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冲喜闲妻 上》 v第一章[10.25] 【正文开始】 正值三月,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安定伯府中,不同于京城中多半官员府邸中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该种百花的园子中,只种了几颗大树,府邸西北处还修了练武场。一眼就能看出是武将之家,乍看之下少了些富贵人家该有的精致细腻,但仔细看来却多了舒朗大气,倒还别有一番趣味。 府邸的南面有个小院子,比起伯府的别的院子要细腻些,却也只是种了点花草,周围摆设简单,很难相信这是伯府正经大小姐的居处。小园子里角落处留了一颗需两人环抱的大树,此时大树下摆了个软榻,身形单薄的女子正惬意的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带着病态,眼睛微闭,似在假寐。 却有女子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而来,还未进院子,声音就已传了进来,惊破了园子里的安宁,「姐姐,今天天气不错,你也别再窝在院子里了,娘说让你和我们一起去添翠阁做夏裳去,听说那边新来了一批布料,轻薄冰凉,穿在身上不觉暑气……」 树下的女子,也就是顾知语听到声音后睁开眼睛,嘴角带上了合适的笑容,但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扫一眼袖子上的布料,再普通不过的绸缎料子,且也不是新衣,跟带着丫鬟进来的女子身上的粉色纱裙相较之下,更显陈旧,甚至还没有她身旁的大丫鬟来的光鲜亮丽。 做什么夏裳? 顾知语的嘴角隐隐勾起嘲讽的笑意,她刚巧知道得有点多。这是嫌弃她死得不够快,急着送她去死呢。 她勉强坐起身子,浑身还有些乏力,身子底子太差,一时半会儿是养不回来的。阳光刺得她微微眯眼,看着面前一脸炫耀带着点自得的姑娘,心里也满是无奈。 认真说起来,她来这乾国满打满算也才半个月,一开始还担忧自己和原主性子不像,可能会被人发觉,但是半个月过去,她发现这安定伯府中根本就没有人关心她,几天不见所谓的亲人都是常事,比如面前这位府上的二小姐,已经足有一个月没来过她的院子,她几乎就是个隐形人,变了也没人知道。 至于伺候的人,她们对于原主也多是敬而远之,恭敬有于亲近不足。能够活着,她是不想死的。上辈子她先天不足,不能激动跑跳,整天只安静呆着,至于家人……他们都忙,没空陪她。不过物质上却也没亏待了她,吃的穿的包括医疗条件都已经尽力给她最好,她心里挺感激。不过也只是感激而已,她的身体差,随时可能离开人世,可能是因为这个,家中谁也不敢和她亲近。 她孤独惯了,独自住在这小院子里也挺习惯。主要是她身体弱,虽没有大问题,但走几步就大喘气累得不行。 最要紧的是……她知道修养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她上街。 上辈子她不良于行,又不能做剧烈运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书。 从史书到当代文学,更有小说也看了不少。那天半夜她醒过来得了原主的记忆后,只觉得从周围的人名到环境包括京城中几家有名的铺子都挺熟悉。不是原主记忆里的熟悉,而是和她当初看过的一本小说挺相似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她却是知道原主在那本小说中的位置。真要是论起来,实在是……冤枉。 小说主要讲威远侯府二公子柳成延和户部尚书府中穿越而来的三小姐孙怡菁之间的爱情故事。两人之间相差近八岁,而柳成延如今已二十二岁,当下哪怕是男子,这个年纪还没成亲也太晚了点。这问题主要就出在他未婚妻身上。 柳成延的未婚妻本就比他小八岁,从小体弱多病,眼看着就要及笄开始谈论婚事了,她那边却一病不起,没多久就香消玉殒,婚事自然就不存在了,男主柳成延和女主孙怡菁这才有情人终成眷属。 身为男主名义上的未婚妻,也就是现在的顾知语,回忆起这些剧情,只想感叹一句……作者为了让男主二十二岁还是那什么,果然够拼。但是这事情落到她身上,可就没那么美妙了。 要是她不死,那两人怎么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啊!顾知语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反正她是不愿意死的。 至于今天这事,顾知语抬眼看向面前满面笑容的姑娘,她的堂妹,安定伯的顾耀祖的嫡女顾知沅。 小说中的顾知语会一病不起,抑郁而亡,跟她可脱不开关系。虽算不上罪魁祸首,却也是主要推手了。 说起来,当下的人都喜欢家中人丁兴旺,出了事情有个帮衬,但这安定伯府中情况有些复杂。 乾国建国也才十几年,十几年前为周国,皇室为周姓,只是那时候年年干旱,天灾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偏偏朝廷因为国库空虚,需要粮食赈灾,这赋税年年增涨。南方一带一场暴雨过后,居然还起了役症,三座城池半个月内病死无数,朝廷这边的送药材的钦差又迟迟不到……这样的情形下,当今皇上揭竿而起,一呼百应,历时几年,登基为帝。 登基之后,当初追随他打天下的人都得了厚赏,各侯爵伯爵封了不少,安定伯就是那时候封起来的。最开始跟着皇上打天下的可不是如今的安定伯,而是顾知语的爹顾光宗。但他是个没福气的,得了爵位几年,先前打天下受伤太重,养了几年还是没能撑下去,留了一个女儿和幼子就这么去了。他们夫妻情深,他走了之后没多久他妻子也一病不起,没多久也随了他去了。 顾知语,就是留下的那个女儿。 顾知语收回飘远的思绪,笑着道,「二妹妹,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只是我这……」她眼睛暗示性的扫一眼身上的衣衫,「这也不方便不是?」 顾知沅的眼神里顿时就多了些自得,笑着吩咐身旁的丫鬟,「寸草,你去帮我把那身新做的衣衫拿来给姐姐。」 丫鬟福身去了,顾知语靠在软榻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顾知沅蹙眉,「姐姐,你倒是快点,去晚了那料子可就没有了。」 顾知语托腮,笑着道,「急什么,我再着急也得换了衣衫再走,对不对?」 顾知沅有些怒,不过到底按捺住了,转而又得意起来。顾知语见她一会儿怒一会得意,情绪复杂得很,也懒得猜测。 半个时辰后,顾知语一身浅黄色春衫,身形窈窕,肌肤雪白。笑容温婉,衬得她苍白的脸颊都红润了些,待看到顾知沅眼中闪过一丝对衣衫的不舍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这个妹妹可是有趣得很,打肿脸充胖子说的就是她了。 顾知语心情颇佳,和她一起坐上了马车,不看她有些难看的脸色,掀开帘子看向街两旁的房子,周围都是勋贵,街上人不多,朱红大门威严,隐约看得到院子里雕梁画栋,各处精巧非凡。她的眼神里露出些赞叹来。 渐渐地外面热闹起来,对面的顾知沅一把扯下帘子,道,「姐姐,你还是放下帘子,免得被人冲撞了去。你身子不好,要是出了什么事,回去之后我可不好跟祖母交代。」 顾知语懒得听她说教,只问道,「还有多远。」 「前面就是。」顾知沅掀开帘子一指,满脸笑容。 笑容里颇有深意,带着点幸灾乐祸。 v第二章[10.25] 果然,顾知沅牵着她在添翠阁门口一下马车,就看到旁边也停了一架马车,此时正有一英武男子从马上跳下,走到那粉色马车旁,声音刻意放柔,听到的人都不会怀疑其中的深情,「孙姑娘,到了。」 那男子靠近马车门口,微微弯腰,虽显得亲近却并不失礼,顾知语余光看到,心里已然有了猜测。果然,边上的顾知沅握着她手腕的手瞬间使劲一捏,语气激动,但声音却带着怒气,「姐姐,他们太过分了……」 她语气因为怒气微微扬高,顾知语疑惑的看着她。 顾知沅仿佛没注意到那边的男子已经看了过来,自顾自怒气冲冲道,「姐姐,他就是威远侯府的二公子,和你是有婚约的!如今他对着那姑娘殷勤备至算怎么回事?他有没有将安定伯府放在眼中?」 顾知语面色冷淡,根本没能感染到她的怒气,闻言回身看了一眼柳成延。 而那边已经掀开准备下马车的孙怡菁正巧将这番话听入耳中,动作立时僵立住了,温柔的笑容也顿住,面色渐渐地冷了下来。 然后……她唰一声放下了帘子,声音隔着帘子传出,语气冷如坚冰,「柳公子既有了未婚妻,那和再和我如此就不好了。知道的会说我们俩是朋友,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柳成延只是恍惚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这个未婚妻他是知道的,但京城中关于她的消息都是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兴许活不过及笄,他本打算着再过段时间未婚妻还在的话就去找顾耀祖谈谈,给些好处。两家婚事解除,这边也不耽误他和孙怡菁的亲事。 见孙怡菁生气,他忙上前,「孙姑娘,我们俩确实是朋友,别人会编排,是因为他们眼中只看得到龌龊。」 孙怡菁却已经不想再听,冷声吩咐车夫,「曲叔,回吧。」 马车很快调转马头,转入人群,很快就看不到了。 柳成延有些着急,翻身上马,急匆匆追了上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着顾知语这个未婚妻说一句话。 顾知沅站在一旁,看到柳成延翻身上马离开之后,眼神专注的看着顾知语的脸,大概想要从她面上看出诸如伤心难过之类的神情,可惜让她失望了。 顾知语神情一如既往,起身进门,「走吧,你不是说,那布料快没了吗?」 顾知沅有些不甘心,咬咬唇追上,「姐姐,柳公子太不像话了,你是他未婚妻啊,方才那样的事情被你亲眼看到,他一句解释都没有,招呼也不打,怎么还能追着别的姑娘跑?」 顾知语没接话。要是原主,可能此时就气得吐血了。 以前她很少出府,京城中关于她的传言都少得可怜,根本没多少人注意过她这个威远侯府二公子的未婚妻。现在顾知沅这么大喇喇的叫嚷,只怕这两天,关于威远侯府和安定伯府的婚事又会被人拿出来议论了。 顾知语不紧不慢走到两旁的柜台前,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成衣,花样新颖,她伸手摸着,随口道,「我跟他只是有婚约,六礼都还未开始走,甚至根本还不认识,跟我解释什么?」 顾知沅佯怒,「但他如此,根本没将我们安定伯府放在眼中啊!」 顾知语淡然道,「这个得二叔去找他讨公道了,我们只是女子。」 顾知沅一噎。 她算是发现了,顾知语对这个未婚夫根本就不期待,哪怕看到他对别的姑娘如此上心,对她这个未婚妻无动于衷,她也根本不生气。 顾知语当然对柳成延无感,不只是她,其实她醒来时,原主的意识还未消散。原来的顾知语可不是单纯的十四岁小姑娘,不过也差不多,她是抑郁而终之后又回来了,不过她却生无可念,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在乎她,也没有人需要她。主动放弃了生命,还拜托她帮忙照看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来着。 顾知语也是才知道,前安定伯顾光宗留下的幼子,并不是嫡妻所出,而是通房生的。不过此事不着急,还得从长计议。因为接收了她记忆的顾知语心里清楚,原主对这个弟弟也只是觉着自己有一份身为长姐的责任,感情是没有的,可能还有点同病相怜。 接下来的顾知沅有些沉默,按照旧例做好了一人四身夏裳,一行人就去了对面的酒楼。 今天她们来,其实不只是她们俩人,后面还跟着一架马车,里面坐的两个姑娘,是顾耀祖的庶女,一个十二岁,一个才八岁,身上的衣衫比起方才顾知语在家中穿的衣衫还不如,动作小心翼翼,埋着头跟在两人身后,存在感极低,比丫鬟都不如。方才虽然也做了衣衫,但布料和她们俩的完全不能比。 顾知语暂时并不想改变这些,她一路上只觉得新奇,亲眼看到这些和书上描述的完全不同。一行人连主子带下人浩浩荡荡的,伙计忙迎上前,上楼时,就听到大堂中的人议论纷纷,「听说威远侯世子病重了,已经昏迷了,眼看着就……」 顾知语只是过耳,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威远侯世子也是个小说中的人物,不过这人和她一样是个短命的,也是个……冤枉的。 方才那些人也说了,威远侯府世子病重,而小说中的威远侯府世子之位,在柳成延成亲前就已经落到了他身上,他那世子大哥,虽然家中也费劲心思挽救,却还是回天乏术。 一行人进了屋子,伙计退了下去,顾知沅却又神秘兮兮靠了过来,低声道,「姐姐,方才你听到没有,威远侯世子病重了。」 顾知语随意点点头,眼睛看着下面热闹的街道并没有回头。 顾知沅有些丧气,因为她发现多愁善感,随便说一点什么回去就要多思多想整夜哭泣的姐姐,现在似乎万事不上心,有点油盐不进的感觉。不过……她看向那看着下面街道满脸兴味的人,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又走两步,低声道,「姐姐,你和威远侯二公子的婚事,仔细说起来,这门婚事该是你和世子定下才对。」 顾知语终于回头,她有些诧异,小说中可没提起过这个,「怎么说?」 见她终于有了兴致,顾知沅满意了,走回桌边端起茶杯,吹了几下喝了一口茶,自觉吊足了顾知语的胃口,才慢悠悠道,「当初你和威远侯府的亲事,皆是来源于大伯母和威远侯夫人的戏言。」 顾知语满脸不信,一般家中嫡长女的婚事怎会这么儿戏? 见状,顾知沅急了,「我听我娘说的,当初你娘和威远侯夫人是闺中密友,所以才笑着说想要结亲,你娘有孕的时候,那世子都八岁了。」 顾知语沉思,小说中可没有这个,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动了动,她发现这里不是小说,许多事情里面并没有写那么详细。这个世界那么多人,每个人身边都会发生许多事。她不能再这么无所谓,要不然想要好好活下去这么个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比如边上这个叽叽喳喳的顾知沅对她就没什么好心。原主就是因为今天亲眼看到未婚夫对她视而不见又对别的姑娘殷勤备至,又听了顾知沅的挑拨,当时就吐血了,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抑郁而亡。 v第三章[10.25] 可以说整个安定伯府,对她可能都没什么善意,她还是要好好思量一番才好。 顾知沅不知道顾知语的这番心路历程,继续道,「只是后来有高僧说威远侯世子是个早逝的命,威远侯府那边才主动说让二公子和你定亲。」 仔细说起来,似乎跟顾知语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威远侯世子眼看着就要嗝屁,二公子那边,很可能会主动退亲。四舍五入一下,威远侯府怎么样完全跟她没关系嘛。 一行人吃过饭,就打道回府了。 乾国建国才十几年,皇上是个崇尚武力的,大街上甚至还有勋贵之家的贵女打马游街。但是不包括安定伯府的姑娘。 都说一个人缺什么东西就越是想要,安定伯府的老夫人,也就是顾知沅她们的祖母,出身只是普通农家妇人,乍然变成伯府老夫人有了诰命之后,就怕家中规矩不好出了笑话,以前的身份再被人拿出来说事。所以对于家中女儿的管束较一般官家严厉得多。看看后面那两鹌鹑一样的小姑娘就知道了。至于顾知沅,则是个例外。 她们一行人刚到门口,还未下马车,府上管家就迎了过来,「二小姐,方才老夫人吩咐了,你们回了来之后,先去请安。」末了,又低声补充一句,「老大夫似乎是得了什么消息,有些生气呢。」 最后这句话,纯粹就是对顾知沅的提醒了。 当然了,只是针对她一个人的提点,顾知语和后面两姑娘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顾知语离她挺近,刚好将这句话听到耳中,眉梢微扬。 顾知沅嘴角的笑容加大,回身挽住顾知语胳膊,「姐姐,我们赶紧去吧,别让祖母等太久了。」 顾知语由得她,哪怕老夫人心情不好,但那却不是对着顾知沅。当年生顾知沅的时候,老夫人身子不好,得了这个孙女时,她的身子却一日日好了起来,在她眼中,顾知沅是她的福星,在顾家所所有的孙女里,顾知沅得宠算是头一份。 老大夫住的是安定伯府主院荣和院。院子颇大,景色却简单,除几棵大树之外,就只剩下廊下摆着的盆栽了,也都是最普通的那种,看得出来,老夫人是个朴素的。来往的下人挺多,她年纪大了,最是喜欢热闹。 管事安嬷嬷看到她们,忙迎了上来,「老夫人正等着你们呢。心情不太好。」这话,也是对着顾知沅说的。至于和她一起进来的顾知语,她只微微点了下头。 进了正屋,才发现屋子里不只是老夫人,还有安定伯顾耀祖和安定伯夫人,再有顾知沅的哥哥顾知厉,边上角落处还坐了顾知语那弟弟顾本林。再加上进来的顾知语两人后面两个鹌鹑一样的姑娘,整个安定伯府的主子全都到了。 挺大的正房差不多挤满了人,但这在勋贵之家,其实并不算多。 顾知沅上前,笑嘻嘻一福,「见过祖母。」 老夫人摆摆手,眼神看向正行礼见她摆手也随即起身的顾知语,眼神凌厉,责问道,「知语,你可知错?」 饶是顾知语早就知道这老太太不喜欢她,乍然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责问也懵了下。方才在外面她就有所猜测,今天这顿火气是冲着她来。但府上那么多人呢,也不一定……如今看来,果然是冲她来的。她很快反应过来,站直身子,疑惑问道,「孙女不知。祖母,孙女体弱,平日里床都不能下,今日好容易好了些,二妹妹来寻我一起去添翠阁做夏裳,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孙女哪里做错,还请祖母明言,孙女一定改。」 老夫人眼神沉沉的看着她,「今日没发生特别的事?那威远侯府二公子你们也没看到?」 顾知沅笑着上前,伸手去给老夫人捏肩,「看到了的,只是他忒不懂理,看到姐姐连招呼都不打,还跟着那孙姑娘……」 老夫人本来以为她捏肩而缓和下来的神情在听到她说起这些。对于一个还未定亲的姑娘来说,也太不知矜持了些,皱眉打断她,「知沅。」 顾知沅一愣,看到老夫人不同寻常的严厉,有些无措,眼神求助的往那边安定伯夫人身上望去。 「你是个姑娘家,这些事情你知道就行,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外人听到了,只会觉得我们顾家姑娘没规矩。」老夫人看到她一脸茫然,叹息一声,「都怪我往日太疼你,说话没遮没拦。你也别往外面去了,你也十三了,跟着嬷嬷好好学学规矩。」 顾知沅闻言,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这把火居然烧到了她身上,不过让她学规矩可不是好话,立时就嘟嘴道,「祖母……」 安定伯夫人许氏上前,拉住她,手上用力,「知沅,听祖母的,她也是为了你好。」 说着,朝她使了个眼色 ,顾知沅也不傻,不过,她却不能就这么认,跺跺脚道,「祖母,你不疼我了。」说完,手中帕子捂脸跑了出去。 许氏忙道,「娘,知沅不是有意的。」 老夫人摆摆手,看向一旁的安嬷嬷,「把那对小金猪给二小姐送去。」 安嬷嬷一福,起身去了。 顾知语低着头,将这番动作以及各人的神态都看在眼中,屋子里众人对老夫人对于顾知沅的这份偏爱似乎习以为常。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老夫人语气陡然严厉起来,伸手一拍桌子,「知语,你是姐姐,今日在街上遇上威远侯二公子时,你们失礼了。」 顾知语觉得,可能是她不了解古人的思维,今日在街上的事情,怎么说都不能算她们错吧?那柳成延看到未婚妻,怎么也该打个招呼,更别提他还追着个姑娘走。 「祖母,孙女不知哪里有错?」顾知语立在屋子中间,「按理说两家是世交,孙女遇上他确实应该打招呼,但是孙女根本不认识他,若不是妹妹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他是威远侯府二公子。再说了,当时他正和孙姑娘两人闹别扭,我们凑上去……也不太合适。」 许氏笑容温柔,「娘,知语病了那么久,规矩上确实差了些。如今好容易病好了些,哪怕是做错了,您也别太责怪。」 顾知语眉梢扬起,这二婶可真是对她「好。」 帮她求情就算了,她可不觉得今日自己有错,许氏三言两语就认下了她不懂事不懂规矩。今天发生那事,不懂规矩的应该是在大街上就嚷嚷的顾知沅和不知避讳的柳成延。 v第四章[10.25] 关她什么事?她当然不能就这么认,不过……还是可以认的。想到这里,她顺从的跪下,「孙女从小体弱,规矩确实差了些,孙女已经十四,合该好好学规矩,要不然以后……丢的还是安定伯府的脸。今日孙女斗胆,求祖母让苏嬷嬷来孙女教教规矩。」 此言一出,老夫人面色僵了僵。许氏面色大变,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顾知语疑惑,「苏嬷嬷是母亲当年的陪嫁,规矩礼仪都不差……」 许氏一脸为难,顾知语心里当然清楚她们得心思。那苏嬷嬷确实是她母亲的陪嫁,顾知语母亲出身南城苏氏,前朝二十岁就的三元及第的苏端巍,正是她舅舅。不只如此,往上数几代,还出过有名的大儒。但清贵之家不代表穷,当初顾知语母亲苏端黎下嫁之时,十里红妆,可是满京城人都看到的。自她走后,除了器物家具字画锁在库房,剩下的铺子之类的全部都交由苏嬷嬷打理。 这么多年,苏端黎的嫁妆铺子挣了多少,别人不知,苏嬷嬷和许氏最是清楚。 要说许氏不想换掉苏嬷嬷或者不想动用这些嫁妆那是假话,只是她几次想要动手还没伸手呢,南城那边就有人过来警告她。但她也有办法,南城想要接走顾知语,她和老夫人这边也不许可,那边也拿她们没办法。这十来年,事情就僵持住了。 但是今天,顾知语想要让苏嬷嬷回去伺候她……岂不是那些嫁妆和嫁妆铺子赚出来的银子到底有多少她都知道了? 要知道,当下妇人的嫁妆夫家无权动用,最后也只留给妇人所出的孩子,当然了,一般都会为显慈母心肠分些给庶子庶女,但那不过是九牛一毛。苏端黎只生下了顾知语一个女儿,若是没意外,苏端黎的嫁妆全部都要给她做嫁妆,到时候安定伯府公中再出一些……想到这里,许氏只觉得心里被生生挖了一块,哪哪都痛。 顾知语当然看到了许氏难看的脸色,她嘴角微微冷笑,今日之事,她们都还没回来家里面就知道了,要说其中没有许氏这个当家主母的手笔,傻子都不会相信。胆敢伸手,就要让她痛,这样下一回她再想要伸手就得掂量掂量。 还是就是,顾知语这半个月来养身子也差不多了,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得自己好好打算才是。那苏端黎留下来的大批嫁妆,她要是不收,全部都便宜了许氏他们,要是原主知道,只怕也不答应。 许氏踌躇半晌,脸色发白的看向上首的老夫人。 老夫人缓和了语气,劝慰道,「知语啊,你身子不好,规矩这些还是等你身子好些再说……」 那当然不成,顾知语既然想要让许氏老实,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祖母,我半个月前梦到我娘了,她还骂我一无是处,该学的规矩一点没学,堕了苏氏的名声,孙女若是再不知进取,只怕我娘也不安心。前几日孙女已经给舅舅写了信表明了决心。」 听到最后一句话,许氏的脸色更加难看,老夫人冷声问,「你给你舅舅写信了?」 顾知语回院子时,身后已经跟了苏嬷嬷,原本的小丫鬟跟在更远一点的位置不敢吭声。 进了屋子,屏退丫鬟,苏嬷嬷上前跪下,「奴婢见过小小姐。」 顾知语忙拉她起身,「不必多礼。母亲跟我说过,说您如她亲人一般。往后,我还想请嬷嬷照顾指点我。」 苏嬷嬷面上感动,眼眶红红,「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当。当初我就想要到小小姐的院子来,只是……」 说到这里,她看向顾知语,「小小姐今日如此强硬,只怕老夫人和夫人要恼了您了。」 顾知语不甚在意,「我不强硬,她们也不见得就喜欢我。」 闻言,苏嬷嬷眼眶一红,「这么些年,小小姐受苦了。」 顾知语摆摆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对了,往后改了称呼吧。」要不然被老夫人听到,又是一场官司。 苏嬷嬷也不反驳,轻声应了。眼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一一扫过简单的用具,满是怜惜,「他们怎么敢这么作践你?」 顾知语不想再纠结这个,笑着道:「往后不是有嬷嬷了吗?」 苏嬷嬷擦擦眼,「方才那两个丫头,若是在苏府,只怕做个粗使都嫌蠢。大小姐若是信我,我就带两个过来,保证你用了舒心。」 顾知语也想要丫鬟,外面那俩是许氏安排的,从今天的事情来看,许氏对她别说善意,只怕还巴不得她病逝,派来的丫鬟哪怕不是探子,也不会对她有助益。 苏端黎的嫁妆在库房,钥匙在许氏手中,不过苏嬷嬷这边也有,当下就禀过顾知语,找了丫鬟去开库房拿东西过来摆上,画工精美的茶壶茶杯还有精巧的绣屏,动静颇大。 顾知语含笑看着,目的倒不是在开库房上,主要还是想要清点嫁妆,方才她可听苏嬷嬷说了,这伯府中,可有蛀虫呢,顺便也清出去才好。 要不然天长日久掏空了伯府,她们就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苏嬷嬷那边一开库房,许氏就得了消息了,本来想到顾知语的要带走的大笔嫁妆,她正心疼呢,就得了这个消息,当下就起身往荣和堂去。 语盈院丫鬟进进出出忙活得厉害,老夫人和许氏就到了,浩浩荡荡的直接就进了顾知语的屋子,丫鬟根本拦不住。 老夫人看到她靠在榻上眯着眼睛养神,看模样比她还惬意。本还斟酌着用词的她顿时就顾不上了,「知语,你这是做什么?」 顾知语起身行礼,满脸疑惑,「祖母,二婶,你们来了。孙女不明白哪里又错了?」 许氏语气里的心疼不似作伪,伸手指着周围刚刚摆上的物件,痛心疾首,「这些都是你娘的嫁妆,你怎么能随意动用,要是打坏了,你可就连念想都没有了。」 顾知语并不反驳,「二婶说的是,只是我这几日想娘,就想要找些东西出来看看,还有,这东西是死的,若是我娘知道我过得简单,而这些东西在库房吃灰,只怕会心疼我。」 老夫人冷笑,「你的意思是我们安定伯府亏待了你了?整个京城谁不知我们安定伯府上上下下的节俭,偏你受不了,我们顾家祖上都是农户,老祖宗都留下了话,过日子不能浪费,要不然到了灾年要饿肚子……」 说这话时,她一直注意着顾知语的脸色。往常她若是暗示顾知语不像是顾家的人,她都会急忙忙否认。比如当初苏端黎去了她来收走屋子里的摆设时,也是这么一说,那时年纪还小的顾知语立时就将屋子里的摆设全部撤去了库房。 「孙女不敢。」顾知语后退一步,「只是我怕舅舅派人来,要是被他知道我屋子里的摆设,只怕……」 v第五章[10.25] 和方才顾知语在荣和堂讨要苏嬷嬷一般,凡事只要提起她舅舅,老夫人和许氏就不敢纠缠了。 许氏面色不太好看,「那嬷嬷不经主子允许随意动用库房里面的东西,日后若是嫁妆单子对不上,我岂不是说不清楚?」 顾知语心里冷笑,不经「主子」允许? 嬷嬷去库房搬东西是顾知语默许的,只怕在许氏心里,顾知语已经不是这些嫁妆的主子了。 顾知语垂下头,敛下眼神里的异样,轻言细语道,「既然如此,二婶,若是您怕担责,不如现在就清点一番嫁妆,反正苏嬷嬷动用的东西全部都在这院子里,如此也好证明您的清白。」 许氏气急,库房里面的东西她确实想动,但有苏嬷嬷看着,她根本不敢。且老夫人说的安定伯府上下简朴不是假话,实在是老太太过惯了苦日子,见不得浪费,她自己屋子里的摆设都尽量简单,就怕被丫鬟碰坏了。就算是当初顾光宗打天下时上面分下来的赏赐,也没有拿出来,好东西都在库房里呢。 顾知语这番话明摆着就是不相信她。许氏一甩袖子,冷声道,「清点就清点,我们家好歹是伯府,还能吞了你娘的嫁妆不成?」 老夫人在听到顾知语说要清点嫁妆的时候面色就不对了,听到许氏的话后气得一拍桌子,「清点什么?像什么话?你意思是你二婶吞你娘的嫁妆?我们可是伯府,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我们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苏嬷嬷适时上前跪下,声音压低,「老夫人,其实……不只是我们夫人的嫁妆,府上的库房关了多年,其实都应该清点过一遍。前几天我还看到荣和堂的安嬷嬷女婿鬼鬼祟祟往外去了,奴婢刚巧看到,我既然随小姐嫁入伯府,自然就是伯府的人,看到他遮遮掩掩不甚大方。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对您不利,悄悄跟了上去,发现他去当铺……」 老夫人本来恼怒她一个奴婢面对她们时不够谦卑,又听到她话里话外暗示荣和堂安嬷嬷一家图谋不轨,就跟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有什么区别?立时气急,「你这老货,别以为你身契不在我手中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能发卖你,我难道还不能赶你出去?」 顾知语上前两步,伸手去扶她,「祖母,您别生气,苏嬷嬷说话直,但她也不敢胡说对不对?」 老夫人的怒气并没有减少,哪怕她身边的人不老实,但这错处不能由苏嬷嬷指出来。要不然,岂不是南城苏府也知道她压不住下人? 不过顾知语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苏嬷嬷再有苏府护着,她也只是个奴婢,这种胡乱攀咬别人的话若是没有证据是不敢乱说的。老夫人缓和了面色,语气也柔和了点,「我们是一家人,你想要清点你娘的嫁妆完全可以和我们商量,不能这么胡说八道。安嬷嬷一家伺候我们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今日之事若是被她知道,该有多伤心?」 许氏也着急了,无论是哪边库房的东西,在她眼中,这些往后都是顾知厉的,看苏嬷嬷言之凿凿,她也心慌起来。「娘,要不,我们就将府上的库房全部清点一番?」 许氏并不是想要如顾知语的愿,只是清点库房这种事情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提的,且大库的钥匙她手中没有,都在老夫人手中呢。现在顾知语已经提出,刚好是个机会。再者说,方才苏嬷嬷可说了,那去当铺的是老夫人身边安嬷嬷的女婿,老夫人为了自己的面子,很可能会回去暗地里清点,哪怕安嬷嬷一家真有问题,她也会将事情按下,要是银子追不回,那吃亏的可是她…… 老夫人瞪她一眼,许氏不管这么多,扬声道,「来人,清点库房。」至于钥匙,砸了锁就是。 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但如今许氏是安定伯夫人,等闲的事情她不愿意拂了她面子。当下一挥手道,「我累了,回去歇了。得了消息过来禀告一声。」 意思就是若是安嬷嬷一家真有问题,得禀过她才能处置。 许氏眼神微闪,低下头应是。又规矩的送她出院子,苏嬷嬷适时跟了上去。 安定伯府清点库房,库房那边一片忙乱但却很安静,尤其是发现大库中的器物少了些,更有些很新的替换了原来的之后,来往的下人更不敢吭声了。许氏的脸色冰冷的站在库房门口,捏着泛黄单子的手指微微颤抖,嘴里不停念叨,「大胆刁奴,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们怎么敢……」 当天夜里清点到了凌晨,许氏一直守着,等算清楚府中失窃的东西价值几何,已经是翌日晚上了。安嬷嬷一家除了她,其余的全部都被许氏捆了起来。其中还包括府上的管家,管大厨房采买的是安嬷嬷的女儿,许氏也是才发现,他们一家人,占据了府上各处肥缺。 「奴婢喜桃,奴婢喜柳,见过大小姐。」 语盈院中,顾知语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规规矩矩福身的丫鬟,问道,「你们原先在何处?」 两人并不起身,眉眼低垂,温声道,「奴婢们都在大厨房。」 顾知语含笑点头,「你们先找个屋子住下,往后这语盈院的事情,多问问苏嬷嬷。」 两人福身退了下去。 顾知语看向一旁的苏嬷嬷,问道,「库房那边如何了?」 苏嬷嬷笑容绽开,「那些人再是胆大,属于夫人的库房却是没有人动过的。看守夫人库房的是当年跟随老爷的属下,因为脚受了伤不能再留在军中,被老爷留在了府中,为人最是忠诚,且只听老爷的吩咐。有几次伯夫人以查看库房的名义想要进去,都被他拦了下来。」说到这里,她有些迟疑,「其实,当初府上许多下人都只听老爷夫人的吩咐,只是后来二夫人做了伯夫人之后,换下了许多,好些都被她打发到了庄子上去了。大库那边的看守的人已经被老夫人放了身契了,如今看守的似乎是安嬷嬷的亲戚……」 顾知语闻言,心里了然。 上过战场得封安定伯的是顾光宗,如今的安定伯顾耀祖说白了就是个得了哥哥遗荫的农家子,府上的下人都不太服气,更别提外面的人对他的看法了。 许氏连夜审问,却只问出来几百两银子,她有些不甘心,正琢磨着想要将人送去府衙,就得了消息,原来安嬷嬷一家还在京城和京郊置办了房子和庄子,不过是落在一个远房表弟头上,那人却找不到,早已没了消息。 伯府在京城中勋贵中虽算不上什么,但是将本就属于自家的房契改回来还是很容易的。 老夫人因为此事大受打击,一病不起。顾知语本以为此事过后伯府中会安静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日许氏又让人来请。 苏嬷嬷从外面急匆匆进来,靠近她低声道,「威远侯府来人了。」 顾知语眉梢微扬。 此时已经是三月末,离她当初碰上柳成延已经过去了四五日。这几日安定伯府外面看不出什么,但内里可说是安静得过了头。下人们战战兢兢,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后,巴不得缩到角落主子看不到。 她这边顾着清点苏端黎的嫁妆,还暗地里琢磨去往苏府的信那边会是个什么态度,也没打算去找老夫人请安,毕竟清点库房是她苏嬷嬷提出的,老夫人那边没了脸,难保不会迁怒到她身上,应该说一定会迁怒。罚站什么的,她才不会自讨苦吃,只说养病,免得过了病气给老夫人,谁也不能说她的不是。 那天在街上遇上柳成延,她心里盘算过后,觉得威远侯府和她应该扯不上什么关系,自然就把这事情抛到了脑后。这个时候威远侯府来人,不用说都知道是柳成延为了孙怡菁,来商量退亲一事了。 v第六章[10.25] 按理说如今婚嫁之事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她父母不在,合该老夫人做主。无论是定亲或是退亲,应该都不会过问她的意思才对。这来找她,事情有些奇怪。 定亲的话,顾知语当然不会由着她们做主。但是现在还没退亲呢,定亲一事,且早着呢。 「来的人是谁?」既然许氏有请,她去去也无妨。不过这来的人是谁,是很能看出来威远侯府的态度的。 苏嬷嬷扶着她,轻声道,「威远侯老夫人带着威远侯夫人。」 顾知语有些惊讶,「老夫人也来了?」 苏嬷嬷没答话,她知道顾知语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只稳稳扶着她,「大小姐,此时不同寻常。威远侯府那边对我们没必要这么礼遇。」 是的,退亲而已,威远侯夫人亲自上门,就已经很够了。毕竟这边是女方,要是遇上个暴脾气的,很可能会把人打出去,到时候可就丢了脸了。这样的事情本就是自己没理,丢了脸还没法讲道理,只能自己吃亏。 荣和堂里言笑晏晏,顾知语脚步轻巧的步入,对着老夫人微微一福,「祖母。」又给旁边的许氏见了礼,余光看到许氏已经恢复往日的笑容,看来库房中失窃的东西和银子都追回来了。 老夫人伸手一引,笑着道,「这是威远侯老夫人,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 顾知语又对着她福身,「给老夫人请安。」语气温婉,动作再标准不过。 余光看到屋子里没有顾知沅和那俩小妹妹,越发肯定今日她们是为了她和柳成延的婚约而来。 退婚一事,并不是不可以商量,只要利益足够,足够她们牺牲整个安定伯府姑娘的名声,那这亲还是能退的。 也就是说,威远侯府这一次得大出血。 威远侯老夫人看着顾知语落落大方的动作,满意之色毫不掩饰,「一晃眼,知语都这么大了,这些孩子渐渐地成年,我们也就老了。来……」她伸手拉住顾知语的手腕,「这个是当年老侯爷和我定亲时的信物,今日我将它给你。」 事情不对啊!分明应该是退亲才对。但这镯子一套上,基本上就是默认结亲,而且是最近就要走六礼的意思了。 眼看着镯子就要套到手腕上,顾知语手一缩,巧妙挣脱之后,退后一步,福身道,「多谢老夫人厚爱,只是这……太贵重了,知语不敢收。」 若是威远侯府那边还没有退亲的意思,她这边却也不能答应这门婚事的。那柳成延和孙怡菁两情相悦,心里只有彼此,她这边没死成再凑上去,就真的是嫌命长了。 她倒不是怕剧情惯性,只是不想纠缠到别人的爱 恨中,能够好好活着已经不易,何必去找些事情来烦? 威远侯夫人脸上笑意盈盈,「知语,你这就是太客气,老夫人这是喜爱你才愿意给你。」 顾知语心里一动,按说这么重要的东西,象征着威远侯府儿媳妇的镯子,为何没有给侯夫人而直接越过她给自己? 若是她没听错,方才侯夫人那话,似乎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见她不收,威远侯老夫人倒没有生气,只叹息道,「这屋子里也没外人,有些话我就实说了。」看到顾知语知机的想要退出去,她忙招呼道,「知语,此事和你有关,你也听听。」 听语气就知道,威远侯府老夫人这是要说亲事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的还是她自己的婚事,她若是还在,怎么都感觉不合适。但老夫人唤住了她,这是……想要劝她? 顾知语定住,反正她若是想要继续这门婚事,她不会愿意。哪怕今天她们来的原因不是退亲,往后顾知语找个机会也会退了的,不过,柳成延为了孙怡菁,应该比她更急才对。 老侯夫人语气叹息,「我们两家的婚事,起先是我那儿媳和先伯夫人定下的,只是前几年有高僧批命说成嵇命格不好,恐会早殇,怕亏待了知语,这才改成了成延。她们两人是闺中密友,可惜都红颜薄命,如今……」老侯夫人语气微顿,看向顾知语,「知语,我此生做人自问问心无愧,昨日我去澜山寺求见慧文大师,他说,成嵇如今有一线生机,就是为他寻一个对他有助益的女子成亲。」 她看向顾知语,语气柔和带着脆弱,温声道,「那个女子就是你,你们的八字相辅相成……」 老夫人和许氏满面惊讶,显然她们事先是不知情的,就是前几日柳成延和孙怡菁在街上众目睽睽之下亲近,在她们眼中大概也不到退亲的地步。所以,今日威远侯府老夫人和侯夫人一起上门,且从她方才的种种动作来看,分明就是看如今顾知语年纪到了,想要开始走六礼的意思。 本来嘛,男子成亲之前有几段风流韵事都是正常的。柳成延和孙怡菁两人那点动静根本不算什么,这才哪到哪,那孙姑娘身份不高,往后的威远侯世子大半会是柳成延,一个威远侯府二夫人对她来说都不够格,更别说世子夫人了。所以,柳成延若是真放不下,纳回来做个妾室也就是了。却没想到老侯夫人今日打着换人选的想法来的。 惊讶过后,老夫人和许氏脸上都带上了怒意。柳成嵇虽贵为世子,前几年被批早殇之命,但大部分人都以为当初那所谓批命的高僧说的话大概是无稽之谈,勋贵人家,有时候为了继承人的位置什么招都能使,那所谓高僧若是骗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前段时间柳成嵇在郊外受了重伤,可是直接抬着回侯府的。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他浑身鲜血人事不省,要是一命呜呼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才有人想起当初的高僧批命。 如今威远侯府想要将顾知语的婚事换成柳成嵇,老夫人和许氏生气,倒不是多心疼顾知语往后很可能守寡,而是婚约说换就换。此事很明显就是威远侯府没看得起伯府。 老夫人气怒,面色变幻,到底是忍不住,唰得起身,冷声道,「此事不必再提!若是你们侯府不满意知语,婚约之事作罢,我们伯府的姑娘没那么不堪,由得你们挑挑捡捡!」说完,扬声道,「安……绿柳,送客!」 老太太还没习惯安嬷嬷被抓走的事,好在改口得快,威远侯老夫人她们倒是没注意这个,听了老夫人的话忙起身上前两步,「老姐姐别生气,你且听我说完。」 侯夫人也忙上前,「老夫人别怒,凡是都可以商量不是?我们为人父母的,就想要孩子平平安安,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他们好,对不对?」 老夫人不看她们,却也没有催促门口的绿柳送客,就是想要听她们解释的意思。 顾知语低着头,心里暗暗盘算。剧情从她醒来后好好养身子,也没被柳成延打击地吐血将死就已经变了。 如今威远侯府居然替侯府世子上门提亲,还是冲喜。是的,老侯夫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让她和世子成亲就是为了冲喜。都说是去求大师,只有一线生机。很明显那世子已经药石无灵,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如此的情形下,没有足够的好处,安定伯府这边绝不可能松口。 v第七章[10.25] 那么……她呢? 如果侯府真给了伯府足够的好处,她是不是就得嫁去侯府守寡? 顾知语垂着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要是没冲好,那世子还是死了,那她往后在侯府的处境可想而知,很可能比她如今在安定伯府还不如。她才不会让自己落到那样的境地。 顾知语对着她一福,「多谢老夫人厚爱……」 很明显拒绝的意思。 老侯夫人慈爱的看着她,「我已经细想过了,哪家的孩子都是宝。只要你答应,就是帮了我们侯府大忙。成嵇若是还是不行……我们侯府也不怪你,会收你做干女儿,上我柳家族谱,两年之后也不拦着你婚嫁,会把你当做我们侯府正经的姑娘置办嫁妆。」 上族谱的话,确实算是正经嫡女了。要知道,好些出身不好的庶女还上不了族谱呢。 顾知语微怔,老侯夫人已经看向那边的老夫人和许氏,「听说皇上最近会在京郊建立机关营,里面的人选全部都得从各军中挑选拔尖的人才……」她语气微顿,才一字一句道,「听说府上的大公子如今已十八,若是能在里面谋个一官半职,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十八岁就如此,起步不错,前程一片大好。」 闻言,许氏眼睛一亮,老夫人神情微松。 顾知语没管她们,只低着头盘算自己的利益。侯府老夫人如此意思已经很明白,她对这门婚事势在必行。 也是,如果真是什么高僧批命,那八字应该不是谁都可以合得上的。 目前来看事情对她还算有利,都说一嫁从父母,二嫁从己愿。她这一嫁出去,安定伯府这边就管不了她的亲事了。道理是这样,但伯府这边一个孝字压下,她想要反抗就颇费功夫。 讲真,如今安定伯府能拿捏她的就只有她的亲事了,且婚事这样的事情顾知语若是不想听从的话,还挺棘手。 不过,此事只是口头上说明,她并不太相信。 老夫人面色松动了些,「此事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老侯夫人含笑起身,「那是自然。关乎孩子婚姻大事,一辈子呢,应该多想想,也和孩子商量一下。」 老夫人面色更加和缓了,吩咐道,「知语,送送老侯夫人。」 说是送人,其实就是和她们一起往门外走,老侯夫人并没拒绝,一路上拉着她的手不放,语气诚挚,「知语,此事只要你答应,往后我当你是亲孙女。