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就对了》 楔子 将近十年没有出国,对于这一次意大利之旅,朱采韵并没有规划太多,只抱持这随遇而安的心态。 历经了长途的飞行和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当她来到位于佛罗伦萨车站左近的旅馆时,才真正有了一种身处不熟悉的国外,彻底放逐自己的自在感。 “尽管一个晚上要六十欧元,不过看起来还不错嘛!” 一进到房间,她不禁发出赞叹,房间算不上大,却也不觉得拥挤,家具一应俱全,电视机也贴心的附上键盘,可以上网。 嗯,她给这间旅馆九十分以上的评价。 整理一下为数不多的行李,她突然看见一只厚厚的牛皮纸袋,本来明亮的眼睛瞬间变得暗淡,下一秒又露出苦笑,搁了回去。 等到一切就绪,朱采韵走出房间,在廊道上遇见旅馆的主人。 上了年纪的主人露出热情的笑容,以意大利语同她打招呼。 她现学现卖,笑着以意大利语回应,眼角余光瞥到主人身后有一名高大的男子,黑发和黄皮肤,看起来像是东方人。 她再看仔细些,男人在光天化日下戴着一副墨镜,看不清楚长相,可是显露在外的五官十分深刻。 看在同是亚洲人的份上,她对着男人笑了笑,“hi,efromtaiwan,mayiaskwhereareyoufrom?” 男人有些意外,墨镜上的眉头一挑,用中文回答,“我也是台湾人。”在国外不期然遇见同乡,他似乎很愉悦。 “那真是太巧了!”朱采韵惊喜不已,完全没预料到男人竟和自己来自同一国度。“希望我们在这里的期间,都有很愉快的旅程。” 男人微微一笑。 尽管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是她微笑时隐约露出的犬齿,让朱采韵感觉十分讨喜。 “谢谢。”他沉稳的说,手指推了推墨镜,眼神一闪而逝。 她的心脏莫名的狂跳一下,还来不及弄清楚着一刹那的感觉,他已随着旅馆主人走进房间。 男人的房间恰好安排在她的隔壁,朱采韵摸了摸脸,为自己方才一瞬间的悸动有些不解,但很快的抛诸脑后。 嘿,既然同是台湾人,若不幸在意大利碰上什么意外,也许可以守望相助。她乐观的想着,并决定在入夜之前到外头溜溜,顺道欣赏一下这儿不同于台湾的民俗风情。 她已准备好要来上一趟无拘无束的旅行了。 郑友白自旅馆主人手中接过钥匙,把行李搁在地上,环顾四周。 虽然一晚要六十欧元实在不便宜,可是他喜欢这间旅馆的设计,简洁、明亮、大方。 站在窗户旁,可以看见百花大教堂,这完全不同于台湾地狭人稠的景象教他瞬间抛开疲惫,徜徉在这座洋溢这人文气息的艺术都市里。 他在台湾任职于一间大型的室内设计事务所,只是近来和主管的龃龉越来越严重,索性辞职不干了,决心出来开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但是在这之前,他想先好好的放个假,利用得来不易的假期享受一下久违的自由,顺便充充电,寻觅设计灵感。 “看来这段日子我真是累坏了。”郑友白自言自语,伸了个懒腰。 他隐在白色t恤下的健壮肌理若隐若现,尽管房内只有他一人,依旧不曾摘下墨镜。 下一秒,他想到刚刚和自己含笑打招呼的女子,似乎是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 真巧,不是吗? 郑友白笑了笑,难得在国外遇到同乡,还是一个标致的美人。 尽管这样的想法肤浅了些,可是他确实因为这段邂逅而心情愉悦。 也许在意大利的短暂停留期间,他们可以互相照望也说不定。 他一边浏览这间旅馆的设计,一边暗忖这等会儿出门逛一逛,顺道解决民生需求。 是的,他已迫不及待要好好的观赏这座百年艺术之都。 第一章 today isn''t my day! 在陌生建筑的环绕下,朱采韵的脑中冒出这样的想法。 出门不到一个小时,就在她的注意力被街头摊贩吸去之际,有一名陌生人实如其来的撞了上来,然后下一秒,她察觉自己的钱包不翼而飞。 不幸中的太幸是钱包里只有一些现金,她并未将信用卡和护照等重要物品放在身上,而历经了这样不幸的事,她告诉自己要更加小心的防范。唉,看来这也算是另一种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吧? 苦笑一声,她环顾四周。 刚刚一时肾上腺素分泌,致使她愚蠢的追着那名宵小跑,如今……很好,这儿的房子看起来都差不多,美则美矣,不过要用来认路,可说是一点帮助也没有。 “唉,真不知道我是结交了哪一路的衰神。”她苦着一张脸,尽管迷路的时候待在原地会是最好的做法,可是难得来到国外,要她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事。 吁了口气,眼看天色还酸明亮,朱采韵的脑子转了转,既来之,则安之,她决定把这一次的迷路当做另一个冒险的机会。 她以轻松的心情往前走,好不容易发现了一间咖啡店,而且十分幸运的,还遇见了之前在旅馆萍水相逢的那个男人。 他依旧戴着墨镜,坐在那儿看书。 男子上身强健,长腿慵懒的交迭在桌下,属于东方人的黝黑发色使得他的存在在这个国外城市显得独树一格。 尽管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是挺直的鼻梁和纤薄的唇瓣,加上微尖的下巴……她仍然能够感受到他迷人的风情,而且不可否认的,他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不过好看是一回事,能否救助她才是最重要的。朱采韵在心底大喊幸运,准备要冲上前去。 这时,一名外国男子与她擦肩而过,抓住她的手臂,大喊:“oh!howbeautiful!”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意大利男人的搭讪吧? 朱采韵吓了一跳,瞥向那名外国男子,脸上出现三条黑线。 “may i buy you a cup of coffee?” “呃……n0,thanks。”她想缩回手,无奈外国男子得好用力,她一时之间挣脱不开,眼看那名东方男人收起书本就要离开了,她心中着息,不禁加大甩开的力道。“放……letmego!” 偏偏外国男子坚持不放手,又说了一连串要她赏光的话。 严格来说,这个外国男人的长相并不赖,可是朱采韵太了解他的目的了,不就是性! 假如状况允许的话,她也许会考虑一下,但绝对不是现在。 “damnit……喂,等一下!不要走啊!” 她大声的求救加上说的是中文,确实吸引了郑友白的注意,他墨镜后的厉眼瞥向声音的来源,很快就认出了她是谁。 平日若是遇到这样的事,他不一定会搭理,可是眼前的情况不同,毕竟人在国外,又是同乡,不好真的不管,于是他大步上前,一手搭在外国男子的肩上,不容置疑的说:“getoff。” 外国男子本来有些不愿意,但瞧了瞧郑友白不输西方人的高大身材和逼人的气势,当下明白自己势不如人,索性放手,摸摸鼻子,转身离开。 朱采韵松了一口气,甩了甩被那人抓过的手。“谢了,被人搭讪是很光荣,但这样纠缠不清就很要命。”幸好那个外国男人还算识相,要不她快、狠、准的铁拳一挥,包准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你一人来旅行?”郑友白再次审视这个来自同乡的女子。她并不矮,五官秀丽端正,一头长及背脊的黑色鬈发充满迷人风情。他想到这个女人住在他的隔壁,而那一层全是所谓的单人房。 “嗯,一个人比较自在。”她耸耸肩,想到刚才的事,不由得笑了。“不过也会遇到这样的鸟事……黄历上写了今天不宜出门,我真该遵守。” “不过是被搭讪罢了。”郑友白挑了挑眉。 瞧她说得好像差点被人卖了,不可否认的,他喜欢她的笑容,看了心情很好。 “才不只是搭讪而已。”朱采韵努努嘴,随即拍了下脑袋。“啊,抱歉,我迷路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回旅馆?” 她将自己走到这儿的经过,以及遇到他的幸运,一一告诉他。 “你可不要告诉我,旅馆就在下一个转角,那我可会笑死。”或者哭死。 她不拘小节的口吻,以及滔滔不绝的功力,让郑友白笑了,“不,你至少要直走一段路,然后在第二个转角右转,右转之后再……” “停停停!算了,就算你说了,我也未必会走……也许这样有些为难,不过可不可以麻烦你带我回旅馆?”她双手合十,低声下气的说。 天啊!郑友白真是服了她。“这样你也敢一个人出来旅行?在意大利认不得路,我只有两个字可以送你……” “什么?” “找死。”他字正腔圆,嗓音低沉的说。 要知道,佛罗伦萨虽然是个人文之都,但这儿的人没涵养的程度也算是世界一流。遇上扒手还算好运,假若遇到强盗绑匪,才真是吃不完兜着走。“罢了,你吃饭了没?” 朱采韵摇头,“还没。” “ok,那我们商量一下。”郑友白摸了摸下巴,弹了下指头,“我现在有点饿了,不过因为我们住的旅馆并没有供餐服务,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我再带你回去,好吗?” 朱采韵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并不反对,问题是…… “先生,你似乎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挑起眉头。 “我没钱。”她两手一摊,吁口气,“我的钱包刚才被扒了,不过若是你坚持要先去吃饭,我陪你去吃也不是不行……”尽管她肯定会哀怨到死。 郑友白忍不住大笑,“对,我忘了,抱歉。” 他这才想到她今日霉运当头,其中一项就是钱包被偷了。 “好吧,不然饭钱我先出,你等回到了旅馆再还我。” 不是他小气,而是他们素昧平生,他没道理那么大方,该算的帐还是要算清楚。 朱采韵又有意见了,“慢,我不是不肯还,问题是,我只有信用卡,你有刷卡机吗?”想来真是满腹心酸啊! 郑友白再次失笑。拜托,没钱就说没钱,还问他有没有刷卡机咧! “算了,这顿饭我请客,你负责吃就好。”的确没理由由他请客,不过看在她真的有困难,而且又老是惹他发笑的份上,请她吃一顿,似乎也不是太吃亏。 “不,无功不受禄,何况你算是我的恩人。”他救了她,又要清她吃饭,那她未免欠他太多了。“这样吧,今晚这一顿还是麻烦你先出钱,明天的午餐换我请你……当然,得找能刷卡的餐厅。” 郑友白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他们住隔壁,要一起吃顿饭不成问题,于是欣然同意。 “你叫什么名字?” “朱采韵,朱色的朱,采薇的采,韵律的韵,你咧?” “郑友白,郑成功的郑,友善的友,白色的白。”他学她。 “好巧,我们的名字中都有颜色,我是朱色,你是白色。”她甜甜的笑说,朝他伸出手。“今晚就要麻烦你了,郑先生。” “嗯。”他握住她温暖的柔荑,“朱……朱小姐。”这样的称呼,让他皱眉。 朱采韵笑了,爽快的拍了拍他的肩,眨了眨美眸,“叫转采韵吧,我不介意,而且比朱小姐还是狗小姐好听多了。” 郑友白也笑了。这个女人真的很开朗,说话、动作、态度都是那样的自然,教人感到愉快。当他也不否认自己的感觉和她的美丽有关,毕竟全世界有九十九点九的男人是视觉动物。 “ok,采韵。”他从善如流,叫得很顺口。“所以我们可以去吃饭了?”他原本就饿了,加上杵在这儿同她说了一阵子的话,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好。”她露出甜蜜的微笑。 郑友白看了,怦然心动。 “前提是……你带路。”她不忘提醒他。 郑友白原本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在两顿饭之后结束。 结果,不然。 那天的晚饭,气氛十分欢快,朱采韵的个性不拘小节,各式各样的话题都可以聊,包括他喜欢的书、音乐和电影,甚至一般人不大关心的政治。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可说是无所不聊,而据她的说法,这和她过去任职于业务部有关。 所以他们在吃了咸得要死的饭、灌了一大堆水以后,并没有立即回旅馆,而是在街道上悠闲的晃荡。 “其实我早就想在晚上时出门逛逛了,可是……唉,你知道的,在国外这个时间,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她无可奈何的说,眺望着前方的景致,“可是这儿的夜景真的很美。” 笼罩在夜幕下的教堂闪习发光,有一种不同于白日的斑斓。这个历经了文艺复兴的都市,即便到了夜晚也不见消沉,街上有一些卖艺的旅人,像是害怕这个城市太寂寞,一个接一个,轮番表演。 他们停下脚步,聆听那由乐者苍老的手演奏出来的音乐。小提琴的迷人音色搭上略显哀伤的调子,在这样的夜晚,最容易让人迷失。 当演奏结束,郑友白大力鼓掌,并上前几步,将一张钞票丢进小提琴的箱子里。 “若不是我的钱包被扒了,肯定贡献五欧元。”朱采韵不满的说。 他也不吝啬,又丢了五欧元,然后挑起眉头,有趣的问:“这一笔,你打算怎么还?” 她想了想,笑说:“我们去看展览,票钱我来刷卡。” 所以,他们又多了个看展览的约会。 吃饱喝足,走在这充满异国情调的路上,他们的心情十分欢快。 回旅馆之前,郑友白心血来潮,又买了意大利远近驰名的甜点提拉米苏给她。 这回朱采韵不等他问,自个儿说了,“我回你一顿下午茶……哇,这样刚刚好,午餐之后去看展览,看完展览再去喝下午茶,晚餐你付你的,我刷我的,互不相欠。” 看她一副眉开眼笑,喜不自胜的模样,他不自觉也笑了。 于是他们的午餐之约变成了一整天的约会,对于这样的发展,郑友白不但不排斥,还很高兴。 “你打算在佛罗伦萨待多久?” “待多久啊?”朱采韵想了想,“三天吧。” “三天……”他摸了摸下巴,“你有什么计划?” 计划?她的脑子转了转,“嗯,就是照着一般旅游书走,像是比塞塔、米开朗基罗的戴维像……” “停停停。”郑友白啼笑皆非,阻止她没重点的阐述,“听起来你根本没规划嘛!比塞塔离这儿多远,你晓得吗?在我的行程中,那可是第三天才去的。”而且还要坐车和换车,这女人肯定会迷路。 朱采韵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我是没有计划啊,反正这儿处处是景点,况且生命自会找到出路。” 她说得好潇洒,下一秒却皱起鼻子,眸色暗淡。 “唉,其实是因为安排计划的人没来,只剩下我一个人,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她的样子好不可怜。 她这一瞬间的睹绪变化,郑友白隐藏在墨镜后的双眼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口吻轻松,情绪却不若她嘴上来得无羁。 “你这三天干脆跟着我一起行动。” 第二章 他来不及多想,邀请的话语便脱口而出。毕竟下午他们在旅馆相遇的时候,他完全没料到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无妨,旅行中有个伴的确会增加不少趣味,尤其是毫无瓜葛的伴侣,更是少了战战兢兢顾虑对方的压力。 才短短三天,他想,这提议应该不算太糟糕,只是……会不会太唐突? 朱采韵眼睛发亮,“真的吗?太好了,我求之不得。” 看来老天待她其实不薄,本来以为钱包被扒了会是一连串不幸的开始,谁知绝处逢生,上帝马上赐给她一个可人的向导,而他应该有事先规划一番,她可轻松了,不禁露出兴奋的笑容。 郑友白见了,感觉心情也跟着明亮。 她吐了吐舌头,“老实告诉你,我是路痴,本来打算随便走随便看,不过若是有你作伴,我想会尽兴得多。”况且他们明天都要一块逛了,逛一天和逛三天差不了多少。 ok,大事底定。 不知不觉间,他们回到旅馆。 郑友白乘机和她讨论行程。 “你去哪,我就跟到哪。三天的时间,请多多指教,伙伴。”朱采韵很随兴。 他墨镜后的眼睛微眯。“你也是。” 隔天,郑友白和朱采韵先去看的景点是圣母百花大教堂,接着是圣约翰洗礼堂、乔托的钟塔、圣罗伦佐教堂…… 一路上他们都是用走的,从早上走到中午,连一向自诩体力不差的朱采韵也觉得累了。 “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在咖啡店休憩的时候,她略显犹豫的开口,“你成天戴这墨镇,真的看得见东西吗?” 一早逛那些教堂、钟塔等地方,也不见他摘下墨镜……她真好奇,莫非他有什么隐疾怕人见到不成? “我习惯了。”郑友白摊开双手,在桌下伸直一双长腿。“我的眼睛怕光。” 有时候严重一点,室内的灯光也会令他的眼睛感觉不适,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墨镜不离身。 两人聊了一会儿,朱采韵看了看时间。 “好了,休息够了就该走了,你下一个行程是哪里?不会又是教堂吧?” 他耸耸肩,点了下头。 她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差点昏倒。 “我们下一个地方要去新圣母教堂,然后是政治中心市政厅所在的vhio宫、市区中枢点signoria广场……那些都不是教堂,也许你听了会开心一点。”他好笑的调侃道。 “是,开心,我开心。”她翻了翻白眼,敷衍的说。 “既然开心,那就走吧。”他扶她起身,动作自然。 朱采韵也不觉得奇怪,任由他的大掌紧握住她的小手。 这时,一群外国小孩子互相追逐,跑过他们身边。 “哎!”朱采韵惊呼。 其中一个小女孩不小心撞到她,手上的冰淇淋掉落地上。 朱采韵连忙扶住她。 小女孩看见冰淇淋没了,嘴巴一扁,嚎啕大哭。 “你……你不要哭啊……i''msorry……”朱采韵手忙脚乱,赶紧安慰她。 郑友白走上前。 小女孩看到这个人高马大、戴着墨镜的黑发男人,马上停止哭泣,露出害怕的样子。 尽管知道时机不对,朱采韵还是忍俊不禁,“你吓到她了。” 他墨镜后的眼睛一翻,在小女孩的面前蹲下,自口袋内掏出一杖硬币,“嘿,看这里。” 小女孩被他的举动吸引,蓝色的大眼望着他。 他嘴角一勾,把硬币放在掌心上,然后握拳,翻转几下再摊开。 小女孩傻眼。 朱采韵也一愣,大叫:“硬币不见了!” 他笑了笑,向朱采韵招招手,“蹲下来。” 嗯?她不解,不过还是蹲下来。 忽然,郑友白的大手探向她的颈子。 尽管没有碰到,她仍然瑟缩了下,脸庞发热。 他十分小心的轻轻碰了下她的头发,缩回手时,那枚硬币正夹在他的指头间。 小女孩的眼睛瞬间睁大,也不哭了,卖力的鼓掌,说出一串意大利语。 他们听不懂,不过猜测应该是好厉害的意思。 郑友白笑着把硬币放在她的掌心,指向不远处的冰淇淋店,拍了拍她的头,“再去买一个冰淇淋吧!” 领会了他的意思,小女孩甜甜一笑,好开心的奔向冰淇淋店。 朱采韵看着这一幕,胸口流淌过一道暖流。 他对小孩子的细心令她感到温暖,分明是很糟糕的情形,结果他只做了个小动作,便轻易的扭转局势。 “你从哪里变出来的?”她笑问。 郑友白站起身,耸耸肩,“只是一个小魔术。”接着又掏出一枚硬币,和刚才一样握在手心转了转,再张开手时,硬币已不见踪影。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但是她依然看得目不转睛,一脸认真。 他嘴角微扬,表演得更卖力。而这一次,他的大掌探入她的发间,再次将那枚硬币变出来。 “好厉害!你的动作好快,我完全看不出破绽。”朱采韵好佩服,白暂的脸庞因为兴奋而酡红,样子全然不输给方才那个小女孩。 他推了推墨镜,调侃道:“看来你也需要一个冰淇淋。哪,去买吧!” 真是的。她噘起嘴巴,“谢谢你喔,郑叔叔。”哼。 两人相视一会儿,继而笑出声。 她想起刚刚他对那个小女孩所展露的笑容,而在他的大掌探入她的发间之际,她感受到一股热自体内升起,像是某种……将要心动的预感 她为此脸红,手放在胸口,感受怦怦的心跳。 突然,郑友白望向她,两人的视线在一瞬间对上,隔着墨镜,朱采韵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是他的目光穿过了墨镜,默默的看透她的全部。 他的喉头莫名一紧。她此刻的模样太可爱,脸颊红润,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像是熟透的苹果,鲜艳欲滴,让人好想咬一口。 可是他忍住了,轻声的说:“走了?” 朱采韵一防,迅速回神,干笑一声,“嗯,走了。” 于是,她跟上他的脚步,悄悄的打量他深刻的轮廓,忽然有些好奇,这个男人拿下墨镜会是什么模样?该不会……他的眼睛其实和他端正的五官搭不上吧? 嗯……好奇,真好奇。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一样留在佛罗伦萨,理所当然的参观了朱采韵坚持要去的比塞塔,还很愚蠢的拍下她以手撑住斜塔的经典照片。 短短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郑友白不否认,这是他三十年来的人生中,最轻松而没有负担的三天。 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和一个女人一道旅游会不会太自找麻烦,想不到完全没有,她简直是输人不输阵,一路上也不曾有过抱怨,有时候想要停下来喘一口气的人反倒是他,而不是她。 就这样,他们在三天的时间内,靠着双脚征服了佛罗伦萨,今天之后,他们就要分别了。 “嘿,我今天想去看亚诺河。”朱采韵忽然提出要求。 郑友白一愣,亚诺河位于佛罗伦萨境内,两岸的距离并不大,其中最有名的要属维奇桥,算是观光客必拍的景点,可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坚持最后一天才去。 尽管对她的行径感到不解,可是他没有反对,只是她拿着一只牛皮纸袋晃呀晃的,里头似乎装了些什么。 直到上了桥,她沉默一会儿,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一迭照片,照片上全是同一个男人,然后拿出打火机,一张接着一张点燃。 郑友白不禁怔住。 很快的,所有的照片烧成灰烬,随风飘散。 他靠在桥墩,长指摸着下巴,看着她纤弱却坚挺的背影,什么也没问。 朱采韵转身,看着他。 即使天色已暗,他戴着墨镜,不过还是看到了…… 她有一双清澈而不畏艰巨的眼眸,水灿灿的,夺目逼人,让人以为看见了星光。 时值黄昏,她彷佛被晕黄的暮光兜围住,美得令他几乎屏息。 在这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必须紧握拳头,才能克制上前拥抱她的冲动。 天啊!他抚额叹息,难以置信,却在这天人交战的一刻,听见她开口说话。 “你不问?” 问?问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郑友白摇头。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人,她会独自来到这样的地方焚烧照片,结论只会有两种,不是分手了,就是那人死了,而这两种都不算什么好事,他没道理刻意提起,徒惹人伤心。 像是明白他的顾虑,朱采韵笑了,转过身子,身体前倾靠着桥墩,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这一次的行程早就安排好了,那人本来是要陪我来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死了?还是分手了? 她叹了口气,语调哀伤的说:“只可惜,她怀孕了。” 嗯,果然……等一下! “怀孕?!” 男人会怀孕?有没有搞错? 听见他惊讶的口吻,朱采韵不解的转身,一手轻抚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对啊,她怀孕了,老公不放人,所以我只好一个人来……” 这……郑友白扶住额头,靠着石桥,瞬间有一种荒唐至极的感觉。他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误会的? “你刚刚那些照片……” “照片?”她一愣,随即明白他所指为何。“喔,那是我朋友婚前暗恋的人。她爱得太多、太苦,本来决定乘机到这里吧所有回忆一次解决,没想到不能来,只好委托我代她处理。”她无耐的耸耸肩,“你知道,刚刚的感觉,简直像是亲手葬送了一个女人的青春,啧啧啧……” 搞半天,真相竟是这样?郑友白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我以为是你……” “以为我失恋?”朱采韵也不是笨蛋,大概也猜得到他误会了。“哈,老实告诉你,我是失恋了,但我不会干这种烧对方照片的无聊事。”她两手一摊,一派不以为然的模样。 看她把自己失恋的事说得如此云淡风清,郑友白走上前,大掌抚上她的头,默默的瞅着亚诺河。 她抬眼看着他,然后笑了,“你真的很温柔,郑先生。”本来这趟旅行她抱持这随意晃晃,彻底放逐的心态,可是现在她真的好庆幸自己遇到了他。 温柔?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失笑,从未想过自己会得到她这般评价。 “那我很荣幸。”有机会成为第一个发现他这一点的女人。“我问你喔,你认为天下真的有从一而终的男人吗?” 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郑友白一愣,像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不过想了想,他直言道:“男人不是从一而终的动物,天性如此,差别只在于敢或不敢而已。” “哇,你会不会太直接?”尽管这是事实,不过一般男人多少会附加一句看人、不一定、我就不是之类的吧?想不到他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而且还包括他自己。 郑友白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事实如此,而且要真这么说的话,女人也一样。