抬手戳了芍药额头一下,无奈道:“刚才要不是本小姐随机应变,甩脸色直接走人,指不定这会哪个小傻瓜还在被堂兄教训呢!” 芍药恍然大悟,忙福了福,道:“谢小姐!” 白玉兰斜睨她一眼,转身下了阁楼。楼下,四位兄长早就等候多时,只一名婢女战战兢兢在花厅奉茶。 互相见了礼。 白玉兰屁股还没落座,白子皓已开口道:“入掖庭之事,已不能再拖了。宫中选秀,每三年一次,错过了上次,万万不能再错过今次。最重要的是,恭王回京了!” 白玉兰一个趔失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芍药及时扶了下,怯怯地看着正悠闲品茗的白子皓。 “这次,入掖庭已成定局。” 白玉兰猛然回过神,哀嚎:“堂兄!没记错的话,三年前我才十岁,今年正月,我也才刚刚过了十三岁生辰。我还这么小,你怎么舍得把我送进宫?” “不舍得,也得送!” 白玉兰的抗议,白子皓的强硬态度,一时间,让花厅内气氛凝滞,两兄弟只能当旁听者,纵然心疼妹妹却也不敢开口求情。 白玉兰似笑非笑,问道:“我若执意不进宫呢?” 白子皓从容应道:“你们三姐妹的名册,前日我已面呈陛下,你若想逃,只怕是天涯海角也无你容身之处。倘若你未能如期入宫,陛下第一个降罪的便是我,然后是整个白家……诛九族的大罪,你可担得起?” “你!”白玉兰拍桌而起,怒目而视,心里把白子皓这只小狐狸骂了千遍万遍。 两兄弟大惊失色,无不震惊地看向白子皓。 白玉辉结结巴巴问道:“堂堂堂兄,这事……是不是……” 白玉锋壮着胆子忙接道:“太……太急了些?” “哼!他就是故意的!” 白玉兰倏地出手,一把揪住了白子皓的前襟,恨不能当场将这只先斩后奏的狐狸,给活活掐死。 “别别别,别动手!” “六妹六妹,息怒啊!” 两兄弟忙着劝架,侍女芍药惊得眼珠子快要飞出来了:天呐!她家小姐准是疯了,竟敢对大公子动手?怎么办怎么办?她是上前劝阻呢还是假装没看见?对对对,假装没看见吧! 芍药心一横,眼一闭,慌忙低下头颅,心里却如打鼓一般七上八下,整个人都要被吓傻了。 白子皓神色间不见丝毫慌乱,只爽快承认:“是又怎样?” “找死!” “哈!” 两人一言不合,白玉兰率先动手,冲着白子皓拳脚相向,但是,正如侍女芍药所说,二爷家的大公子能文能武,何况白子皓曾跟在白毅身边随军出征数年,可说是白毅亲自教导出来的,身手自然不弱。 白玉兰一拳砸来,被他轻轻一侧便躲闪开。 白玉兰屈膝攻来,白子皓忙抬掌格挡。 两人拳来脚往,转瞬间,打得难分难解。期间还夹杂了想要劝架的两兄弟,以及被无辜牵连进战火圈的芍药的尖叫声。 “堂兄,别别别……” “六妹六妹,手下留情啊……” “啊,小姐救命!” “闲杂人等统统滚开!”白玉兰暴怒:“今日我定要狠狠揍他一顿,要进宫你怎么不去?看招!” 白子皓笑笑:“也好!为兄就陪你过过招。” “别呀!有话好好说!” “就是就是。” “小姐……哎呀!好痛!” 花厅里三女四男,打架的两个人没劝住,反倒你撞我我踩你,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小心!花瓶!” “哎呦哎呦!烫死小爷了。” “砰!”椅子被踢翻在地。 “咣当!”茶碗摔在地 白玉兰愤愤然收手,喝道:“有种出去打!” 白子皓一撩衣袍:“奉陪到底!” 于是,这对堂兄妹从花厅打到兰苑外,从庭院打到房顶,如两道惊鸿般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白家两兄弟慌忙追出来,也只能望影兴叹。 “二哥!六妹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我哪知道?回头你问问。” “二哥!你说六妹打得过堂兄吗?” “你是不是傻?” “二哥!你干嘛骂我?” “六妹的武功全是堂兄教的,你说她能打得过吗?难道你看不出来,堂兄那是故意让六妹出气的吗?” “哦,原来如此。” “才不是!”护主心切的芍药,挤过来反驳道:“我家小姐可厉害了!别说大公子一个人,就是再加上两位公子,也未必能打得过我家小姐!” “嘁!鬼才信!” “我说芍药,你家小姐满打满算习武才三年吧?虽说将门无犬女,可你这牛皮也吹得太大了些。” 芍药急了:“你们不信?好!好!等着,我去给我家小姐拿剑,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家小姐的无敌神剑。”她转身跑了。 第321章 回忆3 白玉辉、白玉锋一阵嗤笑,片刻后,越观战越是心惊的他们,笑容凝滞在脸上,双双对视一眼,眼底全是震撼之色。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堂兄居然处于下风?是我眼花了吗?” “六妹她……” “二哥!我不信!要不我们……” “好!一起上!” 等芍药抱着一把宝剑,匆匆跑过来时,便见原本自家小姐和大公子单打独斗,眼下却变成了一敌三。 “卑鄙!说好的等我拿剑回来呢!”芍药急得要疯,冲上前几步,又急忙退回来,最后索性一把将手中宝剑朝空中一抛,大喊道:“小姐!接剑!” 白玉兰人在廊上,一掌拍开白玉锋,一脚踢飞白玉辉,同时撤掌变拳,猛击白子皓心口,趁着他后退闪避之际,狡黠一笑,足尖轻点,漂亮地飞身朝那把剑扑过去,扬手稳稳抓在掌心。 唰!宝剑出鞘! 落日的余晖,映衬出宝剑的光芒,寒意逼人。素色的衣裙,在空中迎风飞舞,宛如九天玄女落凡尘般,徐徐降落,美丽而带着肃杀之气,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娇艳欲滴却也暗藏危险。 “二哥!三哥!” 白玉兰刚落地站稳,便持剑而立,摆出一个超酷的姿势,笑得不怀好意,道:“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太极剑!” “好啊好啊!”白玉锋兴奋不已。 “六妹,小心了!”白玉辉也抽出了腰间佩剑。 白子皓只从旁边折了一根枯枝,三兄弟分三个方向,将白玉兰围在中央,严阵以待。倘若说之前的打斗属于意气用事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四个人无不拿出了十分的认真,打算来一场真正的较量。 “来吧!别浪费时间了。”白玉兰等得不耐烦了,率先出剑,一招独立反刺,直击近在咫尺的白玉锋。 “呀!六妹你来真的?”白玉锋忙后退。 这招看着绵软无力,实则蕴含无穷后招。见白玉锋躲避,白玉兰笑得差点闪瞎白玉辉的双眼。 岂料她只是虚晃一招,招式未至便已转身回抽,向左横带、向右横带,招式变幻莫测同时攻击白玉辉、白子皓。 “仆步横扫!” “反刺!” “回劈!” “挂劈!” “轮劈!” …… “我劈劈劈!如何?” 白玉锋白玉辉两兄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被白玉兰完全掌控了方向,压根就和耍着两兄弟玩一般,他们根本逃脱不了她的剑影。白玉锋大喊大叫起来:“不对,这剑法好诡异!怎么看似绵软无力,却又刚猛强劲?” “再来!”白玉辉不服气。 白子皓目光深了两分,若有所思。 四个人这边切磋武功,打得热火朝天。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整个白府所有人,一时间都朝兰苑跑来看热闹。 拥挤的人群之外。 白玉卿旁观着,看到这三年里连最小的妹妹都变得如此强大起来,而他依旧只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眼神愈发暗沉。这白府,或许他才是最无用的那个吧? “停手!” “不打了不打了!” 白玉兰勾唇一笑:“二哥三哥,认输吗?” 白玉辉痛快道:“六妹,二哥输了。”白玉锋却道:“别得意!就算我们输了,你也要进宫的。”白玉辉忙转身去捂他的嘴,口中喝斥道:“笨蛋!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唔唔唔……” “闭嘴!”白玉辉忙不迭将白玉锋拉远一些,还不忘冲白玉兰歉然笑笑,尴尬道:“六妹,进宫这事吧,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那个,我们有事,先走一步。” “哼!没义气!”白玉兰瞬间火起:“总之,我不下地狱,谁爱下谁下。” 白子皓目色沉沉,走上前,问道:“六妹,这剑法你从何处学来的?” “要你管!”白玉兰弃剑走人。 “六妹别忘了,择吉日,入掖庭。”白子皓火上浇油。 “你——去死——” 白玉兰远远传来一声怒骂,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她敢对皓公子出言不逊,这可吓坏了府里上下一众人等。可是,反观大公子白子皓,被骂了之后,却还是满脸清浅笑意,隐隐有种如释重负之意。 白子皓走后,兰苑终于安静下来。 夜色,渐黄昏。 微雨蒙蒙中少女独立花间。 她已在此处伫立许久,奇怪的是,偌大的白府竟无一人上前打扰。旁人不说,只说被九小姐“纳入”府中、眼下暂居兰苑客房那三位小公子,无一不是出身名门,身份贵重,还不是被九小姐又打又骂,揍完了还逼着他们签下卖身契,自此成了这兰苑的“奴才”。 客房外,传出两个争执之声。 一个激烈,一个温和。 “曲三,你说她站在这里大半天,究竟在干嘛?” “大约是在赏花。” “依臭丫头的性子,怕只会‘辣手摧花’。她那么凶残,哪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你说她在赏花,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然呢?” “我怎么知道?正是因为想不通,所以才问你。你曲三公子不是自诩聪明吗?那你倒是猜一猜,她这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知。” “喂!曲弦歌!你别不识好歹,本少爷问你,那是看得起你。你敢用这副语气对本少爷说话,是不是欠揍?”凌傲天叫嚣不已。 曲弦歌温和一笑,只是那笑却带着一股嘲讽之意。 他,懒得理这蠢货。 这货连白玉兰有心事都看不出来,蠢成这样,已是无药可救。 …… …… 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 一幅幅画面在白玉兰脑海里浮现,可能是因为今年的除夕,龙璟宸不在王府的缘故,她忽然感觉有些孤单,忽然便回忆起了以往的种种。 自寄魂重生后,她替代了真正的“白玉兰”,唯一能报答白家人的只有为白毅洗刷冤屈这件事。历时五年时间,却迟迟未能查出当年的真相,就连四姐白玉凤千辛万苦找到的关键人物梁宽也下落不明。 除夕夜,她突然有些伤感。 酒一杯一杯喝下去,脑子里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人也渐渐醉得不省人事。 宿醉中竟做了一个很不真实的梦……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愿有人把你宠成孩子…… 第322章 梦境 天庭之上。 云雾缭绕,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魔族那日突袭天庭,与天兵天将打得你死我活,恰值神族凋零仙家多数下凡历劫无人可用之际,于是,玉帝只得亲自上阵,不想却被法力高强的魔尊蚩尤打成重伤。 火焰! 铺天盖地的火焰,燃烧了一切,也燃烧了他。 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一只硕大的火凤凰,与火共舞,在这场足以毁天灭地的火焰中自焚……又重生……过程是短暂的,却也是万分之痛苦。 正当危机关头,凤族唯一的后裔,折颜上神挺身而出,凤凰涅盘,蜕变浴火,自毁元神,以换取混沌最初时的古老力量,唯有如此才能与魔尊蚩尤殊死一战。守护三界和平,万万年来一直就是他的使命。 巨大的九彩凤凰,化成一团巨大的火焰。那通天的火光,几乎映红了整个焰摩天。 那般耀眼夺目! 那般惊心动魄! 明知道凤凰涅盘要付出多么严重的代价,明知道凡间也几乎会被他全毁,明知道众仙惊慌失措地想要阻止,可是如何能停止得了呢? 元神毁灭早就是注定的劫难,无可避免。 “天地诸神见证,吾凤族后裔折颜,焚灵魂、灭元神,愿以己之身血精气换天地至烈之火,求毁灭之力量,不求永生,只愿守护三界和平。破魂——” 至纯至烈的鲜红色火焰,在他的双瞳中跳跃,比血的颜色还要红,却比太阳的光芒还要亮眼,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欲火焚身所带来的巨大痛苦。 一股前所未有的超巨大能量,在他的真身里膨胀,铺天盖地的火焰中,他作一道极速的光柱,然而往四面八方覆盖。 那魔尊蚩尤面如牛首,背生双翅,乃是上古时代九黎族首领,骁勇善战,被奉为兵主战神。相传他有兄弟八十一人,都有铜头铁额,八条胳膊,九只脚趾,个个本领非凡。这光柱宛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生生将魔尊蚩尤那刀枪不入的身体刺了个对穿。 天地至烈之火,恰恰是魔族的克星。 锵—— 一声凤凰铿锵嘹亮的悲鸣! 是折颜上神在这个他守护了数万年的天地间,留下的最后一个声音,这声音中充满了决绝、愤怒和悲伤……数万年的守护,数万年的孤寂,也许他生来的使命便是华丽的存在,然后华丽的死亡! 谁让他是凤凰一族最高贵的王呢!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涅盘,很快他的神魂就会碎裂,碎成一片片,散落于这片天地之间。 死,也要死得壮烈!死得其所! 魔族余孽!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今日,便要尔等为本上神陪葬! 纳命来吧! 一个振翅高飞间,那双九彩的双翼,遮天蔽日般掀起狂风巨浪,无数的火焰被打入魔族傀儡的体内,瞬间炸开! 入目所见,成了一片火的海洋…… 熊熊烈火燃烧,点点火苗入体,轰然炸开后的血肉横飞皆在顷刻间化为了灰烬,再无一个魔族存活。 而他,亦…… 他,是折颜上神! 他,是凤族唯一后裔! 他,本可不死不灭,却甘愿浴火涅盘,舍身成仁,只为了驱逐魔族,守护三界和平,他不仅仅是天界的上神,更是所有神仙心目中永远的英雄! 只是……他的元神已…… 那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时,漫天的火红色光球,每一个都宣告着他的元神正在化为灰烬,慢慢散落于人间。 “不——师尊不要——” 天帝之女,玉瑶公主撕心裂肺地哭喊,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漫天宛如烟火的光华中,她的师父,折颜上神的元神呈天女散花状,一片片飘然落下…… “师尊!师尊!” 她疯了一般变幻真身,只见一只白龙冲天而起,疯狂地在空中一圈圈盘起,试图将折颜上神的元神收纳其中,却也是徒劳无功。 “折颜上神——” 这时,众仙终于回过神来,慌忙去搜集那漫天火光中一个又一个不停坠落的火红色光球,他们只知道若不这样做,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什么都挽不回了。 这一幕,从此牢牢刻印在众仙脑海里,历久不衰……物转星移,岁月流逝,当沧海变成桑田,人间已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春夏秋冬。折颜上神的名号,早已被世人所遗忘,乃至于天界也成了一个禁忌话题。 “师尊——” 白玉兰睡梦中猛然惊醒,出口的话,让她自己也愣了下。 刚才的梦……好真实…… 是属于她的记忆?还是,属于天族龙女的记忆?难道她前世的真实身份,不仅仅是圣殿殿主,还是私自下凡界寻找折颜上神的的玉瑶公主吗? 她有种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的错觉。 夜色如墨,三更时分。 一批黑衣人悄无声息跃上高墙,飞檐走壁,趁黑摸入了恭王府。 目标人物:兰苑主人。 “月黑,风高,杀人夜。”白玉兰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霎时惊动了整个兰苑的护院守卫,“李安,这次再把人放走,你就以死谢罪吧!” “是!夫人!”李安一声冷喝:“格杀勿论!” “杀——” 双方人马一照面就刀剑相向,决一生死。显而易见,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然而,兰苑主人早有防范,竟将这批黑衣人来了个瓮中捉鳖,只可惜,没有留下活口,即便有几个被活捉的也都服毒自尽了。 房门打开时走出一位明眸善睐的女子。 广袖素裙,眉目如画。 白玉兰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心里暗自数了数,看来驸马梁荣已经被逼得狗急跳墙了,年关前后,今夜已经是第六波前来王府行刺的杀手了呢。 她还没举刀,这位驸马爷却先沉不住气了。 好事! 看来只要萧七找到梁宽的下落,证实了驸马爷确曾参与冤枉白毅将军,那么她也就能够还白家一个清白,了却一桩心事。 五年来,这桩事都快成了她的心病。 “李安,尸体抬走,院子里的血清洗干净。府里的守卫加强戒备,那位没刺杀成功,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咱们王府可住着两位贵客,别让他们受到什么惊吓才好,否则我不好跟义兄交待。” “夫人放心,已安排妥当。” “嗯。我继续睡,别打扰我……”白玉兰当真转身又进了房。 第322章 看星星 说是回房睡,事实上白玉兰满脑子都是龙璟宸的影子,哪里睡得着?若是没有听到圣殿殿主那个关于天族龙女和折颜上神的传说。 天族龙女?是她? 折颜上神?是谁? 魔神蚩尤?又是谁? 若她真是天族龙女,为何她没有半点关于前世的记忆?只是偶尔醉酒后才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境……不,六年前寄魂重生时,她好像也曾做过类似的梦…… 龙族和凤族同属于天族,数万年来与魔族对抗。 前世的记忆,莫非被封印了吗?天族龙女,自出生就是神族,且又是天帝唯一的小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因龙族繁衍子嗣过于困难,数万年来天帝才只得她这一个女儿,拜入凤族折颜上神门下,本对她寄予厚望,将来让龙女承继帝位,然而,却因与魔尊蚩尤一战,折颜上神陨落,龙女也私下凡界。 圣殿殿主曾说过,龙女的真身被天帝封印在天界。在南楚皇宫时,她因祸得福涅盘重生,忽然成了一名元婴期的修仙者,以后应该会有机会进入天界寻找真相吧? 圣殿殿主带走了龙璟宸,现在也不知如何了。 白玉兰完全没有收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自南楚皇宫一别后,已经超过三个月,二人不曾见过面,也不曾有过书信往来。 之所以答应东周帝给龙璟宸师门飞鸽传书,那不过是个幌子。 世人不清楚,白玉兰心底却很清楚。 东周,要变天了。 这次是她一手操控了时局,她希望东周改天换貌,希望查出白毅将军被冤的真相,更希望还白家一个人情。 她的元婴,她本应该能感应到的。 圣殿殿主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竟将她的元婴困在某个地方,令她无法与之感应。这也是为什么三个月她与龙璟宸没有半点联系的原因。 还有个问题,圣殿殿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折颜上神的同族?凤族后裔? 天族龙女的小跟班? 这是一盘棋,棋子已落,棋局已布,只需等待一个时机,看结果。白玉兰兴致勃勃,期待着出结果的那日,想来会很精彩。 东周帝,驸马爷…… 古话有云:不是不报,时机未到。白玉兰要亲手创造“时机”,亲眼见证该遭到报应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一日即将到来。 白玉兰怀着三分兴奋七分期待的心情,忍不住在床榻上打了个滚,愈发有些睡不着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手腕上盘着的小青蛇,眼见它化成一个可爱男童的模样出现在她床前,忽然冲他勾了勾手指。 “小青,来,陪姐姐躺着看星星。” 小青汗了把:“姐姐,哪有星星?” “你看不见吗?这里!” “这是屋顶。” “屋顶外面就有星星呀!” “啊?”小青愣了愣神,看看屋顶,再看看白玉兰,疑惑道:“姐姐能透过屋顶看到外面天空的星星?这这……” “对呀!你看不到吗?”白玉兰满腹狐疑:“不应该呀,你不是已经可以化形了吗?修仙者的化形期,不能隔空视物吗?” 小青失笑道:“姐姐,人类和妖类的修炼方式是不同的。” “哦,这样啊。”白玉兰忽然坐起来,“走,我们出去看星星。” “好呀!好呀!” 小青欢快地牵着白玉兰的手,两道身影瞬间从房中消失。寒冬里的天空,星星根本没有几颗,只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么一颗两颗。 小青带着白玉兰飞上高空,欣赏夜色中的美景。 其实黑漆漆的,哪有美景? 但是,小青心情很愉悦,能带着她飞在高空之中,玩乐般寻找何处有一颗星星,已令他的十分开心十分兴奋。 “姐姐姐姐,快看那里!” “太远了。” “不怕,我带姐姐却追星星。” “嘻嘻,好。” “哇呀呀呀,近了近了。”小青兴奋不已。 白玉兰被他的快乐感染,真不忍心泼冷水,但还是笑着说了句:“其实,那颗星星离我们,还很远。” “没关系的,姐姐。” “好吧,你开心就好。” “姐姐不开心吗?” “开心,看到你开心,我也开心了。” 小青问:“这么说,姐姐之前不开心?所以大半夜吵醒我,拉我来看星星?姐姐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嘛。” “我,想你姐夫了。” “……”小青笑容僵硬:“姐姐,人家陪着你呢,你想他干嘛?” “也是哦!” 白玉兰忽然笑了笑,转身拉着小青疯了一般叫着冲向了高空,资本那颗启明星而去。天色渐渐发白,两个人在半明半白的夜空中玩得不亦乐乎。 京都百姓倘若看见这一幕,指不定要惊为神人。 白玉兰和小青,自然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再说了,他们二人飞得这么高,凡人肉眼凡胎,根本不可能看得见。 城外山巅,曙光乍现。 白玉兰迎风而立,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忽然问:“小青,你说修仙界有没有一种功法,可以让两个人心灵相通?” “有啊!” “你们妖族和人类的修炼方法,不是不一样吗?” “姐姐有所不知,妖族寿元比人类长久,区区凡人不过百年,妖族却可活上数百年。妖族和人类体内的经脉不同,修炼当然也不可能相同。但是,修为到了元婴期,许多法术就是共通的,比如瞬移术。” “瞬移术?是轻功吗?” “也不算吧,姐姐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小青,教我。” 二人便在山巅之上,练起法术来。小青身为妖族,修炼法术自然比人类更加艰难,但一定修炼到元婴阶段,连普通的元婴期修真者也不是他的对手。 妖族的肉身远比人类更强横,这是不争的事实。 天色渐渐亮起来。 两个人练得浑然忘我,直到日头升高,半山腰隐隐约约传来人声,白玉兰和小青对视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山巅。 白玉兰用的便是刚学会的瞬移术,眨眼便出现在恭王府兰苑中。 恰恰在她的卧房之中。 第324章 老凤凰,滚出来见我 数日来,当东周京都六少和一帮热血的少年,在雁门关外吹冷风,接受军队中残酷的训练时,白玉兰却闷在府上练习画符。 传声符,是一种符咒法术。 比飞鸽传书方便快捷。 白玉兰没日没夜苦练画符,朱砂笔弃了一支又一支,总算画出了一张勉强能用的传声符,只是那上面的符文宛如鬼画符般。 小青看了,也只能干笑着鼓励:“姐姐加油。” 白玉兰甚为满意道:“如何?我练了好几天呢。” 小青嘴角抽了抽,实在不想打击她,当初他练习传声符时,这种最基础的画符他只用了一天就学会了。所以说,天赋很重要,他的白姐姐各方面都很好,只是这画符上嘛就稍稍差了点。 “姐姐,那个,挺好的。如果再勤加练习的话,会更完美。” “这可是我最满意的一张。”白玉兰重申。 小青努力挤出嘴甜的笑容:“姐姐,好不好看其实不重要,管用就行。” 白玉兰深以为然:“对!我先试试效果如何。” 她有模有样地默念咒语,那张鬼画符般的传声符当真自行飞出房门,朝着远在庭院里浇花的芍药而去。 “芍药!芍药!听到速回兰苑。” “呀!” 猛然耳畔凭空出现一个声音,芍药惊慌失措之下,手中的水壶脱手掉落在地。她循声望去,并未看见四周有任何人影,但刚才听到的声音真真切切是她家小姐的。 “咦?难道是我幻听了吗?” “小姐让我去兰苑?” “真的假的?” “不行,我还是去看看,才能放心。” 处于迷茫中的芍药,纠结了半天,急急忙忙朝兰苑跑去。刚进院子便满脸惊慌地大呼小叫起来。 “小姐小姐,见鬼了,刚才有个……” 白玉兰淡定地走出房门,笑道:“是我让你来的没错,刚学会的传声符,你觉得管不管用?听得清楚吗?” 芍药惊恐地问道:“传声符?这……好神奇!” 白玉兰十分骄傲道:“别羡慕,就算我想教,你也学不了。” 小青在旁默默捂着嘴巴笑了。 芍药颇委屈道:“小姐,你都成半仙之体了,那我怎么办?我也想和小青一样,永永远远陪在小姐身边。” 小青嘲笑:“我是妖,你是人。你死了,我还能活很久很久。” “小姐,你看他!” “哈哈哈……”白玉兰大笑:“小青,你这张嘴真不饶人。别逗我家芍药。别说,还真的想个办法才行。” 确认了传音符管用后,白玉兰便迫不及待去给龙璟宸发传音符。哪怕见不到面,能说说话也是好的。可是她的传声符发出去后,便如石沉大海一般,足足等了三日,年节都过完了也没收到任何龙璟宸的回复。 白玉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照理说,龙璟宸无论如何也会给她报个平安才对,哪怕身不由己,起码也该传句话给她。可是,并没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龙璟宸那边的情况,白玉兰一无所知。 正月初十。 白玉兰坐不住了,她打算去昆仑山,可是这个念头被她硬生生压了下来。她的脚步已经迈出了恭王府大门,又转回来。 恭王府守门的家仆,就这么看着他们的王妃心事重重地在府门口进进出出,十分纠结的模样。他们无数次想上前劝一劝,但都被小青制止。 最后,小青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劝道:“姐姐,你去了也没用。圣殿在昆仑山,这只是个传说,经过了千年,谁也不知道如今的圣殿究竟在何处。你就算去了,找不到姐夫,还不是白白辛苦一趟吗?”脸色 白玉兰愣了下,理智告诉她别去,情感支配她马上去。 理智与情感分庭抗衡,竟一时无法抉择。 在她狠下心,决定去昆仑山寻找真相时却被小青一把拽住,苦劝:“姐姐别去,你听我的,有殿主哥哥在,姐夫不会有危险的。” “可他三个多月音讯全无。” “这……” “你别拦着我。小青,放手。” “不!姐姐你不能去。” 小青百般劝阻,白玉兰却执意要去,小青的话她半句也听不进去,只想亲眼见到龙璟宸平安无言才能安心。 这种被情感驱使的感觉,对她来说十分陌生。 让她几乎失去了该有的理智。 白玉兰忍了又忍,最终理智还是没能战胜情感,冲动之下还是去了昆仑山。巍巍昆仑,高耸入云,常年积雪,这里几乎人迹罕至。 “姐姐……” 白玉兰几乎搜遍了整座昆仑山,根本看不见半个人影。小青跟在她身后,一遍遍劝阻,她也充耳不闻。 “璟宸!