说到做到!当然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或者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还能提条件的意思。 侯夫人金氏闻言,笑吟吟道,「知语,我们家老夫人可疼爱你了,无论你嫁成延还是成嵇,都妥妥的是我们柳家的媳妇。」 老侯夫人闻言,扫她一眼,那一眼颇有深意,顾知语刚好看到,心里微动,来不及多想,就听老侯夫人吩咐道,「回吧,往后我们的缘分深着呢。」 这是再一次表明对这门婚事的决心。 顾知语站在荣和堂门口,看着绿柳引着老侯夫人往门外去,侯夫人明显比老侯夫人轻松得多,对于她由二公子的未婚妻变成世子夫人,似乎乐见其成。 想起方才老侯夫人说她儿媳和伯夫人一样红颜薄命……顾知语觉得,她很有必要好好问问威远侯府的情形,包括各主子的关系。 顾知语正想抬步回院,院子里又出来个丫鬟来请她进门,说是老夫人有事情吩咐。 顾知语嘴角微勾,看来老夫人和许氏比她急得多。 她一进门,刚福身呢,就听到老夫人急切的问,「知语,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顾知语立时跪下,「多谢祖母方才对孙女的维护。威远侯府欺人太甚,我们两家是有婚约,虽然没有信物,但此事是两家长辈心照不宣的,前几年突然要换成二公子,如今世子重伤濒死,又想要换成世子,孙女再是孤女,但好歹还有二叔二婶做主,若是问我愿不愿意……」 她抬起头,看着老夫人,「祖母,孙女不愿!」语气决绝。 许氏有些着急,「知语,虽然世子很可能……但是你以后会是威远侯府的姑娘,他们会给你置办嫁妆,以威远侯府的门第,往后的亲事也不会差,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如今……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大哥,还有我们伯府以后的传承。为人子女,应该为家族荣光考虑,你也十四了,该懂事了。」 顾知语面色丝毫不变,「二婶,威远侯老夫人不过那么一说,若是她不兑现承诺,到时候我冲喜不成,他们反而怪我克死了世子,又该如何?」 别到时候亲戚没攀上,反而结成了仇。 许氏怔住。 老夫人若有所思,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应当如何?」 顾知语笑了笑,「祖母阅历丰富,相信您心里早有主意,孙女就不操这个心了。只是……让我嫁世子,绝不可能。孙女再年纪小也知道,寡妇不是那么好做的。」 许氏急了,虽说威远侯府很可能不兑现承诺,但如今人家已经许出来了,也就有了可能不是,她不愿意放弃,「知语,世子已经昏迷,你嫁进去之后也不能圆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想要再嫁,你后面有威远侯府和安定伯府撑腰,人选肯定不会差。再说,如今京城中多的是寡妇再嫁,就连皇上也颁了旨鼓励……」 顾知语抬眼看她,语气冷淡得没有一丝感情,「二婶,我第一次的婚事都弄成这样,谁知道下一次又有什么样的等着我。」 老夫人听到这句话,抬眼认真瞅了一眼地上的顾知语,语气微沉,满是不悦,道,「那若是我许你下一次婚嫁由你自己做主呢?」 顾知语没抬头,只道,「您许我没有用,到时候我身在威远侯府,婚事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v第八章[10.25] 老夫人立时接话,「那我就跟侯府说清楚,你上了族谱成了柳家养女之后,婚事由你自己做主。他们不得干涉,为妨以后反悔,侯府那边须立字为据!」 顾知语垂着头,嘴角却不易察觉的勾起,语气却没变,冷淡得很,「我娘的嫁妆,我得留个念想,必须全部带走。还有,本林是我爹留下来的唯一男丁,我嫁人之后,爹娘膝下难免空虚,我想要将他记到我娘名下,改名顾知瑜。苏家的外孙,合该读书科举,伯府得送他他去澜山书院求学。」 顾知语的话一出口,许氏虽觉得难以接受,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苏端黎只有她一个女儿,嫁妆全部带走说到哪里去都是有理的。但是顾本林…… 「嫁妆可以带走,改族谱一事绝无可能。」许氏一口回绝。 顾家的嫡孙只有顾知厉,也只能是他一人。 这伯府的爵位是顾耀祖从哥哥手中接过来,也是因为先安定伯府顾光宗没有嫡子才落到他身上。怎么都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也是因为这个,安定伯府递上请封世子的折子好几次都被压下,一点消息都无。顾知厉身为顾耀祖的唯一的嫡子,却还不是世子,许氏这边早已发愁许久了,这一次送他去机关营,也是想要做出些功绩,然后顺理成章请封世子继承伯府。 顾知语轻笑一声,「我娘的嫁妆本就是我的。那我嫁个将死之人,却一点好处都无,我爹娘还没了子嗣,我还是一头撞死,死了也还能是他们的闺女。」 她嘴角带着浅笑,却看得许氏脊背都生出了一层寒意。 老夫人抬手,止住许氏将要出口的话,在老夫人面前,许氏不敢乱来,顿时憋得脸通红,死死瞪着顾知语。 老夫人不看许氏,只看着顾知语,语气沉沉,「你娘的嫁妆你带走,知瑜的族谱择个良辰吉时就记上。侯府那边承诺的契书我帮你拿来,如此,你该满意了?」 顾知语浅笑加深,「还有你们承诺我往后婚嫁自由的契书,再有,伯府这边的嫁妆得按照公中的来。期间若是让我不满……祖母,我知道这府上许多事情我都做不了主,但我自己的性命的我还是能做主的。」 老夫人眼睛凌然的看着她,顾知语不闪不避与她对视,丝毫退步都无。 突然,老夫人笑了,「这么多年,竟是我看错了你。我就说,苏府的外孙女,不应该是个软弱的性子。」她一拍手,「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说到做到。老实备嫁,别出那些幺蛾子。」 顾知语含笑点头,「既然如此,为表诚意,二婶是不是应该把那些铺子的账本和库房的钥匙送到语盈院?」往后也别再沾手了。 老夫人也笑,不理会一旁许氏难看的脸色,道,「一会儿就给你送。」 若是没有屋子里两人言语之间的交锋,还以为这祖孙俩感情多好。 荣和院的事情,该知道的人很快就知道了,比如顾知沅。 顾知语回到院子,小睡了一下,苏嬷嬷就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钥匙,还有些账本。 顾知语撑着头等脑子清醒,就听她道,「大小姐,这些是今年的,往年的奴婢收到了书房,您现在要看吗?」 比如往日的亲近随意,此时她的语气里多了恭敬。 顾知语一笑,「放着吧,这么多年有你看着,应该不会有大错。」 苏嬷嬷面色顿时就放松了。 外面丫鬟的声音响起,「小姐,二小姐和二公子来看您,都到了门口了。」 「一起来的?」顾知语有些懒洋洋的,对于他们的到来并不奇怪,或者说她已经预料到了。 顾知沅是对于她婚事的好奇,就算她再得老夫人宠爱,顾知语的婚事也不会详细告知她内情。至于顾本林……往后应该称呼他为顾知瑜了,他得了消息,应该也忍不住会跑来找她的。毕竟改族谱一事对他颇有利,一是身份上好看了。二嘛,就是这伯府的爵位他也有一争之力,哪怕最后没得爵位,光是分出的家产,一个父母早逝的庶子和长房嫡子,分家产时完全是两样的。 门口站着的是喜桃,垂着头恭敬道,「不是,二公子是从外院进来的,他们只是门口遇上而已。」 顾知语微微点头,对于顾知瑜这么快得到消息有些诧异,按理说他一个存在感不高的庶子,应该没有人会刻意告诉他这个。 「请他们进来。」 两人一起进来,顾知沅跑在前面,进门就道,「姐姐,你那婚事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变成世子呢?要知道他可是太医院那边都没办法的病症,往后你可就……」守寡了。 说是询问,但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顾知语冷笑一声,「这个得回去问祖母和二婶了,我爹娘不在,我的婚事可都是由她们做主的。」 顾知沅噎住。 她发现这个姐姐是真变了,以前的她若是得了这个消息,只怕早就窝在屋子里偷偷哭了。 见她怔住,顾知语又道,「还有别的事吗?若是只问我这个,那我不知道。」 喜桃双手放在腹部,看着顾知沅浅笑,送客的意思很明显了。 顾知沅在伯府得宠,从上到下那么多人还没有人谁对她这么不客气过,当下冷哼一声,起身就往外走,「姐姐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来问你情形,想着还能去娘和祖母那边给你求情,既然不需要,那就算了。」 话落,她已经走到门口,回身见顾知语听到这话还是没有挽留她的意思,越发生气,一甩袖子走了。 她一走,门口的喜桃送她出门去了,屋子里的苏嬷嬷在顾知语的示意下走到了门口守着。 v第九章[10.25] 「姐姐。」顾知瑜微微躬身。 顾知语点点头,「有话说?」 顾知瑜哑然,他当然有话要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是问她为何要认下自己这个弟弟?还是问她那一看就不好的婚事? 半晌,只道,「你为何要故意气她?一会儿她又该去告状了。」 顾知语见闻言,摆摆手道,「随便她。」又接着道,「我让你做我弟弟,一是不想让二房太得意。还有就是……爹娘没了,我到底还是你长姐,等我嫁了人,你若还是原来的身份,只怕日子不好过,往后,你须替我在爹娘面前尽孝。还有,我已经跟祖母说过,府上得送你去澜山书院,往后你好好读书,别辜负了姐姐的一片心思。」 顾知语这话,其实是想要告诉他,别辜负了原主的心意。 先前原主未消散的意识可是拜托她照顾一下这个弟弟的。如此,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了吧? 顾知瑜感动得眼眶红红,到底只是八九岁的少年,喃喃问,「值得吗?用你一辈子的大事来换我做长房嫡子,我在你心中……有那么重要?」 「大概吧。」顾知语随口道。 顾知瑜先是感动,看到顾知语这副模样,又有些生气,不敢对着她说狠话,半晌,怒气化成了沮丧,垂着头脚下不安的在地上动着,「姐姐,你能不能退了这门婚事?我也不要这个身份了,往后你留在府上照顾我。」 顾知瑜走时,眼眶通红,还是捂着眼睛走的。能听得到他压抑不住的哭声。 苏嬷嬷也满是不解,疑惑出声,「小姐……」 这些条件中,可以说改族谱一事对老夫人来说让步最大。至于别的,都无关紧要,对于老夫人来说,顾知语嫁入威远侯府,就已经为伯府谋够了足够的利益。毕竟哪家也没想着姑娘还能嫁第二次不是?再说,二嫁还能有个什么好姻亲? 顾知语抬眼看她,苏嬷嬷接下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顾知语对她礼遇,不代表她就可以放肆。尤其经过今日荣和堂一朝,可以看出她并不是软弱,只是没触及到她底线她不计较而已。 顾知语问道,「晚饭得了?明日一早,我要去看看铺子。对了,荣和堂那边若是有了我婚事的消息,早些告诉我。」 苏嬷嬷忙福身应了。 老夫人和许氏动作飞快,可能也是知道威远侯府那边等不起。天色渐晚的时候,顾知语就得了消息,威远侯府已经请了媒人上门,还送了小礼。若是没意外,这门婚事就定下了。只等着送了聘礼之后请期,然后亲迎,这门亲事就算得了。 说到底,顾知语嫁入威远侯府,也只是在柳成嵇还在世的时候能成。若是他一命呜呼,还冲什么喜?婚约不成,好处自然就没有了。所以,除了两个当事人,两边家中都挺急的。 顾知语原本打算翌日一早就出门去看看铺子,没成想一大早荣和堂那边就来请了。 老夫人坐在上首,手边的小桌上放了两张纸,看墨迹还是新的。看到顾知语进门,她挥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人,只留下许氏和顾知瑜,还有顾知语不常见到的顾耀祖父子。 老夫人声音沉冷,「这威远侯府的契书我帮你拿到了。还有这张,你二叔和我都按了指印,你看看。」说完,就递了过来。 顾知语伸手接过,她虽不认识这种字,但原主是读过书的,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基本上就能认识了。 见她看得仔细,许氏冷笑道,「你还不相信你祖母?」 顾知语笑了,「都到了写契书的地步,还是看清楚的好。再说,这个可是关系我下半辈子的,对我来说,这个东西很重要。」 顾耀祖皱起眉,道,「知语,你这……太让人寒心了。」 顾知语才不给他面子,直接道,「二叔,让亲侄女去换亲儿子的前程,寒心的应该是我。」 当下的人讲究个含蓄,如顾知语这般直接将内里的不堪撕撸开的还真不多。他又不是个善言谈的,当下气得脸胀红,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顾知语仔细看过发现并无不妥之后,将纸收进袖中,看向老夫人,道,「多谢祖母替我周旋,契书我收了。」 老夫人看他一眼,顾耀祖彻底不说话了。边上的顾知厉眼神沉沉看着顾知语,到底没说话。 「一会儿就去改本林……知瑜的族谱,只是你现在立刻就得去威远侯府一趟。马车已经备好了。」 顾知语惊讶,「祖母,怎么这么急?」 说起这个,老夫人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喜意,「澜山寺的大师果然厉害,听说昨日午后侯府小定之后,世子的手指就动了。所以,今日一大早侯府就送来了这个……」 她指指顾知语的袖子,「一会儿侯府的马车会过来接你。老侯夫人的意思是,你们定亲之后世子立时就好转,若是你离近点,很可能世子会醒过来。知语,你们已经定亲,此时由长辈陪同去侯府探望病重的未婚夫并不算失礼,再说,世子好转,对你对伯府都是一件好事。」 顾知语哑然。 这婚事……她可从来没想过柳成嵇会醒过来啊! 顾知语会没事,是因为她来了。柳成嵇那边,若是没意外,他是要死的啊! 先前答应,她是想着做侯府干女儿,将婚事往后推推来着。毕竟她才十四,成什么亲? v第十章[10.25] 随便吃了一点东西,老夫人就带着她出府上了马车。今日这事对她的冲击有点大,一路上她有些沉默。再者说,跟老夫人一起,她也没话说。 这份沉默落在老夫人眼中,就成了她即将看到病重未婚夫的忐忑了。兴许是老夫人看到她垂着头有些可怜,难得的有了点慈爱之心,「知语,世子若是不能好,往后你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最坏的结果你都能承受,还有什么接受不了?」 这是在劝她? 顾知语胡乱点点头。 伯府离侯府的距离并不远,马车走了两刻钟就到了。 一掀开帘子,立时就看到了老侯夫人和侯夫人。 说起来人家也很看重她们祖孙了,亲自出门相迎,以两家的地位,老侯夫人根本没必要如此,她看到顾知语,还往前迎了一小步,要不是身旁的嬷嬷拉她一下,她说不准已经过来了。 等她们终于走近,老侯夫人一把抓住她,「知语,你快跟我来。」 好在侯府还算靠谱,没直接拉着她往世子的院子去,而是将她拉到了园子里。侯府的园子景色宜人,但顾知语却没顾得上看,一路急走,不知道老太太一大把年纪哪里来的精神头。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大树下靠在椅子上的眉眼冷俊的男子。 脸型凌厉,眉尾微扬,唇色不自然苍白,。眼睛紧闭,头微微歪着,似乎并不是昏迷,只是睡着了而已。 老侯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语,你能走近点看看成嵇吗?」兴许是觉得顾知语已经是柳成嵇的未婚妻,她丝毫隐瞒病情的意思都无,「他被抬回来时已经昏迷不醒,身上的外伤并不重,大夫和太医都说,他是碰到了脑子,什么时候醒根本不知。但是他头上的伤口都养好了,最近他却越来越虚弱,我怕他哪天就……」 说到最后,老侯夫人语气哽咽。 后面有侯夫人急匆匆追了过来,人还没到,已经问道,「怎么样?有反应没?」 顾知语无语,怎么她们都觉得她只要见了柳成嵇他就会好转? 老侯夫人收了哭音,接话道,「知语还没走近呢,你急什么?」对于侯夫人金氏关心柳成嵇,似乎并不太高兴。尤其最后几个字,带着点嘲讽的感觉。 金氏讪讪,「母亲,我这不是担忧成嵇嘛。」 老侯夫人轻哼一声,对着顾知语道,「知语,你能不能走近些?」 虽是询问,语气却有些强硬。 顾知语将这番婆媳两人的交锋看在眼中,这一点不像是一般的婆媳不和。心里对于金氏的身份有了些猜测。实在是她一开始窝在院子里养病,后来又觉得威远侯府的事情应该和她扯不上关系,根本没想过有了解一下侯府内的情形。昨日才小定,今日一大早她就被拉了来,她还没来得及了解呢。 听到老侯夫人的话,她面色自然,点点头后脚下往柳成嵇那边走去。 先前她只当柳成嵇一定会死,得到消息的时候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对于老侯夫人的强硬倒不会不满,都是交易,她倒不会拿了实惠不办事。 一步步走近大树下的椅子,也将面前人的长相看得更清楚,和她只见过一次的柳成延不太相似。柳成延的长相偏向文弱书生,是个翩翩公子。而面前这人,则五官硬朗,眉峰凌厉,若是那眼睛睁开,不知道又是怎样的风华? 反正顾知语觉得,总比那柳成延要好看些。 短短几步路,她脚下走得不慢,心里思绪万千,突然觉得自己和柳成嵇如此为所谓的剧情让路,还是用生命来让,根本不值得。一时间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看着面前的人,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今天之前,两人根本就没见过面。半晌,她才轻声道,「世子,你要好起来。」 「……你甘心吗?反正我是不甘心的。」 话音一落,树上飘下来一片绿色的树叶,顾知语见了,愈发觉得自己和他两人就像是这片树叶,还没到该枯黄的时候就已经被风吹得败落。眼看着树叶落到他发间,她伸手去拿,袖子无意间拂过他的额,面前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顾知语对上他凌厉的视线,脚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兴许是久未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语气却和眼神一样凌厉。 顾知语心里有些慌乱,勉强按捺住了,「我是安定伯府大小姐,额……你未婚妻。」所以,帮你拿个树叶什么的,不算过分吧? 柳成嵇眉心一皱,顾知语再次后退一步,他的手还抓着她的,她一退,带得他也往前,可能他也想要起身,却因为腿上无力,一下子跪在她面前。 顾知语:「……」第一回 见面,未婚夫行这么大的礼,她有点慌! 柳成嵇半跪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子不软倒在地,眼睛只看着她,「你身上什么味道?」 顾知语已经没空答话,因为那边的老侯夫人和金氏看到这边的动静,已经奔了过来,「来人,扶着世子。请大夫……派人去请太医!」 一瞬间就围上来许多人,将顾知语挤到了一旁。 老夫人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虽然没说话,但手上被握住的力道让她能感觉到老夫人的激动。看着老侯夫人带着人将柳成嵇扶走,而金氏离开前看着顾知语,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沉沉,「倒是个有福气的。」 说完,一甩袖子跟了上去。 顾知语挑眉,原来她先前那丝感觉不是错觉,金氏并不喜欢柳成嵇,也并不想要他醒过来。当然了,也不喜欢她。 老夫人见了,拉着她转身往大门口走,后面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含笑相送,一路上不停致歉,「老夫人,您别生气,我们老夫人实在是看到世子醒了太过欢喜,今日多亏了大小姐,稍后老夫人应该会送上谢礼。」 v第十一章[10.25] 老夫人也熟练的寒暄,「不必,世子好了,知语往后的日子也好。」 那嬷嬷含笑,「老夫人说的是。」 直到上了马车,那嬷嬷站着门口看着她们走远。 老夫人放下帘子,隔绝了那边侯府大门口的视线,收敛了些脸上的笑容,不过眼神里看得到满是喜意。看着面前的顾知语,往日里对她的疏离少了些,语重心长道,「知语,你和世子果然八字相和,你们刚小定他就好转,如今你只靠近他一瞬,他就醒了过来……不过,方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往后别太天真,那金氏可能不喜欢你。」 见老夫人似乎有意说威远侯府内里的事情,顾知语也不客气,直接就问,「为何?」 老夫人笑容不变,「因为定下亲事的是世子的母亲和你娘,当初也只是闺中密友之间闲聊中戏说,我虽然听说过这个,但是在你母亲走后,我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世子比你大那么多,他大概是等不及的。再说,我们虽是伯府,但门第较侯府还是低了一点的。尤其是跟随皇上的还是你爹,你爹一走,你二叔……」她叹了口气,「知语,我也不瞒你,你二叔哪里会朝堂中的勾心斗角?你爹走了七年,他还在当初你爹帮他谋的七品主事上,我是指望不上他了。只能寄希望于你大哥了。」 「而侯府这些年蒸蒸日上,尤其是侯爷和世子,一直驻守邑城,这么多年立下功劳无数,世子十三岁时就去了,和京城中这些纨绔子弟和只知读书的书生很是不同。再说了,先侯夫人已经走了,当初也只是戏言,并没有留下信物,这门婚事虽好,但在我看来,大概是不成的。」老夫人似乎心情不错,谈性上来了,接着道,「没成想五年前,京城中突然就有了流言,说有高僧言明,威远侯府世子命里生来富贵,但命运多舛,且很可能早殇。当时我听到这个,也没当一回事,没想到没几天侯府就派人上门,说将婚约的人选换成二公子,也是到这时候,京城中许多人家才知道我们两家有婚约。世子早殇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改婚约,却是因为世子的继母,威远侯的继室金氏……」 顾知语随意听着,看似随意,但她心里已经想了许多,比如柳成嵇是二十二,若是没记错,那柳成延也是二十二,而金氏还不是嫡妻,那这其中…… 有点复杂啊! 柳成嵇的娘应该是死了才轮得到金氏做夫人,那当初生下柳成延时,金氏应该只是妾室了? 一个妾室,如何能够扶正? 本朝各律例虽然提升了许多女子地位,但是妾室不能扶正的规矩却是没变的,尤其威远侯还是侯爷,那是要在朝堂上立足的。 老夫人似乎也知道再深说下去就不合适了,不过内里情形到底如何她也不知,又怕误导了顾知语。转而道,「只是不知为何她现在又要改人选?不过,如今世子因你而好转,金氏哪怕不喜欢你,有老夫人给你撑腰,她也不敢对你如何。」 顾知语沉默听着,当初金氏不知为何看上她,如今却又看不上了,她回想了一下老侯夫人带着她上门来给柳成嵇和她定亲时,老侯夫人像是抓住最后一点希望,对柳成嵇的担忧不似做假,但金氏……似乎更像是不喜她和柳成延的婚约,巴不得甩开。 回去的时候,一路上听了 老夫人说这些旧事,顾知语心里思绪万千,只觉得很快就到了家了,临下马车前,老夫人道,「知语,你们的婚事应该很快就会提上日程,嫁妆我会亲自给你操办,你往后还是少出门,留在家中备嫁。」 说完,又自觉最后一句话似乎强硬了些,缓和了语气道,「如今世子因为你而好转,我心里的负累也轻松了许多。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伯府请封世子的折子迟迟未下,眼看着就要没落,我不能让你爹拿命为儿孙拼来的富贵就这么化为乌有……」 顾知语眉心轻蹙,这意思是想要继续和她保持亲密的祖孙情?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大概是老太太看到柳成嵇好转,而她很快就会成为侯府世子夫人……要知道,先前定下婚事的时候,老夫人和她两人之间可以说很公事公办了,契书都写了的。哪里还有什么情分? 顾知语打断她,「祖母,我爹为儿孙留下的富贵?」 老夫人怔住,顾知语才不会给她面子,浅然一笑,「要是往后这安定伯给大哥做了,我爹岂不是拿命给二叔拼下一份家业?」 老夫人没想到她这么强硬,皱眉道,「在我眼中,你大哥和本林都是顾家的孙子。」 顾知语下了马车,只道,「但是对我爹来说,大哥只是侄子,知瑜才是儿子,您还是记得早些改了族谱,也改改称呼。要不然,我会觉得您根本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也根本没诚意补偿我。」话落,再不看老夫人,转身回了院子。 威远侯府世子昏迷半个多月后,突然就醒转过来。因为先前他病情实在严重,太医都束手无策,如今好转,京城中许多人都好奇不已。本以为是名医呢,没想到只是定了一门亲事。再深挖一下,就知道老侯夫人是得了澜山寺大师的指点。 一时间,京城中许多命妇和富家夫人都出城去求大师点拨,哪怕知道给世子合八字的慧文大师已经云游,出城的人也丝毫未减少。 顾知语不软不硬的顶了老夫人一通,回去之后过了两天安静日子,兴许是知道如今的顾知语和原来不同,就连顾知沅想要过来找她都被许氏拦住。 老夫人让她少出门好好备嫁,顾知语当然不能就这么听了。要知道她刚刚接过她娘的嫁妆,里面许多铺子她还没有去看过。而她的婚期应该很快,到时候她可就是威远侯府的儿媳,想要出门,哪儿有如今方便? 说到婚期…… 其实那天柳成嵇为何会刚好在那时候醒过来,别人不知,她心里却是有点怀疑的。 因为柳成嵇醒过来第一句话是问她是谁,那语气不像是好奇,倒像是恼怒。 紧接着第二句话就是:你身上什么味道? 这一句也是质问的语气。 因为老侯夫人她们离得远,只看到他醒过来之后想要拉住她起身,却因为腿软摔倒在地。根本没听到柳成嵇的话。 说来也巧,顾知语这个人平日里是不喜欢用香和香粉的,那天一大早苏嬷嬷却拿了一堆脂粉盒子给她,因为顾知语一开始准备当日去街上查看铺子的。苏嬷嬷非让她试试,说是最近京城中各家夫人小姐最喜欢各种香,包括香粉和脂粉。还有叫做「香水」的东西,非要让她试试。 脂粉和香粉也罢了。那香水就是各种颜色的水,沾了往脖颈和身上拍了就有淡香。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这些可都是尚书府三小姐孙怡菁费尽心思弄出来的。她只是有点好奇,在这里做出来的和上辈子那些有什么不同,就在手腕上各种都试了下,最后就只觉得浑身香喷喷,尤其手腕上,但到底什么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总之是好多种揉杂在一起,香气浓郁…… 所以,威远侯世子会醒过来,很可能是因为闻不惯她手腕上各种香被熏醒的。或者就算是没见他,他自己也会醒来。 如今看到京城城门口各家夫人小姐出城去澜山寺的盛况,莫名的,她有点心虚。 还有就是,柳成嵇那边很可能会不认这门婚约。虽然只一个照面,但顾知语也看得出,以他的性格,不像是会听从父母之命定亲的人。哪怕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是因为她顾知语和他定亲才让他醒过来,他也很可能会解了这门婚事。 v第十二章[10.25] 当然了,顾知语心里有了准备之后,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只要老侯夫人信守承诺,收她做干女儿,伯府和侯府两边许她婚事自由,目的也算达到了。 无论内情如何,柳成嵇确实是在见过她之后才醒了过来,按理说,伯府和侯府应该都不会为难她才对。 无论如何,铺子还是要去看的。 顾知语坐在马车里,兴致勃勃掀开帘子往外看,这是她第一回 独自上街,临出门前老夫人身边的翠柳还跑来跟她说,老夫人的意思是最近少出门。 顾知语应了,不过脚下没停,上了马车走了。 从苏嬷嬷吩咐人马车到她出门,前后大概半个时辰,这么快的时间,偌大的侯府老夫人就知道她要出门。看来老夫人对于伯府内院的掌控力颇大。 「这条街上夫人的铺子有三个,一间书肆,一间布庄,还有香梅苑。」说到最后那个,苏嬷嬷偷偷看她神情,忐忑道,「香梅苑就是卖脂粉的铺子,以前它的进项是所有铺子中最好的,京城中不少贵人都喜欢香梅苑的胭脂。只是半年前对面的药铺突然改成了胭脂铺,名字也别致,叫闻香识美。客人也是各家贵夫人,里面的胭脂很不错,品种多样,味道独特,听说还有宫中的贵人也特意让人来采买,甚至还提出想要闻香识美做皇商……对香梅苑的影响太大。」 顾知语终于抬眼看向苏嬷嬷,问道,「就是那天你非要让我试的那些?」 苏嬷嬷应是。 顾知语瞬间了然,那铺子大概就是孙怡菁找人开的了。「不怪你们。」 听到这话,苏嬷嬷浑身放松了些,「大小姐,那铺子以前都是我妹夫一家照看的,就是近半年才进项不高,他们也想了各种办法了,也试着研究新的方子,价钱上也便宜了好多,还是没用。最后还去伯府找我支招……」 顾知语早就知道,苏嬷嬷那多年来忠心耿耿,应该是有好处的,此时听到这话,她隐隐了悟,只怕她那些嫁妆铺子里,许多都是她亲戚。 顾知语点点头,道,「那我先进去看看。」 苏嬷嬷见她面色平静,心里忐忑,马车停下后扶着她往铺子去,顾知语走到门口,突然低声问,「你有没有提前告知他们我今日要来?」 「当然没有。」苏嬷嬷忙不迭道。 刚刚走近,就看到铺子里柜台后站着伙计,此时靠近门口处的一个伙计满脸为难,「夫人,我们只是伙计,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 「对面的闻香识美都可以试试再买,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行?开了就非得买下?真如强盗一般。」说完,带着嬷嬷转身就走。 那伙计想要挽留,一眼看到顾知语,以为来了客人,眼睛一亮。随即看到她旁边的苏嬷嬷,脸色立时变得忐忑,走出柜台,「见过东家。方才那夫人实在强人所难,以前闻香识美没开时,京城中所有的胭脂铺子都没有试用一说,偏对面……」 顾知语抬手止住他的话,回身看向苏嬷嬷,「我看看账本。」 半年来的账本根本没多少,苏嬷嬷满面担忧,「大小姐……」最近一两个月的收益,刚好将原料和请来的制香师傅还有铺子里的伙计工钱发了,根本就没有盈余。如果铺子是租的,那租金都凑不出。很明显这两个月是亏本了的。 顾知语看了半晌,起身道,「先去吃饭。」 走到门口看向对面人满为患的闻香识美,再回身看看自己这边的门可罗雀,问道,「我们似乎没有酒楼?」 苏嬷嬷忙道,「京城中好多家酒楼的味道都挺不错,各有各的特色,大小姐不如去试试?」 这是以为她饿了想要吃饭呢。 顾知语确实是饿了,而且她这个人很喜欢美食,胭脂铺开不下去,完全可以开酒楼嘛,刚好可以搜罗厨子,她自己吃也方便。 正准备上马车让苏嬷嬷带她去酒楼吃饭顺便摸摸底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黝黑男子上前,站在她三步外对她躬身,「大小姐,我们主子有请。」 顾知语好奇,问道,「你们主子是……」 要知道,如今的街上虽然有不少女子骑马招摇过市,但是和男子见面之类的事情还是对名声有影响的。面前这人一看就是哪家贵公子身边的随从,她当然要问清楚再寻摸去不去。 那人也不意外,再次躬身,「我们主子是威远侯世子。」 顾知语有些惊讶,这离她去侯府也才过去两三天呢,那人当时可是站都站不起来的。这就可以出门了? 不过,柳成嵇找她,很可能是为了谈婚事。顾知语觉得,他们很有必要开诚布公的谈谈。若是他没有履行婚约的意思,那就得拿出足够的好处出来,解除了这门婚事。 顾知语上了马车,不久后马车停下,抬眼看一眼招牌。 ——归客楼 顾知语低声问边上的苏嬷嬷,「这酒楼在京城如何?」 「前三左右。」 顾知语就明白了。一进门,伙计就上前来朝着顾知语弯弯腰,话不多说,带着她往楼上走。 沿着铺了皮毛的楼梯一路爬上三楼,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方才带着顾知语来的那人上前敲门,「主子,顾大小姐到了。」 门从里面打开,柳成嵇一身墨色衣衫站在门口,面色还有些苍白,身形有消瘦,看得出来并未痊愈。看到顾知语后侧身,声音低沉,带着磁性,「顾小姐,能否进来说说话?」 v第十三章[10.25] 顾知语浅然一笑,脚下轻巧的踏进门,「柳世子这么快就痊愈了?」 柳成嵇见她丝毫不惧,眉眼间不由得就带了几分笑意,「你倒是不怕。」 说话间,伸手一引,让她坐下的意思。 顾知语也不客气,坐下后抬手就要倒茶,「我们是未婚夫妻啊,于情于理你都不会伤害我。至于外人的眼光……还是那句话,我们是未婚夫妻,见见面什么的不是正常?」 她的手即将碰到茶壶,不妨一双大手比她更快,「我来,顾小姐是客人。」 顾知语也不强求,收回手笑道,不甚真心道,「那怎么好意思?」 柳成嵇给她倒水,闻言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笑道,「如今京城中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福星,刚一小定我就有了动静,你一靠近我,我就醒了。」 如果是别人说起这个,顾知语还能坦然自若,但是柳成嵇说起这个,顾知语只觉得心虚,事实到底如何,可以说只有他们两人最清楚了。 本来头天夜里柳成嵇的手指已经动了,就算是不定亲,他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没成想老侯夫人以为是他们小定之后柳成嵇才有的动静,那么着急就让她去见面……种种巧合之下,就成了如今这样。 顾知语摊手,「这事不怪我,我跟你定亲,老侯夫人许了我不少好处,我总不能光拿好处不办事吧?她说让我见见你,我总不能拒绝不是?那什么……对不住哈,那天我刚好试脂粉,可能熏到你了。」 一开始她还有些拘谨,说着说着也坦然了。无论内情如何,只要京城中的人认定柳成嵇是因为她醒的就足够了。再说,那契书是老侯夫人立的,也不需要面前这人承认,老侯夫人愿意兑现就行。 这么一想,她越发坦然了。 柳成嵇将茶杯放到她面前,伸手一引示意她喝,「顾小姐平时也喜欢用香吗?」 能够被熏醒,还一副质问的语气,很明显他是个闻不惯香或者说是不能闻香的。顾知语已经想通,丝毫不好意思都没了,好歹还熏醒了人不是?也算是有功劳了。 抬眼看向他,笑意盈盈,「女子用香不是挺正常一件事?」 柳成嵇无奈一笑,却听她又道,「不过,单就我个人来说,我是不太喜欢的。」 柳成嵇面色微松,看着她秀美的脸,似乎在神游,不知在想什么。 顾知语倒不会生气,不过她肚子饿了,可不想这么陪他干坐。从她一进来,柳成嵇对她客气有余,亲近不足。最要紧是在他身上看不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爱慕或者心怡之类的模样。看来这门婚事大半还是会退……既然如此,「柳世子,看着姑娘家神游,难道不觉得失礼?现在可是用膳的时辰。」 柳成嵇回神,失笑着摇头,「我让人送些饭菜上来?」询问的意思。 顾知语稍微满意,这人还知道询问她意思,她也不客气,「我平时很少出门,归客楼我还是第一回 来,能不能送些拿手菜上来尝尝?」 柳成嵇含笑点头,「为免怠慢,我早就备好了。」扬声道,「送饭菜进来。」 几息后,门被推开,有伙计送进来四菜一汤,样样色香俱全,味道还不知道。 柳成嵇抬手,正想礼让顾知语先请,谁知她那边已经开吃了。他又愣了一下,无奈笑笑,「顾姑娘在我面前,似乎一点也不……」 顾知语已经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之后才道,「不矜持吗?没必要。」 柳成嵇无语,看着面前吃饭迅速但吃相并不难看的姑娘。所以,她的意思是在别的男子面前就有必要矜持吗? 他自己上下打量一番,虽然还有些病弱的样子,但肩宽窄腰,身形挺拔,身上的衣料也算上等。怎么也算得上青年才俊,但为何面前的姑娘看到他时没有那些姑娘的脸红心跳呢? 顾知语余光看到,疑惑问道,「世子不饿?」 柳成嵇拿起筷子,「我祖母的意思是,我们俩的婚事尽快提上日程……」 「……咳咳咳……咳咳……」顾知语一阵咳嗽,慌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捂住嘴,而门外已经传来苏嬷嬷担忧的声音,「大小姐,您怎么了?可需要奴婢进来?」 顾知语好容易缓过气来,扬声道,「无事。」 柳成嵇早在她咳嗽的时候就已经送上一杯茶水,见她无事,才重新坐了回去。 顾知语很快缓过气,主要是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祖母的意思。」喝了一口茶水,缓和了语气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柳成嵇看着她,半晌没接话。 「你看着我做什么?」顾知语疑惑,随即恍然,退亲这种事情,当然不好说出口的。 顾知语自觉善解人意,挑开了道,「若是你想要退亲,可以直说。当初老侯夫人已经说过,如果我们成亲之后你不见好转,你还是……那什么了之后,就收我做侯府干女儿,还给我备嫁妆。若是你不想继续这门婚事,侯府可以越过成亲这步,直接收我做干女儿,我这边没意见。相信伯府也不会有意见。」 退亲虽然对名声有损,但总比寡妇再嫁要嫁的人家要好,伯府这边,只要她们不傻,就不会反对。 她说的飞快,语气坦荡,没有不甘和伤心模样,一副为他着想的神情。 柳成嵇发现,面前这个姑娘很是与众不同,姑娘家提起婚事,一般都会脸红,更别提还是跟他这个「未婚夫」提。还有,她对于一般姑娘家避之不及的退婚一事接受得很坦然。 v第十四章[10.25] 不过也证明了,她对他确实没有一点情意。 柳成嵇端起酒杯,无端端有些郁闷,「没有。」话落,一饮而尽。 顾知语愣了下,「你说什么?」 柳成嵇认真看着她眼睛,「我没有要退亲。」 顾知语哑然,半晌找不到声音。 看着她呆愣的神情,柳成嵇嘴角隐秘的勾了勾。事实上在见到她之前,他确实是想要退了这门亲事的,原本他还打算让侯府收她做干女儿之后,以后再给她找门好婚事,陪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也算还了她将他「唤」醒的情分了。实在是那日初见她时,她一身香味呛人,这么个香喷喷的姑娘他是无福消受的。 还有就是,外人不知,他们两人都清楚,所谓高僧说的他的一线生机在她身上是有水分的。就算没有她,他也会醒过来,只是会晚一点而已。 半晌,顾知语才试探着道,「那……若是我不想答应呢?」 柳成嵇看着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不答应?那你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对她好,可以做家人的那种。还有就是,不要纳妾,两个人之间若是插入了别人,哪怕只是个丫鬟,感情也不会毫无影响的。 顾知语这么想着,抬眼看向对面的柳成嵇,「柳世子,我若是说了,你能做到吗?」 柳成嵇一笑,「说来听听?」 虽然跟不太熟的男子说这个不太好,但若是不说 ,这门婚事很可能就成了,她以后也会嫁给面前这个人。或许,她这一辈子也只有这一次说出来的机会。 这么想着,她坦然将方才那些想法说了。要是柳成嵇接受不了,刚好还可以退亲,大家都不耽误。 柳成嵇听完,有些惊讶,「不纳妾?」 顾知语点头,「不只是纳妾,丫鬟都不能有。」 柳成嵇失笑,「实不相瞒,这番话我方才刚刚听到过有人说,也是一个姑娘。」 顾知语眼皮跳了跳,这个想法可以说离经叛道。不过如今刚建国十几年,许多人想要抬高女子地位,这个倒已经有人提出。但是上千年来的历史都是如此,没那么容易改变。正常的姑娘家,还是秉从出嫁从夫,一般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顾知语直接问,「谁?」 柳成嵇若有所思,「尚书府的三小姐,她和我那个二弟如今正情浓呢,昨日二弟还去找了夫人,想要让她找媒人上门提亲去。方才我上楼的时候,刚好在底下二楼门口听到她和我二弟说这个。」末了,又补充道,「我是无意听到的。」 说完,他皱皱眉。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下意识的就不想面前的女子误会了他。但他以前并不会这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听到他说起孙怡菁,顾知语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和孙怡菁相似,可不是什么好事。 孙怡菁掩饰的再好,但她做出那么多事,比如香水,还有那冰凉的布料,那些新颖的衣衫款式。局外人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变化。 顾知语心里思绪万千,面上笑容不变,「我有听苏嬷嬷说过,南城那边许多人家都有个规矩,男子娶妻后,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所以,她这想法是从南城那边听来的规矩,可不是和孙怡菁一样。 当下讲究宗族规矩,确实有的人家家中对于纳妾之事立了规矩的。可以有通房,但不能有妾。也就是可以有伺候的丫鬟,但不能留下孩子。兄弟阋墙乃是乱家之本,一母同胞还好,尤其嫡庶之间,待遇不同,难免起嫉妒之心。所以,有的家族将这扼杀在萌芽,直接就没有庶子出生。 柳成嵇看着垂下的发,认真道,「我能做到。」 这一回轮到顾知语惊讶了,她抬起头看向他,只听他道,「大概你猜得到,我不喜闻女子身上的脂粉香,身边女子太多对我来说不是美事,而是负担。」 这么一说,他好像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最起码,不用担心家中妾室太多不好管。 接下来两人吃饭时就有些沉默,四月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屋子里暖洋洋的,慢悠悠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吃完,柳成嵇看着面前的姑娘,又多了些满意,她不是个喜欢浪费粮食的姑娘。虽说如今天底下饿肚子的人不多,但十几年前可是民不聊生,野草树皮都有人吃,路旁饿晕的人都有,甚至还有睡梦中就被人抓了,然后……煮了吃。 所以,年纪稍微大点的人,但凡是吃过苦的,大半的人都不喜欢浪费粮食。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午后,柳成嵇送她下楼,走到二楼时,刚好看到柳成延带着孙怡菁相携着过来,看到他们,似乎惊讶了下,柳成延上前几步,袖子甩出圆润的弧度,动作雅致微微弯腰一礼,「大哥。」 柳成嵇点点头,「二弟。」又看到他边上脸颊绯红的姑娘,笑着道,「赶紧让夫人去提亲,堂堂男儿立世,得对人家姑娘负责。」 柳成延看了一眼孙怡菁,两人对视,情意流转,「大哥说得是。」 孙怡菁的脸则更红了,瞪了柳成延一眼后,落落大方对着柳成嵇福身一礼,「见过世子。」 又看向顾知语,也是一礼,「顾小姐。」 顾知语笑着扶她,「不必多礼。」 v第十五章[10.25] 似乎前段时间孙怡菁看到她和顾知沅后,怒而掉头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说起那件事,虽然当时她们几人之间一句话没说。但顾知沅那番话直指柳成延和孙怡菁两人之间不清白,等于当街指责她太放浪。而孙怡菁掉头就走,显然也是恼了的。当然了,那时候她一是恼怒顾知沅口无遮拦,更生气的应该是柳成延还有她这个所谓的未婚妻,这边没解决就去招惹她。 