外遇、劈腿、背叛是任何人都曾想过的事,差别只在有做跟没做。与其去想为什么要做,倒不如想想没做的原因还比较实际些。” “为什么没做啊……”朱采韵喃喃,想了想,接着笑说:“应该是觉得没必要吧,而且我也不喜欢。” 她并不排斥一夜情,身边也有以此为乐的朋友,但交往了却是另一回事。那就像是签了一纸契约、做了一个承诺,至少在这份契约终止前,她有义务要做到最低限度的条件,那就是专一。 第三章 只可惜,不是大都分的人都这么想。 叹了口气,朱采韵转而眺望河畔,然后用哀伤的口吻说道:“但现在……我突然很想不管那些,好好的放纵自己一次。对了,郑先生,你有对象吗?” 对象? “不,我单身。”他摇头,不解她何以有此一问。 她于是转身,笑看着他,“那么,郑先生,你愿意……当我放纵一次的对象吗?” 刹那间,他们两个人都傻了。 郑友白是因为她的邀约太露骨,傻愣得理所当然。 那么朱采韵呢? 她想了想,大概是讶异于自己居然可以这么自然的在他面前说出一个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吧! 在异地,和一个不相熟却契合的陌生男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大胆,可是对象是这个人,她似乎点也不排斥,甚至抱持些许期待。 郑友白回过神来,感到啼笑皆非。“女人,不要随便说出这种会后悔莫及的事,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足够的意志力拒绝你。” 她太甜蜜,不否认差一点,他就要抗拒不能。郑友白苦笑,拍了拍她的头,尽管嘴上说自己不温柔,却做出了违背意志的动作。 只是他这样一句话,就足以让朱采韵不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后来他们各自回到房间,她桌上有一瓶酒,那是她本来为了庆祝两人相逢自是有缘而买下的。 想了想,她拿起酒瓶,前去敲了敲他的房门,随即发觉门没锁,她诧异于这个男人的粗心,径自推开门走进房里。 两间单人房的格局和摆设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房间内多了份属于男性的阳刚气息。 “郑先生?”她轻声呼唤。 没人回应,只有浴室隐约传来水声。 她猜他应该是在洗澡,于是啵的一声打开瓶塞,嗅闻着酒香,拿了只杯子,将酒倒入。 这时,传来开门声响。 她回头,“我买了酒……”瞬间顿住,因为他浑身上下未着寸缕。 郑友白见到她,先是忘了反应,然后迅速躲回浴室,关门前不忘大声提醒,“你的酒……你的酒倒在地上了。” “啊,喔。”朱采韵连忙回神,将瓶子扶正,只可惜葡萄酒已洒在地毯上。 她找来布巾,边擦拭边回想起刚刚看到的情景,脸颊不由自主的泛红发热。 郑友白以毛巾围住重点部位,走出浴室。 “你是怎么进来的?” “们没锁。”朱采韵回答得很自然,眼看地毯已无药可救,于是放弃,转过头,发现他依旧近手全裸,不禁又愣住,“你……你就这样出来?” “小姐,你在我的房间,我总得出来拿衣服吧!”郑友白哭笑不得,“如果你介意的话,麻烦转身,我拿衣服。” “啊,嗯。”朱采韵愣愣的应了一声,拿着酒杯,整个人贴近柜子,不客气的睁大眼欣赏。 “我不介意,你直接在这里换也没关系。” 她喝了口酒,脸上的惊讶消失无踪,态度显得落落大方。 喔,他的身材真好,上身肌肉刚棱有形,下身双腿健壮有力,浑身散发出男人味。 意识到她毫不掩饰的目光,郑友白抬眉,侧首眯着她,“怎样?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嗯,还不错。”朱采韵点点头,伸手指了指,“不过这个部位我看得有点不清楚……你要不要再转过来一点?” 这女人! “先把地毯擦一擦吧!我到里面换衣服。”他将一另条毛巾扔给她,拿起衣服,好气又好笑的进入浴室。 不一会儿,他穿着t恤和运动长裤走了出来。 朱采韵略显可惜的啧了一声,将酒杯递给他,“抱歉,只剩一点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视觉效果实在太强烈,淡一想道她分明浑身光裸,仍不忘戴着墨镜,她不禁发笑。老实说,那画面实在诡异至极。 “说真的,你的眼睛是不是很丑?” “啊?”他一愣,不解她何以有此一问,随即摇头失笑,“目前为止,看过的人似乎没这么说过……怎么?” 他挑眉喝酒的模样显得浪荡不羁,朱采韵的心脏狂跳一下,努了努嘴,“因为你一直戴着墨镜。” 仔细想想,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三天,整整四十八个小时,居然一次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想来真是呕。 “是否介意让我看看?” 让她看?他的眼睛吗? 老实说,这不是什么太难达到的要求,而她询句的口气里甚至隐含了些许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战战兢兢,他微微一笑,坦然的说:“ok,你等一下。” 于是他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关上灯,点亮床头的小灯,房间的氛围因而显得迷离,然后他走到她的面前,大方摘下墨镜。 这是朱采韵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阻隔的情况下,看到他的眼睛。 “好漂亮!”她睁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男人的眸色和一般东方人不同,不是黑色,也不是咖啡色,而是一种浅浅的褐色,浅到有一点像是灰色,抑或是……银色。 他的眼睛不算大,可是勾上去的眼尾有一种北方人的味道,衬上他足以看透人心的灰眸……这样的眼教她看了不觉得是人,反而像极了妖魔,而且是会勾人的那一种。 朱采韵伸出手,不自觉的抚上他的脸颊,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将他拉近自己。 他们的距离太近,近得仿佛连呼吸都在缠绕,郑友白的银灰色眸子映出了她的影子,她不禁笑了。 酒精使她褪去了平日的明朗,显露出异样的娇媚。 郑友白再一次震慑,一如他现在的姿态,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好像被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征服了。 “这么漂亮的眼睛,藏住真的好可惜。”她不舍的喃喃。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笑了,从称赞他温柔到称许他的眼睛好看,她似乎总能从他身上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优点。 “是吗?大概是看过的人都瞎了眼。”她开玩笑的说,吐出的气息拂在他的脸上,有淡淡的葡萄酒香。 她的吐息像是丝、像是线,缠绕住他,让他难以自拔,两人的距离也因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可以看到她锁骨下淡淡的阴影,那美丽的线条让他的喉结上下移动,吞咽口水,差点就要忍不住低首吻吮。 摘下了墨镜,他也是第一次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她说的话,正好也是他末说出口的心声。她的眼睛才美,美得有生气、美得有活力,美得教他无法移开目光,美得教他差点情不自禁。 所以他退后一步,在他们之间隔出一段距离,然后戴上墨镜。 “好了,看够了吧?” 朱采韵觉得好惋惜,她还保有他双颊的触感,连带的心跳加快,下意识的伸手揪住他的t恤。 郑友白一愣,看向她,眉头瞬间纠结,而她一瞬也不瞬的回望他。 两人的视线在刹那间缠绕,尽管比方才的近距离要远了许多,可是其中流转的东西却反而益加热切…… 朱采韵不是笨蛋,二十八岁的成熟女人,没道理感觉不出那是什么。而她相信,此刻的郑友白也和她有相似的感受。 是的,他不能否认。 他像是极为懊恼的咬牙,放下酒杯,二话不说的揽住她,将她纤细的身子贴近自己,然后摘下墨镜。 “话先说在前头,我并不打算当替身。” 这个女人刚先恋,他知道,也许她是因为一时的情伤而有此意愿,但他不是。 他是凭借着本能,想好好的拥抱她。 朱采韵笑了,他的灰眸逼人,她心跳控制不住。“放心吧,拿你当替身,太高估那个人了。” 假设一开始她只是一时冲动,想要尝尝被不同的男人拥抱的滋味,那么现在她的想法已经不同了。 她是凭借着本能,想好好的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拥抱。 她的笑容甜蜜,他说不出话。 这一刻,他们的身体非常贴近,清晰的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热度。他的刚强和她的柔弱贴合得毫无缝隙,有如双掌相合,绵密入骨,于是下一秒,他吞下了她的呼吸。 朱采韵瞪大双眼,像是受到了惊吓。他的吻太直借,也太狂暴,其中含着一丝丝恍如抚慰的温柔……她因而悄悄的敛下长睫,接纳了他的吻,甚至主动迎合。 他吻了她,或是她吻了他,他们已分不清楚。 唯一清楚的是,他们都没有拒绝对方的吻,任由双方的唇、双方的舌、双方的唾沫、双方的吐息,渐渐的融合,燃烧出腹部以下的燎原热情。 然后,夜更深了。 深夜里,情事结束后,他们在房内的大床上亲昵依偎。 朱采韵的头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你之后打算要去哪里?” “bolzano吧,我打算往北。”郑友白边把玩她的手指边说。 本来他的计划就是这样,三天的时间待在佛罗伦萨,好好欣赏这个被文艺所浸染过的城市,然后再北上走往阿尔卑斯山脉南麓的多洛米提山区,享受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大利风情。 他瞥向她,“你呢?要回台湾?” “嗯哼。”朱采韵微微耸肩,“你知道,上班族的时间没那么自由,能出来一个星期,已经是恩赐了。” 所以,意思是,过了这个夜晚,他们将要分离,一如原来的计划。 两人都不想提及伤感的离别,索性找别的话题来聊。 聊到后来,他们都累了。 尤其是朱采韵,眼皮沉重,在睡着之前含糊的开口,“你知道吗?其实你真的很温柔。” 至少他是那样体贴的安慰了她这样一个失恋而孤独的女人,甚至在行为中,她可以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的,好温柔、好温柔,让她差点灭顶。 而在她用尽全力求助的那一刻,是这个男人握住了她的手,尽情施予疼惜。 “你真的……真的……很温柔……” 郑友白一愣,转头,却看见她睡着了。 他微微一笑,将她的头换至舒服的角度,继而叹息,“温柔啊……” 说真的,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词汇形容他。他真好奇,她究竟是看到他哪里温柔? 不过被人称赞是件好事,他噙着笑容,也跟着睡去。 清晨,当朱采韵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沉沉睡着的样子。 日光投射进屋里,她意识到郑友白似乎很不适,皱眉捣眼,于是细心的将第二层窗帘拉上,阻隔泰半光线,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墨镜,小心翼翼的帮他戴上,深怕惊动了他。 只是她并不知道,他早在第一道光线照进屋里的时候,便已转醒。 于是隔着墨镜,他看见她的背部,很直、很白、很光滑,他昨天曾细细的抚摸过,很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触感。 他感觉胸口有些骚动,但不是欲望,而是其它难以名状的东西。 朱采韵背对着他穿上内衣,然后穿上上衣和裤子,拢了拢微鬈的头发,准备离去。 郑友白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口,“就这样?” “咦?”她一愣,转过身子,露出讶异的表情,“你醒了?” “早就醒了。”郑友白起身,尽管历经了昨晚的情事,他还是有所保留,没让自己失礼的在她眼前赤身露体。“不留下联络方式吗?你倒是走得潇洒。” 从刚才他就一直等,等她准备好了叫醒他,就算不想留下联络方式,也该好好的道别,毕竟昨天晚上他们是真的很愉快。 第四章 当然,也包含了这三天来的同行。 “我以为没有必要。”朱采韵苦笑,“说真的,短时间内我不打算再谈恋爱。” 她很直接的说出自己对他的感觉,不可否认的,他很好,她喜欢他,同样的,她也感受得出他对自己有着相似的好感。 可是这样的进展实在太快,她怕两人之间的情愫只不过是一时到了国外被冲昏头,肾上腺素分泌旺盛造成的结果。 她走上前,弯下身,在他的唇瓣印下一吻,“你知道,台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缘的话我们会再相见的。” 有缘的话? 郑友白皱起眉头,拉住她,“我儿不信那种没根据的说法。” “不,你最好相信。”她笑着缩回手,纤指搁在唇边,眨了眨眼,做出俏皮的表情,然后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这一次,他并未阻止她,只因为她说“你最好相信”的口吻带有玄机。 也许他该起身,套上衣服,追上她,要求她留下联络方式。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第一,他并不想勉强她,假使她在他的逼迫下留了假的联络方式,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会更糟。 第二,他的确也想赌赌看,她所谓的“有缘”,又是怎样的意思? 于是,他又躺下睡着了。 郑友白再次醒来的时候,接近中午。 朱采韵一早便已退房,本来只要敲个门,就会有人带着明媚的笑容出来迎接的单人房,现在住了另一位新的客人。 下午他也将搭乘火车北上bolzano,佛罗伦萨的一切,似乎就只是回忆了。 思及此,他难掩怅惘,收拾着行李,确认有没有东西忘了带,然后发现昨夜沾染了葡萄酒的地毯上似乎多了一块白色的、不是很搭调的痕迹。 郑友白走上前,弯身捡拾。 那是一张名片,上头有着她的姓名、电话号码,以及公司名称和头衔。 他笑了,“真是服了她……” 什么有缘?根本就是刻意安排好的。 他才不相信会那么巧,她刚好在这种地方掉落一张公司名片。 不过想想也是,倘若他没发现,那么她留下的这个线索就要流落意大利的垃圾场了。 墨镜后的眼眸望过那张名片,在看清楚上头的信息后,他眸光一闪,长指摸着下巴,低声呢喃:“真没想到世界这么小……” 朱采韵回台湾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由业务部转到了营销部。 这样的异动,在众人眼中无疑是升职。 换了一间办公室,由专员成了组长,担负的责任多了,工作的范围也广了,她还来不及思考适不适应的问题,已经为了下个月在世贸中心的展览事宜而忙得焦头烂额,开会和电话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还得为了摊位的装潢和设计与不同的设计公司接洽。 “组长,设计公司的人来了。” 朱采韵看了看手表,嗯,差不多了。 她把散了一桌子的文件收入档案夹内,朝一旁的小妹交代道:“请他们到第一会议室,我一会儿就到。” “ok。”小妹点头,乖乖的退下。 基本上,他们公司一年会参与五到十个不同的展览,参展的事宜则由营销部和业务部一块负责。 部门里每个小组会轮流主持一次,像是安排人员开会,或是对外和厂商、客户、设计公司联系等等,尽管这一次并非轮到朱采韵这组,但毕竟是新官上任,有机会磨练一下总是好的。 三个组长同朱采韵一同进入会议室,设计公司的人早已等在里面。 “我是营销部第一组组长朱采韵,这一次负责接洽的人。”她微笑的说。 “我是有白室内设计工作室的负责人,我叫郑友白。”男人的声音沉稳,墨镜后的双眼却是炯炯有神的望着朱采韵。 她全身微微一颤,不过很快的恢复正常。 所有的人在会议桌旁坐下来,小妹机灵的端上咖啡。 朱采韵面无表情的翻开手中的档案夹,对于两人暌违一个月的重逄,完全不动声色。 郑友白也是一本正经,该有的礼数一样不缺。 助理小高把厚厚的卷宗递上,全是郑友白过去在相关展览上的设计图,还有实际的照片,以供参考。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的设计图全是手绘的,朱采韵难掩诧异的表情。想不到他看起来粗手粗脚的,画出来的设计图竟然如此细腻。 所有的人轮流看过之后,朱采韵率先发问。 “郑先生,有关我们公司这一次摊位的设计,你有什么构想?” 郑友白得长指摸着下巴,恩忖一会儿,“以个十坪大小的正方形摊位来说,我认为可以试试看挑高的设计。”他拿出一张白纸,以铅笔在上头画出大致的规划,给在场所有的人参考。 男人的手掌又大又宽,指节有些凸出,但握笔画出来的图又细致得不可思议。 朱采韵有一瞬间的恍神,莫名的想到在意大利的那个晚上,他的手也曾轻柔的抚摸过自己。 “我觉得这个感觉还不错。”另一个组长开口。 朱采韵笑了笑,未置可否。 于是,一伙人交头接耳的讨论了起来。 郑友白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朱采韵。 说实在的,他对这样的重逢并没有感到意外。一个月前在旅馆拾获她遗留下来的名片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工作室会和她的公司接洽。 本来他在前一间事务所时揪合她的公司合作过,只是没料到这次竟是她直接与他洽谈。 而朱采韵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会在这样的场合遇见他。 当小组讨论告一段落时,负责统筹的朱采韵开口,“那么,郑先生,请按照你的构想和我们希望的风格,在下星期三之前连同设计图和估价单一并送到我们公司,届时我们会做出决议。” 郑友白点头,二话不说站起身。晚一点他还得去另一间公司,他的工作室才刚起步,大小事都得亲自出马,辛苦归辛苦,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充实感。 在场的人和他握手,他也一一回应,朱采韵是最后一个和他握手的人,隔了一个月再次碰触她的手,明明触感未变,握手的场合和理由却是完全不一样。 待其它人都离开会议室之后,郑友白依旧握着她的手。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朱采韵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望向他,公事公办的表情消失无踪。 “我以为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从一开始手机不离身,到后来的黯然放弃,以为他没有发现她留下来的名片,没想到在这次的案子中,竟意外的看见了他工作室的名字。 有白室内设计工作室……尽管差了一个子,她却非常确定。 “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这一个月来,他压抑着想和她见面的欲望,不跟她联络。当然,另一方面他想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好好考虑,确认自己对她并非只是一时冲动。 而今天再次相见,那种喜欢的感觉依旧存在,甚至更加强烈。 郑友白难以解释自己的心情,只知道若是就此错过,今生必然抱憾。 “我也是。”朱采韵笑了笑,这也是为何在得知他的工作室后,没第一时间与他联络的原因。 一如她先前所说的,如果有缘,他们一定会再相见。 她这抹笑勾起了郑友自在意大利时的回忆,懊恼的和她保持一段距离,抚额大叹,直截了当的说:“该死,我好想吻你!” 她满脸通红,不可否认的,她也怀念他的吻,以及他炽热的拥抱、迷离的灰色眼珠……可是他们身处公司的会议室里,大们敞开,不知何时有人会进来。 才这么想着,他的助理小高便探头进来。 “老大,你要不要回去了?呃……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了……” “没有,我们在讨论有关提案的事,谈得差不多了。”朱采韵微笑的说。 “你在外面等一下,别进来。”郑友白的反应略显凶狠,瞪了无辜的助理一眼。 尽管他戴着墨镜,小高仍能感受到骇人的杀气,“喔,好,我在外面乖乖的等。” “你对助理好凶。”她忍不住替小高说话。 “那是你没看过他上班时的德行,有多欺压老板……算了,那不是重点。”吐口气,他墨镜后的双眼一凛,“我相信了你所说的“有缘”,那么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点回应?” 朱采韵一愣,“回应?” “对,我们交往。”郑友白斜倚着桌子,双手插进口袋,直截了当的说。 实际上,这个念头已在他的脑中兜转一个月,他并不觉得唐突,而且相信她拥有和他一样的想法与感觉。 “抱歉,恐怕不行。”她摇头。 他皱起眉头,不解的开口,“为什么?”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一个月前是那样,一个月后……就在刚刚触摸她手心的那一刻,他感受到她与自己一样心跳剧烈,他很确定,枚想到她竟以毫无转圜余地的口气拒绝了他。 瞅着他错愕的表情,朱采韵叹息,“我这样说吧,如果接下来我们公司采用你的提案,怎么办?” 郑友白懂了,眼眸一敛,“你担心会影响到工作?” “对。”她颌首,“假若公司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即便我们再清白,也一样会有人认为你是靠关系拿到案子……我不愿意这样,我相信你也是。” 的确,她的顾虑不是没道理,他也知晓,在过去他因此从不和工作对象往来,就怕困扰。可是这一次例外,毕竟他们相遇的时候,还不知道对方就是业务往来的对象,甚至在那之前他们已经动了心。 这确实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只剩下一个月。”郑友白估量一下,接着作出决定,“ok,就一个月的时间,在展览结束之前,我们先保持工作上的关系。” “结束以后呢?”朱采韵傻傻的问。 郑友白不动声色,眯她一眼。 她被他藏在墨镜后的灰眸瞧得一阵热,当下明白自己问错问题了。 不可否认的,他直接而毫不犹豫的追求仍令她感觉开心,只是有一点她实在啼笑皆非。 “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们公司会采用你的提案?” 郑友白沉默的睇了她一眼,好像这个问题他不屑回答。 好个自信的男人!她笑了。 狭窄的巷弄中,有一扇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门扉,上头写了“寐姬”两个大大的银色字体。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便是酒吧内特有的烟酒气味,接下来听到一首首不属于这个年代的jazz乐,然而不同于一般酒吧的是,在“寐姬”里,放眼望去,清一色是亲昵的依偎在一起交头接耳、你浓我浓的男人们。 是的,“寐姬”是一间不折不扣的gaybar,但也不排斥一般客人。 “嘿,好一阵子没看到你,到哪儿快活去啦?”酒吧老板楚夜羽一身性感小礼服,站在吧台里面,看着朱采韵。 坐在一旁的张膺麒翻了个白眼,“她啊,去了趟意大利,快活得不得了。”留他一个人在台湾辛苦上班,哀怨到死,狠心喔! 他是朱采韵的高中同学蒹现任同事,两人算是相见恨晚型的熟识,高中没有太多交集,直到出了社会才有进一步的认识,但也因为这样,她是全公司唯一知晓他爱男爱女的人。 “意大利?喔,采韵,你去那儿可真要小心,国外的男人脑子都长在下半身,我上回和亲爱的一起去,差点吓坏了。”整夜羽受不了的囔道,双眉飞扬。 第五章 噗!朱采韵嘴里的一口酒液差点喷出来,“你……你也被人搭讪了喔?” 呃……其实也不意外,毕竟楚夜羽算似个美人胚子,不过定睛一瞧,便会发现他过于宽阔的肩膀和长了喉结的脖子,更逞论那一片平坦的胸脯了。 附带一提,这样特立独行的楚夜羽算是“寐姬”内唯一性向一般的男人,尽管是为了兴趣扮作女人的样子,可是他喜欢的还是女人。 “也?”听出了端倪,楚夜羽马上打蛇随棍上,“你该不会真的和意大利的男人……” “没有,但差点挣脱不开是真的,还好有人愿意帮忙。”而且她一夜情的对象还不是意大利男人,而是帮助她脱困的同乡。 嗯……这算不算是“爱用国货”啊? 朱采韵不禁微笑,想到那个男人与自己的重逢……老实说,隔了一个月,她本来以为他忘记她了,想不到一见面,他竟然对她做出热烈且亳不掩饰的告白! 而差一点,差一点点……她就要不顾一切的答应他了。 她不由叹息出声。 张赝麒推推她,“没事干嘛长吁短叹?该不会还在想那个混蛋吧?” 那个混蛋?哪个?朱采韵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想到他说的是她在四个月前分手的前男友。 “喔,不是。老实说,我已经忘记他了。”若不是他提起,她甚至忘了自己的人生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那就好。”张膺麒冷哼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那种劈腿还爱吃窝边草的男人,最好别浪费脑容量去记。” 朱采韵苦笑。