璟宸!” “你在哪里?” 白玉兰发起火来,刚学会的法术冲着昆仑山就是一通狂轰乱炸,积雪四处飞散,劈头盖脸砸下来,落了她和小青满头满脸。 “快停下来,姐姐,雪崩很吓人的。” “老凤凰!滚出来见我!” “姐姐快住手……” “璟宸——” 白玉兰在山巅大闹,殊不知龙璟宸和圣殿殿主就在她的脚下。山巅上就算发生雪崩,也影响不了地底下,何况还隔着天族龙女设下的结界。 圣殿殿主却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白玉兰的到来。 此时的地底深处,结界之内,魔王夜魅日常打探口风,试图从龙璟宸和圣殿殿主口中得知更多关于小白龙转世的消息,但这二人一个比一个口风紧,连日来几乎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白玉兰刚在昆仑山现身,魔王夜魅就有所感应。 “小白龙?” “臭鸟,快放了我!是小白龙来了。” “解开封印,否则我翻脸。” 圣殿殿主下意识抬头朝上方望去,依稀能看见身着一袭白衣的女子,正站在山巅之上施展法术。他面色微变,根本不理魔王夜魅的叫嚣。 龙璟宸起身,又坐下。 “殿主……” “稍安勿躁。” “兰儿找不到我会着急的,不如,我去见她一面。” 魔王夜魅大喊:“带上我!我要见小白龙。” 第325章 璟宸,我等你回家 圣殿殿主妖孽般的容颜,邪魅一笑:“休想!” “臭鸟!有本事进来跟我打!” “没空理你。” “臭鸟!你敢不让我见小白龙,有朝一日我若出的去,定要将你的毛全拔光,把你这只臭鸟烤来吃。” “呵,我等着。” 三个人都很渴望上去见白玉兰一面,但圣殿殿主要看守魔王夜魅,龙璟宸要专心稳固元婴的修为,魔王夜魅更不用说了,他被困在结界里压根就出不来。 白玉兰在上面闹,三个人在下面吵。 可真热闹! 白玉兰脑累了,终于茫然地站在雪地里,心底一阵阵失落。龙璟宸根本就不在昆仑山,传说中的圣殿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殿宇,见不到半个人影。 他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真的只能等半年才能相见吗? 白玉兰神情黯然之际,耳畔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想砸了我的圣殿吗?闹什么闹?快回去。 圣殿殿主? 白玉兰心神一震,急忙四下寻找,却看不见半个人影,只得扬声吼了句:“我夫君呢?璟宸他人在哪?” ——死不了! …… 白玉兰听到圣殿殿主明显没好气的回话,当场怔愣。小青在旁小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竟突然展颜笑了。 “没事就好!老凤凰,照顾好我家王爷。” “璟宸,我先回去了。” “璟宸,我等你回家。” 白玉兰吼完之后,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当真半点不迟疑地离开了。小青摸了摸脑袋,有些不能理解白姐姐的脑回路。 刚才还死活要见一面,这会人没见到,就这么走了? 白姐姐到底咋想的? 哎呀,肯走就好,再不走昆仑山指不定就真的要雪崩了。 小青紧跟着白玉兰离开…… 地底之下,感应到白玉兰离开的魔王夜魅,气得哇哇大叫:“回来!小白龙别走!小白龙我在这里!小白龙——” 圣殿殿主凉凉道:“别白费力气了,她听不到。” 魔王夜魅怒吼:“你这只臭鸟!该死的鸟!早晚拔了你的毛!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小白龙?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想见她一面。你让我见她,见了之后我再回来。” 当然不让见! 圣殿殿主绝不会告诉魔王夜魅,此地的结界本就是天族龙女布下的,唯有天族龙族的转世,才能结的开。白玉兰正是天族龙女的转世,她若来了此地,一不小心解开了结界放出魔王夜魅来,试问凡界还有谁能是夜魅的对手? 天族龙女,如今只是刚修炼出元婴的凡人而已。圣殿殿主自身也无绝对把握能打败魔王夜魅,出口的话却带着讥讽。 “放了你?你觉得你傻?还是我没脑子?” 这话把魔王夜魅气得又化成一团黑雾,在结界里横冲直撞,冲着圣殿殿主破口大骂,什么污言碎语全都信手拈来。 圣殿殿主只淡定地坐在蒲团上打坐,充耳不闻。 三个月来,龙璟宸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同样淡定地打坐,专心稳固修为,实则上因为听到白玉兰的声音,得知她亲自前来寻找他,心早就乱了。 她的声音里饱含着浓浓的担心。 龙璟宸一听,就能听出来,心里不由趟过一股暖流。他多希望上去见她一面,多希望能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嗅着她的发香,亲口告诉她:兰儿,别担心。兰儿,我每日每日都在想你。 可他,不能这么做。 圣殿殿主不能离开此地,自然也不允许半年内他离开此地。关键的问题是,为了防止身为凡人的白玉兰,无意中解开结界,圣殿殿主根本不允许白玉兰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夜魅想见一见小白龙只能是痴人说梦。 龙璟宸对此事分析的一清二楚,利弊得失他心中有数。 刻骨的相识,化为更浓郁的爱意。 半年……他可以忍受…… 龙璟宸很开心,白玉兰竟和他一样,彼此担心,彼此思念。明白她的心意,他强行压下想要见他的念头,调整了心态安心打坐修炼。 他也想,早一日强大。 唯有自身强大,才能不被他人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虽只是个凡人,体内也不像白玉兰那般,有圣殿殿主的凤凰血脉,但谁让他拥有比白玉兰更惊人的天赋呢? 天赋,决定修炼的进度。 龙璟宸修炼法术,可谓一日千里,连圣殿殿主都惊叹不已。果然不愧是凤族折颜上神的转世!同为凤族,圣殿殿主也不仅要折服在折颜上神的神威之下。 折颜上神在天界是唯一的凤族后裔。 圣殿殿主自己却很好奇,自己是从何而来?为何也是凤族后裔?按说,他和折颜上神同为凤族,自折颜上神欲火涅盘元神消散在天地间之后,他才是唯一的凤族后裔。他的父母是谁?他和折颜上神又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没有人知晓答案。 或许只有折颜上神知晓,可他万年前已经陨落了。 如今在凡界的转世,东周恭王龙璟宸,也不过是折颜上神的某个元神碎片而已。说白了,龙璟宸并不是真正的折颜上神。 折颜,乃凤族之神! 除非有朝一日,龙璟宸修炼成神,不,成上神。若能够重新凝聚散落在天地间的元神碎片,让折颜重生,才有可能从折颜的记忆里寻找到关于圣殿殿主身世的真相。 这些念头在圣殿殿主脑海里一闪而逝。 他固然好奇自己的身世,但当年年幼,忘了亲口问一问折颜上神,如今折颜上神早已陨落,他想问也找不到人,只能将这个疑惑年复一年地埋藏在心底。 折颜上神…… 天界的守护神! 却已经渐渐被世人遗忘。 整个三界,能记得这个名字者寥寥可数。纵然沧海桑田,却有一个人始终牢记这个名字,始终守护着上神的元神碎片。 她,就是天族龙女,玉瑶公主。 她,就是折颜唯一的徒弟。 她,就是寄魂重生的白玉兰。 天族龙女对折颜上神,究竟是师徒情分,亦或是男女之情,旁人无从得知。这一世的白玉兰和龙璟宸,却是真正的夫妻情分。 第326章 上元节 “今日乃上元节,阖府上下欢庆,休沐一日。” 正月刚过了一半,白玉兰去了一趟昆仑山回来后,心情大好,连带着整个恭王府上下也跟着受益。上元节京城夜晚有灯会,大家伙早就盼着呢! 花灯无数,正适合谈情说爱。 府里独守空闺的一批美貌女子,谁不是翘首以盼?王府里恭王才是一家之主,没有龙璟宸发话,平日里连回娘家都要事先请示王妃。 “兰姐姐,我们真的可以出府赏灯吗?” “去吧。”白玉兰道:“我安排了侍卫随行保护你们,记得别玩太晚,也别去人太少的地方。花灯年年有,安全最重要。” “可是,这样若是被王爷知道的话,会不会责罚我们?” “王爷不在,府里我当家。” “嘻嘻,兰姐姐真好!” “太好了,谢谢兰姐姐。” 众女欢呼雀跃不已,各自高高兴兴回房收拾打扮。凌波轩的十二名女子,同样兴高采烈,但她们似乎预感到什么,个个规规矩矩站在兰苑里没一个人离开。 待闲杂人陆陆续续离去。 白玉兰面上含笑,甚为满意地打量着十二名女子,缓缓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记住今夜,记住今年的上元节,因为你们每个人的命运,将在今夜改变。” “呀!”有人惊呼出声,急忙掩唇。 众人纷纷瞪她一眼,回头时,各自却难掩脸上的期待。数月来,王妃教了她们许多东西,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们当然兴奋。 何止是兴奋?简直是跃跃欲试。 今晚吗? 今年的上元节! 她们是否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真是令人好期待啊! “回房补觉,戌时府门口集合,自有马车送你们该去的地方。成与败,生与死,荣与辱,全看你们自己今夜的表现。”白玉兰下令。 十二女目光灼灼,恭敬应答:“是!” amp;amp;amp;amp;amp;amp; 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日已西沉。 东周的京都四大主街上早已悬挂起各式各样的花灯,璀璨耀眼,将夜色中的京城点缀的如同白昼一般。 一辆辆马车,从恭王府大门口出发,驶向各自的目的地。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今夜注定要载入东周史册。 因为白玉兰给了凌波阁十二名少女每人一个任务,而这个任务关系着她们各自的命运,当然,也会有性命之忧。 繁华的京城,人潮如织。 百姓们似乎也未曾预料到今夜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或三三两两在四大主街赏灯,或相聚某座酒楼推杯换盏,处于一片安居乐业的假象中。 飞鹰军,尽数出动。 凌波阁十二美少女,尽数出府。 恭王府,醉月轩。 白玉兰今夜忽然来了兴致,找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这个北燕太上皇对弈,她来的时候连棋盘也带来了,身边只跟着墨倾城。 上次南楚皇宫一事后,墨倾城便随着白玉兰回了东周。 只要墨倾城在,基本上白玉兰身边就不会出现芍药和李安的身影,不为别的,皆因墨倾城嫌弃这两个人,不让他们二人跟着。 “容瑾,棋盘上较量一番如何?” “自当奉陪。” “哈哈哈,爽快!” “要喝茶?还是酒?” “听你的。” 白玉兰今日显得很好说话,容瑾疑惑地看了她两眼,才吩咐醉月轩的侍女去准备茶水。墨倾城已默默将棋盘摆好。 容瑾颇为吃醋道:“白姑娘,你是不是颜控?不然为何身边的侍卫个个颜值都这么高?这位墨公子,听说是我皇兄的手下七杀之一,身手了得也就罢了,长这样,我还能入得了白姑娘的眼吗?” “哈哈哈哈……容瑾,你真逗!” 白玉兰放声大笑,墨倾城倒是抬眸看了容瑾一眼,垂眸时,容瑾分明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一丝轻蔑的意味。 呦!还敢瞧不起他! 容瑾刚要瞪回去,却见白玉兰已经率先落子,便也忙抬手取子。他忍不住频频打量她,总感觉今日的她有些不一样。不,也不对,自除夕夜开始,和平日就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自个儿琢磨了半天,楞是没琢磨出结果来。 “容瑾?到你落子了。” “哦,抱歉,一时走神。” 一盘棋,两个人都不怎么专心。醉月轩里,暗阁七杀今日不知为何时不时突然出现,对白玉兰附耳说着什么。 白玉兰忙着下命令,容瑾忙着想心事。 墨倾城由始至终木桩子般杵着,完美地充当护卫角色。 “白姑娘……”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有吗?” “没有吗?全写你脸上了。” 听到这话时白玉兰俏皮地吐舌,道:“被你看出来了?我应该收敛一下才对。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上元节是个好日子。” 容瑾狐疑:“只是这样?” 白玉兰无辜地眨眨眼:“不然呢?莫非你们北燕也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喜事?哦对了,还真有!义兄年前在雁门关一战,大败东周。对你们北燕来说,这的确是件喜事。” 怎么突然转移话题? 容瑾皱眉,沉思片刻才道:“我本就不是当帝王的料,所以才将皇位还给皇兄。我,志不在江山。” 白玉兰失笑:“志不在江山?在美人?” 容瑾看她一眼,没接话。他对她的心事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不是吗? “放心吧,我们东周美人无数,我一定留心帮你物色一个绝色美人,将来,你可要请我喝喜酒,答谢我这个媒人哦。”白玉兰调侃。 容瑾道:“若能找到如白姑娘这般的佳人,自当答谢。” “不要总拿我比较。”白玉兰纠正道:“我这样的在东周只能算姿色平平而已,天下女子才貌双全者,比比皆是。你瞧瞧这恭王府里,白养着多少比我好看的美人?” 容瑾忽然沉默了好半天。 白玉兰悠闲品着茶,瞧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分明是容瑾胜券在握,却不见她有半点必败的着急和紧张。 仿佛,她来下棋只是顺便。 第327章 东周要变天 整晚白玉兰没赢过一局,容瑾终于确定她是真有事。当然,白玉兰的棋艺奇差无比,这也是事实。 暗阁七杀进进出出醉月轩,整晚不下数十次。 “少主,一切就绪。” “少主,开始了。” 花无意和玉紫胤匆匆进门,言简意赅,说的话大概只有他们自己和白玉兰能听得懂,容瑾却听得满头雾水。 曲弦歌进门,只冲着白玉兰点点头。 冷傲天、侯满堂二人,频繁也进来数次,大都是对白玉兰附耳简明而要汇报了句什么,便又匆匆离开。 暗阁七杀之中,墨倾城充当白玉兰的贴身侍卫,慕容恪留在了暗阁阁主、也就是北燕帝慕容轩身边。七人中五个人都在恭王府醉月轩里进进出出,整晚忙个不停,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东周今夜必定有大事发生。 这由不得容瑾不起疑。 “白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可否告知一二?” “真想知道?” 容瑾道:“愿闻其详。” 白玉兰随意丢下手中的棋子,才道:“今夜,还天下一个真相!我的父亲白毅将军,你可曾听说过?他蒙受不白之冤,马革裹尸,含恨而终。整个白家,六年的沉寂,为的便是今日!” 容瑾怔愣:“白毅将军……略有耳闻。” “不必如此。”白玉兰云淡风轻道:“那些艰难的日子,对于我们白家人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也是一种动力。记得那年除夕夜,父亲的尸身被飞鹰军用一张草席裹着送回白府,府里上下人心惶惶时,我只有十岁,在后花园被人撞了一下,跌落池中,几乎丧命。母亲为了救我,耗损了毕生的功力,才险险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六年的冤屈,只待今日寻求一个真相。” 容瑾听得心惊肉跳:“白姑娘……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若有在下可以略尽绵力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 白玉兰抿唇轻笑:“别小看我呦!” 容瑾神情一松:“不敢!只是稍稍有点心疼。白府发生这么大的事,当时你毕竟年纪还小。若是换了我,可能会哭死。” 这话自然是为了逗白玉兰才说的,半真半假,反倒让人捉摸不透容瑾真正的想法。 墨倾城忽然看了容瑾一眼,似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白玉兰噗嗤笑道:“别闹!你才不会!你可是堂堂北燕皇子,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容瑾正色道:“身份而已。若易地而处,我在十岁时遇上这样的事,肯定会承受不住。如此想来,反倒愈发钦佩你的坚强与勇敢。白姑娘,初见你时,我就觉得你和普通女子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白玉兰想了想,才道:“我们初次见面,是在北燕京都那家酒楼吧?哦,明白了。当时我跟你抢桌子,还骂你来着。”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二人相视而笑。 外面已漆黑如墨,远处依稀能望见万家灯火。时间也接近子时,暗阁七杀中五杀皆已陆陆续续聚集在醉月轩里。 “少主,萧七那边有消息了。” “好。” “少主,东门已定。” “少主,西门已定。” “少主,南门已定。” “少主,北门已定。” “少主,阁主问何时动手?” …… 容瑾听得眼皮子狂跳,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整个东周京都竟没收到半点风声,他的皇兄和恭王妃在酝酿着一场风暴吗? 白玉兰这才起身,理了理衣裙的褶皱处,漫步尽心地走到门口,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忽然眼神变得冰冷。 醉月轩里二人下棋的这一个时辰里。 京都发生了数桩命案。 流连烟花之地的某位朝中二品官员,突然暴毙在某相好的床榻之上,死因不明;玩忽职守忙着赌博的城门守将,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凶手下落不明;公主府里接二连三发生奴仆意外死亡之事,人心惶惶不安……类似的事件还在一桩桩继续…… 白玉兰布局已久,今夜不过是收网罢了。 这个时候,北燕大军联合晋王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不足百里,只待白玉兰传讯便会攻打进京城,东周皇宫中正拥着娇妻美妾嬉戏玩闹的帝王,焉知大难已临头? 是夜,白府闭门谢客。 兵部尚书苏府,闭门谢客。 恭王府,闭门谢客。 当王府美人尚在侍卫保护下赏花灯时,当十二名美少女分别去执行自己的任务时,当京都百姓欢庆上元节时,一场暴风雨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来临了! 子时。 晋王率领着不足万人的军队,从东周京都北门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打到了京皇宫北门。 刚入睡的东周帝龙璟旭,得到消息时,一惊而起。 皇宫陷入一片混乱中…… 宫女们胡乱扯着衣裙慌慌张张逃试图逃命,太监们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忙着收拾细软打算找狗洞溜出皇宫,宫廷侍卫们一波波早就赶赴皇宫北门拼死抵抗……但这些都是徒劳,别管皇宫还是京都,如今皆已在白玉兰的掌控之中。 谁让她手中拥有可号令三军的虎符呢! 虎符一出,三军莫敢不从! 晋王血洗宫门,死伤无数,但杀的皆是顽强抵抗的龙璟旭心腹之人,并未伤及太多无辜宫人。许是深夜的缘故,也并不曾伤及京城百姓。 白玉兰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放晋王进京,紧闭宫门,任由晋王的一万兵马和龙璟旭的心腹兵马,在宫里打得你死我活。机灵点的宫人们,要么找个安全地方躲藏起来,要么想办法逃出宫去,不想逃不想躲的只能死在乱刀之下。 上元节,东周宫内一片血红。 胜负,早已定。 白玉兰凝视着夜空,微微有些出神。一晃六年,时间飞逝,她寄魂重生竟已过去了这么长时间。 今夜格外漫长,漫长到暗阁五杀和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就这么静静陪着白玉兰,等待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皇宫中龙氏两兄弟分出胜负。 自然,也等待着东周变天! 第328章 难道帮你吗? 曙光乍现,黎明将至。 白玉兰伸了个拦腰,忽然开口:“走吧!去皇宫里看看结果。” 暗阁七杀自然毫无异议,北燕太上皇慕容熙却听得眼皮子跳了跳,在他看来,今夜这场暴风雨简直像是一处儿戏般的闹剧,比他让位更离谱。 上元节一夜之间,东周皇位上就换了主人。 白玉兰操控了这场暴风雨,坐上皇位的却不是恭王龙璟宸,而是晋王龙璟炎。慕容熙想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巍巍宫墙内。 晋王仅仅一万精兵,已将龙璟旭的心腹禁卫军打得溃不成军,已是困兽之斗。龙璟炎缓缓从队伍后面走出来,目光发冷地盯着他的好兄弟。 “大哥。” “呸!逆贼!” “哈!” 两兄弟一言不合,当着众将士的面就吵了起来。白玉兰等人赶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她隔着一段距离便顿住脚步。 “龙氏兄弟兵戎相见,皇室操戈。” “见此,忽然庆幸我们北燕兄弟间的和睦。” “白姑娘,你觉得呢?” 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对着身边的白玉兰连声感叹。暗阁五杀纷纷瞪过来,白玉兰闻言也为之侧目,一句话怼的慕容熙尴尬不已。 “你们北燕,兄弟的确和睦,不和睦的是叔侄。” 慕容熙:…… 此话,他竟无言以对。 纵观东周北燕南楚三国,南楚轩辕兄弟同室操戈,北燕叔侄不睦,东周算好的,龙氏兄弟三人只有两人反目。 “放弃抵抗吧!你已经输了!” “龙璟炎!” “大哥,当年你谋害父皇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龙璟旭忽然狂笑起来:“谋害?你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你觉得谁会信?” 晋王冷笑:“信,或不信,重要吗?自古成王败寇。” 龙璟旭满脸怒容:“你是怎么进京的?” 晋王笑了笑,根本懒得接话。这时,白玉兰才抬步走上前。龙璟旭一看见她,抢过身边侍卫的一把刀,便冲了过来。 不等他近不了白玉兰的身,暗阁五杀已经动了。 五把兵器,同时指着龙璟旭。 他怒吼:“白玉兰,是你!是你对不对?” “是我。” “为什么?” “成王败寇,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你该死!” 白玉兰轻牵嘴角:“你更该死。其实你早就该死了,知道为什么留着你这条命到今时今日吗?因为我家王爷很忙,忙着救东周百姓。那个时候的你,在干嘛?你自己想必很清楚吧?皇后是怎么死的?先帝又是怎么突然暴毙的?龙璟旭,你当真以为你的所作所为瞒得了全天下人吗?” 龙璟旭神色变了又变。 “想要证据是吗?放心!早就准备好了。”白玉兰淡淡道:“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你觉得我敢如此冒险放晋王进京吗?你谋害先帝,弑君夺位,大逆不道!你有什么资格做东周的王?” “来人!给朕杀了这个贱人!” 白玉兰连动都没有动,就那么怜悯地看着已经恼羞成怒的龙璟旭。晋王挥手间,手下将士纷纷举刀。 话题到此为止,多说无益。 龙璟旭的心腹禁卫军,被屠杀干净,只剩下他自己。他面色灰白,心知大局已定,恐怕再无回天之力。 不甘心啊! 败得如此突然!如此彻底! 这一切的后果全都是眼前这个嘴角含笑的贱女人筹谋已久的,恨只恨他千防万防,最后竟还是落得这样惨败的结局。 “白玉兰!你这个贱人!” “朕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不得好死!” 白玉兰淡定地掏了掏耳朵,忽然身影一闪,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龙璟旭眼前,抬手掐上他的咽喉。 龙璟旭倏地瞪大双眼,简直难以置信。 这身法! 这速度! 她是怎么做到的? 刹那间,龙璟旭忽然发现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当年掖庭里的宫女,她的个头已足够与他平视,不知何时竟已变得如此可怕。 “你……” 龙璟旭只发出一个单音节,便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瞳孔里倒影着对面笑语盈盈的女子,心里却被一股恐慌笼罩。 她要杀他,轻而易举。 这个事实让他惊骇不已,也让他突然感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另一个真相是,在他面前的白玉兰,一直在隐藏实力。眼前如此恐怖的女子,满身没有半点杀气却能举手间取他性命的女子,是真的很强悍。 “你也会害怕?”白玉兰目光中没有半点波澜,“知道一个女人失去自己的亲骨肉,有多痛苦吗?我不杀你,并不代表我没有杀你的能力,也不代表我不想杀你。骂我?诅咒我?哈!” 她收回手,轻蔑地看他一眼:“夺了皇位你却不做个好皇帝,看看这两年的东周,战火连连,民不聊生,你做皇帝做久了可能离百姓们太遥远,大概听不到民间有多少人在骂你,在诅咒你吧?” “咳咳……”憋气憋的几乎窒息的龙璟旭,拼命咳了起来,却固执地追问:“为、为何、帮、他?” “难道帮你吗?” “老三……” “我家王爷对皇位没兴趣。” 白玉兰转身,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她就这么离开了皇宫,暗阁五杀和慕容熙自然跟着她一起离开。 晋王命人将龙璟旭关入了大牢。念着兄弟之情,他也没有动手杀他,要留着龙璟旭一条命给先帝一个交待。 东周皇宫,遍地鲜血,宫人们整整冲刷了两日才彻底清洗干净。白玉兰虽扶持晋王,但令人意外的是晋王的决定。帝位,本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唾手可得,他却迟迟不肯穿上那一袭龙袍。 上元节后的朝堂已是大换血。 早朝时,白玉兰数年来搜罗的罪证堆积在金銮殿上,当年的人证,也都老老实实待在金銮殿外面等候传唤。消失无踪的梁宽,也赫然在列,正被人五花大绑押着跪在角落里。驸马梁荣,同样如此。 今日早朝,只做一件事:揭露龙璟旭谋害先帝的罪行。 晋王迟迟不肯登基为帝,百官也是犯愁。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求殿下早日登基!求殿下早日登基!求殿下早日登基……”百官们日日在早朝上跪求,晋王无动于衷。 龙璟旭谋害先帝的罪名已定! 刑部忙着审理了驸马梁荣,连带着白毅将军被冤屈一案也重新审理。 自白玉兰那日离开皇宫之后,已过去了十日,满朝文武百官虽大换血,却换的并非晋王的亲信之人。龙璟旭受审期间,整个东周京都,百姓们除了起初慌乱了两三日,之后便一切如常。 晋王迟迟不登基,百官们只好求到恭王府。 小青不知从何处寻了一位茅山弟子,白玉兰近几日对符咒产生了兴趣,正跟着那位莫道人学呢。 莫道人,名唤墨泽,是茅山派弟子,三十出头,精通巫术,也就是传说中的神秘道术,据说用纸符施咒之后能够驱鬼、降魔,且他以赶尸为职业。 莫道人习惯穿一袭黄色的道袍,手中拿着一叠“鬼画符”的黄纸,经常趁着夜深人静时,将客死异乡的富商送回故里。