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门闺秀》 序言 【序言 不需要证明的「爱情证明题」】 在爱情沙场上,我是那种不聪明,又不懂得何时该罢休的努力型选手。 还记得我最爱跟初恋男友说「我要当第一名」,当时因为对方恋爱经验丰富,而我却无从比较孰优孰劣,所以总被这些问题给困扰着——论温柔善良,我还不错吧? 论心灵相通,我有占优势吗? 还是幽默风趣,我总该名列前茅了吧,不敢问的疑惑,还包括——你爱过的女生中,我是第一名吗? 他从没给过我答案,直到爱上别人的他执意分手后几天,可能出自于愧疚吧,他忽然说:「我知道你什么地方第一名了。」那时,我叫他不要说,我不需要他的回答。 不爱了,答案是什么都不再重要。 原来,我不是真的想当第一名,只是想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价值,我以为我谨守防线,两人相爱的比例刚刚好,殊不知自以为设好的底线,一再被攻陷。 某程度来说,《茗门闺秀》里的曲纤珞跟我是同一种人。 身为富商曲家的唯一嫡女,她名正言顺能当那个最有优势、最被疼爱的姑娘,然而父亲宠妾灭妻又重男轻女,尽管有手段高、能力强的娘亲撑腰,她仍旧在成长过程中被庶兄、庶妹一路压着打。 在小小的她心中,一定曾有过很多盼望和疑问:爹爹不爱我吗?我哪里不如哥哥、妹妹了?如果我再乖巧一点,就会被爱吗? 圆满不了的亲情,加速了她的成长。她很早就学会独立自主、经商之道,小小年纪不仅有一手窨茶的好技术,连商行也是经营得风生水起,她的成功不只是天赋和努力的成果,其中也有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她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样的她,最最讨厌被人家用「姑娘家就该怎样」规范,因此她创了很多纪录来证明男人做得到的,她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直到有一天,她遇上了一个奇妙的家伙,久蔚商行的苏灏辰,这人听说是镖局出身,从商后,靠着好身手和生意头脑,生意遍布大庆江山,称做一方之霸绝不为过。 说来也怪,在苏灏辰面前,曲纤珞从来不用证明什么,苏灏辰看见的就是她最纯粹的样子,甚至更闪闪发亮、明媚耀眼,她半点也不需要多说,他就是懂她的坚持,也一次次用行动来支持她——即使在那时,他还宣称自己对她只是「普通情谊」而已。 至于「只是商场好朋友」的他们,究竟是怎么心境转变的,我想留给也曾经渴望成为某个人心中第一名的你去细细享受。这会是个很疗癒的过程,读完《茗门闺秀》,会明白原来不只「不爱了,答案不再重要」,还有一种可能是你会领悟这人世间,你来过,爱过,燃烧过,若碰巧有一个人懂你,将你的身影牢牢刻在心版上,便已足够。 祝我们都不再被爱情证明题所困,不需要证明,就是最好的回答。 v第一章[10.21] 【第一章 桂花林小姑娘】 秋日,秋高气爽、风光明媚,前几日还能感到秋老虎的威力,今日天气乍凉,窗外飘送着西风令桂花花枝轻舞起来,将花香送进了房中。 躺在雕花月洞架子床上的曲纤珞,看着窗外风景的双眼很美,但却覆着一层寒冰。年方十二岁还未长开的她有着娇美清纯的容颜,不难想象再过几年会长成如何的大美人,再加上她出身富商之家,想必再过两年就会有人上门说亲了。 本该是天之骄女的她,额角却裹着布似是受了伤。 曲纤珞抬起手犹豫地触了布,因痛瑟缩了一下,但眼神却更坚定了,她决定这么做了,所以她必须要去说服母亲。 她坐起身披上外衣走到了梳妆台前,早就等在外头的婢女正梅立刻把洗漱水给送了进来,在曲纤珞洗漱完毕后,帮她梳理乌黑柔顺的长发。 曲纤珞看着镜中的自己,「正梅,我的脸是不是会留下伤疤?」 「大小姐……」 正梅的犹豫曲纤珞看在眼里,不容敷衍的沉声问:「是不是?」 「是的,大小姐……不过大小姐别担心,不过是眉尾有道一寸长的疤,奴婢会帮大小姐梳些能遮掩的发式。」 曲纤珞淡淡一笑,笑婢女跟了她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不了解她,但再看正梅担忧地看着镜子里的她,眼眶红红的快要落下泪来,又不禁心头一暖。 正梅也不过大她三岁,从小就签了死契卖到曲家成为她的婢女,看来正梅不是不了解她根本不在意这伤疤,而是在为她伤心啊! 曲纤珞反倒安慰起她来,「正梅,我不是担心我的脸,先不说我不想急着嫁也不想嫁只看上我容貌的男子,我知道我有本事将来挑我想要的男子,而不是让他人来挑我。」 正梅把不小心滑出眼眶的泪给用力抹了去。对!大小姐是这么美好,一个小小的伤疤毁不了她的。 看正梅恢复了精神,曲纤珞才又道:「正梅,以后帮我梳发,都要把伤疤露出来……」看正梅还想说什么,她扬手制止了,「还有,快点帮我打理好,我要去见娘亲。」 正梅不解地说:「大小姐,可夫人说你受了伤,这十日免了你请安。」 曲家的夫人萧氏是曲家家主曲宏的正妻,曲家后宅还有黄姨娘及庶出的长子曲云卓及次女曲玉芙,曲纤珞日日请安,但萧氏不喜两个庶出的子女,所以让他们双日来请安一次便行,今日就是曲云卓及曲玉芙请安的日子。 「大哥想看我躲在韶嫣阁里哭,我便不能让他如愿。」 「是!奴婢一定把大小姐打扮得更美,美到让二小姐恨得绞帕子。」 曲纤珞白了正梅一眼,终于笑了,「谁人不知道曲家二小姐年纪轻轻就才貌双全、声名远播,她会恨到绞帕子?」 才貌双全?声名远播?正梅哪里不知道那是老爷塑造出来的形象,她不否认二小姐是四艺皆通,但那性子啊……二小姐现在是鲜少出门的闺阁小姐,外头都只能听到传闻,但能瞒得了多久?谁也不知道。 不过看大小姐能开玩笑了,人也有了精神,正梅便调皮起来,「别人不知道二小姐在秋黛阁里是什么样,奴婢可全都知道。」 「竟敢打听主人院落里的事,看我发卖了你。」 「大小姐饶命,奴婢不敢了。」 一个没真的斥责、一个没真的告饶,嬉皮笑脸的主仆在笑闹声中打扮完毕,不多时,穿着嫩绿色交襟襦裙的曲纤珞走出了房间,领着正梅前往萧氏的院落。 曲纤珞喜欢安静,所以韶嫣阁里下人不多,两个在院子打扫的丫鬟看着绝美的大小姐走过,不小心停下了手里的活,直到看见她额头上的布,这才叹息出声。 「都怪那个该死的小倩,害大小姐破相。」两人心里惋惜,又低下头继续洒扫的工作。 曲纤珞怎会不知道沿路走来所有下人们都偷偷看她,更知道那个在花园里佯装不慎撞倒她,害她被造景大石边缘割伤破相的小倩,绝对是曲云卓授意的,从小到大庶出的兄长及妹妹就没少给她使绊子。 小的时候他们蠢,要下手都是自己下手,她可是嫡出的大小姐,后宅的管家权又在母亲手中,惩罚他们母亲从不手软,连带着黄姨娘也会一并受到惩诫。但现在曲云卓已经十四岁了,懂得借刀杀人,虽然小倩最后被母亲给发卖去做最下贱的活儿,却一句也没把曲云卓供出来,想是除了黄姨娘的威胁,少不了还给了她家人不少好处,才让她甘心扛下罪。 正梅看着那些下人们的样子忍不住斥责,「看什么看!不想做曲府的活儿了吗?」 「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曲纤珞也没理会继续走,正梅快步追上她,「大小姐,那些人就是欠教训。」 「罢了,是我疏忽了,千防万防就是没想到他们会找别人下手,吃一堑长一智。」 来到饮翠阁,黄姨娘领着曲云卓及曲玉芙也正走到饮翠阁门口,曲云卓看着妹妹除了额头裹着布,容貌依旧娇美,不免皱了皱眉头。 要不是她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怕他也会被这容貌所迷惑。但他不得不与曲纤珞为敌,虽然在重男轻女的父亲眼中他不怕自己的地位有所动摇,不过他得为亲妹妹玉芙谋划,玉芙只小了曲纤珞一个月,外头的人处处拿她们做比较。 这回曲家人到城外清安寺上香,遇上了皇商高家的高夫人,想要个年轻小姑娘陪她走走看风景,选的居然不是玉芙而是曲纤珞,高夫人的身边可还带着三儿子高承璟,那可是玉芙自小倾慕的对象啊! 为了妹妹,即便明知道让一个女子破相是多么严重的事他也无悔,谁让曲纤珞要生做萧氏的女儿,萧氏若一直没有生育,他来日接下曲家庞大家产后,或许会看在萧氏身为嫡母的面子上继续奉养她,可萧氏错不该强求子嗣,幸好她生了一女就伤了身子绝育,要不然他这个庶长子的地位怎么强得过嫡子?萧氏会绝育就是她的报应。 曲纤珞不知道曲云卓的心里想着这么偏激的事,估计知道也只是冷笑一声。小时候她不是没想过要和他们亲近,但在受过伤后便明白有的人即便有血缘关系都不是亲人。 v第二章[10.21] 「大姊姊,你不是受了伤吗?怎不好好在房里休养,万一留疤了可怎么办才好?」开口的是曲玉芙,不同于曲纤珞的娇美,她是个眉眼精致带着可爱傻气的小美人,如今她眸中满是担忧,就像真的为姊姊担心一般。 「不碍事,我没那么娇弱。」曲纤珞冷淡的回了一句,明显不想与她多说。 父亲偏宠黄姨娘,所以黄姨娘生的女儿竟也能与她这个嫡女平起平坐。 萧氏是个明白人,她是可以好好拿捏曲玉芙一番,但嫡母的身分摆在那里,做太多只会落得苛待庶女的罪名。但她也不会任由黄姨娘三人作怪,偶尔也会敲打一番。 黄姨娘虽是长辈,但妾室就是奴婢,她让了让,曲纤珞也没客套,越过他们三人就领着正梅进入饮翠阁。 曲云卓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握起拳,曲纤珞终归是晚辈,竟然连口头上客套一下都没有,是真把他的娘亲当成奴婢吗? 「云卓!」看见曲云卓的表情,黄姨娘连忙喊了他一声,若让人看见了,认为他这是连对嫡母请安也不甘愿可不得了。她看了看附近,虚伪的说:「我知道你累了,但打起精神来,跟夫人请安是孝道。」 「娘……」曲云卓看见娘亲一瞪,再看了看不远处饮翠阁的洒扫下人一眼,没再用他私底下对娘亲的称呼,「姨娘,云卓知道了。」总有一天,他要让自己的娘亲扶正,一扫娘亲多年来受的屈辱! 接着,黄姨娘便带着一双儿女进了饮翠阁。来到厅里,曲纤珞已经请安过了,正坐在萧氏下首的位置,见黄姨娘进来也只是礼貌上起身寒暄一句便又坐回去。 萧氏的厅里点着檀香,刚刚和女儿说话时的慈蔼神情在看见曲云卓走进后敛起,因为她知道小倩定是曲云卓指使的。 正堂里的下人是曲宏的人,但曲云卓自从十岁那年起就跟在曲宏身边学习经商,下人们不敢找主子麻烦,曲宏更不会无故伤害自己的女儿,那么幕后黑手就只剩曲云卓了。 萧氏即便没证据也敢肯定小倩是曲云卓指使的,可就因为没证据她不能把曲云卓如何,只能看着他躬身向自己行礼、看着曲玉芙屈膝请安,她却不能为女儿讨公道。 「母亲,女儿有一事请求母亲答应。」曲纤珞觉得喊娘亲比较亲切,所以私底下都唤萧氏娘亲,但有外人的场合,她还是称母亲。 「说吧。」别说一事,萧氏心疼自己没看顾好女儿害她破了相,十件事她也答应。 「女儿想搬去庄子住。」 「什么!」萧氏不同意,曲家的庄子虽然不差,但女儿受了伤就去住庄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毁容被送到庄子去,这万万不行!「我不同意,住庄子不行!」 「就是啊,纤珞,你为什么想去住庄子?」没了这个抢女儿风采的嫡女住在曲府,黄姨娘自然开心,只是如此就不能寻时机给曲纤珞下绊子了。 曲纤珞看了黄姨娘一眼,这回是她失误了,要不是前一日窨坏了茶,她一边想着原因一边走着也不会着了道,或许被撞倒跌出些瘀伤会有,但破相的可能性却不高。 「姨娘你不知道,母亲要管家、曲家的事业都靠父亲及母亲操持,但母亲的嫁妆铺子、产业也不少,若我不帮着一些,把母亲累病了,这曲家上下还有谁能担起这个担子啊!」曲纤珞态度抓不出错处,但言语中又是讽刺黄姨娘家世差当初没带多少嫁妆,再是讽刺她无能,别说帮衬曲家的事业,怕是连要她管家都可以把曲府管出大漏洞来。 黄姨娘恨恨地咬了咬牙,勉强维持担心的表情,「姨娘无能帮不了你母亲管家,但云卓还算争气,曲家的事业让老爷带着云卓做,他帮得上忙的。」 曲纤珞都快笑出来了,黄姨娘奉承了父亲十多年,都把自己奉承的话当真了,还是她真的笨到看不出来,这曲家的产业若是没有母亲撑着,怕是父亲根本撑不过三个月。 曲家过去是小地主,日子甚是滋润,但也算不上家财万贯,萧氏出身前朝的大商贾之后,虽然现在没落了些,但总归还是颇有名望的。 曲宏外表清俊,虽然家世不如萧家,但萧氏只是庶女,尽管十分得祖母喜爱,终归在后宅地位不高,在嫡母做主之下许给了曲宏。 萧老夫人争不过那个长袖善舞牢牢抓着后宅的媳妇,又想着萧氏是下嫁,曲宏应是不敢亏待,最后也同意了亲事,为了弥补,还把儿子孝顺挂在她名下的产业全过给了萧氏,萧氏嫁进曲家时那可是十里红妆,多少人羡煞了曲宏的好运。 这些年或许因为商贾当道,这才慢慢有人破了例,但在当年,再有钱的富贾嫁女最多也只能有六十六抬的嫁妆,除非是有品秩的官员嫁女,否则不能再多,萧家还是把嫁妆上的红彩卸了才能抬进曲家。 到了曲家,承袭萧家经商之能的萧氏在短短三年就帮扶做大了曲家的事业,但曲宏一得知萧老夫人过世,萧氏再无靠山之后,竟把勾搭许久的黄姨娘给纳进曲家为妾,用的理由还是萧氏无法反驳的…… 萧氏嫁入三年,肚子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黄姨娘一进门就入门喜,九个月后生下曲云卓,萧氏即便不怕自己在曲家失了地位但也想有个孩子作伴,尝试各种偏方好不容易才生下了曲纤珞,但也伤了身子绝孕,自此之后曲宏更是只与萧氏维持表面夫妻情谊,而受宠的黄姨娘则在萧氏生下曲纤珞不到一个月也生下了次女曲玉芙。 要不是有曲纤珞,萧氏早放生了曲宏,哪里还肯为他卖命,不是萧氏自夸,这曲家的事业还真不能没有她。 然而这一切就算别人不知道、曲宏自视甚高看不出来,但自小被萧氏带在身边教养的曲纤珞怎么会看不出来?曲纤珞或许是承袭了外祖家的经商之能,加上她十分聪慧,萧氏在把嫁妆里峣阳茶行的事务教授给她时看出了女儿的才能,年仅十岁的她开始学习窨茶,连茶行里的老师父都赞叹她是奇才。 「是啊!曲家家大业大,应是能撑一阵子的。」 黄姨娘没听出曲纤珞是不信任自己父亲能力,以为她在数落自己的儿子曲云卓帮不上忙。 「纤珞,不得无礼。」曲纤珞禁不住的冷语让萧氏给轻斥了一句,但也只是一句,那是因为萧氏知道曲纤珞委屈,舍不得多加斥责。 曲纤珞经过这回的事多少还是变了,尽管她不在乎破了相,但对于父亲还是有些心寒,母亲在审问小倩时曾质问她是不是被教唆,小倩虽然扛下一切但也明白自己下场会十分凄惨,曾一时犹豫,那心虚明显到连曲玉芙这种蠢蛋也看得出来,但当母亲威胁小倩若她不吐实,害主子破相的下场就是被发卖到烟花地那种下贱地方时,父亲竟然先一步开口定了案,让婆子立刻扯了小倩依母亲所说的卖了,看来父亲的确也看出小倩的犹豫,怀疑是儿子所为,而在他的心中,儿子还是比女儿重要。 本来曲纤珞只当父亲是重男轻女罢了,可是大夫为她治疗后,她在半昏半清醒之间,听见母亲问大夫是否会留疤,她怎么也忘不了父亲接着问的那句话—— 「是啊!会不会留疤,我这个女儿养得这么好,将来是要许好亲事帮扶我曲家的,可不能破相了。」 直到听到大夫说会留疤但无损容貌,也可以梳发掩盖时,曲宏才松了口气,但那口气刺痛了曲纤珞的心,原来对父亲来说她只是联姻的工具,所以他不会怪曲云卓,毕竟她没毁容,对他的利益没有损失。 曲玉芙想到方才曲纤珞数落了大哥,忍不住想为哥哥出气,「大姊姊,要帮母亲也不需要住到庄子去啊!还是你担心你破相的事?妹妹院落里有手巧的婢女,妹妹把她送给大姊姊,她能梳许多遮掩住伤疤的好看发式。」 v第三章[10.21] 这曲玉芙果然是个蠢的,刚刚在外头还假惺惺的问她留疤怎么办?现在就忘了刚刚问过的话,言语间早已肯定她会留疤,那不明摆着方才就是装傻补刀问的? 曲纤珞看着曲玉芙一眨眼两行清泪就流下来,彷佛有多担心她一个人住到庄子去一般。曲纤珞冷笑,看来曲玉芙也不是那么蠢,足见还是有些小心机的。 「就是!说来正堂里的婢女撞伤了你,我也难辞其咎,要是以后有人敢拿你的脸作文章我就打她一顿替你出气,你用不着躲到庄子去。」曲云卓自以为是的再补一刀。 曲纤珞低下头暗翻白眼,这个曲云卓真的是个蠢的,正堂里都是父亲的人,他有什么好说的?是怕人家不知道他也帮着管正堂,而小倩就是他的人吗? 「多谢大哥哥及二妹妹的好意,我不需要婢女也不需要他人为我出气,只是我要学的东西太多,又得帮着母亲照看她的嫁妆事业,住到庄子,离茶园、花田都近,比较方便。」 黄姨娘没想强留这个嫡女,也觉得两个儿女今天补刀补得够过瘾了,继续待在饮翠阁就得继续像奴婢一样对萧氏恭恭敬敬的,她也不想多待,「夫人,既然纤珞心意已决,那我们也不多劝,就先离开了。」 萧氏点头答应,一等他们离开,立刻就问:「纤珞,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去庄子?」 萧氏当然知道女儿不是肤浅之人,破相之事她虽难过,但不会因此躲起来哭泣不敢见人,否则也不会额头裹着布就离开韶嫣阁,她明明许了她十天不用来请安的。 「娘,我的确一心一意想研究窨茶的手艺,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怕大哥哥及二妹妹对我使什么暗招,但为了应付他们的确会分心。娘,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想整日应付这些宅斗。」 萧氏知道女儿的志向及骨气,不是怕了黄姨娘他们几个而是不屑花心神在他们身上,但她舍不得啊!女儿还这样小,就要自己一个人住庄子。 「娘,女儿求你了。」 最后,萧氏不得已还是同意了女儿的请求,曲云卓小小年纪就这般狠心,谁知道再过几年会对女儿做出什么?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女儿送去庄子吧。 曲纤珞如愿搬去了庄子,曲宏以为女儿是因为脸上的伤不想见人便没反对,总之不管女儿养在哪里,只要别养坏了就好,而且他知道萧氏会好好照顾她。 萧氏的确好好安排了一番,把整个韶嫣阁的人都搬去,只留几个人维持整洁,韶嫣阁永远是她女儿的院落,即便出嫁了她都会为女儿保留着。 曲纤珞到了庄子后才听说曲府上演了一出好戏,小倩的家人某日求上门,请萧氏把小倩给救出烟花地,原因是她怀孕一个多月。 小倩才进烟花地不满十日,哪里会有一个多月的身孕,那孩子肯定是在曲府就有的,小倩的家人直说那是曲云卓的孩子,还说他们知道小倩失了清白、地位也低,入不了曲家的眼,但总归怀着曲家的孩子,不能继续留在烟花地。 萧氏花了一大把银子让青楼的人把小倩带回来审问,小倩还真能说出曲云卓身子私密处的胎记,这可是只有黄姨娘及当年照顾曲云卓的奶娘才知道的。 曲宏自己风流花心,但若不是认定的女子可不会留种,因为他怕来日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人上门要求分家产,所以对于儿子不小心让婢女有孕一事当然震怒,可也只是把曲云卓给禁足一个月,这一个月只能有小厮进啸风阁。 结果曲云卓受了罚,小倩却来了癸水被验出假孕,想当然耳,小倩又被卖去烟花地,而曲云卓也白白被罚了一个月。 另一头,曲纤珞领着正梅,正在桂花林里采取要窨制桂花茶的桂花,正梅把刚打听到的事当笑话一样说给大小姐听,很是畅快。 「这事我早猜到了。」 正梅不敢置信,睁大双眼看着大小姐,她整日就在茶行、茶园、花田、庄子几个地方跑,怎么会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娘不死心,坚持要给大哥哥一个教训,把小倩卖去青楼,要看她吃了苦会不会肯吐实,哪里知道小倩坚持不肯说,娘派去打听的人还说小倩已不是完璧之身,所以娘才有了猜疑,或许她已经爬上了大哥哥的床。」 一个十五岁的婢女爬上了十四岁少爷的床,这种淫乱的事居然让大小姐知道了,真是污了大小姐的耳朵。但正梅也知道夫人不瞒着曲纤珞的用意,以她的身分未来肯定会嫁进高门大户,后宅的阴私不能不了解。 「小倩也是个有心机的,要不然怎么会以假孕要老爷夫人把她救出来?」 「小倩也没那么蠢。」曲纤珞淡笑,一看就知道另有隐情,让正梅急了。 「大小姐,你别吊奴婢胃口,就一并说了吧。」 「小倩是不是爬上了大哥哥的床,我帮娘想了个方法验证,娘她给青楼的大夫塞了银子,暗自给小倩吃了推迟月事的药,然后佯装确诊她有孕,还主动说要帮她把这事告诉她的家人好救她出去,否则青楼姑娘有孕向来都是打胎,小倩若是跟大哥哥不清不白,绝对会立刻找上曲府。」 少爷才多大,爬了少爷的床有什么好处?还不如爬老爷的床,「少爷怎么也不可能给小倩名分,小倩是傻了吗?」 「小倩要的不是名分,她十分孝顺,她的祖母生了重病需要银子,正好我大哥哥看上她,她便顺势爬了床,这些都是她自己承认的。」 正梅还是不懂,既然要的不是名分怎么还会有后头的事?是知道肚子里的肉矜贵才改变了想法? 「小倩家里的人上曲府要求把小倩赎出来,小倩是不是还想着母凭子贵想翻身啊?」 「正梅,你说小倩被卖去青楼,是继续在青楼里赚银子让祖母治病容易,还是继续跟曲家拿银子容易?小倩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的家人不在乎孩子,只在乎能从曲府再要多少银子。小倩都肯为了大哥哥扛罪不管自己的下场了,她家里肯定很需要银子。」 「不过她又被卖回青楼,怎么不把少爷供出来?她要银子,夫人也可以给她,她可以跟夫人谈条件啊!」 「在进青楼前她不讲,现在娘和我也不在乎她会不会供出来了,反正姨娘只需说小倩是进了青楼不甘心才反咬大哥哥一口,父亲偏心,肯定不会再追究下去。」 「该说她傻还是什么?都被家里人利用成这样了。」正梅也不知该不该同情小倩。 「小倩她害了我,我也给了她机会,但她既然只认大哥哥这个主子,就别怪我对她无情。虽然早知道父亲对大哥哥的处罚不会重,但听到只罚禁足一个月,还是很心寒。」 正梅也觉得唏嘘,两人便沉默下来,突地听到前方传来异声。 v第四章[10.21] 「正梅,你去看看,我好像听到了呻吟声。」 「是的,大小姐。」 正梅走上前去,一看便吓了好大一跳,那里躺着一个少年,手臂有道好长的伤口,皮开肉绽的。「大小姐,这里有人受伤了!」 曲纤珞立刻上前关心,她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倒在母亲名下的桂花林里,但她不可能见死不救。 「这位公子,你看来流了不少血,我先帮你清理伤口,再派人去找你的家人来带你回去。」 苏灏辰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昏过去,听见这小姑娘说要找他的家人,他想也没想的扣住她的手,「不行……」 曲纤珞哪里被男子牵过手,就连父亲都不曾,急着想挣脱,但他不肯放。 「答应我,不行。」苏灏辰知道是谁害他,这不明内情的小姑娘如果回镖局通报了,怕是不久后大师兄就带人杀过来了,现在的他抵抗不了。 「好好好,我知道,我不会让人知道你在这里,你快放开我。」 