其实和男友分手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若对方只是单纯的劈腿,也许她不会感觉如此受伤,问题是……那人偷吃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友。 这种被人双重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因而放逐自己,流浪到佛罗伦萨,没想到上天竟让她在那儿遇见了另一个男人…… 想到昨天郑友白的告白,她笑了,知道工作只不过是借口,事实上,是她自己还没准备好去迎接另一份全新的感情,才没同意他提出的交往要求……尽管她内心早已蠢蠢欲动。 见她陷入恍神的状态,楚夜羽和张膺麒对看一眼,嗅出了其中肯定藏有玄机,于是准备要逼吻她。 突然,有个人朝吧台冲了过来,掩面大喊:“我完了!我完了!我真的完了……” 他们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呃……”楚夜羽很快就认出他是谁。“齐佑心,你够了喔!这样惊天动地的,是要吓死人呀!!” “到底怎么了?”朱采韵也问。 他们都是“寐姬”的常客,而她毫不做作的大方个性十分受到圈内人的信赖,因而有不少同志常常跑来向她诉苦。 “采韵姊……”齐佑心也不例外,二话不说就巴上去,“我完了!我完了!我被我哥看到了啦……” “看到啥?捉奸在床喔?”张膺麒凉凉的问。 “呜……就是啊,我哥最近一个月刚好不在家,我想跑去宾馆也是浪费钱,所以就把“朋友” 带回家,想不到……想不到我哥提早回来,就……就……他好像一时之间不大能接受的样子,我真的很怕……” 他剩下没说出口的话,大伙不言而喻。 朱采韵了解的点了点头,“总之,就是强迫出柜了嘛。若是这样,佑心,你要不要搬出来?分开一阵子,让你哥好好的想一想。” “不行啦,我一直都和老哥相依为命,实在放不下他,一个人搬出去……”齐佑心不认同她的提议,一脸哀怨的说。 所有的人听了,脸上市满黑线。呵,恋兄情结是吧?他们晓得齐佑心超级迷恋自己的哥哥,有时候听到他叙述有关他哥哥的事,都替他哥哥捏一把冷汗,深怕这个家伙迟早饥渴难耐,压倒他哥哥。 “好吧,既然木已成舟,索性今天你就喝个痛决,把那些烦人的事统统忘了吧!”而且明天又是假日,楚夜羽身为老板,好歹也要懂得做营销。“佑心,你就乖乖的等到你哥冷静了,再去跟他好好的沟通。” 齐佑心马上抛开小媳妇模样,兴高采烈的猛点酒。 一群人你一杯,我一杯,热热闹闹的喝了起来。 只是朱采韵完全没有料到,今天这段小小的插曲,竟不可思议的影响到她的未来…… 不出朱采韵的预料,所有部们一致通过了由白室内设计工作室的提案,她在msn上提前告知郑友白。 “不意外。”他大言不惭的传来这么一句 真是狂妄的回答啊!她哭笑不得,几乎可以想象他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 “你不觉得是有人卖了你一个面子?”也许是为了挫一挫他的锐气,她故意意有所指。当然,那个“人”指的就是她。 他停顿一下。“不觉得。第一,我的实力用不着“有人”卖我面子。第二,那个“人”也不是这样的人。” 他出乎意料的还算了解她的性子。朱采韵不由得笑了。 距离参展的日子剩下不到一个月,解决了棘手的摊位问题,还有堆积如山的作业和案子要准备,朱采韵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直接睡在公司,而偶尔和郑友白在msn上对话,确实让她稍微放松心情。 两间公司正式展开合作,郑由白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两个人约法三章,在工作结束前不谈感情,但是结束后呢? “嗯,到时候再看看吧。” 老实说,朱采韵给他的回答实在是模棱两可。 不论如何,他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嗨,我来探班啰!” 而朱采韵也很不怕死,提着一袋点心,自己送上们,对着前来应们的郑由白兀自笑得灿烂。 “进度怎么样了?”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吧?” 他依稀记得她天天在msn上抱怨上司没人性,工作多到烦死人,今天怎么有这等闲情逸致跑来探班? “我刚去见过客户,想说顺路,就过来看看。”她笑了笑,回答得理直气壮。 郑友白无言,依旧戴着墨镜,原本干净的下巴却生出了点点青髭,高大的身躯斜倚着们框,看得出有些疲累。 他端详了她一会儿,侧过身子,放她进来,“你自便。” 说完,他回到制图桌前,继续工作。 朱采韵也不客气,大方的坐在沙发上,环视这间不大却紊乱的工作室,不禁瞠大眼睛。 “天啊!这里也太乱了点……小高咧?不会淹没在哪个角落了吧?”郑友白那个助理尽管叫小高,却一点也不高,难怪她会如此担忧。 “他去材料行,拿地板的样品。”郑友白回答。 “是喔。”所以意思是,现在这个不算大的空间里,只有他跟她两个人? 听她回答得简单,他转头眯她一眼,“现在这里只有我跟你。”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沙发后头,俯身贴近她,低声呢喃:“怎么?紧张吗?” 感觉到他的吐息吹拂着耳朵,朱采韵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开始发热,可是她勉强撑住,不流露出紧张的情绪。 这个男人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不这样,她害怕会把持不住。 “我们约好了,不是吗?”她毫不客气的推开他的俊脸,皮笑肉不笑的说:“还有,我不喜欢男人留胡子,想要诱惑我,先把胡子刮干净再说。” “啧。”郑友白耸耸肩,没好气的退后一步。“最近比较忙,我这模样就麻烦你多担待。” 朱采韵噗哧一笑,觉得他别扭的口吻好可爱。 他受不了的白她一眼,随即回到制图桌前坐下,手持铅笔,专注的工作。 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她想到在意大利的那一晚,他即便在那般受到撩拨的状态下,抚摸她的动作依然不疾不徐、温柔细密,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珍品。 太久没有受到这样的滋润,她不由得笑说自己是第一次遇到一个男人这样细致的对待,好不习惯。而当时的郑由白又是怎样回答她的? 他说,是吗?那总该有一个男人这样的抱你。 下一秒,他二话不说的亲吻她的唇…… “你在干嘛?” “啊?” 迅速回过神来,朱采韵看见那个在她的回忆里正为所欲为的男人,此刻一脸莫名的站在她的面前。其中最大的差别,则是现实中的郑友白多了副墨镜。 她眨了眨眼,由男人的脸看向他的手指。很漂亮的手,她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只是才思及这双手曾对她做了些什么,如今再看到……呃,她的脸颊微微发热。 “没事,只是在发呆。”她尴尬的说,笑容有些僵硬。 也许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曾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事实吧! 过去她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总是表现出不在意的态度,然而一旦回想起来,还真是热情如火到教她这个见惯大风大浪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你……应该没忘吧?” 郑友白挑了挑眉,“忘记什么?” “我们上过床的事。” 他不禁愣了下,看着眼前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女人,有些啼笑皆非,“问这个干嘛?” “没有啊!”她的表情好哀怨,“只是觉得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的话,那就太呕了。” 毕竟那一次的回忆很美好,也许当初她只是一时冲动,可是心知肚明,对象若不是这个男人,那样的要求她也做不出来。 而她好希望这个人也是…… 只是这样?郑由白眯她一眼,继而搁笔起身,走向她,面色阴骘。 朱采韵一脸莫名其妙,“你怎么……啊!” 他伟岸的身躯压制住她,衣襟敞开,强键的胸膛若隐若现。 “你……你干嘛?”她显得手足无措。 他干嘛?嗯,真是个好问题。 “我在告诉你,我有没有忘记。”他的大掌毫不客气的探入她的衣襟。 朱采韵也不是未经世事的笨蛋,明了他对自己的占有欲望,既羞又窘,同时感到害怕,“我……” 郑友白突然住手,触电似的往后退开,烦躁的爬梳头发,“没那个意思就不要随便诱惑我!” 可恶! 他好懊恼,本来只是想吓唬她,让若无其事说出那种要命的话,考验他忍耐极限的女人尝点教训,不料当真触碰到她,他竟差点无法放手。 尽管他戴着墨镜,朱采韵仍旧看得出他的眼神有多慌乱。 她心跳加快,咬着下唇。方才他只是轻轻碰了下她的颈子,根本没有多做什么,她却觉得那儿仿佛要着火了。 “我……”她噪声,因为他热切的注视。 她好庆幸他戴着墨镜,要不然她恐怕会在他阴骘的注视下失去自制。 “抱歉。”她自知不对。 不论如何,他对她的心意一直表现得很明显,她不该用那种迂回而有心机的方式试探他,毕竟他现在想要的,她还给不起。 “我并不想听你道歉。”郑友白也懂,什么工作啦、约法三章啦,都只是借口,事实就如她在佛罗伦萨说的那样,她尚未做好准备面对另一份来得太快速的感情。 他的大掌扶着额头,沉默许久,吐了口气,明白自己在她的面前忍得有多辛苦“茶水间里有咖啡和茶,看你想喝什么,喝完了就回去吧!” 说完,郑友白转身,不再看她。 朱采韵尴尬的起身,“呃……没关系,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第六章 理好衣襟,她拿起掉落地上的包包,却在和他擦身之际,被拦截下来。 她不解的望向他,脸颊泛红,黑眸迷蒙。 郑友白抓住她的臂膀,戴着墨镜的眼眸像是要看穿她。 对峙了好一会儿,他吁一口气,“算了。”放开她,不冷不热的说:“路上小心。” “喔,好。”朱采韵的呼吸不顺,一脸莫名其妙。 他拦住她,只为了说这个? 同时她也松了口气,毕竟她的心脏在这一刻实在不宜再承受更多热烈的言语。 她开门离去,恰好和回到工作室的小高打了照面。 “咦?朱小姐,你要回去啦?” “是……是啊!”她努力让笑容显得自然,“我买了点心,放在桌上,你等一下和老板一块吃。” “喔,谢谢……朱小姐?”小高看着她离去得背影,一脸匪夷所思的步入工作室,“朱小姐是怎么了?好像在赶投胎,而且脸好红……老板。你怎么杵在这里?” 郑友白冷冷的睇了回来得不是时候的小高一眼,没有回话,兀自走回桌前,烦躁的叹了一口气。 方才他拦住她,差点就要不顾一切的逼吻,为什么明明有感觉,却要让那些不必要的事物牵绊自己? 可是他终究忍住了,毕竟他不是当事人,无法自私的要求她的想法跟随他而转,所以他放手,愿意再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好好的想一想。 届时,不论她有没有想开,他都不打算再客气了。 小高望着脸色凝重,兀自陷入沉思的郑由白,再想到方才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朱小姐,脑筋转了转,很快的做了连结。 “我懂啦!肯定是老板你又不假辞色,吓到人家了,对不对?哎,我说过很多次了,老板,你戴着那副墨镜像透了黑道人物,对小姐还不温柔一点,那真是……” “小高。” “嗯?”他还没念够耶! “闭嘴,把样品挂在墙上。”他的脾气再好,也听不得搞不清楚状况的助理碎碎念,甚至念的还是文不对题的东西。 小高看他面色不善,当下更加认定是恼羞成怒,乖乖的将地板样品挂到墙上,心不甘情不愿的继续叨念:“闭嘴就闭嘴。唉,现代人都不喜欢听实话……” 也难怪古人会有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总为浮云能蔽日的感慨啊!呜呼! 郑友白受不了的狠瞪他一眼,眼角余光恰好瞄到他正在拆朱采韵带来的点心,再次嗓音低沉的开口,“小高。” “啊?”这次又怎样? “不许碰。” 小高不禁傻眼。什么跟什么? ◆暂时不要过来了。◆ 这是郑友白留给她的msn离线讯息。 老实说,看到这样的讯息,朱采韵松了口气,毕竟在历经了上饮的擦枪走火后,她再也不敢贸然过去找他,深怕像在意大利那时一般,一个眼神,两个人便要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就在一天中午出去吃饭回来时,营销部另一组的组长走过来。 “采韵,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朱采韵停下脚步,看向她。 她们的年纪相仿,只是那人染了一头褐发,打扮入时,工作和交际能力更是一等一。 朱采韵很喜欢她,表情轻松的开口,“要谈工作的事吗?” “不是。”对方爽朗一笑,故作神秘的左右张望,悄声说道:“我是想问你,你跟那个有白室内设计工作室的郑先生熟不熟?” “这……”不期然的被问到她和他的关系,朱采韵的心脏狂跳一下。 不会吧?被发现了? “呃……还好,就……你也知道的,工作上的关系。”她干笑,却直冒冷汗。 尽管合作结束前不和他有任何私下往来只是控制自己的借口,但实际上也是有存在的必要性,所以在被问及这一点时,她回答得很心虚,深怕被人看出端倪。 那名组长没注意到她的不自然,依旧言笑晏晏,“其实是这样的,我很欣赏郑先生,想说方便的话……你能不能介绍我们认识?” “啊?!”朱采韵惊呼,没料到竟是这样的发展。“那个……不太好吧?怎么说,现在都是公事上的关系,彼此还有业务往来……” “嗯,没关系吧?”那名组长想一想,拍了拍她的肩膀,“毕竟这个案子实际上的负责人是你,我只是帮忙抬轿的人,无所谓啦!”她笑了笑,“放心,你也不用做什么,只要下次让我跟他接洽就好了。” “这……”她能拒绝吗?朱采韵迟疑着,可是对方都已开口要求,而且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她若是强硬的拒绝,反而启人疑窦……“可是郑先生好像有对象了。” 她不禁赧颜,到头来只想得到用这样的方式让那名组长自行放弃。 “是暖!那也无所谓,反正在结婚之前,人人都是活会,我去试试看,总不犯法吧?”那名组长眨了眨眼,“谢谢你啰,之后我会自己斟酌的。” “嗯,好吧!”朱采韵这下不答应也不行了。 看着那人脚步轻快的走回办公室,她吁了口气,抚着隐隐刺痛的胸口。 是啊,的确不犯法,但是……会伤害到人吧? 事实上,她就是那个活生生被伤害到的人……在四个月前。 她和前任男友的感情算不算长久,朱采韵不知道。 他们认识十年,在一起六年,在现代人快餐爱情的概念中,应该算是颇长的一段时问。 那个人很好、很温柔,尽管有些软弱、没主见,但凡事以她为尊,朋友们也都说,像她这样外表强势、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女人,正需要这种懂得瞻前顾后、尽力呵护的居家小男人。 而一开始她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那件事发生为止。 想起这些不甚愉快的回忆,朱采韵存好档案,准备下班,却在关机前看见msn窗口跳出讯息,是郑友白。 ◆有空吗?请你过来一趟。◆ 她一愣,前些天才说暂时别去,现在又要她过去,是怎样? ◆有什么事吗?◆她回应。 窗口另一端沉默了好半晌。◆不方便?◆ “也不是……”她下意识的喃喃,随即想到他又听不见,赶紧做出回应。◆好吧,我等一下过去。◆ 因为对方在窗口的另一端,藉由文字,她实在很难分辨他的心情状态,心想,也许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等她收拾好东西,来到郑友白的工作室时,已接近晚上八点。 天色漆黑,里头灯光微明,她知道他的眼睛不好,但也不至于暗到这样吧? 轻轻推了下门,她发觉门没锁,这下更不解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郑友白走上前,高大的身躯在昏暗中显得十足逼人,一副落拓模样。 他按下大灯的开关,室内乍亮。 朱采韵不由自主的伸手遮住眼睛,透过手指缝隙,发现他依旧戴着墨镜,而她则敏感的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不高兴的讯息。 为什么? 这个疑惑,瞬间闪过她的脑海。 郑友白看着她,好像在压抑着什么,然后闷闷的开口,“今天你同事来过了。” 啊?她脸色大变,胸口一紧。 他的语调平板,听不出任何情绪,让她紧张不已。 她知道这件事,因为今天本来应该是她要过来的。 见她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目光游移,不发一语,郑友白亳不客气的说:“现在的女人真的很大胆,不但在国外若无其事的引诱陌生男人上床,而且还可以大方的将那个男人介绍给自己的姊妹,好康道相报。” “才不是那样!”朱采韵大声抗议,脸颊泛红,因为她无法否认,他确实是真的……挺好用的。“我是没办法拒绝,所以才……” “没办法拒绝?”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词,双手插进口袋,墨镜后的双眼盯视着她,口气不悦的说:“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没办法’的事!喔,还是你认为反正我一定会拒绝,所以让她来当炮灰也不要紧?看不出来你挺有心机的。” “我才没……”她想否认,却又不够有力,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过那样的想法。 “你不是告诉她我已经有对象?” 她点了下头。 他拧起眉头,更加生气的咆哮,“那你何不说得更明白一点,说我对那个对象很认真,认真到只差没有掏心挖肺,还被人家当成屁!” 他可以接受她因胆怯而迟疑,却无法忍受她逃避,他都已经忍让着给她时间了,她到底还想怎么样? “还是你觉得我很烦,讨厌我这样纠缠不清,所以巴不得赶快把我推给其它女人?”郑友白厉目一瞪,“好,如果是这样,你也不用费心介绍人给我认识,我郑友白没那么没行情!” 才不是!她想辩解,却又找不出适当的字句。 见她杆在那儿,嘴唇颤抖,久久不说话,他的火气更旺盛了,走过去,砰的一声关上工作室的门,将她牢牢的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俯首瞪着她,“说吧!” “说……说什么?”他不期然的接近,气息笼罩着她,让她全身战栗。 “该死!”他感觉到了,咬牙握拳,长臂一伸,将她拥入怀里,近乎愤恨的嚷道:“朱采韵,不要告诉我,你没感觉到!”可恶! 他们的身体该死的契合,她轻易的便能撩拨他,而他亦然,彷佛寻遍世界,再也找不到如此相合又如此冀求着对方,好像连脉搏都要联系在一起的另一半了。而这不只是浅薄的肉欲,更包含了其它再深一层的、属于男与女的、自然相吸的引力。 朱采韵的身躯在这一刻激烈的震颤。不,太可怕了,这个男人。她从来不曾如此无法控制自己的感官,在被他拥抱的刹那,她的一切仿佛遭受控制,只想不顾一切与他缝蜷,放任自己大胆的说爱。 然而,她不敢,真的不敢。 她摇了摇头,想推开他,偏偏他就是不放开她。 “摇头?为什么摇头?朱采韵,别想骗我说你没感觉,我只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做爱,难道你不是?” 不,她当然是。 他的告白太热烈,她热了脸,也热了身体,几乎就要承受不起。就在这一瞬间,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了他。 郑友白难以置信的瞅着她,彷佛受到了伤害。 看见这样的他,她捣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嗫嚅的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她平复激动的情绪,沉声开口,“我上一段恋爱有多失败。” 所以她才怕,才不敢。 那个人和她自大学时就认识,两人认识十年,相爱六年,可是真正令她感到不堪的并非那个人的出轨,而是…… “他竟然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甚至说我让他有压力,让他不像个男人,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其实这一切并不是没有预兆,像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男友对她好友的关心胜过对她;三个人出去吃饭,他们两人总是一起到。因为顺路的缘故,男友也总是主动接送好友,而非她这个正牌女友。 她一直不以为意,好友身体不好,她以为男友只是担心,爱屋及乌,直到那一天,从男人留在她家,忘记带走的手机中,她看见了真相…… 第七章 连这种长久累积,认定了相互了解的感情,都会是如此结局,更何况是她和他之间不小心擦出的火花?他们甚至相识不到一个月。 “所以咧?”郑友白挑起眉头,反应很冷淡,几乎可说是不以为然。“你因为遇到了一次错误的对象,所以在好不容易遇到对的人时,变得裹足不前?” 事实上,他也明白她受过伤,所以给了她时间,也愿意等。可是她不但没有因此开窍,甚至变本加厉,反而缩回象牙塔中,任由其它女人接近他,并向他示好…… 假如他们交换立场,他知道自己不会有那么大的胸襟。而他真正不满的,是她压根儿不将他的感情当做一回事。 郑友白强烈的不高兴,不过他稳住情绪,转身走到制图桌前。 “好啊!既然这样,你就慢慢的自哀自怜吧!”将赶制好的设计图连同光盘塞进她的手里,他冷冷的说:“以后你就会发现,为了那些愚蠢又不必要的顾忌,你到底错失了什么。”他打开工作室的门,“慢走,不送。” 到了这时候,朱采韵才真正意识到,他热情的时候可以猛烈如火,诀绝的时候却可以如此冰冷。 等她一走出工作室,门立刻关上,一如那人曾为她大方开启的心门。 降至冰点,这是她最近的生活,以及和郑友白的关系的写照。 郑友白的设计已经通过相关人员的认可,在正式开工前,两人毋需太多联系,而他还在msn的一彼端,没有一怒之下将她封锁,可是朱采韵也没了往日那动不动就向他主动问好的勇气。 日子还是照过,事实上,自从他们吵架,或者说是郑友白单方面发泄怒气,才不过一个星期,她决定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的想一想,她究竟希望和他维持怎样的关系? 想当初在佛罗伦萨那样有心机的留下名片,她的想法很单纯,只是想再和他见一面。可是一旦见到了,他追上来了,她却又退缩。 她好难搞,不是吗? 苦笑一声,她拿起皮包,准备下班。 走出公司,不期然在门口见到一抹熟悉却不愿再见到的身影,她不禁一楞,随即冷下眼,打算装作没看到的走过去。 男人却上前拦住她,“采韵……” “我的名字不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她的声音很冷,表情更冷。 男人像是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不过仍然鼓起勇气,“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来找你,只是我想跟你好好的谈一谈……” 谈?谈什么?还有什么好谈的? “冯亚东,从你背着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开始,我们之间就再也没什么好谈的。”朱采韵故意说得很大声。 感受到周遭人们疑惑的目光,冯亚东有些退缩。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也许我们还可以当朋友……你知道,子淇很重视你……” 很重视她?让她尝到被背叛的滋昧就是重视她的结果?喔,她还真是担当不起。 “不好意思,我很忙,先失陪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很不客气的直接走走,完全不给前男友一点面子。 他不放弃,追了上来,“采韵,我说了很多饮,我们不是故意,只是……” “只是什么?因为我让男人有压力?我的个性太强、太随兴、太直来直往,又不擅长撒娇,以至于你们都把我当做石头一样对待,以为丢不破也摔不烂,就算背叛我也没关系?”可恶!她受够了。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还要忍受这个男人对她的伤害与指责? 事实上,在朱采韵的观念中,所谓的人,是没有一个固定形状的。软弱的男人也好,强势的女人也罢,不论哪一种人,世上总会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另一半存在。 而她也明白,自己的个性并不若表面上看来那般坚强,她会软弱,也会受伤,每到这种时候,她不想再承受他人多余的依赖,而是期盼有一个足以让她放下一切、尽情倚靠的人。 问题是,眼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示弱的机会和空间。 不像另一个人…… 这样一想,她真的好不甘心,十年的了解,根本都是屁。冯亚东从来没有理解过她,一想到自己竟是为了这样莫须有的过去而放不开,迟迟不肯接受郑友白的感情,就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我要走了。”领悟到这一点,她显得迫不及待。 尽管才事隔一周,她还是想去找郑友白,告诉他,是她太笨了,她后悔了,她真的遇到了一个错误的对象,迷失了十年,而现在她不打算重蹈覆辙。 