平常忙得很,旁人根本看不见他的人影,近日来似乎是为了什么事才没接生意,被小青给找了来。 那纸上朱笔画出的“鬼画符”,外人根本看不懂,白玉兰却是兴趣浓厚。 莫道人见白玉兰对茅山术感兴趣,倒也乐于教他。不料,这一教三个月下来竟然发现白玉兰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且不说他那些外人根本看不懂的符咒这黑小子一画一个准,就连他尝试般传授的茅山法术,白玉兰也是一学就会。 就拿最简单的飞行符和火云咒来说! 一张飞行符,墨泽制成的能飞出去千里地,而白玉兰做出来的飞行符,却只能飞到五十里外的镇上。白玉兰的火云咒,那是怎么也染不起半点火星的,可莫道人的火云咒却差点将房屋都给烧了。 至于茅山派超度亡魂的清音咒、度魂咒,拘魂用的亡魂咒,做法事用的焚香咒、焚符咒,度魂用升天咒等,拘魂用移魂咒等,驱除瘟疫用驱瘟咒、祛邪咒、破秽咒等,祈福用祈福咒、平安咒、安泰咒,恢复用三华聚顶、五气朝元等,画符用清水咒、清纸咒、清笔咒等,降蛊用灭蛊咒、天蚕噬蛊,以及其他用途的开山咒、镇宅咒、解厄咒、求财咒、恶意火咒、报应咒等等,莫道人但凡教过一遍,白玉兰立马就会,只是功效大打折扣。 仅仅如此,已让莫道长惊喜不已:“拜师!拜师!快磕头拜师!” 面对莫道人搓着手,宛如捡到了宝贝般的兴奋状,白玉兰的反应很淡定,他只是随手使了个定身咒,将姿势怪异的莫道人定在原地,便转身走人了。 莫道人气得哇哇大叫:“喂喂!丫头!你敢欺师灭祖!定身咒你敢拿来定我?我可是你的师傅!解开!赶紧给我解开!” 白玉兰不理不睬,嘿嘿,想让她拜师,莫道人会那点东西,她十天就学完了,这会才想起来让她拜师,会不会晚了点? 她唇角一勾,便去了前院。 刚才管家来禀告说是百官又来恭王府门外跪求,她昨日就没理会,今日得去亲眼瞧瞧热闹。王府大门外,果然乌泱泱跪着一群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 这阵仗,白玉兰也惊了惊。 “诸位大人,你们这是何意?跪错地方了吧?” “恭王妃,晋王殿下迟迟不肯登基,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东周焉能无国主?此事,唯有恭王妃能劝得动晋王殿下,我等恳求王妃出面劝说殿下早日登基。” 白玉兰提醒道:“各位大人,我是恭王妃,不是晋王妃,我劝管什么用?等等,晋王闹什么皇子脾气,他为何不肯登基?这么多年他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不是早就惦记着那把龙椅吗?” 这话,也唯有她敢说,却没人敢接话茬。 文武百官都是人精,东周早就变了天,白玉兰的身份又岂止是一个王妃这么简单?没看见连二皇子都不敢接手皇位吗? “求王妃进宫去劝劝晋王殿下!” “求王妃进宫!” “求王妃进宫!” 百官们喊一句拜一下,引来了无数看热闹的百姓围观。 白玉兰暗暗抹了把冷汗,慌忙撇清:“进什么宫?我又不是晋王妃!你们别给我身上泼脏水,我和晋王没有半点私情,我可不是他的女人!让我进宫?我家王爷知道了不得休了我吗?不去!不去!” 众官愕然,这才发现一时失言竟引起了误会。 百姓们哄笑起来。 “王妃,我等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恳求王妃进宫劝说晋王殿下早日登基。下官岂敢怀疑王妃与殿下有私?王妃千万别误会。” “求王妃……” “停停停!”白玉兰忙道:“不管怎么说,我不去。这样吧,你们先起来,我家王爷还有两个月就会返京,恭王和晋王都是皇子,皇位让他们两兄弟自己协商。实在不行,两王再打一架,谁输了谁当皇帝也行。” 闻言,百官无不汗颜。 东周的皇位,何时竟成了烫手山芋吗? “王妃……” “原话转达就行。” “呃……” “行了行了,各位大人都请回吧!” “不如,王妃做女皇!” 围观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句,瞬间,空气为之凝滞……百官们面面相觑,百姓们忽然齐声呐喊起来。 “王妃做女皇!王妃做女皇!” 白玉兰满头黑线,急忙溜之大吉。做什么女皇?她可没有这样的野心!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天天有看不完的周折,处理不完的国家大事,她才不乐意做女皇,逍遥度日无拘无束才是她的追求。 人走了,百姓们也渐渐止声。 百官们彼此对视着,默默汗了一把,谁也没料到恭王妃竟已深得民心,居然连女皇的口号都喊出来。 东周毕竟是龙氏的天下,不可能让一个女人当皇帝。 喊也白喊。 不过话说回来,恭王妃不行,不是还有恭王殿下吗?两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们何妨等一等! 第329章 晋王探监 皇宫御书房,晋王正批阅奏章,十日来,他只是代为处理国事,在百官的协助下渐渐已经上手。 堆积如山的折子,一日比一日少。 晋王在金銮殿里,负手而立,他盯着那把龙椅已看了许久。以前他认为这金灿灿的龙椅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如今却认为这龙椅代表着……责任。见识了白玉兰的手段,晋王深知自己的斤两,让他领兵打仗可以,让他临时代为批阅奏章也可以,若让他肩负起东周江山的兴亡,他自问没那个能力。 北燕兵强马壮! 南楚虎视眈眈! 晋王经历了北燕南楚两国大军压境的战乱,深知,他比不上恭王,没有他的三弟那般运筹帷幄可将两国大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智谋;他也比不上白玉兰,和北燕帝并无私交,今次合作也全是看在白玉兰的面子上;他更比不上他的父皇,未必能让东周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大哥龙璟旭的前车之鉴,让他愈发认清了自己。 倘若让他挑起东周江山的重担,他又带领东周走多远?这天下,早晚要乱,东周和南楚北燕,早早晚晚必有一场恶战。 恭王夫妻,看似低调,实则个个深藏不露。 没人知晓他们二人手中究竟还有多少底牌没亮出来,更没人知晓为什么白玉兰一介女流,竟能翻手为云覆手雨,令东周一夜之间改朝换代。 这样的女子,令人惊骇,更令人畏惧。 偏偏,她没有当皇帝的野心。 晋王心知,白玉兰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替白毅将军洗刷冤。倘若她有野心,就不会放他的兵马进皇宫,这件事她原本可以自己来做,可她给了他一个机会。晋王心底清楚,她并非没有能力,只是懒罢了。 懒得插手龙氏兄弟之间的争斗,懒得做一个侩子手。 晋王更清楚一个事实:他们夫妻二人同心,又都是有勇有谋之辈,东周唯有在恭王手中才能在这乱世中屹立不倒。 ——三弟,这皇位我固然想要,却只怕坐不稳。 ——三弟,二哥将东周江山,拱手相送。 ——三弟,等你归来,二哥与你兄弟齐心,联手守护父皇留下的江山,可好? 晋王默默站了许久,终于释然地笑了。 他转身离开,亲自拎了酒菜去关押龙璟旭的地牢探监。龙璟旭谋害先皇的罪名已定,只等着择日押着他前往先帝陵前,伏诛。在这之前,他顾念着兄弟一场,打算亲自去送送他的这位连亲生父亲都敢杀害的好大哥。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龙璟旭如何下得去手? 他倒要去问一问。 地牢里,阴暗潮湿,处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晋王的脚步停在牢门外,狱卒急忙上前开门,牢中的龙璟旭已看见了他。 “你来做什么?” 大半辈子养尊处优的东宫太子,如今成了阶下囚,吃不惯牢里的冷饭,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子便骨碌碌叫起来。 龙璟旭瞄了眼食盒,吞了吞口水。 晋王看在眼里,抬步走进去,狱卒极有眼色地接过食盒打开,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随后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大哥,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理该前来送你一程。” “只怕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大哥,你我兄弟为了皇位争斗多年,虽有不睦,终归还是亲兄弟。”晋王亲自斟酒,又道:“我对你尚且下不去狠手,只是好奇,你为何对父皇下得去如此狠手?自从出生,父皇对你便另眼相看,只因你是长子,养在膝下,亲自教导数十年,早早就将你立为东宫太子,这样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你也忍心下此毒手?” “你懂什么?”龙璟旭一饮而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哥,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弑父?仅仅只是为了皇位吗?若真是如此,那我无话可说。大哥好好享用吧!” “二弟!” 晋王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唤住。许是龙璟旭接连被关在牢中十多日,尝到了从未尝过的苦头吧,他忽然明白若是让晋王走了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他打小看不惯的二弟。 “如果我告诉你,是因为雅儿,你信吗?” “谁?”晋王愣了下才恍悟:“你是说轩辕雅儿?” 龙璟旭目光露出一丝痴迷,沉声道:“后宫美女如云,可我从未见过像雅儿那样完美的女子,她美艳不可方物,初见时便勾走了我的魂。偏偏,她是南楚进献给父皇的妃子,是父皇的女人。那时,我深深为她着迷,整日变着法去后宫求见父皇,只盼望着能看雅儿一眼,看一眼我也觉得很满足。” 晋王愕然:“她可是父皇的妃子,是你的庶母。” “若我是皇帝呢?若我是东周的一国之君,若父皇早点将皇位传给我,雅儿就会是我的妃子,我的女人。父皇已经老了,他给不了雅儿幸福,给不了雅儿快乐,我可以!”龙璟旭目光一变,忽然厉声道:“你能想象我每次亲眼看到父皇对雅儿亲热,心里有多愤怒吗?我恨父皇!恨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雅儿!”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毒害父皇?你真是疯了!” “对!没错!”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做?皇位迟早是你的,等你坐上去,天下有多少绝色佳丽供你享用,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闹得父子反目成仇?”晋王厉声指责:“时至今时今日,你可曾有过半分悔意?” “不!我不后悔!”龙璟旭又道:“为了雅儿,我绝不后悔。凡是伤害雅儿的人,全都该死!父皇如此,那个贱人同样如此。在我得知是白玉凤害死雅儿之后,二弟你猜,我是怎么折磨那个贱人的?我将她关在密室中,每日拿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她一百遍。每次她疼得昏死过去,再用冷水浇醒她,反反复复用各种酷刑折磨她……” “大哥!”晋王忽然打断,“你不是想知道白玉兰为何不帮你,却帮了我吗?仅凭你虐待白玉凤这一件事,理由已十分充足,白玉凤可是她的亲姐妹。你有今日的下场,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第330章 龙璟旭的下场 龙璟旭苦笑:“你说的对!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我败了,二弟你赢了。为了雅儿,我从来没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我爱雅儿。雅儿是我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为了她,与全天下为敌又如何?” 面对已如此丧心病狂的兄弟,晋王目光渐冷。 “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希望你到了九泉之下,见到我们的父皇,你也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为了一个女人,毒害父皇,你的所作所为简直畜生不如。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晋王再不愿多留片刻,毅然决然离开。 龙璟旭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癫狂般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朝嘴里塞吃的,吃的狼吞虎咽,可是,吃着吃着,他却忽然恼怒地掀了桌子。 狱卒闻声而至,喝斥:“闹什么闹?老实点!” “滚——” “呦!你还以为你是天子呢?你一个阶下囚,还敢这么嚣张?劝你安静点,再吵吵闹闹老子让你挨鞭子你信不信?” “来呀!”龙璟旭骨气倒硬。 “哈!老子还就不信收拾不了你!兄弟们,过来揍他!” 狱卒一声呼喊,立时有几个人应声而至。狱卒打开牢门,对着饿了多日又刚砸了一桌美食的龙璟旭,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外加鞭子狂抽。 悲催的龙璟旭终于也尝到了被抽打的苦头。 牢房这一幕,晋王自然不知。 大抵就算知情也不会多管闲事来阻止,他这位大哥已失去了丧心病狂,就该受点教训。而他,父皇细心教导数十年的长子,都没教好,他哪有那个本事来教龙璟旭做人的道理?只怕穷其一生也教不会。 百善孝为先! 一个人若连亲生父亲都敢毒害的话,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原本晋王打算等恭王龙璟宸回京后,再处置龙璟旭。今日去了一趟地牢,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打算提前让他的好大哥去地下亲自向他们的父皇请罪。 “来人!即刻传二品以上官员进宫议事。” “派人去恭王府传话:明日去帝陵。” “还有,去请晋王妃和夫人白氏。” 晋王一系列命令发号下去,宫里立时有许多人忙碌起来,人人都感觉到龙璟旭死期已至 ,做事愈发战战兢兢。 晋王哪怕不登基为帝,那也是实打实的皇子。 在东周皇宫,还是有话语权的。 宫人们虽然不理解晋王为何不直接当接任皇位,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服从晋王的命令,毕竟谁是这皇宫未来的主人,他们心里自有一杆秤。 御书房。 白玉卿主动请缨:“晋王殿下,请准许微臣担任监刑官。” 晋王沉吟:“你……不太合适。” 工部尚书苏仲海、户部尚书白仁、吏部尚书卫敬业、刑部张为政、兵部尚书王显、礼部尚书赵弘,纷纷主动请缨。 “臣请命!” “臣请命!” “好了,别争了。”晋王拍板:“苏大人身份贵重,又是三朝元老,此事就交给苏大人监刑。” “臣领命。”苏仲海看了白玉卿一眼。 晋王又道:“三弟不在京中,国事暂由本王代理。继位一事,诸位大人不必再劝,本王心意已决。今日召唤诸位大人,有三件事,此是其一,其二是六宫的女眷,该如何安置?诸位可有什么高见?本王暂住宫中多有不便,今日便会搬回晋王府。这皇宫的主人,是三弟。后宫之事本该恭王妃来处理,要不你们去请示请示?” 众官一听无不满头黑线,还去请示? 恭王妃那随意的性子,能请示出什么好主意来?她若随口来一句“全杀了”,难道还真全杀了不成?太子毒害先帝篡夺皇位,是他的错,与后宫女眷无关。何况之前的太子妃还曾因为南楚公主一事闹得以死明鉴。 白玉卿出列提议:“不如,全部遣散出宫。” 苏仲海却道:“无子女者可遣散,有子女者只能另行安置。” 满后宫中只有静妃生育了两个女儿,怎么也算是皇室血脉,自然不能放任她们流落民间,何况她们还是龙璟旭的亲骨肉。 这也是让晋王犯难的地方,杀不得,也留不得。 即便不能斩草除根,也绝不能留她们母女三人在深宫,免得将来三弟登基,带着弟妹住进皇宫里,还要每日对着这母女三人,那得有多闹心? 晋王如今倒像转了性子般,事事都能考虑周全。 对于皇位留给恭王一事,百官们竟无人反对,大抵在他们心目中,恭王的确比晋王更适合做东周的国君。恭王的民望在那摆着,前几日还有京城百姓吵嚷着让恭王妃当女皇呢!足见,恭王夫妇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之高。 好在,两个月也不长,等恭王回京便是。 众官员宛如吃了安心丸,也不跪求晋王早日登基,也不去恭王府门外长跪了,一门心思协助晋王处理国事。 次日一早出发皇陵。 皇族的排场,摆了个十足。晋王的马车领头,恭王府的马车随行,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皇陵而去。 晋王去祭拜先帝,百官要在先帝陵前当众处决龙璟旭。 白玉兰嘛,纯属随行看热闹。 帝陵。 龙璟旭跪在先帝陵前时,不知为何忽然失声痛哭起来。所有人都看着他,却无一人同情他怜悯他,只会觉得他罪有应得。 一番隆重的祭拜过程中,白玉兰默默当个看客。 晋王忽然出声:“恭王妃!上前来。你身为皇家的儿媳,理该一同祭拜才是。三弟不在,他的一片孝心便有你代劳。” “呃,好。” 白玉兰迟疑了下便走上前,她如今的身份的确是龙氏皇族的儿媳,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嫁给了龙璟宸,这辈子认定了他,代替他祭拜下先帝也是身为晚辈应该尽的孝道。这件事上,白玉兰很自然就接受了。 祭奠仪式后,龙璟旭便饮下了一杯毒酒。 这是晋王能留给龙璟旭的唯一体面!毕竟是皇族子嗣,龙璟旭毒害了先皇,便也一杯毒酒送他下黄泉却向先皇请罪。 龙璟旭自然是没资格葬在帝陵之中的,哪怕他曾经做过东周的国君。 死后,也不过是草席一裹,丢入乱葬岗罢了。 第331章 媚姬的魔兵 晋王又道:“三弟不在京中,国事我暂为代理。继位一事,诸位大人不必再劝,本王心意已决。今日召唤诸位大人,有三件事,此是其一,其二是六宫的女眷,该如何安置?诸位可有什么高见?本王暂住宫中多有不便,今日便会搬回晋王府。这皇宫的主人,是三弟。后宫之事本该恭王妃来处理,要不你们去请示请示?” 众官一听无不满头黑线,还去请示? 恭王妃那随意的性子,能请示出什么好主意来?她若随口来一句“全杀了”,难道还真全杀了不成?太子毒害先帝篡夺皇位,是他的错,与后宫女眷无关。何况之前的太子妃还曾因为南楚公主一事闹得以死明鉴。 白玉卿出列提议:“不如,全部遣散出宫。” 苏仲海却道:“无子女者可遣散,有子女者只能另行安置。” 满后宫中只有静妃生育了两个女儿,怎么也算是皇室血脉,自然不能放任她们流落民间,何况她们还是龙璟旭的亲骨肉。 这也是让晋王犯难的地方,杀不得,也留不得。 即便不能斩草除根,也绝不能留她们母女三人在深宫,免得将来三弟登基,带着弟妹住进皇宫里,还要每日对着这母女三人,那得有多闹心? 晋王如今倒像转了性子般,事事都能考虑周全。 对于皇位留给恭王一事,百官们竟无人反对,大抵在他们心目中,恭王的确比晋王更适合做东周的国君。恭王的民望在那摆着,前几日还有京城百姓吵嚷着让恭王妃当女皇呢!足见,恭王夫妇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之高。 好在,两个月也不长,等恭王回京便是。 众官员宛如吃了安心丸,也不跪求晋王早日登基,也不去恭王府门外长跪了,一门心思协助晋王处理国事。 次日一早出发皇陵。 皇族的排场,摆了个十足。晋王的马车领头,恭王府的马车随行,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皇陵而去。 晋王去祭拜先帝,百官要在先帝陵前当众处决龙璟旭。 白玉兰嘛,纯属随行看热闹。 帝陵。 龙璟旭跪在先帝陵前时,不知为何忽然失声痛哭起来。所有人都看着他,却无一人同情他怜悯他,只会觉得他罪有应得。 一番隆重的祭拜过程中,白玉兰默默当个看客。 晋王忽然出声:“恭王妃!上前来。你身为皇家的儿媳,理该一同祭拜才是。三弟不在,他的一片孝心便有你代劳。” “呃,好。” 白玉兰迟疑了下便走上前,她如今的身份的确是龙氏皇族的儿媳,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嫁给了龙璟宸,这辈子认定了他,代替他祭拜下先帝也是身为晚辈应该尽的孝道。这件事上,白玉兰很自然就接受了。 祭奠仪式后,龙璟旭便饮下了一杯毒酒。 这是晋王能留给龙璟旭的唯一体面!毕竟是皇族子嗣,龙璟旭毒害了先皇,便也一杯毒酒送他下黄泉却向先皇请罪。 龙璟旭自然是没资格葬在帝陵之中的,哪怕他曾经做过东周的国君。 死后,也不过是草席一裹,丢入乱葬岗罢了。 子夜时分,乱葬岗。 魔族媚姬宛如鬼魅般凭空出现,从一团黑雾幻化为妖艳的红衣女子。她挥了挥手,一股阴风便将那张裹着龙璟旭尸体的草席卷得飞出去。 纤纤玉手,忽然成爪。 生生将龙璟旭的三魂七魄从体内剥离出来。龙璟旭的魂魄,许是被她封印在体内时间有点久,显得有些木讷。媚姬并无半句废话,挥手间一把火将龙璟旭的尸身焚烧成灰烬,便带着那个有些木讷的魂魄化为一团黑雾,眨眼消失不见。 正月的这日深夜,忽然雨夹雪。 某个阴暗潮湿但极其宽敞的山洞之中,媚姬妖娆的身影一闪而现。在她出现的同时间里,洞内墙壁上烛火自动燃了起来。 轩辕博赫然在此,抱拳行礼:“主人。” 站在轩辕博旁边的另有一人,竟是北燕丞相慕容德。只不过,此刻的慕容德,形同一具能行走的僵尸,那惨白着脸满身肌肉腐烂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瘆人。 媚姬并未回话,只专心用秘术为龙璟旭重塑肉身。 来自地府的黑白无常已追踪至此。 “媚姬!将此人魂魄交出来。” “咯咯咯咯……”媚姬娇笑不已:“交出来?等我用魔血为他重塑身躯,他就是我魔族的魔兵,有本事你们进来抢呀!” 媚姬手下未停,只朝着轩辕博和慕容德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齐齐上前拦下了黑白无常。 今时今日的慕容博,已非普通肉身可比,他的肉身和龙璟旭一样是墨血重塑而成,体内有着磅礴的魔气,只需时日将之吸收,便可增强自身的功力。 魔血重塑肉身,可不死,但也有弊端。 他已不是一个正常的凡人,而是魔族的一个兵。 外表的他依旧是他,芯子却已然换了。 轩辕博一边为自己重获新生而庆幸,一方面又因为成了媚姬的手下魔兵而痛恨当初给自己下了灭神丹之人。他是一天天变得强大起来,可这又如何?若瑜儿也重生,他还有资格和她举案齐眉吗? “媚姬!你敢?” “拦住他们。” 双方一言不合就动手,慕容德宛如一台杀戮机器,武力值狂飙,将黑白无常打得只剩下躲避的份。 轩辕博猛然回神,暗闹自己竟在此时走神,也急忙迎战。 四个人……呃,算不上人,两个魔兵和黑白无常打得难分难舍,媚姬趁此机会,已为龙璟旭重塑肉身。 龙璟旭重生,痴痴呆呆行礼:“主人!” “新身份,先适应下。”媚姬满意地笑了:“以后要对我言听计从,若敢背叛,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龙璟旭像是一个机器人,全身僵硬。 媚姬摇了摇头道:“同样是太子,同样出身皇室,你这资质真是比轩辕博差太多了!童子身早就破了吧?啧啧,真是个废物,救你简直是多此一举。算了,如今魔族正值用人之际,凑合着用吧。” 龙璟旭没有半点情绪,只木讷地站着不动。 “黑无常,白无常,我说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人都已经是我的魔兵了,你们不可能再带回地府。回去跟阎君说一声,要人的话,劳阎君亲自去找我们魔王聊聊。” “媚姬!你欺人太甚!” “咯咯咯……你们是鬼,不是人。” “媚姬!你等着!这事我们地府和你们魔族,绝不善罢甘休。” “随时恭候大驾。” “哼!今日我们兄弟认栽了!走着瞧!” “好走,不送。” 黑白无常打了半天,以他们那点微末的道行,抓抓孤魂野鬼还行,对付魔兵就有点不够看,只能气呼呼回地府向阎君禀告此事。 媚姬有恃无恐地打发了黑白无常,一双美目打量着眼前三个新收的魔兵,三分满意七分挑剔:“魔兵不像凡人那般脆弱,也不用吃饭,这段时间你们就留在此地潜心修炼,若有任务我会来通知你们。记住,没我的准许,不许随意离开。” “是!主人!” 送走了媚姬,轩辕博嫌弃地看一眼慕容德,对他这么恶心的形象实在是避之不及。至于龙璟旭,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傀儡。 唯有他,才保留着清醒的意识。 是幸,是不幸? 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变得强大起来,强大能为所欲为。找到那个害死他之人,报仇雪恨! 萧七打死也想不到,一颗灭神丹,竟让轩辕博记恨上了。 此刻的萧七,正在东周恭王府里求着白玉兰的小跟班小青,让他和他的师尊见一面。上次,白玉兰提出要求,若萧七能找到梁宽的下落,就准他们师徒见面。白玉兰是答应了,小青也没反对,可小青这个小调皮同意是同意,没说定何时才放出屈艺的元婴。 萧七为之气愤不已:很没骨气地恳求:“小青兄弟,我求你。” 小青傲娇道:“求我也没用。” “那你说,要怎样你才肯让我与师尊见一面?” “有什么好见的?他只剩元婴。” “我必须要见师尊!” “你这人,也是一根筋。”小青眼神不善:“难怪你当初疯狗一般,派了那么多杀手来暗杀白姐姐。” 呃……原来小青的心结在此。 萧七忽然单膝跪地:“任凭处置!” 小青摆摆手道:“没兴趣。” 白玉兰在旁听得忍俊不禁,小青狡猾着呢,说是没兴趣,实则上正好拿捏住萧七的软肋,萧七越是紧张屈艺,偏就更不让他们师徒见面。 小青维护起白玉兰来,何尝不是一根筋? 这事,白玉兰觉得不插手,由着这二人去闹腾。至于萧七此人,凭他能和李安打得不分伯仲的剑法,也算是个可造之材,留在她身边暂时当个打手也挺不错。 白玉兰淡淡笑了,倏地,左右眼皮狂跳了数下。 她微微心惊。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左右眼皮一起跳,是几个意思? 第332章 真相大白 难道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她迅速在脑海里预估了下有可能发生的危险,总觉得应该是天下太平才对,哪来的危险?但突然眼皮狂跳,这样的征兆不得不引起她的重视。 小青擦觉她神情有异,问:“姐姐,怎么了?” 白玉兰摇头:“无事。” “不对,姐姐的神情告诉我,你有事。姐姐别瞒着我呀!”小青 白玉兰凝眉:“小青,我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却想不到最近得罪过什么人。” 闻言,小青不由也重视起来,煞有其事地盯着白玉兰的面相看了好半天,突然一惊一乍起来:“姐姐,你果然印堂发黑,预示着近日将有血光之灾。这……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姐姐找个地方暂且避一避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玉兰自己倒是心宽道:“不是说修仙者结出元婴后,肉身便可有可无吗?