当然了,她不觉得自己和柳成延如此有什么错,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古代姑娘,并不喜欢遵从父母之命,两人相爱相许并没有什么不对。 还有就是,如果真要是凭门第,以她的身份是做不了侯府的儿媳妇的。因为孙怡菁和她之间的特别关系,苏嬷嬷也在她面前提过这个人,孙怡菁虽说是出身尚书府,如今的户部尚书是她祖父,但她并不是嫡枝,她虽是嫡女,但她爹只是户部尚书的庶子,而且整个尚书府子嗣丰盈,光是孙辈的小姐就有六位,她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并不得家中长辈看中。 也就是说,她虽然出自尚书府,却也只有这个名头好听而已。别说她了,就尚书府的嫡长女,若是能够嫁入侯府,也算是高嫁,更别提她一个庶出的孙女了。 这样的情形下,她恼怒的是柳成延将这些麻烦带到了她面前,因为她自觉如果柳成延对她真心,就应该搞定侯府和外面的这些事。外人的眼光看她,大半都是鄙夷的。她再不想承认,也知道当下名声对女子来说很重要。 柳成延看到她如此,眼神更加柔软,情意愈浓,笑着看向柳成嵇,「大哥要回家了吗?」 柳成嵇点头,「我先送顾小姐回去。」 「世子对顾小姐可真是上心。」孙怡菁感叹。 顾知语一笑,「柳二公子对你也不错的。」 孙怡菁面色微微僵硬,要知道,她和柳成延至今还没有婚约,她再不承认当下的风俗,也知道他们俩人走得近对她的名声并不好。而侯府那边,金氏并不满意她做侯府儿媳。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顾小姐说笑了。」 几人互相道别,顾知语和柳成嵇两人率先下楼,到了酒楼门口,柳成嵇含笑等着她上马车,送她回家的意思明显。 顾知语无奈,道,「其实,我还想去看看别的铺子。」 在他面前,她不太掩饰自己的性子和习惯。如今两人还没下聘请期,若是他受不了,两人刚好可以退亲。若是这些他都能接受,那成亲之后的日子里,顾知语也不用太过掩饰自己。 柳成嵇语气柔和,冷硬的脸部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些,声音带笑,「我陪你。」 顾知语不置可否,由着他跟上,去看了布庄和书肆。布庄在近半年之内也受了影响的,不过因为里面大半的收益来自粗布和细布,许多都是平价的布料,影响有限。至于书肆,里面正人满为患,却很安静,只余偶尔有人低声说话和翻书的沙沙声。 近来利润不仅没减,反而加了许多。因为明年是三年一次的科举,最近已经有外地的举子进京了。 顾知语翻过账本,从窗户看一眼书肆各处或席地而坐或站在一旁看书的长衫书生,若有所思,道,「嬷嬷,让掌柜来,我有话说。」 书肆的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儒雅男子,看起来就像书生一般。进来后对着顾知语一礼,「东家,可是账本有误?」 顾知语摇头,「没有,只是我看着外面那些……」 掌柜瞬间了然,再次一礼,「外面许多都是年后要参加会试的举子,他们虽小有家财,但京城的租金及饭菜都不便宜,而笔墨纸砚价格不菲,所以,他们许多都只在书肆看,就不用买了。以前夫人在时就已经吩咐过,只要不损坏书和带出书肆,他们可随意翻阅。也是一份善缘和功德。」 顾知语含笑听完,「都说寒窗苦读,他们里面或许有想要早起或夜里也还要读的,那又怎么办呢?」 掌柜又是一礼,「是,每日书肆关门时,他们走时都舍不得。」 顾知语点头,端着茶杯,「可不可以让他们给了押金借走,然后付一些租金?」 掌柜眼睛一亮,问道,「那他们许多都应该会愿意借回去看,只是这租金……」 顾知语点头,「你看着办。若是办得好,我给你涨工钱。」 算是她接过铺子后给掌柜的考验,若是他能让书生满意,挣出的银子又能让顾知语满意,那他的位置只会更稳当。 这账本都是繁体字,两间铺子账本翻过,顾知语看得头晕,起身出了屋子,一眼就看到和书生坐在一起,手中拿着一本书的柳成嵇。 看到她出门,他很自然起身,将书放回架上,「好了?」 语气熟稔。 顾知语点头,「我想回去了。」 他立时道,「我送你。」 马车一路往伯府而去,顾知语偶尔掀开窗户帘子,就看得到柳成嵇骑着马护在一旁。 伯府门口,顾知语对着他一礼,「多谢柳世子。」 柳成嵇摇头,「不必多礼。方才祖母派人来跟我说,让我们去澜山寺还愿。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这话他说得自然,仿佛不是邀并不熟悉的未婚妻出游,而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 顾知语默了下,未婚夫愿意费尽心思邀她出游,也算是一件好事不是?虽说可以退亲,但就如柳成嵇说得那般,不嫁给他,又要嫁个什么样的? 当下的女子寡妇都鼓励再嫁,若是女子二十五不嫁,家族似乎还要交罚银,而且自己不好听,还连累得家族中姑娘也不好嫁,她不嫁人,老夫人和许氏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形下,面前的这个人似乎也不错,最起码,如今他还愿意邀她出门。这么一想,她点头道,「我都可以。」 v第十六章[10.25] 柳成嵇立时道,「那就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顾知语刚刚进门,老夫人身边的翠柳远远的急步过来,似乎就是过来找她的。看来就她和柳成嵇在门口说话的这段时间,荣和堂已经得了她回来的消息了。 翠柳一福,「大小姐,老夫人说,您要是回来,先去荣和堂一趟。」 家中长辈找晚辈说话,是不需要理由的。今日她出门时,翠柳可是过来让她不要出去的。 荣和堂中,老夫人肃然坐在上首,冷然看着顾知语福身后自顾自起身,微微皱眉,「知语,我有跟你说过,好好待在家中绣嫁妆,你的婚期应该很快。」 顾知语起身走到一旁坐下,笑着道,「祖母,今日我在街上偶遇了世子,他还邀明日一起去澜山寺还愿,说这是老侯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看着她含笑柔美的脸,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柳成嵇对她到底是满意得故意上街偶遇,还是只听从老侯夫人的意思才不得不相邀。 不过,无论是哪种,侯府相邀,她这边都不好拦着。半晌只道,「你已经快要嫁人,凡是自己得有主意,我也管不了你许多了。」 语气叹息,满是落寞的神情。 顾知语没有哄老太太的意思,告辞后起身就回了院子。反正她们之间没什么感情。但凡是她对原主上点心,她也不会重生之后还没有一点想要活下去的勇气,甘愿放弃生命。 夜里,顾知语坐在妆台前梳头,问道,「侯府那边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屋子里只剩下苏嬷嬷在帮她铺床,这话自然就是问她的了。 苏嬷嬷铺好床,回身走到她身后,接过梳子,道,「当年侯夫人病逝,如今的侯夫人是侯爷从邑城带回来的,一起回来的还有如今的二公子。」 顾知语哑然。 没想到这还没见过面的公爹还是个渣男啊。家中妻子生孩子,他邑城那边的外室也生孩子,两孩子还一样大…… 翌日早上,苏嬷嬷一大早就来唤她起床洗漱,她可还记得柳成嵇邀她去澜山寺还愿的事。 顾知语有心和他多熟悉,自不会爽约,而她和侯府有约,老夫人那边也不会拦着,虽说一个是伯府一个侯府看起来相差不大,但其实伯府早已快要没落。实在是安定伯不给力。所以,等她收拾好了,大门口那边马车也早已备好。 眼看着就要出门,顾知沅从后面急匆匆追了过去,「姐姐,我陪你一起去。」 顾知语看到是她,有些惊讶,「你去做什么?」 「我去上香顺便陪你啊。」说这话时,顾知沅眼睛瞪得大大的,故意讨好她的意思明显,还有些不好意思。顾知语看她看得久了,顾知沅的脸越来越红,手中揪着帕子越捏越紧,有些恼了,跺跺脚道,「你都定亲了,我去求个签不行?」 她脸颊已经绯红一片,顾知语电光火石间突然就明白了,她这是少女怀春,想要去求姻缘了。 顾知语想明白后,有些羡慕她,有点遗憾自己没有这样羞涩的心情,问道,「你跟我去,你问过你娘的意思了吗?」 「……没有。」顾知沅半晌才答。 「那可不行,我觉得你娘应该不会让你跟我一起出去。」尤其还是她和柳成嵇一起出门的时候。哪怕是避嫌呢,成亲之前,顾知沅还是要少见柳成嵇的。 顾知沅不服气,「我们走了就走了,她知道后又不会生你气,最多骂我一顿。」 顾知语不知该不该笑她太单纯,当初顾知沅故意引她去看柳成延和孙怡菁两人亲近,目的就是想要她积郁成结,原主甚至因为这个没了性命,说起来已经算是仇人了,许氏得多大的心才会让顾知沅和她一起出门? 就算是许氏答应,她也是不答应的。以她们目前的关系来看,她带着顾知沅出门,若是没出事还罢了,要真是出了什么事,那许氏肯定将事情算到她头上。 这么一想,顾知语看向一旁的小丫头,「你去,告诉夫人,就说二小姐非要跟着我出门。」 顾知沅愣住。 而顾知语神情太冷,小丫头不敢耽搁,已经小跑着走了。 许氏来得比顾知语以为得还要快,看来对她的忌惮颇大。这样也好,知道怕了的话,就会少打她的主意了。 顾知语在后面顾知沅悲愤的目光中出了大门,一眼就看到悠然骑在马上的柳成嵇。见她出门,他翻身下马,有些担忧,「可是有事?」 顾知语摇头,「耽搁了下,走吧,早去早回。」 马车一路出城,往京郊而去,路上许多如顾知语一般的马车,一看就是大家夫人和闺秀,当下的人信佛,当初灾荒年间,澜山寺经常施粥,救了不少人,又有慧文大师这样的高僧,所以,名声颇大。 澜山寺山脚下,马车停下,顾知语掀开帘子,就听苏嬷嬷道,「大小姐,为表诚心,许多人都是亲自爬上去的。」 顾知语抬眼往上看,此时天色还早,阶梯消失在云雾缭绕中,倒不是阶梯多高,只是今日雾重而已,隐约看得到云雾中一座古刹若隐若现,还有僧人诵经的声音传来。可能真没有多远。 柳成嵇已经下马,「我们走吧。」 顾知语今日带了苏嬷嬷和喜桃,闻言点头,抬步往上。 v第十七章[10.25] 她走了几步,柳成嵇追了上来,「我以为你要坐马车上来。」 顾知语失笑,「多走走,对身子有好处。可能你也听说了,我以前病弱,甚至还有传言说我活不过及笄。」 柳成嵇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坦荡,不会让她觉得冒犯,「确实有些弱。邑城那边的姑娘,身子壮实。」 顾知语哑然,她先前说那话,有些试探他的意思。先前她和柳成嵇的婚约,京城中许多人都不知道,但是后来批命说柳成嵇会早殇,她和柳成延定亲之后,京城中就有传言她命不久矣。后来在柳成延和孙怡菁两人闹得纷纷扬扬时,关于她的传言就更加多了。 当下的男子颇为注重女子贞洁,如她这样以前是别人未婚妻的,难保不会有人在意。她提起这个,也是提醒他,若是在意,赶紧退亲了算。 而柳成嵇却在这时说起邑城,大概也是暗示她日后可能会带她去…… 顾知语笑着询问,「你以后还要去邑城?」 柳成嵇摇头,「我不知,若是皇上有命,我自然是要去的。」 邑城啊,听说离京城很远呢,那边算是边界了,再过去就是各大小部落。 顾知语脚下没停,突然觉得两人一起出门,真的能互相多了解。 眼看着就到了寺门,僧人诵经的声音愈大,顾知语爬得有些累,到底身子弱,她撑着腰微微喘息,脸色被累得潮红,笑着问道,「你说,慧文大师给我们批的命,是真的吗?」 实在是顾知语走到门口了突然想起,慧文大师说柳成嵇的一线生机在她身上时,那时候她已经来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她是外头来的? 顾知语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对于神佛心里都有一份敬畏之心的。更别提她如今还有这么离奇的经历,就越发相信了。 柳成嵇站在她旁边,他倒是面不红气不喘,呼吸不乱,含笑道,「应该是真的。」 顾知语上下打量他,一身月白衣衫,今日的他比起以前的冷硬,此时笑着时,脸上似乎柔和了许多。 一个须发皆白的僧人,满脸慈悲,手中捏着佛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已经到了门口,为何不进?」 顾知语抬眼去看,边上苏嬷嬷已经激动道,「确是慧文大师,当初我陪着夫人见过。」 顾知语忙作揖,「大师。」 「不是不进,只是大师这山门忒高了些,我们走得累了在门口歇歇。」 听到这话,顾知语愕然回首去看柳成嵇。 只见他笑着往前几步,收了脸上的玩笑,一揖后道,「又来讨大师的茶喝了。」 原来还是旧识。 慧文柔和地笑了,眼神慈悲,看向顾知语,「心诚就行。」 意思就是心诚了之后,没必要亲自爬?顾知语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这意思。 他们没进山门,直接绕过去了澜山寺后面,那里有一小院,顾知语和柳成嵇在石凳上坐了,慧文已经进门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两人,顾知语含笑问,「你们认识?」 「认识,当初我娘走后,我一病不起,慧文大师让我远走,成年后回来才能身体康泰。」他似乎不想说起这个,看着山边的小路,伸手一指,「那边可以去澜山顶,风景不错,你要去看看吗?」 顾知语无所谓,「可以啊。」 慧文此时重新出来,身后的小沙弥端着托盘,上面是茶具。「贫僧还未恭喜两位施主喜结连理。」 柳成嵇起身,正经一揖,「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慧文笑了,「当初侯夫人和伯夫人在澜山寺救济灾民时都出钱出力,是大善之人。她们结下的善缘,后面的子孙也会得福。」 顾知语的心突然就虚了,苏端黎结下的善缘,没道理给她这个外人享受结果。这也是她愿意以嫁侯府来换顾知瑜上族谱的原因,总觉得加倍满足了原主的意愿,她的心里就安定了。却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坦然接受。 慧文突然抬眼看她,「既来之则安之,施主既然能来,也是缘分。前世今生都只是轮回而已,阿弥陀佛。」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澜山顶说的,似感叹一般。 顾知语听得迷糊,不过慧文的声音里带着韵律,她听完之后,浑身就轻松下来。一直以来自觉强占别人人生的不安似乎被抚平,她立时起身,「多谢大师。」 喝完茶,两人起身告辞,先去了前面寺中上香,之后就去了后山,顾知语一路上没觉得压抑,和柳成嵇相处起来很寻常,他知道征询她的意思,并不会擅做决定。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一路上绿意盎然,路旁还有不知名野花,顾知语在前,听着身后稳重的脚步声,回身看他。 柳成嵇眉眼柔和,问道,「累了?歇会儿再走。」 v第十八章[10.25] 顾知语含笑摇头,回身继续往上,转过一条小道,她脚下顿住,身后的柳成嵇也看到了前面的人。 柳成延和孙怡菁两人正相携着站在路旁大树下歇气,这个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两人刚刚急匆匆分开。此时孙怡菁正满面绯红,恼怒的瞪了一眼柳成延,那一眼含羞带噌。 顾知语:「……」这个有点尴尬。 她回头和柳成嵇面面相觑,再傻也知道方才那两人正在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而他们两人上来还撞破了人家的好事。 不过,这一出门无论到哪里都会偶遇,也不知是个什么缘分? 哪怕是缘分,也是孽缘。 目前这情形也太尴尬了。柳成嵇上前,拉了一下她袖子,低声提醒,「打招呼。」 语气正常。 他的正常提醒了顾知语。对啊,现在这样的情形下,最尴尬最不好意思的应该是对面那两人才对,关他们什么事? 柳成嵇清清嗓子,上前含笑询问,「二弟,你也来澜山寺后山吗?」 柳成延的脸也有点红,退后一步,挡住孙怡菁,「是,大哥,你们也来了。」 柳成嵇点头,一本正经问道,「我今日出门时,似乎你还没起身?」 柳成延默了下 「我们骑马来的。」 我们? 顾知语哑然,那孙怡菁家中是文臣,教导女子都是贞静贤淑,可不兴教骑马,再说,孙怡菁上辈子也应该不会骑马才对。那「我们」一词,应该就是两人共乘一骑了。 京郊过来一路上人虽不多,但看到的应该也不少。这一回轮到柳成嵇沉默了,半晌才道,「二弟,赶紧让夫人上门提亲去。」 柳成延再次应了,看向身后的孙怡菁,语气认真,满是情意绵绵,「怡菁,我会尽快。此生我非你不娶,若是此生不能有你相伴,我下辈子都不会高兴。」 孙怡菁上前一步,眼眶微红,满脸感动,要不是顾忌边上两人,可能已经扑进他怀中了。 乍然被塞了一把狗粮的顾知语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暗暗甩甩手,「世子,我们先走吧,再往上还有不少路程呢。」 孙怡菁看向她,眉眼虽羞涩,但看得出满面喜色,「顾小姐,你们也去山顶的相思树上祈福吗?听说写有两人名字的丝带挂上之后,就会恩爱圆满,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顾知语:「……」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她有些疑惑,看看向柳成嵇,眼神询问。 柳成嵇扯了下她袖子,示意一会儿再说,看向柳成延,「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走。」 经此一遭,方才还有点累呢,此时已经缓过气了,两人走了一会儿,已经将身后两人远远的甩在身后,顾知语一路都在琢磨方才孙怡菁的话,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面的人,到底忍不住,问道,「我们真去那树上挂丝带?」 柳成嵇回头,「当然。」 顾知语无语,他们两人可没两情相悦,祈求一辈子恩爱圆满不分离什么的,应该还没到那地步吧? 兴许是看出来她的想法,柳成嵇正色道,「知语,我们目前虽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我是想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我觉得,这些未婚夫妻之间都会做的事情也不能省了。」 柳成嵇说这话时,语气认真,眼神里虽没有方才柳成延看孙怡菁那样浓厚的情意,却足够坦诚。 顾知语也不是铁石心肠,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了她做这些事,她也不会拒人千里,感情嘛,都是相处后才有的。 柳成嵇见她沉默,提议道,「当然了,若是你现在不愿,也不必勉强,今日我们就是来看风景的。澜山顶的风景确实不错,这个我没骗你。」 不远处就是山顶,看得到那里有个亭子,顾知语笑了,「走吧。」 见她没拒绝,不知怎的,柳成嵇心里松了一口气。 山顶上能将周围各处山下的景致尽收眼底,还特意做了栏杆,顾知语靠着拦杆看向山下,心底的郁气似乎一扫而空,余光看到边上含笑看着她的人,笑道,「谢谢你。」 柳成嵇不在意一笑,「谢什么?我们是未婚夫妻,以后还要相互扶持过一辈子呢。这才到哪?」 那颗相思树就在亭子边上,上面挂满了飘飘扬扬新旧不一的红丝带,隐约看得到上面有笔迹。 两人回亭子时路过,柳成嵇看向树上,笑着询问,「知语,我们要挂吗?」 顾知语站在树下,看着丝带飘飘扬扬,半晌道,「写这个得心里虔诚,真心祈求,我们……我觉得还要等等。」 这话一出,柳成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不高兴从何处来,今日分明是带着她来赏景,顺便把这个大部分未婚夫妻都会做的事顺便做了,但是当顾知语真的不愿意系上丝带时,他心里有点闷。 v第十九章[10.25] 看着面前一身浅蓝色衣衫,唇角含笑的女子,他却舍不得勉强她。 想清楚这个,柳成嵇心里一怔,他何时是这样为人着想的性子了?这么多年来,却也只为她改了性子而已。或许,她在他心中,比他以为的还要重要,他正色道,「知语,我希望有一天,我们俩人亲手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一起挂上。」 顾知语也有些憧憬,真到了她心甘情愿挂丝带时,一定是她觉得面前的人能够信任一辈子的时候。 顾知语轻轻的话语飘散在空中,「我也希望。」 知道后面柳成延两人也要上来,顾知语两人都没有再想要和他们遇上的心思,赏完景吹了一会儿风之后就起身下山了。 正准备下山,就看到柳成延两人过来,他们倒是落落大方,率先打招呼,「大哥,你们这就要回去了吗?」 柳成嵇点头,「方才我吃得少,此时已经饿了,要赶回去吃饭。」说的跟真的一样。 或许是刚才的尴尬还在,装得越大方 ,气氛就越是不对劲。四人很快分开。下山的路上,顾知语感叹,「他们两人两心相许,等日后成亲,应该又是京城中一段佳话。」 柳成嵇失笑,「知语,我跟你是未婚夫妻尚且不能天天见面,他们两人却每天都能相携出游,你就不觉得奇怪?」 顾知语愣住,突然想起她出门时老夫人几次拦住她 ,却因为知道是柳成嵇相邀后就不再拦了。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侯府势大而已。同理,孙怡菁想要出尚书府大门,长辈要是真不让她出,是可以拦住的。但她却经常出来,看来尚书府长辈和伯府老夫人的想法差不多了…… 想明白后,她有点幻灭。 哪怕她成了柳成延的未婚妻,成了他们之间不得不搬开的绊脚石。也从为对男女主的感情怀疑过,毕竟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把他们分开。两人相爱是肯定的,但是如今……这里面似乎夹杂了一些现实? 柳成嵇背着手,不紧不慢道,「夫人对二弟最是疼爱,若是他执意要娶,夫人大概是拗不过的。今日他们二人同乘一骑,过两日京城中应该就有传言了。」 所以,尚书府那边对这门婚事其实是乐见其成,应该说是迫不及待的。传言一出,等于逼迫柳成延提亲。 见顾知语明白了,柳成嵇就不再说起他们了,转而道,「一会儿我们进城后先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家。」 顾知语不置可否,酒楼中的饭菜比起伯府大厨房的要好太多了。能让自己顺心的事情,她一般不会拒绝的。 酒楼还是那天的归客楼,一样的屋子,顾知语有点好奇,「这个屋子是专门给你留的吗?」因为他们上来的时候可看到了,一楼人满为患。二楼虽然不挤,但各个屋子门口都有丫鬟侯着,来往的伙计端着托盘忙碌,看样子根本就没有空的。 柳成嵇一笑,「这个是我自己开的。」 莫名的,顾知语听出来一点自得来。正想调笑他几句,就听他又道,「所以,养家糊口绝对没问题。」 他又一次言语间将她看做自家了。 顾知语的脸有点热,忍不住道,「谁要你养?」 柳成嵇从善如流,「那你养我可好?」 顾知语不说话了,她头微低着,脸颊染上一层绯色。 柳成嵇看着,觉得此生最美的景色大抵也就如此了。和她在一起,他只觉得轻松惬意。他突然有点理解柳成延和孙怡菁两人的感情了。情到浓时,做出什么事心里思绪变幻不停都是有可能的。 顾知语回去时,老夫人又请,还是那句话,让她少出门,好好备嫁,末了,补充道,「若是你那些铺子看不过来,完全可以交由我帮你看着。」 顾知语谢过,退了出来。 反正她也没打算出门了,最大的三间铺子她已经看过,那间脂粉铺,她反正是打算开酒楼了的,这个得慢慢来,目前……还是备嫁吧。 她和柳成嵇从澜山寺回来的第三日,侯府那边的聘礼就送到了,顺便还定下了成亲的日子 ,五月初二。 确实是很急,如今已是四月初了,若不是定下婚约的两人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体弱和大病初愈,外人只怕会以为两人已经珠胎暗结。 顾知语老实绣着嫁衣,不过外面关于柳成延两人的消息也时常听苏嬷嬷说起。可能是因为他们之间特殊复杂的关系,苏嬷嬷出去采买东西时就格外注意。 比如他们下聘的翌日,侯夫人金氏带着媒人上尚书提亲。已经小定,择日就会下聘。前朝的时候京城中许多人走六礼,半年走完还会被人说急,但是到了现在,从提亲到亲迎,一个月就成亲的也有。 当然了,柳成延的婚事再快,也要等到柳成嵇和她成亲之后再议。 顾知语安心备嫁,因为柳成嵇对她的那些心意,她对这门婚事也隐隐期待起来。她虽然只在小院子中不出门,但外面的事情她也没落下,四月底,在看到老夫人没有给顾知瑜上族谱的意思后,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去给她请安。 顾知语请过安,也不废话,直接道,「祖母,您答应我的事情,可千万别忘记了。」 老夫人惊讶,「什么事?」 顾知语气笑了,「祖母,您该不会因为大哥已经去了机关营,我这边的承诺就不用兑现了吧?我说我能让大哥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您信不信?」 老夫人见装傻不成,怒道,「那是你大哥,他好了你才能好。要不然以伯府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你嫁去侯府后没人撑腰,日子还能顺心?」说完,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知语,祖母是过来人,女子嫁人,还是娘家给力才能过好日子,侯府也能拿你当一回事。」 顾知语有些不耐烦了,这老太太倚老卖老,装傻不成又说出这番话,这是把她当傻子了不成?「多谢祖母费心,孙女大概是不需要娘家撑腰的。」 v第二十章[10.25] 其实老太太这话也没错,大部分的女子嫁人后,还得娘家给力,夫家无论是纳妾还是平日里在府中的话语权都会斟酌考虑。但是这对顾知语不一样,她和柳成嵇定亲时他重伤垂死,定亲就之后救活了他,无论内情如何,外人都是这么看的。就凭着这个,侯府就不敢亏待了她。要不然岂不是忘恩负义?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恭敬呢,也足够了。焉知那靠着娘家才能让夫家另眼相待的女子得到的是不是表面上的情分? 再说了,顾知厉再得势,顾知语也不一定能靠得上他。她醒过来后这么久了,跟这个大哥一句话都没说过,连意思一下的道谢都没有。 「祖母,我已经十四了,不是个孩子,别糊弄我,若是到了我成亲那天知瑜族谱还没改的话……」未尽之意明显。 顾知语走出荣和堂,听到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她挑挑眉,看来老夫人是真的生气了,要知道,老夫人可是很节俭的。出了名的念旧,就是好多东西已经旧了还舍不得扔。 顾知语的这番话还是有效果的,翌日早上,老夫人就让顾耀祖带着一家老小去了祠堂。 顾家其实枝繁叶茂,但远在禹城,骑马来回都得一两个月。原来的村子里还留了不少人,但是自顾光宗得了爵位之后,府中就供奉了一本族谱,过个十来年再回去补上,实在是离顾家祖地太远了。看着伯府的爵位上,但凡是拿回去的族谱,那边就没有不答应的。 顾知语规矩的站在一旁,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冷淡里带着怒气,却隐忍这不敢发作。旁边许氏看她的眼神跟淬了毒一般。 女子不能进祠堂,顾知语也没想进去看,只是站在外面时,身边到处都是刺骨的目光。老夫人站在最前面,许氏站在她旁边,她后面还有顾知沅。 许氏恶毒的视线顾知语很能理解,毕竟今日这族谱一上,顾知瑜身为长房嫡子,爵位归属如何不好说,最前面家产上最少要分掉一半去。 不过,就这么一下下刮骨似的,她也有点不耐烦了。在许氏又一次扫过来时,她立时道,「二婶,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你这么恨我?」 许氏一怔,没想到顾知语这么直接问出来。随即恼怒非常,「你这是质问我?别以为你以后是侯府世子夫人就能目无尊长,往后你的日子……说不准还要仰仗你大哥呢。」她说着说着得意起来。 顾知语无言半晌,她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会觉得她有朝一日会求到伯府头上。其实以伯府如今众人对她的态度,哪怕未来的夫君是个靠不住的,顾知语也绝不会会想着回头找他们。「二婶,以后的事情且说不准,但是现在,我们心里都清楚大哥的差事怎么来的。再有几天,我可要嫁人了哦!」 闻言,许氏得意的脸色收住,「你……知厉是你大哥,你不能害他。」 顾知语点头,「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想要在府上好好过最后的这几日。你那眼神还是收收,还有知沅,你也别瞪我,要不然我一个不高兴,做出些什么事来我也不知道。」 这些日子顾知语虽然没有和柳成嵇再一起出去,但三天两头的,侯府那边总有东西送过来,或是一盘点心,也有精巧的首饰衣料,更有补身的药材。明眼人一看就知,柳成嵇对这个未婚妻颇为看重。也能猜到往后顾知语嫁进侯府日子暂时是不会难过的。 顾知沅冷哼一声,「小人得志。」 虽是这么说,但眼神却不再看顾知语了。 恰在此时,顾耀祖带着顾知瑜从祠堂里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走到近前,伸手翻开递向顾知语。 这个是她要求的,族谱上好,她要亲自过目。哪怕她不能碰,也须由顾耀祖拿着给她看看。 只见最新一页末尾处,在顾光宗的名字下方,长女顾知语的旁边,多了长子顾知瑜。 几息后,他收了书,「看好了,我没诓你。」 语气有些恼怒,他倒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是单纯的觉得顾知语不信任他很生气而已。对于家产,他其实没那么多想法,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已经好了不知多少。 族谱上完,许氏只觉得心痛,由顾知沅扶着离开了,老夫人也不高兴,她更多的是觉得顾知瑜原本的身份不配做顾家嫡子。看向顾知语,眼神和语气都冷淡得很,「如此,好好备嫁!」 顾知语不在意的一笑,福身,「祖母信守承诺,孙女一定听从。」 又看向从祠堂重新出来的顾耀祖,道,「二叔,距离上一次去族地入族谱已经过去好几年,不如明日就派人再去一次?」 老夫人还没离开,闻言怒道,「知语,别逼我。」 顾知语挑眉,逼你又如何?族谱一日不上,下一次他们回去的时候划掉了顾知瑜她也不知道不是?这族谱不仅立时就送,还得她派人去盯着。总之一句话,顾知瑜的族谱不容有失! 最后,还是老夫人先败下阵来,「我让人明日就出发。你也找个人跟着吧。」 说完,再不停留,气冲冲走了。 顾耀祖也不高兴了,斥责道,「知语,你也太不懂事了,凡是都可以商量,你将你祖母气成那样,万一有个好歹,你……」 「如何?我本来就是好好商量啊,是祖母年纪大了听不进我的话,觉得我没安好心。」虽然她本就没安好心。其实面前的顾耀祖说是安定伯府的掌家人,但平时都沉默寡言,家中的大小事,还是老夫人拿主意最多,他只需要听从就行。 顾耀祖虽然寡言,但也知道顾知瑜上了族谱后对他和他儿子并不好。顾知语没安好心是肯定的。 「二叔,如今我们家知字辈男丁只有大哥,若是他出个什么事,是不是要从族地那边选男丁过继?知瑜虽然身份上差了点,但他确实是我爹的儿子,我都不在意。」你们在意什么? 顾耀祖一呆。 他那两个庶女别说族谱,今日这样的日子根本就没请她们过来,可见许氏根本就没想着让她们做什么嫡女。还有顾知沅,平日里看这两个妹妹时眼睛望在天上,要是让她如顾知语一般这么跟长辈抗争,只为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能够上族谱……只怕是不可能的。 一时间,他有些羡慕早走了的大哥。 顾耀祖背着手渐渐地远去,顾知瑜有些忧心,「姐姐,二叔会不会生气了?」 v第二十一章[11.03] 一开始他知道自己能上族谱挺高兴的,但他发现这件事除了顾知语之外,府上再没有人高兴甚至是厌恶他改身份的时候,他就已经敛了脸上的笑容了。 「生气又如何?」顾知语笑着反问,「难道你还想改回来不成?」 当然不。 顾知瑜对着她认认真真一礼,「姐姐。」 顾知语摆摆手,嘱咐道,「行了,回去收拾东西,等我成亲后,你就走吧,要我说,书院比家中住着舒服得多。」 就怕许氏一个气不过,背着她讲顾知瑜偷偷弄死。有气死原主的前科在,顾知语已经很难相信许氏的人品了。 顾知语警告了一番许氏和顾知沅,接下来的日子都挺安静的,看到许氏送过来属于伯府出的那份嫁妆单子时,她只挑挑眉就接下了。这段时间她几次闹腾,给许氏的感觉就是不好惹,所以,这份表面上看还挺能看得上眼的。再说,她嫁的威远侯府还是长媳,只要她不想那边恶了她,这嫁妆上就不能太难看了。 五月初二,伯府张灯结彩,语盈院中更是一片喜气洋洋。一大早,苏嬷嬷就带了全福嬷嬷来帮她梳头,她没有闺中密友,也就没有人来陪着。顾知语前世今生都亲缘单薄,倒也不会失落,天亮的时候,苏嬷嬷从外面带进来两个人。 顾知语回身就看到二房的顾知沅的两个妹妹。 对于这两人,她实在不熟,说起来这两人和她当初的府中也差不多,除了每日早晚去老夫人和许氏处请安,平日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三小姐顾本燕,今年十二,看起来身形消瘦,笑容怯怯的,带着后面十岁的顾本鹊,一进来就福身,「大小姐,我们来……看看你。」 听到这称呼,顾知语这才想起,这两人唤顾知沅,是不能唤姐姐的,许氏的规矩,得唤二小姐。可能是这段时间她的不好惹让这两小姑娘心有余悸,不敢放肆。 顾知语对她们倒没有恶感,本就不太熟悉的人,而她们今日过来本身就是抱了一份善意。如顾知沅一般,不来的话她也觉得正常。 含笑招呼她们,「三妹四妹,过来坐吧。」 两小姑娘见她如此,有些受宠若惊,走过来坐下后,顾本鹊怯生生道,「大小姐,你今天真好看!」 顾知语闻言笑了,「那我哪天不好看呢?」 顾本鹊无言了,有些局促的看向顾本燕,求助的意思明显。 顾本燕忙道,「大小姐,我听丫鬟说,大哥他今天已经走了。」 顾知语回身看着她,对于顾知厉这个人越发觉得不靠谱了。一般姑娘家嫁人,都是家中兄弟背着出门,如今顾知厉一大早就跑了,这是故意给她难堪呢。 而她的婚事定得急。若是平常时候,顾家本家族地那边应该会有人过来道喜,说起来也算是她娘家哥哥,但是她婚事的消息可能还没传回去……所以,今天她成亲,怎么出门? 若是到了时辰真没有人背,很可能会闹个大笑话。侯府再对她感恩,一个连娘家都相处不好的媳妇,如何能做好一个宗妇?不娶倒是不可能,很可能因为这就不喜她了。 顾本燕有些忐忑,「大小姐,你怎么办啊?」 顾知语转身,随口道,「别叫我大小姐,唤我大姐吧。」 顾本鹊怯怯道,「大姐,要不要让老夫人去找大哥回来?现在还来得及。」 顾知语冷笑,或许,老夫人那边等的就是她先去服软呢。 苏嬷嬷站在一旁,面色也不好看。全福嬷嬷则专心给她上妆,假装没听到这些。她这个活计,登过许多人家的门,而许多人家在成亲时都会闹出些事情来。但越是大家族,越是喜欢表面和气,没想到这伯府和别家不同。她一开始诧异过后就恢复了手中的动作。 她心里也清楚,只怕要的就是面前这新嫁娘去服软,比如许诺些东西之类。要不然也不会想着就来告知她人走了。真要是想要让她难看,就等出门那会儿才知道了。 顾知语这个人,最是不喜欢有人逼迫。她还就不相信,今天离了他顾知厉,她就出不了门了。大不了就走,丢脸的不是她一个,顾知厉如此不懂事,对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好的。 她自己走出去固然会让人觉得她不会做人,和娘家处不好关系。但当下的女子地位低,伯府的情形又和别家格外不同,真要是她自己走出去,可能会有人说顾耀祖从兄长手中接过爵位还不照顾侄女,连送嫁都不肯,顾知厉往后想要接下爵位可能就更难了。甚至是老夫人和许氏的名声都有影响。 女子名声还在其次,要是顾耀祖和顾知厉得了个恩将仇报的名声,只怕对他们的仕途也会有影响,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想通这些后,顾知语反倒不着急了。大不了就自己走出去,要是他们真敢,她也绝不会怕。 她这边老神在在,落在顾本燕两姐妹眼中就显得犹为厉害了。在她们眼中,老夫人和许氏就是他们的天,让做什么都必须要做,因为她们的掣肘太多。且不提婚事这样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就只她们两人的母亲,许氏就想出许多种折磨她们还让她们没法告状的规矩来。 顾本燕虽才十二,但因为平日里生活的环境复杂,多思多想惯了。顾知语虽然是嫡女,但前些年的日子比起她们也并没有好许多,看着坐在妆台前有些孤单的姑娘,她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大姐,现在时辰还早,要不……你去找找祖母,让她派人去找大哥回来?」 顾知语笑了,回身问,「若是我去求祖母,她能找大哥回来吗?」 「当然。」顾本燕毫不犹豫。 顾知语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看,十二岁的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老夫人还真不怕她想不到这个办法,可能此时正坐在荣和堂等着她去求呢。 她笑容满面,「我不去。」 对上那两人惶恐中带着疑惑的脸,她接着道,「若是大哥不来,我可以自己走出去,就看伯府要不要这个脸面。」 v第二十二章[11.03] 「大哥不来,我背姐姐出门!」 年纪不大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带着怒气和愤愤不平。 随即门打开,喜桃带着顾知瑜站在门口,「姐姐,我是你嫡亲的兄弟,比大哥更名正言顺。」 顾知语上下打量他小身板,「你背得动?」 「当然。」顾知瑜下巴抬高,有些自得。他旁边的随从年纪和他差不多,低声道:「肯定能背得动,公子近一个月天天在练武场背石头,大小姐不重,还不如公子拎的石头……」 「闭嘴!」顾知瑜的脸都红了。 随从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无措,「公子,只是想要帮你说服大小姐。」 顾本燕两人对视一眼,面色都不好看,有些惶恐的样子,急忙忙起身告辞离开。顾知语一开始还以为她们是特意过来送嫁,后来看出来她们大概是过来给老夫人带信的。此时自然也要回去报信 ,她也没打算难为她们。不过都是为了好好活下去罢了。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全福嬷嬷和苏嬷嬷在一旁伺候,顾知瑜进门后站在她面前,有些局促,「姐姐,我真能背你。你帮了我许多,我也想帮帮你。」 顾知语笑容灿烂,「好。」 她答应得爽快,顾知瑜愣了一下之后笑容绽开,「姐姐,你答应了?」 顾知语含笑点头,「你帮我解围,我为什么不答应?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顾知瑜摆摆手,「不不不……姐姐帮我许多,我知道光是让我记在夫人名下,对于别的庶子来说就已经很难得。更别提这还是你的婚事换来的。」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外面阳光透过窗纸洒进,顾知语刚好坐在一片光晕处,浑身柔和,整个人都格外美好。 看着这样的姐姐,顾知瑜脱口而出,「姐姐你别嫁了,以后我照顾你。」 顾知语闻言笑开,「孩子话。」 这话顾知瑜不爱听了,「姐姐,我已经十一了。」 两个都是有心人,顾知语打趣道,「是,过完年十一。」 接下来的时间,顾知瑜退了出去,在外间等着。日头渐渐地升高,隐约听到远远的有喜乐声传来,顾知语已经穿上了嫁衣。如一片红云一般铺开,额头上的流苏微微摇曳间,衬得她肌肤莹白,比起平日里的苍白多了些红晕,更显得人比花娇,媚色动人。 苏嬷嬷手中拿着盖头,语气里带着惆怅和感叹,「大小姐真好看,和当年的夫人出嫁时一样好看。」 话落,顾知语面前只剩下了一片红,只看得到盖头底下一点点地方,「我娘……当初嫁人的时候高兴吗?」 「高兴的。夫人和老爷先就认识了的。说起来还是一段佳话,夫人当初误打误撞救过老爷,后来立国,老爷得封伯爷,还请了新帝赐婚,聘礼就九十九抬,当年他们成亲时,京城里可热闹了……」苏嬷嬷絮絮叨叨,顾知语却看到面前有可疑的水珠滴落到地上晕开,忍不住道,「嬷嬷,往后我会给你养老的。」 闻言,苏嬷嬷笑声隔着盖头传了进来,「当初夫人也是这么说的。我以后啊,可算是有靠了。」 门被推开,顾知瑜的声音响起,「姐姐,姐夫到了,我背你出去。」 顾知语趴在他单薄的背上,她对于别人的善意总是格外看重,顾知瑜这个时候跳出来拆老夫人和许氏的台,以后在这伯府,日子只怕不好过了。她笑着道,「你那个随从有点蠢,要不要换个?」说笑的语气。 「不要了,他陪了我好几年了,蠢成那样,我要是不要他,别人也不要了。」顾知瑜的语气里带着涩涩的哭音,「姐姐,你别笑了。」 顾知语假意斥责,「胡说,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不笑难道还要哭吗?」 顾知瑜不服气,哼哼道,「我听说前几年的姑娘嫁人就是要哭的。不哭的话,代表姑娘的娘家的落魄,姑娘巴不得离开。要是哭了,娘家会越来越好……不过我们家这样,你还是别哭了。高高兴兴的走吧。」 说话间,他们被众人簇拥着出了语盈院,直接越过往这边赶来的顾知厉。顾知瑜瞪他一眼,也没和他扯,渐渐地出了内院,眼看着大门就到了面前,顾知瑜终于忍不住,语气里满是哭音,「姐姐,以后姐夫若是欺负你,你就来跟我说,我以后好好读书给你撑腰!」 顾知语心里酸酸胀胀的,半晌,才轻声道,「好!你好好读书,早些离家吧。」 顾知瑜没接话,费劲的迈过大门的门槛,「姐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以后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顾知语心里更暖,她有些明白了,感情这东西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 很快,她的身子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中,被人打横抱起,盖头下她只看得到抱着她的胳膊上的大红衣料,听他低沉的声音满是笑意,「夫人,我来接你了。」 「你以后要对我姐姐好,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话,盖头下顾知语的嘴角勾起,无论什么时候,被人维护的感觉都很好,尤其是她这种两辈子都亲缘单薄的人,顾知瑜的这份维护对她来说犹为难得了。兴许他以后会变,这个时候,他这份心意是真的。 柳成嵇的低笑,胸膛微微震动,「放心。」 他将她放入轿中,笑着道,「可能会有点颠,你忍忍,很快就到了。还有……今日我很高兴。」说完,将一个如意果塞进她手中,「拿着,我们以后都顺心如意。」 顾知语轻笑出声。 v第二十三章[11.03] 从柳成嵇这番动作和这些话还有说话的语气,听得出来他对这婚事也是期待的。这样很好,他们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至于以后……还是那句话,感情是相互的。 轿子确实颠簸,一开始顾知语还能费心去听外头的热闹,赞叹柳成嵇长相的,议论他们这门婚事的玄幻的,传得神乎其神的。渐渐地她有些不舒服了,一大早到现在她都还没吃饭呢,成亲果然是个费心费力还会饿肚子的活。 到了侯府时,顾知语已经头晕了,柳成嵇拉她下来时,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握住她时很稳,力道不会让她难受。