这一次,她要选择对自己最好、也最正确的感情。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她摆脱冯亚东的纠缠,来到郑友白的工作室。 因为一下公交车便不顾一切的奔跑,她气喘吁吁,一身狼狈,于是躲到角落,拿出化妆镜,想先整理好自己的外表。 这时,郑友白和另一个女人自工作室内走出来,两人亲昵的交谈,甚至女人在离去之际,还紧握了下他的手。 朱采韵看着这一幕,难以言语,感觉连脚趾头都开始结冻。 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下来,也许只是客户,要不然就是朋友,她实在没道理误会。 苦笑一声,她明白自己是关心则乱,于是追上正要回工作室的男人。 看见她,郑友白的眉头微挑,像是讶异,又很快的掩藏情绪,冷冷的问:“有什么事?” “我……”朱采韵有些退缩,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心里的话,支吾了一会儿,吐出风马牛不相干的一句,“刚刚那个女人……是你的朋友?” “啊!”郑友白随口应了一声,阴鸷的看着她。 她不禁一凛,下一瞬听见他冷淡的开口。 “也许之后就不只是朋友了。我说过,我郑友白没那么没行情。” 说着,他进入工作室。 “没事了吗?那慢走,不送。” 再一次,他当着她的面,狠狠的关上了门。 朱采韵傻了。 距离展出日只剩下三天,摊位的架设与布置如火如茶的开始了。 朱采韵下班后前来勘查,在自家公司的摊位上晃了一圈,才一天不到,郑友白纸上的设计几乎已栩栩呈现眼前,只剩下水电和把所需的器材上架的作业。 “看来差不多了嘛。” 这一次除了朱采韵的公司外,郑友白也接了另一间公司的案子,由于他是唯一的设计师,加上力求完美的个性,事必躬亲,不得已,只好两头跑。 不到三十分钟,她看见他来回了三趟。 “你会不会太辛苦?” “还好,不劳贵公司担心。”他的口气疏离。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轻啧一声,很快的接听。 “喂?广告牌的位置?好,我马上过去。”他挂断电话,向朱采韵和周边的工人打声招呼,“我过去一下,有事再call我。” 看着他跑开的背影,朱采韵悠悠一叹,知道他还没消气。 唉,上回她好不容易想开,鼓起勇气去找他,结果一开口,问的竟是那种杀千刀的笨问题……难怪他气上加气,这回压根儿懒得理她。 他对她的心意如此明显,就算故作冷漠,她仍旧感觉得出他对自己抱持的感情,而她竟不知好歹的那般糟蹋…… 她满脸无奈,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他乞求原谅。 苦恼的走到一旁,她瞄到有个工人站在木梯上朝自己挥手,于是走上前。 “小姐,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从那儿的箱子拿一块木板给我?”那人操着台语,“刚刚和我一组的家伙去上厕所,不知上到哪去了。” 朱采韵笑了笑,看向工人手指的方向,的确有不少箱子。“好,你等一下。” 她走过去,其中一只纸箱封得十分密实,她找来美工刀,无奈尼龙绳太粗,割不开,她索性咬牙,一手撑住箱子,另一手使力一划。 “妈啊!”她哀叫一声,美工刀掉落地上。 很好,绳子是割断了,她的纤纤玉指也挂彩了。 她苦着脸,心想,大概是太过烦恼那个男人的事,加上割的时候用了力,手指受伤的程度似乎不轻……刚划到的时候尚无感觉,可是随着泊泊的血水,似乎越来越痛了,看来不是舔一舔就没事的小伤口。 朱采韵叹了口气,想不到别的法子,只好先拿出卫生纸包裹伤口,然后向人要了急救箱,走到一处较为安全的角落,坐了下来。 打开急救箱,她在看见内容物后,不禁露出苦笑,里头的东西真是阳春得可怜,不过她也没得挑剔了,慢慢的掀开卫生纸。 “你在干嘛?” 郑友白远远的看到她一个人躲在角落,不知在干啥,一走近,只见她一手血淋淋,另一手拿着双氧水准备淋下去,他脸色大变,倏地摘下墨镜,那红艳的血色毫无阻碍的入了他的眼,虽然不习惯亮光而微眯眼眸,却依旧掩不住震惊。 朱采韵嘴角微扬,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看见他的灰眸,是否因祸得福? “处理伤口。”她伸出食指比了比伤口,无奈的回答。 “废话!我又不是看不出来!”他快步上前,不由分说的抓起她受伤的手,仔细审视。“割得很深……”再看向搁在地上的急救箱,眼中冒出一丝火光,“你打算自己处理?” 这样的伤势早已超过一般人自行搞定的标准,她当真打算擦个药便当做没事? 有没有搞错? “呃……不行吗?”明显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怒意,她的笑容有些僵,想把手缩回来,却是徒劳。 很好,她可以再没神经一点!居然问他这样行不行? 郑友白近乎吐血的盯着她。 朱采韵第一次在灯光下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珠,是一种近乎银色的灰。她想,她有些明白“残缺就是美”是什么意思了。他的眼睛有所缺憾,却因而显得愈发美丽。 见她不发一语,他晓得和她再扯下去也是白搭,索性戴上墨镜,从口袋掏出手帕,包住她的伤口,二话不说的拉她起身。 “走了。” 走?走去哪? 见她仍是一脸茫然,郑友白真想昏倒。 “去医院。” “去……去医院?”她未受伤的那只手被他紧握着,一点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要带我去?”他不是……还在生气? “你要一个人去,我也不反对。”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索性回家自行处理? “你不是在忙?我自己去好了。”她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却因痛楚而显得勉强。 她已习惯一个人处理这种事,不愿意给他造成麻烦。 郑友白没有放开手,墨镜后的眼紧盯着她逐渐发白的脸色,再瞧了眼渗出血丝的手帕,仅思考三秒钟,便拖着她走向电梯。 “等……等一下。”朱采韵抗议。 “我要稍微修正一下对你的评价。”他突然冒出这句话。 她踉跄的跟上他的脚步,一头雾水,“啥?”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我今天见识到了,你只是个笨蛋。”他没有看向她,语调却十分认真。“还是个死脑筋、想不开、不折不扣的笨蛋。” 啊?笨……笨蛋?! “郑先生,这个笑话不好笑喔。”她的嘴角抽搐,额头上的音筋暴跳。 “那就不要笑。” 郑友白将她推入电梯,决定不和她多说废话,直接把她送到医院就对了。 第八章 “不好笑就不要笑,很痛就不要假装没事,你刚才的样子很蠢,非常蠢。”蠢到他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都受伤了还想逞强? 朱采韵傻住。 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他拉着她来到自己的车子前,这才松开手。 他的行动很鲁莽,却没给她任何不适的感觉,就连他之前抓起她的手查看伤势,也没令她感觉疼痛。 郑友白坐在驾驶座,转头看她乖乖的坐进车里,换他觉得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笑?有吗? 朱采韵摸了摸嘴角,确实是上扬的弧度。 她在笑? 受了伤的手很痛,她的脸色渐渐发白,然而奇妙的,她却笑了。 “呃……时常笑口常开,有益身体健康。”她故意打哈哈。 郑友白膘她一眼,确认她还算有精神,于是发动车子,驶向医院。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前方的路况,故作冷漠的开口,“还痛吗?” 这一次,她很确定自己笑了。 “嗯,很痛,超痛,天杀的痛,我快要痛死了……” 朱采韵原以为只是小伤,没想到医生看过之后,告诉她必须缝合,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没伤到神经,但多少会留下疤痕,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于是花了三个小时麻醉和缝合,等她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唉,真是飞来横祸啊!” 她已打电话回公司,说明情况,也拿了就医证明,播下来就是烦恼晚上洗澡和洗头的问题了。 掏出手机,她准备叫车,这才注意到有数通未接来电的纪录。 她瞄了一下,全是同一个人打来的……嘴角微扬,她立刻回拨。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一直盯着手机屏幕,铃声才响一下,电话就接通了。 “喂?离开医院了没?”郑友白劈头便问。 朱采韵憋住笑,“刚刚才离开,我现在在医院门口。” “是吗?”他沉吟半晌,“手怎样了?” “缝了五针,还好,只是麻醉退的时候,就头痛了。”她吁了一口气,只希望医生开的止痛药有效。“倒是你,每隔十分钟打一改电话,不累啊?” 她的笑容越来越张狂,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令她心情很好。 那表示有一个人正在默默的关心她。 郑友白静默了一会儿,嗓音冷硬的说:“我还在生气。”所以她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她反而笑了,坦率的说:“对不起。” “如果说对不起有用,这个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偏偏他想听的不是她的道歉。 “那我换一个说法。”朱采韵双眼含笑,笑容更加甜美,“我爱你,我想开了,可不可以原谅我?” 电话另一端彻底沉默,时间长到她以为断线了。 “喂?” 不会吧?!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一切,向他表白,电信公司却选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喂?听得到吗?” “……没听到。”电话彼端终于有了响应。 朱采韵好气又好笑,“少假了!你根本就听得一清二楚。”这男人! 她红了脸,甜蜜的情愫在心头发酵,同时觉得好笑,从来不知道他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但是她并不讨厌,甚至好喜欢。 忽然,他问:“你在医院门口?” “对啊!” “ok,五分钟之后我去接你。”说着,他挂断电话。 啊?朱采韵望着断线的手机,呆愣了约莫五秒钟,随即了然的笑了,听话的站在医院门口。 还不到五分钟,郑友白的车子便停在前面的道路上。 她走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我工作刚结束。”他欲盖弥彰的说。 刚结束?她忍住喷笑的冲动,假装看了下手表。“郑先生,你们工作到晚上+点?世贸中心没人抗议?”哼,再掰啊,施工时间只到九点。 见她毫不留情的说破,郑友白依旧面不改色,撇开脸,戴着墨镜的眼望向窗外,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望向他的后脑,她微扬嘴角,没再说话。 这时,车内音响流泄出karynwhite的“superwoman”。 太经典的一首歌,经典到让她愣了一秒,随即仰头大笑。 郑友白一边开车一边不解,敢情这女人刚才在医院打错了针? “天啊!在这时候听到这首歌,摆明了在讽刺我嘛!”朱采韵笑不可遏,跟着唱了起来。 他尽管困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几乎是一脸开心的唱着这首悲伤的歌曲,其中的落差令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并不若外表表现出来的那般快乐。 一曲结束,她看向郑友白,其中透露的是真心的不在乎,还是强装的坚强,他无法分辨。 “我和前任男友分手的时候,街上的商家刚好在播放这首歌。” 多讽刺啊!女超人……祈求般的歌词是她不曾说出口的心声。她习惯了坚强,习惯做一个女超人,她的男人,甚至是好友,都如此认为,所以他们一而再、再而三,不公平的伤害她。 朱采韵很遗憾,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女超人。她和一般女人一样,会哭、会笑、会受伤……只是过去的男人一概不了解罢了。 注意到郑友白的视线停驻在她身上,朱采韵回眸,尽管隔着墨镜看不出他的情绪,她却笑了。 “没事,都过去的事情了,我还放在心上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平心而论,她真的摆脱过去了吗? 答案似乎是没有,因为在这一刻,听见这首歌而微微抽紧的胸口,仿佛正确切的说明了这一点。 或者是因为她和郑友白在一起的缘故? 她多希望在他的眼中,她不只是个女超人,而是个需要呵护、需要疼宠的小女人。 郑友白的观察力本来就不差,加上对象是她,他很快就看透了她在自欺欺人。 灰眸一转,他关上广播,放入cd。 过一会儿,一段迷幻的旋律流泄出来。 “这首歌比较适合你。” 是sting的“desertrose”!一首充满了绮情、艳丽和绚烂的歌。 朱采韵讶异,从来不曾想过有个男人会以这样的一首歌来形容她。 她用心的品昧这首歌,宛如歌词所写,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梦见了雨、梦见了火,甚至在梦中嗅闻到那股斑谰芬馥的香气,诱引着她体内的女人,蠢蠢欲动……在他的注视下。 而在这般旖旎的氛围中,他们视线交集,他的厉眼隐藏在墨镜后,仍旧诱引她浑身发热…… 于是,他们在sting沙漠玫瑰的芬芳中接吻,一次,一次,又一次,辗转相合,甜蜜吞噬。 这是继佛罗伦萨之后,他们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呢。 郑友白差点就要克制不住。 “等……等一下……”感觉再发展下去实在不妙,朱采韵乘机抬手推开他,“别……别在这里。” 他墨镜后的眼紧瞧着她,气息紊乱,“那在哪里?” 在哪里?她甜蜜一笑,“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 郑友白挑起眉头,离开她,坐正身子,“哪里?” “……我家。” 假如世上有一套男女交往的准则,那么他们的进展究竟算不算太快? 是夜,郑友白躺在不属于自己的床上,摘下墨镜,双眼在黑暗中依旧感到不习惯。 而且不只少了墨镜,被单下的躯体也是一样未着寸缕。 躺在他隔壁的女人更不用说,身上的衣物早在纠缠的过程中,不知散落到哪儿了。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香水的芬芳,那是她的昧道。 在大量发泄了体力后,他们只觉得累,没有开口的打算。 但下一秒,郑友白忽然问了一句,“痛不痛?” 朱采韵一愣,侧身攀上他裸露的胸膛,笑说:“不会啊,你很温柔,所以一点也不痛。” 白痴啊!郑友白差点吐血,“谁在问那个?我是问你的手!” “啊?手……”因为他的提醒,她才想到有这么一回事,挥了挥捆满纱布的手指,干干的说:“好像……有一点痛。” 刚才“运动”的时候并不觉得,等到冷静下来,朱采韵才后知后觉的感到针刺一般锐利的痛由受伤的部位隐隐传来,不禁整起眉头。 郑友白叹一口气,“止痛药呢?” “在我的包包里……” 他起身下床,套上长裤,捡起掉在角落的包包,递给她。 “厨房在哪里?” 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她笑容满面,甜甜的说:“出去左转就是了。” 郑友白走出房间,很快的端着水杯回来。 朱采韵喝水吞药,注意到他没戴墨镜,不觉抬眼,四周太暗,看不真切,她下意识的想开灯,又怕灯光太亮,他会戴上墨镜。 唉,好挣扎啊! 她招了招手,要他过来。 郑友白从善如流。 朱采韵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抚摸他的眼睑。 他浑身一漂,受宠若惊。这是第一次有女人以这样温柔、细密的方式,触摸他向来不轻易显露的部位。 “你戴墨镜的样子很帅。”朱采韵柔柔的亲吻他的睫毛。“不过你不戴墨镜也很好看。”唉,真是难以抉择,两样都让她心动,都教她着迷。 郑友白任由她静静的吻着,因为厚虽而有些粗糙的手指抚上她柔白的背。那是一种太细致、太柔软的感触,他有一刹那的迟疑,深怕自己的手太笨拙,不小心会弄伤她的肌肤。 想到在意大利的那个早上,他曾望着她的背,陷入难以言喻的情潮中,到现在他仍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余昧,但在这一刻,他很清楚的明白,心中盈满的东西叫做满足。 不是肉体上的满足,而是另一种在情感上,乃至于在心灵上的满足。 朱采韵闭上眼睛,纯粹的享受,过了一会儿,听见他忧心的开口。 “你没有不舒服吧?” 她笑了,这一次很确定他是问哪一方面。 “我感觉很好,你想再来一次也不成问题。”她眨了眨眼,说是挑逗,倒不如说是调侃。 郑友白翻了个白眼。他也曾有这样的想望,不过顾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只好放弃。 “算了吧,你今天受了伤,还是别太辛苦比较好。”他随即俯身,贴近她的耳朵,坏坏的说:“等你的伤好了……我就不客气。” 朱采韵脸红耳热,心跳加速,同时感受到被珍视的暖意。 “我好喜欢你。”她在他的脸上印下一吻。 “喔,只有喜欢?”他挑起眉头,表情不是很满意。 “少得寸进尺了!”朱采韵拿起抱枕,扔向他。 坦白说,她真的没料到他们的进展会这般火速,不过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既然他们的第一次早已发生,一回生,二回熟,接着来个第二饮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重点是,他们皆已成年,有为自己的身体做主的权力和资格。 身上满是黏腻的汗水,朱采韵觉得不适,于是裸身走至衣柜前,拿出睡袍穿上。 “我先洗澡,等一下你洗过之后再回去。我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住,对吧?”这一点在意大利时他们曾聊过,她有印象。 看她没有留自己的打算,他一时有些不满,不过转念一想,的确,他还要顾虑到家人,想不到她竟为自己设想这么多,毕竟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希望在和恋人欢爱之后相拥而眠。 第九章 朱采韵见他室着杯子走出去,又走回来,手上多了一个红白相间的塑料袋和橡皮筋,随即明白他要干什么,索性主动伸出手。 他把橡皮筋套在她的手腕上,固定住塑料袋,然后皱起眉头,不放心的问:“你这样没问题?” “应该……吧。”她也不确定,不过想了想,开玩笑的说:“有问题的话,我再叫你就是了,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统统看了,你用不着顾虑太多。” “ok,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郑友白笑了笑,在她来不及反应之际,伸手抱起她。 “你……你干嘛?”她吓了一跳。欢爱过后的身体极其敏感,被他这般抱着,她很不好意思,彷佛刚刚在床上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放我下来……” “等一下。”他抱着他走进浴室,放她下来,来到浴缸旁,扭开水龙头,确认水温没问题之后,朝她伸出手,“过来吧!” 过……过来? “你要帮我洗?!”她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没想过他竟然如此大胆。 “废话!不知道是谁说,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统统看了,我用不着顾虑太多?”郑友白说得理所当然。 这男人! “我自己洗就好。”真是。她又羞又窘,抢过莲蓬头,瞪着他,“出去啦!” “好好好。”他也很配合,其实刚才只是在逗她。当然,若真有那个荣幸得到她的首肯,他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于是他在门外等着,戴上墨镜,点亮灯。 房间乍亮,他环视这个属于她的空间。简单、精巧,没有太多繁杂的饰物,每样东西都被收纳妥当。 一如她给人的感觉,明亮而大方。 他喜欢这里。 当然,他也不否认,这全是因为房子主人的缘故。 因为受伤,多花了些时间洗澡,当朱采韵走出浴室时,看见他又戴上墨镜,不禁一叹,感觉有些失望,可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今天等我出院等了多久?” 嗯?郑友白抬眉,很自然的接过毛巾,替她擦拭脸上和颈子的水痕。 “问这个干嘛?” “没有,我只是想,你工作结束的时候差不多五、六点,就那么确定我还在医院?”她直接点出重点。 郑友白乘机捏了捏她的鼻子,“我问过急诊室的护士小姐,她说你还在医院。”况且按照朱采韵的个性,出院之后注意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是不可能不回电的。 她想到刚走出医院那个时候,看见手机上未接来电显示的都是他的电话号码,像是感受到他的关爱。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但不可否认的,这种被人放在掌心珍视的感觉,真的很不赖。 其实她很感动,本来回电只是想报个平安,心想,他在工作中仍牵挂着自己,便已经足够,想不到他就那样冒出“五分钟之后我去接你”……光是这样的行为,就足以令她庆幸自己爱上这个男人的诀定。 她笑了,随口问道:“既然你都到医院来了,干嘛不干脆在里面等?” 郑友白停下动作,这是个很自然的问题,他却沉默了,手指抵在墨镜边缘,表情似乎有些僵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的开口,“我不喜欢医院。” 话题似乎扯到他不欲人知的辛酸,朱采韵就此打住,换一个话题,“那你生病了怎么办?去诊所?” 见她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郑友白一愣,望着她,随即明白了。她尽管直来直往、有话直说,可是事情一旦牵扯到个人隐私,她仍会默默退一步,给别人保留尊严,不继续往下探。 她这一点,也正是两人在意大利之时,他欣赏她的理由之一。 他微微一笑,“若生了严重的病,我还是会去医院。我不讨厌到医院看诊,只是讨厌在那里等待。” 那样的感觉他曾经尝受过,真的很差,尤其最后的结果与自己所期待的大不相同时。 “我爸在我高中的时候出了意外,在医院足足躺了半个月,最后还是不幸走了。”明白她尊重自己,却不代表不关心,郑友白索性主动提起。 记忆中,那半个月他几乎把医院当成了家,每天下课后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加护病房。本来以为总有一天会等到父亲醒来,可是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了他的期望。 加护病房和一般病房不同,不是探病时间不能进去,他只能隔着玻璃远远的望着。 他自小父母离异,和父亲相依为命,十六年的人生中,除了父亲,再也没有别人了。这个个性有些粗暴,却又真心真意爱护着儿子的父亲,是他的骄傲。 所以当时的郑友白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父亲,如此虑弱而不堪一击的样子。 “我爸是标准的乡下人,铁汉一个,识不得几个字,却老喜欢和人大小声。我国中有一次段考得了第一名,你猜他怎么着?他居然带我去喝酒。”他语调悠远的说。 这样的事不论回想几次,都觉得夸张,他啼笑皆非。 “他也不想想,当时我才国一,结果被他灌得醉醺醺的回家,隔天因为宿醉无法上学,他竟嫌弃我酒量太小……有没有搞错?!” 可他就是喜欢这个天真、善良又胸无城府的父亲,他明白一个男人独自抚养孩子的辛苦,更明白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他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表面上他总说自己这样粗野的男人有谁要,实际上郑友白知道,父亲只是不愿再娶。 因为那个人要他不要责怪母亲,所以他不怨怼。即便在父亲过世之后,母亲出面谈及有关收养的问题,他也没有说出任何不理性的话。他很感谢现在的家人对他的照顾,唯独姓氏,他到死都不会换。 这是无能为力的他,唯一能为父亲做到的。 而现在他已成年,对父亲的回忆是他人生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他希望眼前的女人也可以了解。 朱采韵瞅着他,没料到他会主动向自己吐露这一切。 “呃……我没有逼你说。”尽管觉得好奇,但不关自己的事,她并不喜欢贸然以关心之名,行鸡婆之实。 “没有,是我自己想说,不干你的事。”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嘴角微扬,“对象是你,我什么都想说。”所以话匣子一开,他再也控制不住。 