「多谢……你的声音……好好听……」 「快放开我。」 「陪我……告诉我……你的名字……」这个声音令他安心,舍不得松手。 他这是快昏迷了还在调戏她?曲纤珞当下皱起眉头,「罢了,你好好睡一觉,我会找口风紧的大夫来医治你。」 然而直到正梅喊了人先把苏灏辰找地方安置并请来大夫,他始终没有放开手。 救人要紧,曲纤珞只好让大夫别介意她,继续帮苏灏辰医治,他除了手上较重的伤外,胸口也被划了一刀,所幸两个伤口都只伤及皮肉,只是曲纤珞第一次看见男子赤裸的上半身,来不及害羞,震惊于他那浑身旧伤疤。 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会一身伤? 曲纤珞继而一想,这样的人与她不该有交集,于是下令谁都不可以透露她的身分。 要救他可以,但他们不会有更多的牵扯。 半个月后—— 月下站着一个人,一身凛冽煞气的看着眼前的庄子,直到愤怒让他化为杀神,持着两把惯用的长刀冲进庄子里。 苏灏辰没想到他养伤下不了床的半个月里,师父就丢了性命…… 师父是凛威镖局之主,人称刘老爷子,自他五岁就收留他、教养他,对他来说是如师如父的大恩人,只因为看重他,宁可把所有产业交给十五岁的他继承也不愿给同样是孤儿的大师兄康震,就被康震所害死于非命。 这个仇,他定要报! 苏灏辰英俊的面容带着满满的杀气,一进庄子就看见在厅里饮酒作乐的康震及他的一票兄弟,他射出手中长刀直直钉入康震身后的屏风,众人这才吃惊的站起,抡刀攻向苏灏辰。 只见苏灏辰轻功一跃跳上了桌子,长脚一扫将杯盘砸向桌边的人,众人向桌上的他攻去,纷纷被苏灏辰利落的刀法刺中或是被他横扫的长腿化去杀招,过了几十招都没人能近得了身,康震一直在远方冷冷的看着没有出手,直到苏灏辰藉着跳下桌的力道将一人踢飞,那人落在康震脚边时,康震才微微变了脸色。 「康震,你有今日死在这里的觉悟了吗?」 「我们镖局的人在刀口上讨生活,护镖过程丧命的不会少,但我以为你除了护镖之外不会杀人。」 「这个原则在杀了师父的你身上,不适用。」 有人趁着苏灏辰与康震对话,暗中往苏灏辰身上劈去一刀,苏灏辰回身单手持刀挡下,另一头一个被打飞武器的人见状抽出靴内匕首刺向苏灏辰,苏灏辰中了招,但也只是冷冽的看了身后人一眼,接着拿起桌上竹筷,在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前,竹筷便刺入了他的颈侧。 苏灏辰翻倒了圆桌,破碎的杯盘飞向康震在他脸上划出伤痕,苏灏辰冷笑一抹,「痛吗?更痛的在后头。」 话一落,杀招再起,眼见苏灏辰行过之处倒下了一个又一个兄弟,康震终于变了脸色,当他想起该反击时,苏灏辰已经来到他面前,而他已失了先机,只能勉力抵挡。本来两人的修为就在伯仲之间,如今苏灏辰狂怒之下招招下狠手,倒让康震渐露败象。 苏灏辰看着康震退向屏风,眸中精光一闪,将手中的长刀钉住了康震未持刀的左手,再抽出屏风上方才他射出的另一把刀,钉住了康震还想反击的右手。 此时,官府的人带头冲了进来,捕头看着一地哀嚎呻吟的人,叹了口气。 「谢老哥,你来早了。」苏灏辰愤恨的盯着康震,本已经捡起了方才他们片肉的匕首要刺向康震的心窝,却在官府的人入内后收了招。 「小老弟,你这样我很难交代啊。镖局护镖时杀人跟寻仇杀人可是不一样的。」谢雄就是怕这个小老弟做傻事,才会提早来制止。 「我没杀人,我是帮你缉凶。」他冷眼扫过一地的人,这些人只有可能是官府的人来不及救治失血过多而死,不会有被他当场杀死的。 好好好,他还有理了,谢雄颇为无奈,「我若不是了解你早来了,你不会杀了康震?」 苏灏辰咬着牙,终究还是褪去了眸中的杀意,边说边转身离去,「事已至此,谁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杀了他不是?」 v第五章[10.21] 谢雄知道说不过他,苏灏辰年纪轻轻不只武功了得,还聪明成精,「小老弟,你就这么走了?」 「康震已经被我断了手筋,我协助缉凶的任务完成,别告诉我就这样的货色你也抓不了。」 谢雄瞪眼,决定再不跟他多说,说多了只会气死自己。 苏灏辰无法继续留下来,他怕留下来看着康震,就会当着官府的人杀了他。 他走出庄子,看见多年前誓死效忠他的方元勋及段凌滔跪在外头,准备领抗命的刑罚。 「主子。」两人异口同声,知道提早通知了谢雄,主子肯定怪罪。 苏灏辰低头看着两人,没有出声,但他们都感觉得到苏灏辰散发出排山倒海的怒气。 「刘老爷子临终前说,要为他报仇就把康震交给官府。」方元勋不是为自己脱罪,是希望主子清醒别做傻事。 苏灏辰知道师父视他如己出,镖局已经打下基础,不需要他这个做主子的继续卖命,还与他规划着从商的愿景。 当刘老爷子宣布将来苏灏辰将继承他名下所有产业时,就知道康震肯定不服气会坏了他的规划,这些年,他收集了太多康震私下做坏事的证据,他不能把自己的心血交给康震,又知道他不会甘心,只能把证据交给官府。 哪里知道康震快一步,还暗害了苏灏辰让他下落不明,刘老爷子只能交代方元勋及段凌滔,制止苏灏辰把自己的未来赔在报复上。 苏灏辰怎能不恨,一扬脚就把亲信一脚踢飞。 方元勋及段凌滔扶着胸站起,知道主子终究留情了,否则他们不只是被踢飞吐血而已。 「走吧。」苏灏辰带头上了马,两名亲信也随后跟上。 「主子,救了你的那位恩人是谁,凛威镖局一定得要备重礼酬谢。」段凌滔看见主子回来真是开心得都快要对着天老爷把头磕破了,后来才知道主子被人救了,怕有变数没先让人回镖局通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回来。 苏灏辰想起那小姑娘,一身的戾气终于化去。可惜小姑娘并不想与他有更多的交集,他记得自己受伤后逃进了一片桂花林里,可他醒来时已被移至了一处茅屋里。 见他醒来,小姑娘只冷冷的要他放手,他才知道自己在昏迷后竟还死扣着人家的手不放,等小姑娘的手得到自由后,只丢下一句要他好好养伤就离去,从此苏灏辰没再见过她。 后来,他的伤好到可以下床了,小厮告诉他以后不会再来照看他,让他可以离开了,他问那小姑娘的名字,小厮说他家姑娘不想跟他有牵扯,从此天南地北希望再不相逢。 他离开茅屋时,发现那里的确隐密,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但也看得出来久未整修,是个无主的茅屋,而且寻遍附近也没看到桂花林,小姑娘是铁了心不想让他查出任何与她有关的事物,才趁他昏迷的时候把他移走,让他再也找不到那片桂花林。 「罢了,有缘总会再见。」会有缘再见到她吗?那个眉尾有疤却无损她娇美容貌的小姑娘,会再出现在他面前吗?苏灏辰抬起手看着手心,记起她的手掌那柔若无骨的触感…… 怎么主子也不知道恩人是谁吗?方元勋及段凌滔只觉得可惜,但主子发话了,他们只得不再问。 「主子,接下来镖局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方元勋问起,刘老爷子逝世了,他觉得前途茫茫。 苏灏辰挥去了自己也不明白的思绪,振作起来,「师父的希望我会完成,既然有镖局的人脉及人手,我想……就做贸易商行的生意吧。」 「贸易商行?主子你想开贸易商行?」方元勋震惊地瞪大眼。 「怎么?以为我只会杀人吗?」 方元勋乖乖噤了声,段凌滔也只是幸灾乐祸的看了他一眼,贸易商行就贸易商行呗!反正动脑子的人又不是他们,听主子的话就是了。 【第二章 峣阳茶行出品】 三年后—— 大庆立朝虽短,但政局还算安定,只除了北方边境偶有狄羌人作乱,南方有乌鞮族人占地为王以外,大多数疆域还算和平,曲纤珞所居住的衢阳城更是从没经历过战祸,是个富庶之地。 曲纤珞虽住在庄子,但峣阳茶行是在城里,平日她不是在茶园里监督窨茶的工作就是在茶行里坐阵,这些年,小小年纪的曲纤珞凭藉着一手窨茶的本事把茶行经营得有声有色,去年萧氏便把茶行过给了她。 茶行帐房里,窗边小型博古架上摆放着几只精致不俗的摆件,放置博古架的条几上还放着一只点着檀香的青瓷香炉,一名中年男子挺直背脊站在曲纤珞书案前,向她禀报事情,听得曲纤珞皱起眉头,捺着淡桃色胭脂的唇瓣抿了抿,险些就要骂出声来。 这人是母亲的亲信,是跟着母亲由娘家过来的顾总管,他正把母亲前些日子在曲府里发生的事一一告知她。 「这就是曲府里最近发生的事,主子本不希望我告诉小姐,但想想又怕小姐由外人的嘴里听见影响了心情。」 「我那个爹还得要多荒唐才甘心?」听完之后许久,曲纤珞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顾总管的身分尴尬,曲宏虽然不是他的主子,但是主子的夫君,他不能对此表示意见,只能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转述,至于小姐要怎么因应,他不能置喙。 父亲的花心多情曲纤珞一直都明白,娘亲或许对父亲早没有了情意,但父亲因为应酬被一妓子迷了心智,还坚持要把妓子纳进府里,那便是狠狠踩到了娘亲的底线。 当年父亲纳黄姨娘是因为娘亲没有生下子嗣,黄姨娘虽然出身不高,但至少家世清白,如今一个妓子算什么?配进曲家门吗?更何况父亲能有这么多银子挥霍,靠的还不是娘亲一点一点赚进来的,现在连一个妓子都要给娘亲养吗! 不知是父亲太相信自己抑或是太看不起娘亲,竟然因为此事与娘亲起了龃龉,逼娘亲退出曲家的事业。 v第六章[10.21] 「母亲呢?心情还好吗?」 「就算无情也总会怨的,但还过得去。」 顾总管的眼神悠远,好似诉说着什么,但曲纤珞看不出来。 「若不是他们是我的父母,我真想求他们和离算了。」 顾总管好似突然有了精神,询问着小姐,「可能吗?能让主子和离吗?」 曲纤珞白了顾总管一眼,再怎么样总是她的爹,主张让爹娘和离,她这个女儿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顾总管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正了正神情。 「那妓子如今人呢?」别是把娘亲气了一通,父亲还是把妓子迎进门。 「曲老爷置了一处宅子,把陈姨娘养在那里。」 「静观其变吧。」曲纤珞叹了口气,纳妾不成便养外室,若陈姨娘愿一辈子当个外室,眼不见为净也就罢了,就怕没那么好打发。 「那主子就这么退出曲家的经营?」 曲纤珞露出淡淡的笑意,她那个爹她还不知道吗?过不了多久发现曲家事业没了母亲不行,就会求着母亲回去接手了。 「母亲不管曲家的事业也还有自己嫁妆要管,总之闲不下来,你这段时间多跟着我母亲帮衬她,让她把注意力多放在自己的事业上也好。」 「是的,小姐,那小姐还有其他事吩咐吗?」 「帮我多盯着曲家粮行,一有问题立刻来告诉我,这是让母亲回去执掌曲家事业的机会。」 「是!那么小的先离开了。」 曲纤珞点头让顾总管离去,看着桌上的帐本突然没了心思。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看见的是小而巧的庭园,庭园里以几座竹篱隔开几个茶席,那是茶行用来招待客户、让客户品茶的地方。帐房是重地,所以窗子外钉了棚架种着如帘幕般盖下的紫藤,由帐房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庭园景色,而由外头望进来却只能看见紫藤帘幕。 曲纤珞擅长窨茶,基本上只要是有花香的花朵、香草都可窨茶,尽管能窨茶并不代表适合窨茶,但长年下来,爱品香的曲纤珞倒也渐渐喜欢上各种带着香气的花朵。 其实这回父亲让母亲退出曲家事业,她是赞成的,总要让父亲吃一次苦才懂得珍惜母亲,懂得曲家那偌大的产业,母亲是如何的劳心劳力。 曲家在城里有不少铺子,母亲懂得用人,那些铺子运作倒也不费多少心思,而曲家的起家事业是粮行,所以母亲花最多心思坐阵、花最多时间经营人脉,因此母亲一离开,最快出现问题的也会是粮行,她才让顾总管多多留意粮行的事。 此时帐房的门上传来轻响,曲纤珞喊进,是方才出去帮曲纤珞沏茶的正梅。 「你那是什么表情?撞鬼了?」曲纤珞睨了笑得古怪的正梅一眼,坐回书案后。 「方才奴婢看见一个英俊的公子,正在前头向罗掌柜询问茶品,或许等等罗掌柜就会带他进来品茶了。」 曲纤珞往窗外望去,视线穿过紫藤帘幕看见罗掌柜似是领了人进来,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茶。 这桂花北苑是茶行里卖得最好的茶品,也是曲纤珞最常喝的茶,七窨的桂花北苑很费功夫,带有独特的香气及茶韵,喝下一口,香气在口中回荡,齿颊留香,别人想学也学不来。 「是时候该试试九窨一提了。」曲纤珞喝了茶后,竟得出这样的结论。 「九窨一提?」正梅这下也没心思看外面了,要知道每次窨茶,只要一失误茶就废了,那前头不管花了多少时间都是白搭,七窨就是极大的风险,大小姐竟还想试试九窨一提? 「怎么?嫌累?要不要我把你的卖身契还给父亲,让你回曲府去干活儿?」 「大小姐,奴婢对你忠心耿耿,当然要一辈子伺候大小姐,奴婢才不回曲府呢!」一开始正梅还很正经的说着,说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笑了。她知道大小姐只是爱说狠话,心里可是很信任她的。 或许是从小被大哥哥及二妹妹使绊子使多了,曲纤珞要花更多时间才能信任一个人,而且也不容许自己的人被别人掐着脖子,所以当初父亲要派人进韶嫣阁时,她就要求韶嫣阁里的下人卖身契都得给她。 曲宏听了没反对,反正等她出嫁也得带一批陪嫁的下人到婆家去,就把这些人当做是将来给她陪嫁的,他也不算亏。 两人笑闹一番,站在窗边的正梅忽然发现罗掌柜迎进来的客人便是她说的英俊公子,这会儿正看得失神呢。 曲纤珞走到窗边循着正梅视线的方向看去,一名男子坐在面向帐房窗子的位子,因为紫藤帘幕的关系,他并不知道有人正盯着他看,只是品茶。 的确,是个很俊的公子,但不是大庆朝认定的俊,却让曲纤珞一看就再也移不开视线。这人长得极好看,气质温文尔雅,可眉眼之间藏着不驯的神韵,两种气息那么的冲突,可在他身上却又十分契合。 大庆崇文,所以多喜欢美公子,螓首膏发、自然娥眉才称俊,但也有不少人喜欢阳刚的男子,例如曲纤珞。对她来说足以与女子比美的男子再俊也入不了她的眼,她自小独立自主,希望未来身边的男子有双强健的臂膀,能给她依靠,以及能支持她拼事业,绝不限制她。 「的确,有资格称俊。」曲纤珞强压住心中的震撼,不想跟正梅一样大惊小怪。 「是吧!」正梅跟着曲纤珞久了,连眼光也养得与曲纤珞一样,当她看见这个高大英挺、举手投足隐含一股威仪的男子,便知道肯定是大小姐喜欢的类型,「只可惜大小姐身边的人都没有这样的公子,才会还没订门好亲事。」 曲纤珞又白了正梅一眼,哪里是她挑剔长相才没订门好亲事,根本是父亲还没挑到足以匹配曲家家世的人家。 v第七章[10.21] 曲家虽然不是巨贾,但在衢阳城也算排名前头了,而父亲重利,会选择的肯定是比曲家还要富裕的商贾之家,当然选择便少了。 不过她很赞成父亲慢慢挑,她现在满心只想拼事业,试问有哪个男子能接受?大庆这些年,女子从商的不少,但那是对已婚妇人或寡妇来说,而非像她这样未出阁的女子。 她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选择自己的亲事,但能拖一天是一天。 「奴婢又没说错,大小姐都快及笄了,是该议亲了。」而且她可没漏看皇商高家的三少爷看大小姐的眼神,可火热了,肯定一等大小姐及笄便会请官媒上门说亲,「欸……高三少爷如果有外头那位公子的容貌,大小姐就不会这么无心了。」 曲纤珞伸出食指戳了戳正梅的额头,再次警告她,「我与高三少爷之间不会再有其他,以后不许再说。」 高承璟,皇商高家三少爷,也是高家目前唯一未婚配的少爷,更是大庆人眼中的俊美公子,只是因为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让曲纤珞从未把他当婚配对象看待。 小时候她称他为承璟哥哥,年纪大了该避嫌,她便改唤他高三少爷,连态度也变得有些疏远,就是不要让人误会他们之间单纯的情谊,更何况,另有一人可念着他了。 「是。」正梅揉了揉被戳的额头,识相的不再说高三少爷的事,「那么外头这位公子呢?大小姐要不要亲自去招待一下?」 曲纤珞一时有些慌乱,刚刚才偷偷盯着人家看了许久,现在她若出现在他面前肯定掩不住心虚。 「不是有罗掌柜吗?哪里需要我去招待?」 正梅看着曲纤珞发红的耳根,「我怎么瞧大小姐的脸好像有点红?」 曲纤珞一等正梅放下手,立刻又戳了她好几下,「你喜欢你去招待。」 「大小姐方才也说他够俊。」 「你别一心想当红娘,去去去!再去沏杯茶来,见了就碍眼。」 「是。」正梅乖乖的福身,转身拿了茶盏就走出帐房,她已经习惯大小姐的态度,事实上大小姐的嫌弃并不是真的嫌弃,她越嫌她们感情越好。 曲纤珞在正梅离开后,这才又望向窗外。看那男子的穿着打扮应是出身不错,不知道他姓啥名谁?喜不喜欢这里的茶?会不会再来光顾…… 曲纤珞说服自己,她绝不是因为被男子的容貌吸引,只是真心想知道他喜不喜欢自家的茶,把他当成普通客人而已。 苏灏辰轻啜一口沉香北苑,方才掌柜介绍峣阳茶行里有多种窨制茶品,但大多是花茶及香草茶,最特别的就是两款窨制木质茶品,檀木北苑及沉香北苑。 还说这是因为他们东家爱点檀香及沉香,才会想到以木香窨制茶叶。 苏灏辰试啜一口,茶韵醇厚,香气幽长浓韵,颇合他的喜好,他享受的再轻啜一口,十分满意。 只是刚放下茶盏,他敏锐的感觉到有道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他往紫藤帘幕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那帘幕之后有人正看着他,但因为感觉不到恶意,苏灏辰也没有深究,看格局那应是茶行的内室,或许帘幕后是茶行老板的厢房或是帐房,大概是想看看他对这茶的评价吧。 曲纤珞在苏灏辰望向自己时猛地一震,还以为自己偷看人家被发现了,正想着要怎么解释时,对方又移开视线,他……应该是没发现吧? 不过刚才被他那双戒慎的眸子一看,突然有股熟悉感…… 正梅端进来新沏的茶,打断了曲纤珞的思绪。 正梅再往窗外看,那男子已然离去,她放下茶盏惋惜出声,「那公子走了。」 「走了便走了,又如何?即便大庆的男女大防不如前朝严谨,也没道理我赶着去招待人家吧。」 「大小姐不是不排斥交朋友吗?还说交朋友对商人来说是一种人脉经营,如今对那公子扭扭捏捏的,反而像是欲盖弥彰。」对,就是欲盖弥彰,像是怕被发现她也会欣赏男子。 「知道了、知道了,再有下回我会去招待他,这样可以了吗?」 「大小姐又知道会有下回了?」 「有缘总会相见的。」曲纤珞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像她的心湖不曾泛起过涟漪一般。 正梅点点头,不是她自夸,来到峣阳茶行买茶,鲜少有不回头再次光顾的客人,大小姐说的这个缘分,总会再来的。 能在衢阳城内最繁荣的街上置产,即便只是一间小铺子,都得有相当的身家。买不起铺子的,便在街上的市集里寻块好地,摆摊贩售。 这时辰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有些小贩已铺排好货品,也有些头顶着装货的篓子、手拿马扎正准备前去摆摊的小贩走在街上,十分热闹,除了外头挂着槴子灯的青楼之外,大多的铺子都已经营业了。 还未近午,天还不热,路旁的饮水摊小贩刚推了推车来,正在摆桌摆椅等着饮凉茶的客人上门,凉茶清凉解渴物美价廉,上不了茶楼吃喝的人也喝得起,有些还有事待办的人也不等桌椅摆好,就在摊子边拿起茶碗畅快一饮。 这街上的聚仙楼是衢阳城内最有名的茶楼饭馆,茶楼里的茶叶用的是衢阳城最有名的茶行峣阳茶行出品的茶叶;主厨则是前朝御厨的关门得意弟子,道道是美馔珍馐;酒用的是城里最知名的酒商所酿的酒品,坛坛是佳酿。衢阳城里举凡有点头脸的人家或商行,招待、宴客都会选在聚仙楼。 兴州府是大庆国内的大米仓之一,府下各县就数衢阳城产量最丰,所以身为衢阳城最大的粮行曲家粮行,店铺当然开在最繁荣的街上,位置就在聚仙楼的正对面。 如今坐在聚仙楼二楼雅间里的苏灏辰,就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观察曲家粮行。 v第八章[10.21] 苏灏辰的崛起犹如神话,三年前镖局发生变故后他依师父的遗愿从商,或许是他真有经商能力,也或许是刘老爷子这些年来利用镖局建立了大量人脉,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说,故旧更是遍布大庆全国各地,短短三年,苏灏辰名下的久蔚商行已是全国五大贸易商行之一。 在衢阳城里,只有皇商高家能与之媲美。 此时的苏灏辰冷着一张脸,听完段凌滔的汇报,他的眉头蹙起,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段凌滔知道主子现下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遭了白蚁?」 「是,整批蜀锦都遭殃,杨管事紧急做了处理,如今虽然白蚁已除,但……整批蜀锦无一完好。」 苏灏辰拿起桌上茶盏轻抿一口,调转视线望向热闹的街上,一队骆驼商队走过,街上的人让了路,也没有对商队多加投注视线。 衢阳城十分繁荣,与西域的贸易往来兴盛,会出现骆驼商队也没什么稀奇。 「这事古怪,凌滔,下一次商队前往蜀地,我要同行,我得亲自去蜀地查查。」 「属下遵命。」 久蔚几年来贸易布料不下百次,从来没有遭过白蚁,蜀锦这样名贵的布料从织造开始就得小心对待,怎可能遭了白蚁?除非是有心为之,这里面或许有竞争对手高家的手笔。 「敢情这就是高家给我百花宴帖子的原因,知道我这批蜀锦毁了,抢不了高家的生意,专程发帖子来给我下马威的?」 高老夫人下个月举办寿宴,据说高府的园子造景巧夺天工,各季皆盛开各种花卉,所以高老夫人的寿宴定名为百花宴。至于高家的帖子,可不是像雪花一般的洒,能拿到高家帖子的人别说在衢阳,甚至在整个兴州府都有一定的地位。 因此,每年的百花宴便犹如衢阳富贾们的相亲宴,多少适龄男女会藉着出席宴会相看是否有满意的对象,自然也是各家老爷夫人为自家儿女挑媳选婿的最好时机。 「算算时间,到百花宴时应已确定采办商行了。若主子不去,高家定会放出风声笑话主子气度小,但百花宴上,主子若在场怕也会被笑话。」 「高向安没这心思,这损招肯定出自高承璟之手。」 苏灏辰的久蔚商行崛起得快,自然被高向安视为敌手,恨得想撕咬他都来不及,即便能出气也不可能发百花宴的帖子给他,高向安有三子,唯有三子高承璟处处爱与他比较,会耍这心机的只可能是高承璟。 「那主子可要去?」 「自然要去,不但要让人看我苏某并非气度小,还要让人知道错失了一个蜀锦的生意于我来说微不足道。」事实上蜀锦的生意的确不大,苏灏辰看重的是藉由这个机会与朝廷做生意为将来铺路,若能多办几次朝廷的差事而且办得好,还愁得不到皇商之名? 