这肉身太脆弱了,我觉得有点血光之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普通人想伤我也没那么容易。” 小青只得道:“姐姐放心,我会贴身保护姐姐。” 二人就此打住话题,却都将这件事暗暗放在了心上。白玉兰随着小青开始学习各种法术,已有模有样。这话还真不是夸海口,天下间能伤她的大抵只有圣殿的散出去的修仙者,凡界似乎很难找到敌手了。 白玉兰有时候不仅也要感叹:唉,高处不胜寒,无敌是多么的寂寞。龙璟宸回来尚有两月有余,在这期间,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今日白府的一桩大事。 “走吧!去白府!” 清明节未至,白府上下却一片素缟。今日白府要当着满京城百姓的面,为含冤而死的东周战神讨回一个公道。 “白府这是做什么呢?怎么全城百姓都来了?” “大事!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事?什么事?说来听听。” “瞧见那边没?那是谁?” “那不是……我的天!这不是驸马爷吗?” “呸!什么驸马爷?卖国贼!” “这话怎么说的?你快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东周京都最近这几日究竟怎么了,先是晋王突然打进来夺了皇位,如今连驸马都成了阶下囚,看来事不小啊!” “白毅将军,当年是被冤枉的。” “你说的是真的?我就说嘛,我们东周的战神,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当年那案子一定有冤情。” “你等着瞧吧,没见连刑部尚书张大人都特意赶来了吗?” 白家六兄妹齐聚在府门口。 长案正中,摆放着白毅的灵位,白家六兄妹分两排,齐齐跪倒在灵位前磕头祭拜。每一拜皆整齐划一无比虔诚。 父亲,您在天有灵,看见了吗? 当年设计谋害你的真凶,此刻就跪在你的灵位前。 父亲,今日便还您一个公道! 白家的宗亲几乎全到场,也都整整齐齐站在两旁,等待着重头戏上场。祭祀亡父、亡母,只是前奏罢了,要替白毅洗涮通敌叛国的罪名才是重头戏。 白仁素色长袍出列,扬声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六年前,吾三弟白毅,曾为东周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镇远侯,因遭小人陷害含冤而死。今,特遣白氏全族前来祭拜,并还吾三弟一个清白。古之将者,为民请命为国效力,浴血沙场悍不畏死,马革裹尸亦九死无悔,然——” 面容白皙的驸马梁荣,被五花大绑押上前。 “此人,乃我东周皇亲国戚,贵为驸马,地位尊崇,却包藏祸心,设计栽赃陷害忠臣良将,实乃东周罪人!刑部已重新彻查此案,现已真相大白,特在今日昭告天下,还吾之三弟一个清白,给世人一个真相。” 刑部尚书张为政出面,将案情的始末简明扼要复述起来,并罗列出梁荣的十大罪状,其中之一便是私通南楚,陷害镇远侯白毅。在他的声音里,围观的百姓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不已,有人气愤填膺,有人怒骂连连,更有人直接拿起菜篮子里的菜叶子和鸡蛋扔出去。 “杀了他……杀了他……” “通敌叛国,该杀!” “呸!东周的罪人!”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一时间群情激愤,场面有些失控。白家兄妹站在旁边,谁也没有动,只冷眼旁观这一幕。驸马梁荣落得今日的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没有人会同情这样一个陷害忠良通敌叛国的东周罪人。 张为政沉声道:“将罪犯梁荣就地正法,祭奠我们东周的战神!” “行刑——” 当侩子手的大刀砍向梁荣的脖颈时,人群中一人当场吓昏过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周公主,梁荣的妻子。 真相大白于天下,罪犯伏法! 虽说在白府门前行刑有些过于血腥,事后还要清洗满地的血污,但这是白玉兰特意提出来的要求,白家兄妹也都一致表示同意。 这么做才能以儆效尤! 白毅蒙冤,白府败落了长达六年之久,今日终于洗刷了污名,坦坦荡荡立于人世间。这就是白玉兰想要的结果,也是她当年寄魂重生时的承诺,今朝终于兑现了。 白玉兰的原主,你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白家,我替你守护。 白玉兰默默的在心底补充了一句,望着身首异处的梁荣,心里那块悬了六年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 惟愿,逝者安息。 白玉兰根本没留意,围观的人群中不知何时多了位美得十分妖娆的女子,她有一双美丽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似乎能将人的心魂勾走。 此刻,她正盯着身首异处的梁荣。 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她又悄无声息的从人群中消失不见。只是,在人群渐渐散去,白府下人开始清洗府门口的血迹,那身首异处的尸体被人抬走送去乱葬岗时,她暗暗尾随了过去。 毫无悬念,梁荣成了媚姬手下又一个魔兵。 没人知晓她把已死之人的魂魄从地府黑白无常手中抢过来,不惜耗费自己的魔血,来为他们重塑一个新的身体,让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摆脱了宿命的轮回,从此成为魔族的一个魔兵,她这么做究竟打得什么鬼主意? 第333章 国库空虚 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东周历经两年战乱,已是满目疮痍。文人骚客们忙着写文章谴责龙璟旭弑父夺位的罪行,恭王府忙着各种敛财各种散财。 位置越高责任就越重,整个恭王府的花销以及白玉兰手下养的飞鹰军和凌波阁十二美少女,银子如流水般进进出出。王府总管福伯和白府管家李伯,三天两头跑来找她哭穷,提议缩减部分开销。 可是,哪一样能缩减? 王府的吃穿用度,自白玉兰入府那时就已经尽量精简,飞鹰军少半是自给自足,白玉兰这边要拿出大头儿,她看到一本本呈现赤字的账册,真的是头疼不已。 “王妃,晋王又来借银子,说是国库空虚。”福伯发愁道:“咱们府库,也空虚。王妃不能每次都心软。以前是太子哭穷,如今又换成晋王,这么下去可如何得了?” 李伯苦着一张老脸:“小姐应该晓得府里三位公子都不擅于经商,二公子三公子,近日闲赋在京中每日请客应酬,单单一个年节,京中多家酒楼、花楼、赌坊,赊欠的账目已是天文数字。大公子又约束不了两位公子,小姐若再不管管,老奴真的扛不住了。” 白玉兰抚了抚额,心宽道:“二哥三哥,想必是偶尔放松一下。男人嘛,出入烟花场地哪能不花钱?花得少了会让人看不起的。没事,让他们花去。” “小姐呀,你先看看老奴手里这些账单。”李伯都快哭了。 白玉兰接过去随意翻了翻,看到那厚厚一叠签着她家两位哥哥大名的账单,大部分出自花楼和赌坊,数额还都不小,也微感惊讶。 “这么多?京中的烟花之地生意这么好?” “我们接手的那家,为何频频亏损?” “告诉二哥三哥,以后喝花酒去咱们自己的地盘,免费。” 李伯欲哭无泪:“小姐,这不是重点。关键你得出面劝劝两位公子,偶尔喝花酒可以,岂可天天如此?大公子整日忙公务不着家,老奴的话两位公子根本听不进去啊!” “呃……” “王妃,白府都是小事,宫里那边才是大事。” “呃……” “白府怎么就是小事?宫里那边你自己找说辞推了就是。” “说得倒是轻巧,你找晋王说去。” “好!我替你去说,你替我去劝两位公子,得劝得不让他们再去花楼为止。我保证晋王不再为了国库空虚登恭王府的大门。” 福伯双眼一亮:“你有办法?” 李伯冷眼瞧他:“国库空虚,想个办法让国库充盈不就可以吗?这事,只要出个主意就好,问问我家小姐她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福伯猛地拍着脑门懊悔不已:“对呀!总借出去,的确不是个事,治标不治本。你这提议不错,一劳永逸。” 李伯凉凉道:“不是我说,晋王也太无用了。这事若换了姑爷,都不用我家小姐费心思,姑爷就能把国库空虚的问题给解决。” 福伯听得眉开眼笑,得意道:“那是自然!殿下打小就聪慧。” 李伯给了他个嫌弃的眼神:夸姑爷聪慧,又不是夸你。他道:“你还是赶紧请教请教我家小姐吧!难题我替你解决了,我家两位公子的事你可得替我办妥,否则我跟你没完。” “这有何难?”福伯突然失笑:“看来我们都是病急乱投医。你这事要说简单也很简单,找个差事把两位公子调离京城不就好了吗?” 李伯愣了下,半晌才张了张嘴没吭声。 白玉兰却忍不住大笑起来,果然是关心则乱,换个角度看问题一眼就能看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不过,她倒真开始动脑子思考怎么能让国库充盈起来,这才是东周目前面临的最大危机。 国库空虚? 这是个遗留下来的难题。煜帝时,东宫太子便仗着手中权势,私下里没有动用国库的银子,后来他弑父夺位更是变本加厉,为了讨南楚公主轩辕雅儿的欢心,加之这两年连年战乱民不聊生,税收一涨再涨,可百姓们连自身安危都保障不了,哪有心思下田耕种? 国库有一大半收入靠的就是赋税。 所以,问题来了,怎么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尽快富足起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单靠她手里掌控的那些生意,根本没办法支撑整个国家的开销。 民以食为天。 白玉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从民生着手啊!但耕田种地务农这方面,真的不是她的强项,得找些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才可以。此事,得找户部尚书白仁。户部,掌管着一国的钱袋子,更掌控着整个东周的民生。听李伯说大哥整日忙公务,想来定是晋王给户部施压,户部尚书白仁和大哥这位刚调任户部的侍郎,肯定忙坏了。 正好,到户部转转去。 白玉兰淡淡笑道:“李伯,去让厨房准备几样糕点,我给大哥送去。福伯,派人去宫里传句话,若晋王得空可来户部一趟。” “王妃要去户部?可是想到法子了?” “这还用问吗?” 李伯又丢给福伯一个嫌弃的眼神,二人说话间,白玉兰已起身朝外走去,小青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白姐姐眼皮直跳这事,他可暗暗上了心。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谨慎小心些,提前防范于未然并非坏事。小青总觉得,白玉兰涅盘后已修炼至旁人需要数百年乃至千余年才能达到的元婴期,她自己虽然还不清楚,小青却明白。 眼皮跳这是一种大凶的预警。 近几日,极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会危及白姐姐的性命。小青若是看护不周,等圣殿殿主哥哥回来后指不定怎么惩罚他,关键的是,他也舍不得白姐姐出任何意外呀! “王妃,我也去。” “小姐等等老奴。” 一行人赶往户部时,白玉兰并不知晓魔族媚姬已经为身首异处的龙璟旭重塑身体,且将她复活的三个魔兵留在秘密山洞内修炼魔功。若知这三魔兵是用来对付她的,不知白玉兰会如何惊悚。 毕竟她和魔族的人,并无任何交集。 第334章 东周户部坐落在玄武大街,距离恭王府只隔了两条小巷。白玉兰也没坐马车,一行人出了王府直接徒步走去。两条巷子其中有一条叫永和巷。永安巷上有家青楼,名叫天仙楼。偏就这么巧,白家兄弟今日正午去的恰好就是这家。 “小姐快看,那不是二公子三公子吗?” “还真是二哥和三哥。” “小姐你还笑?快上前劝着点啊!” “李伯别急,我们先进去看看。”白玉兰转头又吩咐:“福伯先去户部,若是晋王先到了,让他稍等片刻。” 福伯应声离去,李伯跟着白玉兰尾随着白玉辉白玉锋也进了天仙楼。天仙楼不愧是京城出名的花楼,美女如云,宾客如潮,装潢的处处奢靡。可别小看这么一家青楼,在天仙楼喝一壶酒要五十两银子,抵得上寻常百姓半年的口粮。 老鸨迎上来:“呦,这不是恭王妃吗?王妃今日怎么得空来天仙楼?是寻人,还是……” 李伯面色不悦挡在前:“离我家小姐远点。你这一身的什么味,也不怕熏着我家小姐?” “李伯。”白玉兰轻声喝止。 老鸨面色难看,李伯明显憎恶,白玉兰笑容清浅。恭王妃的出现,一时间惊动了整个天仙楼,无数楼中的姑娘惊叫着纷纷涌上来。 “恭王妃?哪呢?哪呢?” “天啊!真的是王妃!” “啊啊啊啊啊,王妃!我见到了王妃本人!” 姑娘们兴奋了,客人们尴尬了,白家两兄弟闻声而来,瞧见自家妹子顿时也面红耳赤起来。不用问,六妹和李伯一起来了天仙楼肯定是来找他们,否则的话,以六妹恭王妃的身份岂会随意出入烟花之地? “六……六妹……”白玉锋慌了。 “你怎么来这种地方?”白玉辉面色一沉。 白玉兰不由好笑:“哥哥们能来,怎么我就来不得吗?听说今日哥哥在此地设宴,正好时辰不早了,妹妹正愁王府的厨子不会变花样,特意来蹭个饭。二哥,三哥,反正是自家掏腰包,捎带上我呗。” 这话几分打趣,几分撒娇,几分卖萌。 天仙楼里的姑娘们今日才算是见到了传闻中的恭王妃,完全和想像中不太一样。这样长得甜美可爱,身形纤细的女子,倘若他们是男子也必定会为之神魂颠倒。不,就算她们身为女子,也极其仰慕如恭王妃这般活得恣意洒脱的女子。 自古身份有别。 她贵为皇室王妃,将来极有可能母仪天下,好比天上的仙女,手段非常令人惧怕又透着古灵精怪。而她们却是芸芸众生中跌落在泥沼中卑微的存在,本就有着天壤之别。这样的女子,早就成了姑娘们心中的女神。 有姑娘掩唇窃笑:“嘻嘻,王妃原来是这样的……” 有女子满脸羡慕:“王妃长得真好看,这皮肤多水灵呀!” 白玉辉和白玉锋满脸尴尬,只得一左一右将白玉兰拉上了二楼雅间。李伯跟在后面,看到还有两个人也跟上去,便没好气地哼了声。 这两个人,一个是兵部尚书府的远亲,禁卫军参将张霖,另一人则是刑部尚书的小舅子吴淞,也是军中一员猛将。 同为世家子弟的张霖和吴淞,能和白家两位公子走到一起,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两个人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纨绔,贪杯好色不说,还嗜赌成性。白家两位公子近日频繁出入京中各家赌坊,都是被这二人唆使的。 李伯看到这二人,自是满心不喜。 雅间内。 白玉兰被二人按在座椅上,一左一右开始数落她。她微扬着小脸,笑容清浅的模样,让两个哥哥不约而同噤声。 张霖硬着头皮当和事佬:“辉哥,锋哥,少说两句。” 吴淞倒是满脸堆笑先问好:“见过恭王妃。” 白玉辉瞪过来:“没你俩什么事!自己坐!” 白玉锋摸了摸后脑勺,这才想起今日原本是来招待这两位军中兄弟的,急忙转身拉着张霖吴淞入座,和二人寒暄起来。白玉兰眼角余光扫了眼张霖和吴淞,虽一言未发,却让二人察觉到她视线的两个人同时心里打起鼓来。 这两个人,要不要教训下呢? 张霖和吴淞人在东周京都,岂能没听过恭王妃的恶名?呃,也不算是恶名,二人对她以身试药舍命救了全东周百姓的命这件事还是十分敬佩的,只不过,白玉兰在京都我行我素惯了,看谁不顺眼就直接出手暴揍这个“恶名”早就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恭王妃看似温柔佳人,实则性喜揍人。 张霖和吴淞平日里再纨绔,对白玉兰也是忌惮几分的。不为别的,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和恭王妃动手。 至于打不打的过,那是另一回事。 白玉辉沉声喝斥:“胡闹。吃完了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白玉兰眨眨眼反问:“哥哥们就该来吗?” 白玉辉呼吸一窒,气呼呼地在她旁边落座,开始喊人准备酒菜。老鸨其实早就有心巴结,他刚一喊人就见楼里数名貌美的姑娘托着酒菜争先恐后挤进门内。 若是平日,四名公子哥自是欣喜。 今日却不比往日,自家妹子在场呢!雅间里突然涌进来一群衣衫暴露的美貌姑娘,让自家妹子怎么看他们? 白玉辉面色冷寒:“谁准你们进来的?酒菜放下!滚出去。” 白玉兰只笑笑没说话,身后站着的李伯却眼神不善。男人嘛,逛青楼喝花酒本是寻常事,两位公子也正值年少轻狂的年纪,李伯只是心疼银子啊银子!这么把钱砸在烟花之地,还不如省下来留着当聘礼。 话说,两位公子……不,白府三位公子也都该成家了吧。白府三位小姐如今也都早早有了归宿,三位公子却至今形单影只。 李伯下意识看了白玉兰一眼。 白玉兰会意,默默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自家哥哥该给她娶个嫂子了。那就从大哥开始吧!一个个来,不着急。 她给李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回头搜罗下京中未出阁的女子名单,看看哪家姑娘配得上她家个个玉树临风的哥哥们。 第335章 天仙楼 “二哥,姑娘们来都来了,让她们进来吧。” 白玉兰笑得云淡风轻,似乎半点也不介意的样子,却让整个雅间的每个男子心底发怵。自家哥哥逛花楼,还被逮个正着,白家两兄弟只觉得无地自容。 “六妹,别闹。” “是我闹吗?花了银子就该享受,否则银子不是白花了吗?”白玉兰招了招手,对姑娘们道:“来,都进来吧!自己找位置坐。” 原本挺宽敞的一张八仙桌,四个男子中间都隔着一个空位,听到这话之后,四个人无不神色慌张急忙换了位置,唯恐那几名姑娘挨着自己坐。 事实上他们真的想多了,姑娘们全是冲着恭王妃来的。 眼瞅着她们争抢着挤在白玉兰身边,挤不下的宁可站着,也没人过来他们身边落座,四名男子一个个瞠目结舌,简直开始怀疑人生了。 “王妃,我好喜欢你。” “王妃,我能敬您一杯酒吗?” “王妃……奴家……仰慕您已久……” 天仙楼的姑娘们,疯了吧?放着四个英俊潇洒的金主不来伺候,却纷纷跑去围着一名女子,她们究竟想什么呢?再听到她们七嘴八舌和白玉兰套近乎,他们只能面面相觑。感情她们还真是冲着恭王妃来的。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四个人默默饮酒,也没姑娘来陪坐,更没姑娘来敬酒。这顿花酒吃的,完全走了样,全是因为白玉兰的到来。 “王妃,奴家能陪您聊聊天吗?” “王妃,能问您个问题吗?” “王妃,这道菜您要尝一尝吗?” …… 白玉锋暗暗扯了扯兄长的衣袖:“二哥,六妹怎么比我们还受欢迎?难不成她也经常逛青楼喝花酒?” “胡说八道什么?”白玉辉喝斥:“别给六妹头上扣屎盆子。六妹已嫁为人妇,别毁她的名声。这话若是被外人听见了,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 白玉锋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张霖和吴淞对视一眼,心底却在想:名声这种东西,恭王妃有吗?呃,好像还真有,看看这一屋子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她们眼神里可都写着崇拜和羡慕呢! 真别说,连他们身为男子都有些羡慕恭王妃。一个人能活得随心所欲,那该是多快乐的一件事。哪像他们,在家族中要受各种族规,当值后同样要受到种种约束根本不得自由。并非他们生来就想做个纨绔子弟,而是世家子弟大都逃不开他们的宿命。 恭王妃……他们也想巴结一下怎么办?刚才试了试,明显王妃不怎么待见他们二人,虽然没有半句责备,可由始至终连个正眼都没瞧过他们二人。 张霖和吴淞不禁自我反省起来,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恭王妃。他们又怎会知道,正是因为他们带坏了她的两个哥哥,才会遭到此等待遇的。白玉兰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否则的话当场揍一顿那都是轻的。 在二人走神之际,天仙楼的姑娘们已经和白玉兰聊起了当年三州赈灾的往事,在她们眼里,京城百姓口中喜怒无常的恭王妃实则没半点架子,三言两语就能让雅间的气氛变得是愤怒融洽,何况原本她们个个就能言善道。 活跃气氛这种小事,简直不要太简单。 “王妃真的以身试药吗?天啊,那可是害死无数人的瘟疫,王妃就不害怕吗?万一,奴家是说,万一那药不管用……太可怕了!” “没办法,只能试药。”白玉兰道:“药王谷的孙神医,用了整整七日,才将解药配置出来。当时我若不试药,难不成让神医亲自试吗?” “那也用不着王妃亲自试药呀!” “王妃身份多尊贵。” “对呀对呀!奴家若在,一定抢着替王妃试药。” 白玉兰听到这话,笑得愈发灿烂了。沦落青楼的姑娘,大都身世可怜,她瞧着倒是挺喜欢她们的。 “你们想试药神医也不会同意,不过,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下次若是再碰上这种事,我一定叫上你们,总不能所有风头都让我一个人出了吧。” 一句话惹得姑娘们忍俊不禁,对恭王妃好感大增。 原本是主角的白家兄弟,整顿饭下来,只能充当陪衬,连个开口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直到结束时白玉兰起身离开,姑娘们还恋恋不舍地送到了天仙楼的大门口。无人知晓喜穿红衣的魔族媚姬就化身为天仙楼的姑娘,默默留意着白玉兰的一举一动。 媚姬身影一转,人已隐入暗处消失不见。 整个天仙楼竟无人察觉楼里青天白日少了一位姑娘,白玉兰更无从得知,魔族媚姬不知因何早已盯上了她。 魔族和天族的恩怨是非,说来话就长了,要追溯到数万年前。魔神和天帝素来是死敌,天界因有龙族和凤族齐心协力共同守护,魔族始终难犯秋毫。后来,魔神和折颜上神一同陨落,魔族就到了现任魔王夜魅手中。 媚姬本是魔王后宫的侍妾,追随魔王数千年。 直到有一天—— 魔王去了趟天宫,回来后就将后宫遣散,从此变得不近女色,曾经侍寝过的魔女们还因此伤心了许久,却挽不回魔王的心意。媚姬也是其中之一,她用了近千年的时间去寻找一个真相,千辛万苦才追查到天族龙女身上。 那个时候,天族龙女早就私自下了凡界,媚姬没以为自己的机会又来了,上天还是眷顾她的,却怎么也料不到魔王夜魅竟忽然数千年下落不明。若不是她和魔王之间有特殊的感应,她还不未必能一路追到凡界来。 媚姬最大的心愿是救出她的王,做王的女人。 媚姬最痛恨的是天族龙女,最想杀的人是天族龙女的转世,白玉兰。 她这些隐秘的心思,外人自然无从得知。天族的仙法是魔族魔气的克星,这两件事她总要办成一桩,既然暂时救不出魔王,那就先想办法杀了白玉兰。媚姬是个心思很缜密之人,她做事若无七成的把握便不会轻易出手,一出手便务必一击即中。 第336章 张公子,你愿意吗? “哥哥打算回府吗?李伯,正好你们一道回吧。” 分道扬镳时,白玉兰抢先开了口,根本不给白家两兄弟拒绝的机会。两兄弟面面相觑,心知今日有了自家妹子的阻扰,先前和张霖吴淞约好去赌坊之事看来自能作罢。 李伯听到这话忙道:“二公子,三公子,请!” “白二哥……” “张公子!” 张霖欲挽留白家两兄弟时,却被白玉兰打断。白家两兄弟很识趣,心知张霖和吴淞今日要倒霉,默默地递给他们个同情的眼神,毫不迟疑地转身走了。 “呃,不知王妃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有点小事劳烦二位帮个忙。” “什、什么忙?”张霖声音有些发颤。 白玉兰笑眯眯道:“听说二位公子经常带着我家两个哥哥出入赌坊,小女子也很好奇,不如两位也带我去开开眼?” “不不不,王妃别开我玩笑。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您怎么能去呢?若是被三殿下知情,不得拔了我的皮?” 白玉兰倏地冷脸:“你带我家哥哥去,就不怕我扒了你的皮?” “王妃……我……是你家两个哥哥非要去见识见识,每次我都劝半天。王妃不信的话,可以问阿淞。”张霖急忙冲吴淞使眼色:“你倒是跟王妃解释解释呀!” 吴淞刚要开口掩护一二,被白玉兰一瞪,哪还敢开口? 张霖哭丧着求饶:“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饶我一回。我发誓,以后就算是白二哥白三哥再怎么说,也绝不会陪他们去赌坊那种地方。真的,我对天起誓。” 白玉兰看着他似笑非笑:“我这个有个习惯,看不顺眼的人一定得教训教训,让他长长记性。京都六少,知道吧?窦府乾坤兄弟,甚至尚书大人的儿子都曾经……” “知道知道。”张霖忙道:“他们都去王府劈过柴。” “我觉得张公子有必要……” “不不不,”张霖拼命摇头:“小弟愿为王妃效全马之劳,只求王妃看在小弟与白二哥的交情上,饶我一回。” 吴淞在旁拼命忍着想笑不敢笑,白玉兰斜睨他时,他急忙低头拼命咳嗽起来。这更惹得张霖没好气地瞪他。没义气的家伙!笑吧笑吧!等下有你哭的时候。 小青嘻嘻笑道:“姐姐,要不把他们交给我?” 一听这话,再听到这俊俏的小娃娃称呼白玉兰姐姐,不知小青厉害的张霖,急忙磕头如捣般点头,表示他愿意接受被小青调教。 白玉兰眼眸闪了闪,一本正经问:“张公子,你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 “好,那我就把你交给小青,过了他这关,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一言为定。” 张霖答应的很是爽快,白玉兰看了看吴淞,这小子十分有眼色,直接就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愿意接受这个惩罚。 在他们看来,一个没长大的小毛孩,顶多是恶整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却不晓得小青乃是妖族变幻人形的修仙者,分分钟能整死他们二人。丝毫不知死活的二人,还在庆幸从白玉兰手底逃过一劫。 “跟我来吧!先去趟户部。” “是是是。” 白玉兰打头,一行人直奔户部而去。晋王早就到了,饿着肚子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白玉兰领着两大一小慢悠悠晃过来,阴沉了许久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三分。 “弟妹!你可算是来了。” “劳晋王殿下久候了,半路去了天仙楼和我二哥三哥吃饭,故而来迟了。”白玉兰笑语盈盈。 晋王听得呼吸一窒,感情他在这里饿着肚子空等,人家却陪着自家哥哥逛花楼喝花酒?他只觉得心里无比憋屈,脸上还得故作大方装出不介意的样子。 “呵呵,弟妹吃好了吗?若是没吃好,本王再让人安排酒菜。” “谈正事吧。怎么没见白大人和我大哥?” “来了,来了。” 白仁原本正在后面处理户部公务,听到门房来报,急急忙忙领着户部一众官员迎了出来。白玉兰眼瞅着一众官员行色匆匆的样子,唯有自家兄长闲庭信步般不疾不徐落在最后,顿时惊艳了一把。 大哥这般人中龙凤的君子,得觅得良缘才好。 白玉兰存了心思,收回视线,冲晋王点点头便率先落座。以她如今的身份,自然是户部官员见了她要先行礼,偶尔摆摆恭王妃的谱也挺好。 “见过晋王殿下!见过恭王妃! 晋王清了清嗓子才道:“别多礼了,国库财政吃紧这事,你们户部至今没想到办法,委实太过失职。今日,瞧好恭王妃得闲特意来指点你们一二。” 户部众官员忙拜倒:“求王妃指点迷经。” 白玉卿只拱手行礼笑唤:“六妹。” “大哥,坐。” 