他这句话胜过千言万语,朱采韵好感动,觉得他好可爱,忍不住扑上去,“嘿,我好喜欢你。” 他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 她很自动,亲昵的送上一吻,“好啦,我爱你,我爱你啦!” “嗯,这才象话。”郑友白笑了。 这一次,换他吻住她。 这一次,他再也不客气…… “拜托你,还是客气一点。”呜呼,她受不住啦! 郑友白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多了。 他吁了口气,悄声踏入家门。 目前这个家只有两个人住,一个是他,别一个则是同母异父的弟弟。 弟弟超级爱玩,他为此头痛不已,总要用尽方法约束他,让他早些回来,想不到今天晚归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他叹口气。不知道弟弟回家了没有? 正考虑要不要上楼看看,客厅的灯却在下一秒点亮。 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齐佑心正站在电灯开关旁边,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下一瞬却若无其事的笑了。 “哥,你今天真晚。” 被刺及痛处,郑友白咳了一声,但很快的稳住,“你还没睡?” 不是还没睡,是压根儿睡不着!这样的指控憋在心中,齐佑心走近他,然后清晰的闻到哥哥身上那股不属于男人该有的香水味。 他脸部线条一僵,随即又恢复平日嘻笑的神情,“哥,你很不公平喔!要我早点回来,自己却在外面快活,哪有这样的双重标准啊?” “拜托!我一个月了不起晚归一次,你咧?三天两头晚归,好意思跟我比?”郑友白受不了,推开他靠过来的脑袋,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拧起眉头,“你应该没有再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吧?” 齐佑心微笑,“没有,我现在超级乖的,好不好?”不顾郑友白的推抵,他不屈不挠的贴上去,亲呢的揽住哥哥的手,却在这时发现那股香气并不陌生。 是ck的escape。逃脱。 在他认识不到五个的女性中,正巧有人使用这款香水,所以他认得,脸色瞬间大变。 郑友白没有注意到,自顾自的叹口气,“那就好。” 一想到有一次回家,竟目睹弟弟和另一个男人间的“好事”,他不禁冒出冷汗,死也不愿回顾自己当初看到了什么。 “性向是天生的,我不打算逼你,但你自己要懂得控制,不要哪天得病了都不知道。”他正色的说。 “嗯,我知道。”感受到哥哥的关心,齐佑心眼神柔和,突然好庆幸哥哥戴着墨镜,看不出他藏在眼底的那一份产该存在的期待。 他因而叹息出声。 这一次,齐佑心是真的伤透脑筋。 过去只要知道哥哥交了女友,他总会缠上去,将那人的身家底细问个清楚,然后介入其中,伺机大搞破坏,哥哥也因此过了好几年的单身日子。 就在他以为可以放松戒心,暂时没问题的这时候,想不到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一接收到这样的讯息,齐佑心好烦,因为太烦了,索性到“寐姬”买醉,狠狠的喝到挂。 许久没来的朱采韵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你干嘛喝成这副德行?” “采韵姐……”一见到熟人,齐佑心像只八爪章鱼,笑咪咪的靠过去。“我失恋了,好难过,你安慰我吧!” “失恋?”她一愣,看向张膺麒,“这小子什么时候恋爱了?”她太久没来,所以不知道吗? “是单恋,他哥哥交女友了。”张膺麒凉凉的说。 啊?啥? “他哥交……”不会吧?朱采韵瞪大眼,“你的意思是,佑心他……”喜欢他哥哥?这……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张膺麒未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反正这不干他的事。 齐佑心巴到她身上,“我真的好难过……” “好了,别想了。”叹了口气,她摸了摸他的头。尽管所爱非人注定要失恋,可是这种滋味的确不太好受。明白这一刻齐佑心很需要喝醉,她不阻止,只任由他喝。 最后她任劳任怨,把喝到烂醉的他安全送回家。 “佑心、佑心,到了喔。”朱采韵推了推靠在她肩上的家伙。 齐佑心咕哝一声,根本没有清醒。 她无可奈何,只得跟出租车司机打个招呼,接着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拖下车。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家门口,朱采韵吐了口气,拍拍手,正打算要从他身上搜出钥匙开门,眼角余光恰好瞄到一旁窗户透出来的灯光。 这个时间还有人醒着?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按门铃。 叮咚一声,在门铃响起一秒内,屋内发出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咆哮声—— “你这个死小子,混到哪里去了?” 大门被用力的打开,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双双停格。 她……看到了墨镜。 墨镜?是的,就是墨镜。 “采韵?!”开门的男人顿住。 朱采韵则是傻住,因为眼前这副墨镜和五官……她实在不陌生,甚至非常熟悉。 这时,瘫在地上的齐佑心稍微恢复清醒,醉眼迷蒙的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傻笑的说:“采韵姐……哥啊……”然后又睡死了。 第十章 哥?朱采韵终于回过神来。“你……是佑心的哥哥?你们不是不同姓?” “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解释,表情依旧震惊。“你跟佑心认识?” 天啊!这下可好了,郑友白千想万想都想不到,佑心口中那个杀千刀,活该下地狱死一百遍也不足惜的女人竟然不是别人,正是朱采韵?!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巧合啊! 自惊愕中回神,想想一直杆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和她合力把齐佑心拖进屋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久,郑友白才淡淡的吐了口气,“原来你跟佑心是旧识。” 不可思议,世界竟如此的小。 “我也没想到。”朱采韵依然错愕。他的过去,她略知一二,可是直到今天才晓得他有一个弟弟,而且这个弟弟还…… 天啊! 相较于她的一片混乱,不知所措,不知其中奥妙的郑友白显得冷静许多。 “既然你们早就认识,那好办,你也知道,我弟喜欢的对象……有一点异于常人。” 不是异于常人而已吧?的确,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爱上同性不稀奇,但爱上自己的血亲就…… 瞅着他像是卸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明显松一口气的表情,朱采韵不禁一叹,“你真是个好哥哥。” 难怪齐佑心会那样了。 “我是独生女,所以小的时候总希望有个哥哥疼。”她双眸微眯,语调瞬间显得有些悠远,嘴角无奈的扬起。 似乎不论上了大学还是出了社会,她在众人的眼中就只是可以仰赖的存在,而不是一个需要疼宠的女人。 当然,她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只是有的时候坚强过头,连她都有些感到厌烦。 “怎么?再次迷上我了吗?”看出她眼底的愁绪,郑友白聪明的没问下去,眉头一挑,十足挑衅的姿态。 朱采韵忍不住笑了,接着像是想到什么,“对了,我们交往的事……暂时不要让佑心知道。” 啊? “为什么?”他的反应很大,表情像是不能接受。他本来还在庆幸,她和弟弟既然早已认识,他反而少了过往向弟弟介绍女友后,弟弟和女友不合的种种困扰。 朱采韵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有我的理由。” 齐佑心只是知道他哥哥交了女友,就可以伤心成这样,要是知道他哥哥的对象是她,那还得了? 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才行。 郑友白并不知道她的顾虑,只知道他的女人好像很抗拒以他恋人的身份和他的家人认识。 为什么? “我不懂。”他拧起眉头,墨镜后的眼眸直视她的,像在寻求一个解释。 问题是,她压根儿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毕竟那件事不可能由她口中说出来让他知晓。 所以到最后她只能再三叮嘱道:“总之,绝对不能让佑心知道就对了。” 什么跟什么? 郑友白很不爽。 尽管他戴着墨镜,生性敏锐的小高还是迅速察觉到他的情绪。 “老大,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看你一脸不悦的样子,如果愿意,可以跟小弟我说说,我虽然没什么能力,脑筋倒是转得挺快的……” 是歪脑筋动得快吧?郑友白白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属下一眼,吐口气,一双长腿在桌下交迭,长指摸着下巴想了想。 “好吧,我问你,假设……我只是假设,你的女友其实早已认识你的家人,但很抗拒以你的恋人这个身份和你的家人见面,你这会怎么想?” 这个就是他这两天以来,一直锁着眉头,苦思不解的问题。 “这……”没料到老大问的竟是如此深入的问题,小高难得的想了很久,“大概是觉得时机还没到吧!” 时机还没到? “怎么说?” “就……你想想嘛,已经认识你的家人,那就没有太多磨合的问题,不过她还是抗拒,表示尚未做好准备。而且往坏的方面想……” “怎样?”郑友白一脸紧张的追问。 小高随即换上戏剧性的音调,“也许她怕哪天如果分手了,再见到你的家人会尴尬。” “你少乌鸦嘴!”郑友白一记铁拳落在他的头上。什么分手?他们在一起不到一个月耶!而且这两个字他可是想都没想过,也不许想。 “我只是说出其中一个可能性嘛……”小高好委屈,摸摸头。“还是你比较想听我说,她只是玩玩……喝!我随便说说……” 开玩笑,老大的眼神好恐怖啊! 不过恐惧归恐惧,他八卦的本性还是战胜了对老大的景仰。 “老大,你什么时候交女友的啊?对象是谁?我见过吗?是a公司的叶小姐?还是b公司的林业务?该不会……是c公司的陈总吧?哇,陈总的年纪很大耶!不过娶了她的确可以少奋斗三十年,也难怪老大你那么急着要人家跟你回去见公婆……”原来如此。 “小高。” “怎么了?” 郑友白冷冷的他一眼,眼底布满不容置疑的气势和勉强忍住的杀气,“厕所好像有点脏,你这么闲,不如去刷一下。” “可是……早上打扫的阿桑才来过。”呜……吓死人了!小高在他的瞪视下,节节败退,只好认命,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喃喃:“去就去,姐弟恋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干嘛怕人说?” “小高。” “啊?”这次又怎么了? “茶水间也要整理。” 这下小高再也不敢多嘴,乖乖的领命,工作去也。 办公室顿时变得安静。郑友白吐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不可否认的,刚刚小高不着边际的罗唆了那么多,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就是他的恋人尚未准备好。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三个月,在一起的时间更是一个月不到,他可以理解她认为这样太快的不安心情。 可是郑友白不一样,他已经三十岁,因为过去的生活经验,自小便有成家的念头,好不容易遇上契合的对象,他只想尽快拖着对方去公证结婚,然后合力生一堆胖娃娃,组织一个他理想中的完整家庭。 所以对他而言,只觉得现在这样的进展慢透了。 于是苦思了一阵子,摸摸下巴,他吁口气,心想,或许应该去找采韵,好好的谈谈这件事,而且越快越好。 无独有偶,朱采韵也正深陷在烦恼中。 叹了一口气,她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齐佑心的……情敌? 一想到这件事,她便感到头痛。不论如何,她得好好的计划一番才行。如果贸然让那小子知道了……她打了个颤,明白自己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好过。 好不容易结束一天工作,她走出办公大楼,立刻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不禁叹了口气。这人也是造成她烦恼的另一个元凶。 “冯亚东,你打算在这里站岗到什么时候?” 男人转过身子,看见她冰冷的脸庞,有些害怕,“采韵……” 朱采韵吐口气,看着这个连日来苦苦守候着她下班的男人,她从一开始的恶言相向,到后来的视而不见,如今已变成好气又好笑。“说啊!你打算这样罚站到什么时候?” 真是够了,他就不能放过她,让她好过吗? 冯亚东缩了缩脖子,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的说:“站……站到你愿意去见子淇为止。” 朱采韵眼神哀伤,瞅着这个她曾交往过,也曾带给她许多甜蜜和伤痛的男人,忽然想到过去有一次似乎也是这样。 那天下着好大的雨,他们之前为了一些小事吵架,她不甘示弱,坚决不与他见面,而他竟在滂沦大雨中傻傻的等了她三个多小时,等到她气消。 对,他的确软弱,外表也不够称头,却有一股傻劲,让当时的她非常喜爱。 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你回去吧!”她面露无奈,语调轻柔,对这个曾经爱过的男人,终究是硬不下心。“既然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现在更不需要回过头来在意我。” 她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也许在这段三角关系中,她真正不能接受的并非前男友的变心,而是两个曾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自以为以了她好,联合起来欺瞒她的这个事实。 如果恋人和朋友间,连最基本的坦诚都没有,那么他们之间究竟还剩下什么? “采韵……” 朱采韵转身,笑了,“我没恨你们。如果你想听的是这个的话。”但也不代表她接受了。 说完,她迈步离去,姿态决绝。 或许她该微笑的说原谅,可是这种昧着良心的事,她实在办不到。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会那样完满而没有遗憾,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事就该懂得自行承担。 友情和爱情,他们早已自私的做了选择。 这时,天空落下雨滴。 她杆在原地,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脸上,一滴、两滴……没了? “你在干嘛?”高大的男人撑着伞,帮她遮雨,“刚刚那男人是谁?” 朱采韵因为他介怀的口吻而发笑,“前男友。” “背着你和你的好友搞上的那个?” 她翻白眼,点了下头。 郑友白把伞递给她,“拿着。” “干嘛?” “我去揍他。”他挽起袖子,当真要冲过去。 她受不了,拦着他,“没必要做这种傻事。” “怎么?舍不得?”他抬了抬眉,口气略带酸味。 “想到哪里去了?”朱采韵好气又好笑,嗔瞪他一眼,“就算你把他打死,我也不会因此好过,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吁了口气,看见他乖乖的收势,便随同他上车,“怎么会过来?” 郑友白撇了撇嘴,“那个人能来,我就不行?” “够了!郑先生,你打算吃这种陈年飞醋到什么时候?”朱采韵快要抓狂了,“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吃酸的东西,还让我一直闻到,很不舒服耶!” 他强装出来的不悦表情当场破功,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反应干嘛这么大?” “因为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龇牙咧嘴。 的确,好像真的不大好笑。 郑友白耸耸肩,发动车子。 当然,他的度量不可能那么大,对自己的女友和前男友碰面毫不在意,可是他相信朱采韵不是那种吃回头草的女人,也相信她对他的感情够坚定,偏偏只要一想到方才她以那样受伤却又不甘示弱的模样站在雨中,他便一阵揪心,痛恨自己没当真冲上前揍死那个混蛋。 雨越下越大,车子往前疾驰。 “想去哪?”郑友白问。 她努努嘴。下雨天,好烦人,哪里都不想去。 “回家吧!” “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朱采韵白他一眼,“当然是我家。”他问得很故意喔! 知晓她是不愿跟佑心打照面,可是郑友白不懂,她干嘛那么怕他弟弟知道? 他的脑海浮现下午小高欠人扁的危言耸听,包含那句“她只是玩玩……”。 郑友白拧起眉头,看着满脸惆怅的她,明白现在不是探问的好时机,是以作罢,将车子开向她家。 从停车处奔向她的住处,两人全身湿透了。 “明明有伞,干嘛不撑?”朱采韵好气又好笑。 “是你嫌麻烦。”她说不撑,他怎么可能自己撑?真是。 两人嘻嘻笑笑,一块走进电梯。 郑友白嘻嘻笑笑,一块走进电梯。 郑友白炽热的大掌抚上她的颈子,“你这里都是水。” 第十一章 敏感地带被人触碰,她轻噫一声,嗔瞪他一眼。 那一眼饱含媚色,诱引他掀起激荡的热潮。 走出电梯,她打开门,两人一走进屋里,不等她关好门,他像只饥渴而早已锁定猎物的野兽,迫不及待的将她纤细的身躯囚困在他和门板之间,尽情吮吻。 朱采韵想逃,却是徒劳。 他的大掌探入她的发间,指尖细细抚摸着她每一个毛孔,然后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加深这小吻。 她几乎无法喘息,从不知道一个吻便能让她所有的感官瞬间战栗,不能自己。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接下来的行为,她更是深切的体认到什么叫做连脑髓都要麻痹的快感。 她必须用尽力气蜷曲脚趾头,甚至得蜷缩全身才能抵抗。 郑友白觉得很难受,但没有逼她,只是放缓动作,在她耳畔诱哄似的轻声呢喃:“放松,不要怕……我只是想好好的抱你,嗯?” 她怎么可能说不好,配合他的步调,放松自己,徜佯在教人晕眩的欲潮中…… 事后,她筋疲力尽,不仅身体疲累,连向来自诩独立的精神都像是被占取般震撼。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难以置信的开口,“你的技巧怎么会这么好?” 嗯,这倒是一句很受用的称赞,郑友白欣然接受。 “那是因为我爱你。”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热情告白,面不改色。 的确,因为爱,他不想“爽到自己,甘苦到恋人”;因为爱,他们愿意配合彼此的步调,找寻对对方身体最诚的一种膜拜方法;也因为爱,他们的心灵与身体同步契合,于是精神的感知在肉体之前更早一步做结合,成为传递他们感官的最佳桥梁,让他们不只是感受到自己,甚至也分享了对方身上的一切感触。 很神奇,不是吗? 他想,天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像他们一样,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做出对的选择?而现在他们遇到了,这个就是属于他们生命中的奇迹。 是的,朱采韵感觉到了。也许她和前男友就是这样,正因为彼此不是对方真正对的人,所以当那人碰上了自己命运中真正相合的对象,才会那般义无反顾,迫不及待,明明就是那样温柔的人,却还是狠心的伤害了她。 过去的美好终究比不上对未来的想望,她想,她该走出来了,更何况神已经如此大方的赐予她生命中真正该与她相系的人…… 于是朱采韵安心了,不怨恨了。 她赞叹着自己的幸运,朦胧的睡去,在所爱的人的怀抱中,知道自己完满了。 只是,下腹部为何一直传来闷闷的痛? 因为她那个来了。 半夜,她在下腹一阵不适感的情况下醒来,身旁的男人好梦正酣。 她打开床头灯,惊见白色床单上一片血色……完蛋! 朱采韵尴尬的跳起来,睡意全失,连忙奔进浴室清洗,用了最后一片卫生棉。 当她走出浴室时,发现更丢脸的事。 郑友白已经醒来,未戴上墨镜的眼眸在灯光下微眯,确认那一片血红的痕迹。 “你好个来了?”这么巧! “对啦!”她红透了脸,走到床畔,“快起来,我要洗床单。” 这还真是…… “我来弄。你那个来,身体不是不舒服?”他戴上墨镜,套上衣裤,利落的卷起床单,“洗衣机在哪里?” 朱采韵愣住,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开口,“阳台……” “ok,你好好躺着,不要动。”他拿着床单,走向阳台。 她不放心,索性跟在他身后。 他动作熟练的操作洗衣机,然后回来整理床铺,让她躺下,再到厨房倒了一杯热开水。 “我知道每个女人的月经症状都不一样……你呢?会不会痛?” “第一天还好……”第二天最痛苦了。 朱采韵捧着杯子,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忽然有种发现新大陆的错觉。 “你会不会太熟练了?” “你是指做家事还是照顾女人?” “都有。”她不可思议的说。 郑友白好气又好笑,“我从小跟父亲相依为命,他那个大老粗,怎么可能自己做家事?” 就算老爸真要做,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允许。可想而知,他也是被迫的,为了生存。 “至于照顾女人嘛……就是往事不堪回首,相见不如怀念,你想听吗?” 什么跟什么? “不了,我不在意。”朱采韵微微一笑,“反正现在坐享其成的人是我。” “哦?这就这么有自信,一辈子享用不尽?”他很刻意的扬起眉头,硬要挑拨她。 朱采韵才不上当,做了个鬼脸,“因为没了我,我不相信你到哪里可以再找到像我一样跟你这么合的女人……当然,我也一样。”她自信满满,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仿佛理所当然。 不过确实正中红心,郑友白很兴奋,抱住她,在这一刻深切的明白,若没有了彼此,他们又还能爱谁? “郑先生,麻烦你,我那个来,请你客气一点。” 他笑着俯首,在她耳畔低声呢喃:“早知如此,昨天干脆就不戴……” 朱采韵给他的回答,则是床上的两个大抱枕。 女人的生理期尽管算不上大事,仍需要做点准备,而其中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卫生棉的库存。 偏偏已用了最后一片,连第二天必吃的止痛药也没有了,朱采韵不得已,只好拜托郑友白牺牲小我,帮她出门补给物资。 他临出门前,她很不放心的耳提面命,深怕他买错,毕竟这是贴身用品,她很坚持,宁可再三提醒,也不妥协。 “是是是。”他好气又好笑,坚持不要带小抄。 带小抄是小看了他,等一下他买回来,包准吓得她下巴掉下来。 等他离去的背影消失不见,朱采韵关上门,露出微笑,内心好甜蜜。 被恋人捧在手心细细呵护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她第一次喜欢这个整整折磨了她十余年的“好朋友”。 这时,门铃响起。 她觉得好笑,早猜到他坚持不带小抄,肯定会回来求援。果真,不到十分钟便宣告投降了吧? 她打开门,“你看,我就说吧……” “采韵姐。” 要死了,天要亡我! 朱采韵愕然,看着冲上来抱住她的齐佑心,脸上血色褪尽,但绝不是因为那个来的关系。 “你……你怎么会跑来?” “还不是我哥!他肯定又跑到那个死女人家去了。我没带钥匙,进不了门,只好跑来你这里借居一晚……可恶!我一定要想尽方法查出那个不要命的女人是谁,然后狠狠的破坏他们!”齐佑心气得紧握拳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态势,径自走进屋里。 朱采韵跟在他身后,打了个冷颤。呃……他口中那个不要命的死女人,就是她啊! 这下完了,大祸临头,非同小可。郑友白才出去,齐佑心接着就来,朱采韵不由得庆幸老天还是很仁慈,没让他们碰面。要不然后果……她抖了抖,实在不敢想下去。 “好吧,佑心,你先等一下。”不得已,她先让他坐在沙发上,决定拖延另一个人的时间。 她按下郑友白的手机号码,一阵铃声随即响起。 “采韵姐,你的手机响了。”齐佑心嚷道。 天真的要亡她!脑中闪过一连串不雅的字句,她干笑,赶紧挂断电话。 这种危急存亡之秋,他竟然没带手机?! “你的手机铃声跟我哥用的一样耶,好巧喔。”齐佑心好死不死的冒出这么一句。 她脸上出现三条黑线。没办法,看来现在只有争取时间,能让齐佑心走多远是多远。 “呃……佑心,我今天有点不方便……等一下我男友会过来,如果让他看到我房里有男人,好像不太好……”朱采韵欲哭无泪。 “采韵姐,你有男友?”齐佑心双眼发亮,好不兴奋,“是怎样的人?我好好奇……这样吧,我跟他打过招呼就走,反正我不介意,可以直接告诉他我是gay,没关系。” 