顾知语顺着他的力道进了侯府。 周围的喧闹声在他们路过时小了些,议论声都压低了。等到行了大礼送入洞房后揭开盖头,她才暗暗舒一口气。又有媒人进来说了一通吉祥话,然后倒了酒,周围许多人围着,喝完了合衾酒,众人才撤出,顾知语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床边,看着屋子里另外一个人。一身大红色衣衫,宽袍大袖,比起他以前的窄袖劲装,多了几分飘逸风流之意。红衣也衬得他苍白的肌肤红润了些,看起来最近他似乎长胖了点。再没了以前那种消瘦。 柳成嵇从桌边回头,含笑回头,「好看吗?」 顾知语笑着点头,「好看的。」 柳成嵇颇为满意她的赞美,点头道,「那就好,等到了夜里,你可以好好看。」 顾知语哑然。因为她突然想起,她好像才……十四岁?现在就那什么,会不会太早了点?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前些日子备嫁的自己脑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天地良心,她一开始真没想过这个好么? 此时她回头看向满床的红枣花生,怎么都感觉不自在。 这个……现在回伯府去还来不来得及? 回去当然是不可能的。 顾知语心里思绪万千,挺大的屋子里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她先还不觉得,听了柳成嵇这句话之后,只觉得屋子太小,似乎提前进入了夏天,挺热的。 好在柳成嵇说笑过后起身往外走,「我还得去出去待客,一会儿我让人送些东西进来,你也累了,吃完了歇歇。」 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身,颇有深意道,「知语,等我回来。」 顾知语的耳朵红了,脸上也热得不行。果然是五月快要到夏天了。 苏嬷嬷很快就端了托盘进来,笑容满面,「大小姐先吃些东西。」末了,补充一句,「这个是世子吩咐人送过来的。」 顾知语心里一暖,夜里的事情稍后再说,还是先吃东西要紧,最要紧的是,柳成嵇是个体贴的,知道她饿肚子了。 托盘上的饭菜简单,一碗饭两盘小菜,却都是她喜欢吃的。她心情颇佳的用饭,边上的苏嬷嬷声音愉悦,继续道,「大小姐,院子里似乎没有丫鬟伺候。」 这话颇具深意。 当下的男子,尤其是成年的男子身边,多少都有两个丫鬟伺候,一般都是长辈安排。目的大概是为了让自家成年男丁见过女色之后,出门在外便不易被女色所迷了。 顾知语听完,想到柳成嵇那不喜女子身上脂粉香的性子,也不觉得意外,再说了,他成年之后可是在邑城长大的,这威远侯府的世安院他又住过几日? 顾知语放下碗筷,「嬷嬷费心了。只是我初来,打听这些事情……」 苏嬷嬷了然,立时道,「大小姐放心,这个是伺候世子的嬷嬷主动说的。」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女子的说笑声,看样子来的人颇多。苏嬷嬷听到后,想了想道,「大小姐,应该是侯府亲近的女眷过来看新娘子了。」 顾知语微微点头,眼神一扫桌上的碗筷,苏嬷嬷立时去收。门一打开,一片莺莺燕燕就笑着进了来,率先进来的三十多岁的女子一身玫红衣衫,笑容满面,看到坐在桌前的顾知语,调笑道,「我可要好好看看我们侯府的福星。」 顾知语只浅笑着不接话,面前这人是谁她还不知道呢,要是说错了话,可就真闹了笑话了。 一个粉色衣衫的姑娘紧随其后,眉眼柔和,语气也柔,「大嫂,二婶就是这个性子,你别生气。」又想起什么,笑着道,「大嫂唤我悦儿就行了。」 这个就是柳成嵇的妹妹柳成悦了。一开始进来说话的妇人是威远侯府的二夫人。 威远侯府柳远骞是老大,底下是二老爷柳远源,还有个三姑奶奶柳远欣。三姑奶奶已经远嫁雁城,这一次并没有能赶回来。而侯府到了柳成嵇这辈,就有兄弟四人了。柳成嵇是世子,底下有二公子柳成延,大小姐柳成悦,三公子柳成树,四公子柳宝。其中三公子和四公子都是二房的。 这些关系在出嫁前她就听苏嬷嬷说了个大概,所以,外头挤进来的这一群人之中,真正是侯府人的,就是打头的二夫人廖氏和柳成悦了,其余的应该都是侯府跟进来热闹的亲近的女眷了。 柳成悦一一给她引见,顾知语落落大方,遇上长辈就顺着柳成悦的话唤人,平辈就只浅笑一下就过去了。只是说到最后一位姑娘时,柳成悦的眉心极细微的蹙了下,还是笑着道,「这是曾家表姐。」 顾知语的眼神从柳成悦的眉心移到面前这一身浅绿色衣衫的姑娘身上,那衣衫的颜色极淡,远远的一看就跟穿了一身白似的,好看倒是好看了,但怎么看都觉得不合时宜。 曾芸儿眉眼浅淡,带着微微的愁绪一般,听了柳成悦的话后对着顾知语不甚自然的笑了笑,「早就听说表嫂是个有福气的,刚一和表哥定亲他就大好了。真的是天赐的缘分,别人都强求不来。」 顾知语眉梢微扬,这话乍一听挺正常,但意思怎么好像有点怪? 柳成悦有些气恼,跺跺脚道,「表姐,今天我大哥大好的日子你可不能哭。要是真忍不住,就回去你院子里关起门来哭。」 这话语气强势。 v第二十四章[11.03] 顾知语心里一动,哟,还是位借居的表小姐呢。 果然柳成悦的话没错,也可能是她语气有些严厉,那位曾小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看向身边的丫鬟,「我就说我这个不详之人今日不来让新娘子不高兴了。你偏说我借居侯府多年不来的话很失礼,果然又让大家都因为我不高兴了。」 说到最后,语气里都带上了哭音。 柳成悦面色难看,冷笑一声,「来人,送表姐回房!」 很快 ,那位曾小姐就被人「送」走了。 接下来的气氛就和气多了,但凡是能够到这里来的,都是和侯府关系好的亲戚,对着顾知语一顿夸赞,说她貌美和福运的最多。她只含笑听着,并不往心里去。 好在这么多人时间过得快,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廖氏率先起身,笑着道,「往后我们相处的日子还多着,今日就不耽误你了。」 满是打趣的语气。 顾知语的脸又红了,这一回不是装的,先前人多她就忘记了方才起才想起来的要担忧的事,这会儿这带着深意的话一出,顿时又想起来了。 等她们都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她一个人坐在床边,越发的忐忑,想着大不了就直接跟柳成嵇商量,圆房什么的,还是等等再说。 夜渐渐地深了,门吱呀被人推开,柳成嵇带着淡淡的酒气进来了。绕过屏风看到规矩坐在床边的顾知语,忍不住笑问,「夫人,你该不会一直这么坐着等我吧?」 听到他熟稔的语气,顾知语心情放松下来,白他一眼,她今天可是新娘子,总不能洗漱完裹被子睡觉吧? 她倒是想这么干来着,但是外面那么多人守着,时不时还有个嬷嬷进来收拾屋子送水什么的,要看到了像什么话。 能够活着已经很幸运,顾知语可不想活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还是正常点好。再说了,她这么规矩坐着,就当是消食了。 柳成嵇大概是真醉了,走到对面的榻上靠着,道,「你先去洗漱。」 顾知语本来想找他说说圆房的事情,但是看着他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这会儿应该也说不清楚,再说了,要是一会儿他自己睡着了,就等明天白天他清醒的时候再谈。 等顾知语从小间里出来时,柳成嵇已经醒过来了,正对着一桌饭菜吃得认真,看到她出来,还招呼,「应该又饿了吧?赶紧过来陪我吃点,我今天光喝酒了。」 顾知语默了下,还别说,过了这么久,她还真有点饿了。 两人对着一桌饭菜吃着,顾知语偷偷抬眼去看对面的人,她出来看到他清醒时本来打算跟他商量的,此时又说不出口了。 她虽然到这里不久,但却是知道新婚之夜拒绝圆房这种事情不好说出口的。 对面的柳成嵇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洗漱,你先歇着吧。」 等人进来收拾了碗筷,顾知语又洗漱一番,看着柔软的床铺,到底忍不住爬了上去,靠在枕头上等着柳成嵇出来。 柳成嵇出来得很快,一身水汽,拿着帕子擦头上的水,直接去了对面的软榻坐下,一抬头看到眼神清明的顾知语似乎等着他的模样,「有事?」 顾知语无言,新婚之夜洞房花烛,难道没事?半晌,她才找回声音,拉起被子盖好,躺了下去,随口道,「没事,睡觉吧。明日一早还得去敬茶呢。」 柳成嵇头发擦完,走到床边坐下,顾知语一下子睁开眼睛,翻身坐起,道,「世子,我有事情跟你说。」 柳成嵇不知想到什么,含笑点头,「你说。」 「我年纪还小,不能圆房。」她说得飞快,但吐字清晰。 柳成嵇点头,一本正经道,「我知道啊,我没想着圆房,只是我们今日成亲,我若是去书房住,对你不好。」 顾知语本来清明的脑子有些懵,合着这么半天她白担心了,心里还打了半天腹稿,甚至连他要是不答应之后劝他的话都想到了。 「早点睡。」柳成嵇拿起枕头,又抱了一床被子,起身走到对面的榻上,自己铺好了床躺下,因为软榻不大,他的小腿伸直了就只能悬在榻外。 他躺好后,又想起什么,睁开眼睛看向对面还坐着的顾知语,「夫人,往后你不能唤我世子,我不喜欢。」 顾知语疑惑的望了过来,「什么?」 他语气认真,格外执着,「唤我夫君!」 成亲是个累人的活,顾知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外头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听到了陌生的敲门声。敲门声熟悉,但是传来的方向不对,她睁开眼睛看到大红色的帐幔,才恍然自己昨天已经嫁了人。 刚想到柳成嵇,就听到对面传来他的声音,可能因为是早上的缘故,他的声音微哑,「夫人昨夜睡得可还好?不如一会儿敬完了茶再回来睡。」 顾知语起身,浑身酸疼,苏嬷嬷带着喜桃她们进来给她洗漱。柳成嵇则自己进了小间。 她坐在妆台前等着苏嬷嬷给她梳头,从镜子里看柳成嵇一系列动作,真的是从找衣到洗漱到换衣,全部都亲力亲为,别说丫鬟嬷嬷,就连随从都不需要。 v第二十五章[11.03] 最近一段时间,尤其过了昨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很熟稔,顾知语含笑问道,「以前你也是自己收拾吗?」 柳成嵇回身,眉梢微扬,看样子心情不错 说出来的话却带上了责怪,「夫人,昨夜我们说好了的!」 顾知语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夫君。」 柳成嵇满意了,笑道,「不是,以柳一会进来帮忙,只是如今不方便了,反正我也经常自己打理,以后都不要他进来了。」 顾知语闻言笑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柳成嵇不以为然,语气揶揄,「他哪儿有你重要!」 两人贫了半天,屋子里气氛和谐。苏嬷嬷在一旁沉默干活,嘴角却勾了起来。夫妻之间,还是这么热络的说说话才好。真要是相敬如宾,那以后得糟心事可多着。 两人穿戴好还用了些早膳才出了世安院,昨日顾知语是被蒙着盖头送进来的,今天她才得空看看这院子里的景致和摆设。说实话,实在不怎么样。花草看得出是近日才修剪的,因为那花盆里面的土都是新翻过的。虽说京城勋贵各家院子都常常修剪整理,但这世安院,太单调了,花草树木都不多,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精心护着的院子。 柳成嵇看到她的眼神从周围收回,笑着道,「以前我不常在府中住,这院子难免荒凉了些,如今有了你,你以后想要怎么改都成。」末了,又道,「别太香了。」 顾知语闻言忍不住笑,这话让她想起两人的初见,她实在好奇,笑着低声问,「当初在园子里,你为何会刚好在我到来的时候醒过来?」 柳成嵇一本正经的脸差点崩不住,半晌,他一笑,语气满是笑意,「夫人身上女子香味甚浓,我突然觉得我这个年纪还没成亲有点不孝,刚好闻到那香味,心驰神往,觉得面前一定是个绝世美人,要是错过,我会后悔一辈子,所以我立时就醒过来了。」 他说着,伸手执起她的手,笑着感叹道,「果然是个绝世美人!不过如今是我的了。」 顾知语嘴角抽了下,一开始她看到柳成嵇,只觉得挺靠谱挺坦诚的一个人,整个京城中中数得上号的年轻人中,都能说一句青年才俊。如今……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虽是如此,顾知语的脸还是热了起来,看了看后面远远的跟着他们的苏嬷嬷等人,「还是先去请安,别让祖母久等了。」 柳成嵇含笑点头,但拉着她手的那只手却没有想要放开的迹象,顾知语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随他去了。就像是昨晚上他说的,这样对她要好些。 看着他们路过时规规矩矩福身行礼的下人。顾知语面色不变,如今的安定伯不得重用,可以说顾家除了爵位之外一无是处,顾知语嫁给他算是高嫁,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但凡是柳成嵇对她没那么上心,只怕侯府众人待她的态度又是另外一种情形了。 世安院里老侯夫人的康和堂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眼看着康和堂的大门就在面前,柳成嵇捏了捏她的手,「别怕,凡事有我。」 顾知语本来有些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她倒不是担忧别的,真心觉得成亲这羞涩的心思可能会传染,走到康和堂门口了,她是真的觉得羞涩,脸也越发热了。 康和堂中,正屋里此时挤满了人,只等着他们两人到了。 顾知语两人相携这踏入,就听到一把熟悉的女子声音,「新娘子可来了。」 廖氏说完,似想起什么一般伸手打自己的嘴,「成嵇媳妇,我就是嘴快,真没有其他心思。你们昨天刚刚成亲,这个时辰能来,已经算很有心了。」 说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觉得顾知语来晚了呢还是来晚了呢? 别的不提,就挑时辰说事,就是嫌她来晚了。 顾知语只低着头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无论内情如何,她可是昨天才成亲,如果正常的情形昨夜圆房,那今天一大早就听到这话,可不就得害羞了? 没理那边的廖氏,走到老夫人面前,那里早已准备好了蒲团,她上前就跪,端了身边嬷嬷的茶水,「孙媳妇给祖母请安,祖母喝茶。」 老侯夫人笑得见眉不见眼,额头上的皱纹都深了些许,笑着接过茶杯,「好。」喝完了茶,又递过来了一对镯子,样式不新,却是当初在伯府第一回 见面就要硬塞给她所谓的她和老侯爷成亲时的信物。 这东西一出,屋子里诡异的静了下,早就见过这东西的顾知语心里了然,倒不是东西有多贵重,而是这后面的意义不一样。 顾知语笑容不变,磕了头,「谢祖母。」 老侯夫人摆摆手,「谢什么,早就应该给你的东西。」 顾知语再次道谢过后才去给威远侯柳远骞敬茶,他是个皮肤黝黑满脸胡须的大汉,看起来和柳成嵇还有柳成延都不像,接过茶水时哈哈大笑,很高兴的样子,递过来的却是一把匕首,「这个,你留着防身。」 顾知语默了下。公爹在新婚第二日早上就送一把匕首什么的……要是换一个人,可能会觉得不吉利。察觉到柳远骞旁边投过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顾知语面色不变,一样真诚谢过后收了匕首。倒不是她没脾气,而是周围的人,包括老侯夫人都不觉得柳远骞做出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对。可见这他平时就是这么个随性的人。 金氏送的是一套头面,不算贵重,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还说了些开枝散叶照顾柳成嵇的话,顾知语只是过耳,并不往心里去。她们如今的关系,要是认真,就不太好了。看边上柳成嵇对这位继母冷淡的模样,顾知语不觉得自己需要和这婆婆搞好关系。她可是想起来柳成嵇偶尔几次提起金氏,说的都是夫人,还没有唤母亲,且当时柳成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可见这称呼是侯府上下默认的。 「多谢夫人。」顾知语跟着柳成嵇唤。 金氏面色僵硬了下,转而看向一旁含笑捻须的柳远骞,见他并没有不悦,也不见丝毫想要让顾知语改口的意思,左手在袖子里紧紧捏住,指尖都泛了白。顾知语只作未见。转而看向一旁的廖氏,而本该在廖氏之前敬茶的柳远源却不在府上,据说是上个月就有事出京去了。 廖氏满脸笑容,顾知语发现,这个妇人很爱笑,一副爽朗的模样,「往后你可要好好跟世子过日子,只要你们好好的,往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倒没有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长辈的茶敬完,接下来就是比柳成嵇年纪小的了,顾知语早已让苏嬷嬷准备好了各人的见面礼,刚刚把年纪最小的柳宝的见面礼送出去,门口处传来轻微的争执声。 v第二十六章[11.12] 老侯夫人冷声问,「何事?」 很快就有丫鬟进来福身,语气有些焦急,「老夫人,是表小姐,说想要来给您请安,顺便看看世子夫人。」 老夫人严厉的神色扫了一眼金氏,冷声道,「让她回去,想要看表嫂,去世安院拜见就是,闹到这里来做什么?」 金氏面色不自然,「母亲,芸儿年纪小不懂事,您别生气,我这就让她回。」 她立时起身,急匆匆往门口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似乎不受曾芸儿的影响,对于金氏跑出去也没多问一句。 昨夜到今天,顾知语还没能抽出空来打听那位曾芸儿和侯府是个什么样的关系。要因为侯府人多,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亲戚。不过看金氏这么上心的样子,应该是她那边的亲戚无疑了。 老侯夫人眼皮都未撩一下,只看向柳远骞,嘱咐道,「既然已经成亲,远骞,刚好今日你有空,先带他们去上族谱。」 威远侯应了,老侯夫人就摆摆手,「就这样吧,我有点累。」 众人知机的告退,跟着柳远骞一起去祠堂。 当下的妇人是不能入祠堂的,哪怕这样关乎这样一辈子归属和死后葬身之地的问题,也是由夫君进去写上就行。若是庶子媳妇,就没这么重视了,很可能得等到家中娶了嫡媳的时候一起上族谱。更甚至是庶子本身就不入排序不上族谱的也不少。 不过侯府和别家不同,到了祠堂门口,柳远骞回头,沉声道,「成嵇媳妇,你也一起进去。」 顾知语有些惊讶,不过边上的柳成嵇却拉她一把,沉默的跟着走了进去。 祠堂里,一排排的祖宗牌位,顾知语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规矩的跟着柳远骞下跪。 安定伯府在顾光宗跟随当今皇上打天下之前,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户。而威远侯府的风光则可以追溯到百年前,他们一直都是镇守各边城的猛将,这些牌位上许多人都是英年早逝,且好几个都是能数得出来的有名的大将军。所以,顾知语是真真正正的高嫁了。 等他们从祠堂出来,顾知语一眼就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金氏满眼的嫉妒。 顾知语心下了然,当初进这祠堂的是柳成嵇的母亲,牌位都已经摆上了。金氏只是继室,已经不算是长房长媳了。百年之后和侯爷合葬的也会是原配。 柳远骞看到门口一群人,摆摆手道,「都回去吧。」又看向顾知语两人,再次嘱咐,「往后好好过日子。」 说完,背着手大步走了。 不知怎的,顾知语无端端从他身上看出了些萧瑟来。方才在里面,他可是把柳成嵇母亲的牌位擦灰一般摩挲了下的。一开始早上敬茶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拿出匕首给顾知语时哈哈大笑的神情不似作伪。再说,如今柳远骞在侯府可以说是当家人,他完全没必要伪装。所以,早上是真高兴,这会儿却是真的情绪低落了。 柳成嵇拉着她的袖子,转身回院子,「昨夜你刚换了地方,应该没能睡好,我们回去歇歇。」 顾知语有些不放心,侯府众人的日子可都指着柳远骞这个当家人呢,忍不住道,「夫君,爹他这样……」 柳成嵇不以为然,脚下一转,已经拉着她往前走了,「他可是领兵打仗的将军,不会有事的。」 见他如此,顾知语一时间摸不清柳成嵇对他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她如今已经嫁给了他,日子就得想办法过下去,不止如此,她还想过得好。那么对待府中众人的态度就得一定程度上看柳成嵇的意思,只要不让自己为难,顾知语很乐意和他一条心。 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琢磨也行。 他们一走,几个弟妹也含笑道别,表面上看一团和气,当然了,金氏有些僵硬的面色顾知语就忽略了。大家本就不是一路人,强行维持和谐的关系不是自虐嘛,顾知语就不为难自己了。 两人没走多久远远的就看到了世安院,让人意外的是,那门口似乎站了几个人。远远的看模样似乎是女眷。 看样子是过来找柳成嵇的了。但是府中的人大半都才和他们俩道别呢。不用想都知道那边的人是谁了。 「她是夫人娘家妹妹的留下来的女儿,据说是病逝,之后曾家很快就续弦了,夫人怜惜她年幼失母,禀过祖母后就接来府上小住,没成想小住变成了长住。」柳成嵇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说的不相干的人。 认真说起来,也确实是不相干的人就是。不过柳成嵇这话,也是想要跟她说侯府关系的意思。 顾知语看了一眼那边看到这边有人回来后往这边看来的几人,想了想问道,「爹和二叔他们关系如何?」 柳成嵇走得不紧不慢,「爹和二叔长年不在一起,也不在府中,一年到头根本碰不上几回。」 兄弟之间若是真有情分,不是一年到头看不到就能分得开的。顾知语垂下眼眸,也就是关系不甚亲近了。也难怪廖氏阴阳怪气的说话了。 看着那边因为久等不到他们过去而迎过来的姑娘,顾知语语气认真,「我突然发现,嫁给你一点都不轻松。」 柳成嵇捏着她手的手微用力,顾知语察觉到了,低下头挑眉看向两人相交的手,方才不是拉的袖子么?何时又拉上手了?「知语……」 他正想要说话呢,那边的曾芸儿已经到了,「表哥表嫂,我在这里等了你们好久了。」 柳成嵇的话被打断,抬起头看向她,看得曾芸儿无措的小退一步,才听他道,「天气炎热,曾姑娘还是回去歇着才好。」 顾知语看到她似乎有些惧怕,突然想起昨晚上柳成悦说的这位表小姐爱哭的事……果然,那边曾芸儿的眼眶一红,「我……我只是想要给你们道一声喜。」 v第二十七章[11.12] 柳成嵇眉心一皱,语气冷冽几分,「你这样是道喜?」 曾芸儿眼眶更红,「表哥,我……」话没说完,帕子捂住脸跑走了。 顾知语:「……」话说,怕成这样,曾芸儿是怎么对柳成嵇起了心思的? 是的,昨晚上曾芸儿那番话就不合时宜,还有就是昨天她一身衣衫也不合适,府上有喜,还是娶世子夫人这样的大喜,她作为客居府中的表小姐,怎么也不能一身素衣示人才对。可别说没有嬷嬷教养这种话,她可是住在侯府多年,哪怕金氏没找嬷嬷教规矩,耳濡目染之下,许多事情应该都知道才对。 柳成嵇拉着顾知语进门,「别理她,我昨夜有东西给你,后来忘记了,现在给你也一样的。」 顾知语含笑,「什么东西?」 看着面前的匣子,顾知语偷偷用余光看对面一身正气坐着的人,怎么都想不到柳成嵇还是个成亲后愿意上交私房的男人。 柳成嵇没当一回事,把匣子往她这边推了推,道,「这些是我这些年置办下的,确实不多,但我们俩的花用尽够了。还有,我娘的嫁妆在祖母那边,等哪日得了空,我们再去要过来,都给你收着。」 顾知语闻言心情复杂,「你就那么放心我?不怕我抓着这些东西跑了?」 他们可是没圆房的,再说这门婚事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柳成嵇已经痊愈,顾知语哪怕要和离,外人也不会说她不对。甚至侯府还得承她的情。 不过,柳成嵇如此作为,倒叫原来还隐约有些念头的顾知语渐渐地觉得,兴许这日子还能往下过。 柳成嵇抓住她的手,见她没有挣扎的意思,心下微松,「它们没有你重要。」 如果这些东西能够留住你,我很愿意全部给你! 这话他没说出来,不过顾知语在他意思里看出了这样的意思。 顾知语有些迟疑,「我这边,我娘的嫁妆我还没理清楚呢。」 那间脂粉铺,如今可还在亏本。她还想着嫁人之后再腾出手来好好打理。 柳成嵇笑问,「那间脂粉铺子吗?」 顾知语点头,「对面的闻香识美生意太好,我也没想着和它一争高低。想要换个别的买卖。」 主要是女主做生意一定是一帆风顺的,哪怕偶尔有不长眼的来挑衅,也总能遇上贵人打脸回去。这样得情形下,顾知语才不会主动撞上去。 柳成嵇一笑,「不着急,有了这些,还怕那点亏损?」 顾知语虽然没想着占他便宜,但听了这话心情颇佳。 顾知语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若是出门,要跟夫人和祖母说吗?」 本来嫁人之后想要出门得婆婆允许,但是金氏……很可能面前这人不会想要她和金氏关系太好。 柳成嵇沉吟,「明日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我跟她说,专门给你备架马车。」见顾知语眉眼间笑意越发大,他嘴角也勾了起来,「如今你是侯府世子夫人,有专门的马车本就是应该。」 这么想也对! 顾知语试探着问道,「那夫人会不会不高兴?」 主要是试探柳成嵇对金氏的态度。虽然顾知语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但到什么程度她却是不知的。 提到金氏,柳成嵇眼神冷冽,「不用理她。」兴许是觉得语气过于严厉,他缓和了下面色,「你有事情拿不定主意的话去问祖母就行,夫人那边你不用管,要是她想要拿捏你,你就跟我说。」 顾知语回想了一下她所见到的为数不多的柳成嵇和金氏的见面,可以说是两看两相厌了。这关系,还真是不好到一定程度了。 金氏管不着她,廖氏属于二房就更别提了,老侯夫人那么喜爱她。至于柳远骞,他本就是特意赶回来的,过几天就会启程去邑城了。如此,对于往后在侯府的日子,顾知语倒是多了些信心了。 不过 ,她如今刚刚进门,哪怕再想要出门,这个时候也不合适,怎么也得等到回门之后。 柳成嵇执意让她收着,语气和动作都不容拒绝,顾知语干脆收了,匣子就放在在屋中,还跟他说清楚了地方,其实就是等于两个人一起保管。 收好了匣子,柳成嵇又道,「院子里伺候的人,一会儿我都唤过来,认认你这个主母。对了,于嬷嬷是从小带我长大的,我去邑城之后 ,就是她在这院子里守着,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吩咐她。」 世安院中伺候的人确实不多,除了于嬷嬷和柳成嵇的随从平安,剩下的都是些打扫的粗使下人。顾知语一一让苏嬷嬷赏了,于嬷嬷和平安的,由她亲自递过去的。 平安忙双手接过,满脸笑容,「谢夫人赏。」 于嬷嬷也一脸笑意,顺着顾知语的力道起身,擦擦眼睛,「当初夫人走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世子,如今世子成亲,以后很快就有孩子,夫人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柳成嵇默了下,道,「这么多年,嬷嬷费心了。」 于嬷嬷忙道,「不敢。」又叹息一声,「能够照顾世子,是奴婢的福气。只是侯夫人如今在府中有刻意抹去夫人存在的痕迹,别说府中,就是在整个京城,记住夫人的又有多少人。」 v第二十八章[11.12] 顾知语一直沉默听着没说话,虽说这婚事是先侯夫人和她母亲定下,但她记忆中却连先侯夫人的长相都无。对她来说是根本不认识不熟悉的人。 柳成嵇微微皱眉,「管她做什么,该记住的人记住就行了。」 于嬷嬷擦眼睛的动作一顿,「世子,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屋子里此时只剩下苏嬷嬷和于嬷嬷,还有就是平安,闻言,平安笑吟吟道,「主子,我去看看厨房今天中午有什么,好让他们准备。」 说完,行了礼就跑了。 柳成嵇看着于嬷嬷,似在沉思,半晌道,「嬷嬷有话就说。」 于嬷嬷有些忐忑,「前几日,奴婢听小宇说,侯夫人经常去玲珑阁里买东西,顾忌着和侯府的关系,都给她按最低价算的,还有就是……金府那边也去赊欠了两尊摆件,又不好上门去要银子……」 顾知语撑着下巴,觉得有点不对啊。她看了看边上沉思的柳成嵇,还是没说话。 柳成嵇只看着她,看得她不安的后退一小步,才问道,「嬷嬷想说什么?」 于嬷嬷踌躇,「那银子,我们是不是上门去要?」 柳成嵇突然笑了,「嬷嬷,以前我娘说,人都会变的,这话你觉得对吗?」不待她说话,他语气慎重了些,「打开门做生意,银子该收就收该赚就赚,要不然侯府那么大,小半个京城的人都能算是亲戚,要是都跑到我铺子里,像玲珑阁那样的东西可经不起送。」 于嬷嬷规规矩矩退了下去。 很快,平安带着人送了饭菜进来,只五六个菜样样精致,顾知语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顿觉肚子饿,也不跟柳成嵇客气,拿起筷子开吃。 饭后,柳成嵇被柳远骞请去了书房,顾知语一个人还去小睡了下,起床时看到对面的软榻默了下,道,「我记得嫁妆里有个榻,去换了来。」她尤其喜欢院子里晒太阳,所以早早自己备了个。 苏嬷嬷应了一声去了。 最起码那个榻要大点,晚上柳成嵇能伸开腿,不用曲着了。 他再是要住书房,也不是现在,如今他们两人刚刚成亲,若是立时就搬出去,难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这可不妙。 顾知语起来在园子里走了走,天色渐渐地晚了,她想起什么,问于嬷嬷,「是不是我该去给祖母请安?」 早晚两次请安嘛,京城中许多人家都是这样的。原先她在伯府时体弱,老夫人也不喜欢看到她,干脆免了她请安,她来了后知道这个干脆顺水推舟就不去了。 于嬷嬷垂着头,规矩道,「府上没有这个规矩。」 顾知语伸了个懒腰,「走吧,去康和院。」 身为刚进门的媳妇,哪怕府上没有这个规矩,也该自觉去请安。 老侯夫人看到她,看得出来很高兴,招手让她上前,笑着道,「我们府上没有晚上请安的规矩,以后你不用特意跑这一趟,刚好还可以和成嵇一起用晚膳。」 顾知语含笑应了。没有这个规矩就太好了,不过她不来也得老侯夫人直接许可才行,要不然就是她的不对了。 两人正低声说话呢,门外就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过来,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守在门口,顾知语听到她急声道,「二公子,世子夫人在里面呢,你……」 话没说完,门口的帘子已经被他撩开。柳成延走进来才看到和老侯夫人坐在一起的顾知语,他倒没有不自在,对着老侯夫人行礼后,也对着顾知语一礼,「大嫂也在。」 顾知语含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道,「我来给祖母请安。二弟这是从外面回来吗?」 实在是太明显了好么?一身月白长袍,袍角处还有灰尘,这在贵公子身上是不多见的,他应该找老侯夫人有急事。 「是。」柳成延应声,又看向老侯夫人,「祖母,我来是想要问问关于给孙府的聘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老侯夫人闻言讶异出声,「你的婚事,一直都是你母亲操办的啊。怎么,已经要下聘了吗?」 柳成延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就是金氏那边推脱他才跑来的。垂了眸,「祖母,我和怡菁两情相悦,我想要早些娶她进门,六礼一路下来得需要好几个月,聘礼这事……还是尽快,我也不想委屈了她……」 老侯夫人听得微怒,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斥道,「成延!住口!」 顾知语也半晌无语。 柳成延一点不怕,抬眼直视老侯夫人,「祖母,我从小到大就求您这一件事。」 却在此时,金氏急匆匆进来,气喘吁吁的,应该是追着柳成延过来的。一眼看到屋子里的情形,立时就上前,急道,「母亲,成延不懂事,什么事都拿到您面前来说,您别当真,我训斥他。」 她似乎有些慌乱,看向柳成延的眼神满是严厉。「成延,你的婚事你祖母根本就没过问,你怎么能跑到这里打扰她?再说,你大哥昨天才成亲,就是下聘也没这么快的,你年轻,又是男儿,怕是不知道若是婚事六礼过快对姑娘家名声不好,你要是真的爱重孙三小姐,就不应该这么着急!」 柳成延半信半疑,「母亲,我知道您不喜欢她,但我们已经小定,这婚事已经无从更改,怡菁以后就是您儿媳妇,我们侯府的二夫人。聘礼上绝不能简薄了,当初嫂子是六十台,大哥是世子,我知道不能越过他,那就凑五十六台……」 顾知语:「……」你怎么不说凑五十八台呢?说实话,聘礼里面装的东西,真要是有心,塞几件贵重的东西,还真不是多少台能看出来的。全部金氏做主的话,真要是五十多台,不见得就比她这个侯府世子夫人的聘礼简薄。要知道,聘礼是公中出,之后尚书府那边的嫁妆多少要看聘礼来备,总之姑娘家一般都不会相差太多而落一个贪图聘礼的名声。但是呢,孙怡菁带过来的嫁妆可就是她的私产,等于就是柳成延的私产了。这么一划拉,得利的还是他。 v第二十九章[11.12] 金氏气了个倒仰,聘礼这事她早就心里有数。侯府的面子在,总不会太少了。再者柳成延是她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让她伤心的是柳成延对她的这不信任的态度,这还没进门就能撺掇得柳成延跟她这个母亲吵架,真要是成亲了还了得? 金氏心里绞痛,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侯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斥道,「五十六台?你倒是真敢说?」 柳成延一脸无辜,「祖母,我知道不能越过大哥……」 老侯夫人看到他如此,沉声道,「你大哥娶的是以后的侯夫人,再说,知语是对我们侯府有大恩的人。聘礼多少都不过分。」 顾知语低着头假装没听到,事关她自己,她怎么说都不合适的。 未尽之言明显,柳成延背挺得笔直,丝毫退让的意思都无,「祖母,我也是侯府的公子。」 老侯夫人已经平静下来,「这公子和公子还是不同的。你爹和你二叔当年的聘礼可是相差了一半的。这才是各家的常态,你就四十台吧。」 一锤定音。 柳成延面色微变,金氏一把抓住他,「母亲说得对。」又看向一旁不满的柳成延,「成延,今日本就是你不对,带累得你祖母为你操心,要是再说,你祖母该不放心要亲自给你打理聘礼一事了。」 最后一句,含义颇深,顾知语是听出来金氏话里的暗示了。要是柳成延还不收敛,等老侯夫人给他打理聘礼,那只有更少的。 柳成延有些不甘心,看了一眼顾知语,躬身道,「祖母,我不明白,大嫂和怡菁都是侯府儿媳,在我眼中,她们都是一样好的姑娘,为何如此不公平?我们本就不该拘泥于各种规矩……」 金氏听不下去了,一把拉了柳成延就往外走,「母亲,您歇着吧,我带他回去好好教训!」 话落,两人已经出门去了,期间还有柳成延不服气的辩解声。 顾知语突然想起,小说中似乎没有柳成延问金氏和老侯夫人要聘礼这件事。不过现在已经和剧情不同,小说中柳成延和孙怡菁两人谈婚论嫁时,他已经是世子了。 如今不同了,柳成嵇这个世子还好好活着呢。要是他没了,这整个侯府大半的东西都是柳成延的,自然是想拿多少做聘礼都成。 老侯夫人显然还在生气,斥道,「不省心的。好好的男儿被她教得阳春白雪,不知疾苦,人情往来一点不懂。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顾知语低着头,没打算接话。其实老侯夫人在她面前说金氏的不对,怎么算都有些不合适。金氏再是继室再如何不对,那也是顾知语的婆婆。 老侯夫人也没想着她接话,又接着道,「还有那尚书府的姑娘是怎么教的,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盘算这些东西,眼皮子忒浅。」很是看不上的语气,「以后成了亲,还有得闹呢。你看着吧!」说得很笃定。 又拉了顾知语的手,「你是个好的,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好好的和成嵇过日子,早些给我添个重孙子才好。」 添孙子什么的,顾知语只做出一脸羞涩的模样就行了。却听到老侯夫人扬声吩咐道,「去告诉夫人,既然已经下了小定,早些将人娶进门,免得以后传出风言风语来。」 外头有丫鬟应声去了。 老侯夫人才叹息道,「昨日你成亲那孙三小姐才上门贺喜,今日成延又从外面回来,他们两人虽然是未婚夫妻,这见面也太勤了些,又都是年轻人……要是冲动之下做出些什么就不好了。」 顾知语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老侯夫人还会在她面前说这些,只道,「不会的。二弟和夫君一样的年纪,应该稳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老侯夫人摆摆手,倦意上来,打了个哈欠,伸手挡了,「要是以前我还相信,但我最近冷眼看着,只要是碰上那位孙三小姐的事,他就冷静不下来。也不知道我们侯府是个什么风水,净出些情种。」 说完,似乎疲累了,「你回吧,以后早上方便的话过来看看我就行了,晚上就不要来了。」 顾知语含笑应了,这才带着于嬷嬷回院子。想到老侯夫人那句「净出些情种,」她有些疑惑。 柳成延肯定算一个情种了,老侯夫人亲口说的。至于别的……如今府中的人,柳远源不在,单看廖氏没陪着他一起外任,两人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好,最起码不会是老侯夫人口中的情种。而柳成嵇和她两人刚刚成亲 ,最多算是合得来,情种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嘛。那剩下的就只有柳远骞了。 他算什么情种? 单看昨日他在祠堂中舍不得原配的牌位看起来倒是颇像,但是金氏和柳成延这个二公子的存在时时刻刻都是提醒世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了看身后的于嬷嬷,顾知语的疑惑到底没问出口。方才她那些话,有试探柳成嵇的意思在,她对柳成嵇,很可能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忠心。 以后真要是和柳成嵇熟悉了,这些事情亲自问他就行了。或者说……等到柳成嵇愿意亲口告知她这些事的时候,他们俩人可能已经很亲近了。 她回到院子,柳成嵇已经回来了,两人一起吃晚膳,顾知语含笑将方才康和堂的事情说了,末了道,「祖母的意思,很可能二弟很快就要成亲了。」 柳成嵇无所谓的样子,「早些歇着,明日回门呢,得起早一些。」 顾知语点点头,想起什么,「对了,我还没跟你说,伯府那边不用太在意。以后若是有事情找上门,他们大概不会帮忙的。」倒不是说柳成嵇以后会求他们,顾知语只是先把这事情坦白告诉他。都说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当他们是一般亲戚走动就行了。」 柳成嵇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知语,往后我陪着你。」 顾知语手上一暖,心里也温暖起来,「好!」 她虽然没有和谁有很深厚的感情,但她也不会拒绝别人的善意和好意。上辈子身子太差没办法,这辈子她想要都试试,以后她还想生个孩子,身上流着她血脉的孩子,无论他健康与否,她都会对他很好很好。 夜里,柳成嵇照旧在对面的软榻上睡了,顾知语也没执意让他上床,老侯夫人有句话说得对,年轻人容易冲动,她如今年纪还不大,圆房得再等等。也就不难为自己也不让柳成嵇为难了。 v第三十章[11.12] 翌日早上 ,一大早苏嬷嬷就来敲门了,顾知语睁开眼睛看到大红色的帐幔还有些不习惯,对面的柳成嵇已经坐起身了,「回门礼,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回门礼当然是备好了的,柳成嵇这话的意思大概是顾知语有没有特意想要准备的东西。 顾知语靠在床头,想起送她出门时顾知瑜哽咽的话,笑道,「有没有好的笔墨纸砚,给知瑜送些就行。至于别人,随便吧,不失礼就行了。」 柳成嵇闻言,嘴角笑意深了些。 顾知语这是有意在告诉她这些亲戚的亲疏远近,只要有这个意思,就证明在她心里他是不同的。 柳成嵇扬声道,「平安,把书房那方砚台和余下的徽墨带上。」 平安应声去了。 他看向坐在妆台前的顾知语,「至于别人的礼,夫人会准备的。她做侯夫人多年,人情往来的事上不会失礼的。」 顾知语临出门前,还去给老侯夫人请了安,金氏也在,对着她说话时语气自然温和,丝毫看不出昨天的气怒。 廖氏也在,对她倒是一如既往。 出了侯府大门,上了马车后,顾知语掀开帘子看了看大门口的狮子,笑道,「虽然才两天,但我觉得跟过了许久一样。」 柳成嵇一笑,「这两日你还习惯吗?」 「习惯。」顾知语含笑点头,「要是能经常出门就更好了。」 柳成嵇笑容更柔,语气温柔,「那就好,这里以后是我们的家,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心意,都可以跟我说。」 听了这话,顾知语忍不住笑问,「什么样的都可以说?」 柳成嵇点头。 顾知语试探着问道,「那……若是府上的人呢?」 柳成嵇毫不迟疑,「一样。」 有他这番话在,顾知语下马车的时候嘴角的笑容都压不下去,落在顾府众人眼中,就是她过得舒心的佐证了。 柳成嵇被顾耀祖请去了前院书房,她则直接就被翠柳带了去荣和堂。路过园子时,远远的看到顾知瑜坐在亭子里,看到她过来,他飞快就迎了上来,「姐姐,你这两日过得好吗?姐夫对你好吗?」 顾知语含笑站在原地等他到了近前,闻言点头,又问,「你怎么还没走?」 顾知瑜松了口气,「明日就走。我跟你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吧。」 不难看出,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顾知语心里一暖,嘱咐道,「赶紧去书院,别在府中留太久了。对你不好。」 顾知瑜眼睛亮亮的看着她,点头道,「我知道,有祖母在呢,不会出事的。」 顾知语默了下。这倒是,有老夫人在,不会眼看着许氏对顾知瑜下死手的。因为顾知瑜和她不同,老夫人再不喜欢顾知瑜,他也是伯府少有的男丁。而她只是个姑娘,还是个老夫人不喜欢的儿媳妇生下的姑娘。 当然了,有许氏这个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在,谁做顾光宗的妻子都越不过许氏的。所以,大房的姑娘注定不会得老夫人疼爱。这跟顾光宗夫妻在不在世没关系。只是他们不在之后 ,老夫人就懒得掩饰了而已。 荣和堂中,今天格外热闹,许氏带着顾知沅还有两个庶女都在,屋子里言笑晏晏,在他们姐弟走进去之后,屋子里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顾知语面色不变,含笑上前给老夫人福身,「祖母,孙女回来了。」 老夫人含笑应了,「回来就好。」 许氏上前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一身大红色衣衫,料子不错,头上身上戴的首饰都是当初在府上没有的,「看,我们家的姑奶奶看样子过得不错。