白玉兰热情地招呼,白玉卿也不推辞,就在她下首的位置入座,看得一屋子户部官员羡慕不已。白玉卿在户部只是二品,可谁让人家有三个嫁入皇室的好妹妹呢!如今的白家,在东周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 得罪不起呀! 一屋子人,只有三个人坐着,其他全都直挺挺杵着不敢坐。 晋王不说让大家坐,恭王妃也只喊了自家哥哥坐,自古尊卑有别,人家晋王是皇子,是王爷,恭王妃是皇妃,白玉卿是皇亲国戚,哪有他们入座的份? 气氛有些微妙的静默与尴尬。 白玉兰只顾与自家哥哥闲话家常,说的都是白府另外两位公子如何挥金如土如何出入烟花之地。一群人听得惊愕,却不敢随意插话,没看见晋王明显等得心急也没敢出声打断吗? “咳,六妹,你今日来是……” 善解人意的白玉卿,似乎是感受到了同僚的怨念视线,只好将话题切入正题。他一句话胜过满屋子无数的眼神。 白玉兰忽然止声,扫视了在场诸位官员,好像这才想起正事般的迷糊表情。 众人全看着她,无不精神一震。 “言归正题,今日我来户部,指点不敢当,就是有些个人想法。”白玉兰顿了下,又道:“百姓全靠农业来维持日常生计,民以食为天,还是得从这方面下手。” 第337章 哪位颜姐姐 白仁赞同道:“下官们商议后也是这个意思。我东周素来重农轻商,农务乃是天下民生的根本。只是,近年战火连连民不聊生,许多天地荒废,无人耕种,赋税又一增再增,根本收不上来,这才导致国库空虚。” “既如此,每年的赋税再降一成。”晋王开了口。 户部官员们皆保持缄默,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白玉兰身上。白玉兰忽然问了句:“户部有没有精于农务之人?” 人群中立时有人陆续走出来,各自报了姓名。 白玉兰点点头道:“东周地处中原,地广物博,百姓们本该年年丰收才是。赋税加重,加之连年战乱,百姓们无心农事,正所谓治标不治本,只降低赋税并不能令国库充盈起来,还需从农务着手,让百姓人人争抢着去耕地种田。” “道理都懂,问题是实施起来有难度。” “那是因为没找对方向。” “还请王妃赐教。” “东周不缺土地,缺的是百姓去耕种。可是,大半土地都掌握在各大世家手中,百姓们只能租,倘若重新按每户人口划分土地,让百姓们做土地的主人,难道还怕没人争抢着去耕种吗?” “妙呀!王妃此计甚妙!” “少拍马屁。” “呃……” “这件事说来简单,只怕各大世家轻易不会同意。” “说难也不难,只需诱之以‘利’。各大世家根深蒂固,盘根错节,要想让他们主动交出手中的土地,必须拿同等价值的某种‘利’来交换。”白玉兰点到为止,至于拿什么去换那就是晋王需要头疼的事了。她忽然起身,道:“几位大人若是得空,不如到民间多走动走动,看看哪种农作物更能增产。” “是!恭送王妃!” “大哥,一道走吧,有事找你商谈。” 白玉兰公然将正当值的白玉卿带走,户部众官员纵然心里不满,也没人会蠢到宣之于口。晋王坐着没动,只点头目送,脑子里却在思考如何说服整个东周各大家族,让他们主动交出手中的土地。 这日,晋王留在户部商议解决的办法,听说很晚才离开。主意已经出了,至于后面具体如何去做那就是户部的事。 两兄妹步行回白府,一路上遇到不少主动打招呼的百姓。 张霖、吴淞小尾巴般默默跟在后面。 “六妹找我何事?” “喜事。” “哦?喜从何来?” “大哥今年二十有四了吧,可有中意的姑娘?是不是该考虑成个家,替咱们白家开枝散叶呀?”白玉兰笑嘻嘻道:“我已让李伯去搜罗京都未出阁的女子画像,待会回府大哥先看看?若是相中了,我们就上门提亲。” 白玉卿万万料不到自家妹子会突然提这事,一时俊脸都红了。 “六妹!”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知道大哥脸皮薄。”白玉兰正色道:“终身大事,并非小事。三个哥哥都被父亲的冤案给耽搁了,如今可要将此事提上日程才好。” 白玉卿沉默着没表态。 白玉兰察言观色,便知这位大哥也是动了娶妻的心思。她挽着自家大哥的手臂,两兄妹亲热地并肩而行,笑语不断。 无事一身轻。 白玉兰卸下心中一桩大事,如今终于有时间去管管自家哥哥的终身幸福。嗯,其实她自己想当红娘很久了。话说,整个京城里未出阁的姑娘,好像还真没几个配得上她家兄长的。身份且不论,只大哥这长相,便很难找出几个匹配的女子来。 总还是有。白玉兰心宽地想着。 回到白府里,白玉辉和白玉锋今日自回府后便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只要他们想出府,李伯就会在他们耳根边絮絮叨叨个没完。 “大公子!六小姐!” “嗯。” “我二哥三哥呢?去请他们来前厅。” “是。六小姐。” 兄妹二人直奔前厅,不多久,白玉辉和白玉锋便闻讯赶了来。李伯也手捧着一幅幅画像,疾步而来。 “请六小姐先掌掌眼。” “我看没用,哥哥们看。” 白玉卿俊颜微红,坐着品茶,压根没动,仿佛没听见这话。白玉辉和白玉锋对视一眼,皆不明就里。 李伯道:“这是京中各府代嫁的闺阁小姐画像,六小姐特意叮嘱老奴去寻来,给三位公子娶妻所用。” “娶妻?”白玉锋惊叫:“我还小,娶什么妻?” 白玉兰没好气道:“三哥已过了弱冠之年,难道不该娶妻吗?你身为白家子嗣,不为白家开枝散叶,这态度像话吗?” “呃……”白玉锋语气一窒:“我上面不是还有大哥二哥吗?” “你也一样,逃不掉。” 白玉兰的话让白玉锋苦了脸,求救似的跑到了白玉辉身边。白玉辉虽惊愕,神色倒也镇定,竟是三兄弟中第一个走过去看画像之人。 他似模似样的看了半天,才道:“这位姑娘不错,我瞧着有点眼熟,仔细看了看,依稀记得她不就是大哥十岁时嚷着要娶进门的那位颜姑娘吗?” “谁?”白玉锋也探头去看,惊讶:“真的是颜姐姐。” 白玉兰好奇问:“哪位颜姐姐?” “别胡说。”白玉卿喝止,俊颜更红了。 白玉锋却不怕这位大哥,嬉笑着道:“六妹你那时还是个小娃娃,自然不知情。这位颜姐姐是前宰相府的千金,幼年时我们两家交好,颜姐姐时常过府来玩,一来二去,就被大哥看上了,多次跟父亲嚷着要让颜姐姐做他的新娘。” 白玉卿窘:“儿时戏言,岂能当真?” 白玉兰顿时来了兴致:“前宰相府的千金?年芳几何?家住何处?李伯,安排下时间我亲自去见见未来嫂嫂。” “六妹,颜府就在京郊。”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去吧!”白玉兰兴奋不已:“出身相府,容貌还是其次,品性自然不会差到哪去。我瞧着画像上的嫂嫂倒是眉目如画妥妥一个大美人。走走走,二哥三哥,我们去颜府给大哥提亲。” 白玉辉忍俊不禁:“六妹,你怎么说风就是雨?” 李伯也笑道:“是啊,六小姐,提亲哪能这么仓促?需要先准备准备。” 白玉兰玉手一挥:“去准备!立刻!马上!” 第338章 来杀我? “去!抬聘礼!” 小青一声令下,张霖和吴淞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让他们堂堂贵公子抬聘礼?没听错吧?这种粗活难道不该交给白府下人去做吗? “我们?” “你们不去谁去?快点!”小青跟着白玉兰学坏了,整人一套套的,不打你不骂你,专门让你干苦力,管你什么身份。 “信不信我揍你?”张霖撸着袖子刚要揍这小屁孩,吴淞急忙阻拦。张霖猛然回头,便瞧见白玉兰正站在他身后含笑看着他,顿时看得他一阵头皮发麻,“咳咳咳,我去我去,我这就去,呵呵……” 白玉兰没理他,转身冲着两位兄长道:“二哥,我和三哥先行一步,你带着聘礼和大哥随后来就是。” “我没问题,大哥就……” 白玉兰扶额:“大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亲自登门才显得诚意十足。小妹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娶颜姐姐?” 白玉卿不知在想什么并未接话。 白玉兰觉得自己兄长真的是个闷葫芦,这要让他自己主动,估计白家长媳还不知熬几年才能娶进门。 “大哥,这可是你的终身幸福!” “三哥,我们走。” “好的六妹。”白玉锋笑嘻嘻道:“大哥,机不可失喔!” 白玉兰拉着白玉锋钻进了白府准备的马车中,后面还有不少白府的家仆正忙忙碌碌从府里抬出十箱子的聘礼。 这其中许多都是白玉兰临时掏腰包去外面买回来的。 白府这几年忍辱负重,白家兄妹早就过惯了苦日子,白玉卿更是能节省的绝不会浪费,独独两个兄弟,年节前后无所事事,才被张霖和吴淞带坏了。 “三哥,你再跟我说说颜姐姐的事呗。” “你想听什么?” “三哥觉得颜姐姐为何至今未嫁?” “这事说来话长。” “三哥慢慢说,颜府在京郊,这一路起码得走小半个时辰,有的是时间。”白玉兰歪着脑瓜子疑惑不解:“颜姐姐这样的清丽佳人,到了及笄之龄,按说不该尚未婚配才对,怎么连门亲事也没说一家呢?” “六妹,你有所不知。颜姐姐前幼年也曾许过人家,许的还是梁府。可是那梁荣贪慕虚荣,不知怎么攀上了高枝成了驸马爷。颜、梁两家早年订下的娃娃亲也就退了,至于谁先提出的,外人无从得知。” “梁荣?”白玉兰惊愕:“竟有此事?” “陈年旧事了,当年在京中闹得沸沸扬,颜家和梁家就此断绝了来往。我听说,颜姐姐可伤心了,哭着闹着要自尽,颜府这才从京中最繁华的大街搬到了偏僻的京郊。” “颜姐姐为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伤心,真不值得。” “六妹,这事换了哪个女子不得哭死?” “我就不会!” 白玉兰愤愤不平,白玉辉失笑。这事要真换成他家六妹,还真不会哭,她只会把直接把驸马给打残。 “哦对了,听堂兄说,前两年你女扮男装时,还曾和梁荣的家丁在闹市上动过手。果然是六妹一贯的行事作风。天道自有循环,你也算是替颜姐姐解了恨。你可不知道,当年这事闹出来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名声影响有多大,也难为颜姐姐要寻死觅活。” “傻不傻?”白玉兰道:“等见了面,我得好好开导开导颜姐姐。放着我家哥哥这么卓越的君子不嫁,为了那么个无情无义的废物寻死觅活,她咋能这么傻呢?” “颜姐姐和你不一样。” “同为女子,有什么不一样。” “这怎么说呢?”白玉锋想想才道:“你身上有股子傲气,寻常闺阁女子会有的想法,在你身上却绝不会出现,比如颜姐姐遇到退亲这事想不开。” 白玉兰却道:“我有底气。” “也是一部分原因吧,最大的区别还是,你和多数女子性子不同。像你这般崇尚暴力的女子,整个京都估计也找不出几个来。” 白玉兰哼了声没接话,二哥虽是夸她,但总感觉话不中听。此时,二人乘坐的马车忽然颠簸了下。 “姐姐!”小青在马车外惊叫。 白玉兰心神一震,急忙挑起车帘,入眼的一幕让她也惊了惊。三张熟悉的面孔,却是三个本该已死之人,如今活生生站在她的眼前。 这简直太过诡异了吧? 难道青天白日见了鬼不成? 白玉兰忙跳下马车,眼神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三人……鬼?肯定不是人!这三个还真都是熟面孔,北燕丞相慕容德,南楚前太子轩辕博,东周弑父夺位的龙璟旭。 慕容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恐怖加恶心。 轩辕博神色极其不自然,总在躲闪她的视线。 龙璟旭……他脑袋都被砍下来,究竟是怎么装回去的?这种医术简直出神入化,远远超过了药王谷的孙神医啊! 白玉兰脑子里还有空乱七八糟想这些,最终实现定在了三人身后的红衣女子身上。这女子长得不错,就不知是什么来历,竟能驱使他们? “天族龙女?”媚姬眼神发冷。 白玉兰挑眉:“魔族?” 媚姬眼神微闪:“你竟能猜到我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白玉兰:“这不明摆着吗?能让死人死而复生,除了地府阎君,暂时我还想不到旁人还能有此神通。” “原本你也可以。你是天帝之女,龙族小公主,想要几个凡人重生,对于你们神族和我们魔族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白玉兰问:“来杀我?” “没错!” “凭这三个废物?” “是不是废物,等下你会明白。” 白玉兰嘲笑:“你既能叫破我的前世身份,又承认自己来自魔族,怎么?不打算亲自出手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小青和白玉锋听到这话,急得真想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巴。 对方实力难测,小青都没把握能对付媚姬,她竟还敢出言挑衅? 媚姬若是出手,只怕在场一个人活人也不会留下。 媚姬微怔:“你真是勇气可嘉!” “别废话了。只问你一句,你要杀我,是自己亲自动手,还是让这三个废物上?” 第339章 三个傀儡 “谁出手都一样,你今日必须死。”媚姬冷笑。 白玉兰凉凉道:“明知我的身份你还敢来,是代表魔族向天族宣战吗?若只是这三个废物上,我可以当成是私人恩怨。当然有很大的区别,这一点你可要考虑清楚。” 媚姬愣了愣,反问:“你似乎并不惊讶我要杀你。” “天族和魔族的恩恩怨怨,其实和我一个凡人无关,但你们都说我是天族龙女的转世,我自己姑且也认下这身份,自然也该一并承担这尊贵的身份带来的麻烦,你说是吗?”白玉兰忽然朝前迈了两步。 三个傀儡竟都不约而同后退。 白玉兰笑了。 媚姬气得脸都绿了,怒骂:“废物!” “啧啧啧,”白玉兰调侃:“本来就是废物,他们生前不是我的对手,只怕就算是死了心里对我也会本能畏惧三分,你派他们三个来杀我真是大大的失策。” 三个傀儡面无表情,唯独轩辕博眼神闪躲了下。 白玉兰看在眼里口中却道:“决定好了吗?不如你亲自出手吧,这样能确保要了我的性命,虽然我完全不记得前世的恩恩怨怨,但看你这么恨不得杀我泄愤的样子,想来你我之间肯定有私仇。今日你杀了我,你说我会不会直接就返回天庭继续做我是的天族龙女?若真是若此,那我倒求之不得呢!” “哼!少白日做梦。” “难不成被我猜对了?那你快来杀我吧!” “你!” “别聊了,再聊下去天都黑了,要杀趁早。天黑了我怕找不到回天庭的路。”白玉兰浑不怕死道:“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总要知道魔族是哪号大人物与我的前世有过节吧?等回了天庭才好跟我那个天帝老爹告黑状不是。” “别做梦了,我不出手。你也不用知道我是谁。” “真不出手吗?”白玉兰笑语盈盈道:“杀了我能挑起天魔两族大战呢!听说两族休战了数千年,似乎都太寂寞了,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杀了她!” 媚姬气得直接下令,白玉兰心里发毛,面上却强装镇定。刚才言语间给媚姬下套的时候,已经和小青暗自交流了一番,小青对付一个傀儡没问题,再把两个元婴放出来联手对付一个,白玉兰得自己对付一个。 小青小脸紧绷,如临大敌。 白玉锋听了半天算是明白了白玉兰的用意,心知对方来者不善,今日只怕有性命之忧,虽然二人的谈话一半他有听没有懂,但不妨碍他站定立场。 自家妹子遇到危险,自然是要舍身相护。 白玉锋挡在白玉兰面前打算出手时,却被白玉兰喝退。小青身边的两个小跟班,张霖和吴淞也同样被喝退,这两个人早已经惊骇的双腿发软。 这三个是什么怪物? 死而复生? 是死了,还是又活了?活成这德行,也算活吗? 恭王妃果然非寻常人! 张霖和吴淞或许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佩服白玉兰的镇定从容,生死攸关之际还能面不改色和对方谈条件,但这一点,他们便自愧不如。 “三哥退后!” “小青!” 白玉兰开口之际,小青已默契的与她迎战。白玉兰率先选择了轩辕博为对手,小青直奔呆滞的龙璟旭,同时将两个元婴放了出来冲着慕容德的傀儡而去。 媚姬本以为胜券在握,忽然便觉得情况不妙。 白玉兰谈笑风生有恃无恐。 她身边竟然跟着一个已化形的妖族,这小蛇妖竟能驱使两名元婴期修仙者,她的三个傀儡才刚重塑肉身,能打得赢吗?媚姬对这个问题深表担心。 神族?妖族? 这两族什么时候联手的? 两个元婴耍着四肢僵硬如僵尸的慕容德玩,也不一招灭了这恶心的家伙,只施展拖延战术,遛狗般逗着玩。 小青和龙璟旭傀儡这边的战况,相对比较激烈些。 小青初初化形,难得遇到与他一较高下的对手,自然想试试自己的身手。巧的是,龙璟旭死而复生……呃,算‘生’吧?新修炼了魔攻也想试试身手,这两个人就越打越激烈,以至于白玉兰和轩辕博那边反而显得异常安静。 “你怎么……” 两人僵持了半天,白玉兰先开口,也觉得这话不知该如何问出来才好?难道要问“你怎么死了”?这件事对她来说,的确很惊讶。 轩辕博苦笑:“其实在你没离开南楚皇宫时,我早就死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见你……” “那时你所见的我,和眼前的我,是一样的。” “呃……” 这种诡异的事情若非亲眼所见,真的很难让人信以为真。白玉兰即便听了轩辕博的亲口解释,仍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是谁害我?想来也没旁人了。” “我可没害你。哦对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在我离开南楚皇室前,你那位好兄弟曾想用灭神丹要我的命,幸亏我福大命大,不仅没死反而因祸得福。” 轩辕博目光一凌:“灭神丹?” “这事你不知道吗?想来也是。他杀你还来不及,哪会将这么大的秘密轻易透漏给你知情?记得他身边的太监总管吧?他可不是无名之辈,先不说他是出自圣殿,只说他能练出灭神丹,你便该知晓你那好兄弟这些年身居高位,暗地里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秦铸?竟是他!”轩辕博目赤欲裂。 白玉兰忙道:“你是不是傻?秦铸只是听命行事,他只负责炼制灭神丹,萧七拿了灭神丹害你和我家王爷,我倒霉,差点当了替死鬼。但你要清楚,秦铸和萧七都只是帮兄,真正想害你的是谁?你心底真的没点数吗?” “此言当真?” “嘁,要我发个誓吗?” “我信你。” “瞧见那边没?那个就是秦铸的元婴。他已经受到了圣殿殿主的严惩,肉身已毁,如今只剩一个元婴,还要接受圣殿戒律堂的重罚,也算是替你出了气。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改去找真正要害你的人讨回公道。” 轩辕博正色道:“多谢告知。” 白玉兰耸耸肩:“现在怎么办?动手吗?” 媚姬在旁边冷声怒吼:“你们两个废什么话?” 第340章 真不用喊帮手? 白玉兰冲轩辕博使了个眼色,调皮笑道:“不废话就动手,来吧!早晚有这一天,别手下留情。” 轩辕博神色复杂,负手而立,等着白玉兰先动手。 若眼前站着的是昭阳公主温瑜,他说什么也绝不会动手,可对面的白玉兰至今未能确认是否是温瑜转生,媚姬又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该怎么做才能两全? “得罪了。” 轩辕博狠了狠心,暗下决心待会要手下留情,只要做做表面功夫,不至于当真要了白玉兰的性命,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可他显然忘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死了。他和白玉兰之间,哪怕他如今还活着,也绝无可能。 “别客气,出招吧!” 白玉兰淡淡一笑,倒真想领教下魔族的功法。她敢这么肆无忌惮,完全是因为她如今这具身体的体内有凤凰之血,凤可涅盘十三次,她再不济死一两次还是没问题的。并且,她刚才说的话也不只是试探媚姬之言,若她真死了,会不会直接返回天界?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十分好奇。 何况,她如今也是元婴修士,对付区区一个傀儡还是有几分胜算的。小青和两个元婴在当保镖,她有何可惧? 早在从马车上跳下来时,她心底也快速评估过双方的战力状况。对自己这边的实力有七成以上的自信。前提是,那个红衣女子不出手。这魔女长得这么妖娆,不知深浅,又处心积虑想取她性命,今后得多加小心才是。 难怪近日两只眼皮子狂跳,敢情这劫难应在这儿。 也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魔女既然化暗为明,倒是一件好事。明面上的敌人容易对付,暗处的敌人防不胜防。轩辕博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先例吗?今日若不是她出动解释,只怕轩辕博至今还不明白自己是死在什么人手里的? 白玉兰认为还是别当个糊涂鬼比较好。 思绪走神之际,轩辕博已运气魔气,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中。白玉兰看得仔细,感觉她体内的凤凰之血正好是这魔气的克星,顿时笑得不怀好意。 刚才,她好像只说了一半南楚皇宫的事,并没有告诉轩辕博她的奇遇,整个南楚皇宫在她涅盘之际虽然动静闹得挺大,但有小青和随后赶来的圣殿殿主控制整个局面,以至于她涅盘之事至今也是个秘密。 知情者,寥寥可数。 魔气?凤凰之血?哈哈哈……魔女,你给姑奶奶等着! 白玉兰在轩辕博一掌冲她拍过来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媚姬一眼。媚姬被看的莫名其妙,料想天族龙女今日必死无疑,正在静静等待一个结果,却接收到白玉兰的眼神,竟忽然惊了惊。 奇怪!她只是个凡人,为何会看得自己心慌? 媚姬心中疑窦丛生。 那两个……居然是……元婴?!!我的天!天族龙女果然不可小觑,哪怕是转世,身边竟也随时跟着两个元婴和妖族高手,今日之战只怕……胜负难料。 她要不要出手永绝后患? 媚姬内心里很纠结,很挣扎,一方面迫切想要致白玉兰于死地,一方面白玉兰之前的那番话也让她心生顾忌。若是因为今日之事,再度挑起魔族和天族的大战,只怕魔族离覆灭之期也就不远了。 魔王夜魅,被困千余年。 魔族上下如今是群龙无首,她一个魔族女子,魔兵根本不听她的调遣,否则的话她还用如此大费周章,用自己的魔血复活这三个废物当傀儡吗? 轩辕博和白玉兰对招,看似杀气腾腾,其实处处留有余地。 白玉兰会心一笑:很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果然是转移对方注意力,保住自己小命的一步妙棋。瞧,轩辕博根本不舍得对她下死手不是吗?嘻嘻,胜算又多了一成。 “六妹!” “啊!” “王妃小心!” 旁观的白玉锋和张霖吴淞,不明就里,却看得心惊肉跳,一声接一声的惊呼,恨不能冲过来帮忙。可是,眼看着三个战圈里打得难分难舍,他们在旁急得团团转,哪里插的上手?最后只得围聚在白玉锋身边,追问怎么办。 “三哥,要不要去叫帮手?” “对呀对呀,我们帮不上忙,可以去叫帮手。” “别胡来。” 白玉锋喝止,努力压制心底的恐惧与担忧,静静观看了半天战况,才疑惑道:“你们瞧着,我家妹子有不敌的迹象吗?” 张霖和吴淞不约而同看去,看了半天,齐齐摇头。 白玉锋心中大定,道:“六妹总是能给人惊喜,瞧着吧,她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倒是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待着,别过去添乱懂吗?” “啊?真不用喊帮手?” “猪脑子啊!对方是魔族,人多有用?” “可是……” “闭嘴!静观其变。” 张霖和吴淞面面相觑,在白玉锋的淫威下只得保持缄默,事实上两个人神色间慌乱不已,唯恐白玉兰落败,就算不丢性命受个重伤轻伤什么的,事后恭王若知情也会拔了他们的皮吧? 想想就觉得好可怕! 关键是,这样一个有胆有谋的女子,他们二人也是打心底替她担心,不希望她出意外,只望能替她做点什么出出力喊个帮手也好啊!谁知,白家三哥这态度竟不准,让他们二人十分的费解。 战况愈发激烈,小青把龙璟旭打得嗷嗷叫,妖族和魔族斗起来其实还是妖族更胜一筹,魔族要依仗魔气,妖族却皮糙肉厚且寿元极长,这就很占优势。龙璟旭这个傀儡初学魔功,资质又差,几乎是被小青压着打。 白玉兰和轩辕博这边看起来倒是旗鼓相当的样子,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舍,招招来势汹汹,且都受了点轻伤,鲜血直流,看着挺激烈实则只是一点皮外伤。 白玉兰心底憋笑,却也不敢大意。 魔功果然非同凡响,她已经使出了九成的功力,却只能与轩辕博打成平手。当然,她还没拿出凤凰之血这个杀手锏。 第341章 今日特来提亲 “你们三个在过家家吗?杀了她!” “只怕没那么容易。” 媚姬下令,白玉兰调侃,整个人轻灵的宛如九天玄女般,轩辕博天姿惊人,化作一团黑雾如影随形紧紧纠缠。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从高空打到地面,从树梢打到车顶,只见人影闪动连连,外人看起来打得异常激烈。 轩辕博这招瞒天过海也算高明。 若非他主动先伤了白玉兰,媚姬势必得对他的阳奉阴违起疑。如今他受控于媚姬,若不听命令只怕就不是再死一次那么简单。白玉兰看似轻松,实则暗暗也捏了把冷汗,随时随地留意那魔女的举动,唯恐她突然出手。 “小青,别玩了。” “哦。” 白玉兰倏地唤了一声,小青原本玩闹的心思瞬间一收,掐了个法诀,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条捆仙索,追着龙璟旭傀儡跑了两圈便将其束缚起来。本想一把火将这不死不活的怪物给弄死,结果旁边的媚姬终于出手。 “住手!你敢?” “嘻嘻,你猜我敢不敢?” 一团炙热的火焰,仿佛从天而降,直奔目标。媚姬急忙飞身上前,袖袍一挥间,便让这团火焰消失得干干净净。 白玉兰眸色微动,这魔女果然不简单。 幸好今日她没出手。 白玉兰忽然冲慕容博挤了挤眼,在他微怔之际,一掌用尽了全力打过去,当场打得轩辕博吐血。 “你输了。” 轩辕博难以置信地望来,刚才那一掌,他的魔功竟然受到了压制。这次可不是假装受伤,是真的受了重伤。 白玉兰,居然小瞧了她。 鲜血从轩辕博嘴角溢出来,他眉眼闪动间,只苦笑道:“是,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你可以杀了我。” “我喜欢揍人,不喜欢杀人。” 白玉兰收掌回身之际,瞧见小青的捆仙索已束缚了龙璟旭,只剩下那边两个元婴还在逗着僵尸般的慕容德玩。 媚姬护不住龙璟旭,又见轩辕博受伤,心知今日杀不了白玉兰,便含恨道:“天族龙女,今日算你命大,下次再遇上你可就没这么好命。我们走!”她只挥了挥衣袖,三个傀儡便都幻化成一团团黑雾,随着她一起消失不见。 “喂!我的捆仙索!还我!”小青冲着天空叫喊。 白玉兰捂着伤口走过来,道:“她解不开捆仙索,怎么还你?小青,这个样子今日没法去相府提亲,我们先回王府。” “伤得严重吗?” “王妃,快,止血药。” “先回府。” 白玉辉等人急忙涌上来关切连连,白玉兰只摆了摆手,转身钻进了马车。车夫驾着马车原路返回。 这边一行人回府处理伤口、更衣且不提,那边,白府两位公子已到了颜府,却没看到白玉兰的马车。 白玉辉:“六妹比我们先行一步,难道已经离开了?” 白玉卿:“应该不会。” 白玉辉:“那怎么没看见恭王府的马车?” 白玉卿:“二弟,去敲门。” “啊?我去?” “呃,我有点紧张。” “哈哈哈……” “别笑,快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 白玉辉忍着笑上前叫门,问了门房,才知晓自家六妹今日根本未曾来过。两兄弟不免有些尴尬,说好的先行一步,怎么比他们还晚到? 难不成迷路了?有白玉锋跟着,几乎没这个可能性。 莫非半路出了什么岔子? 两兄弟一时担忧不已,连来颜府提亲的兴致都没了。兄弟俩站在颜府大门外,频频朝远处张望,闹得颜府门房很是疑惑不解。 “敢问两位公子,有何贵干?” “呃……”白玉卿有点尴尬。 