你不介意,我介意! 朱采韵脸色乍白,“不太好吧?而且我不知道我男友能不能接受……” 齐佑心皱起眉头,不依的说:“这样不行啦!如果他不接受,以后采韵姐岂不是不能常常到‘寐姬’?我看我还是得好好的‘教育’一下那个男人……” 拜托!她翻个白眼,心想,完蛋了,齐佑心是铁了心,好说歹劝就是不肯离开,偏偏她又做不到翻脸赶人。 就在她陷入苦思时,门口传来动静。 该死,她忘了锁门。 于是她忍住下腹的不适,迅速冲了出去,又关上门。 门开到一半便被拦截的郑友白满脸不解,看着她,“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不舒服?” 她吞了口唾沫,“你……你可不可以先回去?” “啊?”莫名其妙收到逐客令,他不禁愣住,可是也看出她不对劲,随即收敛神色,“发生什么事?” 朱采韵叹口气,决定实话实说,“佑心来了。” “佑心?他怎么会过来?而且……他知道你住这里?” “以前有一次他喝醉,我不知道他住哪里,所以有让他借住过……之后他偶尔会跑来。”但绝不该是今天这个时机啊!呜呜……“总之,我赶不走他,你先回去,我再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郑友白沉沉的开口,不悦的拧起眉头,“正好,我本来就想问,你为什么那么怕让佑心知道我们的事?” 他的口气平淡,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可是朱采韵依旧听得出他的介怀。“我有我的理同。” “什么理由?说出来让我听听,如果可以说服我,我马上就走。” 朱采韵别开眼,吐了口气,“我不能说。”这是真的。不论如何,那都是齐佑心的心情,轮不到她这个局外人转述。 可想而知,她这个说法理所当然说服不了郑友白。 他墨镜后的双眼微眯,浑身散发出恼怒,“好,不想说是吗?大不了我直接问佑心。” 说完,他就要推开门。 她抢先一步,挡在门前,“不行!算我求你……你先回去,好不好?” 看她誓死护在门前,垂下头,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郑友白的态度再强硬,也做不到一意孤行。 他可以理解她尚未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他的家人,可是眼下的状况并非刻意,她却依旧抗拒成这个样子……他露出受伤的神情。 “为什么?我不懂。” 她听出他话语中的苦涩,心口一紧,却说不出半句解释的话。 “我想和你结婚。”突然,他这么说。 朱采韵瞠大眼,错愕的望着不期然撂下求婚宣言的男人。 郑友白懊恼的爬梳头发,表情有些慌乱,“我想和你结婚,组织一个家庭,让你冠上我的姓,昭告天下所有的人,你是我的……难道这只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 他眸色深沉,其中流露的东西,她看不透,却依旧被他这席话震慑,浑身战栗,难以自己。 从未想过有个男人竟如此迫切的想拥有她……怎么办?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他的动作、表情、眼神,甚至浑身上下的一切,在在昭示着他对她的喜爱。 朱采韵好高兴,这一刻只想尽己所能,好好的响应他,所以…… “佑心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他是我弟弟。”言下之意就是她说的是废话。 郑友白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齐佑心,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 第十二章 那一年他刚考上高中,因为不得不戴墨镜的隐疾,使得他刚到一个新环境便遭到同恢的诸多“关心”,有的好,有的不好,他无法——厘清,只知道这样的日子从小学延续到现在,很习惯了。 当时他正遭逢丧父之痛,辗转被亲生母亲接回齐家。 说真的,郑友白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母亲并没有太多孺慕之情,毕竟他连最基本的回忆也没有。母亲的另一半齐先生是个好人,可他就是坚持不愿意被收养,只觉得自己是来齐家借住,而不是来当一家人的。 那个时候,郑友白见到了齐佑心,这个弟弟有够调皮,超爱捣蛋。 他一见到他脸上的墨镜,笑嘻嘻的问:“哥,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戴着墨镜?” 母亲晓得他的病症,齐先生也知道一些,他于是向弟弟解释了自己的症状。 齐佑心听了,不可思议的睁大眼,“原来是生病喔……可是你天天戴着墨镜,看起来好酷,我真的好羡慕你,哥哥。” 他一声哥哥,唤得真心实意,奇异的,让本来抱持寄人篱下心态的郑友白毫无异议的接纳了这个弟弟,甚至在齐先生带着母亲到国外工作以后,他也理所当然的担负起照顾齐佑心的责任,住在那间并不属于他的房子里,生活至今。 在他心中,早已把齐佑心当做亲生弟弟看待。 所以他是真的不解,甚至感到不快,采韵竟然如此排斥以他的女友这个身分与他重要的家人认识,那好像间接表示,他们的关系尚未到那个地步。 “算了。” 他懊恼不已,也许他可以强制公开两人的关系,却不愿意勉强,毕竟这样得来的结果并非他真心想要。 “你要的东西我都买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他把手上的袋子交给她,双手插进口袋里,“我走了。” “友白?!”朱采韵一惊,却又不敢唤得太大声,追上去,拉住他,“你……生气了吗?” 郑友白叹口气,“我没生气。” 真是这样吗?他自问,答案却是无解。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悲哀的成分多一些,似乎他们对这段感情的看法有所不同。 他轻轻拨开她的手,墨镜后的双眸淡淡的睇视她。 朱采韵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像是彻底明白了方才一味拒绝的行径是如何的伤害了他。 她的喉头一阵酸楚,想开口,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两个人相视半晌,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牙根一咬,决然离去。 她看着被他放开的手,看见他进入电梯,电梯门慢慢的关上……刹那的冲动,她追了上去。 “采韵?!”郑友白大骇,连忙按下开门键,以防她被夹到,“你干嘛?” 她微喘的步入电梯,凝睇着她的男人,坚定的说:“我爱你。” 他整个人愣住。 “我爱你。”见他一直没有反应,她着急的重复一遍,纤手紧揪着他的衣领,瞅着他的双眼像是要滴出水。“佑心的事……我有我的苦衷,但你不可以因为这样就怀疑我!” 听她毫不掩饰、信誓旦旦的说出爱语,像要害怕他误会什么……他不禁震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怀疑很蠢。 她对他的喜欢昭然若揭,甚至不惜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为何他的心只因为一件小事便产生动摇? 哈,他真是笨。 郑友白在这一瞬间释怀了,感受到她坚决的意志,知道自己不该意气用事,盲目的迸逼。 “嗯,我相信你。”他吁了口气,终于决定妥协。 他执起她紧握到发白的手,在上头印下一吻,像是藉此表示他已明白。 “这次我先回去,至于刚刚讲的事……你好好的想一想。”他指的是求婚一事。 尽管是一时冲动说出口,可是认真的程度,他保证绝不打折扣。 他的理解比什么都重要,朱采韵好感动,紧紧抱住他,“嗯,谢谢。” “你的身体不舒服,快进去吧!”他按下开门键,看见自己买回来的东西摆在门口,不禁抬起眉头,“我厚着脸皮买回来的东西,你就随便扔在那里?真没良心。” 知道他是借机化解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朱采韵甜甜的笑了,“没买错?” 郑友白受不了的睨了她一眼,“若是买错,我就拿回去自己用。” “你要用在哪里啊?”她好气又好笑,放开他,退出电梯,看着电梯门再次关上。 她吐了口气,平复心绪,拎起袋子,打开门,走进屋里。 齐佑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回头,“你男友回去了?” “是啊!还好他愿意配合。”朱采韵是真的松了口气。 她打开袋子,迅速看了一遍,发现他真的一样也没买错,甚至还有生理裤和中将汤……天啊!她真是服了他。 忽然,齐佑心开口,“采韵姐,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她专注的看着袋子里的东西,随口应道,没察觉他的口吻反常的平淡,且有一丝诡怪。 “为什么我哥的手机会掉在你家?” 叩咚。 她手上的东西掉落地上,双眼大睁,望向齐佑心。 他面无表情,手上拿着郑友白遗留在她家的手机,“上头有两通未接来电,第一个是我,第二个则是你家,代号是‘恋人。家’。” 朱采韵浑身一凛,双眼呆滞,终于明白,这件事似乎很难善了。 “你说……齐佑心已经知道了?” 中午休息时间,朱采韵拖着过去在业务部的好同事兼好朋友张膺麒来到公司楼下的餐厅,将这件事告诉他。 他瞪大眼,“结果他怎么反应?” 她叹了口气,“对我,他没做什么太大的反应,大概是太震惊了吧!但你知道吗?他回去之后居然跟他哥说,他想追我。”有没有搞错? 一早接到郑友白打来的电话,听他气急败坏的语气,朱采韵就知道糟了,而在听完他说的话之后,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也没想到那小子会来这一招。 其实我一直觉得采韵姐很不错,本来以为这样的感觉只是依赖,想不到……唉,这是我第一次喜欢女人,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鬼咧!那家伙是道地道地的同性恋,“寐姬”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爱上她?呸! 趴在桌上,张膺麒认输了。“算他厉害,这一招……真是高明。” “我也觉得……”朱采韵沮丧的附和。 张膺麒翻了翻白眼,“你打算怎么样?” “怎么样?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啊!”她大叹。事实上,齐佑心无法对她构成太大的伤害,毕竟她掌握了他最大的弱点。 问题是……她并不想让他受伤。 不管是为了他总是人前人后的喊她采韵妊也好,或者是为了重视他的恋人也罢,她都不愿意。 当晚,“寐姬”里高朋满座。 朱采韵走近角落的桌位,看着正在和人调笑的齐佑心,然后坐下来。 齐佑心颇有默契,打发前来搭仙的男人。 “我第一次听到你转性,喜欢上女人。”她率先开口。 “因为对象是你啊!”他不甚真心的笑说。 “得了。”她挥了挥手,决定单刀直入,“不是因为对象是我,而是因为我是你哥哥的女友吧?” 齐佑心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不会跟他分手。”她叹了口气。啧,这句台词真像是连续剧里的坏心女配角说的话。 他面不改色,直瞅着她。 朱采韵看得出来,他的眼底仍有一丝波澜。 “采韵姐,”他的语气轻柔且真挚。“你是我认识的女人中,我唯一真心喜欢的一个,我把你当姐姐,也希望这辈子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变。” “所以呢?你打算这样拖着他一辈子?”她叹口气,满脸无奈,“就算我今天真的退出,和你哥分手,未来还会有其它女人来占据他另一半的位置……难不成你真要一直破坏下去,直到老死?” “可以的话,我会。”齐佑心微笑,却没有笑进心坎里。 朱采韵望着他半晌,“佑心,他是你哥哥。” 他静默不语。 “好,先不说你们那样算是近亲相奸,不过你哥哥是什么性子,你不会不了解,若事情真的那么简单,你今天不会在这里跟我大小声。”她说的是事实。 齐佑心无法否认,站起身,方才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消失无踪,吞下恶毒的话语,嗓音颤抖的说:“算我……求你。” 其它任何女人来一百个,他都不怕,唯独朱采韵让他启动危机意识。他比谁都明白她的魅力何在,加上她又通盘了解自己的心情,他完全没有自信可以像对待哥哥之前的对象那样,三言两语就摆平……他知道,自己若真的和她杠上,绝对只有一败涂地的份。 “那我也求你,对自己好一点。”一直拘泥在得不到的事物上,只会把自己逼入死胡同。她看得出来,齐佑心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这样,简直就像在自寻毁灭啊! “我喜欢你哥。因为喜欢他,所以我不会和他分手。”朱采韵简单的说出自己的决心,态度坚定。“除非可以让他幸福的人不再是我。”那么她会退出,不论自己再怎么喜欢他。 齐佑心一脸挫败,肩膀垮下。 她伤感的看着他,说出最后一句决定性的话—— “如果你可以让他幸福,我就答应你跟他分手。” 朱采韵尽力了。 她并不想要伤害佑心,可是现实上,她还是这么做了。 这种伤害了自己重视的人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因而喝了点酒,步履蹒跚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明就是这么难受的事,她却还是做了,为什么? “你去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知道,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 “你喝酒了?!”在她家楼下等候的郑友白很讶异,“手机也不接……发生什么事?” 朱采韵瞅着他,忽然双脚发软。 他眼捷手快,立刻扶住她,“你到底喝了多少?” 他搀扶着她,回到她的住处。 本来他是想过来问问有关佑心的事,不过看眼前的状况,似乎是别想了。 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他进厨房倒了杯水,递到她的面前。 “喝点水。” 她始终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摇头,“不用了,我没事……你回去吧!” “你这样叫没事?”郑友白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不认同的说,“快喝,还是你想我‘亲口’喂你?”喔,他一点也不介意这么做,真的。 “我说了不用!而且不是叫你回去了吗?”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站起身,双手握拳,美目含泪的睇视他,随即又撇开头。“只有今天……我不想让你安慰。” 因为她答应他会好好的处理佑心的事,可是她不但没做到,甚至伤害了佑心……问题是,她别无选择,处在这种进退维谷的复杂情绪中,她只能藉由让自己难受而减轻一些罪恶感。 所以唯独今天,她不想让他安慰自己。 不然,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郑友白怎么可能真的放她一个人,灰隔着墨镜凝望她一会儿,喝了口水,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反应不及之际,以嘴哺喂她。 她吓到了,推开他,拼命呛咳,“你……你干嘛……” “让你清醒一点。”他拿起杯子。“还是你想再来一口?” “不用了!”朱采韵双颊赧红,接过杯子,自行喝水,“好,我喝完了,你满意了吧?” 第十三章 “不满意,一点也不满意。”他坐下来,大掌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离我这么远,我怎么可能满意?快,快点坐下来。” “郑、友、白!”她受不了,抚额抗议,“我今天真的没心情……拜托你,可不可以回去了?” 郑友白墨镜后的双眸一凛,“如果天下有明知女友状况不对,结果被说几句就乖乖离开的男人,你倒是找出来给我看看啊!” “有。”朱采韵叹了口气,“我前男友。” “所以才会成为前男友,不是吗?”他不为所动,站起来,走近她,然后不顾她的抵抗,将她牢牢的锁入怀中,在她的耳畔低语,“我不知道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但你似乎很抗拒我在你身边?对于这种状况,你应该知道,我很不满意。” 他制住她的挣扎,两个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看起来像是在跳舞。 “对,就是这样,前后、前后、前前后……ok,转一圈。” “你白痴啊!”朱采韵终于笑出声,这荒谬的状况。“这是华尔滋?” 妙的是,她配合的转了一圈,回到他的怀里。 郑友白微笑,“对。” 多可笑的画面!本来争执不下的两个人,现在合作无间的跳起舞。 唉,她终究还是敌不过这个男人。 她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两人在异国相遇,他外表看似冰冷,内在却十足热情,他有些霸道、有些孩子气,却又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适时伸出援手,给予她前进的力量…… 过去她从不认为前男友不好,现在她已真正明白适合自己的、自己需要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一如她所宣告的,她爱他,很爱他,千真万确。 “对不起。”她喃喃,抱住他,“对不起……” 郑友白不解,停下舞步,望着她。“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没有遵守约定。”她苦笑,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催化,她眼中浮现泪光。“我伤了佑心……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很重视他……” 事实上,她也很重视佑心,他是她的朋友,除此之外,更是因为这男人……在不知不觉间,这男人早已占据她的心,然后生根,成长茁壮。 所以她才会感到为难,深怕自己伤害了佑心、伤害了他…… 伤了佑心?他弟弟?郑友白不懂,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需要去伤害他? “你拒绝他了?” “啊?”朱采韵一愣。拒绝?然后后知后觉的想到,那浑小子向郑友白说要追求她的荒唐事。她吐口气,“是啊!”就当是这样,也无妨。 原来如此,郑友白像是懂了,表情豁然开朗。 “所以你才叫我不要安慰你?”他挑起眉头,啼笑皆非,“你在想什么?这种事怎么会是你一个人承受?” “我只是……想藉此感觉平衡一点。”她苦笑。 “笨蛋。”郑友白抱住她,贴近她的耳朵,迷魅的说:“你在外面受了伤,就让我安慰你,然后再出去好好的面对,反之亦然。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这回事?” 她的眼眶热了。他是嫌她还爱得不够?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害她一次又一次的爱惨了他…… “你好过分。”她抗议。 “哦?怎么说?”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一派无辜的模样,不禁有些生气。“算了,我不说了。” “不想说?也行。”反正他自有因应的对策。“我不介意你用‘做’的……” 她这次回答他的,则是沙发上的抱枕。 数天后,齐佑心离家出走了,他房里的生活物品也不见了,只留下兄弟俩亲密的合照。 郑友白每每见了,总是唏嘘不已。 不论如何,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工作结束,他来到朱采韵的家,像要获取慰藉,拥抱了她。 她也没说不。因为知道他亟需她的安慰。 事后,他们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久久,郑友白开口,“我们结婚吧!” 这是他第二次向她求婚,相较于上一次的宣告意味,这一次显得认真许多。 朱采韵怔愣一会儿,笑说:“天啊!我好可怜,男人向女人求婚也该有一点准备吧?像是鲜花啊、戒指啊、烛光晚餐等等。郑先生,你两袖清风,女人可是不会随便答应你的喔。”她戏谑的说。 他瞥她一眼,“你在乎那些吗?”他很直接,明白她的性格,假如她想,不论他有没有准备,她都会答应,反之亦然。 的确。朱采韵叹了口气。“我会想想。” 她没有直接说好,他有些在意,可是他也知道,现代女人其实对“婚姻”两字并不若过往那般抱持美好的看法。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却是两个家庭、两个价值观的融合。 另一方面,他也的确希望她可以在审慎思考过后,给他一个不后悔的答案。 所以郑友白没再进逼,坐起身。 “哎哟!”朱采韵痛呼出声。 他不解,“怎么了?” 她皱起眉头,表情尴尬又痛楚,“我……我的脚抽筋。” 和他的情事,每一次都太激烈,她总要使出全身力气绷紧自己,才能稍微抵抗,不让自己被欲潮淹没。结果,就像现在这样,小腿隐隐作痛。 郑友白好气又好笑,掀开被单,抬起她细白的小腿,轻轻的揉捏。“有没有好一些?” “嗯,好多了……”她发出叹息,感觉痛楚慢慢的减轻。 他看着她松懈脸部线条,微微一笑,唇瓣贴上她的腿腹,印下绵密的亲吻。 朱采韵看着,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他的吻很轻,不带任何情欲意味,反而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这阵子,他这样的行径似乎越来越频繁。 像是两个人一起看dvd,他硬是赖在她的大腿上,不肯起来。或是她在厨房,他总要贴上来,关心她在做什么…… 尽管没特地表现出来,可是朱采韵知道,齐佑心的离去,其实对他的打击很大,甚至他以为是自己的错。 她为此感到心怜,摸了摸他的头,“好乖,好乖喔。” 她真以为在哄小孩啊?白了她一眼,郑友白下床,套上衣物。 “你要回去了?”她不解的问。 这一阵子他来她家,几乎都是赖着过夜不肯走,是以她的房子里也慢慢的多了属于男性的物品,今天他居然难得的主动要回去。 “嗯,最近接了一个案子,我得回去赶。” 近来工作室逐渐步上轨道,他终于可以依凭喜好接有关居家设计的案子。这次是一间三代同堂的老屋大翻修,他跃跃欲试。 “而且明天一早得去一趟材料行,还是回家比较方便。” “既然这样,你可以告诉我,不用特地过来……” “无所谓,是我自己想这么做。”郑友白打断她的话,表情显得坚持。“我想多一点时间跟在一起。” 他直率的爱语再一次让她红了脸,“等我,我换件衣服,送你下楼。” 他微扬嘴角,没有反对。 半晌,他们相偕下楼,甚至为了多一点相处的时间,舍弃电梯,改走楼梯。 在楼梯间,郑友白向她提及自己对手上这个案子的高度兴趣。 “我的梦想就是亲手设计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墨镜后的炯炯双眸睇着她的。“然后和我重要的人一起在那里生活。” 被他这样的目光凝视,朱采韵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低下头,淡淡的应了一声,露出苦笑,毕竟他真正想要听的那句“我愿意”,她目前还有顾虑,说不出口。 两人来到楼下大门口,仍旧依依不舍。 “那我走了。” “嗯。”她微笑,感觉有一阵子没有这样和他挥手道别,一想到等一下屋子里只有她一人,便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郑友白看出来了,“采韵。” “嗯?”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吻了。 好在那不是一个太激烈的吻,两人唇瓣相贴,交换彼此的濡沫。 那是一个淡淡的却好温柔的亲吻,她感觉自己被抚慰了。 “真是的,怎么在这种地方?”她不好意思的推开他。 郑友白挑衅似的勾唇一笑,“有什么关系?更难为情的事都做过了……” “快回去啦!”朱采韵受不了的跺脚。 不知道他下一句又要讲什么? 这时,她看见另外一个男人的脸,不禁错愕,“冯亚东?” 谁?一听到她呼唤他以外的男人的名字,郑友白登时睁大眼,转头,看见上回在她公司大门口见过的那个男人,像是不大敢相信的望着姿态亲呢的他们。 “采……采韵……” “你来干嘛?”朱采韵的口吻变得冷硬,完全不若方才的柔情。“这次又有什么事?” 见到他,她头疼不已,以为上次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而他也的确没再来站岗,碍着她,可是如今他却又跑来,而且还是跑到她家! 郑友白目睹这一切,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走了,二话不说揽住她的肩膀,占有态势十足。“这位先生,这个时间你来找我的女友,有何贵干?” 冯亚东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戴着墨镜,散发出的气势丝毫不输给黑道老大,不禁缩了缩肩膀,连忙解释,“没有,我……我只是……想跟采韵谈一谈……” 朱采韵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你真的不考虑见子淇?”