要是世子对你不好,你就回来跟我们说,保证替你讨回公道。」 顾知语含笑,动作果断的抽回手,「二婶说笑了。」 顾知沅一脸好奇,上下打量她一番后,问道,「姐姐,姐夫对你好吗?」 屋子里气氛凝滞,顾知语有些百无聊赖,若不是当下的姑娘嫁人后必须得走这一遭,她还真不想回了看到这些人,闻言只笑道,「挺好的。」 老夫人起身,「先去吃饭!」 吃饭好啊。一般情形下,吃饭的时候大多数人是不说话的,尤其在伯府更甚。老夫人觉得以前农家的时候吃饭聊天拿到现在的身份地位上来实在太跌份,早就立了规矩,吃饭不能发出声音。 所以,吃饭的时候除了筷子触碰瓷器的声音,屋子里安静得很,顾知语遥遥看了一眼对面那桌上的柳成嵇,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回身对她一笑。 这一笑刚好被顾知语旁边的顾知沅看到,顿时低声取笑,「姐姐,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姐夫已经往你这边看了好几次了。」 v第三十一章[11.19] 她这话全是笑意,没有不好的心思。今天日子不同,等闲的事情顾知语也不愿意计较,脸上自然也带了些笑意,「等以后你成亲了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话,顾知沅的脸顿时羞得通红,白她一眼后低下头喝汤。 她们两人的动静刚好被许氏看在眼中,微微皱眉,看一眼老夫人,沉声问道,「知沅,你们俩说什么呢?吃饭的时候说话,没规矩的。」 顾知语挑眉,这没规矩三个字,把她也包含在里面了吧? 顾本鹊怯怯出声,「大姐说,以后二姐成亲后二姐夫对她也会和现在的大姐夫对大姐一样。」 话说得拗口,但是桌上的人包括周围伺候着主子布菜的众人都听到了。 两人方才那番话若是姐妹之间说起来倒是没什么,但是落到众目睽睽之下就有点不对了。姑娘家还是矜持才好,如顾知沅一般还没嫁人的姑娘,说起这些事情是不合适的。 许氏的脸立时就拉下来了,「知语,我本以为你成亲之后会稳重些,没想到你会跟你妹妹说这些,你这是一个长姐该做的事?」 顾知语诧异的看了顾本鹊一眼,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小胆子小。没想到年纪小是真的,胆子嘛,就难说了。 顾知沅先受不住了这责备,狠狠瞪了一眼顾本鹊,瞪得那小姑娘身子都缩了缩。才不服气唤许氏道,「娘……」 许氏看着顾知语,一点没有放过的意思,非要她给个解释。 顾知语放下筷子,摊手道,「最开始是知沅取笑我说一顿饭的时间成嵇往这边看了不少次。我才说她以后的夫君对她也是一样的心思。这也是我这个长姐对妹妹的最真心的祝愿。」 要是顾知语有错,那顾知沅暗地里注意姐夫就更不对了。传出去对她名声都有影响了。 许氏噎住。眼神狠厉的看向顾本鹊,「鹊儿搬弄是非,回去禁足半个月。」 这边的动静颇大,那桌的人都似乎注意到了,顾耀祖已经起身往这边来了,老夫人斥道,「吵什么,今天是知语回来的日子,闹起来好看?」 老夫人看向顾本鹊的眼神同样严厉,「小四,你姨娘教不了你,过几日你母亲会给你找个嬷嬷。」 顾本鹊的脸唰得苍白下来,抖着嘴唇求助的看向许氏,却听到顾知沅冷笑道,「娘,我看她应该要抄佛经静静心,这搬弄是非的本事要是带到夫家去,说不准还得带累我们伯府。」 顾本燕起身,挡住眼眶红了得顾本鹊,哀求道 「四妹年纪小,母亲别生她气。」 到底是没有把顾本鹊赶回去,有柳成嵇在呢,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吃过饭,顾知语两人就告辞了。一般姑娘回门,得在天黑前赶回婆家,大部分的人家都是算好时辰刚好能赶回去这样。毕竟姑娘家出嫁之后想要再回娘家就不方便了。如顾知语这样吃过午饭就回的确实不多,不过除了顾知瑜之外也没有人真心挽留她就是。 再者发生了刚才的事,大家再坐在一起都有点尴尬。 出了伯府,柳成嵇提议,「不如我们去街上逛逛,晚上再回?」 能够上街,顾知语当然愿意。兴致勃勃道,「我们去酒楼试吃招牌菜吧 ,我其实挺想开一家自己的酒楼的。」 「好。」柳成嵇一口应下,「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尽管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两人逛了半天,赶在天黑前回了府。 接下来的日子,顾知语就好好的做她的世子夫人,除了早上去给老侯夫人请安,平时几乎不去园子里闲逛,偶尔会碰上廖氏和金氏,日子很平静。 柳成嵇要是有空,也会带着她上街,闻香识美对面的铺子到底是重新开张了,顾知语如愿在那里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香酥鸡一绝,掌厨的师傅是柳成嵇帮她找的,拿手菜不少,尤其是香酥鸡,不过这香酥鸡是顾知语说出来的法子,炸起来尤其酥香。还在街上呢就闻到香脆的味道了。自开张起,客人就没少过,每日都能卖掉一百只左右的鸡。盈利多少且不说,顾知语看到自家的铺子这样热闹,心情颇佳。 但是,她却是没想到最先来找茬的不是京城中各家被抢了客人的酒楼,而是对面闻香识美的掌柜。 顾知语难得独自出门一趟,进了酒楼三楼准备看账本,就听到苏嬷嬷说有人求见。还是对面闻香识美的李掌柜。 说实话,虽然孙怡菁开的铺子抵死了自家的生意,但顾知语对她还是佩服居多的。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做出精致的脂粉香水改善当下女子的肌肤和妆容,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李掌柜打开门进来,顾知语抬眼看到 ,眼神惊艳了一下,面前这三十多岁左右风韵犹存的妇人,真心担得起一个美字。 当然了,除了孙怡菁,换一个人大概是不会用一个女子做掌柜的。 李掌柜对上她的眼神,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世子夫人愿意见妾身,真是让我意外。」 顾知语含笑,「掌柜有话可直说。」 李掌柜的眼神落到桌子上刚刚送进来的香酥鸡上 ,笑着道,「最近京城盛传香满楼的香酥鸡一绝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知语有些疑惑,不明白李掌柜无端端跑到这边来想要说什么,闻言只谦虚道,「掌柜过誉。若是喜欢,一会儿我让伙计给你送一只过去就行。」 「不必。」李掌柜拒绝,试探着道,「当初闻香识美改头换面上了许多由香料师傅精心研制出来的脂粉之后,京城中许多铺子都受了影响,包括曾经的香梅苑……」见顾知语面色不变,依然含笑,她无奈只得挑明了问,「世子夫人,我知你们贵人银子宽裕,并不太喜欢这些俗物,是不是因为我们曾经得罪了您……所以您才非要在原来的香梅苑中做这道香酥鸡?」 顾知语有些茫然,看了看苏嬷嬷,见她也一头雾水,只得问道,「香酥鸡有什么不对?」 v第三十二章[11.19] 李掌柜忙道,「没什么不对,香酥鸡很香。」就是因为太香了,每日天不亮这边就一股酥香味和鸡肉的浓香,一直到夜里才歇。而闻香识美中各种脂粉香水都只是淡香和清香,好多人现在走到这条街上,满鼻子的香酥鸡味道,哪里还能闻得出各种香味? 她语气未尽之意太过明显,顾知语和苏嬷嬷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明白过后,顾知语看了一眼苏嬷嬷,端起茶杯喝茶。而苏嬷嬷则上前两步,和煦的笑了下,「李掌柜,说真的,当初香梅苑亏本几个月,我们家夫人从未觉得是因为闻香识美,她跟我说,不是你们太好,而是我们做出来的脂粉不够好,自己本身不够好,怨不得别人。我们夫人喜欢吃食 ,所以才张罗着开了一间酒楼,就是想要自己吃东西的休息的时候有个放心的去处,只是没想到无意中就打扰了闻香识美……」 苏嬷嬷语气柔和,且带了解释的意思,李掌柜眼睛一亮,大红色的裙摆上前一步,「那夫人的意思是,愿意搬走吗?」 顾知语的茶杯轻轻的搁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器和桌子碰撞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李掌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因为顾知语的脸色明显不好看了。 顾知语淡然道,「搬走?我是不可能搬的,要么你们搬?我的香梅苑可是搬了的。」 只不过搬去了南城而已。 李掌柜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夫人,此事可有得商量?我们家东家说,闻香识美在这里开张,京城中许多贵妇人都习惯了到这里来拿,甚至还有宫中出来的人……若是您愿意,我们闻香识美可适当的补偿您。」 这话暗含威胁的意思,顾知语的脸色不好看了。 小说中这位李香玉是孙怡菁拉拢的第一个得力助手,虽是女子,但做生意很有一套。但她的这份精明落到顾知语身上,就觉得不是那么美妙了。 苏嬷嬷已经答道,「刚才李掌柜也说了,我们夫人不缺银子。而我也说过,我们家夫人只缺个东西歇歇的地方。」 李掌柜面色不好看,苏嬷嬷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当初我们香梅苑开不下去,可没想着到闻香识美来求你们给我们留条生路。还有,我们夫人之所以见你,可不是因为你那东家,而是听说了你的事迹觉得你可见而已。认真说起来这生意上的事情,应该得你东家和我们夫人亲自谈,就是他亲自来了,我们夫人也未必会见!」 顾知语知道闻香识美背后的东家,但京城中许多人是不知道的。若只是一般商户,自然是见不到顾知语这个世子夫人的。 李香玉面色难堪,「那妾身就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显然是生气了。 苏嬷嬷关上门有些担忧,「夫人,她会不会生气了?」 顾知语笑了,「她生气又如何?」且不说一个掌柜,就是孙怡菁亲自来了,让自家对面铺子搬走,也没这个道理。别说什么补偿,真要是能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背后多少都有点关系,大家都不是缺银子的人。 苏嬷嬷有些担忧,「他们家会不会真有宫中的关系?夫人刚嫁入侯府,要是惹了麻烦回去,老侯夫人那边……」 如今顾知语能够进出随意,一是柳成嵇愿意让她出门。二嘛,就是老侯夫人喜欢她,对她经常跑出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氏那边又忙着和柳成延拉扯婚事,暂时顾不上她。 闻香识美的内情别人不知,顾知语最是清楚,孙怡菁哪怕有关系,也不能在她想要嫁入侯府时找顾知语这个大嫂的不自在。闻言不在意道,「没事,哪怕真有宫中的贵人喜欢他们家脂粉,那也得讲道理。」 「二公子,她有什么好?为何你就看不到我的好?」 顾知语抬起头和苏嬷嬷面面相觑,然后她走到窗户边望下望看去,只见一架大红色上缀各种珍珠的马车停在香满楼门口,一身红衣的女子手中拎着一根鞭子,本来张扬爽利的面容此时满是阴郁看着面前的男子。 而她对面的人,就是柳成延了。 柳成延一脸正色,丝毫惧色都无,微微欠身,「郡主,您身份尊贵,草民高攀不上。」 顾知语有些惊讶,柳成延和孙怡菁各有追求者,这个她是知道的,虽然没有亲耳听过,但剧情中两人都有。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有姑娘对他求而不得。不过,看了看对面闻香识美二楼的窗户,那里此时推开了一条缝,她这边比较高,隐约看得到那里有粉色衣衫的女子也在往下看。不难想象,柳成延到这边来应该是和孙怡菁有约。 而闻香识美的二楼,孙怡菁身为东家要经常过来看账。留个屋子给自己就很正常了。想起方才离去的李香玉,很可能是孙怡菁和她商量之后才跑过来找她搬铺子。 下面闹起来,对面的孙怡菁没有露面的意思,顾知语就更不着急了,端了方才送上来的香酥鸡到窗户边,这个鸡就得趁热吃,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那郡主下巴微抬,眼角眉梢俱是傲气,一股贵族女子的骄矜不自觉流露,鞭头在手中敲了敲,「我说你攀得上就行。」 柳成延无奈,「草民已经定亲了。」 郡主不以为然,随口就道,「不就是定亲,退了就是。那孙姑娘要是看上了哪家男儿,我让皇舅舅给她赐婚总行了吧。」 苏嬷嬷探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下面这位康平郡主,母亲是定国大长公主。奴婢听说过她对二公子倾心,只是没想到她会在大街上堵住二公子表明心迹。」 顾知语哑然,这康平郡主就是心悦柳成延的人中身份最高的。康平郡主是定国大长公主所出,定国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妹妹。而她爹当年在皇上征战天下时是立了大功的,既是皇上的妹夫,又是皇上的好友。所以,康平郡主自出生起就得皇上和太后的喜爱,后来驸马病逝,她就更得宫中怜惜了。比起公主来也不差什么了。 堂堂郡主当街拦人,看来是被柳成延躲得实在没办法了。 柳成延眉心微皱,耐着性子道,「郡主,草民和未婚妻两情相悦,实在愧对郡主厚爱。」 康平郡主的面色也不好看了,她当街拦人,柳成延躲她是一方面,也有想要给他施压的意思。柳成延但凡是有点脑子为侯府着想,就不能让她失了面子,谁知道他油盐不进,「不就是一个庶女,会些挣银子的手段?你若是跟我成亲做了郡马,要什么没有?」 听到这话,对面的窗户「砰」的关上。显然是孙怡菁心绪不平了。 顾知语嘴角微勾,孙怡菁大概以为她是闻香识美幕后东家的事情没人知道。却不知道这京城中根本就没有秘密。只要是有心人,就根本瞒不住人。方才郡主差不多就点明了她的身份。 关上窗户的声音不大,但底下的康平郡主却抬头看了一眼,笑了。 v第三十三章[11.19] 柳成延自然也听到了,忙道,「郡主,您是天家贵女,草民如今连官身都无,实在是配不上您。草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一欠身,急匆匆就跑进了对面的闻香识美,连从后门进都顾不上了。 「啪」一声鞭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康平郡主收回鞭子,看向往铺子里跑进去的背影,怒急喝道,「柳成延,你大胆!」 柳成延闻声顿住脚步,并未回头,只道,「郡主莫非要强逼草民不成?草民父兄镇守邑城多年,不是郡主可以强迫的。」 话语铿锵。周围的人闻言,虽然不敢直接明言郡主霸道,但看向郡主的眼神都怪异起来。 顾知语微微皱眉,柳远骞和柳成嵇多年辛苦攒下的功劳,可不是给柳成延这么用的。 康平郡主面色青白,显然气得不清,半晌才道,「你等着!」 说完,钻进马车,声音隔着帘子传出,「进宫。」 很明显,进宫去告状去了。 柳成延看了一眼,直接上楼去了。 顾知语吃完了一盘香酥鸡,拿帕子擦了手,觉得如今的情形很有必要回去跟柳成嵇说说。毕竟郡主去宫中告状,到时候皇上若是追究下来,还是柳远骞和柳成嵇顶着。 当然了,今天的事情不好说谁对谁错,但柳成延当街不给郡主面子是事实,落在皇上眼中,会不会觉得侯府蔑视皇权? 突然她就觉得不平起来,她和柳成嵇没能给柳成延两人让路,如今还得被他们牵连,怎么都感觉有点亏。 看了一眼对面窗户中相拥而立的两人,先前还拉拉扯扯的生气呢,这么一会儿两人已经和好了。 回去的路上,顾知语还记得给老侯夫人带一份香酥鸡。进府之后立时就送去了康和堂。 老侯夫人刚午睡起来,看到她拎着食盒进来,笑问,「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顾知语含笑上前,打开食盒,「香酥鸡,您尝尝。味道不错,最近来吃的人越来越多了。」 屋子里气氛不错,顾知语心里踌躇半晌,觉得还是跟柳成嵇说了就行,毕竟这些事情还是得他去找侯爷商量。要是她跟老侯夫人说,一是老侯夫人年纪大了,知道这些事情后难免伤神,二嘛,老侯夫人心中要是留下她多嘴多舌的印象,这对她可不好。 打定主意,她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哄得老侯夫人眉开眼笑。这段时间她能随心所欲,跟面前这老人对她的疼爱分不开。 半个时辰后,她带着苏嬷嬷出了康和堂,正准备回去歇歇,就看到金氏身边的嬷嬷站在康和堂门口,看样子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嬷嬷对她还算恭敬,「世子夫人,我们夫人有请。」 得,无论如何,金氏是她婆婆,还是得去的。 她跟着嬷嬷往酝宾院去时,想起最近柳成嵇经常在她耳边说邑城那边的风景,跑马,群山,山上各色菌子野花野果,那里和京城完全两样的生活,或许……她也可以去试试。 金氏坐在上首,看到顾知语进门,含笑招呼她过去,「知语,你来,我有事情问你。」 很亲近的样子,也没有让她行礼的意思。 顾知语含笑上前,也没执意行礼,走近了含笑问道,「夫人找我有事?」 一开始金氏还能因为她的称呼生气,后来渐渐地就习惯了。闻言笑道,「你刚从外面回来是不是?」 顾知语点头,「一回来就去了康和堂,祖母有点累了,我也打算回去歇歇。」 所以,有话直说。 金氏显然也没有跟她纠缠的意思,见顾知语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就不肯再上前,起身走到她旁边,低声问道,「知语,你老实跟我说,今天香满楼门口发生的事,你看到了吗?」 顾知语点头,「郡主声音颇响亮,我刚好在楼上。」 金氏叹口气,「你说,成延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好歹敷衍一下。那可是郡主啊!」 最后一句,颇有些感慨。顾知语还听出来一些惋惜的意思。 也对! 那可是郡主。但凡是脑子没问题的人,在尚书府不知名的孙女和皇上太后宠爱的郡主之间,都会选郡主才对。 金氏看了看门口,低声道,「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别跟成嵇说,我也不是瞒着他们的意思。等侯爷回来,我亲自告诉他。」 顾知语无言,「夫人,爹今天不一定回来,这事情也不好瞒着。而且今天在街上我可是亲耳听二弟说,侯府镇守邑城多年,不是郡主可以威逼的……」 金氏面色微变,她只知道柳成延不给郡主面子,当街拒绝。这些内情她却是不知道的。伸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逆子!为了个不知羞耻的,居然置侯府于不顾。」 v第三十四章[11.19] 顾知语见此,一福身就告辞出来了。 柳成嵇回来时,根本不需要顾知语说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因为他根本没回房,让平安回来告知她一声,就和柳远骞进了书房。 这段时间,柳成嵇还是没去书房住,顾知语倒是提过,但他就愿意窝在软榻上睡都不愿意去别的屋,顾知语也由得他了。 既然住一屋,他还没回来之前顾知语就不好自己睡了,亮了烛火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着,夜深人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成嵇才推门进来。 看到她还没睡,他的脸上带上了微微的笑,「等我?」 顾知语含笑抬头,顺着他的意思道,「对,等你。」 她语气自然,但听到这话的柳成嵇嘴角却不由得勾了起来。 如今已是六月,外面天气越发热了,屋子里加了冰盆,并不会很热。 柳成嵇想要上前抱抱她,但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无奈放弃,道,「你先歇着,我去洗漱。」 顾知语含笑点头。乖觉的起身上床。 柳成嵇很快就出来了,浑身水汽,「今天的事情你看到了?」 「看到了。」顾知语坦然。 柳成嵇坐在软榻上,问道,「你说,郡主那边有没有错?还是只是成延不懂事?」 额,其实从柳成延的角度来看,今天的事情纯粹就是无妄之灾。顾知语是知道柳成延对于郡主是丝毫非分之想都无,一心一意想着孙怡菁不受委屈来着。尤其今日孙怡菁就在楼上将一切收入眼中,要是他对郡主温和些,两人很可能就要吵架。 一般大家闺秀还知道个待人接物,这京城中贵人多,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能理解一些自家男人在外面的应酬。但孙怡菁不同,她只知道柳成延既然是她未婚夫,就不能对别的姑娘尤其是对他有企图的姑娘温柔以对。 半晌,顾知语才道,「二弟心疼未婚妻,怕孙姑娘误会他,拒绝郡主的时候就强硬了些……」 柳成嵇皱起眉来,「康平郡主得宠,她今天直接就进宫了,这个时辰都还没出宫。」 顾知语满打满算到这边也才三四个月,最近一段时间她有意问苏嬷嬷知道些京城各官员家中的情形,但官员和各家姻亲实在太多,她还没理清楚呢。更别提宫中的情形了。 柳成嵇大概看出来她的疑惑,解释道,「太后对郡主很宠爱,经常留她在宫中小住。」 所以,这一回的事情,很可能太后那边还要插手。 屋子里安静,柳成嵇微微垂眸,似在沉思,半晌见顾知语眼神灼灼,笑道,「早点睡。明日我和爹进宫去请罪。」无论如何,态度要摆出来。 顾知语点点头,今日她确实有点累,烛火灭掉后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午后,柳成嵇从宫中回来,彼时顾知语正在康和堂给老侯夫人请安呢,父子俩人直接就去找了老侯夫人。 柳远骞脸色沉沉,进门看到老侯夫人后缓和了些面色,道,「娘,婚事尽快办,这个月十五是好日子。」 老侯夫人惊讶,「这也太快了些。」 柳远骞叹口气,手指往上指了指,「上面的意思。」 老侯夫人不说话了。半晌才道,「当初你就不该带他们母子回来。就是接回来了也不该这么抬举他们母子,看看他干的这些事,我们侯府百年基业,要是毁在他手上,你怎么好去见你爹和我们柳家的列祖列宗?」 柳远骞面色不好看,但在母亲面前,到底忍住了,瓮声瓮气道,「娘,这些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老侯夫人见他如此,也不忍心逼他,叹口气道,「希望皇上不要因此对我们侯府不满才好。」 柳远骞忙劝道,「此事说到底还是郡主不对。皇上明察秋毫,不会怪罪的,娘就别担心了。这一次的婚事还要劳您费心,也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恰在此时,门口帘子一掀,金氏走了进来,面色还带着怒气,接话道,「对,母亲别生气。这一次的事情明明就不关成延的事,是郡主她自己对成延起了觊觎之心。我们侯府的二公子风光霁月,文采斐然,整个京城中那么多姑娘倾心,要是都温柔以待,那我们成延岂不是成了风流浪荡子?我们侯府的教养他也干不出这种事……」 老侯夫人本来被柳远骞劝得柔和下来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胡说八道!」 冷笑一声,问道,「我们侯府教养好?你意思是郡主……」教养不好? 郡主可是皇家血脉,从小就得长公主和太后喜欢,说郡主教养跟说长公主和太后有什么区别?也等于是说皇家教养不好了。 金氏明白之后,顿时被吓住,面色苍白下来。 最后的话老侯夫人说不出口,脸色冷凝,肃然道 「金氏,你再如此,我就送你回金家去!」 此话一出,金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母亲,儿媳失言,求母亲责罚。」又看向一旁脸色沉沉的柳远骞,「侯爷,你帮我求求情,这一次的事情确实不关成延的事,他是你儿子啊!」 不待柳远骞说话,老侯夫人怒斥,「出去,吵得我头疼。」 v第三十五章[11.19] 金氏委委屈屈的看向柳远骞,见他没有要帮她说话的意思,这才不甘心的往门口去。 老侯夫人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成延现在在哪里?」 金氏默了下,声音细细,「今天一大早成延就走了。」 这一次不只是老侯夫人,就是柳远骞面色都更难看了。「让人去找他回来,十五的婚期,成亲之前无事就不要再出门了。」 屋子里气氛凝重,金氏不敢多说,只诺诺应了。 时隔两个月,侯府又要办喜事了。侯府的这两次喜事说起来都颇为传奇。当初顾知语和柳成嵇两人的亲事就不说了,现在还有人特意去澜山寺合八字呢。如今柳成延和孙怡菁的……也挺多人知道的。 事关皇家的事情总是知道的人多些,尤其当时郡主丝毫没有要掩饰对柳成延的一片心意的意思。众人对于柳成延拒绝郡主之事,表面上虽然不敢说,暗地里都觉得还是得立功,功劳大了,拒绝郡主也不是什么大事了,看侯府筹备婚事办得热火朝天,也不见皇上对侯府做什么,哪怕意思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孙怡菁长相貌美,温柔婉约,让柳成延选了她而弃郡主,果然是好男儿都难过美人关。 侯府准备婚事,顾知语倒是不忙。她刚嫁入侯府不久,且如今侯府诸事都是有金氏打理,最怕她插手。顾知语也懒得跟她纠缠,只要金氏不刻意针对,她也不会与她为难,好好过日子才要紧。 六月十五,艳阳天,一大早侯府就热闹起来了。顾知语特意起了个大早,平时府中不用她帮忙,但今天这样的日子来的客人多,她还是要帮忙招待的。而且这样的日子里,对她熟悉京城中各家夫人有帮助。 老侯夫人昨日就让她早点去康和堂,潜意思就是要给她引见各家夫人了。要知道,新媳妇自己认识人和长辈引见完全不同。由长辈引见的一般都会让人高看一些,最起码证明这个媳妇得长辈喜爱,会做人。而金氏和她的关系僵硬,两人都没想着要缓和,这样的情形下,金氏是不会帮她引见客人的。 顾知语到了康和堂不久,就已经有客人到了,来得最早的,还是老侯夫人的娘家。 老侯夫人姓吴,当初是柳家的下属家中的女儿。那时候柳家还不是侯府,几代人丁单薄,到了侯爷这辈更是一脉单传。而吴家则不同,家中人口众多,老侯夫人上面还有四个哥哥,最后才得她一个女儿。老侯夫人嫁入侯府后生下二子一女,地位稳固,日子也过得安逸,哪怕老侯爷没了对她也无甚影响。但是吴家自皇上立国后就走了下坡路,先是四个哥哥战死病死,年轻一辈中又多是庸碌之辈,挑不出可造之才。眼看着就越来越落魄了。 今天来的,是吴老夫人,也就是老侯夫人的大嫂带着儿媳和孙辈前来,男客已经去了前院。她只带着儿媳和两个妙龄姑娘进来。 顾知语自从嫁入侯府,多亏了老侯夫人的照顾,日子才能过得顺心,所以,对于她娘家来的客人,她颇为上心,赶紧招呼人上点心上茶。那两个姑娘她只瞄一眼就不再看了。姑娘家年纪到了,合该多出来走走,吴家认识的最有权势的就是老侯夫人了,要是找她给两个姑娘说亲事也正常。 还没说几句呢,金家的客人也到了,来的是金氏的大嫂和她两个侄女,不过两姑娘穿着打扮就看得出身份不一样。嫡庶之别,在有的人家区别很大,比如许氏,顾本燕二人那样,丫鬟都比她们光鲜亮丽。这两姑娘看起来也差不多就是那种区别。由金氏带着过来给老侯夫人见礼。 屋子里人挺多,贺喜的话一说 ,似乎一下子就热闹喜庆起来了。 表面上看起来热闹非凡,但许多人内心里都在嘀咕,这侯府可真够心大的,得罪了康平郡主这边还能热闹的办喜事。 无论内情如何,反正老侯夫人是做出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接下来的客人越来越多,顾知语也没留在康和堂了,其实由谁接待客人也是有讲究的。比如吴家,虽然身份不好,却也由老侯夫人亲自接待,表明了对他们家的看重,金家就差点了,给老侯夫人见过礼之后就退了出去,去了金氏的酝宾院。 而顾知语这样的,就由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带着接待客人,都是些和她身份差不多的夫人小姐。 顾知语引着礼部尚书夫人一家正准备进门,就听到后面熟悉的声音唤,「大姐姐……」 顾知语脸上的笑容不变,回身果然看到老夫人带着许氏还有顾知沅,甚至是顾本燕两姐妹都来了。 礼部尚书夫人已经头发花白,见状笑呵呵道,「侯府我来过多次了,世子夫人先去,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顾知语含笑致歉,又让身旁的嬷嬷送她们进去,这才看向老侯夫人一行人,福身行礼,「祖母,二婶。」 老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肤色红润,以前单薄的身子似乎圆润了些,点头赞道,「你过得好就好!」 顾知语笑了,「多谢祖母挂念。」 周围人来人往,顾知语才不会在这里发作。如今她已经嫁人,反正也看不到几回伯府中的人。 康和堂中各家夫人来了又去,基本上的人都会过来给老侯夫人打招呼,入眼满目大红,一片喜庆。 踏入院子,顾知沅感叹,「好热闹啊。」语气还挺真心,这姑娘心大,似乎先前两人之间发生的不愉快都没了一般。 老夫人看了一眼左顾右盼没顾着这边的顾知沅,颇有深意道,「威远侯镇守邑城有功,正是皇上看重的时候。知语,你出身伯府,伯府好了你才能好。」 她意思是伯府好了之后,侯府不敢慢待她。 周围来往的人虽不太靠近,但若是声音高些还是能听到,顾知语没接话。 她这边不接话,老夫人以为她听进去了,或者是成亲后这段时间吃了亏知道娘家的用处了。要知道以前顾知语跟她说话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你已经嫁人,子嗣要紧,且世子应该在京城留不久,等二公子成亲之后就会去邑城……」老夫人伸手拉住顾知语的手轻拍了拍,意味深长,「你要抓紧。」 顾知语眉心微皱,抬眼又看到金氏带着人含笑从康和堂出来。勉强压下脾气,也没吭声,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我们先去见过祖母吧。」 说完就带着她们往里走,老夫人以为她害羞,但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含笑看着越来越近的金氏一行人,靠近她低声道,「你别不当一回事,现在的侯夫人就是侯爷在外面带回来的。要是当年先侯夫人没有子嗣,如今的世子且说不准是谁呢。」 顾知语有些恼了,金氏不喜她。因为柳成嵇对金氏的态度,她自然也是不喜这个人的。但是不代表她就得在老夫人面前说这些。且周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听了去,对她和金氏都不好,说出去还是侯府的笑话。当下冷声道,「祖母慎言,一会儿可去我的院子细聊。」 v第三十六章[11.25] 语气冷淡,摆明了不高兴了。 许氏微微皱眉,「知语,我们好歹是你长辈,哪怕你如今身份比我们高,也不能如此……」 顾知语不耐烦回头,「二婶,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发作起来可不管不顾。」 许氏听懂了她的意思,周围这么多人,今天顾知语是主人,要是赶她出去……就是冷眼待伯府众人,今日之后,伯府就更加不会让京城众人看在眼中了。 接下来总算是安静了,老夫人面色不好,顾知语根本没有要哄她们的意思。这些人就是越搭理越来劲,最会得寸进尺。 老侯夫人待伯府众人很热情,言语间对顾知语尽是夸赞,不难看出她对这个孙媳妇的满意。 不过客人实在多且杂,老侯夫人根本腾不出空来招待伯府一行人,顾知语干脆带着她们去了世安院。 无论外面多少客人,世安院却是安静的。老夫人她们进了院子之后就左右观望,顾知语也不管,带着她们进屋子里坐下,直接道,「今日忙碌,祖母和二婶有话直说。」 许氏有些不满,无论哪家的媳妇,这样的日子里若是娘家人到了,都只有嫌弃相处时间短的,有的还会带自家亲近的姐妹一起接待客人。多认识人,多展示自己待人接物的本事,对婚事上也有好处。不过在对上顾知语冷淡的眉眼后,责备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看向顾知沅,「你带着她们出去转转。」 顾知沅不服气地撇嘴,不过还是听话的出去了,边上的喜桃一福身也跟了上去。 老夫人端起苏嬷嬷送上的热茶,「知语,你年纪小,不知道娘家的重要性,我还是那句话,只有你二叔和你大哥好了,你的日子才会好过。如今侯夫人她们待你好是因为她们还记得你救了世子的命,但是五年后,十年后,甚至是二十年后,又有几个人记得这些?这个时候 ,若是你没有得力的娘家,且那时候你容颜老去,世子身边又有鲜嫩的姑娘陪着,你的日子……」 顾知语挑眉,「祖母想要如何?」 老夫人话被打断,本来有些不满,听到顾知语这话,也不计较,笑道,「你二叔做主事多年,听说过几个月他的上峰要告老……」 都告老了还只是顾耀祖上峰,看来那位置也不怎么样嘛。 顾知语挑眉,「我听不懂。祖母有话直说。」 老夫人有些怒,见顾知语丝毫都没有客气和尊重的样子,沉声道,「你别装傻。要是不答应,以后伯府就不用回来了。」 这就是威胁了。 顾知语立时起身,送客的意思明显,「既然如此,那祖母今日也不必到侯府来。」 老夫人微愣,以为自己听错。和许氏对视一眼,知道自己没听错之后,冷笑道,「侯府大喜,我们伯府到侯府来贺喜,哪怕没有你也是要来的。」 顾知语无所谓的摊手,「那就行了,我们出去吧,一般客人可进不了世安院。」 许氏忙起身想要拦住她,「知语,你年纪小,气性别这么大,不管怎么说娘都是你祖母,真要是闹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知语不紧不慢往门口走,「我只知道若是不闹翻,对你的好处多!先前我爹拿命拼下来的爵位都给了你们二房,这还不止,还要拿他的亲生儿女为你们二房筹谋前程,他若是泉下有知……」 她回头,看向不自在的许氏和面色苍白的老夫人,冷声反问,「祖母,你怎么好意思去见我爹?」 老夫人对上她带着嘲讽的眉眼,顿时大怒,「大胆!你忤逆不孝,若是被你爹知道,他也只会说你错。我是他娘,我有什么错,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我们顾家好……」 「爹已经帮我们顾家拼下来了爵位!」顾知语打断她,戳破她的自欺欺人,「顾家的族谱,往上数一百年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户,如今已是伯府,都是爹的功劳,有你什么事?」 老夫人退后一步,身子靠在椅子上,手指微微颤抖,「他也是我生的,当初他在外打仗,我还去寺里观里给他求平安了,我对他哪里不好?」 顾知语脸上的嘲讽之色愈浓,「你该不会觉得只在庙里求了就保平安了?那我爹为何会死?你是不是要说若是没有人求他会更早死?顾家能有爵位都是你求来的?」 老夫人伸手捂着额头,有些痛苦的样子,许氏忙上前扶住,斥责道,「够了!无论如何娘是你长辈,哪怕你爹也不会这么故意气她。你以为你爹娘没了,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好受?」 顾知语不甘示弱,「祖母如何我不知,反正你肯定好受!如今可是伯夫人呢。」不待许氏答话,外面响起越来越近的喜乐锣鼓声,迎亲的人回来了,「伯夫人,祖母年纪大了,不经疲累,看样子身子不适,你还是赶紧带她回去歇着吧。我自觉我爹娘包括我自己都已经够孝顺,我们可没劳烦祖母一把年纪了还为我们着想。以后无事,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免得每次都不欢而散。」 说完,再不停留,起身去了前院。 前院此时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因为传言的缘故,好多人都格外好奇新娘子的容貌。顾知语到门口时,刚好看到一身大红衣衫的新娘子被柳成延牵着缓步下轿,广袖红衣在阳光上隐隐泛着银光,这个是添翠阁最近才有的布料,一尺难求。新娘子头上带着盖头,虽看不到容貌,但身形窈窕,纤腰不盈一握。白皙精巧的下巴若隐若现。哪怕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貌美,也绝不会是个丑的,好多人暗暗感叹,这一波郡主输得不亏! 阳光下男女相拥而立,谁见了都得赞一声男才女貌。 喜婆满面带笑,正准备高声让新娘子跨火盆进门,却有马蹄声惊破喜乐,有人打马疾驰而来。众人一时间都抬眼望了过去。 一身大红色衣衫的女子背光而来,光晕照在她身上更显夺目。手中马鞭高高扬起打在马上,到了侯府门口时一勒马缰,声音清脆,「柳成延,我再问你一次,你真要娶她?」 本来惊艳于一双新人的众人都好奇的看了过去,这应该是乾国史上第一遭女子明目张胆的抢亲。哪怕心里再是觉得此事对女子来说太过孟浪,也不由得感叹女子的痴情。 且马上女子身份高贵,大概是整个乾国除公主之外最尊贵的一位了。 康平郡主!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她是真的对侯府二公子情根深种。若不是情深,又怎会跑到这边来问这一遭?哪怕她是郡主,今日之后,只怕她的亲事也不好找了。 v第三十七章[11.25] 周围众人低声窃窃私语,顾知语的脸色不好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身就看到老侯夫人被她娘家侄孙女搀扶着过来。 柳成延牵着新娘子的手,声音朗朗,「回郡主的话,草民与孙姑娘今日成亲,满堂宾客做证,婚事无可更改!」 康平郡主骑在马上,脸上苍白下来,半晌,她冷笑一声,「好!」她将手中鞭子狠狠掼在地上,「今日侯府大喜,本郡主上门来贺喜也说得过去吧?」 她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来贺喜,倒像是来寻仇。 她看向人群中的老侯夫人。顾知语上前一步,福身道,「郡主是贵客,能亲自上门贺喜,是侯府的荣幸。」 康平郡主看她一眼,转而看向一身红衣柔美婉约站在原地始终一言不发的新娘子孙怡菁,眼神沉沉,冷声问,「现在是不是该迎新娘子进门了?我等着观礼呢。」 喜婆如梦初醒,忙说了贺词让新娘子跨火盆,康平郡主在一旁虎视眈眈,周围的人哪怕不怕郡主,也不会刻意在这个时候触她霉头,所以,围观众人虽多,却一片安静,也毫无喜庆可言了。 柳成延含笑的眉眼早已冷了下来,实在笑不出来,边上孙怡菁虽看不到脸,他却能感觉到她的僵硬。 一直到了正堂,康平郡主都只在一旁背着手看着,并未出声阻拦,众人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新人拜了堂,就算是礼成了。 柳远骞和金氏落座,新人正准备拜堂,就听康平郡主含笑问,「若是我一刀杀了新娘子,今日这婚事是不是就不……」 「康平,你太胡闹了。」一声年纪男子冷冽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众人抬眼一看,纷纷行礼,「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赵理摆摆手,上前拉住康平郡主的袖子,皱眉道,「别闹,侯府大喜日子,你来观礼就别多说话。堂堂郡主又不愁嫁,天底下的男儿都随你挑选,只要不是脑子有病的都不会拒绝。至于那脑子不清楚的,根本就配不上你。」 脑子不清楚的柳成延脸色难看起来,却也不好反驳。跟郡主他还能分辨一二,在皇子面前却不敢放肆。 赵理眼神沉沉扫一眼相拥的新人,对着柳远骞缓和了语气,「康平年纪小胡闹了些,还望侯爷多担待。」 柳远骞忙欠身,「二皇子言重。」 赵理点头,拉了康平站在一旁,「那就开始吧。」 拜堂时除了气氛冷凝些,还算顺利。之后新人被送回屋子。也有人起哄,正堂里重新热闹起来,又有柳远骞和柳成嵇招呼众人落座,很快就看不出方才的冷凝的气氛了。 顾知语去招待女眷的厅中转了一圈,远远的还看到许氏和老夫人坐在桌子上,面上已经看不出在世安院的僵硬了,正含笑和周围的夫人说话。 她没过去,和几家侯府的夫人打过招呼,刚好廖氏和柳成悦过来找她一起去柳成延的世延院。路上又遇上了曾芸儿,这姑娘今日一身浅粉,外罩一件薄纱,这也罢了,勉强看得出喜庆,但偏偏那薄纱是墨色的,更衬得她纤弱和楚楚可怜。似乎比起上一次见面她又瘦了些。 顾知语扫一眼就算了,如今可是金氏掌家,金氏都不管,她就更不会管了。 世延院和世安院毗邻,不过因为院子够大,走起来还是有段距离。顾知语一行人到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下伺候的人,屋子里喜婆正说吉祥话,看样子已经揭了盖头了。 她们也没直接进去,就站在院子里等,廖氏看一眼那边树下的曾芸儿,此时她正手中拿着一片绿色的树叶垂眼认真看着,看样子似乎在伤神,低低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大嫂怎么管家的,今天这样的日子还让她穿这样的衣衫出来,要是今天我儿子成亲,我非得不让她出院子。」 顾知语不想接这话,看向一旁的柳成悦,笑着问道,「成悦的婚事可快了?」反正她是听说老侯夫人在帮忙相看了。 柳成悦顿时就羞红了脸,跺跺脚道,「大嫂……」 这姑娘平日里不太喜欢出门,对她倒是挺尊敬,也不多话,顾知语对她没什么恶感,笑着道,「到时候我给你添妆,你想要什么可以先偷偷跟我说,我给你备。」 刚好屋子门打开,柳成悦松了一口气,「大嫂别说这个了,我们进去看看二嫂吧。」 喜婆满脸笑容走出,对着几人福身后就由嬷嬷带了出去。很快柳成延也出来了,对着廖氏一礼,「劳烦二婶和大嫂帮我照顾怡菁了。」 廖氏笑开,「这才刚成亲就护上了?」 柳成延有些无奈,「怡菁今日才到侯府,陌生的地方总会害怕的。」 廖氏不耐烦摆摆手,「去吧去吧,放心啊。」 屋子里,满屋喜庆,孙怡菁一身大红衣衫坐在桌子边,因为喝酒的缘故颊上带着绯色,廖氏踏进门就笑道,「我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人儿,让我们家二公子依依不舍。」 廖氏最是喜欢取笑新娘子,顾知语有些无奈。脚下随着她踏进门,一眼就看到门口出孙怡菁的陪嫁丫鬟,「你去大厨房给你们夫人端些她喜欢的饭菜来。」又吩咐身后的喜桃,「你陪着她去。」 丫鬟福身,「多谢世子夫人挂念,只是方才二公子已经吩咐人去端了。」 也对!顾知语恍然,以柳成延对孙怡菁的心思,当然不可能会想不到这些。 孙怡菁起身给她福身,「大嫂。」 顾知语含笑,「饿了吧?别太拘谨,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孙怡菁羞涩的低下头。 「二嫂长得真好看。」柔和的女子声响起。 v第三十八章[11.25] 顾知语抬眼望去,只见曾芸儿满脸艳羡打量孙怡菁浑身上下,「这衣衫料子也好,挺贵的吧?」 说起衣衫料子,孙怡菁的脸上多了几分自得,「这是丝锦,最近添翠阁才新出的。价钱确实高,不过对于各家勋贵来说还好。」 如今京城中各家勋贵可都是跟着当今皇上征战天下的,家中各种金银是最多的。包括平时简约的伯府,也是不缺银子的。 这话在顾知语和廖氏面前来说并没有不对,但是曾芸儿脸上的笑容却了收起来,垂下头弱弱道,「二表嫂说得对。」语气里满是自怜。 柳成悦见她如此,立马起身和她分开,「你可别哭。今日大喜的日子,要是被母亲知道你哭了,可不会和大哥成亲那日一样轻饶了你!」 曾芸儿忙拿帕子捂住脸,「我尽量……我想我爹娘了……」 柳成悦黑了脸。想爹娘,这是说侯府亏待了她的意思? 就是廖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冷笑一声,「到底是小门小户小家子气。」 此话一出,曾芸儿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顾知语皱眉,孙怡菁的脸色也不好看,廖氏不以为然,「今日可是你二表哥大喜,要是再哭下去,可能你那好姨母也不会轻饶了你。」 