白玉辉直接回了句:“没事,等人。” 颜府门房笑眯眯追问:“咱们颜府平日少有人等人,不知两位公子等什么人?可要小的通传我家老爷?” “不用。”白玉辉直接拒绝。 白玉卿想了想,却道:“劳烦通报一声,白府白玉卿求见颜世伯。” “白府?白……原来是白大公子!快请快请!” “大哥你怎么不等六妹?” “进去等,一样。”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搞不定你可别后悔。” 白玉辉的话惹来白玉卿的瞪视,他才闭了嘴,二人一起在门房的引领下进了颜府。第一次来颜府,才见识到颜府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处处清幽雅致,庭院里几株桃树,满树桃花盛开,芳香阵阵。 白玉卿和白玉辉两兄弟从亭廊穿过,一眼便瞧见那几株桃花树下立着一名少女,背影十分苗条,带着几分眼熟。 “大哥,瞧那边。” “是不是颜姐姐?” “是……” “快过去打声招呼啊!还愣着干嘛?” “别胡闹。” 白玉辉怂恿,白玉卿却不为所动。二人跟着门房继续前行,白玉辉却瞧见白玉卿的眼角余光一直在关注颜家姑娘。 明显心里有佳人嘛。 白玉辉暗自窃笑,看来白家未来长媳人选已定哦!颜姐姐不仅出身书香门第,这两年愈发出落的标致了,大哥真是好福气。 颜府前厅里,年过五十的东周前丞相颜维,正坐在主位上。 “小侄见过颜世伯。” “贤侄!”颜维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容貌,语气却十分亲切:“白府今非昔比,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串门子?” 白玉卿开门见山:“世伯,实不相瞒,今日特来提亲。” 颜维惊了惊:“提、提亲?” 白玉卿诚心诚意道:“小侄与世伯长女,自幼便相识,熟知彼此的品性,愿聘为吾妻,此生不离不弃,定会善待颜姑娘,还望世伯允准。” 颜维沉着脸没接话,只瞪着白玉卿看。 白玉卿神色坦坦荡荡,任由对方打量,来意已经表明,聘礼就在大门外的马车上,随时可以抬进来正式下聘。 “世侄你,你是认真的?” “是!” “老夫膝下三个女儿,两个女儿皆已订亲,唯独长女早年间原本也订了亲,只是对方那家又……” “世伯,此事无需再提,小侄不计较。” “容老夫考虑考虑。” “那……” 白玉卿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白玉辉已抢着道:“世伯,我们是很有诚意的,大哥连聘礼也一并带来了,就在府外。” 第342章 大喜事 颜维面色颇为吃惊,本以为长女亲事无望,这几年说了数家,皆因对方畏惧驸马的权势没人敢和颜家结亲,却不想今日登门提亲的竟是白府。 白府的门槛如今有多高,他虽已退出了官场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京中和朝中的局势,他也是知情的,白家从繁华到落魄,再到如今的一日比一日水涨船高,京中许多世家已无法高攀。 前几日还听说,白府总管搜寻京中未出阁女子的画像。 他特意命人送了去,本来只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碰碰运气,总不能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当一辈子老姑娘。说起来这事全怪梁荣那个贪慕虚荣背信弃义的负心汉,害了他的女儿清誉受损,亲事耽搁了好几年。 白府亲自登门提亲,令颜维十分意外。 颜维身居相位多年本人自有傲骨,自然不肯委屈自家女儿,高不成低不就的。在这件事上,他自问也有责任。 “你们先回去,不不,留下用了午膳再回不迟。” 颜维说出这话时,心情很复杂,按说有人上门提亲,他该爽快答应下来才是,毕竟对方的人品样貌才学家世如今在京中都是极其出挑的。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只怕都难找出几个来啊,他究竟还迟疑什么? “来人,准备酒菜。” “奉茶呀!” “贤侄,坐!” 颜维早已致仕,此刻却因为长女的亲事而难以决断。乘龙快婿主动上门提亲,他是想答应的,却又担心以后白家会因为之前退亲的事看轻了自家女儿,那岂不是害了女儿一辈子?可是,白玉卿在京中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一诺千金,适才也口口声声表示不会计较之前的事。 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前朝宰相,此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颜维转头对身边的婢女吩咐了一句:“去请大小姐来前厅,见一见白公子。” 婢女应声而去。 白玉卿正襟危坐,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掌心忽然出了汗渍,他离得近这话听见了,此刻也只能假装没听见的样子。 颜维似乎有意让他听见,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吩咐完侍女,还看过来一眼。 白玉卿顿时就尴尬了,只能僵硬的笑了笑,低头去品茶借机掩饰一二,小心肝却噗噗通狂跳不止。 即将见到颜小姐,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颜维却直言不讳道:“老夫唤了小女前来,等下你见见。算起来,你们二人也有数年不曾见过面了吧?若是彼此都中意,老夫便成全这桩美事。若是……” 白玉卿忙起身道:“颜姑娘若看不上小侄,那是小侄福薄。” “坐!坐!别这么多礼,就当是自己家。”颜维忽然颇为感慨:“想当年,老夫与你父亲相交多年,可惜白贤弟蒙冤时老夫早已辞官。”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白玉卿沉吟了下,才道:“好在,六妹能干,已为家父洗刷了冤屈。” “嗯!听过恭王妃这号人物,京中流传着不少关于她的传说,只可惜无缘一见。看她行事风格,倒真有几分白贤弟的风骨。”颜维不吝夸赞。 白玉卿情忍俊不禁:“世伯可别当面夸她,否则她会愈发任性胡闹。” “哪里就任性胡闹了?我看她做事挺有章法。” “六妹她,行事全凭喜好。” “也要有实力才行。”颜维忽然压低声音:“白贤弟的飞鹰军,是不是在恭王侧妃手中?北燕南楚大军压境那年,老夫听闻……” “咳咳……” 白玉卿冷不丁被茶水呛得连声咳嗽,便在这时,玄关处周进来一个苗条的倩影,正是颜家大小姐颜妍。 颜大小姐生得蒲柳之姿,花容月貌,出身相府才貌双全。 她一进门,恰好瞧见前厅里坐着位眉目清俊的男子,依稀有些眼熟,仔细辨认了下,才将侍女口中的白公子和记忆中的卿哥哥重叠。 原来真是卿哥哥上门提亲! 颜妍心中欢喜,数年不见,她已亭亭玉立,而他也已是人中龙凤般的儒雅君子。若能成就一桩姻缘,她自然是暗自欢喜的。 颜妍偷瞄了白玉卿两眼,急忙收回视线,轻移莲步走进来。 “女儿见过爹爹。” “妍儿,快见过白府大公子。” “妍儿见过……卿哥哥。” 颜妍福了福身行礼,微垂着眼脸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端庄淑静。临时改了称呼,却是无意中泄露了她小女儿家的隐秘心思。 白玉卿忙起身,还礼道:“妍妹妹。” 得!成了! 颜维听到这对小儿女对彼此的称呼,便心知这桩婚事有谱,当即哈哈笑道:“幼年时你们都见过,彼此熟知对方性情,如今看来贤侄与小女倒也是天作之合。妍儿,你意下如何?若你同意那爹爹就替你做主答应白贤侄的提亲。” 颜妍立时羞红了脸:“爹爹,全凭爹爹做主。” “哈哈哈哈……好!贤侄都听到了。” “玉卿拜见老泰山!” “好!好!好!”颜维很是开心,“快免礼,快免礼。” 白玉辉也上前凑热闹:“玉辉见过嫂嫂。” 一声“嫂嫂”,当场将颜妍和白玉卿同时唤得脸红起来。二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又各自慌乱地避开,心如擂鼓般却又总想多看对方两眼。 两兄弟皆未曾预料到提亲会如此顺利。 随后,便吩咐下人将聘礼抬进来。 白玉兰出手阔绰,又是给自家兄长提亲,白府算是第一桩喜事,聘礼那是整整抬了十担,几乎填满了颜府的前厅。 颜维看到也有些傻眼:“这,这有些太破费了。贤侄,你知老夫素来清廉,只望你今后善待小女,老夫又不是卖女儿,聘礼意思意思就行了。” 白玉辉抢着道:“那可不行!我家六妹说了,绝不能委屈了大嫂。这是我大哥的庚帖,只等嫂子的八字,拿去找算命先生合一下就会选定良辰吉日娶大嫂进门。大哥如今虽只是二品侍郎,但他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嫂子放心,一个诰命夫人肯定跑不了的。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六妹亲口说的。” 白玉卿忙喝止:“二弟。” 颜维却笑道:“哈哈哈,好好好,诰命夫人有自然好,即便没有,小女也不是那种贪慕虚荣之辈,老夫调教的女儿老夫清楚。恭王妃有心了!妍儿,你都听到了吧?以后嫁过去可要以恭王妃马首是瞻。” “是,女儿谨记于心。”颜妍很是乖顺。 白玉卿面色尴尬道:“咳,妍妹妹,若是今后我家六妹有何失礼之处,玉卿先在这里替她赔个不是。我那六妹素来被我们兄弟几个宠坏了,无法无天的事情做得太多,打小喜欢舞刀弄棒,有时候连我也拿她没辙,总归……她不会欺负你就是。” 颜妍噗嗤一声乐了:“白家妹妹难不成会动手打我一个弱女子?卿哥哥别糊弄妍儿,妍儿虽久居深闺,却也时常听姐妹们提起,王妃只会对纨绔子弟动拳脚,可每次听过京中哪家姑娘被她打过呢!” “哈哈哈!”白玉辉大笑:“嫂嫂真是六妹的知音。” 白玉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头看颜妍时,又是满眼柔情四溢,只看得颜妍羞的不敢与他目光直视。 “还请妍妹妹多担待。” “卿哥哥,言重了。” “哎呦,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这么客套,这都快成一家人了。” “哈哈哈,对对对,玉辉贤侄说得在理。” 几个人说说笑笑间,不自觉便拉进了感情,少了初来时的生疏,反而找回了当年的交情,如今颜府白府更是结成了姻亲。 大喜事! 但还不行,还没拿到颜家小姐的生辰八字。 东周嫁娶是一定要先去合双方的八字,白玉卿冲着白玉辉暗暗使了个眼色,这事他身为当事人,可不好一提再提。 白玉辉愣了下,才猛然醒悟:“哦对对对,不知嫂嫂的庚帖……” 颜维道:“来人!准备笔墨,老夫亲自写。” 第343章 你有主吗? 白玉兰在王府清理完伤口,刚更衣完,便见福伯来向她禀报了大哥提亲成功之事,顿时又惊又喜。连她也没想到,她这半路临时出了点意外,大哥晚去的竟然这么顺利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好吧,只能算办成了一半,那也是喜事。 “大哥真能干!” “白府终于要办喜事了。” “福伯,告诉李伯一声,大哥的亲事定了,我二哥三哥可还没定呢?李伯把你的难题解决了,李伯的难题可还等着你帮他呢!” “王妃说笑了,白府两位公子个个英姿不凡,何愁亲事不成?” “我不愁,李伯愁。” “老李那是心疼白花花的银子。”福伯笑道:“听说京中不少人家争抢着上门送画像,连白府门房都开始巴结宴请,白府如今可真的是今非昔比了。老奴说句肺腑之言,二公子三公子心性未定,成亲过早未必是好事,反不如再等两年。” 白玉兰琢磨了下,点了点头:“有道理。” 福伯又笑:“只是一点愚见,白府人丁单薄,老李肯定是希望三位公子早点成亲,为白府开枝散叶,也在情理之中。”末了瞄了瞄白玉兰的小腹,又愁眉苦脸道:“其实,老奴也是这么眼巴巴盼着的。” “呃……”白玉兰顿时就尴尬了。 “王妃之前嗜睡,疑似怀了身孕,老奴看得出来王爷很开心,明显也想早点要个孩子,只可惜,竟是一场误会。” 白玉兰愣了下:“爷真这么想的吗?” “王妃难道没看出来吗?那段时间王爷有多紧张,恨不能寸步不离守在王妃身旁,足见王爷也是盼着的。” “他……没和我提过……” 那段时间她的确很嗜睡,但那是因为小青即将化形的缘故,连带影响了她。这事早就解释清楚了,只是并不清楚她家王爷竟是如此想的。 孩子? 自十三岁被赐婚嫁入王府,过去了三年,龙璟宸独宠她一人,无奈二人聚少离多,东周内忧外患也不安定,她迟迟未曾有孕,这事不知被宫里的太后念叨了多少遍。 她也想要孩子。 问题是,一个人生不了啊! 自上次南楚皇宫一别,她和龙璟宸已分开了五个月之久,还要月余才能相见。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唉,又找不到人,好着急怎么办?可能是白日里的一场意外,让她有了危机感,受了点伤也让她忽然有点多愁善感。 “去准备酒菜,去请慕容兄妹一起来用晚膳。” “王妃,他们晌午时出府未归。” “出府了?”白玉兰有点吃惊:“出去干什么?” “说是去看首饰。” 白玉兰撇了撇嘴,一脸嫌弃道:“堂堂北燕公主,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北燕皇室精挑细选的名贵之物?她会瞧得上我们东周店铺的首饰?估计又是找借口出府,惹事生非才对。小青,你陪姐姐。” “好呀好呀!”小青很开心,“姐姐,我要吃肉。” 白玉兰笑斥:“少不了你的肉。贪吃鬼!” “嘻嘻,姐姐也爱吃肉。” “贫嘴。走。” “好嘞。” 白玉兰在享用晚膳时,北燕公主慕容吉月果然又在市集的一家首饰店里,和人起了争执。这次不是抢首饰漂亮衣服,而是……抢美男。 说来也是巧合。 白玉卿和白玉辉两兄弟,被颜维盛情款待一番宾主尽欢,商定了亲事之后,原本打算回府,白玉卿突然想起来要去买一个定情信物。 于是,两兄弟就去逛了市集。 两个大男人,对女子的首饰之类完全外行,挑来挑去总觉得不满意。大概黄昏时分,几乎前后脚和慕容两兄妹同时走进了这家首饰店铺。 东周礼仪之邦,讲究先来后到。 北燕蛮荒之境,习惯巧取豪夺。 原本白玉卿先相中的步摇雕了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正拿在手中看得仔细,冷不丁北燕公主慕容吉月突然冒出来,一把夺了去。 “呀!凤凰!我买了!” “且慢。” “干什么?” “姑娘,这是我先看中的。” “那又怎样?” 白玉卿头次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女子,还是个外族。眼见对方头也不抬,直接转身冲着老板扬了扬手中的步摇,就打算让身边随行的男子付银子,他只得迈了两步挡在慕容吉月面前。 一抬眼的刹那,慕容吉月盯着白玉卿竟然看到发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白玉卿身为读书人,本身就自带光环,长得又不差,很容易就能吸引少女的视线,但向北燕公主这般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生平第一个。 白玉卿微皱眉,心中不喜。 皆因慕容吉月的视线带着太过明显的占有欲,和别的意味,与他四目相对之际,便让他心生憎恶,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试图与对方沟通。 “姑娘?姑娘?” “啊?” 慕容吉月蓦然回过神来,忽然觉得这位美男子的声音真是好听,越听越是喜欢。此男也是人间极品啊!若是能…… 她正各种想入非非时,白玉卿轻轻从她手中抽走了那支步摇。 “抱歉,此物已有主。” “你有主吗?” 慕容吉月已经完全顾不得那支步摇,问出的话也让白玉卿当场沉了脸。亏得他修养好,才没当场发火,但这句话已经让他堂堂男子深觉受辱。 “姑娘,请自重。”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叫慕容吉月,是北燕公主。” “……” 北燕公主?怎么是她? 白玉卿将手中的步摇随手一放,改变了主意:“让给公主,告辞。”他转身就走,这次却被慕容吉月拦住去路。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白玉卿心想:幸好不曾见过。 白玉辉道:“喂!那什么北燕公主是吧?你想干什么?” “你又是谁?” “这是我大哥。” “大哥?你们兄弟两人长得,差别真大。” 慕容吉月语气是满满的嫌弃之意,一下子就撩拨起了白玉辉的怒火,他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却被白玉卿拦下。 “二弟,我们走。” “不许走。” 第344章 白玉兰离京 白玉辉怒骂:“好狗不挡道。” “咦?我又不是狗,我是北燕公主。” 白玉辉为之气结,这下换他扯着白玉卿打算离开,懒得和这个疯女人斤斤计较,简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不,完全是鸡同鸭讲。 东周皇宫如今算是无主,皇位空悬,晋王虽时不时进宫处理国事,后宫里的事情实则大部分落到了太后身上。 煜后,自煜帝薨了之后便一心礼佛。 后宫诸事压根不插手,可如今情况特殊,也不能当真置之不理,煜后思来想去便命人传了恭王妃进宫。 恭王府里,白玉兰刚得知自家哥哥被北燕公主纠缠一事,正要赶过去,宫里忽然来人说是太后宣召,她只得先进了宫。 “拜见母后。” “明日起,你搬进宫来住。” “为、为什么呀?” 白玉兰礼还没行完,煜后便语出惊人,吓得她声音都打颤了。 “晋王只顾前朝不理后宫琐事,可这后宫泱泱数千人,若无个正经主子来管束,早晚是要生乱子的。” “有母后在,谁敢乱?” “你少贫嘴。” “母后,儿媳说的全是实话。” “你该心里有数,名分上你虽然只是恭王府侧妃,但宸儿一片真心待你,旁的女子入不了他的眼,这正妃,乃至于未来东周的六宫之主,早晚都是你的。” 白玉兰又惊:“母后,儿媳尚年幼,可做不了六宫之主。” “哀家不跟你废话,明日搬进宫,这是哀家的懿旨。”煜后严肃道:“整个皇宫各处,你可以随意挑选喜欢的宫殿。只一点,明日必须搬进宫里来。” “母后,您不讲理!” “嗯?” “咳咳,那什么,要不等我家王爷回京之后,此事再议?” “你若再推辞,今日起便留在宫里。”煜后下最后通牒道:“身为哀家唯一的媳妇,进宫侍奉哀家,这个理由天经地义吧?” “母后……不带这么逼良为娼的?” “胡说什么浑话?” 白玉兰自知失言急忙噤声,好半天才弱弱问了句:“母后,要不我再去劝劝晋王?这皇位让他早点坐上去?” “你尽管去。” “好嘞。” “慢着,哀家可有言在先,你若劝不动,明日乖乖搬进宫,否则别怪哀家派人去‘请’你,记住了吗?” “呃……”还是逼良为娼。白玉兰默默翻了个白眼,乖巧道:“母后且等着,儿媳这就去晋王府,一定说服他。” 白玉兰走后,煜后脸上才露出了笑意。 “你去便是,能找到人才怪。” 晋王府。 白玉兰出了宫便直奔这里,她的五姐白玉梅和晋王妃已经陪着她坐着饮茶有一个时辰了,仍不见晋王的人影。 “晋王人呢?他不在宫里,也不再王府,能去哪?” “四姐,你跟我说实话。” “晋王妃,你瞪她做什么?有事瞒着我?” 白玉梅咬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白玉兰一看便心中有数,定是这两个人有事瞒着她,晋王妃不让四姐告诉她实话。 得,看来这一个时辰白等了。 白玉兰心里呕得半死,难怪临出宫时太后神奇古怪,原来她老人家早就预料到她会空跑一趟。晋王这家伙,竟然也学会玩空城计了啊! 问题是,晋王躲了不要紧,她明日该怎么办? 真要按太后说的,搬进宫吗? 哎呀,心情突然很不好。 宫里那种奢华的地方,对白玉兰而言,真的是有心理阴影了。她打心眼里,真心不愿意住在宫里,那会让她时时刻刻回忆起上辈子莫名其妙的死亡。 太后怎么突然发疯……呃,下令……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就不能事先问问她愿不愿意进宫吗?分明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啊!这样真的好吗? 她该找个什么借口拒绝或者躲避呢? 白玉兰推了晋王妃和白玉梅留她用晚膳,踏着夜色回了恭王府。一路上,也没空去想自家哥哥被北燕公主看上这茬,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整晋王。 肯定是晋王出的馊主意,居然用这招。 次日一早。 恭王府的福伯便张罗着将恭王妃的一应随身物品装上马车,搬进了凤仪宫。太后看到很是满意,可是左等右等愣是没看见白玉兰的人影。 “她人呢?” “回太后,王妃外出寻找王爷去了。” “什么?她……竟敢……” “太后莫动怒,王妃临行前说了,前朝后宫本是一荣俱荣一损具损,还望太后和晋王殿下多担待些。一个月,至多一个月,我家王爷和王妃必定回京。” 听完福伯的话,煜后捂着胸口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招金蝉脱壳! 玩得真是高明,连她老太婆都给耍了。 “你老实告诉哀家,她人在哪?” “太后,王妃昨夜子时已离京,眼下行踪不明。” “这这……她这一走,岂不是成了哀家的罪过?万一在外有个好歹,宸儿回来哀家该如何对他交待?难道告诉宸儿,哀家让他的王妃搬进宫,结果却把她逼得离家出走吗?”煜后语气中更多的是担心。 福伯忙道:“太后,您老人家可别这么想。我家王妃那性子,您是知道的,平日里她在王府就待不住,如今王爷离京小半年之久,王妃思夫心切也是人之常情。” “哼!一个两个的,只会糊弄哀家。” “老奴哪敢?” “行了,你先退下吧。” 福伯走后,煜后看着堆满了凤仪宫小半个偏殿的日常用物,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倒是听话,让她搬进来,她真的把她的东西全搬进了宫,人却跑了。 “去请晋王进宫一趟。” “是,太后。” 晋王听到这事后,也是一脸错愕。昨日,的确如白玉兰猜测的那般,事先他早就和太后通了气,本想让白玉兰这位未来的后宫之主早日进宫主事,万万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不仅人没请进宫,反而把人给逼的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 晋王一阵头大!后宫比前朝还复杂,他自问有心无力。别的不说,后宫里除了养着父皇的女人,还养着一群大哥的女人,如今更有大臣频繁将自家的女儿送入宫中,明显是给未来天子他那位三弟预备着的,这让他怎么插手去管? 还是丢给太后吧。 第345章 寻宝藏 “你回去告诉太后,就说……本王……不在府上。” “王爷?奴婢不敢欺瞒。” 见此,晋王妃在旁相劝:“爷还是进宫一趟吧,有什么事情,当面和太后说清楚比较好。爷若推辞不去,反而落下话柄,也让太后着急不是。” 第345章 “你回去告诉太后,就说……本王……不在府上。” “王爷?奴婢不敢欺瞒。” 见此,晋王妃在旁相劝:“爷还是进宫一趟吧,有什么事情,当面和太后说清楚比较好。爷若推辞不去,反而落下话柄,也让太后着急不是。” 晋王听着在理,却道:“你去更衣,一同进宫。” “妾身去了该如何做,请爷明示。” “太后不理俗事,肯定会找个人暂时打理后宫事务,此事本王不方面插手。若太后执意将此事交给本王,你便先接管下来。” “啊?妾身人微言轻,只怕……” “让玉梅帮你。” “爷的意思是……” “玉梅是恭王妃的亲姐妹,纵有失当之处,也自有恭王妃替她担着。你只管照本王的话去做就是。速去!” “是,妾身都听爷的。” 晋王和晋王妃一同进了宫,煜后眼见夫妻二人都来了,心里便有了数,也不提白玉兰这茬,只东拉西扯尽说些后宫的琐事,听得夫妻俩都有点不耐烦起来。 您老人家就不能直奔主题吗? 有话直说,不行吗?这么拐弯抹角难道是等着他们夫妻主动揽着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吗?晋王又不傻,压根不接话茬。 晋王妃却不能像没事人一般置身事外,太后可一直对着她说话,虽说实际上是说给她家王爷听的,可她不能也学王爷那般充耳不闻呀!她为难就为难在,王爷不接话茬,她也不敢贸然做主。 好半天,晋王妃只得尴尬赔笑道:“宫里人多事务繁杂,母后辛苦了。” “你们还晓得心疼哀家呀?”煜后终于切入主题:“明日晋王妃进宫来替哀家分担一二吧!哀家年纪大了,只想安度余生,委实不愿为这些琐事烦心。” “这……王爷?”晋王妃眼神求助。 “既然母后开了口,那你明日就带着王府里的其他姐妹们一起进宫,侍奉母后吧。”晋王并没有刻意提白玉梅,却拿其他妃嫔打掩护,晋王妃心知肚明,只得起身行礼应是。这事就这么尘埃落定,后宫事务也算有了管事之人。 一个月而已,他们夫妻等得起。 话说白玉兰连夜离京,随行只带了飞鹰军数十人,身边自然时刻跟着暗阁七杀之六,一行人直奔凉州而去。 凉州,原本是西夏国京都,西京。 西夏国数年前被南楚和东周吞并之后,西京改为凉州,划入东周境内。凉州对于白玉兰而言,自然有着特殊的意义。 因为,她是真正的西夏昭阳公主温瑜。 三州天灾那会,她敢豁出性命去试药的原因之一,也正是因为如今的凉州城内混居着西夏和东周的百姓,一半的人曾经是她西夏的子民。 是她的同胞。 这次再回凉州,她有两件事要做,一件事探寻西夏皇室秘藏的宝藏,另一件是集齐五枚令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最后一枚应该在圣殿殿主手中。 这四枚令牌中各藏着一种术法。 朱雀令:御水术。在她手中。 青龙令:御木术。从东周皇室手中辗转落入她手中。 白虎令:御火术。从南楚轩辕昊手中,落入她手中。 玄武令:御土术。应在北燕皇室手中。 圣殿殿主手中那枚……大抵是御金术。不知能不能点石成金? 朱雀、青龙、白虎、玄武乃上古四大神兽,金木水火土乃五行,这其中会不会和她前世天族龙女的身份有关? 她心中一直有很多的疑团,正好趁这一个月时间去寻找答案。 找到固然可喜,找不到也无妨。 白玉兰心宽地想着,只当此次是出去游山玩水,避避风头,免得真被困在那座奢华的深宫之中。 她是个不喜被约束的性子。 尤其这辈子。 只愿活得肆意洒脱,无拘无束。 “少主,前面就是凉州,要进城吗?”墨倾城跨马来到马车边询问。马车内正补觉的白玉兰被吵醒,伸了个拦腰挑起车帘,朝外看了两眼。 “不,去皇陵。” “是,少主。”墨倾城应声,又跨马离开。 丁十三跨马追上来,好奇问:“师傅,你为何称呼六小姐‘少主’?” 墨倾城瞪他一眼:“不该问的别多问。” “哦。知道了,师傅。”丁十三别人都不怕,唯独怕这个师傅。师傅整天愣着脸,教训起他们来可从不手软,唯独见了六小姐脸上才会有三分笑容。 丁十三十分好奇,师傅和六小姐究竟是什么身份。 目前为止,只有墨倾城一人知晓白玉兰寄魂重生的真相,就算是龙璟宸也并不知情。白玉兰也想过告诉他,只是迟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且,因为这个真相,二人之间还曾多次闹过矛盾。 如今回想起来,白玉兰也觉得十分可笑。 原来,很多误会源于过不去自己心底那道坎,想通了之后才会觉得当初为了这点小事闹离家出走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第二辆马车内,坐着容瑾。 不用解释为什么白玉兰单单带了这位北燕太上皇一起上路了吧?她自然是打着北燕那枚白虎令的鬼主意。 白玉兰多方打听,已确认白虎令并不在义兄慕容轩身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凉州经过时,有路人好奇地停下脚步观望:“那辆马车好眼熟,好像是……恭王府的马车吗?大兄弟,你快瞧瞧,到底是不是?” “咦?