冯亚东的声音颤抖,看着她和那名男子亲密的模样,这一次像是不解,“你明明也有了男友,既然这样,根本不需要再那么介意……” “你是不是搞错了状况?”郑友白不爽的开口,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很高傲。“不是她有了恋人,你们过去做的事就可以一笔勾消。更何况托你们的福,你知道我追她追得有多辛苦?因为前一段感情太失败,所以迟迟无法接受下一段恋情……你以为这是谁的错?” “友白!”朱采韵阻止他。 真是的,这个孩子气的男人。 吐了口气,她无奈的看向冯亚东。“说真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要逼我去见子淇……是你希望我去见她,还是她想见我?如果她真的想见我,我没换公司,还住在同样的地方,她不会自己过来?唉,冯亚东,你太一相情愿了,也许子淇根本不想见到我……” “不是!”冯亚东打断她的话,双手握拳,流露出像是融合了痛苦与挣扎的表情。“子淇她……一直很想见你,却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我们本来也想就这么算了,但是……” “但是?”朱采韵脸色苍白,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话,最好不要听。 “但是……她得了血癌。”冯亚东终究还是说出了事实,神情沉痛,眼眶泛泪,几乎就要说不下去。“三个月前检查出来的,还没配对到适合的骨髓,所以……她不是不想见,而是根本不能过来。” 朱采韵傻眼,“你开玩笑的吧?!”她冲上去,揪住冯亚东的衣领。 郑友白赶紧上前,将她拉开。 “她明明就好好的……怎么可能?!” “我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冯亚东也豁出去了,“本来以为只是单纯的贫血,谁知道……子淇一直说这是报应,既然是报应,为什么只发生在她身上?我也有错,甚至真正做错的人是我……” 他痛苦的掩面,蹲在地上,再也隐藏不住真实的情绪。 第十四章 “采韵,我求你,去见她一面,之后你要杀要剐,我都随你。她现在好虚弱,需要有个人给她力量,我办不到,只能求你了……”他几乎就要在她面前跪下。 朱采韵承受不起,连忙扶住他,脑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亲耳听到的这个消息。 郑友白抱住她,“采韵,不要那样呼吸!”她呼吸的方式太急促,容易引发过度呼吸症候群,他的大掌捂住她的口鼻,“慢慢的,对,吸吐、吸吐,对……不要激动。” 她慢慢的恢复冷静,呼吸仍紊乱,不过不像方才那样几近断气。她拥着郑友白,像是攀住一块浮木,望着如同木死灰的前男友,瞬间不知所措。 那个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却背叛了她,和她的前男友在一起的女人,如今生命垂危…… “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郑友白神情严峻,同样思绪混乱。 该怎么做?他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她? 这一刻,他是真的头痛。 得知好友得了血癌,朱采韵受到很大的打击,而且很震惊,不知所措。 郑友白似乎受到感染,有同样的情绪。 “你想怎么做?” 她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她喃喃,眼底流露出惊慌。 已至此,她不可能真的狠下心不去见好友。 郑友白也知悉这一点。“我陪你去。” “可是……”知道他不喜欢医院,她不想勉强他。 他像是明白她的顾虑,“我不是去哪里等人,而且绝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他说的话比任何安慰都有力,朱采韵点头。 于是他们和冯亚东约好星期天,在市郊一间私立医院会合。 当天,郑友白负责开车。 一路上,朱采韵缄默不语,遥望窗外,回想着自己和徐子淇认识的经过…… 高中时,她因为搬家而转学。中途转入的她要打入班上女生的小圈圈本来就不容易,加上她性格强势,几乎可以说是处处被排挤,唯有徐子洱愿意接近她,和她说话,连分组时也抢着跟她一组,不让她难堪的落单。 而徐子淇总是眨着一双圆润带有怯意的眼,跟在她身后,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甚至高三时她失恋,徐子淇哭得比她这个当事人还伤心…… 朱采韵眼眶发热,赶紧抬手抹了下。 郑友白体贴的装作没看见,他知道这时的她需要的是一个人思考的空间,完全的寂静,而不是旁人自以为关心的打扰。 很快的,车子在私立医院的停车场停妥,他们下车,和冯亚东会合。 冯亚东的模样比数天前更憔悴了,看见朱采韵,他眸眶含泪,“谢谢你……” 朱采韵担待不起,撇开头,硬声问道:“骨髓配对……怎样了?” 冯亚东摇头,“所有能试的都试过了,包含我,可是……” 都不符合,是吧?这一点她早有预料,闭了闭眼,“好,那就试试我的吧!” “采韵?!”冯亚东愣住。 “反正多试一个是一个,我也是为此而来。”她和郑友白交换眼神。这件事他们讨论过,他很支持她,同时要求算他一份。 基本上,骨髓配对成功的机率跟被雷劈中差不多,试了也是白试,可是朱采韵就是不信邪……也许她只是想要藉此弥补这段日子无法陪在好友身边的遗憾吧! 于是他们抽了血,提供医院做第一步的鉴定,约莫要一个星期才会有结果。 然后,朱采韵和冯亚东来到病房门前。 在来到这里的一路上,她一直思考自己该怎么做,或者,怎样做最好?她的思绪千回百转,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现在更加踌躇。 最后,她说:“对不起,我不行。” 冯亚东愣住,面露不解,颤抖的看着朱采韵。 她摇头,“我不能见子淇。”这一次,她的口吻很坚定,“至少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冯亚东很激动,“你明明答应了……”然后顿住,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声调近似指责。 朱采韵叹口气,看向他,“你以为我是什么?神仙教母?万灵丹药?你以为我见了子淇,她就可以因此好过一点,不药而愈吗?错了!她只会更愧疚、更觉得对不起我……” 更何况她心知肚明,自己仍然无法坦然的祝福他们两人。尽管事过境迁,她也有了新恋情,可是受到的伤害却不可能随之一笔勾消。敏感如子淇,看到她这样,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因此,朱采韵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能见她,也不该见她。至少,在这个时候还不行。 所以她终究没有打开那扇门。 冯亚东无法逼她,更没有那个资格。 她走出医院,走向停车场。 郑友白在车内等着,看见她,随即开门下车。 “见到了吗?” 朱采韵摇头。 “是吗?”他的口吻很淡,没问原因,也不认为有什么好问,展开双臂,“好了,过来吧!” 像是被他的这句话开启了开关,她木然的表情一变,瞬间释放情绪,眼泪滑落脸颊,投入他的怀抱,任由他有力的双臂紧紧拥抱。 “我好恨自己!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好失败……” 她痛哭失声,恨极了此刻的自己。明知好友生命垂危,与死神搏斗,她却连见她一面,说几句安慰的话,都做不到。 “我很自私,对不对?” “不,一点也不自私。自私的人,不是你。”尽管戴着墨镜,郑友白仍感觉到午后的阳光让自己的灰眸疼痛,而且喉头发胀,胸口郁闷。 天下所有遭受背叛的人,至少他们可以憎恨、可以不原谅、可以用伤害对方的方式让自己好过,在伤口痊愈前,取得一些止痛功效,可是她连这样也不被允许,她被迫不能恨、被迫得接受,甚至被迫学习原谅……在她的伤口痊愈之前。 她痛,他也一样痛,甚至比她还要痛一千倍,一万倍。 他拥着她,被她难以诉诸言语的哀恸所感染。他恨不得替她痛,可是现实不允许。 “原谅他们吧!采韵,他们欠你的,由我来补偿。如果你还痛,就利用我,让你好过……” 他也一直明白,她其实是想要原谅他们的,只是伤口太深,痛楚太重,她情感上仍姑释怀。 他此刻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成为她的药、她的止痛剂,慢慢抚平她的心伤。 朱采韵攀住他,仿佛虔诚的信徒,用尽全力乞求道:“给我力量……给我力量……亲爱的……” 血液检查的结果出来了,很遗憾的,朱采韵并不相符。 即使如此,他们也不灰心丧气,因为另一个惊喜的结果是,郑友白竟是符合的。 冯亚东燃起了希望,于是在郑友白的同意下,再进一步抽了骨髓检查,结果更令他们狂喜,郑友白竟是那机率极低的配对相符者。 得知这个消息,冯亚东很兴奋,脸庞终于有了血色,只差没跪下来感谢天地。 郑友白却是一派闲逸,“要我捐骨髓,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冯亚东追问。这时就算要他切腹,他也绝无二话。 “麻烦以后看到我的女友,客气一点,请恭敬的叫她一声‘朱小姐’,谢谢。” 朱采韵受不了的白他一眼。“郑友白!”她知道他之所以愿意捐骨髓,全是为了她,她很感动。“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郑友白的口吻平淡,不羁的挑了挑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今天对象不是他女友的好友,他也照捐不误。不过他仍感到庆幸,符合的人是他。 相较于那种在手术室外等待的煎熬,他宁可当被麻醉了然后没知觉的那个。 而在手术之前,朱采韵终于下定决心,放下一切去见好友。 历经化疗的徐子淇形容枯槁,本来丰润的双颊凹陷,头发几乎掉光,躺在病床上昏睡,气若游丝。 七个月不见,朱采韵完全认不出这个自高中以来的好友。 冯亚东想叫她,却被朱采韵阻止。 她深呼吸,走上前,轻声说道:“子淇,如果你没撑过去,那么我受的伤……就一辈子也不会好。” 说完,她转过身子,红了眼眶,不忍面对这副模样的好友,想要离去,却在手搭上门板之际,听见身后传来虚弱的呼唤。 “采……韵……” 够了! “别以为只要你叫我,我就会回头!”朱采韵咬牙,眼眶酸涩,喉头涌上痛楚。“这一次,总该换你追上来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终究心软了,缓缓的转身,瞅着早已哭花了脸的好友,她的视线也模糊了。不过她强忍着,没让自己落泪。她知道,她真正可以哭泣的地方,并不是这里。 “记得吗?我们约好的,将来不论我们谁先结婚,那个人都要把捧花交给另一个人……” 多天真的约定,现在想来,朱采韵却一阵鼻酸。 面对爱情,她们总是跌跌撞撞,渴望得到幸福,于是约好了,将来谁先得到幸福,就要传承给另一个人,两个人一起…… 思及此,她眨了眨眼,看着好友,挤出笑容,“没有那束捧花,我不会幸福。” 然后,她开门离去。 手术当天,朱采韵和冯亚东在手术室外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终于体会到郑友白所说的那种讨厌在医院等待的感觉。 人声鼎沸的走道、来来去去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刺鼻的消毒药水味、不知道结果如何的漫长等待…… 她不信神,可是第一次试图祈祷。上帝、佛祖,甚至是真主阿拉,谁都好,请保佑她爱的人。过去她曾以为信仰宗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可是现在她明白自己也没多坚强,人在走投无路时,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似乎也只有祈祷。 所以,神啊,就这一次,请保佑手术室里的那两个人,让他们平安无事;请给她一个机会去宽恕,去接纳这一切;请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懂得什么是原谅…… 数小时后,一脸苍白的郑友白被推了出来。 “手术很成功。”医生宣告。 朱采韵谢天谢地,至少这是第一个好消息。 冯亚东更是控制不住,跪在地上,“谢谢你们!请你们一定要救救子淇……” “徐小姐的求生意志很坚强,所有难熬的过程统统撑过去了。尽管医生不是神,但我们一定会尽力。”医生如此安慰冯亚东,然后离开。 朱采韵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终于明白他真的爱惨了子淇,一如她现在爱惨了郑友白。 “放心吧,子淇一定会没事的。”她这么告诉他,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毕竟她们约好的。 她想,那束新娘捧花,如今仍然算数吧! 经历了手术,在病床上昏睡的郑友白,似乎作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考上高中那一年,他那个胸无城府的父亲为了救一个小孩,而在大马路上被车撞。他一个人站在加护病房外,隔着玻璃,每天都在等着父亲好转醒来。 他想,到时候他一定会哭吧?然后老爸就会大声喝斥他,说出男儿有泪不轻弹之类的胡话,护士小姐会来叫老爸小声一点,他因而破涕为笑,回说你还是躺着比较安静之类的不孝话。 他终究还是没等到这一天,他的父亲在病床上与死神搏斗了半个月,最后还是输了。就在那一瞬间,他变成了一个人。可是他没哭,一个人坚强的扛起所有的丧葬事宜。还好他戴着墨镜,没有人看出他墨镜后的双眸一片灰败。 第十五章 然后一个自称母亲的女人出现了,似乎是父亲的好友通知她的。 丧礼上,他一袭黑色洋装,问他愿不愿意到她现在的家。 说真的,他对母亲仍是怨怼的,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同意她的要求。 “你再考虑看看。”撂下这样一句话,母亲走了。 有一天,他回到家里,迎接他的是一间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回来的屋子。他脚下一片冰冷,处在那样的孤寂中,他终于落泪。 他一边哭一边骂,骂他的父亲不顾一切的走了,再也管不到他是哭是笑……他骂得心酸,骂得凄苦,突然好怀念父亲的指责。 一个人的家太教人难受,他不想再浸淫在那样的悲伤之中,终于接受了母亲的要求。 之后他多了一个弟弟,和母亲以及齐先生总是客气的保持一段距离的他,唯一真心接纳的,就是这个与自己有一半相同的血缘,可以说是无头无脑又笨手笨脚,却又教人放心不下的……亲人。 是的,亲人。 可是现在这个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他了,在那间不属于他的屋子里,他再次成为被留下来的那个人。 然后下一次呢?下一次又有谁要离开他? 抱持着这样的疑问,郑友白不知不觉的淌下泪水。 朱采韵见了,十分讶异。 “不要走……留下来……”他如是喃喃,昏睡中,无力的双手不安的晃着,想要寻找一个支撑点……一份温暖。 她立刻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 接收到这样的讯息,他似乎安心了,神情渐渐安稳。 朱采韵看着他,悄悄的叹口气,手指轻轻揩试他眼角的湿润,胸口隐隐作痛。 她闭上眼,“谢谢你。”柔荑紧紧包裹住他的手,搁在她的额前,姿态犹如祈祷者。“真的,很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子淇,也救了曾经迷失的我。 这一刻,郑友白梦中的画面不一样了。本来一个人的房子,变成他理想中一个“家”该有的形貌。绿意盎然的院子,蓝天白天,他站在那儿,有些茫然,然后想了想,走上前,按下门铃。 他苦笑,明明就不会有人响应,干嘛要按门铃?可是这样的念头才冒出,下一刻,门扉敞开,他爱恋的女人正站在那儿,露出微笑。 “采韵……”他有些愣住。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她上前抱住他。“我哪里都不会去。” 郑友白眼眶发热,极大的喜悦包围住他,包围住这个世界,温暖而亮丽,他的世界再也不孤寂,也不再冰冷。 他再也不是一个人,因为他有了她。 手术很成功,徐子淇以极大的意志力克服了难关。 郑友白则在身体状况没问题后,办理出院。 他腰部留下一个伤口,不很大,但多少会影响行动,尤其是床第之事。 “你不要不安分啦!”拍开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咸猪手,朱采韵不满的抗议。 无奈他就是不听话,一双铁臂坚持要缠到她身上。 她没辙,好气又好笑,“放手……呀!” 终究不敌他的力气,她跌到床上,圆睁大眼,受不了的瞪着俯在她上方的男人,只见他嘴角微扬,墨镜后的双眸闪烁光芒。 “你配合一点,就不要紧。” 还要她配合一点咧! “我干脆把衣服脱光光,洗干净,躺在床上,任君宰割算了。”她翻了个白眼。 郑友白挑起眉头,“喔,你怎么知道我要的就是这个?” 最好是! “你想得美!”朱采韵受不了的叹了口气。 以前他不会这般执拗,可是出院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凝视自己的时间变长了,每一次被她抓到在偷看,他总是酷酷的说“没什么”。 结果害她脸红心跳,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在干嘛……拜托!不要再这样看她了,她也是有羞耻心的,好吗? 三天来,两人的攻防战仍在持续,今天终于进入白热化阶段,因为担心他的伤口,她一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然而这一次…… “哎!”一个重心不稳,郑友白当真被踹到地上。 朱采韵吓了一跳,连忙下床,仔细的审视,“怎样?还好吧?有没有事……哇!” “抓到了。”他得意的笑说,把自动送上门的她揽入怀中。 她一愣,随即明白自己上当了,这下再也不客气,终于发狠的挥出拳头,“你好样的!” “呜……”他闷哼一声,拧起眉头,一副痛苦的样子。 朱采韵才不上当,“同样的招式,别想再用第二次。”哼。 “不是……” “嗯?” 郑友白吁一口气,伸手抚摸腰部。“这次……好像真的裂开了。” 啥?! 结果为了这个白痴缘故,他们再次来到医院。 医生看着伤口,一脸不解,“这段时间你们可能要多注意一点,尽量小心,一定要避免激烈运动。” 朱采韵和郑友白相视,只能干笑。 既然人都来了,也许该探视一下好友的状况。 每天,冯亚东都在医院里看顾徐子淇,细心体贴的程度,无人能及。 在门外看见这一幕,朱采韵微微一笑,虽然用了错误的方法,可是她真心觉得他们两个人能够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毕竟他们才是彼此生命中真正相合的另一半。 “你不进去?”见她一动也不动,郑友白问。 她摇摇头,“不了,还是等子淇完全康复之后吧。现在见到我,她的情绪起伏肯定会很大。”她可不想让好友泪流不止,那太伤身了。 郑友白未置可否。 “伤口……还痛吗?”她关心的问。 墨镜后的眼眸睐她一眼,郑友白半开玩笑的说:“好多了,不过假如你晚上能够配合一点,我相信会更好。” 大概是放下了过去孤独一人的包袱,他渐渐显露本性,在她的面前,像是变成一个大孩子——他人生中曾经跳过的那一段,尽情的享受她对他的宠爱。 朱采韵白他一眼。分明就是伤员,还不安分一点?她正要开口损他两句,突然觉得反胃。 她捂住嘴巴,弯下身,做出呕吐状。 郑友白吓了一跳,“采韵,你怎么了?” “我……我想吐……”强烈的不适让她说不下去,用力推开他,冲向邻近的女厕,狂吐不止。 半晌,她走出女厕时,脸色苍白,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郑友白见了,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走,我们去检查。” 啊? “我只是呕吐……”没到需要检查的地步吧? 他瞥她一眼,“小症状往往是大病痛的开端,‘恐怖的家庭医学’看过没?”反正他们现在就在医院,也不用特地跑一趟,此时不检查,更待何时?“而且你这阵子好像很疲倦,是不是太累了?” “我也不知道……”朱采韵抚着额头,最近的确有倦怠的感觉,本来以为是为了好友的事而心烦,但也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吧! 她想了想,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尤其日本那个节目,每次看了都有一种浑身是病的错觉。 于是,他们挂了胃肠科。 医生检查过后,表示没有异状,在问诊之后突然冒出一句,“小姐,你上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呃?”朱采韵一愣。这个月有太多事情,她以为是压力大导致月事迟来。上一次,就是齐佑心发现他们的关系那时候,算一算也已经两个月了。 不会吧?! “很多女人突然感到疲倦、肠胃不适,却检查不出问题,后来证实是怀孕了,小姐,你要不要改挂妇产科?” 这……她一脸茫然的走出诊疗室。 在外面等候的郑友白上前,“医生怎么说?” 他的神情有些焦躁,尽管没等多久,可是在医院内等待的感觉依旧不好受,尤其在看见她走出来时的面色,更是紧张。 “到底怎么样?” 朱采韵看着他,近乎呆茫的开口,“医生要我去挂妇产科。” 妇产科? “啊?!” 妇产科医生在大概问了一些状况之后,便要朱采韵先去验尿。 很快的,结果出来。 “恭喜,你怀孕了。” 她一脸错愣,像是难以置信。 陪她一起进来的郑友白则是满脸诧异,“真的假的?她……我女友怀孕了?” “真的。”医生点头。 郑友白的脸庞绽放喜悦的光芒。 “详细的情况要等到照了超音波才可以确定,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医生解释。 这……实在太惊喜了。 这下可好了,郑友白本来就巴不得有个理由赶快把她娶回家,尽管不是故意的,但怀孕这件事的确有助于他们结婚。 相较之下,朱采韵的反应呆滞许多。 她低头俯视自己的肚子,那儿仍然平坦一斤。废话,她才怀孕五周而已。 照了超音波,子宫内一颗小小的白点,看不出模样,医生说那个就是小孩。 郑友白在强光下仍摘下墨镜,看着屏幕,追问说:“医生,是男是女?” 医生一脸哭笑不得,“现在还看不出来,要等到大一点才能确定。” 朱采韵一副傻愣的模样。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她怀孕了,体内正孕育着另一个生命,尽管还只是一个小点,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生下郑友白的孩子,她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悄悄瞅着他,只见他一脸喜悦,好像下一秒孩子就要出世叫爸爸。 这一刻,她终于找回了一点真实的感觉。 她也很高兴。 走出医院,前往停车场的一路上,郑友白拿着超音波照片,笑容满面,喃喃自语,“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 朱采韵失笑,尽管在她本来的人生计划中,并没有这么快生孩子的打算,但是为了这个男人,她知道,她愿意。 突然,他停下脚步,墨镜后的双眼紧盯着她,好半晌,像是下丁什么重大的决定,正色的说:“我下个月要去加拿大一趟。” 加拿大? “去干嘛?” “我想去看看我妈。”他似笑非笑的说。 朱采韵懂了。 其实在她怀孕的这时候,他更应该要待在她身边,然而因为有了她、有了孩子,他也有了勇气去面对往日的缺憾。此番前往加拿大,他是要跟过去的自己做一个道别。 只因她的出现,填满了他空虚已久的心。 郑友白微微一笑,“过去我一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明明有了老公和孩子,却可以不顾一切的远走高飞,嫁给另一个人?现在我明白了。也许……她只是遇到了那个真正属于她的人,就像我们。” 他的手插入口袋,望向天际,一派潇洒。过去一直横在他心上的结消失了,他觉得轻松,好久没有这般自在的感觉。 朱采韵笑了,“我知道那种感觉。” 是的,正因为遇到了对的人,所以他们义无反顾,所以他们不能自己。爱要耐心等待,仔细寻找,感觉很重要……可是有太多人还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便已迷失。他的母亲是,他的弟弟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甚至他自己也是。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他们都已经等到了这份真心的拥抱。 而这一切,全是眼前的这个人所给予的。不论对他、对她,都是。 “过来。”郑友白朝她伸出一只手。 朱采韵走过去,然后被他紧紧的拥入怀中。她闭上眼,感受到这份拥抱的真心实意,忽然,眼眶微微发热。 第十六章 终于,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以不顾一切、不再故作坚强,能够尽情撒娇,示好、示弱的地方。 “现在解决了这么多事,也该解决一下我们的事了吧?” “什么?” 朱采韵还来不及反应,看见本来俯首在她耳畔低喃的男人,忽然在她面前摊开手掌。 “来,看这里。” “看什么?”他手上没有东西啊! 郑友白笑了笑,手握成拳,像那天在意大利逗那个外国小女孩一样,翻转拳头,接而打开。 这一次,本来空空如也的掌心出现的并非硬币,而是一枚璀灿夺目的钻戒。 “这……”她怔仲的望着眼前平空变出戒指的男人。 他墨镜后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很抱歉,没有鲜花,不过我猜你应该不喜欢。” 而且他一直觉得拿鲜花求婚实在很蠢,鲜花是随时会凋萎的东西,简直就是触霉头。 “所以我决定给你看这个。” 说着,他从外套里又变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纸卷,打开来,设计图尽现眼前,从院子、客厅、厨房,到彼此的房间等等,一应俱全。 郑友白细致的笔触勾勒出一个“家”该有的轮廓,朱采韵再次怔住。 “咳,这是我心中理想的‘家’该有的样子……喔,不过我得回去改一下,现在多了一小人了。”他笑着解释,脸上有着将要成为一个父亲的期待,以及腼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老实说,她都要吃味了。 “我可不是因为你怀孕才拿出来,而是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既然怀孕了,为了孩子,她这一次总不会再拒绝他了吧? 朱采韵看着设计图,再看向他手心里的那枚钻戒,这一次他表现出来的心意实在太明确了,不若以往只是嘴上说说,她再也没有任何打哈哈的余地。事实上,她也确实找不出任何理由可拒绝,或是想拒绝的理由,毕竟她已怀了他的孩子。 但是…… 她叹了口气。“抱歉,我不行。” 啥?啥?啥啥啥? “不行?!”他没听错吧?“为什么不行?” 他瞪大眼,难以置信。 朱采韵可以理解他这样的反应其来有自,又叹了口气,“我有我的顾虑。” “你有什么顾虑?” 都怀孕了,还不肯结婚?他的女人还好吧? “说出来,让我听听。”哼,他倒要知道是多大的顾虑可以阻止他把她跟孩子娶回家! 她踌躇着,不知道要如何把自己的思量说出口,毕竟那实在不是她可以拿出来说的事。所以她故意绕了个弯,“我担心佑心……” 担心佑心?郑友白一愣,继而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佑心是我弟弟,我明白他的个性,他一定会了解的。”他吁了口气,笑说:“况且你都已经怀孕了,不是吗?” 见他说得云淡风清,朱采韵更是有苦难言。话不是这样说…… “好吧,麻烦你给我一点时间。”结果她只想出这个拖延的法子。 “好,你需要多久时间?一天?一星期?一个月?还是等到肚子大了,孩子生了,你才打算给我一个答复?”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 郑友白恼怒了,“我有差到让你这么不想嫁给我吗?”可恶! 她也不知道要从何解释,可是真的有苦衷啊! “一个月,就一个月,让我好好的考虑,好吗?”她定出一个时间。 他的脸色并未好转。求婚这件事他不是今天才提,三个月前第一次表明,她未置可否。上个月第二次开口,她说要再想想。然后历经了那些事,到了这个月,她的答案还是一样……想想,再想想,他怀疑她根本就没想! “算了。”他决定不管了。“你慢慢想、好好想,想一辈子也关系,但是等到肚子大了,孩子生了,管你有没有想好,蒙着眼都要在结婚证书上签名,听到没?”他的口气有些别扭。 朱采韵思索一会儿,低声呢喃:“应该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啦!” 郑友白瞪着她,“最好是这样!” 一想到郑友白因为她拒绝他的求婚而流露的受伤表情,朱采韵大叹一口气。 这时,办公室在隔壁的张膺麒,假借工作之名凑了上来。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他刚才在门口观察她许久,她坐在计算机前,不断的叹息摇头,实在很不对劲。 “你一副很烦的样子。” “我是很烦啊!”朱采韵一手托腮,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你知道吗?我怀孕了。” “喔,怀孕……啥?”张膺麒的反应忒大,差点跳起来,“你怀……呜!” “嘘!”她捂住他的嘴巴,比出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你小声一点。”她可没打算要昭告全办公室的同仁。 “呃……好。”张膺麒坐下来,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天啊!你竟然怀孕……你们没做防护措施?” 朱采韵翻个白眼,“有啊,但保险套又不是百分之百有效的避孕方法。喔,还有,我男人向我求婚了。” “这样看来是好事一桩,干嘛叹气?”张膺麒不解的睨着她,“该不会……是不想生吧?” “我的确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但都怀孕了,我也不是真的不想生……”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不论如何,先不论他那一方,她自己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扶养这个小孩。而且一想到肚子里面怀了一个小小郑友白,她不禁莞尔,好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哪天要让他们父子或父女,一块戴上墨镜拍照。 嗯,那个画面一定很爆笑。 “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一脸陶醉的样子。”张膺麒受不了的耸肩,“日子订在什么时候?” “喔,这个啊……我没答应。”朱采韵爆出第二个点。 “啥?没答应?你不是要生?”张膺麒睁大眼。 这个女人今天是怎么一回事?老是不按牌理出牌。 “干嘛不答应?” “因为……佑心。”对好友,她没有顾虑,直接说出苦恼的问题。“唉,你想想,佑心光是知道我和他哥交往,就已经离家出走了,假如我们结婚,还生小孩,他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 “你顾虑的……是这个?” “废话。”朱采韵白了好友一眼。对于这个问题,她是真的无力了。“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而让他们兄弟的关系越来越差。” 偏偏她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郑友白有多重视齐佑心这个弟弟,她怎么能惩意破坏他们的关系? “至少也得等到佑心想开之后再结婚。” 问题是……朱采韵又不能把这样的顾虑告诉郑友白,所以只好独自承受。 唉,天下居然有女人怀孕了想生,却又不能答应恋人的求婚,悲哀! 张膺麒见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想了想,漂亮的桃花眼微眯。 看来他得帮帮好友才行了。 郑友白的心情也是苦闷,只因为她拒绝了他的求婚。 理由?说是为了佑心,他却是难以理解。 总之,问来问去,两个人没有共识,只好先把问题搁在一旁,毕竟在这之前,他有更加关心的事。 “记住,以后不许再穿高跟鞋,我给你买了平底鞋,试试看,尺寸合不合?”郑友白献宝似的自袋子里拿出一个鞋盒,又转身,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衣服。“这是专柜小姐推荐的孕妇装,你看看样式,觉得如何?” 朱采韵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郑先生,我才怀孕五周,好吗?我看看你买了什么……天啊,这是什么?小孩子的围兜?”还是小熊的形状咧!“你不会连婴儿服也买了吧?” “咳,因为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但襁褓时候用的东西和穿的衣服,他统统不吝惜的买了。 她一样一样翻,一样一样看,不禁露出微笑,真是服了他。 “真是的。”嘴上这样说,她还是把袋子里的东西都看过一遍。 最后,她窝在他的怀里,一块讨论每件物品的用途。 “这个要给宝宝穿,这是鞋子、这是袜子……”她抬头,亲了亲他的鼻子。“你觉得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一样好。”郑式标准回答。 “我也是。”凡是这个男人给予的,不论什么,她都觉得好。 感受到她在他的身上不安分的磨蹭,郑友白的额头冒出冷汗,“采韵……” “嗯?干嘛?” “你……起来一下。”他轻咳一声,表情不自在。 朱采韵瞟了他一眼。她不迟钝,当下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于是故意说道:“嗯?现在就嫌我重啦?那等到五个月后怎么办?你岂不是嫌我又胖又肿,到时候不要我了?”她皱了皱脸,做出委屈状。 “怎么可能?!”他大吼。 “嗯,我知道。”她噗哧一笑,好甜蜜喔。 她双颊绯红,感受到他身上的反应跟自己一样。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只是医生有嘱咐,这段日子尽量避免床第之事,所以他忍,她也忍。 只是一想到他明天就要出发去加拿大了,唉,尽管不争气,她还是觉得好寂寞。 “你……早点回来。”她小小声的说。 郑友白听见了,眉头一挑,喜悦之余,忍不住得寸进尺。 “早点回来喔?嗯,也许我会发生空难,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到时候有人可不要后悔。”哼。 朱采韵翻了个白眼,“我反而应该庆幸,至少不会变成未亡人。”她笑了笑,“喔,还有我的经济状况没问题,可以独力扶养孩子,你就不用太担心了,安心上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算她狠!他瞪她一眼,有苦难言。 她捧起他的脸,柔情万千的说:“如果你真的想娶我,就得平安回来。” 他撇了撇嘴,“那也要有人肯嫁才行。” 她笑了笑,未置可否。 郑友白独自飞往加拿大,为期半个月。 他说要去见母亲,与她促膝长谈,顺道报告女友怀孕的消息,然后去拜访当地朋友开的事务所,总之,行程既多且杂,说到后来,他一脸受不了。 “算了,算了,你跟我去好了。” 朱采韵忍不住笑了,可是她有工作,不能说出国就出国,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的这个提议。 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她见不到他,这才惊觉他早已一步一步占据了她的生活。 梳妆台上的胡子水,厕所里成双成对的牙刷,一柜子不属于她的宽大衣物,在在昭告着他旁若无人的侵入…… 下了班,回到家,她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好不习惯,几乎无法回想过去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深夜,她打开电视,抚着肚子,才感觉自己并非一个人。 电视机的声光自她的眼耳穿透而过,却不留一丝痕迹。 算了,睡觉吧! 关上电视,她站起身,正准备要回房,却不小心撞落了遥控器,里面的电池掉出来,其中一颗滚到沙发底下。 朱采韵没办法,只得弯身,伸手捡拾,然而她的手却摸到了另一个和电池触感截然不同的事物。 “这是什么?”她不解的拿出来,那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小盒子。 掀开盒盖,她看见那枚闪耀夺目的钻戒,还附上一封信。 她好奇的打开信,是郑友白的笔迹。 “亲爱的,我将戒指藏在这儿,你应该很惊讶吧? 第十七章 其实这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东西,所以放在你家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被心仪的女人连退两次戒指,实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原谅我为此耍了点心机,把戒指放在这里。 只是我都藏得这么隐密了,你还可以发现,也真是很神奇。你不认为这其实是一种命运吗?听到了没有?神要你赶快嫁给我……好,我知道你不信神,但你不能不信我们之间确实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运作,我姑且称之为爱的力量,你觉得如何?” “什么爱的力量……”朱采韵忍俊不禁,继续看下去。 “所以我下了一个赌,如果你真能发现藏在沙发下的这个秘密,就表示这是命中注定,你该收下戒指,选个黄道吉日嫁给我。如果没发现……算了,也还是得嫁给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还有这样的? “什么啊!” 朱采韵哭笑不得,一共有两张信纸,下面一页则写满了“嫁给我吧”。 他不嫌累吗? 明明应该觉得好笑,她的眼睛却有些模糊。 然后,最后一行写着—— “放心,我没有下咒,如果你看了有感动落泪、难以置信,外加好想嫁给我的症状,那只是因为你太爱我了。 p。s。i love you too。” 这男人! 朱采韵再也克制不住,手握着那封信,整个人蹲在地上,终究流下眼泪。 是的,她太爱他,所以以上那些症状,她统统都有。 原来他早已住在她的心底,好深、好深的地方。 她戴上戒指,看着闪烁的光辉,低声喃喃:“骗人,你分明就有下咒……” 要不然她怎么会如此迫不及待,想要不顾一切的抱住他,大声的说“我愿意”? 那个她所爱恋的男人…… 她一手抚着肚子,笑着和体内那个正在慢慢成长的孩子对话,“你知道吗?你有一个笨爸爸。”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朱采韵吓了一跳,连忙抹去泪水,拿起话筒。“喂。” “采韵,等一下有空吗?能不能来‘寐姬’一趟?”是张膺麒。 “要干嘛?”她瞥了眼时钟,已经快十一点了。 “有活动啦!没事我干嘛叫你来?”张膺麒大声嚷嚷,一副“你不来,就给你好看”的口气。“总之,你现在马上过来就对了,知道没?” 什么啊? 看着嘟嘟作响的话筒,朱采韵觉得莫名其妙。 好吧,去就去,“寐姬”的活动,不论大小,她向来乐意参与,而且眼下这个状况……就算她真的躺床上,大概也睡不着。 星期三的晚上,“寐姬”出乎意外的很热闹。 朱采韵穿过人群,走到吧台前,和早就等在那儿的张膺麒打声招呼。 “今天人还真多……是什么活动?我怎么没听说?” 张膺麒抬起眉头,故意卖关子,“你看了就知道。” “寐姬”不算大,有一个小舞台,一身黑色劲装却不搭调的背着小翅膀的楚夜羽站在上面,手拿麦克风,向台下的人群致词。 “咳,今天我们这个活动叫做‘天使的祝福’。看到了没有?我这个翅膀。意思就是神不祝福我们,没关系,世人不祝福我们,也没关系,但是……”他加重语调,“我们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今天台下的各位都是天使,让我们好好的祝福台上的这群迷途羔羊,阿门。” 活动揭开序幕,台下的人群大声欢呼。 陆续有人上台,一一讲述自己的梦想,或是愿望。 说完了便转身,闭眼往台下仰倒,下面一票好友接住。 有人希望世界和平,有人希望名牌衣物不要涨价,也有人希望被家人朋友所接纳,可是最多人渴望的,莫过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 “全台湾的月老庙没有我没拜过的,我连四面佛都拜过了。” 大家听了,笑成一团。 朱采韵也笑了,觉得他们实在太可爱,尽管路上布满荆棘,尽管多数家人朋友社会并不接纳,可是他们仍旧为爱义无反顾,自己成全自己的幸福。 这些酷儿,其实就是勇者的代名词。 “说得好!”朱采韵用力鼓掌,热烈喝采。 事实上,她一直坚信,一个男人遇到的也可以是一个男人。反之,女人也一样。无非是遇上了一个可以圆满自己的生命的人而已。 她看见一个人走上舞台,眼珠子瞬间瞠大,完全没料到自己竟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佑心?”她傻傻的出声。 是的,正是他。久未见面,齐佑心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 他自楚夜羽手中接下麦克风,“嗯,我希望找到一个我爱他、他也爱我的人,当然,床上技巧要够好,最好是top,身高一八0,体重……” “够了,你当你在择友啊?” “这不是来电五十啦!” “我符合条件,你要不要试试?” 台下的人群不断的起哄,笑声不绝于耳。 齐佑心俏皮的笑了笑,“喔,不过刚刚说的不实现也没关系,因为我真正的愿望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哥哥和采韵姐可以得到幸福。” 他这么说的同时,目光对上了在台下的她。 “采韵姐,你不用顾虑我……而且我也不希望未来的侄子没爸爸。”他露出她所熟悉的笑容。“总之,我哥就交给你了。”他转身,往后仰倒。 朱采韵怔住了,像是难以置信。 这时,张膺麒过来推她,“嘿,别发呆了,换你上台。” “啊?”换她?这…… 张膺麒瞪她一眼,将反应不过来的她推往舞台。 朱采韵半推半就,不得不上台。 楚夜羽将麦克风递给她,抛了个媚眼,“好了,说出你的愿望吧!” “这……”她的愿望?朱采韵拿着麦克风,环视台下的人群,“我……”才发一个音,她便诧异的瞠大眼,呆了好半晌,终于笑出声。 她上当了!这活动根本就是为她而安排的。 她看向张膺麒,再睐向楚夜羽,以及台下她大多认识的同志朋友,摇了摇头。 “我的希望……是今天在这里的大家,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只是很不巧,其中有两个人,他们的心愿必须由我来实现才行,所以……。asyouwish,我愿意。” 说完,她往后仰倒。 台下有人伸出强而有力的臂膀,接住她。 在“寐姬”昏暗的灯光下,那人摘下墨镜,以最原始的银灰色眸子毫无遮掩的睇视着她,嘴角一扬,“我终于等到你了。” 朱采韵笑了,望着眼前本该在国外的男人,紧紧抱住他,“我爱你。” 郑友白俯首,热烈的吻她。 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混杂了些许叹息。 “唉,我本来还以为终于遇上了真命天子呢。” “哎呀呀,想不到‘寐姬’今天也会有这样的喜事。来,大伙干了!今天这里的一切花费都算我的,不喝白不喝!”楚夜羽大声嚷着,反正不管好事还是坏事,先干就对啦! 所有的人当然乐意奉陪,毕竟免费的酒喝起来更加香醇。 一吻结束,朱采韵脸颊赧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郑友白挑起眉头,啄了下她红润的唇瓣,“我前天接到自称是你姐妹的……男人打来的电话,他跟我说了今天这个计划。” 所以他立刻收拾包袱,和张膺麒等人安排好了时间,把本来预定在三天后的机位换成昨天,连夜回台,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事实证明,他的这项举动,很值回票价。 “真是的,让他们费心了。”朱采韵叹息,瞄了眼正与恋人厮磨的好友,不禁笑了,然后伸出左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你下的咒,很有效。” 郑友白挑了下眉,“嗯?我分明没有下咒,只是有人太爱我了。” 这男人!朱采韵受不了的嗔瞪他一眼。 这时,不怕死的齐佑心冲上来,“哥,采韵姐,好久不……痛痛痛。” “你这小子!这段时间跑到哪里去了?” 齐佑心捂着被哥哥的铁拳打痛的脑袋,语带哭音的说:“哥,你现在打会不会太慢了?”害他一点防备也没有,啧。 “我刚刚是没空打!”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齐佑心会出现,所以刚才看到站上舞台的弟弟,他的讶异并不亚于朱采韵。 “是怎样?我们兄弟不用做了是不是?再离家出走啊!信不信我直接打断你的腿?!” “我信!我信!”见老哥再次抡起铁拳,齐佑心好害怕的躲到朱采韵的身后,微微颤抖。 郑友白冷哼一声,收起拳头。“怕痛就给我乖乖的回家,听到没?” 齐佑心嘻嘻笑,忽然冒出一句,“哥,我喜欢你。” “啊?”这小子又是哪一根筋不对劲? “嘿嘿……”齐佑心傻笑,黏到朱采韵的身上,“我也喜欢采韵姐。” 她还来不及意识到他话中的真意,郑友白已上前,硬生生的将齐佑心推开。 “他是你的大嫂,安分一点。”他可没忘记之前佑心曾经说过喜欢他的另一半。 朱采韵被他占有欲十足的拥入怀中,笑着和齐佑心交换一个眼神。 她想起过去齐佑心在提到自己的哥哥时,那种眼眸发亮、全神贯注的模样;在知道自己失恋时,那种哀痛欲绝的模样……明白为了成全他们,他究竟做了多少牺牲。 她蠕动嘴唇,低声说道:“谢谢。” 齐佑心耸耸肩,笑了笑,趁郑友白没注意之际,贴近她的耳朵,“我哥表面上很坚强,实际上怕寂寞怕得要死。” 她和齐佑心对看一眼。 “好一个下马威。” 朱采韵笑了,他们做了快十年的兄弟,郑友白的性子、癖好,自然是做弟弟的比恋人还要清楚。 齐佑心吐了吐舌头。“我可不会把全部的他给你。” “他做哥哥的那一份本来就是你的,我也不打算跟你抢。”她说得云淡风清。 齐佑心微笑。尽管没有说出口,可是对于这件事,其实他早已想开。他早就知道自己跟哥哥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结果,与其不甘不愿的把哥哥交给哪一个来路不明、他又讨厌的女人,还不如让采韵姐和哥哥在一起,毕竟他是打从心底真的喜欢这个犹如亲姐姐,总是关心他、照顾他的采韵姐。 可是理智告诉自己这么做没有错,情感上他还是难以撒手。 他为此离家出走,到处迁徒,在辗转中整理自己的心情……直到楚夜羽告诉他,采韵姐为了他,即使怀孕了,也坚持不肯点头答应哥哥的求婚,成全自己的幸福,他于是下定决心回来,为了他生命中最喜欢的两个人。 喔,不,也许是三个人了。 “好了,你们还要杆在那里多久?”楚夜羽站在吧台内,不满的大声嚷道:“尤其是你,朱采韵,还不快快过来介绍你的男人给大家认识!” “是是是。”朱采韵苦笑。 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她在八卦别人,现在换别人来八封她了。 “对了。”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边走向吧台,一边看向郑友白,“嫁给你,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嗯?什么条件?” 朱采韵叹了口气,“我绝对不冠你的姓。郑朱采韵……难听死了!” 尾声 郊外的一座教堂,冯亚东和徐子淇在这里举行婚礼。 出席的人不多,除了双方的家人外,大多是彼此在社会上的朋友们,以及医院的医护人员,当然还有朱采韵和她的另一半郑友白。 徐子淇坐在新娘休息室里,见到朱采韵走进来,立刻抓着她的手痛哭,脸上漂亮的妆全哭花了。 朱采韵拍拍她,“记住,你们的幸福是我成全的,所以你将来要是敢过得不好,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徐子淇点头如捣蒜,终于破涕为笑,“采韵,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太喜欢你了……”所以一直踌躇,一直说不出口,一直害怕伤了人却又遏止不了自己的心情,处在这样的矛盾中,她也很不好受。 “嗯,我知道。真是的,你脸上的妆全花了。”朱采韵笑说,叫来冯亚东和化妆师,离去之际,眨了眨眼,“等一下捧花记得要丢准一点。” 徐子淇也笑了,大力点头,“嗯。” 婚礼虽然简单,但是隆重。 今天朱采韵身穿粉红色低胸礼服,在郑友白的坚持下,披上一条披肩,简单的装束让她看起来更有味道。 当牧师询问新郎和新娘愿不愿意成为彼此的伴侣时,郑友白感觉朱采韵握住他的手,以极小的音量说出“我愿意”,他心口一紧,似乎在这刹那有些明白了。 原来婚姻不是一定的要素,只要他爱她、她爱他的一天,他们就是有牵绊的两个人,不需要任何的纸张来证明。 比之婚姻更重要的是,他们两颗心的羁绊。 仪式结束,众人嬉嬉闹闹的离开教堂。 郑友白牵着朱采韵的手,有默契的放慢脚步,仿佛这一刻就是永恒。 忽然,朱采韵开口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 郑友白挑起眉头,“怎么说?” 她吐了吐舌头,“跑来参加……嗯,前男友和他劈腿对象的婚礼。”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不会,你很了不起。” 毕竟原谅比憎恨更需要力量,他过去一直办不到,而这女人不但办到了,甚至将那股力量分享给他,让他也懂得成全。 这一切,全是托了他身旁这个女人的福。 朱采韵笑着看向郑友白,把玩着手中的花束,感受到自好友手中传来的那一股幸福而坚定的力量,再看向左手无名指那牢牢嵌合着的戒指,感觉她的人生似乎再也没有遗憾了。 她不后悔选择一辈子待在郑友白的身边,所以…… “虽然我好像没有说过,但我很想嫁给你。” 郑友白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个温暖而美好的午后。 “对了,我刚才忘了回应你。” “嗯?” “我愿意。”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