曾芸儿闻言忙抬手擦脸,一边还忍不住打嗝,柳成悦叹口气,余光看一眼垂着头看不清神情的孙怡菁,道,「表姐,你还是先回去吧。要是喜欢二表嫂,什么时候都可以来的。」 曾芸儿哭哭啼啼带着丫鬟走了,屋子里总算是安静下来,孙怡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实陪新娘子也挺乏味,好在有廖氏在倒不会冷场,顾知语看着外面的天色,盘算着送客的时辰。 「我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却有女子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顾知语仔细一听,和廖氏对视一眼后,看向孙怡菁。 外头那分明就是康平郡主的声音。 顾知语几人忙打开门出去,一眼就看到郡主被丫鬟扶着正跌跌撞撞的往屋子这边来。今日柳成延大喜,新房这边确实可以有女眷过来看新娘子,但那得是很亲近的女眷才行。 老侯夫人和金氏急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一群花红柳绿,都是来看热闹的各家夫人,老侯夫人语气沉沉,「郡主,这是侯府内院,您喝醉了。还是赶紧回去,免得长公主担心您。」话落,赶紧让嬷嬷扶了她出去,很快就备了马车送往长公主府。 顾知语看着郡主被人送走,看到院子门口的柳成嵇,靠近他低声问道,「二皇子呢?」 他不是来拉郡主走的么?怎么人都闹到内院来了他都不拦? 柳成嵇也满是无奈,「方才有人来找,他嘱咐了郡主几句就走了。谁知道郡主会喝那么多梨花醉,这一喝醉……」 喝醉了就得闹事。 顾知语叹气,「怎么不拦着她?」 柳成嵇看她一眼,担忧看向一旁的老侯夫人,声音低低,「那是郡主,谁敢拦?」 也就老侯夫人可以拦一下,但是人家上门来贺喜,想要喝酒是正常的,主人家确实不好拦。就是郡主往这边来,也是在她入了内院之后老侯夫人才能找到理由送她回去。 柳成嵇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低声道,「送客吧,送走了就了了今日的喜事了。」 顾知语点头,不过今日这事,不只是他们自己不觉得喜。就是落到那么多宾客眼中,大概都算不得喜事的。得罪了康平郡主,就等于得罪了定安长公主,甚至还有可能宫中的太后也对侯府有了意见。 一个时辰后,哪怕是亲近的亲戚都全部送走,此时天色将晚,顾知语虽然没做什么,却觉得浑身酸疼,她亏损的身子这几个月还没能养回来,稍微做一些事就浑身疲累。柳成嵇拉着她正准备回房洗漱呢,柳远骞那边就派人来请,说有事商议。 不用说都是商议今天郡主来的这一遭了。 顾知语也不是非要柳成嵇陪着,立时道,「你赶紧去,我先回去了。」 柳成嵇无奈只能应了,他有些郁闷的是顾知语跟他分别时一点不舍都无,一般女子这时候不是应该多说几句以求夫君怜惜吗?再不济撒撒娇…… 这么想了几息,那边的顾知语已经带着嬷嬷转过小道,很快就看不到人影了。 柳成嵇更郁闷了,沉默了下,转身往前院去,又吩咐身旁的平安,「让人去唤二公子到前院,有事情商议。」 哪怕柳成延今天洞房花烛呢,这些事情可都是因他而起。 顾知语回去洗漱,正擦头发呢,苏嬷嬷急匆匆进来,气息都不匀了。 顾知语有些好奇,方才苏嬷嬷明明是去大厨房帮她拿晚膳,没必要这么跑啊。而且她来了这几个月,哪怕再急的事情苏嬷嬷都不紧不慢,何时见她这么着急过? 顾知语拿起木梳将发拢到一起,问道,「出了何事?」 苏嬷嬷已经到了面前,激动道,「夫人,舅老爷到了。」 听到这陌生的称呼,她想了一下才明白苏嬷嬷口中的人是谁。就是苏端黎的哥哥,她的舅舅,苏端巍了。 v第三十九章[11.25] 虽然知道有个舅舅,但是别说她,就是原主也没见过他几回,她更是只闻其名,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亲戚。 苏家对她还不错,她的嫁妆中大半都是苏端黎留下来的,这亲戚她还是要认的。 顾知语心里百转千回,嘴上问道,「到了哪儿了?」 苏嬷嬷很激动,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兴奋道,「方才我妹夫让人送了消息来,舅老爷是天黑时入城,说明日一再会上侯府拜访。」 顾知语点头,「也好。」 洗漱过后躺上床,想到明天要见苏端巍她就忐忑,不过很快就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就连柳成嵇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兴许是头天夜里睡得早,翌日外头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隐约看得到对面软榻上的人影,想着今日孙怡菁要敬茶,上一次她敬茶去得那么早,整个侯府的人全部都到了,这一回她应该也要早些去才行。要是新人到了她还没到,众人该以为她不喜欢这弟妹了。 因为柳成延和孙怡菁的婚事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觉得这府上真正喜欢孙怡菁的,可能就只有一个柳成延了。 她这边起身,对面的柳成嵇就听到动静了,有些沙哑的男声在朦胧的对面响起,「知语,怎么这么早,再睡会儿。」 顾知语起身拿起衣衫进小间去换,「今日二弟妹敬茶,我们得早点去。」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柳成嵇已经洗漱完,连发都已经收拾好了。 一开始知道柳成嵇收拾自己这么快的时候她还惊异了一番。当下的男子粗糙的有,但浑身打理得精细甚至是描眉抹脂的也有。却也没有柳成嵇这么快的。 柳成嵇等她收拾好,外面的天色渐亮,牵着她的手道,「我们走吧,去康和堂吃早膳,祖母院子里的白玉糕应该已经备上了。」 两人相携着出门,顾知语看向两人牵着的手,如今两人牵手似乎是常事,正常到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来。今日她穿了一件浅紫色衣衫,柳成嵇的发带和腰带都和她衣衫一样的颜色,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夫妻。 说起白玉糕,就是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最拿手点心了,顾知语一开始每日早上去给老侯夫人请安只觉得是本分,后来就发现这老太太是真心疼爱她。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日子久了,就经常早起去陪着老侯夫人用早膳,这白玉糕就是她最喜欢的点心了。 他们到的时候,康和堂中还没人到,他们到了之后,老侯夫人就让人摆膳,边笑道,「不用这么早。」 顾知语上前扶着她坐下,「我来陪您吃早膳。」 老侯夫人摆摆手,「不必,年纪大了夜里容易困,睡得早了早上就睡不着,你不用每天早起来陪我,吃好睡好才能养好身子,早些为我们侯府生下长子。」 说起生孩子,顾知语只觉得无奈,不过边上柳成嵇传来的不容忽视的热烈视线她察觉到了,脸上越来越热。 好在很快金氏就带着嬷嬷进来,打破了屋子里温馨的气氛。 金氏没察觉到不对,进门后福身,「母亲,你们今日可真早。」 老侯夫人点点头,没再多说。 又过一会儿,廖氏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再有柳成悦到了后,屋子里就热闹起来了。 外面太阳已经出来,金氏不停往外张望,众人都注意到了她的急切,廖氏笑道,「大嫂,别着急呀,今日这样,新人自然是来得晚些才好。」 金氏今天心情不错,闻言笑着摇头,「弟妹说笑了,该有的规矩不能少的。我们都是从新娘子过来的……」她突觉失言,飞快转移话题,「知语,你们成亲已经两个月了,平日里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可别有孕了不知再伤着了孩子。」 顾知语顾不上害羞,实在是成亲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的话听得太多。她有些诧异的是,她原来可是听说金氏是柳远骞从邑城带回来的,到侯府的时候柳成延已经十多岁,她也已不年轻,且侯府娶她做续弦根本就没大办喜事,只是请了几桌,告知侯府亲近的亲戚就算是全了礼数。今日这话……她又是从哪里来的从新娘子过来? 当然了,也可能金氏的意思是翌日早上一样要敬茶的意思。 顾知语抛开心里的思绪,笑着道,「夫君说我年纪还小,孩子的事要过两年再说。」 闻言,老侯夫人看了过来,皱眉后又松开,笑着道,「也好。」 她这么容易就松了口,顾知语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之所以说这个,主要就是想要告诉老侯夫人,免得她期待太过,看到她这边没消息再多思多虑,对她身子不好。 廖氏满是诧异,「年纪小?你过年就十五,也不小了,当初我成亲时和你年纪差不多。子嗣还是要抓紧的。」 顾知语低着头,没接这话,她主要是担忧老侯夫人,至于廖氏的意见根本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老侯夫人突然问,「远源下个月回来?」 提前这个,廖氏也顾不上跟顾知语说教了,满脸笑容,「是,来信说下个月初就到,算起来只有半个月了。」 老侯夫人点头,「好好把院子打理一番,吃的用的都备起来。」 廖氏含笑应了。 这么半天过去,外面日头越来越高,终于看到门口相携着走来的两人。孙怡菁一身大红衣衫,发髻精致,其上插着的几支钗就更精巧了 ,看得出来价值不菲。不过她面色不太好,有些苍白,身子倚在柳成延身上,满面羞意。进门来对着老侯夫人面前的蒲团就跪了下去。 顾知语看到她神情,心里了然,又觉得自己当初装得不像,人家这才是新嫁娘第二日早上的情形。身子虚弱,羞涩中带着喜意。当初她应该只有羞涩比较像。 v第四十章[11.25] 心里胡思乱想,面上一点不露,含笑看着老侯夫人唤孙怡菁起来,又赏了一套头面,看得出来是老物件,价值也高。接下来就轮到…… 轮到柳远骞! 屋子里气氛有点尴尬,柳远骞每日来给老侯夫人请安都挺早,最起码比金氏和廖氏早,一般请安的时候碰不上他是常事,而他又常年在外。都没人发现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他还没到。 顾知语自然是发现了的,但她是儿媳妇,不能说公爹的不对。 气氛僵硬,孙怡菁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柳成延面色不好,看向金氏问道,「娘,我爹呢?」 「我……我不知道。」柳远骞没来,金氏自然是恼的。在有顾知语的对比下就越发觉得他针对柳成延了。 廖氏低笑出声,「只怕大哥是昨日喝多了睡着了还没起呢。」 这话有些嘲讽,金氏没办法也只能顺着她的话扬声道,「赶紧去请侯爷过来。」 丫鬟应声,转身就小跑,差点就撞上了掀开帘子进来的柳远骞。 「做什么?」柳远骞沉声道,「屋子里还这么冒失,冲撞了母亲可怎么好?以后不用在屋里伺候了。」 丫鬟面色煞白,金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在即将接媳妇茶的时候被他发落了身边的大丫鬟,这比扇她一巴掌还要难堪。 老侯夫人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问道,「怎么现在才来?」 柳远骞语气缓和下来,「儿子有事出去了一趟,就耽搁了,现在也不晚。」 本来以为是柳远骞故意的金氏面色缓和下来,忙招呼他坐,又让嬷嬷换了热茶来,才让孙怡菁继续敬茶。 柳远骞接茶喝了,又给了一个匣子,丝毫没有为难新媳妇的意思。不过也没了当初顾知语敬茶时的高兴。 也对,因为孙怡菁侯府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他要是还能高兴得起来,就真的是无底线的疼爱柳成延了。 到了顾知语跟前,她也给了孙怡菁一套首饰,中规中矩的。 茶喝完了,孙怡菁两人告退时,柳远骞突然道,「我在机关营中帮你找了个差事,过几日你就收拾东西去吧。」 柳成延诧异,「爹,我八月的时候要考乡试的。」 柳远骞放下茶杯,沉声问,「你是不去了?」 「爹,我乡试过后很可能会中举,过完年就好考会试了,到时候榜上有名,一样入朝为官。」柳成延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早已打算好了,「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想要凭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靠侯府的关系。」 柳远骞看着他意气风发的眉眼,半晌道,「随你。」 柳成延顿时高兴了,「多谢爹。」 两人相携着出去了,柳远骞眉心微皱,似在沉思。金氏有些忐忑,「侯爷,成延不是故意的,他还年轻,又有些书生意气,你别生他的气。」 柳远骞摆摆手,「不至于。」 廖氏起身,「母亲,儿媳告退。得回去找些布料出来让下人给老爷做衣衫。」 老侯夫人摆摆手,「去吧。」 金氏也起身,「母亲,儿媳也回去,昨日的账目还有些对不上,收来的贺礼也没入库,儿媳先去归置了。」 说完,含笑看向柳远骞,等待的意思明显。 柳远骞没看她,看向柳成嵇,「知语舅舅昨日投了拜贴,说是今天上门对不对?」 见柳成嵇点头,他重新端起茶杯,「那我们就在这里等。」 金氏先是迷茫,然后有些恼怒的看向顾知语,「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顾知语没想到她这么生气,只道,「二弟成亲,母亲事情多,就没跟您说这事。」 金氏怒道,「我是府上女主人,你怎能越过我直接接待客人?」 顾知语真心觉得金氏反应太过,她进门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过问府上的管家权,甚至连府上的事情都不多问,每日除了让人去大厨房端膳,其他时候就窝在世安院。自觉已经表明了态度,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和她争抢。没想到不过是苏端巍上门拜访没告诉她,她那边就炸了。 再说昨日她得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专门跑一趟告诉她这个也太小题大做了。 老侯夫人一拍桌子,「知语是世子夫人,接待客人怎么了?」 老侯夫人说话,再加上柳远骞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好,金氏后退一步,「这确实是知语不对,她娘家舅舅到了不告诉我,府上没个准备,要是失礼了怎么办?」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我生气也是怕侯府待客不周,这可是知语舅舅,我如此仔细也是为了她好。」 v第四十一章[12.02] 老侯夫人冷哼一声,「强词夺理!」看向柳远骞,沉声道,「知语进门已经足有两月,早晚都要学着管家,刚好她如今还没孩子,如今学着正好。金氏,一会儿府上的账本送一份去世安院。」 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金氏气得差点晕过去,「知语在伯府一直在养病,哪里会看账本?」 老侯夫人不容拒绝,「所以才要学。」 顾知语没说话,看账本什么的她自己和柳成嵇的铺子就有许多账本等着她看。府上的账本她还真没想过。侯府再富裕,顾知语也没想过要将那些东西据为己有。因为她自己从苏端黎那里得来的铺子就已经能让她自己活得很滋润。 银子嘛,够用就好。扒拉那么多有花不完,何苦来哉? 再说,金氏和孙怡菁是不合的,这婆媳两人的日子过得热闹,她可不想掺和进去,「夫人,那客人不是别人,是我舅舅。昨日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我总不好夜里还派人往酝宾院来吧?至于账本……我身子还没养好,看不过来,其实我看二婶挺有空的,兴许她愿意学呢?」 不待金氏说话,老侯夫人直接道,「那就送去成良院,省得她整天无所事事。」 一锤定音。 事情已经无可更改,金氏期待的看向柳远骞,只见他只在一旁喝茶,对于几人说的话没听到一般,顿觉失望。又觉得孙怡菁和她八字不合,且不提她闹出来的这些事,只今天本来大好的日子她等着喝媳妇茶,先是被柳远骞当面发作了她的丫鬟,然后又被老侯夫人吩咐人看账本。一时间心里思绪万千,只觉得孙怡菁就是个灾星,沾上她就没好事。 老侯夫人不耐烦看她,摆摆手道,「你不是忙吗?赶紧去吧。」 金氏去后不久 ,廖氏去而复返,「娘,大嫂惹您不高兴了?怎么还有账本往成良院去了呢?」 老侯夫人淡然道,「要是不喜欢看,送回来就是。」 廖氏是得了消息太过兴奋,忍不住跑了来,此时她已经后悔了。不应该好奇金氏为何得罪了老太太,悄摸得接了账本多好,忙道,「不不不,我整日空闲得很,只是怕大嫂惹您不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老侯夫人看着她眼角眉梢的喜意,有些意兴阑珊,「去吧,好好学学,以后用得上。」 廖氏忙不迭告退出去。根本来不及深想老侯夫人话里的意思。 顾知语倒是听出来了,和柳成嵇对视一眼,老太太这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当下都是父母在,不分家。老太太说廖氏用得上看账的本事,等她死后柳远骞和柳远源确实是要分家的,到那时候廖氏不会看账本都不行的。 柳远骞也听出来了,忙劝道,「娘,您别生气,她们不懂事,教教就好了。成嵇已经成亲,过两年就要做曾祖母了,您就舍得?」 听到最后一句,老侯夫人笑了,又叹息,「不服老不行。」 其实他们几人留在屋里,气氛还挺温馨,柳远骞轻言细语哄老太太,柳成嵇时不时搭上一句,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快到午时,苏端巍由老管家带着到了康和堂,一身月白长袍,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浑身儒雅,气质温和,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觉得他年纪大,是那种让人感觉不到岁月的儒雅。他整个人很柔和,尤其看向顾知语的眼神很温柔。 苏端巍先是对着老侯夫人一礼,「晚辈见过夫人。」 老侯夫人待顾知语的娘家人始终温和,笑着道,「不必多礼。当初他们成亲时你没到,我就猜到应该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来。」 苏端巍不置可否,「本来我早就打定主意知语的婚事好好挑选,万万没想到她定亲快就算了,成亲我居然也来不及赶过来。」 有些责怪侯府婚事太急的意思了。 本来婚事太急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他身为顾知语舅舅,责怪这个也是应当的。老侯夫人也不生气,起身走到他面前,「实在是形势所迫,还请多担待。」 她想要福身,苏端巍忙侧身避开,老侯夫人态度足够谦卑,他也不好再抓着不放,再说了,这都是顾知语长辈,他真要是让她难堪了,顾知语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他上来就发作一番,主要还是想要让侯府明白,哪怕伯府那边不管,顾知语也还是有娘家人撑腰,不是随意可以欺负的。不过老侯夫人的态度也让他知道,侯府对顾知语是喜爱的,记得她的恩情的。最起码老侯夫人是疼爱她的。 两人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态度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都对对方挺满意,接下来的会面就显得格外友好了。 说到最后,老侯夫人兴头上来,拉着顾知语笑道,「知语这孩子我是很喜欢的,先前确实苦了些。不过是个有后福的。只要我老婆子在一日,这侯府中就没人能够为难她。包括成嵇也不能对不起她。」 苏端巍虽然跟他们说话,不过眼神却时不时就转向她,顾知语早就发现了,今日苏端巍从一进门,说出的话无一不是对她的维护,她心里只觉得温暖。这样的温暖是在伯府时完全没有的。血缘血缘,不只是血脉,还要看缘分的。 几人一起在康和堂用了午饭,苏端巍才起身告辞,顾知语和柳成嵇送他出门,到了园子里时,柳成嵇刻意落到了后面。 苏端巍看着她的眼神始终柔和,此时没了外人,他笑着比划,「当初我见你时,你只有这么大。」 顾知语眼皮跳了跳,看那样子可能只是她两三岁时见过,忍不住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还是我呢?都说女大十八变,可能伯府换了人你也认不出了。」 苏端巍笃定道,「不会。我一看就知道你是知语,你跟你娘很相似。还有……每年苏嬷嬷都会画你的小像送去南城。不过你确实变了许多,当然了,也可能是嬷嬷的画工有问题,明明你张扬自信,偏她把你画得跟个小可怜似的,我看了只觉得伯府亏待你了。」 顾知语失笑,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苏端巍摆摆手,「别送了,我还要在京城住一段时间,有空了我们再聊。」 看着他头也不回走远,顾知语唤道,「舅舅。」对上他回过头疑惑的神情,她笑道,「谢谢你。」 v第四十二章[12.02] 每一份别人送上的真心顾知语都觉得可贵,她都会好好珍惜。 送走了舅舅,顾知语心情颇佳的和柳成嵇回院子里小睡。一觉睡醒,柳成嵇不知去了哪里,迷迷糊糊让人摆膳,顾知语身子不好,每日的饭菜都会按时吃。 正准备吃饭呢,苏嬷嬷进来了,「夫人,二少夫人过来了。」 二少夫人?孙怡菁? 廖氏是二夫人,孙怡菁也是二夫人,所以府上的下人为了区分两人,就唤孙怡菁二少夫人了。 顾知语有些疑惑她的来意,不过她没那闲心猜,只道,「请她进来。」 进来了自然就会说了。 孙怡菁进来时,顾知语正准备用饭,见她进门,头也不抬,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吃过了没,一起吃点。」 不妨顾知语这么接地气,孙怡菁愣了愣才在对面坐下,含笑道,「大嫂吃吧,我已经吃过了来的。」 顾知语也不强求,「有事?」 孙怡菁点头,「有事找大嫂商量一下。你先吃饭,吃过饭我们再说。」 顾知语有些了悟,只怕孙怡菁来还是为了那香满楼。 她不着急,顾知语就更不着急了,吃过饭后苏嬷嬷带人收了碗筷,孙怡菁才笑问,「听说今日苏家有客来?」 顾知语点头道,「我舅舅,我成亲时他没来得及赶过来。」 孙怡菁含笑道,「说起来我们的婚事都办得太急了。听说这样对姑娘名声不太好?」 顾知语默了下,她婚事办得确实快,但是对她的名声却是没什么影响的。毕竟两人成亲时整个京城都知道的病弱,还是两个人都病了的。 而且顾知语真不认为这婚事会让她的名声不好,关于她和柳成嵇的婚事,京城众人多是觉得慧文大师厉害,能够凭着八字找到合适的人选救命。且她和柳成嵇定亲之后他确实好转,如今已经痊愈。好多人暗地里还传她旺夫来着,因为这个,顾知沅那边有意上门提亲的人都多了些。 不过孙怡菁就不同了,先前顾知语和柳成延婚事还没退,他们两人携手上街毫不避讳,坦坦荡荡的自觉没有私情。后来两人两情相悦之后,顾知语已经和柳成嵇定下婚期了,他们就更不避讳了。后来定亲之后更甚,两人几乎天天见面,好多人都是亲眼所见。再加上他们俩的婚事还牵扯了郡主……外面对孙怡菁的传言可能真不太好听。 顾知语端起茶杯漱口,随口道,「传言而已,我们又不能管住别人的嘴。」 孙怡菁勉强笑了笑,转而问道,「听说大嫂最近开了一家香满楼,里面的香酥鸡味道要绝,好多人慕名去吃还排不上?」 来了。 「弟妹说笑,那生意确实不错,但多等一会儿还是能吃上的。」又笑着看她,「你若是喜欢,明天我让苏嬷嬷去帮你带一只回来。祖母也喜欢,就是吃太多了油腻得很,饭都要吃不下了……」 孙怡菁含笑听着,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忙打断她到,「大嫂,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顾知语含笑看她,「何事?」 并没有直接应承下来。 孙怡菁面色不变,「是这样,香满楼对面的那个脂粉铺子是我身边的丫鬟一个远房亲戚开的,最近因为香满楼这边油香味太重,生意上就……好多夫人都不愿意去铺子里闻了,根本闻不出味道来。」 顾知语挑眉,她是真没想到孙怡菁还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就是闻香识美的东家。她干脆也假作不知,「但是一开始我开的脂粉铺子被对面铺子挤兑得开不下去,我也没去找他们给我一条活路啊。」 孙怡菁失笑,「大嫂,你身份不一样,没了那个铺子还有别的。但是闻香识美不同,他们一家人可都靠着那铺子为生,要是铺子开不下去,就没了生计了。」 顾知语心里感叹,孙怡菁果然是会做生意的人,一番话说出来,似乎她要是不关香满楼,对面的一家人都要被她赶尽杀绝了,「闻香识美生意好,一天的盈利都够一家人在京城一年中过得舒心了。哪怕多少受了些影响,也不至于就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据我所知,半年前还是我的香梅苑生意好,京城中三成的夫人都在我铺子里买脂粉,那时候他们一家也没活不下去。如今那些人可都去了对面,生意更好,挣的银子应该更多了才对。」 孙怡菁见她不松口,笑着帮她倒了一杯茶,「大嫂,我们俩现在是妯娌,这都是缘分,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搬搬铺子?你那铺子她愿意买下,至于香满楼,只要师傅在,何愁没有生意?」 「不能。」顾知语一口回绝,没想到她还打着买铺子的主意,突然想起小说中结局时半条街都是孙怡菁名下的各种脂粉衣料首饰点心铺子,京城中都很有名的夫人最喜欢去的地方。还成了来京城的必观一景,甚至宫中每月都要固定从她拿各种新式样布料。据说整个乾国包括周边各小部落的东西都能在那边找到。 确实是很会做生意了,但是现在轮到顾知语腾地方,心里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香满楼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师傅,而且我平时最喜欢去那边逛,逛累了刚好去歇,我确实不缺银子,只求舒适。可能你也听说过,我在伯府时身子虚弱,现在正是养身子的时候……没道理为了个我不认识的人让路吧?」顾知语抬眼看向对面收了笑意的孙怡菁,「那条街上的铺子都是有主的,想要再腾两间出来根本不可能。」 孙怡菁有些不甘心,不过顾知语确实不愿意她也没辙,「大嫂,最近你想出门么?我们一起去逛逛?」 顾知语笑了,「今天你这个新娘子可不好出门。」 对于上街,顾知语倒不会拒绝。实在是整个侯府里太单调了,金氏和廖氏最近顾着扯皮,府上的下人各处经常换,根本顾不上找她。而柳成嵇根本没空陪她,她又没个朋友。不过却不代表她就愿意和孙怡菁一起去。 孙怡菁又说了半晌,起身告辞。 苏嬷嬷看着喜桃送她出去,担忧问道,「夫人,闻香识美可真有门路,连二少夫人都能找来做说客。」 v第四十三章[12.02] 闻言,顾知语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明日她回门,我们也上街吧。」 顾知语觉得嫁人后,想要上街很方便,只需要跟老侯夫人说一声就行,金氏根本不管她,廖氏就更不用说了。原先在伯府老夫人还经常以长辈的身份对她说教,但是在侯府根本就没有人说她。还有就是,侯府乍看上去人挺多,但其实都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大房这边柳远骞没有妾室,二房倒是有,但廖氏管得紧,她们从来不出门。 书肆中席地而坐的书生少了些,柜台处办借书的围了好几个人,光是借书,每日的盈利就能多出来五六两银,一个月下来也不老少了。 今天她主要是来见苏端巍的,相信这舅舅应该有想见她。 她一踏入香满楼,就看到苏端巍坐在用盆栽隔出来的小间内,她能看到还是因为他站了起来,故意让她发现的。 两人上了二楼坐定,顾知语抬手给他倒茶,「舅舅,可用过膳了?」 苏端巍一直含笑看着她,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后笑道,「用过了,昨日就听说京城最近开起来的香酥鸡一绝,今日特意来尝。」顿了下,他温和道,「知语,你很不错。你娘若是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也会高兴的。」 顾知语垂下头,「会高兴吗?」若是这个世上真有前世今生,她们应该已经相聚了吧? 「会。」苏端巍笃定,又皱起眉,「就是伯府那边太过,你这婚事实在是……侯府也欺人太甚,以势压人。」 顾知语不赞同,「我这婚事挺好的。侯府也对我不错,你看哪家的媳妇可以随意出门?」 苏端巍叹息,「婚事办得这么快,仓促之下会亏待了你,而且那柳成嵇是好了,要是不好呢?你岂不是就要守寡了?这样的婚事还算好?」见顾知语一脸的不在意,他叹息一声,「如今事情已是如此,日后若是侯府对你不起,你尽管来信告知于我,我定然要为你讨回公道的。」 顾知语点点头,「多谢舅舅。」 苏端巍摆摆手,「你不怪我这么多年忽视你才好。你爹娘走后,我确实提议将你接到南城去,但你祖母和二叔都不肯。我再是你舅舅,他们才是你长辈能决定你的去留。南城离京城太远,实在是鞭长莫及。」 苏端巍语气里满是无奈,「不说这些了,看到你好好的,我也放心了。只是听说二公子的婚事上波折颇多,会不会牵连到你们?」 提起这个,顾知语也无奈得很,「牵连肯定是有,不过成嵇没跟我说起过,他和公公应该可以善后。」 苏端巍眉心再次皱起,半晌道,「邑城那边如何?世子在二公子成亲后应该要回去吧?到时候他带不带你?」 顾知语点头,「他想要带我去,但是我知道,武将镇守,家眷必须要留京,到时候能不能去还不一定。」 苏端巍闻言眉心放开,「他既然说带你去,就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们避开也好,就凭着二公子夫妻做出来的那些事,以后侯府为他们善后的事情多着呢。」 顾知语无语半晌,没想到苏端巍只凭着现在发生的事情就能推测出以后了。还说得挺准的。 「我过几日就要走了。南城书院那边还有好多学子等着我,过完年就要会试,到时候你表哥会来……」他语气顿了顿,似笑非笑看向门口,对顾知语笑道,「其实当初我是打算等你年纪到了,就让你表哥娶你,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才放心。这事情还正经跟你舅母商议过,她也是愿意的。」 顾知语嘴角抽了抽,表哥表妹什么的,实在是接受不来。不过苏端巍说这话时眉眼俱是笑意,也不知是真是假。 门突然被推开,柳成嵇站在门口,笑容不在,「舅舅,如今可是晚了,知语已是我柳家人了。」 苏端巍寸步不让,「现在京城许多妇人和离,若是哪天你们过不下去,知语还是可去我苏家的。」又看向顾知语,「知语,你也听到了,舅舅说这话不是胡说的,要是觉得委屈,就不必将就,哪怕你表哥成了亲,我也会给你找一个待你如珠如宝的……」 「不必劳烦舅舅。」柳成嵇踏进门来,拉住顾知语的手,语气认真,「我就会待她如珠如宝,不会让她受委屈,更不会让她有和离的念头。」 苏端巍一怔,看向两人牵着的手,笑了,「日子还长,我们且看着。」 说完起身,摆摆手道,「我得回去了。」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对了,你们出府不方便,我离京的时候也不必相送。」 他走得洒脱,顾知语的眼眶微热,柳成嵇伸手捂住,「以后有空我带你去找舅舅,你别哭,我方才才跟舅舅保证呢,你要是哭了,岂不是要让我食言?」 顾知语噗嗤就笑了出来,「方才舅舅的话你可听清楚了,要是对不起我,我就去找舅舅。」 柳成嵇将她揽入怀中,「别,要是我错了,你就跟我说,我愿意改,你可不能偷偷离开我。我什么的不怕,就怕找不到你。」 顾知语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无论以后如何,最起码现在说这话的柳成嵇是真心的。 两人一起用了饭菜,打算去街上逛逛,「你什么时候走?」 「大概还有几天,你可以打点行李,不用带太多布料,只带些你喜欢吃的东西,这京城许多吃食邑城那边可没有。」说到这里,他看向顾知语,「其实邑城那边的人过得粗糙,我怕你不习惯。」 「没事。」顾知语不在意,甚至还兴致勃勃,「一辈子呢,总得多走走看看。」 光是成亲这两个月就把她憋坏了,整日整日待在院子里,她又是个贪嘴的,现在养身子呢,才两个月已经胖了一圈,等元气补回来之后再这么吃,她非得胖成个圆滚滚的不可。 准备回府的时候天色还早,柳成嵇来了兴致,今日不骑马了,兴许是方才苏端巍的话让他有了危机感。非要挤进马车陪着顾知语。当然了,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是夫妻,一起坐马车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但顾知语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两人现在还清清白白,根本还什么都没有呢。不过两人共处一室已经两个月,不过是坐马车而已,也没什么过分的。这么一想,她就坦然了。 马车蔽塞,柳成嵇坐在她对面把玩着她的手指,心猿意马的不时偷看她神情,突然边上马儿嘶鸣出声,柳成嵇听到这声音,面色一变,「狂风!」 他掀开帘子,刚好看到一道黑色的旋风疾驰而去。他立时转身,一把将顾知语抱下马车,「等我。」又对着架马车的平安嘱咐道,「看好夫人!」 说完,抽出匕首,割断马车上马儿的绳索,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v第四十四章[12.02] 顾知语皱眉看着他骑着马远去,这边还是街上,边上还有铺子,好在今日巡逻的官兵多,摆摊的人都自觉靠边了一些,马儿飞奔出去时还来得及闪避,就顾知语看到的地方是没见有人受伤的。 「怎会如此?」平安急得团团转,见顾知语疑惑,他解释道,「狂风陪着主子多年了,主子无论去哪里都带了它的,主子对它比对我还要好……」 顾知语闻言,脸色难看起来。柳成嵇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岂不是他每日都要骑?但方才那马儿奔出去的速度,可不像是驯服了的。倒像是……疯了。 这事情可不小,顾知语沉声问,「平时谁在照顾?」 平安面色更苦,「都是主子亲自照顾,他没空的时候就是小的去喂。今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啊,只是马儿吃得少了点……」 顾知语突然想起,虽说柳成嵇醒过来是因为她,但若是没有她,他一样会醒。慧文大师只说他们两人相辅相成,顾知语的存在对他有益,是会救他的命的。但他可没说柳成嵇的死劫已经过去,这么一想,他的死劫很可能还没过去。因为慧文大师批命的缘故,柳成嵇和柳成延两人成亲得日子都那么急,顾知语虽然不记得确切的成亲日子,但一定是提前了的。正经算起来,柳成延现在应该还没成亲才对。 如果柳成嵇现在死了,那世子之位还是会落到柳成延身上。 会不会就是今日?因为柳成嵇突发奇想想要陪着她坐马车才没有上马,刚好那边马儿就疯了。若是马儿疯起来的时候他刚好在马上,不一定就能控制得住,很可能会被颠下来,若是再被疯马踩上几脚……焉还能有命在? 平安还在自责,觉着是自己没看好狂风才会如此。他也满是后怕,「好在主子没在马上。」 周围人来人往,方才马儿发疯只是一瞬间就跑了,很快柳成嵇就追了上去,哪怕亲眼所见的人其实也没什么热闹看,只低声议论了几句就各自分开了。 此时周围没了看热闹的人,平安看了看天色,「夫人,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等主子吗?不如我们去边上的茶楼去等?」 顾知语摇头,「回吧,不用等了。」 那马儿跑得飞快,还不知道要追多久才能追上,还有就是柳成嵇那边要是有什么事,侯府中应该是最快得消息的。 「那夫人在此等小人一会儿。」平安说完就跑了,很快就架了马车回来,他边看着苏嬷嬷扶她上马车,边歉然道,「马车简陋,是小人在那边借的,夫人将就一下。」 顾知语有些担忧追出去的柳成嵇,那可是疯马,要是追不上,很可能只有等它力竭之后才会停下来。 她回到侯府,本来打算回世安院等消息的。进内院时脚下要转,转道去了酝宾院。 酝宾院中的丫鬟看到她来,都有些诧异,实在是顾知语成亲以来过来得次数实在少。一开始她还跑来请安,后来金氏客气一下让她不用天天来,顾知语不客气的几天来一回了。 丫鬟福身,「见过世子夫人,我们夫人正在午睡,现在还没醒呢。」 顾知语笑了,「方才我特意给夫人带了一只香酥鸡回来,这个得趁热吃。」 要见金氏的意思明显,且脚下一点没动,不见不罢休。 顾知语确实怀疑金氏,要说柳成嵇出事之后,得利的就是金氏和柳成延。不怀疑他们都不行。 屋子里传出来熟悉的女声,带着刚醒的慵懒,「让世子夫人进来。」 顾知语带着苏嬷嬷拎着食盒含笑进门,一眼就看到靠在软榻上的金氏,她用手撑着额头,「知语,你来找我?」 顾知语含笑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拿过那个给老侯夫人备下的食盒,含笑打开,将盘子端出,「今日突然想起,夫人还未尝过呢,就顺便带了一只回来。」递上筷子,「你尝尝味道如何?」 金氏摆摆手,「头晕,不想吃这么油腻的。」又问,「今日你出门了吗?」 顾知语仔细看她神情,「出门了,在外面遇到夫君,我们一起回来,他今日陪着我坐马车,不知怎的狂风就疯了,突然就长嘶一声跑走了……」说到这里,顾知语顿住,看到金氏脸上闪过紧张,满是焦急问道,「那马儿可伤了人?」 顾知语缓慢摇头,「没有,不过狂风那么快跑出去,可能会伤到路人。」 「只要成嵇没受伤就好。」金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至于别人,我们完全可以补偿嘛。」 顾知语却没漏看金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看来此事就算不是她主谋,应该也顺水推舟了的。哪怕这些都没有,她盼着柳成嵇受伤甚至是死了是一定的。 出了酝宾院,顾知语回房后洗漱一番,不久后柳成嵇就回来了。 他回来时半身鲜血,乍然看到时顾知语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伸手去摸他胸口,「你受伤了……」 她伸出的手被他握住,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些无助,还有些痛苦,「知语,狂风没了,被我亲手杀了。」 顾知语哑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半晌道,「我们好好葬了它好不好?」 柳成嵇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抱住,顾知语靠在他胸口,刺鼻的血腥味直冲鼻尖,伸手回抱住他的腰,「你不是故意的,别太难受了。」 柳成嵇起身去小间洗漱后,满身疲累,「陪我睡会儿。」 他躺上了床,伸手拉她。 顾知语顺从的陪着他躺下,柳成嵇正难受呢,她现在不好推开他。成亲这么久以来,两人之间越发熟悉,熟悉之后她就觉得两人是一样的,都没有很亲近的人。柳成嵇虽然有老侯夫人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但老侯夫人和他根本说不到一起去。他们两人就像是冬日里落单的小兽,互相抱团取暖。 渐渐地她睡了过去,醒来时柳成嵇已经不在,苏嬷嬷听到声响推门进来,「夫人,方才二少夫人又来了。」 v第四十五章[12.02]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顾知语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些头晕,听到这个头就更晕了,「她人呢?」 苏嬷嬷见状,上前帮她揉额头,「奴婢说您在午睡,让她回去了。」 天黑的时候,孙怡菁又来了,身后的丫鬟手中还端了托盘,上面好几个各式各样精巧的瓷瓶,顾知语看到后心里了悟,只怕孙怡菁还没放弃,她拿来的这些若是她没猜错,应该就是闻香识美卖得最好的脂粉了。 孙怡菁进门后示意丫鬟将托盘放下,直接就问, 「大嫂,我听说今日大哥的马儿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知语摇头,「我还不知道呢,不过那马儿可惜了。陪了成嵇多年,就这么没了。」 孙怡菁眉心微憷,「大嫂,不是我说,这马儿经手的人都得好好查。都喂在什么地方,能接触到的是哪些人?都要仔细盘问过的。大哥的马儿是喂在府中的吧?」见顾知语点头,她接着道,「那我们侯府也不安全了,底下的人居然有胆子谋害主子……」 孙怡菁说得义愤填膺,顾知语冷眼看着,她到底明不明白如今府上掌家的是金氏?说这些话等于是说金氏没管好家。还有,柳成嵇若是真的出事,他们夫妻可是最大的得利者。让人不怀疑都不行。 兴许是顾知语的心思被她察觉,也或许是孙怡菁自己也知道他们夫妻值得怀疑,坦然道,「大嫂,我知道大哥若是出事,这世子之位多半会落到成延身上,但成延熟读圣贤书,最是正直不过,也不会有害人之心的。且这几日我们刚刚成亲,正是忙的时候……」 言语之间,尽是说她们夫妻的清白。 却有喜桃急奔而来,「夫人,出事了,您赶紧看看去吧。」 顾知语皱眉,「什么事?慌慌张张跑什么?」 喜桃顾不上边上苏嬷嬷瞪她的眼神,急匆匆一福身,「是世子,他要赶夫人走。」 顾知语惊讶,府上的夫人多,但喜桃只说夫人,那就是金氏了。柳成嵇要赶她走? 孙怡菁也立时起身,一把拉住顾知语袖子,「大嫂,我们赶紧看看去吧。」 她们两人赶到酝宾院的时候,院子门口躺着个血糊糊的人,一点动静都无,似乎已经死了一般。金氏正在门口怒斥,「我是你继母,是威远侯府的侯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又看向在酝宾院急匆匆抬着箱子进出的众人,「你们放下,放下,反了反了,去给我找牙婆来,这些我全部要发卖了。」 柳成嵇双手环胸,不理她的叫嚷,只看着婆子进进出出抬箱子,轻飘飘道,「没事,她要是卖,我再把你们买回来。今日抬箱子的,每人赏十两银子。」 金氏掌家多年,婆子闻言面面相觑,正不知所措呢,就听到柳成嵇这轻描淡写的话,顿住的脚步继续,对金氏的威胁假作不知。十两银子,她们这些粗使近一年的月银呢。 金氏急的眼睛都红了,一转眼看到顾知语和孙怡菁两人过来,她忙过来,伸出手想要拉住顾知语,被她避开,她又去拉孙怡菁。 孙怡菁退后一步,不紧不慢道,「娘,有话慢慢说,别着急。」 「他要赶我走……赶我走啊!你赶紧让人去找成延,还有你爹……」金氏突然就崩溃哭了出来。 顾知语没看她,走到柳成嵇身边,抓住他的手,入手一片冰凉,她心里有些慌,「你别生气。」 柳成嵇反手抓住她的手,声音沉冷,「她让人给狂风喂药,就是我不杀 ,狂风也活不成了。她杀了狂风!」 顾知语哑然,那边金氏也听到了这话,「不是我!