就如同高家,高家的资产或许不如他的久蔚,但胜在有块金灿灿的皇商招牌。 「主子打算怎么做?」段凌滔不明白,去参加百花宴主子也不可能到处告诉人家主子有多少身家,怎么让人看出「微不足道」? 「我带着三份高价又不俗气的寿礼前往,你觉得如何?」 高家可是敌人啊!高价就罢了还三份?岂不便宜了高家?段凌滔打心里不赞成,但他可不是方元勋那傻子,主子这么做自有他的想法,他不会质疑主子的决定。 另有一事不明白,他本打算到商行去向主子禀报的,但主子却传话让他到聚仙楼,本以为主子在此招待人,来到这里才发现主子独自一人喝茶。 「主子到聚仙楼来喝茶,是因为用的是峣阳茶行的茶叶?」段凌滔记得主子上回在这里喝到好茶,后来还亲自去了一趟峣阳茶行买茶。 「你看看对面那间商号卖的是什么?」 段凌滔探头,看见了刻着曲家粮行四个字的招牌,「主子怎么突然对粮行起了兴趣?难道想做米粮的生意?」段凌滔很佩服主子的眼光,久蔚的生意才会风生水起,但此时做米粮好吗? 「这一回你倒是猜中了。」 「朝廷已经多年不打仗了,不再需要那么大量的粮草做军需,贸易米粮是好路子吗?」 「江南稻米一年三期,各地都囤下了非常大量的米粮,但反观北方近来遭了旱灾虽然朝廷开了粮仓应急,可短时间内要再囤粮不容易,再加上北方偶有狄羌人侵扰边境,驻军常年戍守,官仓要囤、驻军要粮,近期朝廷可能会有购粮的需求。」 段凌滔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了主子的打算,「说到米粮,在衢阳城里自然要找曲家粮行配合,这是主子的打算吧。」 「不,我要的不是配合,是要抢了曲家粮行的货源。」 段凌滔一愣,曲家粮行虽是衢阳城第一大,但若主子要跟朝廷做生意,只抢曲家粮行的货源还是不够的,那何苦树敌? 苏灏辰看出段凌滔的疑惑,「的确,要做朝廷生意我需要有粮行配合,可我听说曲家粮行的老板曲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生意全靠妻子萧氏操持,前些日子又让萧氏退出粮行的经营,我得试试曲宏的能力是被抹黑了还是真的上不了台面,免得扯我后腿。」 主子说的有道理,如果有人要收购曲宏的货源他都应付不了,未来要如何为主子召集更多的地主筹粮? 此时,雅间门上传来轻敲,是茶楼伙计领着苏灏辰的另一个亲信前来,「苏老板,方爷来了。」 「进来。」 茶楼伙计替方元勋开了门请他入内后,又关上门离去。 方元勋抹了抹汗才来到苏灏辰面前,这聚仙楼确实是个好地方,方才他一路过来被日头晒得有些昏,进了聚仙楼就感到十分凉爽,汗水擦了就没再冒出汗珠。 v第九章[10.21] 「主子,属下查清楚了,那高老夫人拜佛十分虔诚,每日除了在佛堂颂经之外,就是让三个孙儿轮流陪她下棋喝茶。」 不愧是高家的老夫人,日子甚是悠闲啊! 「我明白了。」 段凌滔不经意的看向窗外,突然噗哧笑出声。 苏灏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捧着一堆吃食的婢女被她身旁应是她主子的女子戳着额头,因女子脸上带着笑,并不是真的在处罚婢女。 「好美的姑娘啊!」方元勋也看见了,忍不住赞叹。 苏灏辰认同,那女子的确美,白皙肌肤胜雪、五官柔美,令人移不开目光。 「美?倒还好,是挺可爱的。」段凌滔竟回了句还好。 可爱?方元勋再看了外头一眼,那位小姐要说倾城绝色都行,哪里只是可爱而已?很快的,当那个婢女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死死抱着怀里的吃食不放,似在抱怨什么时,段凌滔又笑了,方元勋才知道他话里说的人是谁。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不然怎会放着一个大美人不看,看她身旁的婢女?」方元勋彷佛看傻子般的睨了段凌滔一眼,当下得到一记狠瞪。 苏灏辰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看着那名女子的容貌,他总觉得似曾相识。见她走进粮行,他的眉间一蹙,那女子既然是主子,不可能自己上粮行买粮,那么她和曲家粮行是什么关系? 「走吧!」苏灏辰不知看见了什么,神色不悦的站起身下令离开。 走?还真的只是来喝茶而已?方元勋及段凌滔虽然不解,但立即跟在苏灏辰身后走了出去。他们两人没看见的是,此时高承璟乘着马缓步过来,而高承璟的坐骑竟是一匹和苏灏辰的坐骑同样来自西域的骏马。 已经走进粮行的曲纤珞正准备随掌柜进入内室见曲宏,就听见商行外传来马啼声,她不经意回头望去,看见三人上了三匹骏马,领头的那人穿着一身暗紫色长袍,长相英俊、气势迫人,赫然就是那日她在茶行帐房里偷看的那名男子。 她真的再次见到他,还不是他再度光临茶行而是在其他场合,不禁讶异两人的缘分。 而正梅也看到了,看着苏灏辰骑马而去的英姿,她好似突然想到什么,「我想起来了,这人莫非是久蔚商行的苏老板?」 久蔚商行在衢阳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曲纤珞自然知道,「你从何得知是苏老板?」 「大庆人多乘马车,尤其是那些有钱的大老爷们都在马车上比气派,但这位苏老板出身镖局,向来骑马代步,在衢阳城的商贾里自成一派,听说有不少商贾人家的少爷看苏老板骑马英姿飒爽都想仿效,摔了好几位少爷呢!」 「东施效颦。」女子之间争奇斗艳不输男子,她自小看多了,像苏灏辰这样武者出身的男子,定是看不惯他人在他后头仿效吧。 「大小姐你不知道,那些少爷们骑的还是咱们大庆的马,不但较矮小而且温驯,那苏老板的坐骑可是西域名驹,听说还是自己驯服的,所以即便那些少爷们上得了马学得了苏老板的模样,气势上也弱了一大截,整个衢阳城就只有一个人骑上了同样来自西域的马,大小姐想知道是谁吗?」 正梅话音方落,就看见另一匹西域马经过了曲家粮行前,那人正是高承璟,曲纤珞当下便笑出声来,「高三少爷?」 「可不是吗?听说最近高家和久蔚杠上了,高三少爷有次在城外遇上了苏老板,一开始高家车夫见是苏老板,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叫嚣着要苏老板让路,结果苏老板只是丢给了车夫一个不屑的眼神就驾马离去,狠狠给那车夫吃了一口的尘土,不久之后高家就派人由西域运回了马,不过是驯化过的就是了。」 「高三少爷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输不起。」曲纤珞看着高承璟经过也没让人和他打个招呼,实在是今天父亲找她来有要事,她不想担误了,「我们进去吧。」 曲纤珞说完,便领着正梅跟着等在不远处的粮行掌柜,进入了曲宏等着的小厅。 【第三章 百花宴配成对】 大庆的地主阶级依作物产出的数量来订定,有一生为他人作嫁或是只够自给自足的贫农,也有虽然自己耕作但因为家族中地产颇多还需雇人耕作的富农,当然也有无须自己耕作的小地主及大地主。 所谓的大地主通常是朝廷有品秩的大官或王公贵族,平民百姓至多只能到达小地主的阶级,而曲家粮行在衢阳城的生意,大多只需要向富农收购米粮即可,但因为多年经营米粮的生意,来往交际的也有不少小地主。 曲纤珞在后院堂屋看见的不只是曲宏,还有不少与曲家粮行有往来的富农。当他们寒暄之余还问候起母亲时,曲纤珞便知道父亲打的主意。 难怪前几日母亲找她回曲家,说若父亲有求于她别让他太容易达到目的,这是母亲为她铺的路,要让她在父亲面前凸显重要性,提升她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这肯定是母亲拒绝父亲求援又以言语引导了父亲,才有今日这个场面。 曲纤珞懂得顺势而为,好好的招待了这些富农让曲宏看到她的重要性,一方面她也在心里打算着父亲待会儿开口后自己要开出什么条件。 如今她最担心的就是曲宏早早帮她挑好婆家要她出嫁,她得想想要怎么利用目前这个局势。 曲宏这些日子实在是窝囊极了,在心里暗暗咒骂妻子萧氏,她身为当家主母善妒不让他再纳新妾便罢,不过让她退出曲家产业的经营,现在出了事她竟袖手旁观? 他怀疑这些富农找上门来哄抬粮价是萧氏搞出来的,要不然他们怎会坚持只跟萧氏议 价? 幸好曲宏想到这个女儿从小就跟着萧氏学习,小小年纪就能经营一间出色的茶行,让她来安抚这些富农便可,哪里需要萧氏。 只是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竟听到曲纤珞回了一句,「各位叔伯说的也有道理。」 「是吧!是吧!这粮价是该涨些了。」众人异口同声,就知道曲大小姐从小跟着曲夫人学习,一定懂这时机是该给些甜头。 v第十章[10.21] 「纤珞,你说什么啊!」 「父亲莫急。」曲纤珞安抚了父亲,回头又对那些富农说:「各位叔伯,我有一个疑问,这一不是冬藏之时,二不是天灾缺粮,各位叔伯为何觉得粮价该涨呢?若只用一个粮价多年未调涨的理由我实在不服,要知道粮价稳定才是根本,也是对各位的保障,如今各位态度如此坚持,不免让我怀疑……是不是各位有底气才敢来此要求涨粮价,而这个底气,怕是有其他人找上各位收购米粮吧?」 众富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哄闹着要涨价的声音没了,其实他们的确是听说了有人想收购米粮,但与曲家粮行长年配合没有大问题,他们想着若能不更改配合粮行又能调涨粮价,那便再好不过了。 再说,说是有人要涨粮价收购米粮,但也只是风声而已、至今还没见到人影呢。 强势不是经营之道,一手糖一手鞭才是上策,曲纤珞不会急着在今日定下此事,如此容易造成这些富农反弹,而且她也需要时间和父亲开条件。 「这样吧,各位叔伯,今日我来得突然,只听各位说也不行,让我先看看账本后与父亲谈谈,再来响应各位的要求,这点时间各位愿意给我吧?」 看曲家粮行有心要处理,富农们也知道不能逼得太急,最后终于一个个都点了头,跟曲宏、曲纤珞告辞离去。 见人都走了,曲宏可急了,「纤珞,我可不同意涨价。」 听见父亲这么说,曲纤珞暗暗在心里叹口气,商人的确重利,但没了货源还做什么生意?难道自己下田去种吗? 「父亲不怕真有其他人在收购?」 「这……那怎么办?我让人去调查谁在收购,好好警告他一番,在衢阳城想开粮行跟我抢生意,得要据据自己的斤两。」 若父亲的敏感度足够、洞烛先机,哪里会拖到这些富农找上门来? 「父亲,女儿给父亲一个建议,亲自去了解今年收成的情形、调查各地的粮价,看看粮行定的价能有多少利润,再来评估要不要提高收购价。」 曲宏一听更不满了,「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这事你不帮忙?」 「父亲不是有大哥哥从旁协助吗?何需叫我回来?」 还不是这些富农看不上云卓不想跟他谈。曲宏原先想着让儿子多历练历练,才会放手让他主导今年收购米粮的事,哪里知道依往例办事的活儿,也能让儿子给办出麻烦来。 「你大哥哥要忙的事很多,这件事你就多担待。」 「父亲要女儿担待,是让女儿来收拾大哥哥的烂摊子吗?」 听曲纤珞埋怨的口气,曲宏明显一愣,「纤珞,爹答应你事后一定会好好谢你。曲家的事也是你的事,你想想啊!你就快议亲了,咱们家世好,你能相看的人家才好啊!」 曲纤珞一双好看的眸子带着冷意看着曲宏,看得曲宏心虚不已。怕她不答应帮忙,他转为恼怒,「纤珞,别忘了你姓曲,曲家不好你也不好过。」 曲纤珞叹口气,好半晌终于开口,「父亲,女儿会帮粮行这一回,但不能白帮。」曲宏听了不悦,但当前情况他又不能出声赶曲纤珞,「你说吧,你要什么?」 「女儿要在粮行占股。」 这话一出,曲宏脸色蓦地一沉,大掌往几上一拍怒斥,「不可能!」 「父亲,粮行出了事你就要女儿放下茶行的事回来帮忙,可粮行的事业做得再好都是大哥哥的,为什么得是女儿卖命?」 「你是曲家的女儿。」 「母亲她还是曲家的当家主母呢,她辛苦了这么多年得到什么?父亲一声令下就要母亲退出曲家所有事业,我这回帮大哥哥收拾了烂摊子,就跟母亲一样最后落得白忙一场。」曲宏被曲纤珞堵得无话可说,当下底气不足道:「我、我有让你母亲回来,是她不肯。」 「是啊,就像现在女儿一样,女儿也不太愿意回来帮这个忙。」 「你威胁我?」 「女儿不敢,父亲从方才就一口一句女儿是曲家的人,那为什么女儿不能在粮行占股?大哥哥早在前几年就在领粮行的分红了,大哥哥又做了什么?」 女儿跟儿子哪里能比,他不就是想让云卓多花点心思在粮行才让他占股做鼓励的吗? 「我不答应你就不会帮忙是吧?」 「女儿的茶行很忙的。」 「你……」曲宏气得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但那些富农的态度摆在那里,别说云卓了,连他出面也没能让他们松口,不得已他只能答应了,「好吧,我让你占股,但不能跟你大哥一样多,就他的三分之一,你考虑考虑,再多就没了。」 三分之一?曲纤珞想起曲云卓拿到分红时得意的告诉她占股的数儿,三分之一也不错了。而且未来若要以此与父亲谈判也足够了。 「女儿同意,请父亲立字据吧。」 「还要立字据?」 「我怕父亲贵人多忘事,忘了今天所说的,所以一定要立字据。」 一刻钟后,方才被留在小厅外候着的正梅终于等到了自家大小姐,她看着大小姐边吹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一边走出来,立刻迎上前。 v第十一章[10.31] 「大小姐出来了,谈好了?」 「第一步是赢了,但接下来……我若不让那些富农把米粮依原价卖给粮行也是白搭。」曲纤珞把干了的字据拿给正梅,正梅从小跟着她,虽然不到能吟诗作赋,但还是识字的。 「老爷让小姐占股了?」 「没错,若我能帮粮行解决这回富农哄抬粮价的问题,父亲就把这些股分给我。」 「大小姐既然会跟老爷开这个条件,想必胸有成竹吧。」 「胸有成竹不敢说,但毕竟没有其他粮行能开出跟曲家粮行一样优渥的条件,曲家粮行是有优势的。」 刚刚只是推测,曲纤珞得先调查,有其他人要调涨粮价收购是风声还是事实,若是事实,那对方的目的是短期急需还是想在衢阳城开新的粮行,这都会是变量。 正梅帮忙把字据收好,就看见她手中还有其他信笺,「大小姐,你手上拿着什么啊?」 「这个啊!」曲纤珞低头看了一眼,皱起好看的眉头,「这是百花宴的帖子,父亲让我今年一定得去,还得好好在赋诗作画时表现一番。」 「大小姐担心自己表现不够好?大小姐太小看自己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不喜欢这样让人品头论足的场合,百花宴说是赏花,但去的人赏的是人还是花,大家心知肚明。」 正梅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狡狯的笑,「能收到百花宴帖子的都是衢阳城的富贾巨商,大小姐答应过的,若有缘再见到苏老板,会与他多聊几句的。」 正梅这是想转职做媒婆吗?「你对那苏老板很是积极啊!」 正梅夸张地叹口气,老气横秋的说:「都怪大小姐让奴婢操碎了心,本以为大小姐与高三少爷青梅竹马,来日定是嫁高三少爷,哪里知道大小姐硬是不开窍,直到前些日子知道大小姐不爱美公子,正梅才知道原来是没遇到对的人啊!」 正梅肯定苏老板就是对的人,而不是她再一次看走眼?曲纤珞懒得抓正梅语病,只道:「你方才还说高家跟苏老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高家怎么会送帖子给苏老板呢?」 「哎呀!」正梅用力拍了下额头,是啊!两家走的路子差不多,说来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哪可能送帖子,她真是失算了,「奴婢还想着大小姐若能在高府再见到苏老板,那可真是缘分了。」 「你啊!」曲纤珞笑着指了指她,「好了,捧好你的吃食,咱们回去了。」 「奴婢早把马车安排好了,就等着送大小姐回庄子……」 「不回庄子,我们直接回曲府,马车送我回去后你再回庄子收拾些简单的行李,并且把庄子里原属于韶嫣阁的人招回来,这段时间我要暂时住回韶嫣阁。」 曲纤珞说完,就领着把寄放在柜台的吃食重新抱满怀的正梅,登上马车回曲府。 百花宴这天曲纤珞早早就起身打扮,还先到饮翠阁去向母亲请安。萧氏今天身子有些不适,再加上她自从上回与曲宏起了龃龉后两人也没真的和好,一起出席她是不愿的,所以百花宴她是不会去的。 她早早备好了礼交代曲宏,也知道女儿自己会另备礼物,哪知曲宏突然让人来告诉她他今日有要事,会让曲云卓代替他前去,他已嘱咐了曲云卓要好好照看他两个妹妹。 这么说,就是曲玉芙也会去了。 曲玉芙一个庶出女,在后宅能跟曲纤珞有一样地位是曲宏宠妾灭妻所致,但这样的场合人人都只带着嫡子女前往赴宴,就只有他曲宏要把庶女也带上,真是让人看笑话。不过萧氏也不想落了个苛待庶女的骂名,总之是曲宏的决定。 然而萧氏还是多交代了曲纤珞几句,在百花宴上曲家不管谁出了糗都是曲家难堪,要她好好看好曲云卓及曲玉芙,别让他们做出傻事来。 听完母亲的话回到韶嫣阁后,曲纤珞再次检查自己今天要送的礼。 她捧着一只紫檀木盒,里头放着造型精致的莲花座型托盘,托盘上是一块扎得圆圆满满的茶饼。 峣阳茶行有两款茶品被视为珍品,一是出自南方和州府烨阳山的「萱仙茶」,但因为茶路断了,所以剩下来的萱仙茶曲纤珞留着自品,已经不卖了。二是出自千渥茶园的「千渥茶」,此茶树是千渥茶园的主人所培育出的新种茶树,茶香气独特,滋味醇厚回甘,一下便在茶界流行起来。但此茶树似乎有灵会认主,几年前茶园主人高龄仙逝后,茶树也随之枯萎,最后只余几株茶树存活,如今能产出的千渥茶已经不多了,每年也就十来斤峣阳茶行还能固定拿得到货。 去年她试着将道珍贵的茶叶重新包装,将茶叶包成圆饼状隔绝湿气,再将之放在莲花座托盘上制成礼盒,塑造成镇店之宝,卖价自然也开出天价,曲纤珞打的主意是留下这千渥茶不卖,当做峣阳茶行的宣传,真要卖了,这天价自然也不亏。 曲宏一知道曲纤珞的茶行有这珍品,就要她取一盒给他做为送给高老夫人的寿礼,一个做父亲的占女儿便宜一点都不害臊,曲纤珞也气了,真要送的话,也得用她的名义送,就当她在百花宴上为自己的茶行做宣传。 「父亲要女儿重视百花宴,所以女儿已经选了千渥茶做为寿礼,若父亲要女儿相让,是否能提供等值的珍品让女儿做为寿礼,才显得女儿对百花宴的重视。」 最后,曲宏才没有作怪,直接选了萧氏为他准备的寿礼。 曲纤珞搭着自己的马车,曲云卓兄妹俩则另乘一辆,到了高府门口时,两旁已停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马车,虽然规格不一,有的华贵有的精致,看得出来马车的主人个个来头不小。 曲纤珞主仆下了马车,曲云卓已等在前头,他的身后则是曲玉芙及她的侍女月儿。曲纤珞极不想与他们同行,原想他们会丢下她,怎知今天曲云卓演足了手足情深的戏码,竟耐着性子等她。 曲纤珞缓步走了过去,就见曲云卓身边的小厮想将她送的寿礼接过去,正梅却紧紧抓住礼盒,觉得一个不怎么重的礼盒她拿着就行了,没必要让别人帮忙。 「大妹妹是在防我?我只是想着将咱们曲家送的寿礼摆在一起。」曲云卓见正梅拒绝的样子,忍不住板起脸孔。 「大哥哥别误会,正梅忠心,我交代的事她从不假手他人,不是防着大哥哥。」 曲云卓似接受了曲纤珞的解释,这才缓了脸色,「好吧,正梅要拿好。」 v第十二章[11.08] 「奴婢遵命。」 曲云卓也不再计较,领着两个妹妹进了高府。 高府招待的人将他们兄妹领至待客的院落,百花宴的宾客休憩处本是男女分属不同院落,但针对贵客另有安排院落,再分别安置在不同厢房。 高承璟安排曲家的休憩处就是在此,他们兄妹使用同一间厢房,厢房颇大,分了内室外室,曲云卓让下人们把寿礼放在外室桌上,就让两个妹妹先进内室休息,待宴席开始再唤她们一同前往。 曲纤珞不想待在厢房与曲玉芙共处,便说了要去园子走走逛逛。曲玉芙爱热闹,一听说曲纤珞要去花圔游赏就待不住,也要一起去,这让曲纤珞感到不耐,只得说自己想去的是僻静的地方,怕曲玉芙不喜。曲玉芙想想也是,曲云卓与高承璟常往来,所以高府他也熟悉,曲玉芙便挽着曲云卓的手臂央求他带她去漂亮的地方走走,曲云卓应了。 一等曲云卓及曲玉芙离开,曲纤珞便又不急着离开了。她往内室走去,正梅也没贪玩,陪在曲纤珞身旁,两人都没有留意到曲云卓及曲玉芙离开时,遣走了厢房门口看守的小厮。 这院落的厢房绕着精巧的园子而设,曲纤珞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就能看见园子的景色,高家虽然安排了宾客暂憩之处,但来此的人又有几个真是为祝寿而来?冠盖云集的场合对商人来说,绝对是一个交际的好场合。 于是这些院落的厢房看来都只有宾客带来的下人守着门口,没一间厢房里的贵客是真的留在房内的。 曲纤珞不介意,倒不是她不想为茶行做交际,只是百花宴上不少来相看对象的人,她不愿把自己当成待价而沽的商品让人品头论足,如了父亲所愿罢了。 此时,右侧厢房的门开启,为主人开门的是身形健壮的男子,看来不像小厮,倒像护卫之流,是什么身分的主子竟还带着护卫?曲纤珞好奇,却突然听见外室传来一声物品落地的闷声。 「谁?」 来人似乎不知道内室有人受了惊吓,在逃出厢房时撞上了门发出巨响,引起方走出右侧厢房的人的注意。 苏灏辰看见一小厮打扮的人抱着手臂窜出左侧厢房,猜测那巨响是因他而起,接着就见一婢女打扮的女子跑出厢房大喊抓贼,苏灏辰示意身旁的段凌滔追上,他则前往厢房关心。 来到厢房门前,看见房里只有女子,苏灏辰止了步避嫌,「姑娘可还好,那窃贼可有伤了姑娘?」 苏灏辰关心的话才刚问完,两人看见对方倶是一愣,苏灏辰记起上回见到她是看见她进入曲家粮行,然而曲纤珞更是惊讶,这是她第三次遇见他了。 曲纤珞摇了摇头,勉强一笑,「我没事。」 正梅见那窃贼也追不上了,这才懊恼的走回厢房,看见大小姐发上的金雀钗因急忙跑出内室而歪斜,她连忙上前为大小姐理了理鬓边碎发,扶正了金雀钗。 也因为正梅这一连串的动作,让苏灏辰看见了曲纤珞向来不加以掩饰的眉尾伤疤。曲纤珞肤色白,伤疤也照护得好,虽然伤疤有寸长但并不像是一般暗色伤疤突兀,也无损她的容貌,然而让苏灏辰惊讶的不是她面上留疤,而是这道疤让他想起了一人。 「是你吗?」当年他伤得重,神智不太清明,只记得救了他的是个面貌娇美的小姑娘,眉尾有道新疤,上回见她觉得面善,原来是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曲纤珞被问傻了,不解地抬眼望他,「何意?」 「三年前姑娘是否曾在桂花林中救了一身受重伤之人?」 曲纤珞微怔,三年前……当时的画面跃入脑海。她明白为什么觉得苏灏辰面善了,他不就是当年受了伤还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的那个人吗? 正梅当然也记得当年的事,只是当年那人伤得太重,她没敢多看他几眼,所以根本不记得长相,原来苏老板与大小姐还有这样的缘分啊! 