我瞧着也像极了。” “这就奇怪了,若是王府的马车,怎么不进城呢?” “要不我们跟过去瞧瞧?” “你疯了?没瞧见马车四周跟着那么多护卫吗?找死?” “我我,我只是想亲眼见见王爷和王妃,那可是咱们凉州百姓的大恩人。” “嘿嘿……你没我有艳福,我不仅见过还和两位大恩人一起吃过饺子宴呢!你可不知道当时那场面,简直了!” 第346章 复仇的念头 “你快跟我说说,每逢年节全城百姓都在议论饺子宴,真让人羡慕。” “话说当年……” 两人在城门口唠嗑起来,白玉兰的车队却已消失在他们二人的视线里。当年的一场饺子宴,早就令凉州百姓津津乐道交口相传。 凉州西北方向,进入一片青青草原。 飞鹰军事先准备了各种工具,开始寻找西夏宝藏的具体位置。这片草原位于数座山脉之间,附近便是西夏皇陵。 白玉兰只带了墨倾城,先去祭拜。 折回来时,所有人还在一寸土地一寸土地搜寻。若是宝藏那么容易被找到,只怕早就被搬空了。但也不是大海捞针那般去找,白玉兰给了他们每人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有几处朱笔标注的可疑之地。 飞鹰军只能用本办法,一个个排查。 白玉兰闲着没事,蹲在地上,正盯着几株野生植物看得认真。之前,还为如何增加东周国库收入发愁,这不就是银子吗?西夏的农作物除了青稞、水稻,还有番薯和土豆。土豆和番薯都能移植到东周境内栽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功夫。 “少主在看什么?” “你瞧。” “土豆?” “对!”白玉兰道:“回去时,收购一批土豆的种子带回京。” 墨倾城愣了下,便会意:“属下会吩咐下去的。” 白玉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以手遮阳,问:“这还不到端午,凉州这边的气候已经如此炎热。” 墨倾城笑答:“少主莫不是忘了,早晚温差极大。” 白玉兰哑然失笑:“是啊,我竟然忘了,这里可是我从小长大的故土,一草一木都透着熟悉感。可能离开时间太久了,我竟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气候。” 墨倾城沉默不语,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 白玉兰回眸与他视线对接时,调侃道:“别这么看着我,过去的事情我早就释怀了。当年只是死的冤枉,如今已真相大白,只差替自己讨回个公道罢了。” 墨倾城心惊:“少主打算对付南楚?” 白玉兰笑而不答,这个念头大概从未熄灭过,只不过习惯了忍辱负重,虚与蛇尾,学会了隐藏实力,外人又不明白她是西夏昭阳公主温瑜,岂会懂她的灭国之恨? 南楚,早就被她视为死敌! 她的父皇,她的族人,她的子民…… 自她重生后,从未停止过复仇的脚步,飞鹰军,战船,遍布天下的钱庄……凡此种种,皆是为了复仇而准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一个时机罢了。 不然,她耗费无数银钱打造战船,培养水军,所为何来?当晋王和龙璟宸误以为她原本打算对抗北燕时,实则她真正要针对的却是南楚。 南楚地处江南之地,鱼米之乡,海路直达。 打造战船,并非她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预谋,只是时机到了才开始付之行动。如今也是一样,她等着那一天。 思及此,白玉兰视线定格在某个方向。 墨倾城仿佛感受到她的心情,也同时望去。这世间,或许唯有他懂得她不去祭拜的原因:国仇未报,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那里,是西夏皇陵所在! 地图上并没有表明皇陵的位置,在场的飞鹰军和暗阁成员也并不知情,白玉兰和墨倾城却心知肚明。 西夏皇陵极其隐蔽,位置只有皇室中人才知晓。 当年,西夏覆灭之际,是墨倾城亲自找回了西夏帝的遗体,葬入了皇陵之中。后来,半年后,他曾带着她来过一次,本打算祭拜,却没想到她并未进去。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她在雨中,站了整整一夜。 他陪着站了一夜。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他隐约有点明白她复仇的心思。那年的她,刚刚寄魂重生,年仅十岁,却背负着一身血海深仇。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往事,心情都有些沉重。 墨倾城如此想,更何况白玉兰这个当事人,那座皇陵里葬着她的父皇,那个从小将她宠上天的父皇啊! 若未复仇,她有何颜面去祭拜她的父皇? “找到了——” “没错,西夏皇室的图腾!” “快!去请王妃!” 白玉兰听到声音,收回心神,忙走了过去。在一片密密麻麻的藤蔓遮掩下,藏着一个山洞,洞口处似乎被封死,但上面的确有西夏皇室的图腾:朱雀。 朱雀,上古神兽之一。 白玉兰再熟悉不过,只一眼便确认宝藏必定就藏在此地。 “洞口有机关。” “找啊!” “都让开。” 白玉兰扫了眼丁十三腰间的匕首,随手拔出来,拿着匕首走了过去,本想割开自己的掌心放血,想了想,她如今的身躯是东周白家六小姐并非西夏昭阳公主,便扭头看了墨倾城一眼。 墨倾城有些迷茫,但不妨碍他领会少主的意思。 他上前,抬起一只手掌。 白玉兰手起刀落一匕首划下去,墨倾城掌心的鲜血立刻汩汩而淌。他还未有所动作,手掌已被她抓着,按在了洞口图腾上那只朱雀……眼睛上。 左眼完了换右眼。 鲜血染红了朱雀的两只眼睛,仿佛活了一般。 神奇的是,洞口内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机关声响,众人闻声后退之际,便见那山洞的洞口打开了。 一股怪味从洞内飘出来。 众人干呕着连连躲避,这气味疑似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众人心中不免狐疑,难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一组,探路。” “是。” 飞鹰军立刻有一小队人马遮掩着口鼻,率先冲了进去。隔了片刻功夫,才有一人满身狼藉地跑出来回话。 “有……有死尸……和……” “和什么?快说。” “机、机关。” 白玉兰愣了愣,机关这玩意,她还真是一窍不懂啊!真该带着龙璟宸一起来才对,他家王爷肯定懂。 “姐姐,我去。” 小青忽然开口,化为一道绿色的流光飞了进去。 飞鹰军对白玉兰身边这个小宠物能变成人,无不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没人开口发问,只是各种眼神纷纷朝白玉兰身上偷瞄。 王妃的宠物……不简单啊! 第347章 搬金子 白玉兰在各种眼神下,一言不发,淡定地跟了进去。身边人担心里面的机关伤了她,刚要上前阻拦,却被墨倾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山洞内,伸手不见五指。 一群人走在洞内只能凭借五感摸索前行,幸好飞鹰军随身带了火折子,照个明没问题。白玉兰走在最前面,墨倾城紧随其后。 小青进去后就没再回来。 白玉兰等人踏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骨,小心翼翼前行,空气中到处飘散着一股恶臭,旁人几欲作呕,却见白玉兰面不改色。 墨倾城好奇问:“少主闻不到这臭味吗?” “进来时,我已封闭嗅觉。” “……” 墨倾城暗骂自己蠢,急忙也有样学样封了嗅觉。 借着火光,依稀能分辨出山洞内曲曲折折,四通八达,到处是设置精巧的机关。地上散落着箭矢,山洞的墙壁上藏着无数的孔洞,想来小青先前经过时无意中触碰了机关,这些箭矢才会发射出来,掉落了满地。 也不对。 小青是幻化成原形进去的,以它那细长的小身板,如闪电般的速度,本不该碰触机关才对,难道是小青故意扫清障碍? 白玉兰微微笑了下,继续前行。 一路有惊无险。 前方忽然听到兵器交接的打斗声,白玉兰与墨倾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原来是最先进去的飞鹰军几个人,误闯了机关阵法中,正和阵中数尺高的石人交手。 小青救了这个,又去救那个,忙得不可开交。 墨倾城刚要进去帮忙,忽然被白玉兰一手阻拦:“别去,这里有阵法。小青是妖身,交给他破阵,我们别添乱。” “阵法?属下也精于领兵对阵,却没看出来。” “这阵法十分高明,蕴含着杀阵和八卦迷宫,寻常人进去就算能走出来,也很难从石头人的攻击下逃生。你看不出来也不奇怪,小青若非仗着身如闪电的优势,只怕进去的兄弟今日全要葬身此阵之中。”白玉兰解释。 众人听得皆暗暗咂舌,无不替阵法中的兄弟们捏了把冷汗。墨倾城带人四处查探了一圈,转回来时道:“少主,没有别的道可通行。” “看来只能等破阵。” 白玉兰忽然盘膝坐地,闭上双眼,放出一缕神识去探查整个山洞。飞鹰军眼见,主动护卫在她四周,守得密不透风。 阵法后面居然没有通道?怎么回事? 难道在地底下? 神识试图突破阵法探查地下,却发现竟然无法做到。她只好另想办法,神识搜罗一圈,竟发现队伍后面多了个小尾巴。 萧七? 哎呦喂,南楚帝的眼线吗? 想来也是,轩辕昊又怎么会放心她呢!在萧七的身后不远,竟然还藏着一队黑衣人,想来这就是轩辕昊派来的,萧七这个傻子该不会完全不知情吧?白玉兰的神识试图靠近黑衣人时,却撞在了一道气墙上。 “噗——” 飞鹰军眼见着盘膝而坐的白玉兰猛然喷血,无不大惊失色。 “少主!” “王妃!” “姐姐!快将神识收回来,对方有法器。” 墨倾城赶忙递上帕子,白玉兰按照小青的话收回了神识,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微微苦笑起来。 “法器?什么玩意?居然能伤我的神识?” “等我出去再跟姐姐解释。” 小青吼了一嗓子,担忧地看过来一眼,便忙着继续破阵。白玉兰脸色白了白,看起来受了很重的内伤。 “破你的阵,入口应该在阵法下面。” “知道了姐姐,你先打坐调息。” 白玉兰没再说话,盘膝打坐起来。时间悄然流逝,小青眼看着就要破阵,小尾巴萧七还没行动,尾随在他后面的黑衣人却抢先冲了进来。 “上!” “什么人?” “保护王妃。”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飞鹰军分出一半人手迎战突然闯进来的黑衣人,留下一半人手紧密护卫在白玉兰身侧。 危机关头,宝藏不重要,王妃更重要。 墨倾城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半分,视线密切关注着打坐调息的白玉兰,余光却随时留意着黑衣人的动向。眼见着有几个人已经先一步冲入阵中,他心急如焚,唯恐被人捷足先登,却不敢擅离半步。 “师傅……”丁十三焦急万分。 “闭嘴!”墨倾城低声喝止,禁止他出声打扰白玉兰,免得令她走火入魔。眼神却示意了一下,暗示他带人跟过去。 丁十三面色一喜,急忙挥了下手,带着小部分人手追去。 白玉兰很少受这么重的伤,足足调息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来,黑衣人早就全部从阵法下面的入口进去好半天了。 她吐出口浊气,起身时才看见身边只剩下墨倾城和小青。 “他们呢?” “全下去了。” “哦,那我们也下去。”白玉兰边走边问:“小青,法器是什么?” “能伤到姐姐,对方手中一定是魔族的法器。仙界的法器,姐姐目前的道行还驾驭不了,除非姐姐的元婴归体。魔族的法器,不仅与姐姐体内的凤凰神血相克,而且姐姐目前无法驾驭,以后再遇上要小心。” 白玉兰问:“你的意思,如果元婴回来,我就可以驾驭?” 小青点头又连连摇头。 白玉兰面色一寒,无声威胁。 小青才吞吞吐吐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姐姐以后还是问殿主哥哥吧!他最清楚我只是个小小蛇妖。” 白玉兰听出来小青没说实话,但也相信他不说肯定是为她好,便也没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时间让她多问,眼前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伙人让她蓦然瞳孔大睁。 “放下!” “你放下!” “我的!” “我的!” 阵法下面居然藏着一座宽敞的密室,十二箱子的黄金珠宝散落满地,双方人马正在争抢不休,互不相让,已经杀红了眼。 正所谓见钱眼开。 很少有人能亲眼见了如此巨大的财宝,还能无动于衷。 白玉兰也不例外,她初见时双眼也亮得发光。面对如此财富,她也上去抢夺,忍了又忍,才扬声说道:“打够了吗?分一部分人手搬金子啊!傻不傻?打架重要还是金子重要?动作快点。” 第348章 汝,非吾主,为何在此? 空气忽然凝滞,所有人不约而同愣了愣。 白玉兰的提议不仅提醒了飞鹰军,同时也提醒了那群黑衣人,双方短暂的怔愣后突然醒悟过来,立刻训练有素的分为两队,一队负责拦截,一队负责争抢抬金子。 又一场拉锯战开始了。 白玉兰扶额,真心无语,她努了努嘴道:“你们两个过去!” 小青跃跃欲试:“姐姐,是全杀了还是留活口?” “格杀勿论。” “好嘞。” 小青化为一道流光冲进了战圈,随意看中那名黑衣人飞过去就狠狠咬一口。小青的本体是剧毒竹叶青蛇,被他咬了定然当场毙命。 白玉兰和轩辕昊早就是死敌。 对于轩辕昊的手下,她压根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比起她今日的铁石心肠,当年轩辕昊灭了西夏国时更加心狠手辣。区区几十个手下,岂能和死在轩辕昊手里的西夏百姓相比?有了小青这个杀戮机器出马,黑衣人的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减少。 白玉兰袖手旁观,随手拿起一根金条,掂了掂重量,确认这金子并非假的。即便小青下嘴速度极快,还是有两箱金子被黑衣人趁乱抬走。 “快追啊!”丁十三急吼。 “不用。”白玉兰淡定道:“急什么?有人帮忙是好事。你们先把金子抬出去,再把那两箱子抢回来。倾城,此事你负责。小青留下!其他人立刻撤离。” “是!”众人齐声应答。 等飞鹰军陆陆续续撤离,小青站在了白玉兰身边,看着她好似在四处寻找什么,有些莫名其妙,不由问道:“姐姐找什么呢?” “不知道,感觉怪怪的。” “怪?哪里怪?” “这个地方有点古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 “这么玄乎?我帮姐姐找。” 白玉兰的视线定格在地下密室的祭台上,上面供奉的正是西夏国神鸟朱雀,召唤她的好似正是这朱雀雕像。 “姐姐,不会是它吧?”小青有点傻眼:“它只是一块石头。” 白玉兰却很肯定道:“是它。” “可是,石头不会说话,怎么召唤姐姐的?” “嘘……” 白玉兰竖起耳朵倾听,却什么也听不见,干脆闭上双眼全心去感应。这下,她愈发确认那召唤她的声音来自这祭台上的朱雀雕像。她的神识尝试与那个召唤她的声音沟通时,小青看见她的人已双眼紧闭,像已经入定了一般。 小青只得在旁护法,静静等待。 白玉兰的神识看到了真正的朱雀,只不过也并非朱雀真身,而是朱雀的一缕神念罢了。朱雀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开了口:“吾,上古神兽朱雀。汝,非吾主,为何在此?” 吾主? 朱雀难道还有主人? 白玉兰的神识一脸懵,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那个,请问你能听懂我们这里的语言吗?” “可。”朱雀只简明扼要回了一个字,再开口便转换成了语种:“你为何在此?” “不是你召唤我的吗?” “吾……我召唤的乃是吾主,龙族玉瑶公主,你是何人?” “我可能是。”白玉兰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解释了下她的前世今生。此事,说来话长,又牵扯圣殿的千年往事,这一解释就过去了两柱香时间。 “你是西夏皇室血脉?” “前世,是的。” “你体内并非龙血,而是凤血,但你的神魂的确是吾主……呃,转世。”朱雀打量着白玉兰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能听到召唤。” 白玉兰耸耸肩:“此事说来,的确有点复杂。” 说起来,面对上古神兽朱雀这缕神念带来的强大威压,白玉兰压力倍增,但她能感受到朱雀对她并无杀意,故而强撑着,面上还能故作轻松,直到朱雀确认了她的身份这才收起了威压,却一言不发化为一道流光没入了她的右肩。 呃……什么意思?解释一下再走啊! 朱雀的神魂没入她的右肩,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她只是感觉右肩微微灼热了下,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白玉兰只能望着空气一阵无语。 与此同时,她藏在腰间的朱雀令同时化为了点点流光,消失不见。 白玉兰睁开眼时,下意识朝腰间摸了摸。 朱雀令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东周那枚虎符,在她掌心中仿佛感应到什么般一闪一闪正发着光。不远处的马车上,奉命留守的慕容熙身上所藏着的一枚令牌,也同样有了感应,同样发着光芒,正被他好奇地拿在手中打量。 “咦?这令牌……为何发光?” 慕容熙看了半天没看明白,便又将令牌塞进了怀里,不再理会。他时不时朝马车外面张望,岂料没等到白玉兰却先瞧见了一批黑衣人抬着两个木箱匆匆而来。 箱子内肯定是宝藏! 白玉兰既然让慕容熙在外面留守,事先已留了人手给他。此行的目的,慕容熙也是知情者,眼见有人抬着箱子出来却不是自己人,当即便招呼着飞鹰军冲上去抢箱子。 管对方是何来头,抢了再说。 留守的飞鹰军仅有六人,黑衣人抬箱子的就有四人,还有四人在地下密室也逃过一劫。慕容熙只会几招花拳绣腿,贴身侍卫又没带出来,这边六对八,人数上便处于弱势。 黑衣人那边留了两个人看守箱子,也只迎战六个人。 双方各六人,一时打得难分难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有了两箱金子作为诱饵,双方自然是把对方往死里打,一时胜负未决之际,地下密室的飞鹰军在墨倾城和丁十三的带领下已至。 战局瞬间扭转! 两名看守箱子的人见势不妙,互相递了个眼神,抬起一箱黄金就溜之大吉。丁十三岂容他们溜走,立刻带着人追了过去。 墨倾城只扫了眼,便带着人加入战圈帮着解决六名黑衣人。 在白玉兰走出来前,黑衣人除了逃走的两名外,已全部被当场击杀,两箱黄金也追回了一箱子。另一箱,被两名黑衣人抬走了,丁十三带人去追,竟然至今未归。墨倾城都要怀疑自己亲手调教出来这个徒弟是不是故意放水。 第349章 萧七的选择 “十三!” “怎么回事?” 白玉兰等人沿途追过去寻找时,却发现丁十三和他带去的四名飞鹰军全都昏死在草地上,众人眼见之下惊了又惊! 丁十三竟然对付不了两个黑衣人? 小青查看了下伤势,道:“姐姐,他们是被法器所伤,伤得很重,十三勉强还能保住性命,其他人就……” 白玉兰急忙附身去探查另外四人的伤势,结果一摸脉搏,早已断气多时。她面色立时笼罩了一层阴霾,闭上眼便放出神识开始搜寻那两名黑衣人的行踪。足足半柱香时间,视线才猛地定格在某个方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的人已如一道风般如飞而去。 “少主……” “愣着做什么?快跟上。” “姐姐别去!” 墨倾城不问也知白玉兰定是搜寻到了那两名黑衣人的下落,才会这么着急追过去。小青心知那两人手中有法器,只顾着担心白玉兰会有危险。 小青的警告,白玉兰没忘。 可是明知有危险,自己的手下死了四个人,重伤一人,以白玉兰护犊子的性子,这事岂会这么容易过去? 南楚军队? 白玉兰追来时,眼见两名黑衣人竟然还有大批的后援,不由蹙了蹙眉。南楚帝轩辕昊,还真是看得起她,派了萧七不够,加一批带了神秘法器的黑衣人,又安排了一支军队前来接应,这是要对她赶尽杀绝吗? 这位南楚帝心思倒是挺缜密。 白玉兰无声冷笑,飞身上前,轻飘飘如九天玄女般落在大军面前。那两名黑衣人早已隐没在大军之中,她一时半会也没耗费神识去搜寻,总归就在对面人群之中,跑不掉。眼下的难题是,面对南楚大军她单枪匹马该怎么办? 领军的将领老熟人,萧和。 萧七第一个尾随白玉兰赶至,眼见如此阵仗也有些吃惊,当即现身,问道:“二叔?你为何带兵在此?” “小七,过来。” “先说清楚。” “别多问,这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哈!”萧七自嘲道:“陛下这是不信任我?对付一个女人,用的着动用我南楚大军吗?陛下究竟意欲何为?” 白玉兰接话:“你傻呀!这还看不出来?杀我,夺宝,吞并东周,继而北燕,实现他轩辕昊称霸天下的野心。萧七,亏你们萧家为他卖命多年,原来也并非真正的心腹呀!” 萧和怒喝:“恭王妃!你在挑拨离间!” “呵!” 白玉兰嗤笑,不说话了,只一步步朝前走去。面对大军,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便让很多南楚将士看傻了眼。 萧七神色复杂,是不是调拨离间,他自会分辨。 萧和挥了挥手示意大军列阵。 白玉兰被围在中央时,仍面不改色,只用一种怜悯同情的眼神看了萧和一眼,便随意打量起这阵列,很好,内围四象阵外围三才阵,用来对付她一个弱女子,南楚帝果真看得起她啊! 白玉兰不是养在深闺的弱女子,不说她这辈子出身将门,前世她可是天罡军的灵魂,天罡军在她手中威震天下时,萧和还在南楚为了萧家的出路巴结当年的南楚二皇子轩辕昊。 说句班门弄斧也不为过! 看她如何破阵。 白玉兰刚要出手,萧七抢先一步掠至她身边,神色紧张道:“恭王妃,我保护你!等下若有机会,你先逃命要紧。” 她身形微僵,诧异地看来。 萧七居然临阵倒戈? 这像是一个笑话,又像是一桩怪事。萧家可是南楚帝的心腹,至于南楚帝留了一手并未事先告知萧七,那是南楚帝自己心机深沉要对她赶尽杀绝,才将萧七蒙在鼓里,或许并非不信任萧七。 萧和能领军来此就是最好的证明,可萧七显然不这么想。不管他怎么想,这一刻,他坚定地站在了白玉兰身旁,打算豁出命护她一次。 这样的举动,让白玉兰彻底对萧七这个人改观。 原本就是各为其主,立场不同。 萧七护着白玉兰之举,与叛国无异,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果然是江湖人的傻气,执拗起来,认死理那种,他不管世人怎么评判只做他认为该做的事。 他这一护,换来白玉兰一笑。 说时迟那时快,三才阵和四象阵皆已启动,密密麻麻的士兵,在白玉兰和萧七眼前如走马灯般快速走动,已分不清谁是谁,也看不见阵型后面的萧和。 白玉兰一袭白衣,宛若九天玄女,身姿轻灵。 萧七一把宝剑,宛若杀神附体,四处收割人命。 南楚大军在他们二人面前,就好像是被飓风扫过的麦田,成一面倒的状态。白玉兰在前寻找阵法的生门,萧七在后手起刀落,招招毙命。 两人初次联手,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 萧和远远望见这一幕,暗自心惊,没想到恭王妃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她破了阵法,不行,他得想个办法才行。 “萧五!” “在。” “陛下给你的神器呢?” “在这里。” “见机行事。” “是。” 萧五开始割腕放血,他们口中的神器,也就是小青所说的法器,凡人不能直接使用,必须以血来启动。萧七之前已经放过两次血,这是第三次,他因放血过多脸色已如纸白,可这神器不能换人来启动,只能他来。 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他只能听命行事。 在萧五启动神器的短暂时间里,白玉兰和萧七已将围得铁通般的南楚大军,硬生生撕开一道出口。 阵法捆不住,只能拼命。 大军如潮水般涌上来,却连白玉兰的衣角也碰不到,她轻灵的好似一道烟雾,瞬移的法术更是运用的炉火纯青,明明看见她在眼前,下一秒她却诡异般出现在你身后。 一个弹指间,便是一条人命。 她手上没有用任何兵器,死在她手里的人命却数不胜数。萧七自问已是剑下毫不留情,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可看看自己满身沾染的血迹,再看看依旧白衣飘飘纤尘不染的某人,他内心悲愤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是杀人,某人能杀得像在过家家,他却打得让自己如此狼狈,满身污血。 第350章 寻宝遇险 小青速度快,但墨倾城等人速度慢,若非为了给大家引路,小青也不至于拖拖拉拉到现在才赶过来。远远的,便瞧见密密麻麻的大军之中那一袭熟悉的白色身影,小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忙撇下众人飞驰而去。 墨倾城等人也看到了白玉兰,无不被这场面震撼。 两人对战数万大军? 这是打哪冒出来的军队?南楚想干什么? 我的天! 墨倾城等人无暇多想,纷纷冲了上去,试图帮助白玉兰脱困。事实上,白玉兰压根不需要他们的帮忙,自己就能脱困。 她有瞬移术,只要想走,谁也拦不住。 白玉兰艺高人胆大,数万人的大军能吓唬普通柔弱女子可吓唬不了她,比这更大的阵仗她前世不知见过多少回,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她,早就将自己打磨的处变不惊淡定从容。这当然归功于她的奇遇,若非有凤血令她涅盘,一跃跻身修仙之列,她又哪来的实力来面对这数万大军呢? 危机却潜伏在她身边,那所谓的神器…… 墨倾城带着飞鹰军的加入,也无非多了几个如萧七这般的杀戮机器,更快速的收割南楚士兵的性命。 萧五眼看着已经启动了那所谓的神器,便在白玉兰等人将要突出重围的刹那,神器启动了,神器原来形状类似宝塔,会自行悬空滴溜溜自转,可大可小,散发出的血色红光笼罩下的一切生灵,都会感受到极其强大的威压。 扛得住,生。 扛不住,死。 这其实算不上是神器,只有神族炼制出的才是神器,魔族炼制的或是修仙者炼制的,只能算是法器。 即便如此,这法器的杀伤力也是极强的。 之前曾害了四名飞鹰军的性命,丁十三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此刻又将白玉兰等人连同摆阵的南楚大军一起笼罩在威压之内,顷刻间便有数百人扛不住而吐血昏迷,能不能救还未可知。 白玉兰大惊失色,第一次感受到害怕。 原来这才是魔族法器的厉害之处。 今日,她算是开了眼。 “姐姐小心!”小青比白玉兰面色还惨白,早已抢先用法术撑起一个防护罩,将自己人都笼罩在内。在他出手的动手,白玉兰眼明手快地拉了萧七一把,堪堪将人拉入防护罩之内,再晚一步他可能也得吐血昏迷。 萧七厉害的,只是他的剑法。 法术方面,他的师尊真的还来不及教给他…… 白玉兰忽然道:“小青,把那两个元婴放出来,他们应该能抵挡一下。” 小青却摇头道:“不行的,姐姐,元婴在法器面前发挥不出一成实力,除非……除非元婴附体。” “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鬼上身’。” “附体行得通吗?” “行是行得通,只是,被附体之人可能会被夺舍。” “什么是‘夺舍’?” “就是……比如上我的身,就会强行霸占了我的肉身,也有可能直接把我的元神吞噬,那我就死了,只剩下这具肉身。芯子换了,我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么说有危险?” “是的。” 白玉兰沉吟片刻,转头问萧七:“我放你师傅的元婴出来,你怕不怕被他夺舍?小青的话你也听见了。” 