就算是衙门断案也得有证据,还要让犯人认罪画押,你问都没问过我,谁知道那马儿为什么疯了,只凭着几个下人的话就要将我定罪。我不服!侯爷也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 柳成嵇眼神狠厉的看过去,那眼神看得金氏怔了怔,一时间哑了声。 「酝宾院闹出这么大动静,爹和祖母到现在都还没出现阻拦,他们的态度应该很明显了。你也应该早明白了才对。」柳成嵇不看金氏苍白的面色,转而看向酝宾院中,慢慢扫过里面的景致,语气叹息,「这院子你占去了那么多年,该还给我娘了。」 金氏闻言,「你故意陷害我的对不对?就是想要赶我走,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柳成嵇不理她,只催促抬箱子的婆子快些。 远处有人急匆匆赶过来,金氏看到后顿生希冀,几步过去一把抓住柳成延,「成延,你大哥疯了,他要赶我走,就凭着几个下人的话非要赶我走,你快拦住她,再去跟你祖母说……跟你爹说,就说我要见他有事商议。」她钗发有些微的凌乱,此时却也顾不上了。 金氏在侯府十来年,本不会这么慌张的,一开始她的慌张是装的。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侯府众人一个都不来,似乎默认了这件事,她才真的慌乱起来,此时已经语无伦次。 柳成延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走到柳成嵇面前,皱眉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闹成这样,外人该怎么看我们侯府?」 柳成嵇看他一眼,「反正我们侯府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没规矩,再多一件也无所谓。」这指的就是金氏做侯夫人这件事了。 柳成延眉心皱得更紧,「但是我娘看顾侯府多年,你们在邑城驻守,都是我娘照顾祖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仅凭着几个下人的挑拨之语就否了她的付出。」 柳成嵇冷笑一声,「她的付出?她为你付出倒是够多,不惜出手对付我,你说若是方才我的马儿发疯的时候我在马上,此时侯府是不是挂满白幡,张罗着给我办丧事了?」 柳成延不敢相信的瞪大眼,「大哥,我只知道你对我娘不够尊重,没想到你对她误会这么深,她最是善良,做不出这些事来的。你的马儿发疯的事我也听说了,急忙就赶了回来。我和我娘绝无害你之心,你不信我,也该相信侯府的教养才对。柳氏家规第一条就是不能对家中兄弟动手!」 柳成嵇摇头,「说再多都抵不过事实摆在面前,这包药,你娘身边得嬷嬷房中搜出来的。」柳成嵇手中捏着一包药,又伸手一指地上浑身血糊糊的人,「他一开始死活不不承认自己给我马儿喂了不该喂的东西,后来也亲口说出就是你娘的嬷嬷让他下药。还要什么证据?」 最后一句,他问得嘲讽,「你是不是要说都是下人自作主张或者是听命于外人,这些都不是你娘做的?」 柳成延哑然。 「我没有。」金氏上前,嘶声道,「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就像是你说的,嬷嬷明明就是听了别人的吩咐,目的就是为了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让我百口莫辩。甚至那人……很可能就是你!」 v第四十六章[12.10] 金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冷笑道,「要不然你这么急忙忙的赶我走做什么?」 她再次冷笑,「因为你怕惊动了侯爷深查!」 柳成嵇面色不太好,不理会金氏的话,只看向那些婆子,淡然道,「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你们将夫人的东西都搬上去,送到地方了卸下来再和马车一起回来。」 柳成延面色微变,「大哥,你要送我娘去哪里?」 闻言,柳成嵇似笑非笑,看向一旁面色苍白的金氏,「当初我娘还在的时候你就做了外室,如今不过是将我娘的院子还来。至于你……还是做回你原来的身份吧。」 原来的身份? 不只是金氏,就是柳成延和孙怡菁的面色都不太好看起来。 侯爷的原配是于氏,那金氏原来的身份就只能是外室了,外室所生的孩子甚至比妾室生下来的孩子还要低贱。 柳成嵇语气太过狠厉,金氏闻言,站立不住般后退一步,喃喃道,「侯爷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我不是外室!」 恰在此时,婆子到她面前福身,「夫人……」请她离开的意思明显。 金氏抬手一挥,「我不走。我是侯府夫人,我生下来的孩子是侯府嫡子,我有夫有子,岂是你说赶走就赶走的?哪怕是个妾室,也该侯爷亲自发落……」竟是开始撒泼了。 这时,又有人急匆匆跑来,确是府上的老管家,他跑得气喘吁吁,「侯爷有命,让夫人去世子准备的院子里小住。」 柳成延讶异,追问道,「你说什么?我爹呢?他怎么不亲自来?」 顾知语心里微微一松。看来柳远骞也赞成将金氏送走了。也就是说,在金氏和柳成嵇之间,他选了儿子。 金氏大笑,「他怕了是不是?你去告诉他,今日他不来亲自让我走,我就不走。就是死,我也要死在酝宾院中。」 老管家额头上满是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此事实在难为。见金氏不依不饶,他叹息道,「夫人,侯爷说了,若是您不走,就要让二公子陪着你去。」 金氏一怔,转而看向这边柳成延和靠着他的孙怡菁,半晌,她才轻笑一声,「好!我走。」 金氏理了理头上的发和身上的衣衫,「只是你告诉他,当年他承诺会好好待我们母子,也是他愿意接我们来侯府的。若是我知道他对成延不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说完,起身一步步往府外去,柳成延当然不可能看她就这么走了,「娘,你不能走,你是侯府夫人,今日大哥的马儿发疯,要是你现在出府,外面那些人会说你害了世子才会被赶出去,甚至是三个月前大哥遇袭险些丧命都是你干的。」 他倒是不傻。确实也对,要是金氏现在出府,明日大半个京城的人都会觉得她做了错事被发落到院子里住。而侯府刚好出了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谋害世子被赶了出去。 孙怡菁反应过来,忙道,「对!大哥,娘现在不能出去,要是你真的……能不能过一个月再让她出府?」 柳成嵇看也未看她,只道,「难道你们以为她就无辜不成?我就是故意栽赃她?」 金氏背对着众人,有气无力,「清者自清,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柳成嵇捏着顾知语的手指,语气淡淡,「我如今是四品武将,我的马儿出事也算得上有人谋害朝廷官员了。京兆尹那边应该会接这个案子,我是不是应该去报案?」 顾知语闻言立时道,「对呀,我们可以报案。相信张大人能够查清楚其中内情。」 柳成延和孙怡菁面面相觑,都看向金氏的后背,如果真不是她,他们当然愿意报案还她一个清白。如果是她…… 金氏惨笑两声,「我走就是。你们想要侯府丢脸,我做了几年侯夫人却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凡是自己能处理就处理了,弄得人尽皆知对侯府没有好处。」 顾知语心里怒意难平,有些人就是这么会说话,明明是自己错非得说成为大家着想,谁要她这么替别人着想?冷笑道,「别说得冠冕堂皇,侯府世子被人暗杀,又没说一定是侯府中人,算什么家丑?不过你这么说……我现在是世子夫人,我就不怕丢脸,苏嬷嬷,去京兆尹递上状纸,状告侯夫人金氏觊觎世子之位对原配嫡子下杀手。若是我冤枉了夫人,到时候给您斟茶磕头。」 苏嬷嬷应声就要跑出去,路过金氏身旁是被她一把拉住。 金氏拉住苏嬷嬷,回身看向顾知语两人,「你们非要逼我?」 「不是我逼你。」顾知语不紧不慢道,「是你非要说那些话,我听了不高兴。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谁让我不痛快了,我就也得让她难受难受。反正我们是被暗杀的人,怎么说都有理。」 金氏深呼吸几下,「侯爷让我走,我走就是。」 说完,再不停留,抬步就走。 顾知语冷笑,早早地悄摸的走就是了,非得闹一场。金氏出了院子,柳成延夫妻两人追了上去。苏嬷嬷站在原地,「夫人 ,我还去么?」 顾知语一本正经,「去,为何不去!我们是苦主,报案是正常的。我说话算话,如果不是夫人做的,我可要斟茶磕头认错的。」 「你没必要如此。」柳成嵇拉着她的手,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我相信你。」顾知语拉着他往世安院去,「我相信你不会为了自己的喜恶而故意冤枉她。」 柳成嵇会大张旗鼓赶金氏走,必然是得了确切的证据的。要是他真的厌恶金氏到不愿意她留在府上,随便找个借口都能把人赶走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v第四十七章[12.10] 侯府世子的马儿疯了的当天午后,天都快黑了侯夫人收拾东西搬到了内城一个普通的两进院落中。侯府和金氏那边都没有说金氏为何要搬出来住。但是许多人心里都明白,只怕柳成嵇马儿发疯跟金氏脱不了关系。 夜里时众人却都在说,是柳成嵇特意找了这个借口非要她搬出自己母亲居住的酝宾院。说是金氏占了他娘的地方。又有人说柳成嵇从来不去跟金氏请安,对这个继母毫无尊重之意。 翌日早上,却有人去京兆尹递上状纸,状告金氏谋害原配嫡子。还有人证物证送上。 京兆尹张大人立时就传唤了金氏,问罪于她。 人证物证俱在,金氏辩无可辩,就在张大人要将她收押之时,柳远骞出现了,言此事是家事,金氏哪怕做错了事,也该侯府自己惩罚。 苦主是侯府世子,现在苦主亲爹要来保人,等于是撤销了状纸。到底还是将人带走了。 顾知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和柳成嵇一起吃晚饭,闻言简直胃口都没了,皱眉道,「爹为何要如此?」 昨天对柳成嵇要赶金氏走明明都愿意了的。怎么今天又来保人? 柳成嵇则似乎早有预料,「还有二弟在呢,他八月可是要参加乡试的。」要是金氏真被关了,柳成延身为罪妇之子,大概是考不了了。 顾知语无奈,「那就这么算了?」 柳成嵇抬眼笑看着她,「为我不平?」 顾知语瞪他一眼,「是。」 被佳人等钱一眼,柳成嵇却觉得心里挺美,「我本就不觉得这样就能收拾了她。只要二弟还在,爹就不会让我对她太狠。」 顾知语也无奈,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现在可不就是。 金氏在不在府上对顾知语来说都没感觉,只是在翌日早上再一次去给老侯夫人请安时,听她道,「酝宾院那边的账本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顾知语惊讶,她是真没打算干这个事儿。实在是管家太麻烦了,京城各家的白事喜事要送礼,虽然成亲这样的事情不多,但是孩子洗三满月白日周岁,各家都那么多孩子,嫡子庶子又是不同,这中间麻烦得很。想起这些顾知语头就有点晕,开口拒绝,「祖母……」 老侯夫人抬起手止住她的话,「你是世子夫人,若是你不接,以后府上可不好管。」意思是说要是廖氏接过去,可就没那么容易再交出来了。 又语重心长,「你身边那个嬷嬷不错,平时给她看着,你再亲自把把关,也就差不多了。熟了之后其实就那么一回事,不会很难的。」 顾知语回房时,身后跟了一串端着托盘的丫鬟,上面都是一摞摞的账本。她实在是没想到金氏的离开会给自己找这么一堆事。不过要是重新来,她还是愿意看看账本。哪怕头晕,也不愿意让这个堆他们夫妻不怀好意的人留在府中。 金氏走了,最舒心的大概得是孙怡菁。 孙怡菁成亲才几日,金氏因为郡主惹出来的这些事对她颇为不喜。又因为柳成延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对她就更不喜了。这几日变着法的折腾她,早晚得请安就不说了,还的伺候用膳。就是金氏吃饭的时候孙怡菁得站在一旁布菜。 虽然刻薄了些,却也没有人能说出不对来。京城虽然大部分的人家不要儿媳妇这么伺候,却也有人要这么伺候的。 所以,柳成嵇那边一出事,孙怡菁就跑来找顾知语了,原意是想要金氏禁足之类,她那边也能松快几天。没想到用力太猛,直接把人给弄到外面去了。 孙怡菁留在府中倒是觉得挺舒适,除了金氏的名声太难听会牵连一下他们夫妻,一时间倒还觉得,拿名声换自在挺划算的。 反正孙怡菁不觉得名声有多重要。还是自己过得顺心最要紧。 却没想到金氏不过搬出去两日,柳成延就回来让她收拾行李搬去金氏那两进小院,理由也充分,「娘这么多年都在侯府,且每日都要看看我才心安,如今她出了这些事,她又是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而且你是她儿媳妇,合该陪着她。以前娘带着我吃了许多苦,如今也到了我孝敬她的时候。」 孙怡菁脸上笑容僵硬,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搅在一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反驳出声。你孝敬你的,拉着我孝敬什么?她疼爱你没错,但她讨厌我啊! 最后,两人还是收拾了东西搬了出去。顾知语知道的时候也无所谓。 孙怡菁不得长辈喜欢是肯定的。就郡主闹出来的那些事情,柳成延的妻子无论是谁,都注定会被牵累。尤其他们成亲前孙怡菁就毫不避讳,两人经常见面,这样的媳妇没有哪家长辈会真心疼爱的。侯府还算好的,并没有刻意虐待,只是漠视而已。 金氏母子走了,府上的人似乎一下子少了许多,也安静了下来。柳远骞带走金氏安顿,不知和柳成嵇怎么说的 ,这对父子日常相处和以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似乎金氏在与不在,跟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没甚关系。 转眼就到了月底,廖氏最近挺高兴,整天乐呵呵的,金氏走了,原先老侯夫人送去的账本她收了,后来顾知语管家,她也没有送回来的意思,还是老侯夫人说得对,这权利抓到手中,她是不愿意拿出来了。 柳远源比信中回来得早一些,七月初二,晴朗的天气难得有些阴沉沉的,眼看着就要下雨,老侯夫人摆摆手,「回去吧,一会儿下雨了不好走。要是明日雨还没停,就别过来了。」 顾知语应了,先前柳成嵇说他们很快就要离京,后来因马儿发疯就往后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启程。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出去走走,看看这乾过的山河景色。 却在此时,老管家急匆匆跑来,「老夫人,二老爷回来了。」 顾知语看到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一把年纪了身体倒挺硬朗,可能就是天天这么跑练出来的。顾知语胡思乱想的,跟着激动的老侯夫人往外走。 柳远源回来了,她身为侄媳妇,还是该去迎一下的。 看向前面老侯夫人被嬷嬷扶着急急往门口奔去的样子,她对柳远源,该是很想念的吧? v第四十八章[12.10] 她们一行人到了大门口时,刚好看到柳远源从轿子里下来,一眼看到她们这边,急步奔了过来,「娘……」 一声娘唤得情真意切,闻者无不感慨母子情深。顾知语边上的廖氏已经泪流满面,「夫君,你可算是回来了。」 她的身旁,还站着一脸严肃的柳成树和将将六岁的柳宝,柳成树对着他爹一礼。柳宝拉着廖氏的袖子,正好奇的看着那一身暗红色官服的三十多岁男子。那边柳远源对着廖氏点点头,就又和老侯夫人说话去了。 廖氏有些不甘心,拉过柳宝,推了过去,「宝儿,叫爹。」 柳宝到了柳远源面前,笑吟吟清脆唤,「爹。」 柳远源闻声低头,「宝儿?」 柳宝惊喜,「爹认识我吗?」 柳远源伸手将他一把抱起,哈哈大笑,「我们宝儿长大了。」 廖氏见状,面上笑容越发温柔,「老爷一路奔波,该是累了,先进府吧。」 柳远源对着她点点头,又回身去看身后的轿子,顾知语先前就发现了,柳远源坐的湛蓝色轿子后面还跟着一顶粉色的小轿,此时天色昏暗,风雨欲来,风刮过轿帘薄纱,隐约看得到里面一个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 粉色轿帘薄纱掀开,一个身着粉衣的美貌女子娉婷过来,对着老侯夫人福身,声音婉约柔和,「见过老夫人,妾身给您请安了。」 老侯夫人只扫了一眼,就看向柳远源,「先去吃饭。」 柳远源含笑,扶着老侯夫人往里走,「娘,她本姓何,何柔。是儿子在任上纳的良妾。」 「我去雁城时,刚好就他们家就住在儿子院子的对面,后来她爹一病不起没了。女子在世上独自求存艰难,好几次有人趁儿子不在的时候欺负她。能够住到一起也是缘分,当初她爹和我一见如故……儿子颇为怜惜,就纳了回来,如今已有了三个月身孕……」 廖氏面色难堪,手中帕子紧紧搅着,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回身狠狠瞪一眼何柔,「母亲,这纳妾之事我不知道……」言下之意,纳妾须得经过主母答应,她不知道就是不想认了。 老侯夫人摆摆手,「回去再说。」又回身看向何柔,「既然有孕,先去歇着吧。」 何柔再次对着老侯夫人一福,「老夫人慈悲,妾身多谢老夫人收留。」 廖氏更急,「不明不白的怎么能进家门?」 「什么不明不白?」柳远源回身,斥道,「雁城谁人不知柔儿是我妾室。」又缓和了语气,「回去我再跟你细说。」 柳远源语气柔和下来,廖氏就说不出难听的话了。如今夫妻两人久别重逢,她也不想闹得太僵,心里只把那何柔咒骂了几遍。 顾知语跟在后面,听了这些只觉得汗颜。比起廖氏的遭遇,柳成嵇已经算是很好的男人了。 用饭的时候,柳远源终于想起来了顾知语这个新进门的侄媳妇,递过来一块玉佩算是见面礼,「你们成亲时我不在,这就算是补上了礼,别见怪。」 顾知语忙起身双手接过,又倒了热茶递了过去算是补全了礼数。 柳远源接了茶水喝了,颇为高兴,笑问,「对了,老二怎么没看到?不是说他也成亲了吗?他不在,怎么媳妇也不在?还有大嫂,怎么也不见人?」 本来气氛不错的屋子里霎时一静,廖氏这个嘴快的,「大嫂她做了错事,已经搬出去住了。成延带着媳妇陪着她呢。等他们得了消息,应该就会回来了。」 柳远源面色不变,只点点头,根本不上心的样子。 提起金氏之后,一顿饭用得有点安静,顾知语也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柳成悦和曾芸儿。看到曾芸儿,顾知语突然想起,金氏被赶出去,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她出来,别说求情,连送别都没有。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狂风大作,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老侯夫人见状,「一会儿下雨了路滑不好走,你们现在就回。」 顾知语早就想回,她愿意陪着老侯夫人解闷,却不愿意掺和二房的事,眼看着廖氏和何柔之间定然会出事,她要避开才好。 刚刚出康和堂大门,后面就传来柳成悦唤她的声音,「大嫂。」 风越来越大,顾知语回身,「成悦,先回去,有事改日再说。」 柳成悦看了看天色,「我能去世安院说吗?不会耽误太久。」 顾知语点点头,拉着她就往世安院去,余光看到曾芸儿带着丫鬟急匆匆往她自己院子那边赶,也没放在心上。其实就是园子里不好走,真要是进了院子,就能从廊下回房了,只是有点绕而已。 她们刚刚坐下,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苏嬷嬷忙送上热茶。 既然已经下雨了,顾知语也就不着急了,对面的柳成悦似乎在思索,她也不催。 柳成悦低低问,「大嫂,母亲她在外面好吗?」 顾知语摇头,「我不知道。夫人是你大哥送走的,我连她住在哪里都是不知的。」 柳成悦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母亲她虽然对我不亲近,却也从来没有害过我。」 v第四十九章[12.10] 顾知语点头,柳成悦和柳成嵇一母同胞,两人相处虽疏离,都是想要靠近对方却又没机会。 「我没帮她求情,你会不会觉得我冷血?」柳成悦忐忑的问。 顾知语笑了,「要是你真的求情,才真的要伤你大哥的心了。你以为你大哥为何一定要让她走?」 柳成悦摇头,「我那时年纪小,只知道母亲当初来时,娘没走多久。且她一来就住酝宾院,大哥可能是为娘不平才要赶她去……」 「不是!」顾知语认真道,「你大哥会让他走,是因马儿确实是她指使人下毒的,她想要害死你大哥。」甚至是想要他死。 柳成悦瞪大眼睛,半晌唰的起身,满脸怒气,「她怎么敢?」 「是啊,她怎么敢。」顾知语叹息,「你别管了,她不对你动手,是因为祖母在一旁看着,你身边的嬷嬷都是当初娘留下的。还有,这府上也只有你和祖母有小厨房。」 身边有嬷嬷看着,小厨房也是嬷嬷在管,金氏想要害她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了,柳成悦说到底只是个姑娘,到时候一副嫁妆打发了,还能为柳成延拉些助力。侯府还不缺养闺女的那点银子。 柳成悦恍然,「大嫂说得对。」又有些不好意思,歉然道,「不敢欺瞒大嫂,母亲……夫人被大哥赶出去这些日子,我每日都睡不好,那时没有帮她求情,觉得对不住她,毕竟这么多年四时衣衫各种点心也没少了我的。又照顾祖母,对比别家的继母,她做得很好了。」 顾知语点头,笑道,「你要是求了情,只怕你大哥要伤心了。」 又劝道,「你年纪小,别管这么多。反正你求不求的也改变不了你大哥的主意,这么想想是不是要好受许多?」 外面大雨一直下到天黑,柳成悦趁着雨势小了就赶紧回院子了。没了来时的忐忑不安,眉宇间也没了愁绪,只余怒气,倒多了几分鲜活。 翌日早上,天清气朗。 得到消息的柳成延带着孙怡菁回来了。她们回来得挺早,顾知语还在康和堂请安的时候,两人就到了。孙怡菁一脸疲态,惹得老侯夫人都忍不住过问了几句。 柳远源来了之后,就带着柳成延去了园子里闲聊,顾知语陪着老侯夫人用完早膳,见她有了困意就起身告退。 顾知语看到了老侯夫人累了,孙怡菁自然也看到了,所以出康和堂时,两人就一前一后,差不多一起出门的。 世安院和世延院毗邻,两人一起还有段路要走,孙怡菁看着肤色红润,成亲后气色越发好了的顾知语叹息道,「大嫂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吧?」 顾知语疑惑,「不都是这样吗?」 当然不一样,孙怡菁心里狂叫,最近她搬去和金氏住在一起,早晚请安,膳时布菜,她都没空去街上照看生意了。就是如此了,金氏对她还不满意,总能挑出毛病来。要是让她选,她还是愿意住在侯府的,搬出去算怎么回事?日子久了,别人就真的以为柳成延是外室子了。 昨日她回尚书府去时,一开始羡慕她这门婚事的姐妹说话都夹枪带棒的。确实,侯府嫡出二公子差点点就成了世子和如今的外室子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两人路过园子,远远的看到曾芸儿站在树下,似在赏景。 孙怡菁冷笑,「她倒是悠闲?」 顾知语觉得,两人一起走一直不说话挺尴尬,但是她又不想和她一起说金氏的不是,看了一眼曾芸儿,随口道,「最近曾姑娘都不出门。」说起来曾芸儿寄人篱下,其实日子也不好过,她感慨道,「夫人搬走了,她没个去处。也挺孤单的,本来成悦和她年纪差不多,但成悦的性子你也知道,两人根本说不到一起去……」 孙怡菁闻言赞同,想起曾芸儿的眼泪,摇摇头,「身份不一样,她心思太细,一句话没说对,她动不动就哭,谁知道哪句话会让她伤心?除了母亲,谁也跟她说不到一起……」 说到这里,孙怡菁话语顿住,看着曾芸儿若有所思,半晌,她看向顾知语,兴致勃勃道,「大嫂,母亲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们挺不放心的,她平时喜欢芸儿,且母亲走了芸儿在侯府也尴尬,我想……送她去陪母亲……」说到这里,她嘴角微勾,一拍手道,「相信母亲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你觉得怎么样?」 顾知语:「……」我觉得不怎么样! 不过曾芸儿除了一开始成亲时往世安院跑了几回,后来似乎是放弃了,这几日金氏走了,她跟个隐形人似的,老侯夫人那边又不见她。顾知语等闲看不到她,留不留的,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 再者说,孙怡菁的理由充分,让她去给自己婆婆解闷,怎么说都有理的。 孙怡菁执着的看着她,等着她回话呢。顾知语恍然,现在自己是侯府后院掌家的人,她一定要问自己要个答复似乎也说得过去。当然了,孙怡菁如此,应该是为了回去跟柳成延好商量。 「我没意见。」顾知语无所谓,她可没忘记一开始在姑娘还觊觎柳成嵇来着。要是以前她和柳成嵇之间没感情也就罢了,如今她和柳成嵇虽然没明说,但两人心照不宣是想要下半辈子结伴过的,那么,她这边就不能容人肖想柳成嵇了,她可不想拿两人之间的感情来试探,这样的危险自然是送得远远的最好了。 孙怡菁满意,笑吟吟道,「那我回去跟成延商量一下,若是他答应,我尽快让她去陪母亲。」 顾知语本来以为孙怡菁说得尽快,怎么也得过两天。午后,柳成嵇难得得空回来和她一起吃午饭,快要吃完时,门外苏嬷嬷就进来了。 顾知语抬眼疑惑的看她,苏嬷嬷跟着她这几个月已经知道,她吃饭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看着的,都是等吃完了再进来收拾,「夫人,曾姑娘想要见你,说有事相询。」 看了看对面的柳成嵇,顾知语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柳成嵇皱眉,「现在这个时辰来?」忒不识趣。 他虽然没明说,但他脸上明明白白就是这个意思。顾知语失笑,伸手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臂,「方才弟妹说想要让曾姑娘去陪夫人,她兴许是得了消息了。」 柳成嵇讶然,点头道,「本也在理。」说完起身,「我去书房,一会儿你若是有空,也可来书房看书。」 v第五十章[12.10] 顾知语含笑应了,看着他出门去,恰在此时,本来跟在苏嬷嬷身后的曾芸儿看到柳成嵇后,几步上前,噗通一声跪下,「表哥……」 对上柳成嵇狠厉的视线后,身子瑟缩了下,「我……我不想离开侯府,我怕……我不敢出去,怕见生人,我看到生人就头疼,表哥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说着,眼眶就红了,眼泪将落未落,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音。好不可怜,顾知语见了都有些不忍,若是换一个男人见了,只怕会顿起怜惜之心。 柳成嵇退后一步,皱眉道,「曾姑娘看来是病了,一般人怎么会怕见人呢?你还是去你姨母那边,让她帮你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又看向苏嬷嬷,「曾姑娘病了,就别见夫人了,免得过了病气。」 说完,再不理会地上哭得泣不成声的曾芸儿,抬步就走。 顾知语靠在门上看着,柳成嵇离开的背影看上去怎么都感觉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她嘴角轻勾了下,看向地上妆容精致的曾芸儿,满眼是泪还能不花妆,哭都这么好看,也是人才。只是遇上个闻不得脂粉香的男人,注定不能得偿所愿了。 曾芸儿哭哭啼啼跪在世安院的廊边,若是被人看了也不像话,顾知语看向苏嬷嬷,「送曾姑娘回去。」 曾芸儿闻言哭都忘了,「表嫂,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顾知语皱眉,正想说话。余光看到孙怡菁夫妻两人携手从门口进来,脚下匆匆,她顿时就不说话了。 反正曾芸儿走不走,跟她没多大关系,只要别在这边闹就行了。 孙怡菁还没走到近前,忙道,「表妹,我们不是赶你走,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母亲照顾你多年,如今她独居孤单,让你去陪陪她你都不肯?」 听到这话,曾芸儿面色苍白了些,而柳成延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失望,「芸儿,母亲她最近心情不好,以前她最疼的就是你了。」 这也是实话,虽然曾芸儿经常一身素白,但布料却是不差的。还有,她在侯府一身素白,根本就没有人管她,都是金氏没约束她才能这么随心。她那性子也是,动不动就哭,一般情况爱哭的人,都是因为得哭了有人哄且有用才会经常哭,可见金氏待她也是哄着的。 曾芸儿哭得跟凶,「表哥,我也很想姨母,只是我不敢出府,我是真怕。能不能让姨母回来?我整日陪着她……睡在酝宾院都可以……」 听到最后一句,柳成延黑了脸,孙怡菁也好不到哪里去。 别说孙怡菁两人,就是顾知语都忍不住恶寒了下。酝宾院是侯府主院,能够住在那里的就是侯爷夫妻和伺候他们的人,再有就是柳远骞的妾室了,如果他有的话。 柳成延余光偷看了下顾知语神情,见她神色如常,又看向书房那边,恼怒道,「娘住在外面岂是我能决定的?你只说愿不愿意吧!」 顾知语恍然,柳成延还有想要金氏回来的想法?他不能决定,能决定的就只有赶她出去的柳成嵇了。 曾芸儿咬着唇,半晌道,「表哥,对不起,我实在是怕。」 就是不愿意的意思了。 柳成延先是不敢相信,随即冷笑,「你必须去,我已经跟娘说了你愿意去陪着她,院子里房子都收拾好了。」 孙怡菁朝着边上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立时就有丫鬟过来拉她起身,伴着曾芸儿的哭声,一行人渐渐地远去。 午后不久,一架马车送走了曾芸儿,后面还有一架马车拉着她的行李。 孙怡菁两人则在晚上搬了回来,她还跑过来跟顾知语致歉,「表妹被母亲宠坏了,午后还跑来麻烦你,你就不该让她进。」 顾知语无语,她是真以为曾芸儿来道别之类的,谁知道她还能跑来求他们收留,不愿意出府。金氏都不在了,且她可能这辈子都进不了侯府的大门,曾芸儿留在府上确实尴尬。不说别的,她今年已经十五,眼看着就要说亲,这些事情肯定只有金氏帮她张罗,留在府上……老侯夫人是不会管她的,廖氏就更不用说了,她跟金氏根本就不对付,肯定不会帮她侄女说亲。她还留在府上,留成老姑娘么? 顾知语一摊手,「我哪知道她不愿意出去。」 孙怡菁也一脸的一言难尽,「谁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不过……她看向顾知语,「她为何去求大哥?还不愿意离府,是不是她对大哥……」 顾知语皱眉,孙怡菁的话说得遮遮掩掩,颇为暧昧,打断她道,「弟妹慎言。」 顾知语一脸严肃,孙怡菁顿觉无趣,「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大嫂这么认真做什么。」 顾知语面色很认真,「事关姑娘家声誉,还是不要随意说笑的好。」再说,她家柳成嵇就不要名声吗? 本来还勉强和谐的气氛经她这一说,顿时就僵硬下来,孙怡菁有些不自在,「大嫂,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顾知语瞅她一眼,没说话。 就是不说话孙怡菁才有些担忧,要知道柳成嵇赶金氏走时,柳远骞和老侯夫人恍若不知,要是哪天柳成嵇这么将他们夫妻扫地出门…… 「大嫂,我刚刚搬回来,东西还有许多未归置,明天我再来找你说话。」说完,不等顾知语说话,起身就走,脚下匆匆,活像有人追她。 顾知语起身去了书房,方才孙怡菁来时,她正和柳成嵇看书呢。她对那些史书没兴趣,看话本还挺有意思。刚好找到一本贫家年轻男子被冤枉杀人后求救无门,最后得遇贵人还了清白,还娶了美娇娘的故事,其间写得跌宕起伏,好几次都绝处逢生,她正看得有趣呢。 「我们可能要走了。」柳成嵇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本书,似乎闲聊一般。 顾知语翻书的手顿住,「什么时候?」 v第五十一章[12.16] 其实早在柳成嵇马儿发疯那时候他们就打算走,但后来发生了这些事就往后推了。最近顾知语让苏嬷嬷打点行李来着。 柳成嵇放下书,看着她的眼睛,「知语,你真心愿意去吗?」 顾知语点头,「我愿意啊。想要出去走走,要是一直留在京城中多无趣?」 柳成嵇问出这话其实是有些紧张的,看她毫不犹豫回答,心里放松下来,嘴角忍不住勾起。 柳成嵇来了兴致,书也不看了,起身走到顾知语身旁,笑道,「等府中的事情打理好我们就走。这段时间,你可以搜罗些细粮和精粳米,还有喜欢的布料首饰,京城中许多精巧细腻的东西邑城那边都没有。」他一转眼看到顾知语身旁的帕子,伸手拿起,「比如这样的帕子,在那边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 顾知语含笑听着,有些明白柳成嵇说这番话的意思。他这是将邑城的情形更加直白的告诉她,那边条件不好,她若是不想去还能反悔。 柳成嵇见她面色不变,继续道,「那边妇人也要下地干活,也有妇人出来支应摊子,还有些干活比男人还要厉害。邑城辖下有小镇,镇子太小,里面只有一个卖肉的屠户,那个杀猪的还是个女人。却没有人敢小瞧她,听说曾经她年轻的时候有人看上了她的营生,夜里偷偷跑进她的院子,被她连砍十来刀……」 顾知语始终含笑听着,那里,是和京城中完全两样的生活。 「我想要去试试。」她说。 既然决定了要走,京城这边的铺子庄子就得打点好。还有柳成嵇说得对,邑城那边没有的东西,她得多带点。 顾知语的性子是个贪图安逸的,如果能让自己好过绝不委屈,布料和细粮这些她准备多备些。她备这些东西根本没避人,有心人一查便知,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老侯夫人最近挺高兴的,小儿子回京述职,得空了就每日都抽出时间陪她用膳说话解闷,先前陪着她的顾知语就空闲下来了。实在是柳远源在康和堂,她一个侄儿媳妇就不好多留了。 午后,天气炎热,屋子里放了冰盆之后只觉得闷,倒是院子里偶尔会有风吹过,她干脆找了软榻放在树下,边上再放了冰盆,倒还惬意。 「大嫂挺悠闲的。」 女子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顾知语抬眼就看到孙怡菁一身浅紫色衣衫,含笑站在不远处。 顾知语勉强坐起身,「弟妹怎么来了?」 「我来找大嫂说说话。」孙怡菁走到她身旁,边上已经有小丫头摆上了椅子。 顾知语无可不可的点点头,「弟妹想说什么?」 孙怡菁无奈,「大嫂,只是闲聊而已。我发现你这个人太正经了,都不能开玩笑。」 顾知语心里呵呵,实在是孙怡菁跟她除了妯娌关系外,根本就没什么感情,且她们两人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关系有点尴尬。要不是她们是妯娌,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再和对方见面。 再加上孙怡菁又不是个空闲的,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事了。 孙怡菁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我听说大嫂最近在打点行李?你要和大哥一起去邑城吗?」 顾知语点头。 孙怡菁面色担忧,「听说那边民风彪悍,大街上天天有人打架,大嫂你根本没出过京城,去了之后能习惯吗?」 「不习惯就回来。」顾知语淡然道。 说的简单。孙怡菁无语,半晌才道,「不瞒大嫂,今日我来确实有事情找你商量。」 顾知语抬眼看她,「说来听听。」 孙怡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上一次我有跟你说过那闻香识美的东家是我丫鬟的亲戚,我这回来也是为了这个。大嫂要去邑城,就没想过带些京城的东西过去?都说物以稀为贵,京城这些精细的东西拿过去应该能卖到不错的价钱。」 顾知语讶然,这几天她买的东西颇多,也暗暗盘算着带些东西过去,不过她想的是多带些米和布料,从来没想过要带脂粉。兴许是她不喜欢用就想不到这个,要知道她可还盘算着要是在邑城顺利,她还想要让香满楼那师傅的徒弟也去,搁邑城也开一家香满楼来着。 她真的是只顾着吃了,孙怡菁果然是个会赚银子的人。 孙怡菁见她不说话,继续道,「这个世上,始终是女人的银子最好赚。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世上的女子多是想要留住夫君的心的,脂粉这种东西都尤其重要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眼仔细看了顾知语眉眼,讶异道,「大嫂,你居然一点脂粉没用?」 顾知语含笑点头,「太麻烦了。」 孙怡菁哑然。 顾知语失笑,起身伸个懒腰,「不过你这个提议还是挺不错的。我能先去看看吗?」 当然能。 孙怡菁立时就让人备马车,打算去闻香识美。 闻香识美铺子装修得亮堂细腻,两旁都站了容貌清秀的女子。脂粉瓶子各式各样,有些上面甚至还画了精致的纹路,光是瓶子就价值不菲。说起来,顾知语还没进过闻香识美的铺子,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不过,都掺杂在油香味中了,只能隐隐闻到,要是鼻子不好或者是风寒的话,就真的闻不到了。 v第五十二章[12.16] 她有些理解李香玉和孙怡菁想要她搬掉香满楼的心思了。要是她是闻香识美的东家,只怕也对对面的铺子深痛恶绝。 孙怡菁带着她一路慢慢看着,柜台后面的一身粉衣的女子含笑看着,不时还对着她们低声介绍几句花香和夸几句脂粉的好处,顾知语含笑听着,孙怡菁虽有些傲气,但她本事是真的,做生意是真心厉害。 她们到了不久,李掌柜得了消息,花蝴蝶般笑着上前,不着痕迹的看向孙怡菁,有些疑惑,面色不变,笑道,「夫人来了怎么也没人不告知小妇人一声,我本该亲自来迎您的。」 顾知语摆摆手,「我来就只是客人而已,李掌柜客气了 。」 李掌柜笑吟吟问,「夫人想要什么样的?什么香?都可以跟小妇人说。」 孙怡菁出声,「我大嫂可是要买许多的,大生意!」 李掌柜闻言,笑容更大,「请夫人随小妇人上楼细聊。」 顾知语是知道孙怡菁这里面的脂粉都能保证安全的,要不然她也不敢往宫中卖不是?既然如此,带些去邑城也完全可以。 李香玉不愧是孙怡菁请来的掌柜,很快就和顾知语定下来带走的二十多种各式的脂粉和香水。 脂粉这东西,带起来根本不费事,一箱子都要装下许多了,又是稳赚不赔的生意。顾知语打算多带些。 顾知语在试脂粉,那边李香玉和孙怡菁两人正使眼色呢。半晌,李香玉笑着问道,「夫人,您要离京,那对面的香满楼还开吗?」 「开啊。」顾知语随口就道。 李香玉笑着上前帮她倒了一杯茶水,「夫人,您都要离开京城了,那对面的香满楼能换个位置吗?」 顾知语闻言抬头,似笑非笑看向孙怡菁,「弟妹,来的时候你只说让我带些脂粉去邑城,可没说还有人要买我铺子。」 孙怡菁讪笑,「大嫂,我先前也不知道这个。」 「不关二夫人的事。」李香玉忙解释,「实在是……夫人也看到了,香满楼对我们的影响不是一点点。」 顾知语确实喜欢香满楼,且这位置生意不错,而且这条街上的铺子后面都是有主的,根本买不到,她当然不卖,「我从小都未出过远门,去了那边也不一定习惯,兴许两三个月之后我又回来了。若是铺子给了你们,等我回来岂不是不便?」 李香玉还想要再说,孙怡菁拦住她,道,「掌柜的,你这可不厚道。我特意带了夫人来给你带了这么大笔生意,你可不能害我。要是大嫂生我气了可怎么好?」 李香玉一愣,瞬间明白了孙怡菁的意思。事不可为就别强求,免得得罪了人。 她很快恢复神情,笑着道,「夫人勿怪罪。就跟您喜欢香满楼位置一样,我们东家也实在喜欢闻香识美现在的地方,就吩咐下来,若是您能割爱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东家盘算着搬去后街那边。」 后街啊,那边可荒凉了,不过孙怡菁赚得不少,若是重新造房子装修,那边地方宽敞,且做生意的都是些老百姓,要是弄得好,孙怡菁多少铺子那边都能摆下。看来,她还没放弃自己的想法。 其实孙怡菁一开始没想着问顾知语卖铺子的,只是见她有走了,再确认一次而已。问过了她也就死心了,着手准备后街那边的铺子了。 两人出了闻香识美,顾知语看向对面的香满楼,盘算着是不是要吃过饭再回,就他旁边的孙怡菁笑问,「大嫂,我们去添翠阁吗?那里面首饰布料都不错,恰巧我认识里面的掌柜。」 添翠阁虽然不是孙怡菁开的,那铺子是怀远侯夫人的陪嫁,两人关系确实不错。要是顾知语没记错,孙怡菁因缘巧合之下救过这位夫人。 顾知语来了兴致,反正孙怡菁是打算多卖她东西赚她银子,而她也觉得若是真的去邑城,等闲是看不到京城中这些精巧的首饰了,买些带过去也行。「去看看。」 两人刚下马车,就看到两女子相携着出门,看到她们,顾知语微怔了下。 顾知沅和许氏有说有笑的出来,她们身后的有丫鬟手中端着托盘,上面都是各式各样的匣子,后面还有几匹布料。 顾知沅满面春意,那样子一看就羞涩,再加上她们身后那堆匣子,不难想象她们是来给顾知沅选嫁妆的。 没听说顾知沅定亲啊! 顾知语虽有些疑惑却也没打算深究,顾知沅嫁给谁,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从未想过伯府会给她带来什么助力,只要他们不要经常想起她就行了。 那边许氏也看到了她,笑着道,「知语,你也来买布料吗?」 最近天气热,但许多人家府中已经开始备秋衣了,顾知语如今掌家,不只是各房主子的布料,还得下人的衣衫都是她吩咐人做出来,但下人也不能完全一样,比如大丫鬟和小丫头衣衫不一样,还有粗使婆子和嬷嬷的又有不同。如今侯府金氏被赶出来,肯定是顾知语掌家,所以她来买布料就很正常了。 顾知语含笑,「二婶,要回去了吗?怎么买了这么多?」 许氏兴许是太高兴,笑吟吟道,「还没跟你说呢,知沅的亲事定下来了,我们这是……」 「娘……」顾知沅娇声打断,满是羞恼,跺跺脚起身上了马车。 顾知语见状笑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 许氏闻言,笑容收敛了些,「是知沅的三表哥。」 v第五十三章[12.16] 顾知语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许氏的意思。顾知沅这是又要嫁回许家去吗? 顾光宗跟着当今皇上四处征战。都说打仗容易立功做官,但谁去谁知道,那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准哪天就没了。老太太因为这个,将留在家中的小儿子顾耀祖看得尤其重要,到了年纪就帮他娶妻,娶的还是她自己娘家的侄女。 顾家是农户,和顾家缔结姻亲的许家也差不多,甚至还比起顾家还要差了些,哪怕是丰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都要饿肚子。老太太这门亲事既照顾了娘家,又娶了合心意的儿媳妇,别提多好了。但是…… 但是顾光宗他没死,甚至还得了爵位,而许家却还是农户,身份一下子就不同了。 都说人是活的,都会想办法,顾家乍然暴富,老太太和许氏当然不会忘记了娘家。这爵位没办法,银子还是可以给一些回去的。所以,许家的男丁,但凡是可以读书的,全部都送去了书院。