「是的,当年救了你的,就是我家小姐。」 「正梅。」曲纤珞轻斥一声,先别说施恩不望报,更何况他如此激动怕是还惦着当年的事,她若急着承认,好像希望他报答似的。 「姑娘让苏某找得好苦,当年若不是姑娘,苏某早就没命,更遑论能有今时今日。」 「苏老板言重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若换做他人也会相助。」 「但终究是姑娘救了苏某,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 正梅见他们一个推一个进,忍不住露出调皮的笑容,「苏老板,你说受人点滴就要报以涌泉,那救命之恩何止点滴啊,你怎么报?」 「正梅。」曲纤珞这回是真的生气了,都怪她太宠她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等回了曲府看我怎么收拾你。」 「姑娘姓曲?」若是曲家人,她进入曲家粮行便说得通了,只是他向来不爱打探他人后宅私事,只知道曲宏有妻萧氏以外,其他的便没多注意,他当下盘算着让方元勋深入去查这姑娘的事,「曲家粮行的小姐?」 正梅一脸「这是大小姐你自己说的与我无关」的表情。 曲纤珞无奈一叹,「是,我是曲家粮行的长女。」 「曲大小姐,幸会,在下是久蔚商行之主苏灏辰。听曲大小姐主仆俩皆称苏某为苏老板,想必是知道苏某身分了。」 曲纤珞能说她们主仆偷偷看了他两回吗?她面皮薄可说不出来,只得又瞪了正梅一眼,怪她说什么救命之恩何止点滴,她是不介意交一个生意往来的朋友,但现在两人之间横亘了救命之恩,便显得不那么纯粹了。 去追窃贼的段凌滔赶了回来,抱拳向苏灏辰禀报,「主子,那窃贼机灵又似是熟悉高府的格局,一下子就钻入园子深处不见人影。」 说到窃贼,曲纤珞才想起她刚刚追出外室就是要看看有什么损失,这一回头,就看见她要送高老夫人的寿礼已经摔在地上,「不好了!」 苏灏辰见曲纤珞上前捧起一只看来相当眼熟的礼盒,也顾不上避嫌就踏入厢房,「这不是……」 v第十三章[11.15] 「是的,是千渥茶礼盒。」曲纤珞才不信高府这场合会出了贼,更何况这些寿礼件件珍稀脱手不易,小贼偷了这些寿礼也麻烦,不是她爱把她的大哥哥及二妹妹想得太坏,她就是觉得这件事肯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苏灏辰看见曲纤珞打开了那个千渥茶礼盒,莲花座托盘已摔碎,托盘可取出不送,可茶饼却裂成了两半,原本做成饼状就是为了取其形状象征圆圆满满,如今裂了实在不吉利。 正梅这下忍不住了,先别说大小姐准备的这个贺礼十分珍贵,现在礼盒摔坏了不能送,大小姐待会儿怎么办?她看着苏灏辰身边的人,埋怨他怎么没把人抓住。 「你若方才抓住了人,我们还可跟高府计较他们门禁不严让歹人闯入,现在大小姐没了寿礼可送会让人笑话的。」 段凌滔当真无辜,那窃贼显然是熟悉地形的,若他不是会点轻功,早在一开始就被甩开了,段凌滔看向正梅,一句反驳的话卡在喉里没说出口。 是她,那个很可爱但很好吃的女子。 「正梅,苏老板是好意帮忙,你怎可埋怨?」 正梅看那护卫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想想自己口气不佳,终于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段凌滔见正梅笑了,心情也豁然开朗,连忙对她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曲纤珞根本无心去管正梅与段凌滔那小小的火花,她愁眉苦脸的看着礼盒,茶行里还有,不知道现在回去拿来不来得及。 但苏灏辰」出声便解决了当下的困境,「凌滔,去把我要送的那盒千渥茶礼盒取来。」正梅闻言露出了开心又松了口气的笑容,感染了段凌滔,他立刻依主子的命令往他们的厢房而去。 他也打算送千渥茶?曲纤珞不可思议的望向苏灏辰,她知道前些日子茶行卖出了一盒千渥茶,但买的人不愿透露身分,原来竟是他买的吗? 「这怎么行?那岂不换成苏老板没了寿礼可送?」 「苏某今天备了三份礼,少了这一份也还有两份,不打紧的。」 曲纤珞这才放心,打算接受他的好意。这礼盒她的茶行里虽然数量不多但还有几份,他日补他一份也是可以的。 「前些日子买下千渥茶的原来是苏老板,为何要隐瞒身分呢?」 听她这么说,莫非和茶行有什么关系?苏灏辰挑眉看她。 「我便是峣阳茶行的老板。」人家都愿意拿出这么名贵的礼盒相助了,她怎好再隐瞒。苏灏辰颇意外,他曾听茶行掌柜说茶行有不少款窨茶都是茶行老板研发的,窨茶的手艺更是一等一的好,原来茶行老板是一名这么年轻的女子。 段凌滔很快的把礼盒拿过来交到正梅手上,正梅接过时不小心碰着了段凌滔的手,她倒是大方没有多余反应,段凌滔正经的脸孔上却出现了罕见的红。 「苏某也并非刻意隐瞒身分,实在是怕有人想刻意破坏苏某的寿礼,这才差人私下前往茶行购茶。」苏灏辰面对救命恩人,他可不满意于两人只停留在这回相见。 段凌滔也似是想起什么,当下道:「主子得知这里是贵客的休憩处,曾怀疑高府特地把主子安排在此的原因,会不会这回窃贼是想破坏主子送的寿礼,却潜错了厢房?」 苏灏辰深思,这个可能不是没有,毕竟那窃贼十分熟悉高府格局,但若真是高府的人,又怎么会闯错厢房? 曲纤珞歉然一笑,她觉得若真是高府派人做的,不可能闯错厢房,定是曲云卓派人做的,曲云卓与高承璟交情不错,常常到高府寻高承璟,他身旁的小厮定有知道高府格局的人,「苏老板不用介意,这事我想是针对我而来,与苏老板无关。」 为什么有人要找她麻烦?苏灏辰当下不悦,「曲大小姐既知是谁,让苏某为你讨公道。」 曲纤珞一怔,对于苏灏辰维护她的态度感到意外也感到窝心,从小到大只有母亲会护着她,但母亲要操持的事实在太多,她已经习惯万事靠自己,没想到除了母亲之外,竟会有人为她生气、说要替她讨公道,就算只是因为当年她曾救了他的缘故,她都感到开心。 「苏老板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大概是我大哥哥及二妹妹所做,他们不懂我们其中一人丢了面子就是整个曲府丢了面子,我可做不出来。」 后宅的阴私苏灏辰虽不曾经历但也有所耳闻,毕竟是他人家务事他便不好打探,「这回便作罢,下回若曲大小姐需要协助,尽管让人来久蔚商行说一声,苏某义不容辞。」 「商人最重视朋友,我便也不推托承了苏老板这份义气。至于苏老板这回相助,他日我会差茶行掌柜送上新的千渥茶礼盒,并附上苏老板喜爱的沉香北苑。」她曾问过罗掌柜,知道了他那日试品之后,十分喜欢沉香北苑。 苏灏辰自然不希望她将两人之间分得清清楚楚,当下拒绝,「曲大小姐若愿交苏某这个朋友就不要如此客气,更何况这千渥茶虽然珍贵,但苏某自认自己的性命应该不只这千渥茶的价值。」 「话不能这样说……」他拿自己跟茶比曲纤珞也不能说什么,但难道她要白拿他的礼盒?这礼盒放在其他时间可能是锦上添花,但在这时助她却是雪中送炭啊! 苏灏辰见她为难,便想了个两全之策,「要不,苏某一物换一物,拿礼盒换礼盒便是。」苏灏辰给了段凌滔眼神示意。 段凌滔上前取了那盒摔坏的礼盒就走,没给曲纤珞拒绝的机会。 「可是……」曲纤珞扬手想制止,段凌滔已经走得老远了,她只能作罢,「那便多谢苏老板相助了。」 曲纤珞大方的对苏灏辰露出笑靥,勾了他的心神。 此时,曲云卓及曲玉芙回来要取寿礼,也等着看曲纤珞丢脸的样子,但他们没想到回来会见到一名陌生人也在厢房里。 「纤珞,这位是?」 曲纤珞看见两人一回来就盯着礼盒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大哥哥,这位是我的朋友,久蔚商行的苏老板。」 久蔚商行?这不是被承璟给记恨上的苏颜辰,吗?这次久蔚商行本想与高家的同鼎商行竞争一笔与朝廷的蜀锦生意,最后据说是怕了高家的势力不战而降,承璟故意下了帖子给他,想着他定不敢来,就可以在宴会上好好嘲笑龟缩的苏灏辰,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v第十四章[11.21] 「纤珞,你怎么和他……你可知他跟承璟……」 「大哥哥,苏老板是我朋友。」 苏灏辰挑眉,看这曲家少爷的样子又直呼高承璟的名字,曲家和高家看来私交不错。 曲玉芙可没管什么商场上的事,她只惦记着那份礼是不是被破坏了,曲纤珞会不会在承璟哥哥的面前丢脸,「大姊姊,你要送高老夫人的礼……」 苏灏辰眼捷手快,先一步接过桌上的礼盒,把它送进刚刚才走回来的段凌滔手中,「宴席要开始了,凌滔,帮曲大小姐将礼盒捧好,别摔了。」 「是!主子。」 为了怕曲云卓再使坏,正梅一个小姑娘可禁不住,段凌滔决定自己捧着曲大小姐的礼盒,至于主子要送的礼本就不轻,早已另派其他小厮来送。 曲玉芙藏在袖里的手正绞着帕子,不明白怎么半路杀进了一个苏老板破坏了她的计划,大哥哥安排的人呢?没来得及破坏曲纤珞的寿礼?还是曲纤珞没有留意,不知道寿礼已毁?曲玉芙不再多看那礼盒一眼怕露出破绽,送礼时无法让曲纤珞丢脸也无妨,今日行乐时她打算拱曲纤珞上场,一个自小都混在茶圔里的姑娘,赋诗?作画?怕是都不可能拿得出手的。 高承璟没想到苏灏辰真的来了,段凌滔猜错了,他只是不爱与苏灏辰交际才干脆将他安排在贵客休憩的院落,绝不是想破坏他的寿礼。 本想让人笑话苏灏辰,结果苏灏辰应邀前来,竟有不少人赞他大度,当苏灏辰拿出一座宝刹高僧开光的玉观音及一副玉棋时,更是让人惊艳。 那玉观音法相庄严,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再看那玉的成色也定非凡品,还有那副玉棋,黑白子各以墨玉及雪玉制成,本就是珍品,一颗颗研磨成同样大小还得足数两色各一百八十子,想必即便在场冠盖云集,也没几个人送得出手。 这让在场的人对苏灏辰的财力咋舌,就连高老夫人都十分满意自己收到的贺礼。 更让高承璟不满的是,接着他之后送礼的人是曲纤珞,知道高老夫人喜好的曲纤珞送了一套名贵的茶叶礼盒,高老夫人竟笑着说她最爱与人对弈及品茶,这两份礼她十分喜爱,而那个苏灏辰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句让他想撕了他的话—— 「这么说来,苏某与曲大小姐各别送的礼竟然成套了。」 纤珞妹妹是他的人,什么与苏灏辰成套?他不配!这苏灏辰既是武身,那么等会儿赋诗作画行乐,他非得让苏灏辰丢脸不可。 用了宴席后,高老夫人也乏了,跟大家告了歉就回她的院落休息,她哪里不知道多少孩子今日来此想着什么,高老夫人也曾青春年少,自然不担误他们。 高府十足气派,亭台楼阁、廊腰缦回,优雅而不俗,高府园子里的五座亭子以及廊道皆聚集了不少宾客,或是赏花、赏景,亦有人赏梁枋,因为那梁枋之上绘着不重复的彩绘,据说至少千幅。 今日高大少爷及高二少爷负责与同鼎商行有往来的宾客们交际,而高承璟被父亲指派招待宾客们的亲眷,苏灏辰不知是被高家三位少爷给忽略了还是他未与同鼎商行有往来也非亲眷,高家人没有特别招待他,不过他倒也不孤单。 苏灏辰今年十八岁,早该议亲,或许是没有了长辈,也或许是他以事业为重,就连议亲的念头也没有。自从三年前接下了刘老爷子的遗产,利用镖局经验及人脉开设贸易商行,如今商行已拥有不少商队,有多少富贾想替自家女儿说亲,听说甚至有官员看上他想让他与家中庶女结亲。 高承璟与不少贵公子走进了名为玉景亭的亭子,那里已有高府下人摆好的画案,文房四宝齐备,不少贵公子急着向不远处的贵女们面前表现,一个接一个就着园子里争相竞妍的百花赋诗起来。 苏灏辰依然没有加入他们,对他来说,学问是做来充实自己内涵,不是显摆用的。 就在赋诗的环节告一段落,有些人得意、有些人被压了一头,众人也没忘了奉承一下高承璟,他虽也颇有文采,但主要是他画得一手的好丹青,众人识相,当场拱着希望他作画,高承璟自然不会推拒,还看向了从方才有人赋诗开始就只是沉默没再开口的苏灏辰。 他送礼时风光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他抢了风采,高承璟感到得意。 一名总是奉承高承璟的贵公子看见高承璟的眼神,也知道同鼎及久蔚近来的较劲,想着苏灏辰就是粗鄙武夫,方才又出尽了风头,就想落落他的面子,语带嘲讽的开口。 「苏老板怎么不一同行乐?」 苏灏辰听这口气知道来者不善,今日要赴宴他便知道会被刁难,只能见招拆招,「苏某才疏学浅,赋诗行乐只会让各位见笑。」 「那作画呢?这庭园景色优美,好入画呢!」 苏灏辰看着这一园的花团锦簇、百花争妍,又摇了摇头,「苏某平日作画甚少风花雪月,怕是画不好这景致。」 高承璟一听便皱了眉头,看着苏灏辰一抹淡笑。风花雪月?苏灏辰这是单纯的指园子的自然景物,还是暗讽他的画贫乏空洞? 高承璟的脸色不好,方才那个想奉承他的贵公子见机会难得,非要逼苏灏辰动手作画不可,「苏老板不善画景,那擅长画什么呢?」 「擅长不敢,对人物画倒是略懂。」 「人物?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既然苏老板出身江湖,想必擅长的是仕女图吧!」众人哄笑出声,笑苏灏辰平日不作画便罢,一画竟都在画女人? 苏灏辰也不反驳,淡笑着也不急着表现。 高承璟毕竟是主人,端出了毫无破绽的谦恭态度,「赋诗作画本就是行乐,不以景色入画亦可,苏老板既然擅长人物画,何不就以苏老板所擅长的人物画与在下各作画一幅让在场宾客一赏?」 苏灏辰知道要推辞已不行,只得应下,「既然高三少爷开口,那便客随主便。」 很快的,高家下人搬来了另一画案及笔墨,苏灏辰与高承璟互望一眼,同时拿起笔在纸上渲染开各自心中的构图。 他们画得十分专心,两人都没有留意有不少贵女已经来到这个亭子。 v第十五章[11.30]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第四章 曲大小姐出马】 今日因为时间问题,所以作画用的并非彩墨,但高承璟及苏灏辰还是花了点时间才完成画作,众人看着两人一笔一划完成画作,竟优雅得让人赏心悦目。 曲玉芙当然一门心思都在高承璟的画作上,看见他画着园子的优美景致,脑海立刻浮现了一首可题于其上的诗作。 既是赋诗作画行乐,两相搭配才称天作之合,曲玉芙在贵女圈经营了不短的时间,自有一票忠实的追随者,当下有人提出让她作诗,其他贵公子看他们郎才女貌,自然跟着起哄。 高承璟哪里想让曲玉芙在他的画上题诗,可是看曲纤珞一句话也不说,想起她自小喜欢待在庄子、茶园里,怕是荒废了习文,若开口希望她题诗怕是为难她,只得顺着众人的意思,请曲玉芙题诗。 曲玉芙写得一手好字,如美女簪花,而高承璟画得一幅好景,景色秀丽,还真应了这百花宴行乐环节的「天作之合」寓意,曲玉芙开心的向高承璟求画,高承璟自然送给了她。 此时,终于有人记起了苏灏辰,发现站在苏灏辰身边看他作画的那些人,如今一个个都用着赞叹不已的眼神欣赏着苏灏辰的画。 苏灏辰画的的确是人物画,可却是一个站在骏马旁手持鬼面,身着战袍的貌美人物,身着战袍的该是男子,但那容貌之美令人心折,莫非画的是木兰从军图? 曲纤珞这时也走上前来,看着苏灏辰的画,却只感到一股悲壮,一幅画竟能让她感觉到画中之人无语问苍天的悲凉,这图所画之人,是写入历史那个令人惋惜的战神吗? 「现场有哪位小姐能为这木兰从军图题诗的?」有人开口问了出来。 正疑惑的人闻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木兰啊!难怪会有如此绝美的容貌。苏灏辰淡笑没有反驳,只是竟没有一人愿意上前题诗一首,倒不是不爱苏灏辰的画作或是不喜欢苏灏辰,只是觉得那幅画有些沉重,难以配上适合的诗作。 而这正给了曲玉芙机会,别说寻常的叙景之诗她都认为曲纤珞做不出来,更何况要为这幅画题诗,她走上前,虽然轻声细语,但也有不少人听见。 「大姊姊,你要不试试?」 曲纤珞立刻知道曲玉芙玩什么把戏,很显然的妹妹小看她了,而与她交好的那些小姐们更是在推举她时还要捧曲玉芙一把。 「曲二小姐才貌双全,想必身为姊姊的曲大小姐亦是,我们是否有幸欣赏曲大小姐的诗作?」 本就被父亲命令前来好好表现,曲纤珞再排斥也会寻找机会,如今被硬拱着上场,倒也如了父亲的意。 曲纤珞走上前,对着苏灏辰微微欠身,「苏老板,是我唐突了,或许这画……并不是木兰从军图吧。」 「的确不是。」曲纤珞能看出与众人不同之处,苏灏辰颇为心悦,只是虽然知道不是木兰,但能知道他画的是谁吗? 曲纤珞来到画案前,轻声问了一句,「可以吗?」 苏灏辰让开身子,比了个「请」的手势,曲纤珞拿起笔,洋洋洒洒写了几行诗,众人看了皆是沉吟,又是淬血长锋又是风起云涌,又是戡平乱世又是刻写青史,这诗分明指的是一位战神,只是战神向来是被传颂的,为什么诗句的结尾带着悲壮及无限惋惜? 苏灏辰看完诗句露出了笑容,与他人不同,她是真的看懂了他的画。 曲纤珞放下笔,问了苏灏辰一句,「苏老板,我所题的诗……可符合?」 「曲大小姐下笔刚劲逸丽,诗作跌宕遒丽,正符合画中人的意境。」 「那么……我便没有误会苏老板所画,这图应是……兰陵王入阵图吧。」 苏灏辰还没点头,其他人这回真的恍然大悟,众人终是只看表相,却没意识到那股悲壮不是属于为父从军的小女儿心态,而是属于溘然获罪一饮毒酒赴九泉的战神高长恭。 刚才自以为压了曲纤珞一头的曲玉芙现下笑容都要挂不住了,先别说她以为的村姑姊姊竟然能在如此阳刚的画作上题上不输男子豪放的字迹,还能在短短几行诗句里写出了兰陵王的骁勇善战及遗世独立,还有最后刻入青史的悲壮。 曲纤珞夺走了众人的目光,最让曲玉芙怨恨的,是她亦抢走了高承璟的目光。 高承璟后悔了,后悔方才看低了曲纤珞没有请她在自己的画上题诗,先是成套的寿礼,后是对此画的心有灵犀,苏灏辰及曲纤珞两人眼中对对方的欣赏,剌痛了高承璟的双目。 他等了他的纤珞妹妹这么多年,怎能容许苏灏辰染指,就算只是诗作都不行! 「不知苏老板可否将此画作赠予在下?」高承璟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他定要得到这画,撕毁了它。 苏灏辰总觉得高承璟不怀好意,他既视自己为对手,要他的画作只怕不是做好事,但也不能明着拒绝,「苏某今日高山流水遇知音,本想将此画赠予曲大小姐,可若高三少爷不嫌弃苏某画作,那么……」 「高三少爷,此画可否让予纤珞?纤珞对于那数百年前的战神兰陵王十分倾慕,苏老板的画犹如重现当年高氏郡王的风采。」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都没了笑容,高承璟是因为曲纤珞竟向他开口要这幅画,毫不避讳她对苏灏辰画作的欣赏,而苏灏辰却只听见了倾慕两字。 她喜欢的男子竟是如兰陵王一般的美男子吗?是的!大庆女子的审美观大多如此,是他妄想了…… 苏灏辰提醒自己,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她的关注只因为此,不该再有其他才是。 「既然纤珞妹妹喜欢,那哥哥便不同你抢了。」高承璟硬是挤出了笑颜,若他真的硬要抢下这画不是不可,也会做到让人无话可说,但终究无法控制人的思想,怕是会有闲言。「那纤珞就谢过高三少爷了。」 相对于高承璟语气的热络,曲纤珞却显得生疏许多,众人心中猜疑着却也没再多想,只有苏灏辰及高承璟,他们看着曲纤珞的眼神,皆是若有所思。 坐在车夫旁的顾总管是萧氏暂借给曲纤珞的,萧氏突然不需要管曲家的产业自然多了不少空闲时间,而女儿这段日子回曲家粮行帮忙,她便把自己的得力助手借给女儿。 到了目的地,顾总管利落的跳下马车,为曲纤珞置放了垫脚凳后就见马车车门开启,先跳下了正梅,然后转身扶曲纤珞下马车,方才路上顾总管一边与曲纤珞报告一些事情,马车停下之前,她正问到了先前米粮的事。 v第十六章[12.07] 「据小的打探,要收购米粮的人应是久蔚商行的苏老板。」 正要往农田走去的曲纤珞一怔,她本想着这次富农们找上门要求调价不会是他们自己的意思,有可能是其他粮行看着母亲退出曲家事业后觉得有机可趁故意抬高价格收购,想分杯羹,但若是苏灏辰插手,怕就是大生意了。 久蔚是商行,商队更是走遍了大半个大庆,若要贸易米粮的生意也不是不可能,但若真是如此,她可不希望与苏灏辰成了竞争对手,而是生意伙伴更佳。 「苏老板是要跟咱们抢生意?」正梅觉得自己真是错看苏灏辰了,初见时觉得他的外貌会是大小姐喜欢的类型,后又因为他与大小姐的缘分而看好他,怎知他竟是让曲家粮行生意出问题的原凶。 「小姐认识苏老板?他有心接近小姐吗?」顾总管也有疑问,莫非苏灏辰为了这次的生意,有目的的接近小姐? 「当然,大小姐对他……」 「正梅!」她开口阻止正梅多嘴,「顾总管别多想,我与他算是见过几次面,在百花宴上又得他相助。」 「苏老板在商场上还算正派,但人心隔肚皮,小姐结识他的时间敏感,要小心他别有所图。」 「这一点顾总管放心,我与他结识非是他有意为之。」这一点曲纤珞倒还放心,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苏灏辰购粮的目的,「久蔚购粮是为了什么生意?」 「久蔚防得滴水不漏很难探査,寻常人没有小的这样的人脉也查不出这个结果,但据小的调查,近来久蔚也没有买卖米粮的动作,倒是似乎动了与朝廷做生意的念头,与同鼎的竞争就是这么开始的。」 与朝廷做生意吗?以久蔚这等规模的商行,的确只有皇商之名是难以企求的,若是想着与朝廷做生意……那便不是长期配合,这对她来说倒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不管是不是与朝廷做生意,先下手为强,我便以这个理由说服这些富农。」 正梅倒是很不屑,也不想想当年没有曲家粮行做整合,各个粮行收购价不一,他们哪里能有如此稳定的收入。 「奴婢说就该让这些富农吃一次亏,以后就不敢坐地起价。」 「正梅,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对粮行也不是好事,粮行做的是转手生意,仓库里的货少自然能卖的、能赚的就少,若与这些富农破坏了长年来的合作关系,很可能进而影响到下一期粮行能收购的量。进仓的量少了,就会影响到生意,自己的损失也就罢了,让其他粮行得了好处岂不冤枉。」 顾总管是看着曲纤珞长大的,对于她这么精辟的见解,也为自家主子感到骄傲。 而正梅一向知道大小姐颇有经商之能,这段话更是如醍醐灌顶,果然像她这种只看得见眼前得失的,不够格做老板呢。 「可大小姐现在要怎么做,总不能让那些富农拿乔吧?」 「自然是不能让他们抬高价格了,我调查过今年的情况也看过粮行的账本,若是有增加收益的方法我自然也会给富农一些甜头,但近两年南方米粮产量稳定,官仓储粮甚至足以应付北方旱灾,若是北方再度缺粮,下一期的稻作收成或许可以调高收购价,这一期绝不能先调涨,否则会影响往后粮行的收益。」 