萧七这个一根筋的连半点犹豫也没有,便点头道:“不怕!” 白玉兰愕然,好半晌才道:“小青,放他师傅出来。另一个别放。” 小青依言照做,屈艺的元婴便飘到了白玉兰面前。白玉兰直奔主题:“你徒弟的肉身,暂时借你一用,帮我们大家抗一下那什么破法器的威压。当然,你要想夺舍也行,死的反正是你自己的徒弟,你不心疼,我更不会心疼。” 萧七闻言,透过来一个怨念的眼神。 白玉兰又道:“就算你夺舍,别怀疑,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我若整治不了,不还有你那位圣殿殿主吗?听清楚了吗?” 屈艺的元婴一阵比手划脚,急着解释什么。 白玉兰看得满头雾水。 萧七眼神复杂地看着白玉兰,道:“我师尊可能是想告诉你,他不会对我夺舍,只是暂时借我肉身一用的意思。你这女人也真是,毒舌,干嘛吓唬我师尊?” 白玉兰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还不是为你好!别废话了,抓紧时间。再耽搁下去难不成都死在这儿吗?屈艺,该怎么做你自己拿捏。” 屈艺的元婴又一阵比划,白玉兰看得一知半解。 这元婴连话都不会说了也真是无语。 被关傻了吧? 屈艺的元婴附体时,白玉兰亲眼看见萧七直挺挺倒下去,在未倒地之前她要伸手去扶时又倏地睁开眼睛,自己站稳了。 她知道,如今萧七身体里的是屈艺。 “你没夺舍吧?萧七会不会死?” “他是我唯一的徒弟!” 萧七的声音还是一如之前,可这语气,明显却是屈艺的。白玉兰听了之后,不怒反笑,只怂恿着:“有什么手段快点拿出来,再晚你唯一的徒弟也得葬身此地。” 萧七……呃,不。 屈艺虎着脸走过来,开口便问:“割手指,放点血给我用用。” 白玉兰怒目:“要割割你宝贝徒弟的。” 屈艺解释:“凤凰神血,乃是魔族法器的克星。” 白玉兰释然:“不早说。” “早你也没放我出来,我怎么说?” “还是我的错了?” “我可没这么说。”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嘴时,墨倾城等人都已看傻了眼。嗯?妖族?元婴?夺舍?凤凰神血?魔族法器……这些怎么完全听不懂? 他们错过了什么? 身边有一个活了千年的修心者,果然不一样。起码遇上对方手中有魔族法器,性命垂危时,有人懂凤凰神血是这魔族法器的克星。 否则的话…… 威压如此强大的魔族法器,今日便可当场要了所有人的性命。 白玉兰运气不错,竟能再度死里逃生。 有了附身在萧七身上的屈艺帮忙,取了血,拿来克制魔族法器,几乎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见那宝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小,四周夺目的红光,也渐渐暗淡下去。 第351章 小青,结界 “噗……”萧五遭到了反噬,当场吐血而亡。 萧和面沉如水,萧五可是他的亲侄儿,就这么没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白玉兰。他杀心已起,眼见事先准备的魔族法器不能将人困住,当即下令变换阵型。 战局演变成数万大军,对白玉兰等人的围杀。 白玉兰一人自然很容易脱身,眼下却还要护着追随她的暗阁六杀和飞鹰军等人,破了阵法好不容易闯出一条生路,南楚数万兵马竟然眨眼间就变幻阵型,再度将一众人围困起来,也是令她不免有几分火大。 “杀!” 她一声令下,暗阁和飞鹰军个个凶神恶煞般杀戮起来。南楚大军人数虽多,若论单打独斗绝非飞鹰军的对手,更别提暗阁。 南楚大军一圈圈围上来。 暗阁六人,连带飞鹰军自成一个小阵型,将白玉兰护在中间。白玉兰轻易不需要出手,她若出手,南楚大军必定会倒下一大片。别以为她只会用蛮力,她随手丢出的毒药药粉,那也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何况,每位飞鹰军身上还藏着,更大的杀伤性利器。 只是未到问世的时机罢了。 面对想要你命的敌人,放开手杀就是,完全不用手软,也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飞鹰军此次随行的有不少是新人,第一次出任务就遇上这么大的阵仗。 鲜血溅在脸上时,少年整个人傻在原地。 四周全是敌人,岂容他分心? 眼看着数名士兵朝他扑来,白玉兰出手了,在救他的过程中还不忘抽空踹过来一脚。那少年猛然惊醒,怯怯地看了白玉兰一眼,急忙调整好心态,重新加入战圈。 白玉兰并没有责备,只是提醒他生死关头不该分神发呆。 那少年却暗自自责不已,别人也是第一次杀人,也没像他这般没用被吓到发呆,六小姐肯定对他很失望吧? 他真没用,竟然还要劳六小姐出手相救! 少年心中五味掺杂,再杀敌时便有些失了分寸,竟没一招致命,反而被对方一刀砍在了左肩。他下意识朝白玉兰的方向看去,眼神带着几分畏惧和恐慌。 白玉兰直接开骂:“教的功夫都白学了吗?再分神受伤,回头我亲自揍你!” 被她这么一吼,那少年反而如释重负,嘿嘿笑了几声,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便专心杀敌,这次明显有了经验,不似之前那般心慌意乱,下手也沉稳了三分。 白玉兰看了两眼便忙着去救其他人。 即便他速度再快,毒药再多,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及时搭救。这就导致她在密密麻麻的大军之中,如只白色的蝴蝶般飞来飞去,忙得不亦乐乎。 原本纤尘不染的一袭白衣,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血迹。 这一场杀戮,从正午持续到黄昏还未停止。高度的紧张和随时可能丧命的危机感,让所有人宛如打了鸡血般,只顾奋勇杀敌,完全不考虑其他。 杀! 杀! 杀! 数万大军围剿飞鹰军数十人,双方皆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用了。南楚大军这边阵法、刀剑、弓弩、箭矢……各种兵器齐上阵,白玉兰这边人数处于弱势,手段却层出不穷,暗杀、围杀、群殴、毒药…… 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周已分不清是敌人还是战友,生死搏杀却还在持续中。飞鹰军每个人都已累得精疲力尽却不敢停下手来。 停手,就意味着死亡。 持续打斗了三个多时辰,滴水未进,人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南楚大军前仆后继,根本不给白玉兰等人喘息的机会。一行人眼看着已到了穷途末路、今日难逃一死的生死关头。 “少主,怎么办?” “我们的人快撑不下去了。” “冲不出去啊!” 一群人气喘吁吁围在白玉兰身边,语速都很快,人人皆焦急不已,他们不担心自己,只担心白玉兰,可谁都清楚,以白玉兰的性子她不可能独自逃生。眼下只能想办法,大家一起逃出去。 小青的咬人速度,都不能为他们闯出一条生路。 南楚大军真是不惜豁出数万人的性命,也要让白玉兰今日葬身在此。白玉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轩辕昊如此看得起她。 她沉吟片刻,忽然道:“小青,结界。其他人,一炷香时间调息。” “好。” “是!” 小青已有些虚脱,但还是强撑着施展法术,撑起了一个结界,将所有人护在其中。一炷香时间,他勉强能撑得住,再长可能就真的无法维持法术了。 白玉兰玉手搭上萧七的手腕,拉着他一闪而出。 结界内,众人各自调息。 结界外,二人大杀四方。 白玉兰和附身在萧七身上的屈艺,大开杀戒起来,简直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飞鹰军杀人,那是一个或几个的杀,这两个人杀人,一招法术直接死一大片。 这杀伤力不可谓不强悍! 若照这个速度杀下去,杀光南楚数万大军,也只是时间问题。但,白玉兰和屈艺都不是嗜杀之人,死一大片……其实,是倒下一大片,人只是昏迷了,并没有真杀死。两个人都是修仙者,自然不愿多造杀孽。 这般做法,也不过是为已方争取点时间调息罢了。等倒下去的一批人苏醒过来,还是免不了又一场血战。所以,还得另谋生路才是正理。 白玉兰只恨自己法术不精,不能带着所有人瞬移。 否则的话,她早这么做了。 趁着大部分南楚士兵昏迷的空隙,或许能杀出重围。白玉兰和屈艺手下不停,只希望能为自己人争取更多的时间来调息。 南楚士兵像是杀之不尽似的,白玉兰都有些手软。 一炷香时间很快。 当小青的法术撑不住结界时,白玉兰的法术也开始枯竭,她暗暗叫糟,和屈艺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朝小青那边退去。 保存体力,以备后战。 初次联手的两个法术高手,无形中已经有了某种默契。屈艺在前开路,白玉兰在后断路,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墨倾城见机,早已带着飞鹰军杀了出去。 第352章 坠崖 南楚大军人数少了大半,白玉兰这边应对起来就轻松了许多,起码杀出一条血路还是可以的。天色太暗,四周地形也不熟悉,慌乱逃亡中竟逃进了一座狭谷之中。 谷口一封,萧和便打算瓮中捉鳖。 “白姑娘……白姑娘……等等我……”慕容熙气喘吁吁跑过来,身后四名飞鹰军正抬着重伤未苏醒的丁十三。 白玉兰一眼望见,头都大了:“你跟进来做什么?送死吗?” “白姑娘……” 慕容熙很委屈的样子,刚才那场大战,他一直远远躲避着,毕竟身手太差上前就真的只能是送死,明哲保身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直到眼见着白玉兰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本以为大家可以逃离了,他才急忙悄悄跟上来,谁能料到这峡谷是一线天,入口封死就断了退路。 只能前行。 前方曲曲绕绕的,只有无数山洞,宛若迷宫。 凉州城外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白玉兰也是开了眼,只能派人先行去探路,只是探路的人像是石沉大海般,前后去了七八人,一个回来的也没见着。 难道走丢了?有可能。 白玉兰当即道:“现在开始,别分散,跟着我走。” 众人点头,说是跟着她走,实际上飞鹰军都抢着走在前面。白玉兰看到好几个人受了伤,便劝道:“大家互相搭把手先处理下伤口。” “小伤,找出路要紧。”墨倾城一马当先。 小青却惨白着脸:“姐姐,我不行了……” 白玉兰惊了惊,二话不说便伸出了左手腕,小青立时化为一道流光,像以前那般幻化成手镯的模样,盘在了她的手腕间。 附身在萧七肉身上的屈艺,忽然一把抱住了白玉兰,在她发火抬手揍人时却见他两眼一翻,整个人朝她砸了过来。 呃,什么情况? 白玉兰发现不对劲,及时收回手,视线里多了一个屈艺的元婴,可昏迷不醒的萧七还砸在她身上,以壁咚的姿势。 “白姑娘?” “萧七大胆!” “萧七,你找死!” 白玉兰腾出一只手,忙喝止:“没事没事,别动手。他……那个……反正别动手,都别过来。他不是轻薄我,只是突然晕倒了。” 虽然她这么解释,可还是立时有人上前,将昏迷的萧七架开。 白玉兰被解救出来,立时去查看萧七的状况,追问:“他怎么样?死的,活的?屈艺,你给我解释一下。” 元婴的屈艺,一通比手划脚。 白玉兰完全看不懂,下意识看了看手腕上的小青,得,小青也陷入沉睡中没法给她解说。白玉兰没辙,只能靠猜的。 “我来问,你来答,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明白吗?” 屈艺元婴忙点头。 “你那宝贝徒弟,死了没有?” 屈艺元婴拼命摇头。 没死?那就好。白玉兰松了口气,又问:“你怕他死,所以突然离开?” 屈艺元婴连连点头。 众人眼见,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白玉兰又问:“你那宝贝徒弟,多久能醒?” 屈艺元婴又是一通比手划脚…… 白玉兰懵:“看不懂。呃,换个问题,立刻能醒?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还摇头是什么意思?醒不了?点头的意思是能醒?行行行,不问了,那就等他醒吧。” 简直鸡同鸭讲,沟通有困难。 白玉兰确定了萧七没死,便也懒得再追问多久能醒,直接让人抬着萧七走,当然连带着抬着丁十三一起。 山洞里四通八达,真的如迷宫一般。 一群人在里面七绕八绕,差点没绕晕。先前去探路的七八人也没找到,反倒还迷失了方向。大家只能凭着感觉寻找出路,实际上越深入反而觉得一直在原地转圈,绕着绕着就又绕了回来。 白玉兰本可用神识搜寻一下方位,只是她之前一场大战也消耗不了法术和体力,毕竟几个时辰过去了,所有人都滴水未进饥肠辘辘,有人的肚子还不停咕噜噜直叫。 吃的、喝的,都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这山洞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想找点粮食和水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们临行时携带的干粮全都放在马车上,可马车还留在地下密室那边。 饿得饥肠辘辘,也只能忍着。 无论是飞鹰军成员,还是暗阁成员,全都是扛饿的,起码能忍饿,即便大家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也无一人叫嚷。 时间浪费在迷宫般的山洞中…… 不知过去多久,猛然听见一声尖叫,紧跟着尖叫声此起彼伏。白玉兰加快脚步赶过去时,只看见一串人吊在悬崖边上,最下面也就是最先尖叫的人竟然是慕容熙,墨倾城当时离他最近,在他掉下去的瞬间想也不想也扑过去抓住了他的……一条腿。 暗阁六杀,飞鹰军数人,也都扑了过去。 串糖葫芦般一个个倒掉在悬崖边。 白玉兰听到慕容熙吓得哇哇大叫,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忍不住挖了挖耳朵,嘲笑道:“别嚎丧了!” “白……白姑娘……快……救我……啊……”很 “死不了,慌什么?你如果死了,搭上我这么多兄弟,亏本的是我。”白玉兰语气调侃,眼神却满是紧张。 大家你拉我,我扯你,一人松手极有可能全都会跌落崖下。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大家都没吃饭,饿着肚子,就算还有些许力气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得赶紧把人救上来才行。 白玉兰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冒次险。 她也没吃饭,也饿着肚子,也没多少余力和法力,但是轻功勉强还能用一下。刚才说话的功夫,她站在悬崖边目测了下距离,有九成把握能在最短的时间下去,再把慕容熙救上来。 她来不及跟任何人商量,便飞身而下。 众人也都看出了她的意图,一半担忧一半紧张,视线皆追随着她的身影。白玉兰速度很快,耳边风声呼啸,四周漆黑如墨,她只能凭借着听力去辨认慕容熙的具体方位,直到她抓住了他的手臂,带着他飞身而上。 第353章 神秘之地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却又在意料之外。她是抓到了人,可半空中不知为何,竟忽然多出来一股吸力,像吸铁石般吸着她和慕容熙一起朝崖底坠去。临危之际,白玉兰只来得及切断墨倾城抓在慕容熙腰带上的一只手。 白玉兰腰间和慕容熙怀里,同时有亮光闪了又闪。 夜色中,分外醒目。 慕容熙吓得惊叫声此起彼伏,白玉兰面色写满疑惑。怎么回事?令牌难道感应到了什么吗?为什么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带着她和慕容熙朝崖底坠去,她整个人像被束缚了一般,法术、轻功都无法施展。 这种情况太诡异了,她自己都无法解释。 崖底有什么? 为什么这股力量与召唤她的朱雀力量很神似,又更加强横霸道。慕容熙怀里透过衣服布料,一闪一闪发着光亮的,想来应该是玄武令了吧? 两个人飞速下坠,穿透层层气墙,跌入一个风景如画的神秘之地。 四周亮如白昼。 这显然是处于幻境中,二人清楚地记得外面已是夜幕时分。这方神秘之地,并不见日落星辰,处处鸟语花香,鹤鸣龙吟,仙气氤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白姑娘,我们死了吗?” “你死没死我不知道,我还活着。” “呃……”慕容熙打量着四周,疑惑道:“这里也不像是阎罗地狱啊!有仙鹤?莫非是天堂?” “找找看,有没有出口?” “好,白姑娘,你等等我。这里有点恐怖,我害怕。” 听到这话,白玉兰默默翻了个白眼。四周连个能咬人的蚂蚁也看不见一只,有什么恐怖的?又有什么好害怕的?一个大男人胆子这么小,鄙视之。 鄙视归鄙视,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们只有彼此可以依赖。白玉兰便也任由慕容熙轻轻扯着她的衣袖,一起探寻这个神秘之地。 “容瑾,你听说过上古四大神兽吗?” 慕容熙想了想道:“书中倒是看到过,《淮南子》记载,东方之神青龙,地位尊贵,是四灵神君之首,乃仁德之神,代表着天地之间盎然的生机。 西方白虎被尊为监兵神君,执掌着秋天。代表着严酷与肃杀的西方之神白虎,又被称为战争之神以及杀戮之神。 陵光神君朱雀,主持着南方,被封为南方之神,执掌着夏天。在典籍的记载中,朱雀不如凤凰那般可以涅盘重生,却是一个不死不灭的存在。 主持着北方的大神是执明神君,水属性的玄武,执掌着冬天。玄武是龟蛇一体,给人一种灵动和厚重的别样感觉,乃是防御的能手。 这四位能力不凡的神君,分镇四方,为玄玄大陆四国之神兽。 中央供奉的乃是神兽黄龙,但这黄龙绝不是四大神兽的保护对象,而是牵制四方神君的存在。在传说中,四大神兽刚开始的时候是四大凶兽,他们为非作歹,四处作恶。黄帝为了拯救黎民百姓脱离库哈,于是就化作了黄龙与四大凶兽斗法,最终将他们分别封印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于是,黄龙镇四兽,四兽镇天下。” 白玉兰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抬手指着一根通天的石柱,道:“你猜猜,这里面会不会镇压着四大神兽之一?” 原来,他们刚才绕了一圈,竟然只发现这根通天石柱。 化名为容瑾的慕容熙……默默仰头,看了许久,以他的凡眼肉胎,大抵也看不出来这通天石柱里究竟有没有镇压着四大神兽之一。 “白姑娘为何有此一问?难道你怀疑……” “不是怀疑,是肯定。” 白玉兰从腰间掏出了西夏国的朱雀令,道:“西夏国执掌朱雀令,朱雀也是西夏国的神兽,正如你们北燕的白虎令一样。” “白姑娘怎么知道玄武令在我身上?” “猜的。” “呃,白姑娘猜的可真准。” 慕容熙在怀里摸了摸,摸出那枚白虎令,十分信任地递给了白玉兰,摸着脑袋疑惑道:“今日不知为何,这令牌有些古怪,一直闪呀闪个不停。白姑娘,我悄悄告诉你哦,这枚令牌可是我们北燕国的国宝。” 白玉兰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慕容熙对她,已信任到可以将北燕国宝随手给她的地步,可在她心里,他们两个的交情也只是一起喝过几次酒而已。 她的心神微微有些震动,视线定格在那枚玄武令上面。 玄武令果然和朱雀令一般,正面刻着龟蛇一体的玄武真身,背面刻着令字,和她手中那枚正面刻有朱雀青龙,背面刻令字的青龙令,如出一辙。 两枚令牌,加上之前的朱雀…… 三枚令牌齐聚,莫非是因此他们二人才会来到这神秘之地?白玉兰想通其中的关联,视线再度定格在那根通天石柱上。 若神话真有其事,那这柱子里必定镇压着某个上古神兽。 也是缘分。 她手中有青龙令,慕容熙手中有玄武令。 只是有个问题她一直没想明白:朱雀控火,朱雀令里为何藏着御水术?朱雀主火啊!青龙令李本该藏着御水术才对,为何却反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若她的前世当真是天族龙女,本该擅水,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白玉兰想不明白,便暂时抛之脑后,专心研究这根石柱子,希望能找到出去的路。 “白姑娘,你看出什么了吗?” “你呢?” “没看出来。” “要不,你喊喊?” “怎么喊?”慕容熙满脸懵,试探着喊了两声:“玄武神兽?青龙神兽?” “何人?” 这个乍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二人猛然后退了数步,无不惊恐地盯着那根石柱。那声音竟是从石柱里传出来的,这是不是说明,里面真的镇压着某神兽? “呃,那个,您您您是……” “吾乃玄武。” “玄玄玄……武……” 慕容熙舌头都打结了,万万没想到竟然在东周地界亲眼见到了他们北燕历代供奉的神兽,这也太玄幻了吧? 一时之间,他有些难以置信。 相对于他的惊恐、震惊,白玉兰的反应就镇定多了,毕竟之前不久才刚见识过另一只神兽朱雀。她此时此刻不得不相信,世间事冥冥之中自有缘法。 第354章 渡劫 不怪慕容熙如此震惊,换谁遇上此事都没法平静面对。呃,也不对,白玉兰算是个例外,这可能和她之前见过朱雀真身有一定的关系吧。 “神兽?不是凶兽吗?” “胡言乱语!” 玄武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愤怒,慕容熙急的频频朝白玉兰使眼色,她只当没看见,继续盯着那个通天石柱,好似这般看着就能看到玄武的真身一般。 “难道不是吗?若非黄帝收服了四大凶兽,令尔等各自镇守四方,神兽?呵呵,只怕还轮不到尔等。白泽才是真正的神兽,祥瑞之神兽。” “汝……汝……放肆!” 玄武的声音,已有暴怒的趋势。 白玉兰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又道:“我说的不对吗?若真是神兽,又怎会被镇压在这根石柱里面?天下人可没听说过,神兽白泽被镇压在某个地方的说法。” “住口!” “我偏不!” “汝,找死。” “嘁……有本事你跳出来杀我呀!” 慕容熙被白玉兰这种找死的行径,吓得缩了缩脖子。实现频繁在石柱和白玉兰身上打转,唯恐那玄武当真突然跳出来。 殊不知,这正是白玉兰的用意。 她猜,这根石柱里极有可能真的镇压着玄武的真身,或者像朱雀一样,镇压的是一缕神识。 怎么能逼玄武现身呢?现个神识也行啊! 白玉兰蹙眉想了想,又道:“你大概是出不来吧?难道这里有什么厉害的阵法?符咒?阵法我估计破不了,符咒嘛倒是可以一试。” “汝,懂?” “略懂。” 听到玄武的问话,白玉兰笑了,回答的很是谦虚,看来她蒙对了。玄武的真身或神识,果然是符咒困在这通天石柱里面。 她走上前,绕着石柱子研究起来。 刚才已经看了很多遍,并未发现异常之处,但得知石柱上面有符咒之后,白玉兰有的是办法来找出答案,毕竟在恭王府那些日子跟着墨道人的符咒术也不是白练的嘛。她在研究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似听到了柱子里传出一声冷嗤。 看来玄武认定她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白玉兰并不解释,只专心研究,好半晌才喃喃自语:“九星神咒?大手笔啊!” 这句话一出口,白玉兰自己还在想破解之法,石柱子里的玄武却不淡定了,“汝竟能看破?可能破?” 孰料,白玉兰连连后退道:“可以,但有个条件。” “条件?汝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说!” 玄武很气愤的妥协声音,好似在暗暗磨牙,大抵在盘算着等他出来就一口把白玉兰给生吞的鬼主意吧。 白玉兰悠哉悠哉道:“你们四大凶兽……” “神兽!” “都一样,好吧,你们四大神兽,凶名远播,我若救你出来,结果你却恩将仇报,那我不是亏大了吗?这样吧,不是有什么主仆契约吗?你认我为主,发誓此生不会伤害我才行。” “休想!” “呵呵,那……告辞。容瑾,我们走。” “慢!” “还有何事?” “……主仆不可能,至多……平等契约。吾杀不了汝,汝也杀不了吾。”玄武妥协的声音里,透着急切。毕竟任谁被镇压数千年上万年,也会如他一般渴望自由。 容瑾忙帮腔:“答应,答应,白姑娘快答应啊!” 白玉兰却犹豫道:“总感觉我很吃亏。破解九星神咒,很耗费心神和法术的,我如今饿得前心贴后背不说,身上还带着伤,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不是我的风格。” “汝,如何才肯救?” “这我得好好想想,”白玉兰卖着关子道:“不如,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吧!等我哪天遇上攸关生死的大劫,你替我挡三次。” “好。” 玄武若知晓今后会遇到魔王夜魅,和神族天帝,必定会后悔今日答应的如此痛快。可他急于脱身的意念太强烈,强烈到他竟完全没去探查白玉兰的前世今生,只将她当成一个精通符咒的修仙者。 活该他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 白玉兰也不废话,与玄武签订了平等契约,当即施展所学,全力开始破解符咒。这符咒真不愧是黄帝的大手笔,累得她差点虚脱才解开。 石柱中一道玄武真身,直冲云霄。 重获自由的玄武,发出古怪的叫声,似哭似笑,听着挺瘆人。慕容熙亲眼见到了北燕的守护神兽,嗷嗷叫着别提有多兴奋。 一人一兽,各自疯癫。 白玉兰冷眼旁观,无语望天,趁着这空隙抓紧时间调息。若非和玄武签订平等契约,想来以她的微末法术,也是破不开九星神咒的。 等一人一兽安静下来,才发现白玉兰已入定多时。 她的额头上,香汗淋漓。 神色间透漏着一丝紧张,似乎正在突破。慕容熙并非修仙者,自然看不懂,可脱困后疯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的玄武真身,却一眼识破。 筑基、辟谷、金丹、元婴、合体、渡劫…… 她,竟要渡劫? 卧槽,渡劫?他才刚重获自由,可不想挨雷劈。天空原本就黑漆漆的,刚才竟没留意高空中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乌云。 “跑啊!” 玄武一声吼,如闪电般,在最短的时间里极速逃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亏得他还算顾念北燕一脉,临走前顺带卷走了还不明就里的慕容熙。 倏地—— 电闪雷鸣! 噼里啪啦,第一道雷电携带着天威,冲着入定的白玉兰而来。这若是劈中了,肉身还不得化为灰烬?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玉兰如今可不是肉体凡胎,自她在南楚皇宫涅盘之后,她就已非凡人之躯。今日,又与玄武血契,实力突飞猛进,才会让她在这处神秘之地直接引来了雷劫。 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事。 雷声轰鸣,一声接一声。 玄武听得硕大的身躯,跟着一抖一抖,连带慕容熙也感受到天雷的厉害,不知道这雷电下一秒会不会劈在他们二人身上。 好可怕! 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小命要紧。 慕容熙吓得半死,也不知玄武把他带到了何地,只吓得自己逃进了玄武的龟壳里,找了个角落先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