给顾知沅定亲的这位许三公子,今年十九岁,却已经中了秀才了。且长相斯文,待人彬彬有礼,最是温和不过的读书人,现在看起来身份是差了些,但以后得事情谁说得准呢? 这门婚事确实是许家高攀,老太太和许氏这明摆着照顾娘家。不过这跟顾知语没什么事,她想明白后就丢开了,她也没有和许氏深谈的意思,大家维持表面上的情分就行了,发生了那么多事,难道大家还能交心不成? 「二婶,我先进去了。」 许氏看着顾知语浑身的打扮和身后的丫鬟嬷嬷,包括陪着她一起的孙怡菁也是浑身得体,衣衫首饰华美,她心里隐隐羡慕。她何尝不想自己的女儿一嫁出去就是贵家夫人甚至是诰命夫人,但是许家也需要她拉一把……她不会错,知沅嫁过去之后,诰命也会有的。且患难夫妻更加容易相守,而知沅的公公就是自己舅舅,婆婆说拉是舅母,他们从小就疼知沅,等成了儿媳妇,知沅的日子不会难过。实在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顾知沅太天真了,真要是嫁到高门,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这些话在许氏心里默想了好几遍,才压下了心里的不平。为何她就有个这样的娘家? 都是命!无论如何,日子还得过下去。 碰到许氏这事,顾知语真没放在心上。倒是孙怡菁和她一起进添翠阁大门时回身看了一眼上马车的许氏,低声道,「图什么呢?拉拔娘家又不是只有嫁闺女回去。」说着还摇摇头。 大概是真的大家都是一个地方来的,顾知语很赞同孙怡菁这话,「大概是觉得这个世上最稳定的关系就是姻亲吧?」 孙怡菁哑然,「这表哥表妹的,其实成亲不好,生下来的孩子很容易出事。」 顾知语默然,她们两人知道这个,但别的人不知道啊。且这个又拿不出有力证据说表哥表妹成亲就一定不行。 不过,孙怡菁这么大喇喇说出来其实也不好,顾知语提醒她,「弟妹慎言。」不说乾国,就整个京城光是亲上加亲的就有不少。 孙怡菁不在意,「我只是在你面前说而已。大嫂,你就是太正经了。」 顾知语:「……」小命要紧,她想好好活着,不想祸从口出。 添翠阁这边顾知语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了,就好像是已经出门来了,无可不可的逛逛。买了一枚玉佩之后,她就不打算再买了。倒是孙怡菁,买了两套最新的首饰。 出门时,孙怡菁心情很好的样子,「大嫂,我还没有去香满楼做吃过饭呢,今天你得请客。」 今天逛得高兴,顾知语应了,她自己也该吃饭了,两人出门正打算上马车呢,孙怡菁上到一半动作顿住。 顾知语疑惑的看她,只见她看着一个地方发呆,面上的笑容已经收敛,眼神里渐渐地带上了怒气。 顾知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曾芸儿扶着金氏,两人头靠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看得出来金氏心情不错。而柳成延就跟在两人身后。 顾知语看了看孙怡菁,又看了看那边的柳成延,这俩人……不会在大街上就要吵架吧? 想想觉得很有可能,孙怡菁就不是个顾忌外人眼光的。 孙怡菁怒气冲冲下了马车,几步上前,质问道,「你不是说你今日是出门会友,和那些举子吟诗作赋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街上行人不少,且孙怡菁经常出门,认识她的人多,此时见她怒气冲冲,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视线一多,柳成延的面色就不太好看了,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哄道,「怡菁,我们刚刚才散,我顺路去看看娘,天色还早就带她和表妹出来散散心。」 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孙怡菁冷静了些,委屈道,「我以为你骗我。你想要孝敬母亲我又不会拦着。」 「我怎么会骗你。」见她被安抚,柳成延松了口气,笑着道「怡菁,你要试着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两人面对面握着对方的手,如果忽略边上围观的人,气氛倒还颇为温情。 但是那边的金氏脸色就不太好了,本来她看到顾知语就不高兴,发现儿媳妇和顾知语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起逛街,居然还是一架马车……她会沦为满京城的笑柄都是因为顾知语夫妻,孙怡菁前因后果都知道,她还和顾知语一起上街,可见是没把她的委屈放在心上的。本来就不喜欢孙怡菁,再看到她如此,心里已经生起了怒气。又看到柳成延对她言听计从,言语间小心翼翼,她心里顿时一酸,柳成延对她这个母亲都没有这么精心过。 金氏冷着脸,「分开,大街上呢,像什么话?」 柳成延立时松开,「娘,怡菁也来了,让她陪着你挑挑。」 孙怡菁笑着上前,「娘,我不知道您今日要出门,早知道我就去找您一起了。」 金氏看都不看她,拉着曾芸儿抬步往添翠阁中走去,「你那么忙,可不敢耽误你。」 冷言冷语的,显然是生气了。 再不高兴,这么多人看着,也不能当面给她难堪啊。孙怡菁面色青白交加,微怒道,「你娘什么意思?」 v第五十四章[12.16] 她声音刻意压低,柳成延有些无奈,「娘最近心情不好,你多担待,别生气。」 那边金氏已经在唤,「成延,赶紧来。」 柳成延语气温柔,「你陪着大嫂一起逛逛,别生气。回来我跟你细说。」然后应了一声,抬步追了过去。 孙怡菁气得眼眶发红,转身就上了马车,帘子唰的扔了下来。 顾知语无语,只得爬上马车,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再不和孙怡菁上街了。 孙怡菁坐在马车一角,眼泪一滴滴往下掉,顾知语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也没打算劝。人家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哪儿需要她操心? 半晌,见她情绪稳定了些,顾知语问道,「弟妹,我们还去吃香酥鸡吗?」 孙怡菁擦了一把脸,「去,为何不去?我才不要为了他们亏待自己的肚子。」 半晌,她低低道,「都说婆婆难伺候,我今日才算是明白了。」最让她伤心的是柳成延,金氏不明不白发作她一通就算了,明知道她受了委屈还不顾她感受让她和顾知语一起逛街,真的伤着她了。 都说女子比男子心思细腻,要说孙怡菁不在意原先顾知语和柳成延两人的婚事那是假话。柳成延活得简单,顾知语和他解除婚约之后再嫁给柳成嵇,对她来说顾知语就只是大嫂而已。 孙怡菁也不是厌恶顾知语,没到那份上,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在顾知语面前丢脸而已,越是如此,她就越想要证明柳成延在乎的是她,「大嫂,一会儿你送我回尚书府,我想要静静。」 顾知语不知道她的心思,闻言点头,这是想要让柳成延去接她。 香酥鸡味道不错,孙怡菁吃饭的时候心情似乎好了些,「大嫂,我实在想不通今日哪里不对。你能帮我想想吗?」 不就是出个门,以前她也出啊。金氏不喜欢她她心里清楚,还经常帮她带点心回去。 点心带回去,金氏就不会太为难她。最起码今日这样大街上不会让她难堪。 顾知语大概猜得到金氏为何不高兴。侯夫人和外室的区别大了,且她一开始动手杀柳成嵇,和他们夫妻可以说有生死大仇了,方才她看向自己那恨恨的眼神她可看到了。 这样的情形下,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媳妇和她一起相约逛街,她能高兴才怪。 抬眼看向面前一脸气愤的孙怡菁,她和自己上街,说白了就是为了做生意,顺便再问问顾知语有没有改主意卖掉香满楼。 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顾知语端着一杯茶解油腻,「我和……相处不多,对她也不了解。」 以前还能称呼金氏为夫人,现在她确实不知道该唤她什么。反正夫人是不合适的。 顾知语拎着给老侯夫人准备的食盒,起身道,「弟妹,我们回吧。」 孙怡菁到底还是回了尚书府,两人只坐了一个马车出来,她只能先送她回了自己才回。 一刻钟后,她已经到了侯府门口,因为给老夫人带了吃食,她直接就去了康和堂。 而此时的康和堂中,气氛凝重。 廖氏正拿着帕子哭得伤心,「娘,不是我要在您面前哭,我实在是……苦啊!」 柳远源面色难看的站在一旁,背着手一脸严肃。 「他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回来就找我吵架,还是为了外头带回来的妾室,她自己不小心摔一跤落了胎,居然还怀疑我动手……我两儿子聪慧乖巧,又是嫡子,我怎会对她动手?娘,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柳远源皱眉,「柔儿摔倒的地方可是有一摊油的。好好的园子里怎会有厨房才会用到的油?你说她诬陷你,她刚到侯府几日,各个门的方向都没摸清。再说了,她一个孤女,又只是妾室,若是生下孩子也算有个依靠,又怎会害自己的孩子断了自己后路?」 「你意思我能弄到油对不对?我们院子里可没有小厨房!」说起这个廖氏就生气,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吃大厨房做的菜,堂堂侯府二夫人连个小厨房都没开。「我上哪里去找油?」 柳远源冷哼一声,「这就要问你了。这些后宅手段,这府上除了你就是娘,还有成嵇媳妇,娘肯定不会对我的孩子动手,不是你,难道是成嵇媳妇害她落胎?」 顾知语就是这个时候踏进门的。听到这句话,她正踏了一半进去,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她来康和堂次数多了,有时候嬷嬷会让她直接进来,方才在门口她没看到嬷嬷,且老侯夫人也吩咐过下人,顾知语若是来,不用通报。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 顾知语只怔了一瞬,面色恢复如常,信步踏了进去,看到老侯夫人头疼的撑着脑袋,笑着上前,「祖母这是怎么了?若是身子不适,要早些请大夫来看才好。」 老侯夫人摆摆手,「没事。」 顾知语这才转身看向面色尴尬的柳远源,「二叔,方才我似乎听说我害人落胎?」 柳远源被小辈质问,有些尴尬,摆摆手道,「没有的事,你二婶不依不饶,我跟她讲道理。」 「没有就好。」顾知语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二叔刚回侯府,大家都是一家人,可不能有误会。」 v第五十五章[12.16] 意思是她之所以这么问不是给柳远源没脸,而是为了一家人和谐。 廖氏抬起头看向她,眼眶红红,「知语,最近是你掌家。今天早上园子里突然有一摊油,柔姨娘去逛园子的时候踩到摔了一跤,当时就见了红,孩子保不住了。」 顾知语惊讶,「呀,这么严重?」 廖氏点头,再次捂住脸,委屈不已的哭了起来,「你二叔就觉得是我容不得妾室生子,非说我动了手。天地良心,我再是不喜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还要唤我一声母亲,是我们侯府的骨肉。侯府几代单传,成树他们这代才好了点。子嗣最是要紧。我怎么会故意害她?」 她擦擦眼睛,「现在的问题是,那油从哪里来的?我们院子里没有小厨房,我反正是没有油的。」 顾知语微微挑眉,「二婶是问我?」 廖氏理所当然的点头,「你掌家嘛,家中的油盐包括动手的人肯定都要问你了。」 廖氏确实没有小厨房,有小厨房的只有柳成悦。但她一个姑娘家,肯定不会对何柔动手。 顾知语笑了,「二婶,我掌家才几天,府上的下人都还认不全呢。我记得大厨房……似乎是刚换上的人,好像还是你让换的,对吧?」 廖氏点头,「对,前面管大厨房采买的是大嫂安排的人,但是前些日子我发现她谎报各种肉菜的价钱,其中吃了不少银子,我们侯府可不养这种以权谋私的。」 「二叔,这事情要查清楚吗?」顾知语转而看向柳远源,「若是要查,现在确实我在掌家,府上出了这样的事,确实是我的过错。」 柳远源立时道,「查!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谋害侯府子嗣。」 顾知语又看向老侯夫人,「祖母,您说呢?」 老侯夫人摆摆手,「我老了,你们看着办吧。」 廖氏见她似乎不高兴,忙道,「娘,不是我不依不饶,确实是府上出了大事,柔姨娘虽然出身不高,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侯府的骨肉,生下来也要唤我一声母亲的。如今被人暗害,当然是查清楚最好。说起来我们侯府这么多年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呢。」 顾知语挑眉,廖氏这话几乎是明摆着说她来了才有这样的事。或者是想要说老侯夫人和金氏掌家都没这样的事,她一掌家就有了…… 她心里很清楚,落胎之事她一点都没发现端倪。 今日之事,要么是意外,要么就是廖氏动手,不会有别的可能。总不可能是老侯夫人动手吧? 要查就查!还要查个清楚。 顾知语扬声道,「嬷嬷,除了不能离人的,将府上全部的人都唤到康和堂外面的园子中来。」末了,补充一句,「要是不愿意来的,直接发卖了。」 苏嬷嬷应声去了。 一刻钟后,园子里密密麻麻站了七八十人,顾知语看了,心里感叹。侯府中主子总共加起来十个都没有,却要这么多人来伺候。但她也知道,侯府这还是少的,别的府中,比起这只多不少。 人到得差不多,顾知语对着苏嬷嬷点点头。苏嬷嬷见状,抬步上前,「今日柔姨娘在院子里摔跤,且她摔跤的地方有一摊油,显然是有人胆大到谋害主子。二夫人说了,此事必须查清,若是查不出来,侯府也不敢用你们了。」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瞬间跪了一片,「二夫人,不关奴婢的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还有人对着老侯夫人,「老夫人,奴婢在侯府做了二十多年,当年老侯爷救了小的一条命 ,无论如何也不会谋害柔姨娘的。」 「世子夫人,奴婢什么都没干,今日一整天都在大厨房烧火,连茅房都没空去。」 还有那不善言辞的,只磕头喊冤枉。更多的人则看向廖氏求情,但哀求中都带上了点怨气。 廖氏脸色难看,低声怒道,「知语,你为何要说是我的意思?」 顾知语诧异,「查清此事确实是你的意思啊。」 廖氏一噎。 更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上前,他是少有的还站着的人,「世子夫人,请恕小人多嘴,柔姨娘被害之事查清楚就是,为何要如此?」 他伸手一指跪在前面一排的几人,「这些都是侯府的老人了,他们好几个都是跟着老侯爷上过战场的,他们中甚至还有人受了伤,老侯爷承诺过要给他们养老的。你如此……会让人寒心的。」 顾知语摊手,「但是如今有人谋害侯府子嗣,二夫人正伤心呢。她说了,若是不查清楚,你们这些人我们确实不敢用了,谁知道哪个是坏人?」 廖氏面色一变,冷笑着道,「我可没有说……」 顾知语伸手拉她,低声道,「二婶别生气,我这是权宜之计,他们不想走,自然就要说出看到的可疑的人可疑的事了。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整个侯府那么多人,我就不信没人看到!」说到这里,顾知语狐疑的打量她,「该不会二婶不想查清楚吧?」 廖氏面色难看,这话意思要是反驳就是她心虚。顾知语这分明就是歪理,但也确实有理。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但你不能让府上的人误会我要发卖她们,这不是说我没心没肺吗?对待伺候了那么多年的老人都如此,以后谁还敢忠心伺候?」 顾知语摆摆手,不在意道,「等查出真凶,我再帮你澄清就是。跟他们都说清楚,这主意是我出的。」又强调,「二婶,是你非要查的!」 v第五十六章[12.20] 廖氏哑然,她还不能现在澄清自己清白,要不然就是她不想查清楚。顿时气得话都说不出了。再澄清,这发生过的事也不能抚平了,以后府上的人谁还相信她啊? 顾知语又看向面前一大片人,「当然了,我知道你们这么多人大部分都是冤枉的。所以,若是有什么想要说的都可以说出来。要是有线索,就可不用离开了。」很明显的暗示了。 却在此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身着粗使衣衫膝行着上前,「奴婢有话说。」 顾知语转头看向她,她身上的衣衫就能看出来,是那种最底层的婆子了。 顾知语也没小巧她,就是这样的人很容易发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事。她语气认真,「你说。」 婆子垂着头,「奴婢是洗衣房的。今日奴婢去拿脏衣路过柔姨娘摔倒的地方时,看到有丫鬟在那边蹲下身,似乎在整理裙摆。一刻钟后就听说柔姨娘摔跤了。就是那个地方,奴婢当时就怀疑了,只是奴婢人微言轻,不敢胡说。」 廖氏手中的帕子搅得紧紧,指尖都泛了白。 顾知语余光看到,心里更稳了些,「还有吗?那丫鬟你能找出来吗?」 婆子点头,「奴婢当时多看了一眼,认出来是园子里洒水的红月。」 从婆子吐出红月的名字后,跪在她周围的人霎时就让了开去。红月孤零零跪在中间,面色煞白,反应过来后立马磕头,「奴婢没有害柔姨娘,奴婢的鞋子脏了……」 「胡说,我分明看到你回房换衣,怀中的衣衫浸湿了一块。」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突然出声,对着顾知语磕头,「夫人,奴婢今日肚子疼,上茅房的时候看到红月回去换衣,她平日里经常会弄湿衣衫,奴婢当时没多想,只是觉得奇怪。她胸口的衣衫不像是水渍,且洒水又怎会湿到胸口?奴婢现在觉着,那衣衫上很可能是油。还有,红月整日都要洒水,应该没空洗衣,那衣衫肯定还在屋中。夫人让人去搜,应该能找到。」 顾知语抬眼看向廖氏,笑着道,「未免有失公允,丫鬟被人陷害,我觉得去搜红月屋子的人二婶派一个去。」 廖氏的笑容有些勉强,招手让身后的嬷嬷去。 顾知语看向老侯夫人,「苏嬷嬷要帮着我问话走不开,祖母,您派个丫鬟一起去?」 老侯夫人叹口气,让身边的丫鬟也跟了上去。 很快,红月的衣衫拿来,上面确实有一块油渍。红月面色苍白,看了看柳远源,深深磕下头去,「求夫人饶命 ,奴婢心悦老爷,起了妒心,那何柔何德何能能让老爷另眼相待?要是她没了孩子,老爷定然不会宠她了。」 顾知语眼皮跳了跳,没想到这姑娘也挺拼的。 廖氏怒气冲冲吩咐,「敢谋害侯府子嗣,真心胆大包天。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 顾知语无语。 别说她了,就是柳远源都不相信。 他抬手拦住想要过来抓她的婆子,问道,「谁指使你的?」 红月垂下头,「奴婢没有人指使,只是觉得不甘心。当年大小姐被奴婢泼了一盆水在鞋子上,还是老爷开口让大小姐大事化了的。」 柳远源皱起眉来,半晌才道,「我留下你,不是让你害我孩子的。」 廖氏怒气冲冲,最听不得有丫鬟觊觎柳远源。催促道,「拖下去拖下去。」 婆子拉着红月往外走,她还一直看向柳远源的方向,余光看到廖氏,她想起什么,突然她挣扎起来,「世子夫人,奴婢有话要说。」 还有话说? 「是二夫人身边的春画让我做的……」这话是她挣扎之下大喊出来的。 喊出这话,婆子也不能强行把她往外拖了,因为柳远源抬手让她们停下。 廖氏边上一个粉衣丫鬟立时跳出来,「你胡说!我何时跟你说过这个!」 红月看了看春画,重新看向柳远源,磕头道,「老爷,奴婢心悦你。春画确实没有指使奴婢,但跟我一屋的红星整日说你对柔姨娘多好多好,奴婢才忍不住动手的。红星的娘是二夫人身边的嬷嬷的女儿,奴婢不相信此事没有二夫人的手笔。当然,您若是信她,就当奴婢这话没说过,奴婢娘让您知道我的心意,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叫红月的丫鬟对您有情,日后你能想起我这样一个人,就已心满意足。」她再次磕下头去,「愿老爷身体康泰,福寿绵长。」 红月被拖了下去,红星一家子全部发卖。柳远源得了结果,对着廖氏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底下人全部散了,顾知语扶着老侯夫人回去歇歇,廖氏扶着另一边,面色难看,「娘,知语还是太年轻了,怎么能说要发卖府上的所有人呢?」 顾知语听了,嘴角浮起嘲讽的弧度。还在说她没看好家,处事不当。这是还没放弃想要从她手中接过管家权呢。 其实顾知语完全可以不用这个法子,但廖氏做出这些事还把错处推到她身上,实在有点恶心。她盘算得到好,那边妾室落胎,这边还能说她掌不好家,一石二鸟呢。 妾室的事顾知语管不着,但掌家劝这事儿也不知道她急什么,等自己和柳成嵇走了,这管家权大半得落到她头上。孙怡菁性子实在不讨喜,不管是阅历还是个人喜好,老侯夫人肯定会选廖氏了。 老侯夫人瞪她一眼,「你还是消停一点。今日之事虽然不是你做的 ,但你敢发誓你事前一点都不知道吗?」 廖氏垂着头,嗫嚅道,「她还没来给我敬茶,我只是想给柔姨娘一个教训。」 v第五十七章[12.20] 老侯夫人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你回去吧,先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没想清楚之前,不要出来了。」 这就是要禁足了。 廖氏走了,老侯夫人拉着顾知语的手,语重心长,「知语,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的家族才能长久。你是世子夫人,以后也会是侯夫人,身为柳家宗妇,就得多为家族着想。你二婶确实有许多不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眼界放宽放远,别只盯着侯府这点地方。」 顾知语含笑听着,心里并不是很赞同老侯夫人这话。有些人她得了好处不会见好就收,反而会得寸进尺。廖氏就是如此,先前金氏掌家她一点权利没有,日子还是照样过。后来金氏让老侯夫人不高兴了,分廖氏一些事,她那边就紧拽着不松手,甚至还想要取她而代之。 她走了之后这府上谁掌家都无所谓,但如今她还在,又是正经应该掌家的人,谁想要她都不会给的。 不过,在老侯夫人面前就没必要跟她争执了。「是,我记下了。」 老侯夫人满意地笑了,拍拍她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成嵇能够娶到你,是我们侯府的福气。」 顾知语从康和堂出来,天色将晚,这一天天的,虽然看起来她整日除了吃就是睡,但各种事情也不少。她伸了个懒腰,还是出去走走吧,柳成嵇早就说要走,最近还没了消息了。 二房那边,听说柳远源没回房,直接在书房住下了,这是真的恶了廖氏了。 自从发生了红月一事之后,苏嬷嬷经常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说起府上发生的大小事。先前顾知语想着自己很快要走,府中的事情就不太上心。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多花些心思的。 「八月底走。」夜里,柳成嵇回来,对着靠在床边的顾知语道。 现在已经七月中了,八月底还有一个多月,足够他们打点行李了。 柳成嵇见她面色不变,心里微松,「只是我们这一去,路途遥远,等闲不会回来了。」 顾知语含笑点头,又皱起眉,担忧道,「爹和我们一起走?」 柳成嵇点头。 「那到时候就剩下祖母了。」顾知语语气叹息。 要是能把老太太一起带走,他们就是一辈子不回来也行啊。 柳成嵇看出来她的心思,笑着摇头,「别想了,不可能的。」 又低低道,「武将驻守,家中女眷是不能一起的。」 顾知语明白,这是上位者对于手握兵权的驻守将军的一个约束。要是想做些什么,除非你不要老娘和儿子了。 没办法的事情,顾知语也不会经常放在心上为难自己。她是个豁达的性子,还是准备好带去邑城的东西要紧。 本来她以为,柳远源比柳成嵇父子先回,应该在他们之后走才对。没想到八月初,他带着何柔就去了任上,走前将柳成树兄弟两人唤到了酒楼说了半日的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柳成树回来之后,读书更认真了些。廖氏还是禁足呢,一直没出来,不过想也知道她得了消息之后应该很生气。 送走了柳远源,侯府安静了下来,孙怡菁倒是经常出门,老侯夫人对于她们这俩新媳妇出门一般都不会过问,孙怡菁挺忙的,三天两头就要跑一趟,就顾知语知道的,后街那边的旧房子已经拆完,今年秋日就会动工造新房子了。 老侯夫人拉着顾知语的手,殷殷嘱咐,「你要好好照顾成嵇。他的命不太好,虽出身富贵,但他爹一直都不在家,父子之间关系疏离。后来他娘没了,他爹又很快就带了金氏回来,父子两人越发疏远,经常见面之后除了打招呼,连话都不说了。」 顾知语沉默听着,老侯夫人叹口气,「我也不瞒你,金氏她是你爹从邑城带回来的。细究起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但我冷眼瞧着,他对金氏也不像是上心得以妾扶正的样子。我得孩子我了解,他不会做这么荒唐的事。」 顾知语哑然,但他确定做出来这种事了啊。 不过她身为儿媳妇,是不好说公公的不对的。只能沉默。 老侯夫人乍然提起这个,显然是有话要说的。她拉着顾知语的手摩挲,「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只希望你喝成嵇能好好的。日后再为我们侯府生下子嗣,老婆子就死也瞑目了。」 越说越伤感了,顾知语忙哄道,「祖母身子康健,必然能长命百岁,以后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娶妻生子呢。」 老侯夫人顿时就高兴起来,「好。」踌躇半晌,又道,「只是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祖母您说。」顾知语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老侯夫人眼神认真,慎重看向她,「我觉得金氏入我们侯府这件事情有内情。因为我不觉得远骞会是宠妾宠到这个地步的人。再有,侯府如此没规矩,按理说皇后那边会申斥才对。但宫中始终没消息,定然是远骞求了皇上,让皇上不追究侯府这件事。」 顾知语哑然,这是让她去邑城查清这件事的意思? 老侯夫人见她明白,欣慰的笑了笑,又叹息道,「实话说,金氏入府这些年来,掌家理事井井有条,若是她不害成嵇,真心是个很合格的侯夫人了。」 顾知语觉得金氏和柳远骞的前因后果,柳成嵇应该查过才对。所以,夜里柳成嵇回来之后,她靠在床头将老侯夫人说的话全部告诉了他,末了道,「你查过吗?」 柳成嵇有些怔忡,半晌低声道,「男人愿意让女人做自己的正室,还能是为了什么。」 顾知语无语,这就是他也没仔细查过了。 v第五十八章[12.20] 柳成嵇伸手摸摸她的发,「祖母既然这么说,我们到了邑城仔细打听一下就是。」 顾知语看着他的眼睛,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的是,此事柳成嵇身为儿子,完全可以直接问他爹和金氏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拿这一次的事情来说,金氏谋害原配嫡子,都已经下了大狱了柳远骞还去捞了她回来。顾知语成亲以来虽然和他相处不多,但她不认为柳远骞对柳成嵇就漠视到这个地步。 既然他也心疼儿子,却还是要保下金氏,这其中…… 算了,现在他们还在京城,等到了邑城再说。真要是有心,定然能查出内情的。 接下来日子挺平静的,顾知语整日琢磨带去邑城的东西,柳成嵇还是一样忙碌,白日基本上都在外面。 整个侯府挺安静,老侯夫人是个喜静的,廖氏在禁足,自从柳远源走了之后,二房在侯府跟不存在一般。孙怡菁三天两头在外面,忙着重建后街。至于柳成延,就更没空了。上一次金氏当众甩脸子,孙怡菁自觉自己没错,懒得去哄,婆媳两人关系越发僵硬,相对的,柳成延读书会友之余,经常去陪金氏。 顾知语只是知道这个,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她和柳成嵇都还活着,柳成延也不是世子,早已和小说中剧情不同,且她到了乾国,见到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和事,怎么也不会觉得这是那只围着主角展开的小说。她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执着剧情,如今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眼看着到了八月初,柳成延参加乡试,老侯夫人虽然不喜欢金氏,但对柳成延还是颇为重视的,头日晚上还拉着他嘱咐了半天。 最近京城中学子多,顾知语的香满楼和书肆的生意都很好,盈利多了,顾知语看着账本,心情颇佳。她虽然两世都不缺银子,却也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没钱都是万万不行的。 最近京城中人心浮动,乡试正在考呢,香满楼中人满为患,伙计端着饭菜都不好挤,顾知语坐在二楼心情颇佳。余光看到许氏和一个妇人带着顾知沅进来,她只扫一眼就收回视线,她和伯府如今关系实在冷淡。 收回视线时,又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 ——金氏,金氏和曾芸儿有说有笑进来,跟着许氏她们一路上了二楼,顾知语嘴角微勾,看来香满楼的厨艺确实不错。以后应该也能帮她挣不少银子。 顾知语的屋子在三楼,香满楼的大半包间都在二楼,以前三楼是不接待客人的。但最近生意太好,顾知语又要走了,干脆让掌柜把三楼也打理出来接待客人。 顾知语看大堂看了半晌,又挪到了窗户边看外面街上人来人往,今日柳成嵇说过会来这边接她一起回府,此时她等得无聊,正盘算着是不是要提前回去呢,就听到隔壁窗户传来金氏微怒的声音,「又跑出来,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这样的儿媳妇拿来做什么?专门气我么?」 顾知语微微惊讶,看向对面的闻香识美,果然看到孙怡菁带着丫鬟从里面信步出来。 随即,曾芸儿娇柔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好奇,「姨母,对面是闻香识美吗?听说是最近整个京城中都很有名的脂粉铺子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开的,这么好的生意却没有人眼红。里面的一瓶香水,卖到三两银呢。」 「什么?这么贵?」金氏惊讶的声音传来,高声道,「那她怎么经常去?成延也是,怎么也不管管?不行,我得问问去。」 曾芸儿忙道,「姨母别急,兴许表嫂用的是嫁妆呢。」 金氏冷笑,「她既然嫁给成延,就得打算着过日子,她的嫁妆就能随意挥霍?要是嫁妆用完了又该怎么办?我们成延要不起这样贵重的媳妇。」又感叹道,「你也是。既对成延有心,最好还是让他知道,要不然以他对那女人的上心,怕是一辈子也看不到你的好!」 顾知语听到这里颇为无语,若是曾芸儿真对柳成延有心思,听到这话只怕会觉得心痛……被金氏伤的。 曾芸儿有些伤感的声音传来,「表哥和表嫂鹣鲽情深,若是他知道我心意,岂不是让他为难?」 金氏怒气冲冲,「你就是太会为人着想。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比那眼皮子浅的好了太多。且她虽然出身尚书府,却也只是个名头好听而已。你看看成亲这么久以来,尚书府可有人上门?尤其是我搬出侯府之后,更是……你虽然借居侯府,可你爹好歹也是四品同知,比起她又差了什么?先前我让你嫁给成嵇,还觉着委屈了你。你那时为了成延一口回绝这门婚事,没想到成延这个不成器的,非看上了她!还非卿不娶,闹得纷纷扬扬,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 曾芸儿劝道,「姨母,表哥正考乡试呢,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且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以后前途无量的。」 说起这个金氏更怒,「前途无量?得罪了郡主,皇上那边对他应该也无好感,新科进士前十可是要皇上亲点的。娶妻不贤,乱花银钱也罢,她还要连累成延的前程。当初我怎么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曾芸儿再次劝道,「事已至此,姨母也别太伤神了。表嫂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她得表哥疼爱,表哥娶了她每日都能高高兴兴的。」 顾知语靠在端着一杯茶,身子半天没动弹,手中茶水渐渐地凉了,她的脸上要笑不笑,真的是满心的槽无从吐起。 她听得烦,不过先前金氏想要把曾芸儿嫁给柳成嵇还觉得柳成嵇配不上她,就曾芸儿那样水一样的姑娘,也不知道金氏哪里来的自信。顾知语真心谢她的不嫁之恩。 心里这么想,她也不想听了,正打算抬步往里走,就听到曾芸儿轻声道,「姨母,您想回府么?」 顾知语微微挑眉,抬起的脚重新落下,就听到曾芸儿继续道,「芸儿有办法让您回去。」 顾知语心里立时就起了好奇心,这金氏想回侯府,老侯夫人第一个就不答应。还有他们夫妻,只要有他们在,金氏这辈子都别想回去! 「什么办法?」金氏语气急切。 「听说世子表哥要带着表嫂一起走。他们走了之后,府中就剩下老夫人了,若是我回去陪着老夫人,日子久了,说不准她老人家一心软,您就可以回去了。」 顾知语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曾芸儿这是把老侯夫人和金氏都当做傻子不成? 果然,金氏质疑的声音立时传来,「母亲一直不喜欢我,又怎会让我回去?」 「如果我能掌家呢?」曾芸儿这句话刻意压低了,若不是顾知语认真听,根本就听不清。 金氏疑惑,「你只是表小姐,如何能够掌家?」 「世子表哥带着表嫂走了,他会不会愿意纳一门妾室来专门在府中陪老夫人呢?如今二夫人禁足,老夫人年纪大了,总不会亲自管这些琐事的。」这个时候,谁离老侯夫人最近,自然就是离掌家权最近的人。 v第五十九章[12.20] 曾芸儿继续劝说,「姨母,老夫人年纪大了,日后她走了,我若是还掌家,想要接您进府应该很容易才对。至于世子表哥那边,比起外面不熟悉的人,我借居侯府多年,比起她们总归来得要熟悉一些的。」 顾知语喝茶都没心思了,这怎么兜兜转转又算计到他们夫妻身上了。 这曾芸儿,分明就是搬出侯府之后不习惯外面的日子,想办法回府呢。她想得倒是美,等他们夫妻一走,老侯夫人不管事,她可不就是一家独大?可能她心里暗搓搓早就羡慕金氏的日子好久了。 半晌,才听到金氏迟疑道,「但成嵇对他媳妇那么上心,比起成延也不差什么了,他们又是新婚,应该不会答应纳妾才对。」 「如果是侯爷让他们纳呢?」 听到这句话,一墙之隔的顾知语也惊讶起来。 曾芸儿分明头脑清晰,很聪明嘛。要真是柳远骞提议,她和柳成嵇虽然会拒绝,却也不会冷冰冰拒,只会迂回。顾知语成亲这么久以来,柳远骞和她虽然不亲近,却也没有为难她。 「侯爷怎会答应这种事?」金氏也惊讶出声。 半晌,才听到曾芸儿的声音,带着试探,「姨母,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隔壁沉默下来,顾知语心里一动,这怎么感觉有点金氏能拿捏柳远骞的意思,曾芸儿话的意思是若是金氏真的要,就一定能成。 顾知语本来笃定的心也不安定起来,若是柳远骞真要……纳妾是不可能纳妾的,尤其曾芸儿居心不良,就更不会让她在他们夫妻不在的情形下进府了。但柳远骞父子之间的感情很可能会更加冷淡。 她摩挲着杯子心里沉思,门突然由外推了进来,之后柳成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知语,你站在那边做什么?不热么?」 顾知语回神,笑着摇头,「站在这边晒太阳,这会儿阳光挺合适的。」 是的,此时夕阳西下,阳光并不热烈,只剩下温暖了。 「要吃过饭再回吗?」柳成嵇含笑走近她。 顾知语觉得,隔壁这俩太大胆了,明目张胆算计他们夫妻,笑着拉柳成嵇站在窗户边,「今天我听到一件特好笑的事儿。」 柳成嵇见她眨眨眼,颇为灵动,心情颇佳,他的心里也轻松起来,「能说来听听么?」 顾知语看一眼窗户,冷笑道,「借居别人府上的表小姐,居然想要帮人家掌家了。你说是不是脑子有病?」 她不想金氏去找柳远骞,真要是如此,柳成嵇和他爹之间只会越发生疏。虽然她对柳远骞这样嫡子庶子一样大的人没好感,却也不会生生把他往外推。还不如现在就打消了两女人的念头。 柳成嵇挑眉,「不过是借居,如何能够掌家?」 顾知语含笑,对着隔壁指了指,声音微扬,「那家的嫡长公子就要带着媳妇远行,她想着做表哥妾室等他们夫妻走了之后掌家理事。」 柳成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顾知语的话指向性太强了,他顺着她的意思,「只怕她们把人家当傻子了不成?」 说完,拉着她的手出门。顾知语不满,「我还没说完呢。」 柳成嵇失笑,「当面说比较好。」就她们那脸皮的厚度,你隔着一堵墙怎么说都伤不到她们。说不得她们还是要去找柳远骞。 顾知语无言,顺着他得力道出门,再去敲隔壁的门。半晌,屋子门才打开,顾知语探头看了一眼,见曾芸儿和金氏已经没有站在窗户旁,早已坐回桌边,面色都不太好。尤其是曾芸儿,垂着头看得到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应该是方才听到他们夫妻在窗户旁说的话了。她们能听到隔壁,那她们的话顾知语夫妻在隔壁自然也能听到了。 她心里一笑,从头到尾被她听到她们的计谋,面色能好了才怪。 柳成嵇拉着她踏进去,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浑身气质疏离,声音沉冷,「别再想着算计侯府,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金氏有些怒,入侯府这么多年来,在柳成嵇这个晚辈面前她始终低一头,此时听到这话,她看向两人相握的手,自觉抓到了他的软肋,挑眉问,「若是我非要如此呢。」 柳成嵇比她更淡定,「二弟可还在府上呢。你说我要是把当初从你身边嬷嬷那边搜来的药喂给他的马儿……」 「你敢!」金氏霍然起身,眼睛里满是冷意。 柳成嵇丝毫不惧,「我有什么不敢的?你都敢对我的马儿下药,我下点在二弟的马儿身上,完全说得过去,礼尚往来。」 金氏面上闪过慌乱之色,很快镇定下来,咬牙道,「我们打个商量如何?我不送芸儿进去,你别对你二弟动手。」 顾知语冷笑,「说的跟你送得进去一样。就她这样动不动就哭的,一年到头都一身素白的,我怕丧到祖母,纳妾我是不答应的。」曾芸儿也不无辜,她说这些话完全没负担。 曾芸儿垂着头又开始哭,顾知语见了丝毫怜悯都无。 金氏更加恼怒,柳成嵇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也就罢了,顾知语凭什么?想到什么,她面色放松了些,甚至还带上了微微的笑意,伸手把玩着手上的玳瑁戒指,「当年我的身份那样都能做侯夫人,我若是真要,你说我行不行?芸儿在侯府多年,颇得母亲疼爱,侯爷若是知道,应该很愿意才对。纳妾嘛,哪家男人不纳妾?」 她说得笃定,顾知语心里思绪万千,金氏的样子,似乎有所依仗。 v第六十章[12.20] 柳成嵇握了下顾知语的手算是安抚,「曾表妹身子弱,若是一病不起……一命呜呼,红颜薄命什么的,完全说得过去嘛。」 曾芸儿吓得哭都忘记了,面色煞白,「表哥,我只是想要代你们陪老夫人,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为何要……」杀我? 但是对上他狠厉的眉眼,曾芸儿噤了声,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顾知语见了,心里毫无波澜,方才曾芸儿一步步引导金氏,目的就是为了回侯府。人的欲望无止境,她现在是回侯府,以后呢,会不会想要和她姨母一样做侯夫人? 总之一句话,曾芸儿不能做柳成嵇的妾室,无论她是为了什么,哪怕只是担个名声,顾知语也不愿意,只觉得膈应。再说了,柳成嵇答应过她,这辈子不纳妾。谁也不成! 柳成嵇语气沉冷如坚冰,「我说到做到。若是你们不信,尽可一试。」 说完,拉着顾知语转身出门,将将要踏出门口时,柳成嵇又道,「还有,这辈子只要有我们夫妻在一日,你就别想着回侯府。」 后面传来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顾知语微微侧头,看到金氏颓然的坐了回去。 出了门,顾知语低声问,「要吃饭么?」 柳成嵇叹息,「回家吧,陪陪祖母。」 马车里,顾知语低低说着自己准备的东西,柳成嵇含笑听着,气氛温馨。 下马车的时候,柳成嵇吩咐赶车的平安,「去查查侯府这么多年来各铺子的盈利,若是对不上,让她还回来。」 平安应声去了。 柳成嵇回身接顾知语马车,解释道,「她掌家多年 ,应该留了些私房才对。当初我只在酝宾院收拾她的东西就把人送走,想着她照顾祖母多年,就不计较那么多,没想到她还没放弃,还想要找我爹。没了银子,应该要安生些。」 这个,应该就是今日之事给出的警告了。要是一番动作下来不痛不痒,金氏很可能会忘记碰到他们的事。 夜里躺在床上,顾知语迷迷糊糊的想着就要走了的事,突然道,「对了,我是不是要学骑马?」 月色银晖中,柳成嵇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以后有的是时间,我教你。」 顾知语嘴角勾了起来,重新闭上眼睛。又听他唤,「知语。」 顾知语清醒了些,实在是这语气太认真了,「怎么了?」 「我想说,我不会纳妾,哪怕有我爹逼我。」 平安动作很快,三日后,他就让人抬了两个箱子回侯府,直接抬去了世安院。 箱子里满是金银,最上面还放了厚厚一叠银票,数了数,加起来足有十几万两。顾知语看了,只觉得面前一片金光闪闪,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她的?」 平安垂着头,「是,银票是在钱庄取出的,都是金夫人名下的。且全部都是近几年存的。」 也就是说,都是她到了侯府之后搜罗的。 柳成嵇看到顾知语这鲜活的模样,笑着摇摇头,问道,「给她留下了多少?」 平安挠挠头,「查的出的,全部带回来了。」 另一个箱子里全都是各式各样的首饰,顾知语看到后颇为无语,柳成嵇倒是满意得很,「就得让她痛,痛了才能记住。」 「她能让你们搬?」顾知语好奇这个。 平安垂着头,「我们只说侯府丢了东西。她离开侯府时带走了侯府的东西,要不然就要报官,她们根本就没阻拦。」 看来金氏是怕了京兆尹。本身她谋害嫡子之事人证物证俱全,再偷东西也说得过去。再说,这些东西本就全部都是侯府的。 当然,有柳成延在,她不会缺银子花,再加上孙怡菁那么会敛财,银子就更不会缺了。 也不知道金氏习不习惯在儿媳妇手中拿银子?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冲喜闲妻》上 作者:栩杍 02、《冲喜闲妻》下 作者:栩杍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