曲纤珞边说边领着正梅及顾总管往田里走,目前正值收成之际,各农户都在田里忙碌,正梅这才知道曲纤珞为什么要换上布衣,因为她竟然也不嫌田里脏,就这么下田去了。 「大小姐,你让那些富农们来粮行找你谈就好了,何须自己来呢?」 「这些富农与粮行配合多年,虽然有些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但大部分的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现在正是收成的时候,怎能让他们放下手边的工作。更何况我表现出诚意让他们觉得我很重视他们,彰于我接下来要谈的事也较容易谈成。」 尽管男女大防,但顾总管总不能让曲纤珞摔在田里,正梅自己都走不稳当了,于是他平抬着手臂让曲纤珞扶着,护着她前行。 「小姐是想对这些富农动之以情?」顾总管对曲纤珞露出赞赏的神情,不愧是主子的女儿,颇有乃母之风。 「就是如此,而且我也想好了怎么与那些富农谈。」 既然顾总管能查到此次想收购米粮的人是苏灏辰,那就不是她原本以为的是其他粮行因母亲退出曲家粮行故意放出风声,若苏灏辰坚持收购,曲家粮行势必得打一场价格战,但她要让那些富农明白,他们坚持抬高价格这一期是有好的收入,但下一期呢?下一期的稻作收成了,他们与曲家粮行的关系也破坏了,而现在想收购他们作物的商行只是短期需求,下一期他们还是得盼着当地的粮行来收,曲家粮行不好,其他的粮行不会趁机宰杀一番吗? 他们可以转向其他粮行,曲家粮行也可转向其他富农甚至小地主,如此下去谁又真的得到好处? 曲纤珞的策略当真有用,那些富农看她身段柔软,也不怕弄脏衣服的亲自下田在他们身边说服他们,更何况听了曲纤珞分析得条理分明,富农们不傻,也知道这收购风声若属实,那么对方肯高价收购也是因为短期需求,曲纤珞说得对,以长远看还是暂时不调价会更好,更何况她也承诺了下一期若北方稻米需求增加,也不是不能调整收购价,不管是不是安抚也算展现了诚意。 当然,曲纤珞也不是一味的温情攻势,她先软声软语的分析,而后话锋一转说他们坚持涨价或许曲家粮行会让他们如愿,但下一期的稻作她会考虑不再与难以配合的富农合作,曲家粮行有本钱可以等,等其他粮行吃不下富农所有的收成,再让富农降价求收购,曲家粮行便可得到更高的利润。 想到当时若强硬的要曲东家调价造成的后果,富农们反倒觉得后怕。 最后,曲纤珞拜访过的富农大都接受了她的意见,也约了日子要去曲家粮行写约书,虽然有剩下的小部分仍说要好好考虑,但曲纤珞这次出马可说是大获全胜。 正梅十分佩服的看着自家大小姐,老爷究竟为什么只想把事业交给少爷来经营啊?瞧这一回少爷根本处理不好,还得靠大小姐出面才完成。 拜访完最后一户富农时,曲纤珞走出田里,就看见苏灏辰骑马而来,这回他身后跟随着的除了段凌滔还有方元勋。 大老远的看见曲纤珞,苏灏辰冷硬的神情转柔,而那个总是一本正经的段凌滔也突然露出期待的表情,当他看清曲纤珞身边的女子时,眉眼都笑了。 方元勋不满了,当下抗议,「主子,你和凌滔是不是丢下我自己找乐子去了,你们两个分明就是对前头那两位姑娘情生意动,这是哪时候发生的事?」 情生意动?段凌滔再看了正梅一眼,难得没有反驳。 倒是苏灏辰不承认,立刻板起脸孔,「胡说什么,曲大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是三年前救了我的人。」 那娇滴滴的姑娘是主子的救命恩人?方元勋这回望向曲纤珞的眼神多了丝尊敬,当年若没有她,主子怕是早就失血过多死了。 v第十七章[12.11] 苏灏辰骑马走近,来到曲纤珞面前便下马上前见礼,还说没有情生意动,方元勋看着嘴硬的主子一副热切的样子,或许早在当年人家小姑娘救了他的时候便一见钟情了。 「真巧,竟遇上曲大小姐。」 曲纤珞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她这副狼狈样是拜谁所赐啊! 「怎能算巧,苏老板既然做了这些事,那么我们在农户这里遇上是早晚的事。」 苏灏辰听见曲纤珞的话先是不解,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裙裾的脏污,今日的她不同于上回参加百花宴,当时的她盛装出席,连发上都插着华丽的金雀钗,而今日的她穿着布衣,一头如乌缎的长发只插着一支垂坠着珍珠的玉步摇,她是刻意做这打扮甚至还可能下田了。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何需要下田? 一名富农驾着装载刚收成的稻子的驴车经过,看见日头都快西下了,曲纤珞竟还没回城,向她打了招呼,「曲大小姐,你还没回城啊!」 「刚拜访完最后一位,现下准备回去。」 「原来如此,那就快进城吧,太阳下山赶路不好。」 「多谢老伯,记得约好的那日一定要去粮行写约书喔!」 「没问题!」那富农本要走了,想想问了一句,「萧东家若不回曲家粮行,至少你不会走吧?」 曲纤珞不好说她只是暂时帮助父亲,父亲当然愿意她留在粮行帮忙,但前提是她得不跟他要求任何报偿,于是便转换话题寒暄几句送走老伯。 两人简单几句话,苏灏辰就明白他今日是白来了。他正觉得风声放出去已经达到足够的效果,才想着今日要来田里拜访些较大的富农,也想着曲家粮行的曲老板果然不值得期待,看来他与曲家粮行配合的事可以不用提了,却没想到曲纤珞竟也在曲家粮行里帮忙。 曲纤珞这模样肯定与他想到一块去了,要亲身来做拜访,看她没有一丝挫败的表情表示今日她的游说成功,早知道他就不用亲自来这一趟了。 不过看着她被夕阳晒得绯红的双颊,一双眸子含怨带瞋的看着他,方才说话的口气虽是埋怨他,但声音娇娇柔柔的就像撒娇一样,他的心弦被拨动,觉得来这一趟也不寃。 可这一回想,苏灏辰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曲大小姐全知道了?」 「苏老板有打探情报的能人,我也有。」曲纤珞看向顾总管,毫不犹豫摊开她的底牌。苏灏辰此举的确是找曲家粮行麻烦,但也是一种测试,若曲家粮行过得了关,未来曲家粮行能得到的补偿绝对值得现在解决麻烦所下的功夫,「苏某并非刻意针对曲家粮行,而是苏某在等一个时机买卖米粮,那个时机若到,我需要配合的粮行。」 「所以挑上了曲家粮行,想测试曲家粮行的本事?」 「苏某不敢否认。」 他倒老实,曲纤珞知道这购粮的风声远在他们见面之前,所以苏灏辰不是针对她,只是在商言商而已。 「那苏老板如今觉得呢?曲家粮行能与苏老板合作吗?」 苏灏辰今日见了粮行出马的人是曲纤珞,反而更肯定不能与粮行合作。「若曲家粮行的老板是曲大小姐,那么苏某愿合作。不知曲大小姐是以什么身分出面帮粮行斡旋的呢?」 曲纤珞哑口,她知道自己不会如父亲所愿长久留在粮行,她是商人,即便是父亲都无法让她无条件的帮助粮行,但她也不能破坏了父亲的生意啊! 「曲大小姐不用觉得为难,苏某到时需要的米粮数量可不是几位富农就够支应的,需要从中帮苏某引见几位小地主,而这个人脉并不是曲家粮行所有而是曲夫人,如今看来那些人脉并非移交给了曲老板,而是由曲大小姐承继了。」 父亲若知道他无意间错失了多大的生意,不知道会不会悔不当初,抑或是当时他坚持让大哥哥处理好这回的问题,苏老板也会高看粮行一些。 「苏老板难道觉得我若是粮行老板,就愿意与你合作?」娇美的小脸上如今满是倔强,好像真不打算与苏灏辰合作一般。 方元勋挑起眉,第一次看见敢跟主子叫阵的女子,主子这张脸虽然英俊却冷硬得有些吓人,方才看见曲大小姐时也完全收敛了身上的冰冷,即使如此,并称不上好亲近,而她居然敢在这种情况下跟主子叫阵? 「曲大小姐,你应该没忘了我是谁吧?」 曲纤珞一怔,看着苏灏辰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她避开了视线,第一次为方才不服气的妄言心虚。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把视线重新拉回苏灏辰的脸上,这个男人太狂,还有不容忽视的霸气。 先前见他的几次,他不是不冷不热的与罗掌柜交谈,就是认出她是救命恩人时态度温文仗义,让她都忘了他的出身,他不是寻常商贾,可是真正豁出性命打杀过的人。 或许是基于救命之恩,他才给了她宽容,她没忘记那次在聚仙楼门口看见他上马时气势迫人,那时他是见了高三少爷学他也乘西域骏马而不悦吧。 这个人……真是好恶分明,曲纤珞识时务的露出笑容,商场上朋友多不是坏事。 「苏老板的确底气足,知道能与久蔚合作曲家粮行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苏某的名声在商界还不错,若合作也不会亏待了对方。」 这一点曲纤珞倒是知道,「可这一切毕竟是空谈,我的确不会进入曲家粮行,苏老板……似乎也得另谋他途了。」 「苏某做生意从来不会只将宝押在一处,没有粮行配合苏某并不是做不到,只是需要花更多时间而已,而对苏某来说,恰恰时间损失就是利益上的损失。」 「苏老板如此有把握,怕是找好牵线人,只要有足够的米粮,那笔生意志在必得。」 v第十八章[12.17] 那笔生意?苏灏辰颇为意外曲纤珞话里的意思,她是没有多想,还是已经知道他为了与朝廷做生意打点了不少官员,人人都知道他意在皇商,但像曲纤珞这般知道皇商之路他已经走一半的怕是不多。 「我若回答你,你会把这事告诉你承璟哥哥吗?」 这话里的酸意曲纤珞没听出来,只是觉得古怪。但十分了解自家主子的段凌滔及方元勋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别说伶牙利齿的方元勋说不出话来,就连段凌滔方才因为热切的眼神被正梅看见,两人正在进行眼神的角力,都被主子惊得忘了跟小婢女眉来眼去,不可思议的看着主子。 「苏老板这话何意?」 苏灏辰似是发现自己失态了,他清了清嗓,耳根有些许恼红,「那日听曲大少爷对高三少爷直呼其名,曲二小姐也称他为承璟哥哥,甚至高三少爷称呼曲大小姐也是一口一个妹妹,苏某便想……高家与曲家似是交好。」 「苏老板说得没错,高老夫人年轻时与祖母是闺中密友,即便祖母不在了两家还是有几分情面,高大少爷、高二少爷年纪相差较大,我们兄妹三人并不熟悉,但与高三少爷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好剌耳的四个字,苏灏辰知道先前那么问失礼了,如今自然不会再次冒犯。曲纤珞不介意地续道:「我与高三少爷没有深交,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这个回答苏灏辰满意了,明知自己没有资格管曲纤珞与高承璟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听到他们两家虽有情谊但他们两人没有深交,他还是感到心情舒畅。 「今日累得曲大小姐奔波,明日可否容苏某在聚仙楼订席赔罪?」 「在聚仙楼大堂?」大庆男女同室而食倒也没什么,身旁有随侍之人不是单独即可,也不怕什么闲言。 「苏某不爱吵杂,若曲大小姐不嫌弃,苏某打算订下一间雅间招待曲大小姐,曲大小姐放心,一旁伺候的人不会少,必不使曲大小姐受人闲言。」 曲纤珞不是怕闲言的人,只是聚仙楼雅间必须先行订席,而她不爱在大堂饮食罢了。 顾总管终于听不下去了,未婚女子在大庆像小姐这般从商已经十分惊世了,其他的闺阁 小姐虽然名下也会有铺子,但抛头露面的工作都由亲信掌柜、总管来做,像她这般亲自经营的并不多,如今苏老板这明显别有所图的邀约他若不阻止,岂不对不起主子? 偏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苏老板也是个条件不错的对象,而且看他似乎也不在意小姐亲自经营产业,他又似乎该给两人发展感情的机会,顾总管真真发愁了。 正梅也是欲言又止,苏老板的那个侍卫这样看她,让她十分不开心,但不开心之余,心里又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能让人这样看她,颇为得意的。 曲纤珞不知身后两人内心的天人交战,她问了一个算是答应缴约的问题,「聚仙楼是什么样的地方,二楼雅间从来不能在前一日才预订的。」 「曲大小姐,聚仙楼虽然开门做生意,但从来不会把二楼所有雅间全安排预订,有少部分的人是随时都能让聚仙楼匀出雅间的。」 曲纤珞嫣然一笑,虽然同是衢阳城里的富贾,但曲家与苏家看来仍不在一个水平上。 「若我问一句,苏老板是能让聚仙楼匀出雅间的人吗?苏老板会不会又问我一次『你应该没忘了我是谁』吧?」 苏灏辰露出了笑容,方元勋及段凌滔见状大惊,他们没见过主子开怀大笑,但觉得主子若和曲大小姐多来往几次,他们应是能见到那一天。 「苏老板,就约明日午时可否?」 「既然是向曲大小姐赔罪,苏某理当配合曲大小姐的时间。」 【第五章 别担心有我在】 韶嫣阁虽不若秋黛阁华丽,但也不是朴实无华,穿过院落外大门沿着影壁而行,可以看见院落里四散着打扫的仆人,穿过月洞门后就有一名二等婢女引路。 韶嫣阁的正房用来招待曲纤珞的客人,左侧是书房,右侧则是曲纤珞的闺房,正房两侧还有两座耳房,被曲纤珞用来做库房。 而左右两侧的厢房目前虽无人居住,仍打扫得十分干净。 高承璟被引入厅里等待,不多久就有婢女送来茶水。 「高三少爷,这是大小姐特地命奴婢备的茶,名为莲香北苑。」 高承璟微笑让婢女先退下,才端起茶盏轻飮一口,茶汤沁心润腑,鼻息间带着淡淡莲香。韶嫣阁里所用的茶由采茶菁开始都是由曲纤珞独力完成,从不假手他人。 高承璟知道曲纤珞爱用北苑茶做基茶,而北苑茶也的确最适合拿来做窨茶的茶叶,在峣阳茶行里以北苑茶为基茶的就有十数种茶品。 高承璟放下茶盏,随意浏览起厅里的摆饰,曲老夫人还在世时两家常常往来,他从小就喜欢可人的曲纤珞,可不知何时曲纤珞便不再唤他承璟哥哥。 今日他大着胆子让曲伯父允他前来韶嫣阁见曲纤珞,曲伯父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后,便让人给他引路。 他的纤珞妹妹看来是长大了,这韶嫣阁的正房充满书卷气,紫檀木书案后的墙上有一挂屛,高承璟这才看清挂屏里装裱的竟是那日苏灏辰所画的兰陵王入阵图。 高承璟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想起自己坚持要来见曲纤珞一面的原因。 他那日去了聚仙楼宴客,经过一处雅间,在伙计推门而出时不经意掠过一眼,看见了里头苏灏辰和另一名同室而食的女子,那人似乎就是曲纤珞。 如果纤珞妹妹愿意接受他,她根本无须如此抛头露面,他会一辈子保护她。 v第十九章[12.20]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曲纤珞来到正房就见高承璟盯着那幅画失神,知道高承璟并不喜欢苏灏辰,曲纤珞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高三少爷,怎么不坐呢?」 高承璟立刻把视线转向了曲纤珞,今天的她穿了件白底丁香色绣花的襦裙,一如以往的素雅。 「许久没进韶嫣阁了,所以多看了看。」 「父亲不该劳烦高三少爷进来,不适当。」 与他严守男女分际的曲纤珞让高承璟感到恼怒,她竟是连让他在韶嫣阁的正房等她也不愿意吗?既是如此,她又怎能跟苏灏辰同处雅间同桌而食? 「纤珞妹妹是个商行老板,便难以严守男女大防吧。」 曲纤珞感到他的不悦,她承认自己对他多了防备,但既然无心又何必让他以为能有机会? 「高三少爷,纤珞的确身为商行老板,无法像一般闺阁女子一样严守男女大防,但纤珞自认行止得宜,除了商场上的交际不曾与男子有过多接触,像高三少爷这样进入纤珞的院落,的确还不曾有过。」 高承璟听得出来她动了怒,连忙缓下语气,「纤珞妹妹别生气,只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被纤珞妹妹这样拒于门外觉得气馁罢了。」 「是纤珞失礼了,高三少爷今日来访不知有何事?」 好像她急着赶他出去,高承璟的确不开心,但他说服自己曲纤珞现在茶行、粮行的事都要忙,是不该担误她。 「纤珞妹妹这么忙碌要保重身体,如果可以,纤珞妹妹定了亲后就别再忙茶行的事了,专心相夫教子才好。」 曲纤珞不爱听这话,好像她这一生只是男子的附属品,「高三少爷,你又离题了。」 「对!瞧我这记性。」高承璟由怀中拿出一只香囊,交到她手中。 收香囊似乎亲密了些,曲纤珞有些犹豫,高承璟拿了祖母做挡箭牌,「前些日子父亲的商队由蜀地运回一些香草盆栽孝敬祖母,说是因为祖母近来睡得不香,这香草有舒眠的功效,祖母闻了觉得舒畅就想到了纤珞妹妹。」 「真是高老夫人说的?」 当然不是,高家是什么样的门第,想要的媳妇最好能不要抛头露面,高夫人也都是不管商行的事的。高老夫人的确喜欢曲纤珞,但要她做孙媳,高老夫人还得考虑考虑,所以不会特别关照曲纤珞,这当然是高承璟的借口。 「自然是的,祖母特别关爱纤珞妹妹,知道你最近忙碌,便想送些给你让你夜里能好睡,哥哥便自告奋勇让人缝了香囊,亲手将香草做成香料放进去,将这香囊送来给你。」 「这怎好劳烦高三少爷。」竟是他自己做的,曲纤珞听了就觉得不该收,但他又说是高老夫人的意思,不收又拂了老人家的意,她有些为难。 「无妨,来你这儿喝杯茶也不错,我方才喝了一盏,是好茶。」 曲纤珞不想白收香囊,便回头对着正梅说:「正梅,去耳房拿盒莲香北苑来。」 正梅应声而去后,曲纤珞便接着说:「既然高三少爷喜欢,纤珞便以莲香北苑为回礼。」 「纤珞妹妹,我不是……」 「高三少爷,我坚持,要不然我也不好收下香囊。」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小姐虽承诺会与正梅扮成男子前往蜀地,但主子仍不安心,说了要帮她们准备低调的马车以免引人觊觎,却又聘了四个护卫随行,这不明摆着告诉歹人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 尽管如此,他也没劝主子放弃这个决定,毕竟出门在外,宁可多点保护。 只是一看到小姐穿上男装的样子,还是觉得清秀得让人怀疑她的性别,他担心若小姐出了什么事,主子肯定悔恨终生,所以他自请随侍保护。 顾总管对萧氏承诺,万一遇上危急,当以保全曲纤珞为重,萧氏听后脸色有一瞬间的愕然,但随即被她掩得无影无踪,快得没人发现她的异状。 曲纤珞化名曲洛,是个带着小厮小正出外洽公的茶行老板,就连护卫也不知道她女子的身分。 前方再约十里路就有一座小镇,由于今日出门得晚,过了这个镇,日落前怕是到不了下一个镇,且她昨日被蛇吓着,今日是万不可能扎营露宿,所以决定早早歇在这个镇里。 虽然离镇上还有段路,但官道上可见稀稀落落的行人,有些急着要进镇里,有些看来是离开小镇要返家。曲纤珞打开马车窗子看着行人的衣裳,虽然不至于破损,但每个人的衣裳都是洗得发白的,就知道这些人的日子过得并不优渥。 看惯了衢阳城里的富庶,她都忘了大庆还是个刚立朝不久的新朝,许多百姓还未从战争的艰难中挺过来。 为了进前头的小镇休息,马车转进了郊道,突然那些行色匆匆的行人都不见踪影了,曲纤珞看见一些身上穿着破烂衣裳,像是漫无目的不知该走向何方的乞儿。 顾总管本只是看着这些乞儿皱起眉头,直到他发现曲纤珞竟是开着窗子的,连忙出声制止,「少爷,把窗子关上吧,别看了。」 「这些人……怎会在这里行乞?」 v第二十章[12.26] 顾总管皱着眉头,连四名护卫都戒慎起来,也就只有她曲大小姐还敢一脸悲天悯人,为他人的境遇而不忍。 她将茶行管理得再好,终究是个小姑娘,有些人心怀歹意她还是看不清的。 曲纤珞当然不知道顾总管在担心什么,于是想叫停马车,顾总管压下了车夫的手臂,示意他不用停。 「少爷,停车不妥。」 「我看这些人可怜,想给他们些银子。」 四个护卫听到曲纤珞这么说,每个人都是皱起眉头。身为护卫,若雇主坚持要停车他们也只能近身保护,但听到雇主这么天真还是不免想摇头叹息。 而那些乞儿好像也看得出来谁是目标,一个接着一个渐渐靠近行走的马车,顾总管神情一紧,对车夫喊出声,「加快速度!」 马车里的曲纤珞及正梅没意料到这突然的举动,被加快的车速摔进马车里,正梅坐起身后连忙扶起大小姐,对顾总管不满的喊出声,「顾总管,你做什么?」 「少爷恕罪,咱们还是快些进镇里吧!」 「发生什么事?」 「这些怕是假乞丐。」 那些乞儿本还跟着马车跑,听到顾总管这么说后慢下脚步,很快就被马车甩开,四个护卫没有轻举妄动去针对那些乞儿,就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曲纤珞不是质疑顾总管,只是他怎么能立刻知道这些人是假乞丐?若要说他们追马车的举动不该,但或许只是以为马车里的人会施舍他们一些钱,哪里知道却突然加快车速走了,觉得失望才追的吧! 「顾总管怎么知道他们是假的?」 「这些乞儿虽然穿得破烂,但身上看来没有一点脏污,再说,在这郊外他们要向谁行乞,就算有过路的贵人也不常见,就算在镇上乞讨不到,乞儿们也不会死守在这样僻远的地方。」 四个护卫见同行的还有明白人,其中一个为首的开口说了,「怕是扮成乞儿的抢匪,若是寻常抢匪也就罢了,我们四个还应付得了,但若是流寇人多势众,恐怕会有危险。」 曲纤珞总算想通了,看来她果然还是太天真,若真是流寇怕是要害了同行的人,但就在她松了口气时,突然有一群人冲出围住了前路,顾总管暗喊一声不好。 听到顾总管这么喊,曲纤珞将马车车门推开些许,问着前头的顾总管,「怎么了?」 「有人拦路。」 护卫之首评估了一下状况,做了决定,「我们四个先冲过去,不管开的路够不够大,马车都不要停,冲过去!」 车夫吓得手都抖得抓不住缰绳了,顾总管由他手中抢过缰绳,对着车厢里喊,「少爷,抓紧了。」 曲纤珞及正梅滑坐到马车地板上,紧紧地抓着椅板,就感觉到马车加快了速度。 前头的流寇有人眼尖,从曲纤珞方才推门的小缝里看见了她的脸,对身旁的人喊了声,「是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哥,马车里一定有好东西,咱们攻下马车把值钱的全搜刮了!」 一听到外头的人这样大喊也不怕他们听见,正梅立刻大张双手把自家小姐给护在身后,好像那些匪徒下一瞬就会冲进马车里一样。 那些匪徒竟也不怕往他们冲来的马车,四个护卫率先冲了过去,大刀一刀刀的劈向挡路的人,四个护卫虽勇猛,但抵不过流寇人数多,不一会儿每个人身上都受了刀伤,顾总管虽然不会武,但好歹身强体壮,他驾着马车不敢放下缰绳,就怕马车没控制好把小姐给摔出去了。 一名护卫没躲开暗算,被一刀剌中腹部摔下马背,他跨下的马失控撞向马车,马车被这么一撞摇晃了几下,顾总管虽然勉力操控着,但马车终究还是失去平衡倒下,马儿在马车前挣扎了几下,没能站起来,曲纤珞及正梅爬出了马车车厢,立刻有人一刀劈向曲纤珞,顾总管也没顾上自己,扑上前就为曲纤珞挡下这一刀。 曲纤珞眼见这一幕,被溅上鲜血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看着顾总管倒在她怀中,她尖叫出声…… 一行商队行走在官道上,那是久蔚商行要前往蜀地的商队,自从接下刘老爷子的产业后,苏灏辰就鲜少跟着商队出行,这回会在商队里,是因为上回蜀锦遭白蚁一事让他有了疑惑,他得亲自去查查。 商队的雇工及随行的武师都是能吃苦的,自然不会离开镇上几十里就打算打尖休息,有时商队来不及进入城镇,在荒郊野外扎营排班守夜也是常有的,所以商队并没有转向郊道,可今儿个在交叉口时苏灏辰不知是怎么的,突然命令商队停下。 「主子,有什么古怪吗?」 苏灏辰看着地上杂沓的鞋印,看来是有人纷纷跑开而留下,可触目所及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这是通往镇上的路,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郊道上也不该一个人也没有,好像知道郊道上会发生什么事,行人纷纷走避一样。 可苏灏辰的背后可还有一行商队,似乎不是该管闲事的时候,应该明哲保身快快离开这里才是,但看着郊道那头,他总隐隐有股不安。 「主子是打算进镇上了?」 想着商队毕竟还有原属的武师,实也不需要他亲自护送,为免有失他让商队继续前行,总之他的马脚程快,随后再赶上也可。 「商队继续前进,我要到前头看看。」 「主子,让属下陪你一同前往吧!」虽然主子武功卓绝,但段凌滔还是不放心主子一个人前往,地上那杂沓的鞋印太古怪了。 「属下也一同吧。」方元勋也不想被落下,他虽然没有主子的预感,但也看得出这郊道的肃静太过反常。 「嗯。」苏灏辰也没做过多反应,只是点头回复了两名属下,就率先扯动缰绳,驱使马儿往郊道走去。 v第二十一章[01.03] 商队的武师也接了命令,依照原订的路线走了。 三人走了不了多远果然就看到了眼前一片混乱,一辆倒地的马车,几名看来护卫打扮的人正奋战着,流寇虽是乌合之众没有受过正统的武力训练,但胜在人多,几名护卫眼见就要撑不住了。 此时,段凌滔惊疑了一声,「这……」 苏灏辰正要上前救人,就听见他这一声,「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了正梅……」段凌滔看见一名小厮打扮的人咬住了流寇的手,那流寇不知说了什么,就要拖着小厮离开。 方元勋往前一看,不就是一个公子哥及他的小厮被流寇给围困了吗,看来这段凌滔还真的动心了,竟在这个时间还能看到正梅那个小婢女,「生死存亡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别一直想着你那个小婢女?」 一听到正梅,苏灏辰就想到了曲纤珞,他望向那个公子哥,只见那小厮被流寇拖走后, 他放下怀中的人想要上前救那小厮,却被另一个流寇给抓进了怀里。 「可恶!就算长得再清秀也是男人,这些流寇真是丧心病狂了。」 方元勋义愤填膺立刻就要冲上前去,怎知有人快了他一步,他看见主子策马迅速朝前奔去,他大喊一声,「主子!」 苏灏辰也不多说,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那是曲大小姐及她的婢女。」 大庆尚美,外表秀丽的男子不少,所以女子扮做男装虽然也容易让人怀疑,但不至于一眼就能肯定是假扮,可苏灏辰见过曲纤珞的容貌,自然一眼就能认出。 段凌滔一听见主子的话立刻追了上去,方元勋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他们真是遇见那对主仆了。 曲纤珞抱着流淌着鲜血失去意识的顾总管,这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决定,蜀地甚远,一路上的变故不少,她不该任性的求母亲安排她前往,更不该不听顾总管的疑虑,坚持要施舍那些乞儿银子,是她害了所有人。 顾总管受了伤,曲纤珞受了极大的惊吓,所以尽管正梅自己也吓得不轻,但见有流寇往他们走来,她还是在流寇要抓住曲纤珞之前,用力的抓着流寇的手咬了下去。 流寇的喊叫声唤醒了曲纤珞,现在的她不能慌了手脚,她看见流寇扯走了正梅,放下顾总管站起身,「放开她,你们不过要银子就是了,何苦平添无辜人命,放了我的护卫及小厮,我给你们银子。」 正梅还在挣扎,那个抓着她被她咬了的流寇不悦,硬是把她箍进怀中,一手抓着她的肩、一手抓着她的下颚,威胁要扭断她的脖子,「再作怪我杀了你。」突然,那名流寇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环着正梅的肩的手缓缓下移,停在了正梅的胸口。 「大当家,这个小厮……是个假小子。」 曲纤珞心惊,被发现她们是女子,下场怕就不只是死而已了。 「假小子?」 「是!胸前是缠了东西,但摸得出来是软的。」动手摸便罢了,那流寇还想着扯开正梅的衣裳看看,以蛮力扯掉了两颗盘扣。 「放开我!」正梅哪里被如此轻薄过,当下尖声喊叫出来。 那大当家露出了淫邪的笑容,一把抓过了曲纤珞,「如果那一个不是小厮,那么这一个……想必也不是少爷,而是小姐了。」 曲纤珞心里大喊一声「完了」,正想着是该用力的踩身后抓着他的人一脚,还是用手肘用力一顶,此时,大当家把她翻了个身面对他,伸出手抹着她的脸,光滑的触感让那大当家的笑容更下流了,眼见他就要低头亲她的唇,曲纤珞哪肯乖乖受辱,下意识的抬起脚就往那流寇的下腹给顶了下去。 就在同时,苏灏辰三人已经赶到,段凌滔及方元勋对上那群手下,苏灏辰则是长刀直指大当家,曲纤珞没来得及惊讶苏灏辰怎么会及时出现,下一刻就被大当家给扯往身后。 「想不到还有人英雄救美?但这女人我要了。」 「你可知我是谁,我要的女人没人抢得走。」 被扯在大当家身后的曲纤珞听这话觉得十分不舒服,这两人说要她有没有经过她同意啊!不过她现在需要苏灏辰的拯救,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反驳他。 「那你又知道我是谁?我要的买卖没人敢截。」 苏灏辰冷笑一抹,要大当家看看他的手下如今是什么模样,曲纤珞也望向那些手下,发现刚刚护卫抵抗不了的流寇如今只消段凌滔及方元勋两人出手,就被一个个打飞倒在地上呻吟,仅剩的三名护卫终于缓了一口气,负责把那些被打倒的流寇捆绑起来。 曲纤珞再回望苏灏辰,觉得自己被迷了双眼,他就那么气势如虹的站在那里,烈日像金光一样落在他英挺卓绝的身子上,像镀上一层金辉,周身散发一股不容侵犯的威武气势。 刹那间时间彷佛静止,曲纤珞的眼里只有这充满英雄气概的男子,以往他见她时多是带着淡淡笑意,如今他一双瞳眸如鹰隼锐利,眉宇间尽是不怒而威的冷意,直到……那双锐眸似乎发现了她在打量他,发现她的眼里带着崇拜、激赏又有些小女子的思绪时,苏灏辰的神情缓了下来,颇玩味自己的发现。 能让女子如此爱恋的望着是不错,但她是不是忘记自己性命还在歹人的手上? 大当家也发现了两人的眉来眼去,对于自己被无视很不满,下一瞬便抬起手中的大刀往苏灏辰砍去,被扯住的曲纤珞只能僵住身子,连句「小心」都喊不出声,眼看着森冷的大刀就要夺了苏灏辰的性命。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无可挽救的时候,蓦地,苏灏辰抬起手中长刀阻挡,武器交击窜出金星,在两人风驰电掣的互过数招之后,那把险些劈了苏灏辰的大刀已被砍成两截落在地上,大当家也倒地没了声息,而被大当家拉着的曲纤珞眼见就要倒在他身上,下一瞬,她纤细的身躯被稳稳地抱在了苏灏辰的怀中。 「你没事吧?」 曲纤珞望向苏灏辰,他手上的长刀还滴着鲜血,但他身影沉稳而立,语气中尽是对她的关心,他们就如此定眼望着彼此,只到一声破坏气氛的叫声响起—— 「放、放手啊!」 v第二十二章[01.07] 原来是流寇二当家眼见大当家被杀,想抓着正梅做人质逃跑,却还来不及抓住正梅就被段凌滔扣住,段凌滔只消施力一扭,二当家便痛得半跪了下来。 「大当家、二当家!」没被捆绑起的流寇见大当家被杀、二当家被掳,当下一阵心惊,赶紧做鸟兽散跑了。 「各位大爷饶命!我们也是日子过不下才做了流寇,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正梅好不容易脱离险境,胆子也大了起来,见段凌滔抓住了二当家,上前抬起脚就是用力一踹,「你们在这里做流寇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什么日子过不下去不得已?我呸!」说完之后,又补了一脚,好似这样才能彻底平抚方才受的惊吓及屈辱一般。 「姑娘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奈何正梅丝毫无法同情方才让她们主仆受惊吓又扬言想对她们主仆胡来的流寇,恨得只想抓起那人的手再咬一口。 段凌滔看出来了,默默递上自己的刀,「别污了你的嘴,要解气,拿刀劈他吧。」 那二当家看正梅真的接过刀,吓得昏死过去。 见人已经昏了,段凌滔忍不住笑意,赶快把正梅手里的刀再抢回来,「我是让你吓吓他而已,你真的砍了会作恶梦的。」 正梅见段凌滔把昏去的二当家的手放开,改而一手握住她的,一手由她手中接过长刀,语气轻柔的安抚她,眼神满是关心,忍不住红了脸,可这一低头才看见解了两颗盘扣的衣裳隐约露出缠着布的胸口,她连忙低头要扣,手却抖得扣不上,段凌滔见状扯开了自己的外衣为她阻挡,然后有礼的偏过头不看,两人的距离近得有如相拥一般。 「别急,我挡住了,没人看得见。」 「咳咳咳!你们是不是忘了地上还躺着一个流血的人?」方元勋见自己的兄弟跟主子都如意的救得美人在怀,实在是不想打扰他们,不过刚刚曲大小姐还抱着那个流血的男子不放,可见他对曲大小姐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万一把命拖没了,怕是曲大小姐就要哭死了。 曲纤珞这才想起顾总管,推开苏灏辰飞奔到顾总管身边,失去意识的他脸色苍白异常。 「苏老板,求你帮我,顾总管虽然是家母的得力助手,但也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方才又是为了救我才受伤,一定不能让他出事。」 「你别担心,有我在。」 虽然与苏灏辰不过几面之缘,可曲纤珞听见他的保证,不知为何就是莫名安了心,好像有了他的保证,顾总管就真能无恙一般。 【第六章 我不卖香木荷】 救了曲纤珞之后,苏灏辰当然不可能立刻赶上商队,便随着他们一行人也住进镇上。这个镇上多年来受流寇侵害,日子过得并不太平,但基本的小客栈以及药铺医馆都是有的,方元勋去安排客栈的时候,段凌滔则请来了大夫。 曲纤珞的四名护卫死了一名,另外三个虽然受了伤但只是皮肉伤,当他们一行人进了镇上,后来还绑了一个又一个的流寇,蹒跚跟着马后走着,看见的人都发出了欢呼声,家里有马的人立刻奔去邻近的县城请官差来押解犯人。 安排好入住也请大夫来看过后,苏灏辰让方元勋去送大夫。曲纤珞梳洗过后才又走进顾总管的房里,里头除了顾总管,还有苏灏辰。 顾总管稍早已经清醒过来,大夫说他背上的伤无事,只是需要好好调理一番,这趟蜀地行他是去不了了。 曲纤珞皱起那双秀致的眉,她不能不管不顾的把顾总管带上路,可现在要回衢阳别说她已经怕了,想再多雇几名护卫也不知哪里雇得到,而这么回去怕是母亲一辈子都会拘着她,不再让她上蜀地。可想起那蜀地才有的香草…… 大庆斗茶之风鼎盛,不同于前朝以点茶法来斗茶,大庆的斗茶还看茶种,她的茶行靠的就是斗茶的本事才立于不败之地,但各式窨茶用的花朵都算常见,若她能引进这蜀地才有且未曾用来窨茶的香草,除了是一番创举,也可保证短期之内都是独门生意。 顾总管看得出来曲纤珞还是想去一趟蜀地,初初他也的确是反对的,但听见了段凌滔说他们主仆三人本是跟着商队而来,之后也要前往蜀地,再想起那大夫为他医治时眉飞色舞的说着苏灏辰他们拖着一干流寇进镇上的事,总觉得他应该可以放心。 「少爷是不是还想着去蜀地?」虽然在场的人都知道曲纤珞主仆两人是女扮男装,但为了怕被外人听了去,顾总管决定还是唤曲纤珞为少爷。 曲纤珞怕顾总管自责,装出害怕的神情否认,「我不去了,稍早的事吓着我了,一等顾总管的伤势好些我们就回去,你养伤的时候我让护卫们再去打听能不能多聘几名护卫,我们回衢阳。」 顾总管怎会不了解曲纤珞,他露出微笑,「少爷,你还是继续前往蜀地,三名护卫怕不够保护少爷的话,小的听说苏老板他们也是要跟着商队前去蜀地,少爷可以聘雇苏老板的商队同行。」 一进房就在一旁座位上喝着小二送上来的茶水,苏灏辰闻言挑眉望向顾总管,不过顺手救了他一回,他竟还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 要知道商队的行走速度不是曲纤珞这个大小姐受得了的,若带上她,不是最后拖慢了商队的速度,就是落得由他们主仆三人得去保护曲纤珞她们主仆的下场。 不过看着曲纤珞轻皱着眉头,贝齿咬着娇嫩欲滴的红唇像是在思考多大的难题,苏灏辰心神一荡,「商队本就跟着武师,再加上有苏某及两名护卫随行,定能保曲少爷无恙。」 曲纤珞却不同意,「我不能放顾总管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让母亲知道非骂我一顿不可。」 「少爷,小的帮主子打理事业,大江南北的走了不知多远,再加上现在镇上的人感谢我们剿了流寇,定会好好招待我,我留在镇上没事。至于主子那边,小的会替少爷解释。」 曲纤珞想想这的确是个好方法,她既能去蜀地又不用带着顾总管让他吃苦,但放他一个人她还是不同意的,「好,就依顾总管的意思。不过,有了苏老板的商队保护,护卫我便用不上了,让他们护送你回衢阳吧。」 「少了少爷,小的不过贱命一条,没人会伏击我的。」 「这一点我不会妥协。」 顾总管也颇为难,他的确是不担心有人伏击他,而且小姐虽然有苏老板的商队保护,但身边能多一点人是一点,他实在不想分走小姐的护卫。 是苏灏辰看他们主仆僵持起来,这才出声为他们解套。 「顾总管是曲夫人倚重的人,若曲少爷放下顾总管一人去了蜀地,饶是顾总管再怎么为她说话,她由蜀地回来后在曲夫人面前也讨不了好。顾总管的伤若要完全养好再启程怕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倒不如先稍作调养,再由护卫同行提早返回衢阳,也好有人照料。顾总管放心,苏某的商队足以保护曲少爷主仆。」 v第二十三章[01.11] 顾总管知道若放他一人,曲纤珞的确不会放心,想了想后才接受小姐的好意,「小的明白了,就依少爷的意思吧。」 听见顾总管同意了她的安排,曲纤珞总算放了心。 此时正梅也煎好药送了进来,「顾总管,这药快趁热喝了,冷了就更苦了。」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怕吃苦吗?」 她这不是担心顾总管吗?他居然还取笑她,要不是他为大小姐挡了一刀,她才不理他呢! 「顾总管要怎么笑奴才都无妨,总之你救了少爷,奴才感谢你。」 顾总管会救曲纤珞的确有私心,她可是主子唯一的女儿,他当然也视她为……顾总管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连忙心虚的别开眼,低下头喝药。 曲纤珞没发现他的异状,还以为他只是因为被感谢而不自在,总之这事她会写信让顾总管带回去给母亲,母亲定会好好感谢他。 「小正,少爷决定要跟着苏老板的商队前往蜀地,三名护卫则随我一同回衢阳,你要沿途好好照顾少爷所需。」 「奴才明白了。」 「曲少爷前往蜀地还是继续乘马车,苏某会让凌滔驾车,出发前再为顾总管雇一辆马车,曲少爷原来的车夫也跟着顾总管回衢阳。」苏灏辰接着便将一些琐碎的事情都帮曲纤珞想好了,若要跟上商队,明日就得启程再不能担误了。 「让段护卫驾车,这……」 苏灏辰看了正梅一眼,正想说些什么,段凌滔正由外头进来要禀报苏灏辰随时可以启程,听见了苏灏辰的打算,他可是打从心里想欢呼。 要知道正梅才刚遇劫,他还担心着她,又知道主子有要事待办不可能久待,正感到为难之际,如今得知能同行,别说驾车了,要他做牛做马都愿意。 「曲少爷不用介意,你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小的为曲少爷驾车并不为难。」 苏灏辰睐了段凌滔一眼,看见他心虚别开眼,还知道害臊就好,苏灏辰不与他计较。 「曲少爷的确不用介怀,尽管把凌滔当奴才使用,喂马、洗马、清马车都叫他做。」 段凌滔苦了脸,果然不该算计主子的,主子恩怨分明,敢利用他可要有心理准备。 曲纤珞掩嘴轻笑,她怎可能真的把段凌滔当奴才来差遣,她看段凌滔苦着一张脸,心里还想着苏灏辰分明坑人,而且坑的人还是他自己的护卫。她发现段凌滔正望向正梅,接着露出傻笑,一等正梅望向他,他又立刻别开眼,眼底多了一丝害臊。 这……正梅的桃花开了啊! 正梅自小跟着她,如今都十八了,虽然签了死契在曲家,但曲纤珞从没想一辈子将她绑在身边,想着等正梅满二十岁就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再除了她的奴籍,若那时正梅还想留在她身边,她便帮正梅找个好人家嫁了,再以聘雇的方式让正梅留下来。如今这段护卫看来仪表堂堂,若是早些年她可能还不放心,但如今苏老板已经是商人不再护镖,段护卫的危险也相对少了些,说来也是不错的对象。 「多谢苏老板为我们主仆想得如此周全,只是我还有一事要拜托苏老板。」 「曲少爷有事请说,苏某帮得上忙的一定义不容辞。」 曲纤珞望向正梅,对稍早发生的事心有余悸,正梅身上发生的事若是放在衢阳那些贵女身上就等于失了清白,可当时其他流寇离得远,方元勋亦是,只有苏灏辰及段凌滔看见正梅的模样及发生的事,「段护卫,劳你在门边守着,有人经过喊我一声。」 「是。」段凌滔也没想太多,走到门边探了探,发现走廊上没人经过,便在原地守着。「稍早遇袭时,正梅为了救我而受辱,要是传出去毁了清白我会一辈子良心难安,你们……不会看轻正梅、不会把这事传出去吧?」 「我不会说!若有人说出去坏了正梅的清白,我娶她!」段凌滔一听,急忙的回头表达自己的心意。 苏灏辰无语问苍天,谁能告诉他这个平时精明的护卫怎么碰上了女人就成了傻子,听他这样说,有哪个女人会开心的? 果不其然,正梅一听是红了脸,但是气红的。她走到段凌滔身边用力踩了他一脚,段凌滔痛得缩起脚,抓着脚掌在原地跳了起来。 「谁要嫁你!我宁愿剃了头发出家!」 「你不肯嫁给我?」 「我为什么要嫁你?你是喜欢我才娶我吗?」正梅说完扭头就走,不给段凌滔解释的机会。 「正梅……」见她冲了出去,又有人经过,他连忙改口,「小正,你听我解释啊!」苏灏辰看了早忍不住笑意的曲纤珞一眼,知道她是同意了,这才出了声,「还不快追上 去解释,有你这样求亲的吗?」 「我……我是怕我们才见过没几次,正梅她不喜欢我……」 「她不喜欢你就继续追求她,让她看见你的好啊!呆呆站在这里,媳妇不会自己飞到你怀里的。」 段凌滔总算是想通了,是啊!她可以不喜欢他,但不能阻止他喜欢她啊!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们可以多多培养感情的嘛! 见段凌滔追了上去,连苏灏辰脸上都多了抹笑意,别说曲纤珞早笑到不能自已了。 床上的顾总管也很替正梅开心,可想到自己无果的恋情,心里又难免一阵苦涩。 v第二十四章[01.15] 曲纤珞笑完后,接过顾总管手中的空药碗,然后贴心的拿了片正梅方才,并拿进来的山楂片递给他,「顾总管,吃片山楂片吧,消消嘴里的苦味。」 「少爷别这样,小的承受不起。」 「顾总管是看着我长大的,就好像长辈一样,今天又救了我,做这点事是应该的。」顾总管将山楂片给含进口中,忍不住老泪纵横,「少爷,如果有一日你发现我背叛了你,你不会原谅我的吧!」 曲纤珞失笑,要说谁会背叛她都信,就正梅及顾总管她不信,「顾总管在说什么啊,你对我母亲这么忠心,怎么可能会背叛。」 「若你知道我对主子的忠心是因为……」 苏灏辰似是听出什么,打断了他们的话,「曲少爷,天色不早了,该用晚膳了。这客栈 没什么好吃的,我让元勋去张罗了一桌饭菜,曲少爷先回房稍等,待会儿一起用膳?」 既然扮成男装,也不用忌讳什么同桌而食了,曲纤珞没有为难的点了点头,但总觉得顾总管还有什么话没说,「可顾总管他……」 「不外乎是看曲少爷真心待他,一时感动罢了。你若继续留在这里,别说养伤了,顾总管连晚膳怕是都不能好好吃。」 「这可不行。」 「顾总管这里有我,待会儿我也会让人把晚膳送一份来给顾总管。」 「好的。」曲纤珞又谢了一次苏灏辰后,对着顾总管说了几句要他安心的话才离开。顾总管因为苏灏辰打断他,才发现自己险些说了什么,他谢了苏灏辰一句。 苏灏辰因他这声谢明白了他的心意,只叹萧氏已嫁做人妇,就算那曲宏再不济,顾总管说出这话,未来哪里还能再留在萧氏身边? 「曲少爷是我的救命恩人,若听见你的话她只会更为难,甚至若得逼你离开她母亲,我不敢想象她会有多心痛,所以我不让你说。」 「我是傻了,居然险些说出口,都念着她二十多年了……」 苏灏辰可没有当红娘的意思,帮段凌滔是因为他看不过去自己的护卫居然这么傻,但顾总管对他来说可是外人,可看他一脸落寞的样子,他又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他是怎么了?他可是十岁开始就陪着师父走遍大江南北护镖,年仅十五岁就能让各方流寇不敢觊觎他所护的镖,视他如小阎王般存在的人,如今对于曲纤珞身边的人竟然会有恻隐之心? 「如你所说,你都等了她二十多年了,再多等几年又何妨?」 就曲宏那模样,曲夫人八成是为了面子或是为了女儿才隐忍留在曲家,但曲宏宠妾灭妻的事早晚会纸包不住火地传了出去,届时曲夫人失了面子,女儿又有了成就,她自己更是多间铺子的老板,这样的女子,并没有非留在曲宏身边不可的理由。 「和离对女子来说终究声名有损,我知道主子不是不想和离,是怕有她那样的母亲对小姐的婚事不好,所以才一直忍了下来。」 「那就为你们家小姐找一个不在乎她母亲和离的对象吧。」 「苏老板说这话有别的用意吗?」 苏灏辰被这么一问,云淡风轻的说:「苏某行事磊落,顾总管放心。但苏某也要反问顾总管一句,苏某的确不在乎曲大小姐的母亲是否曾和离,也不在乎曲大小姐拥有自己的事业,而且苏某本身的条件……难道不足以算是良配?」 顾总管抿了抿唇终究无法反驳,这人做生意不施卑鄙手段,身家十分惊人,外貌又生得英俊,盼着能与苏灏辰结亲的人家肯定不少,的确是个好良配,可他……对小姐又是怎么样的看法呢? 是救命恩人?还是真有心追求?小姐的蜀地行……他会不会所托非人了? 不!小姐既然聘雇了商队同行,那就是一笔生意,苏灏辰不是那种会搞砸自己生意的人。 「苏老板,我信你,希望你能不负所托。」 「那是自然,苏某定会将曲少爷完好无损的送回衢阳。」 曲纤珞一个姑娘家,虽然坐的是马车,但为了不造成苏灏辰的麻烦,她一路跟着商队走都没落下,能住客栈就住客栈,不能住客栈就睡在马车上,倒让商队的武师即使不知道她是女儿身都高看她不少,毕竟一个「贵公子」要禁得起这般赶路也是不容易的。 前往蜀地的路程大约走了一个月,偶尔苏灏辰也会将马拴在马车上跟着走,自己则与段凌滔坐在车夫的位置与曲纤珞闲聊,虽然商队的人都不知道曲纤珞是女子,但他也不好太放肆,哪日曲纤珞的身分被发现,至少他也做好了避嫌。 这段时间两人交了朋友,不再喊对方什么曲少爷、苏老板了,一路上他们以兄弟相称,一个喊她阿珞,一个喊他苏大哥,但嘴里喊着像义结金兰一样的称呼,段凌滔及正梅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流动的是暧昧的情愫。 苏灏辰的笑容多了,都是在与曲纤珞谈天的时候,曲纤珞崇拜的表情也多了,都是在苏灏辰说着自己游历大江南北经历的时候。 到了蜀地,曲纤珞与商队终于得分道而行,苏灏辰也没急着先处理自己的事,决定继续陪着她前往香草园,曲纤珞也不扭捏,坦然的接受了苏灏辰的帮助。 香草园名为沁园,沁园里头栽种的是一整片开着靛色花朵的香草,这香草就是曲纤珞所要找的香草,名为香木荷。 沁园的园主名为何涵奇,是个个性古怪的老爷子,一听到曲纤珞是要来购买他的香木荷的,他想也不想就说不行。 「谁说我的香木荷要卖啦!」 曲纤珞没想到何涵奇会这么回答她,他若不卖,高家又是怎么取得的呢? 「何园主,不瞒你说,晚辈曲洛是由衢阳皇商高家那里得来的香木荷,这才肯定何园主的香木荷可以贩卖,晚辈听说还送了一盆入宫呢。」 v第二十五章[01.20] 何涵奇一听啐了一口,彷佛有多不屑高家一般,「那是高家人硬由我这里抢的,打着皇商的名号硬逼我卖,送了一盆入宫?你这小子可知道高家从我园子里搬走了多少盆栽?十盆啊!才送一盆进宫,剩下的去哪了?我闻你身上的味道,高家也送了你一盆?」 何涵奇是园主,自然十分熟悉自家香木荷的味道。 曲纤珞也没打算隐瞄,「高三少爷与晚辈相识,送了一只香囊给晚辈。因为长途跋涉的关系,有时夜里还得睡在马车上,晚辈将香囊吊挂在马车中舒眠。」 听见这贵公子为了自家的香木荷,不怕吃苦的来这一趟蜀地,何涵奇的脸色也不再那么排拒,「总之我的香木荷不卖,但念你们长途跋涉辛苦,如今都要黄昏了,我这园子里有两间厢房,可收留你们一宿。」 「若何园主不麻烦,可否让晚辈多住几日,希望能说服何园主将香木荷卖给晚辈。」 「随你吧!让你死心也好。」何涵奇也不再多说,他若不想卖,多住几天也不会改变主 意。何涵奇看了在场主仆四人,自己做了安排,「两间厢房一间比较宽敞雅致,就给你们两个做主子的用,另一间房虽然小了点但也舒适,就给你们两个下人用吧。」 方元勋跟着商队走了,先到久蔚商行的分行去打理主子要视察的事,如今一同来到园子的是苏灏辰、段凌滔,还有曲纤珞主仆共四人,虽然何涵奇的安排在外人看来合情合理,但他们自己知道男女有别,尤其是曲纤珞及正梅两人当下便不自在起来。 苏灏辰看出曲纤珞的窘迫,开口为这情况解套,「两间厢房都给阿珞及小正用吧。晚辈不知道园主这里还有厢房可租,本就打算再赶路回镇上,如今阿珞不用急着回镇上就有厢房可宿那便再好不过,我与属下回镇上去住即可。」 何涵奇也不在乎他们怎么安排,总之他就两间厢房,也都给他们用了,也算仁至义尽了,「回镇上得近半个时辰,明日你再来接他们又得半个时辰,你若不嫌麻烦就随你吧。我看你身强体壮的,不像曲洛小子他们主仆娇弱,这点小事也不算吃苦。」 「何园主说的是。」 「我先让人带你们去厢房吧,晚些也会派人送晚膳过去,看你们要不要吃些再走。」 「叨扰何园主了。」 接着他们一行人就被带到后厢房去,园子后方有后门,可以让曲纤珞的整辆马车由后门进入,正梅便开始着手收拾些简单的行李要住进厢房去。 其实若真的买卖做不成,曲纤珞也无须多留一个晚上,还累得苏灏辰来回奔波,但她一到沁园,闻着满园的香草香觉得心旷神怡,实在很想把香木荷给运回衢阳去,好研究新的香草茶,所以她打算好好再与园主谈谈,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可这应该不是一两日能办成的,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担误了苏灏辰。 「苏大哥,我决定在沁园多住几天,苏大哥还是先前往商行处理你的事情,过几日再来接我吧。」 那何涵奇看来不是个好说话的,即使知道曲纤珞是女子都不知道会不会怜香惜玉,更何况他还以为曲纤珞是男子,若是几句话不合把她赶出沁园,那她们主仆两个弱女子要何去何从?苏灏辰可不放心。 「你想多待几日我便陪你,多留几天无妨。」 「可是苏大哥商行的事……」她记得他是要来查蜀锦的事,他说因为上回蜀锦遭了白蚁,让已经与户部牵好线的他错失与朝廷做生意的机会。 「事情已经发生,生意错过就是错过了,不差这几天。」 「可我也不能让苏大哥每日在镇上与沁园来来去去啊。」 苏灏辰其实并不觉得辛苦,是她太担心了,「要不然这园子只有两间厢房,总不能真如园主安排的住吧。」 知道苏灏辰不是存心轻薄她,只是想说服他两地来回无妨,所以曲纤珞也只能咬着下唇嗔着,因为他的话红了双颊,「苏大哥就会取笑我。」 「不是你邀我同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与正梅住小厢房,大的那间就委屈苏大哥与段护卫一起,不知道苏大哥能否接受这个安排?」 苏灏辰皱了皱眉头,他可以露宿荒郊野外也可以席地而眠,但要他跟另一个大男人挤一张床他是万般不愿意,正在帮忙正梅搬行李的段凌滔听见曲纤珞的话,很认命的开口了。 「主子,我可以打地铺,主子就留宿在园子里,也可以不让曲少爷担心。」 「这样不会委屈了段护卫?」曲纤珞是想把苏灏辰留下,可这样若会委屈了他人,她也过意不去。 「当然不会。」 委屈?也不想想委屈的人可是他啊!苏灏辰不置可否,终于点头接受这个安排。 于是,段凌滔搬完了正梅要搬的行李,又开始搬起主子及自己的行囊。 曲纤珞这才放了心,看见厢房中庭有个石几,一旁砌了烧火的小炉,「这儿居然有茶桌。苏大哥,这回我行李里带了桂花北苑及莲香北苑,可否请苏大哥赏个光,让我在晚膳之前为苏大哥泡壶茶?」 这段时间苏灏辰也喜欢上了与她相处,自然不会拒绝,但对于桂花香味他心里还是有些排斥,毕竟他险些死在桂花林里,若不是被曲纤珞所救,怕是死前最后的印象就是桂花了。 「阿珞有心了,那么我选莲香北苑。」 「好的。」 曲纤珞立刻吩咐正梅去向沁园的管事借茶具,然后与苏灏辰相约一刻钟后中庭见,才回房略做梳洗。 稍晚,当曲纤珞带着一盒莲香北苑来到中庭时,苏灏辰他们主仆已到了。苏灏辰已经梳洗过,一改这些日子的玄色、藏青色、赭色衣裳,穿了套浅青色的衣袍坐在茶桌前等候。曲纤珞低头看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袍,他们两人倒是巧合了。 苏灏辰先为曲纤珞将水壷放上炉子上烧水,抬头就看见曲纤珞领着端着托盘带茶具的正梅前来,他指着方才沁园管事送来的一只石磨,「这是管事方才送来的,说是你吩咐的。」曲纤珞让正梅将茶具放下,没让段凌滔或是正梅动手,亲自摆放起茶具。 v第二十六章[01.27] 「是的,想必这何园主也是爱品茗的行家,我方才在灶间看见这些点茶的茶具,便想着让苏大哥尝尝前朝的点茶。」 点茶虽然在前朝盛行,但如今大多采用撮泡法,苏灏辰一介武身,没有学习过点茶的技法,自然是喝惯了撮泡法的。 「前朝将点茶、花艺、鉴古及品香视为风雅,称为当朝四艺,想不到阿珞也学了点茶。」 「这有什么,我母亲娘家的先祖是以茶发家,母亲虽出身商贾但也是大家闺秀,花艺、鉴古及品香都擅长,这都是母亲教我的。」曲纤珞微笑说着,拿起装着茶叶的锡罐,将茶叶倒进竹节茶则里,茶叶芽形舒展、叶片莹薄,夹带着莲香的茶叶香气高扬。 「苏大哥,这是莲香北苑,窨香的方法与桂花、茉莉等花种不同,要在日初时,在莲田里寻找将开未开的莲花,将北苑茶叶注入莲瓣中再用麻丝扎起,静置一个日夜,隔日清早摘下莲花取出茶叶晾晒,反复三次,才能做成这莲香北苑。」 莲香一向清新淡雅,要将莲香附着于茶叶之上,果然需要费一番功夫,「你亲自窨茶吗?」 「茶行里所贩卖的茶品都是由我监督雇工窨制,但我自用的茶叶向来由采茶菁到成品都是亲自所制,从不假手他人。」 原来眼前这娇小的身躯并不是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她竟会自已前往茶园采茶吗?要将这些茶叶注入莲花中,单听制法就觉得工序繁复,险些就要忽略莲花出于污泥,她要亲自窨香,岂不是还要深入莲田的污泥之中才能办到? 「阿珞,为兄小看你了。」 「这也没什么,小时我不爱待在家中,所以喜欢在茶园里陪着大叔大婶们做事,久了便学会了。」曲纤珞一边说着,一边将茶叶放进青石磨的磨眼中,纤细的手指握着推把轻轻转动磨盘,细致的茶末便由缝隙间滑出,是为碾茶。 「为何不爱待在家中?」 说到曲家的后宅事,曲纤珞幽幽叹息,「曲家后宅中我还有一庶出大哥及二妹,我不喜欢后宅斗争,但身为嫡出子女总是容易惹来庶子女的嫉恨,当亲人变得不再像亲人,要待在后宅便很痛苦了。所以我离开曲府住到了庄子上,这才在桂花林救了你。」 曲纤珞碾好了茶末,用茶刷将茶末收进罗筛里,轻轻筛茶,她的眼神十分专注,男子发式让她眉尾的疤痕毫无遮掩。 「你眉尾的疤便是你庶兄或庶妹所为吧?」 曲纤珞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她取出两只兔毫盏注入热水温盏,再将盏中的热水倒出,将兔毫盏放置在盏托上,舀入方才筛过的茶末,再提起水壶注入些许热水,接着便拿起扁平的茶筅调膏,再注水调开茶末,接着再注水筛打击拂,如此反复共行七次,七次过后,茶汤表面浮出乳白色泡沫,是为点茶。 曲纤珞将茶盏送到苏灏辰面前,点茶的茶汤除去了茶叶的苦涩,只留下醇厚的芳香,苏灏辰拿起茶盏,茶汤表面乳雾翻涌,犹如雪末。 「苏大哥,请。」 苏灏辰轻啜一口融着茶香及莲香的茶沫,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茶汤入口轻软绵柔,轻微的苦味褪去后淡淡回甘,真是别具一格的口感。」 听他这么说就是喜欢这茶了,曲纤珞露出微笑,便又再点起下一盏茶。 「这么说或许不该,但我还得感谢你那庶兄及庶妹,否则我命休矣,也别说能在这里喝下这特别的茶汤。」 曲纤珞先是一怔,随后笑道:「的确,若没有他们寻衅,我哪里会早早看清局势,还学得了这手艺。不过我自幼跟着母亲学习,即便没有他们,最终还是会走上经商之路。」 「人各有志,你不想相夫教子而是想经商,这是你的选择,无人能左右。」 曲纤珞不信男子真能平等看待经商的女子,尤其是她这种未出闺阁的女子,心想或许是他的场面话,所以并没有被这话所感动,甚至没将这话给听进心里去。 「那么苏大哥的志向,看来是成为皇商了。」 「有何不可?以我久蔚商行的规模,哪里输大庆几间台面上的皇商了?虽然成为皇商只是锦上添花,但我也想得到这块御赐的招牌啊!」 曲家与高家有私交,所以曲纤珞还算了解高家同鼎的情况,说来同鼎是因为高家先祖在高祖皇帝时为义军运粮草送军需,有从龙之功才得了皇商招牌,如今要做皇商,没有行走各地的商队是同鼎的缺点,而这一点恰恰是久蔚的优点。 「做生意各凭本事,同鼎的经营方法我这个晚辈无法置喙,但我看苏大哥的商行颇占优势,因为苏大哥除了有走遍大庆半壁江山的商队外,似乎还有意走出新商路。」 「何以见得?」 「我听说,久蔚商行在建造新商船。」 曲纤珞居然会想打听他的事?这事苏灏辰没想隐瞒,只是没人问他也不会拿来说嘴罢了,「我的确打算拓展新商路,目前已经着手的是水路。」 「大庆最富庶的地方水路发达,长途以陆运运输耗时耗力而且费用极大,商人追求的就是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利润,水路的确是该开发的商路。」 「只可惜大部分水路都掌握在兴亨商行的老板赵玉柏手中,我这一年来对于拓展水路所做的准备没少受他打压。」 曲纤珞明白兴亨打压久蔚的原因,这世道为了蝇头小利而杀人的也有,面对水路带来的 庞大利润,谁肯轻易让人分食? 「兴亨的赵老板是个手段厉害的,苏大哥若挡了他的路,要小心他给你的怕不只是打压而已。」 苏灏辰既然有心筹谋水路,自然没少打听赵玉柏的事,「阿珞,你放心,要论武力我的身后是凛威镖局,赵玉柏不一定动得了我,要不然我也不会妄想开发一条南行的商路。」 「南行?有多远?」 「至少要到达烨阳山,南方虽然穷乡僻壤,却有不少北方少见的产物,贸易本就是互通有无。」 v第27章[02.03] 「烨阳山啊……」曲纤珞叹息,原来苏灏辰有与她一样的想法呢! 「怎么了吗?」 「峣阳茶行是我母亲的娘家先祖的起家事业,当初峣阳茶行就是靠着烨阳山上的萱仙茶打下基础,所以再次开通茶路是我母亲的心愿,如今茶行交给我,自然也成了我的心愿。但如今峣阳茶行没有自己的商队,开通茶路就成我们母女心中的缺憾。」 看着她落寞的样子,苏灏辰几乎就要开口说她的缺憾由他来弥补了,可此时身后传来了何涵奇的声音。 「你这小子居然会点茶?」何涵奇说完,老实不客气的也在茶桌旁坐下,端起曲纤珞刚刚点好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继续喝下一口。 曲纤珞也没气他抢走了她的茶,反而满心期待的等着他的评语,连方才想的事都忘了。 「何园主觉得如何?」 何涵奇又再多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盏,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还能喝。」 从他们来到沁园开始,何涵奇对他们都是否决的态度,所以一句「还能喝」听来算是称赞了。 「何园主,晚辈母亲娘家先祖以茶起家,请何园主相信晚辈,若能将香木荷卖给晚辈,定不辜负这些香木荷。」 何涵奇的确爱各式花草成痴,否则也不会退隐山林整了这片沁园。只是上回被高家给气的,才会对曲洛这样一来就说什么要跟他做生意的贵公子如此不快,现在喝了他的点茶、听见他说母亲娘家的起家事业,倒觉得曲洛有点本事。 「我这香草珍贵得很,我敢说整个大庆就只有我的沁园找得到,但我种这些香草不为营生,我这一生都活在沙场,最想过的日子就是整块地莳花弄草,如今归隐山林终得所愿。」 「晚辈来到沁园时便因为这一整片靛色香草的美而震撼,何园主的兴趣与晚辈的目的并不冲突,香木荷有它的寿命,若能让晚辈尽这些香木荷最大的用处,也不白费了何园主辛苦栽植不是?」 见曲洛还不放弃说服他,何涵奇故意不去搭理他。 曲纤珞见自己的话连一点涟漪也没激起,也不觉得气馁,又想着话题与何涵奇搭话,「何园主,晚辈见沁园北侧有块空地,那可是园主打算栽植下一批香草?」 何涵奇想起那片空地,就想起自己心中的缺憾,「月鉴草听说过没有啊?」 曲纤珞不明白怎么突然提到了月鉴草,但她老实回答了,「晚辈知道此草叶片如剑花序如肉穗与菖蒲相似,只在夜晚开花,不过也仅在书籍上记载,少有人真正见到月鉴草开花。」 「你居然听过月鉴草?」 「外祖家有一文库,里头珍藏不少,文库中藏有花草谱一册,晚辈曾在谱中看见过月鉴草的记载。」 何涵奇捻捻下巴一小撮山羊须,得意的露出笑容,「可你外祖家的花草谱终究不够详细。」 「晚辈愿闻其详。」 「月鉴草白日看来与菖蒲无异,唯有夜晚开花才能分辨,但月鉴草乃是神草,一忌不洁二忌阳气,我始终无缘得见啊。」 曲纤珞似乎读出了一点何涵奇特意提起月鉴草的用意,他莫非是爱月鉴草成痴而不可得? 一直沉默在旁听着的苏灏辰与曲纤珞互视一眼,看来这月鉴草似乎是何涵奇心中所求,那么若能为他找到月鉴草,或许能说服何涵奇改变主意。 「何园主甚爱月鉴草?」 「我那片空地就是留着栽种月鉴草的。」 「若晚辈能为何园主寻来月鉴草,想必何园主就愿意将香木荷割爱了吧?」 若有月鉴草何涵奇的确好说话,不过这月鉴草也不是好找的,要换他的香木荷怎能是等闲之物。 「别高兴得太早,你们就肯定能找得到月鉴草?」 苏灏辰虽不曾听过月鉴草,但它再稀有,大江南北总有人识得,他吩咐下去让各分行的管事去找,总有找到的可能,「晚辈让分行派人去找,还望找到后能请何园主答应阿珞的请求。」 何涵奇没好气的睐了苏灏辰一眼,怎么这小子以为人多就有用吗? 「你以为我就没人脉?也不用舍近求远,这后山里就曾出现过月鉴草。」 「那晚辈就上山去找。」 「你?曲洛小子还见过,你见过吗?」 月鉴草既然是夜里开花,苏灏辰怎能让曲纤珞一个女子上山冒险,「阿珞她是从小娇养的贵公子,夜里哪能上山,我至多把山上的菖蒲全挖回来再让何园主一株株鉴定便是。」 「你以为月鉴草这种神草为什么躲在这后山?就是因为后山有条山溪,沿着山溪溪岸长满了菖蒲,它躲在里头要不是在夜里开花,你认不出它。」 「这……」这可真让苏灏辰为难起来,可一看见曲纤珞面露失望神色,又感到心疼。 「而且,你以为光你们两个小子就能找到月鉴草?我说了月鉴草忌不洁,你们两个小子不知道几岁就破了身,近不了月鉴草的。」 v第28章[02.07] 何涵奇这话立刻引来了两人的抗议,尤其是苏灏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曲纤珞认为他是一名拈花惹草的男子。 「何园主这话偏颇,晚辈未曾娶妻,家中也没有通房妾室,怎么就说晚辈不洁了?」 何涵奇才不相信,捻了捻胡须,也不知道小子较真什么,「你这模样虽然说是商人,但我从你骑马、举止、仪态都看得出你是习武之人,军人我看多了,你气质肯定不是,那就只剩江湖之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又长得这模样,走闯江湖哪能没个红粉知己,再说你从了商,总也有逢场作戏的时候,只说你破身不错了,怕是那滋味都尝腻了。」 曲纤珞本是姑娘家,听见这样的话该害羞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苏灏辰可能有红粉知己的事,顾不得害羞,心头无预警的揪了一下,整颗心像被挤压着一般难受。 「何园主,请别在阿珞面前说这些……」何涵奇声如洪钟的说什么破不破身,他不想让曲纤珞听到这样的话。 何涵奇说他看得出来是出身江湖,他才觉得何涵奇看来像出身军旅,他走路那仪态还有指挥园子里雇工的样子活像在校场操练兵马的将军。 「怎么,你还担心让曲洛小子知道你沾惹了多少女人?你跟曲洛小子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姑娘家,你还担心她吃味吗?」 苏灏辰急忙撇清,不让人知道曲纤珞的女儿身是约定也是为了她的名节着想,「何园主,不是的,是阿珞她面皮薄。」 曲纤珞的沉默吸引了何涵奇的注意,以为曲纤珞真是害羞才不言不语,何涵奇大笑出声,「本以为曲洛小子这种公子哥,怕是十二、三岁院子里就被塞了通房,但看这模样应该还未开荤,好!是我的错,只是你面皮也太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子你是个女的呢。」 听到这里,曲纤珞终于由自己的思绪里被拉了出来,她连忙摇头,怕是让人发现她是女儿身或是误以为她与苏灏辰有断袖情那都不好,「我怎么可能吃味?何园主都说了苏大哥他出身江湖不拘小节,而且人又生得英挺卓绝,有几个红粉知己也正常。」 好痛!曲纤珞捧着心口,怎么觉得说出这话之后,本来揪着的心开始剌痛起来?曲纤珞勉强露出笑容,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异状。 苏灏辰听见曲纤珞这么说,一点也不乐意,当下就沉了脸,「亏我还想着帮你找到月鉴草,你就这么报答我的?数落我拈花惹草?」 段凌滔及正梅虽然站在后头,但他们的对话还是听得见的,听见主子没由来的发脾气,再看曲大小姐一脸不在意的说出主子可能有红粉知己,段凌滔忍不住笑了,惹得正梅白了他一眼。 正梅低声说着,「笑什么?」 「你猜猜我有没有红粉知己?」 正梅又回给了他一记白眼。 「听到我有红粉知己你气不气?」 正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红了脸,但一听这话就有些恼,「谁管你有没有红粉知己?你埋进女人堆里闷死了也与我无关。」 听见正梅红着脸咒他死,突然发现自己这段日子殷勤没有白献,段凌滔不但没生气还笑得更开心了。 但看主子及曲大小姐,这两个一个还没开穷,一个好像还不知自己为什么生气呢! 一见苏灏辰生气曲纤珞也急了,「苏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夸你呢!」 夸?苏灏辰觉得火大,懒得再开口了。 何涵奇看着两人无谓的争执,点出了一个重点,「有过多少女人不是重点,而是咱们男人阳气重,要是月鉴草长了脚怕都跑了,我雇人上山找过也没有下落,你们是寻不到的。」 「所以得是女子,还得是处子之身才寻得到月鉴草吗?」曲纤珞小心翼翼的看了苏灏辰一眼,见他不再开口,只能叹口气将注意力又转回月鉴草上。 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苏灏辰再也无法生气了,满满的担忧与不认同溢于言表,「阿珞,太危险了。」 「曲洛小子,别以为你找个未出闺阁的女子带上山就可以了,哪里有那种未出闺阁的女子愿意三更半夜让你带上山的,而且月鉴草可遇不可求,要不然我早就找人上山去找了。」「找人的事让晚辈来想,总之多花几日把整个山头走遍了,总会找得到吧。」 何涵奇都在这里住多少年了,也不知道遇见月鉴草得有什么机缘,总之他就是不曾找到过,若他们不死心就由他们去吧。 「随你吧,找不到你自会死心。」 看着何涵奇离开,苏灏辰才开口,「阿珞,你一个姑娘家不准半夜上山找月鉴草。」 「苏大哥,来到这里我亲自见到活生生的香木荷,我嗅闻过也试过,是真的十分适合用来窨茶的花,这是从没有人用过的花种,是一创举。」 「这值得让你用命来换?」 「苏大哥不用担心我,我明天就去镇上雇人陪我上山,我还是老话一句,苏大哥先去忙自己的事,忙完了再劳烦苏大哥来接我,那时我或许已经找到月鉴草也不一定。」 苏灏辰看曲纤珞心意已决,急得不知该怎么劝退她,而且这小镇上她人生地不熟的,随便找些人陪她上山就怕所托非人,到时她吃了亏可怎么办? 苏灏辰叹息的抹了把脸,握起拳头瞪了她一眼,这一眼让曲纤珞缩了缩,看苏灏辰因为她的害怕而缓了脸色又转回无奈,曲纤珞才敢讨好地微笑,「苏大哥,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从小就在茶园混大的。」 「谁让我当年被你救了,你要上山,我陪你去。」 「可是……这……」 「你再拒绝我就把你绑上车直接送回衢阳给你母亲,把你打算做的傻事告诉她,或许还可以得到她的谢礼。」 曲纤珞本想说苏灏辰才不敢这么做,但看见他板着脸孔后突然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她这回不管有没有得到香木荷回衢阳,怕是短时间内母亲都不会让她离开衢阳城了。 v第29章[02.09] 「好嘛,我知道了。」 苏灏辰站起身气得大喊「小正」,把正梅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来应答,让正梅把曲纤珞送回房梳洗后,苏灏辰才冷着脸转身回房。 当天夜里,苏灏辰失眠了,除了气曲纤珞不顾自己安危想上山,另一件令他生气的事便是……曲纤珞为什么可以笑着说出他该是有不少红粉知己这句话? 在她眼中,他就是这么不知检点的人? 「主子,睡不好吗?」打地铺的段凌滔听苏灏辰翻了一夜,没被吵醒的除非是死人。 「没事,就是窝着一股火。」 「曲大小姐还没开窍,不懂吃味的。」 苏灏辰脸上有被说中的羞恼,幸好夜深了又没有灯,否则肯定让段凌滔在心中偷笑一辈子。 「谁在气她没吃味了?不!她吃不吃味与我何干?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喔?我还以为主子想要『那种关系』呢!」欸……主子都能对他与正梅的感情事指手画脚的,怎么自己遇上了感情事倒看不明白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你胡说什么!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只是这样而已,我是气她坚持要上山的事。」 「这事有什么好气的,想当年主子还双刀对上过狼群呢!护送曲大小姐上山不过是小菜一碟,曲大小姐连根寒毛都伤不到。」 「闭嘴!你懂什么?」 「属下真的不懂,要不然主子开释给属下听听如何?」 「吵死了!」苏灏辰一怒,拿起枕头就往段凌滔丢去,段凌滔头一偏闪过。 「主子,你觉得曲大小姐生得美吗?」 「自然是美。」 「主子觉得她美,她也夸主子英挺卓绝,属下也觉得两位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那主子有什么好不敢承认自己心思的?」 「我哪有什么心思?」 「主子,我听正梅说曲大小姐已及笄了,这种大户人家里的小姐,一及笄可就开始谈婚事了,曲家跟高家那可是三代缘分啊。」 苏灏辰暴怒的火气因为这句话瞬间降了下来,躺平身子思考起来,想起高承璟对曲纤珞一句一个妹妹的喊,没好气的对段凌滔说:「枕头丢回来给我。」 段凌滔看了地上的枕头一眼,由自己被铺里抽出枕头,「主子的枕头脏了,先睡属下的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想想怎么掳获曲大小姐的芳心才要紧。」 「多嘴!枕头我不要了,谁要跟你睡一个枕头。」 看主子侧过身子背对他,段凌滔也不再说话,微笑着进入梦乡。在睡着之前他想着,如果主子真能把曲大小姐娶进门,那他离正梅就更近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第七章 夜半寻月鉴草】 夜里的山上并不是静的,除了远方山头上的狼嚎让人惊颤外,还有夜鹭一声声唱和,这让本来对自己的胆量很有信心的曲纤珞都不免害怕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的挽住了苏灏辰的手臂。 「会怕,我们就回去。」 曲纤珞摇了摇头,苏灏辰已经消气了,如今温柔的询问给了她些许勇气,她想着苏灏辰肯定会保护她,那么几声鸟叫声有什么可怕的。 「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不是说了你混茶园的?」 「晚上的茶园又不会这么可怕。」 苏灏辰无奈看着她抓着他的手臂,要不是还在意世俗礼节,她只怕要抱住他的手臂了,「今日若陪你上山的是你聘雇的人,你也这么挽着他?」 「才不会!苏大哥不一样。」 这句话倒是顺耳,此时山头又传来了狼嚎声,曲纤珞再也顾不得什么,抱着苏灏辰的手臂躲在他身后,「那野狼不会下山来吧?」 「野狼若来了,也不是一只,会是一群。」 「什么?」曲纤珞一双大眼四处望着,真动了立刻下山的念头了。 「所以我只让你在浅山上找,找不到我宁可让你气我,也不会让你再往深山去。」 v第30章[02.12] 「我不去!我不会去的。」 「至于夜鹭你别怕,它不吃人。」 苏灏辰低低笑出声来,曲纤珞离他那么近,近得可以听见他胸膛传来稳定而有力的心跳声,还有那即便是在取笑她,也让她安心的笑声。 「我、我知道。」 苏灏辰不喜欢在夜里的山上待太久,还是赶快办正事才是,「你打算先往哪里找?」 「自然是昨日何园主说的那条山溪,我已经问了大概的方向,苏大哥随我来吧。」 曲纤珞沿着管事告诉她的山径走,不一会儿苏灏辰就听见溪流的声音,接着就看见曲纤珞打算往反方向走,他将她拉了回来。 「连水声都没听见,活该你迷路。」 她记错了吗?曲纤珞笑自己胡涂,「幸好有苏大哥在,不然我就真的迷路了。」 苏灏辰拉着曲纤珞往声音的方向走,不多久果然就看见一条山溪,溪岸两边长着不少菖蒲,这月鉴草当真是神草,才懂得躲在菖蒲之中。 「何园主说菖蒲花期未至,如今若有开着花的那便不是菖蒲而是月鉴草,本来若开花甚是醒目的,但因为月鉴草比菖蒲略微矮些,所以必须拨开菖蒲去找。」 「我也帮忙找吧。」 「何园主说忌阳气……」 「月鉴草又没长脚,难不成我一个大男人去找还真长脚跑了,这种神草既然稀有就容易以讹传讹,或许所谓的忌阳气指的只是它夜里才开花的原因。」 曲纤珞拍了拍斜背着的一只布包,里头装了些器具,因为苏灏辰还要负责两人的安全,所以曲纤珞上山时拒绝由苏灏辰帮她背这些器具,以免影响了他挥刀的利索,「不是的,苏大哥要帮忙找我很感谢,我只是想提醒苏大哥若见着了先别碰,由我来挖出月鉴草。」 月鉴草虽称神草,但毕竟只是草木,的确不会真见到了男子就拔腿跑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苏灏辰帮忙翻找时别碰到月鉴草为上,谁知道所谓的忌阳气忌不洁,会不会是碰到了就会枯萎什么的。 苏灏辰听她考虑得有道理,便点头应了,「我知道了,我们分头找吧。」苏灏辰要她先暂等,然后由地上拾起了根长树枝交给她,「别用手去拨,怕里头躲了蛇,先用树枝敲打菖蒲叶,若有蛇它便会先躲开。」 听到可能有蛇让曲纤珞一怔,手也不争气的发起抖来。 「你若怕就先在一旁等,我来找便是。」 「不、不用了,我可以。」曲纤珞说完便打起精神,开始用树枝敲打起菖蒲叶来。 苏灏辰又多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懂得怎么做后才跟着翻找起来。 虽然溪岸边的菖蒲丛不大,但也够他们两人翻找好一段时间,正当他们快把整片菖蒲丛翻找完时,苏灏辰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异样。 苏灏辰怕惊吓了曲纤珞,只是静静的转过身缓缓将刀出鞘,这一回头果然看见林子里黑影窜动,苏灏辰屏气凝神往曲纤珞走去,怕惊动了林子里的野兽,但曲纤珞离他还有段距离,苏灏辰不敢大意。 此时,黑影走出了林子,跃上一颗大石,苏灏辰定睛一看,竟是一匹落单的孤狼。 苏灏辰方才听狼嚎的位置,肯定了狼群还在深山里这才敢放心带着曲纤珞继续寻找月鉴草,却不知竟会碰上一匹落单的狼,苏灏辰不敢再往曲纤珞那边走,想着要怎么把野狼引向自己。 野狼龇牙咧嘴的低吟声终于引起了曲纤珞的注意,她缓缓的转过身子,看见野狼张着牙流着涎的看着她,吓得几乎软了身子,苏灏辰暗叫不妙,野狼懂得寻找弱者做为猎物,很明显的,眼前两个人野狼知道该向谁扑去。 苏灏辰再犹豫不得,一见野狼扑向前便举起长刀往它剌去,野狼虽扑到了曲纤珞身上却还是被苏灏辰所伤,苏灏辰怕再出刀会误伤曲纤珞,只得先一脚把扑在曲纤珞身上的野狼踢开,接着便伸手想扯走曲纤珞,哪知野狼灵敏,立刻站稳脚步又扑上前来,苏灏辰只来得及将曲纤珞带入怀中,而野狼的利牙便咬住了苏灏辰的右手手腕。 曲纤珞终于吓得尖叫出声,「苏大哥!」 「别跑开,野狼会追上去。」 「我肯定不会丢下你一人的!」 方才吓得尖叫的她竟还有胆识说不会留下他一人?这丫头。 苏灏辰拉回注意力,此时他护在曲纤珞身前,便没了顾虑,看着被他再次甩开的野狼低吟着准备又要扑上前来,他将长刀换至左手,下一瞬就见野狼扑来,苏灏辰身子一矮,长刀划开了狼腹,野狼登时摔在曲纤珞的脚边,哀叫几声后终于失去声音。 曲纤珞终于撑不住瘫跪下来,苏灏辰也跪坐下来,他的手还流淌着鲜血,曲纤珞见状爬到苏灏辰身边,看着他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咬痕,这才扯着袖子哭泣起来。 「对不起!苏大哥,都是我任性不顾后果,这才害你受伤。」 苏灏辰是气过她一意孤行,可如今见她如此自责,哪里还有半丝怒气,他放下长刀以没受伤的手拍拍她的头,安抚着她,「别哭,我没事,这伤只是看起来严重,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万一手废了怎么办?」 「没事,我学的可是双刀,一手废了还有一手。」 「真废了怎么可能没事?都是我的错!来一趟蜀地先害了顾总管,如今又因为坚持要上山找月鉴草害苏大哥受伤,为什么我一点事都没有,出事的应该是我……」 v第31章[02.16] 「够了!不许再说什么该出事的是你!」 「不该是我难道就活该是你吗?为什么就得让你为我受伤!」 「因为我是你的苏大哥!所以活该我为你受伤。」 苏灏辰气极、怒极,像是赌气一般的凑上前吻住曲纤珞的唇,没受伤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脑,深深的吮吻着曲纤珞柔软的唇瓣,不给她一丝余地逃避,也不给她机会再开口说出让他气愤至极的话。 不只是因为她说该受伤的是她自己,还有她那他与她不相干所以无须为她受伤的语气。 他是心甘情愿救她的,一匹狼算什么,怕是断头台都愿意为了她上。此刻他终于懂了自己对她的情意,不管是在两人初见时被她所救,她那令他安心的嗓音安抚了他的痛楚,还是在百花宴上与她心意相通,共同完成百花宴上意喻「天作之合」的画作,她早已如一股幽香一般沁入他的心脾,所以他气她不吃味、担心她一个人上山、愿为她扑上野狼。 他喜欢她,喜欢得无以复加。 曲纤珞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无法思考苏灏辰为什么吻她,只能感觉到压着她的唇的是一双同样柔软的唇瓣,随着他吮起她的唇,灵舌撬开她的双唇,她想起该挣脱,可是他的霸道并不允许,所以任凭她再使力也挣脱不了他那几乎烫伤她的炽热臂弯。 这段日子日日与之相处的男人,曲纤珞突然陌生起来,她感到心慌,却不是害怕他伤害她而心慌,而是害怕自己也陷入这陌生的情绪而感到心慌。 她越挣扎就越被他揉入怀中,她觉得自己的双手就要不受控制了,她紧紧的将双手握拳,没发现她把苏灏辰的衣襟也抓皱了。 直到苏灏辰感觉到曲纤珞停了挣扎,并紧紧揪住他的衣襟,苏灏辰才意识到自己对人家姑娘家做了什么,他慌乱的放开她,然后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掌掴,说了一句「对不住」,曲纤珞却心疼了,她再次缩短两人的距离,双手终于像得回自由意识的勾揽住了苏灏辰的颈项,下一瞬,她便阖上双眸,主动开启了第二次吻。 苏灏辰得到了应允,更加狂乱的吻住了她,彷佛要在她身上珞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般…… 夜里的山上夜鹭依然啼叫着,但已经听不见狼嚎了。 激情褪去的两人背倚着大石相拥着,等待着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曲纤珞的衣裳有些凌乱,那是因为苏灏辰不只吻了她的唇,也几乎将她的颈项、前胸都吻了遍。 「对不住,我不该这么对你。」 曲纤珞倚在他的胸口,不想听到这样的话,「我说了不行,你不是停下了吗?你终究还是尊重我的。」 方才他的手都探到她的腰间想解开她的裤带了,但她终究是未出闺阁的女子,两人的热吻已够惊世骇俗,怎么能在这山上把身子给了他。 「那是因为我觉得在山里野合委屈了你,并不代表我不想占有你,我是个下流的男人……」 「好了,别再这么说,是我情愿的。」曲纤珞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眸直视着他,那其中没有一丝丝对他的责怪。 「我……」 「好了,让我看看你的伤。」怕他再说出什么道歉,曲纤珞打断了他的话,她讨厌他一直道歉,好像他们真不该发生那个吻一般,那个吻对她来说是如此美好,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个错误吗? 苏灏辰本是想问她「我上你家求亲好不好」,可被曲纤珞打断之后他却清醒了不少,他们之间不过是几面的缘分,他是认定她了,但她是吗?对她来说他比陌生人好不了太多吧,方才她还说他不该为了她而受伤…… 苏灏辰感到挫败一会不会她同意让他吻她,也是因为方经历过生死交关的大事,她一时脆弱需要人安慰,这才…… 被这想法打击到的苏灏辰心痛莫名,正想收回手告诉她该下山了,就见她盯着他的伤口,湿润的双眸又要滴下眼泪了,苏灏辰连忙安慰她,「我在菖蒲丛里也有看见药草丁子黎,我先在溪边清理一下伤口敷上丁子黎,然后我们赶快下山吧。」 「我认得丁子黎,我帮你。」 曲纤珞拉着苏灏辰来到溪边帮他清理伤口,又当他有多虚弱似的扶着他在菖蒲丛旁的大石上坐下,接着便找来几株丁子黎,先将帕子折好铺在大石上,再将丁子黎在帕子里捣碎。 苏灏辰割了衣裳内袍暂代裹伤布,一抬头就看见低头用力捣着丁子黎的曲纤珞还流着眼泪,在月光下能看见她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滑下脸庞滴入菖蒲丛中,他不禁叹了口气。 「阿珞,我没事,别哭了好吗?」 「我、我忍不住。」 苏灏辰又将曲纤珞拥入怀中,但这回是不带任何情欲的,只是为了安慰她,曲纤珞先是一愣,感觉到一股安心后,便大声哭了起来。 「什么香木荷我不要了,如果会害了苏大哥,我便不要那香木荷了。」 「我们别再上山来了好吗?没找到月鉴草就算了,顶多……我拿刀架在何园主的脖子上逼他把香木荷卖给你如何?」 曲纤珞很想笑,但她还想哭,于是又哭又笑的像个傻子一般槌了苏灏辰胸口一记,苏灏辰吃痛叫了一声,吓得曲纤珞笑声、哭声都止了。 「怎么了?你胸口也伤了?」 「大概是被那匹狼给撞了,受了内伤吧。」苏灏辰忍着笑意,脸上装出痛苦的神情。 「内伤?怎么办?」 「吃点伤药揉一揉化瘀就好了,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流血?」 曲纤珞终于想起她原先在捣药,连忙又再为苏灏辰清理一次伤口,才把捣好的丁子黎敷在他的伤口上,再把苏灏辰割下的内袍撕成条状暂作绷带包扎伤口。 v第32章[02.19] 「我们赶快下山吧。万一又有野狼跑来怎么办?」曲纤珞想到方才野狼扑在她身上就心有余悸,一刻也不想待了。 阿珞能放弃那是最好,这山夜里还是别再上来了。 苏灏辰等着曲纤珞把背着的包里方才因为狼袭而掉了一地的器具一一收拾好,就见她又准备上前扶他。 其实他的伤虽重但也不至于不能走路,毕竟他伤的是手不是脚,但有美人如此服侍他,他也坏心的不点明,只是他刚站起身要踩进菖蒲丛里时,却好似看见翠绿色的叶片间藏有什么,这一拨,竟让他看见了一靛色的花苞。 「这……」 曲纤珞顺着苏灏辰的视线,她蹲下身子拨开了大石边的那片菖蒲叶,却发现苏灏辰找到的只是其一,这附近……她数了数,一共有五株结了花苞的菖蒲。 「这莫非就是月鉴草?」 「既然菖蒲现在并非花期,那么想必这便是月鉴草了。」 「这片菖蒲我方才找过,根本没有什么花苞的,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出现花苞了?」苏灏辰看着曲纤珞眼角颊边还有未干的眼泪,想起她方才一颗颗泪珠顺着她捣药的动作滑入菖蒲丛里,莫非这月鉴草之所以稀有,是因为得经由少女的泪水洗濯才能开花? 所幸他方才没占了她的身子,否则她的泪便达不到这效果了。苏灏辰不得不感到惊讶,这月鉴草果真神奇。 「看来我不用拿刀威胁何园主了,也不差这一点时间,你快点把这些月鉴草移株,我在一旁守着,免得再有野狼找来。」 「可你的伤……我们可以改日再来。」 「我死不了,这月鉴草混在其中改日再来怕是不记得哪一株了,我们一次解决吧。」曲纤珞自己也怕了,虽然她可以系上带子做记号,但要让她再上山来她也不敢了,只好听话的立刻进行移株工作。 苏灏辰这回可没怜香惜玉,他只任她自己做着,看守四周更为重要,刚刚还能听见的狼嚎已经听不见了,不知道狼群是歇息了还是正隐匿行踪往山下来,他得小心防范。 【第八章 蜀锦与白眼狼】 何涵奇双臂交迭在胸前,冷眼看着房里的两个人在玩哪出。 他不得不佩服苏灏辰及曲洛,也不知道他们请了哪位姑娘上山,居然真的让他们找到月馨草了,苏灏辰那小子还顺手给他猎了条狼回来,说要剥了狼皮给他做垫子。 不过苏小子受了伤,被狼咬的伤口很吓人,得吃几天药避免狼身上有什么病过给了苏小子,伤口也得包扎一段时间,可曲洛小子担心得好像苏小子这条命随时会去了一样,一等苏小子让他的侍卫协助梳洗过后,就一直守着苏小子,不是喂药就是喂饭。 更奇怪的是苏小子,他肯定知道自己的伤不打紧,还一脸享受的让曲洛小子服侍他?何涵奇有了一个猜想…… 「我说段小子,」他开口问守在门口的段凌滔,「你说说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段凌滔可不敢随便批判自家主子,他是建议主子加把劲追求曲大小姐没错,但这招式也未免太下流,这完全是利用姑娘家的同情心来接近曲大小姐啊! 「主子大概真的伤重了……」段凌滔毫不犹豫的撒了谎,总不能让何园主知道曲大小姐是女儿身吧,何园主那表情分明就是有了怀疑。 何涵奇看段凌滔比苏灏辰正经许多,却不知道他还能睁眼说瞎话,苏小子手上那伤再严重,哪里需要人喂药、喂饭? 「我这老头子也不是什么老古板,以前在军队里也见过,一群男人在战场上待久了,不一定都会找军妓发泄,有时跟自己队上的兄弟看对眼了,两人凑合的也有,有的仗打完了回家乡就绝口不提,有的动了真情,却又害怕世俗眼光就这么偷偷的过下去。」 段凌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何园主这么迟钝,他还以为何园主已经怀疑曲大小姐是女儿身了。 何涵奇看段凌滔的模样,还以为被自己说中了,「你也别瞒我了,早在前日苏小子一听我在曲洛小子面前说他该有相好的红粉知己时,他那急忙撇清的样子我就怀疑了。」 段凌滔在内心交战着,他知道这个时候该当机立断的让何涵奇继续误会下去,以免曝露曲大小姐的身分,不过他也难免有怨,曲大小姐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不知道这么做会让人误会主子吗? 段凌滔当初为了多陪正梅才与方元勋交换差事,如果现在是方元勋在场,他肯定嘻嘻哈哈的就把这尴尬的场面化解了。 「何园主误会了,我家主子与曲少爷是感情很好的兄弟,就是兄弟而已。」 何涵奇看着段凌滔说着蹩脚的谎言,也不再逼他了,毕竟这种恋情世俗不容,看曲洛小子为他找到月鉴草的分上他就不点破。 说起来,月鉴草还真的忌阳气,他看曲洛小子小心翼翼抱回五株还以为男子真能碰月鉴草,没想到他上午碰了花苞一下,下午那花就枯了,月鉴草看来他从此只能欣赏了,还得雇请个女花匠来负责养护月鉴草才行。 「等曲洛小子有空了叫他来见我吧,我答应把香木荷卖他了。」 段凌滔见何园主有其他事要忙,似乎相信了他方才说主子及曲大小姐只是兄弟感情,便不再留他,免得被看出更多破绽。 房里的苏灏辰及曲纤珞自然不知道何涵奇的误会,苏灏辰全心享受着曲纤珞的服侍,不过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又颇为心疼,便老实说自己的伤没有大碍,曲纤珞却不信,一心认为他是为了安抚她才这么说。 苏灏辰无奈,只得拍拍她的头,「如果能让你心安些,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这里的大夫行不行?苏大哥的手还痛吗?要不,回衢阳我再请名医为苏大哥治伤。」 「没事的,我身上的伤可多了,这大夫行不行我最清楚,说了无恙就是无恙,不是安慰你的。」 曲纤珞想起当年救了他后大夫为他治伤的事,她记得他身上有不少伤疤,看来是多年来走闯江湖留下的,他不可能拿自己的手当儿戏,所以他说这大夫医术行,便表示他的伤真的无碍。 v第33章[02.22] 「那就好,要不然我不知该怎么补偿你。」 「就照顾到我伤好,当成是补偿我如何?」 正走进来的段凌滔听到这句话,在心中为曲纤珞默哀,主子不行动便罢,一行动就志在必得,前夜他的一番话肯定是让主子听进心里去,虽然他乐见其成,不过主子一开始就用骗的好吗? 「好,这段时间我都会照顾苏大哥。」 「只要你们不介意被当成有龙阳之好就好。」段凌滔嘀咕,却被耳尖的苏灏辰听见了。 「凌滔,你没别的事要做吗?」 段凌滔一怔,知道自己的嘀咕被主子听见了,连忙回禀,「属下是来告诉曲少爷,何园主已经同意卖香木荷了。」 曲纤珞听到这个消息,重新有了笑容。她得到香木荷了,总算不枉费苏大哥为此受伤。 「段护卫方才嘀咕的就是这件事?」 「凌滔方才是说何园主已经开始怀疑你是女儿身了。」苏灏辰抢先一步截下段凌滔的话。 「何园主怎么猜到的?」 「大概是你带回月鉴草的关系,他自然怀疑你可能是女子,总不会怀疑我是女子吧。」见他还有心情说笑,大概是伤口真不疼了,她也放心的回了他一眼,「苏大哥还说笑g」 「既然何园主怀疑了,你索性实话实说,毕竟你们要签买卖契约,你的名字骗不了人。」 「我明白,这回我打算先带走五十株盆栽,再与何园主签定后续交货的事宜。苏大哥,运送接下来的香木荷盆栽,我想聘雇久蔚商行商队运送,苏大哥可愿意帮忙?」 「生意自己送上门,我怎么可能不同意。」 「这回的五十盆盆栽也要麻烦商队了。」 「小事,不过是多增加两辆板车的事。」苏灏辰见曲纤珞的事情处理完了,也该动身去处理他的事了,「凌滔,先传消息给元勋,然后你陪着阿珞去与何园主商讨香木荷运送的事,一等盆栽移株完成我们就动身启程。」 曲纤珞相信商行的效率,可是她不放心苏灏辰的伤,「这么快!苏大哥你的伤怎么办?不多养几天?」 「说了我的伤没事,我单手也能操控缰绳。」 「这怎么行!苏大哥还想骑马吗?苏大哥若硬是要这么早启程,便乘马车吧。」 苏灏辰一听乘马车,脸上虽不显,但眼神里的那股狡猾泄露了他打的主意,段凌滔看在眼里,再度默默为曲纤珞叹息。 「阿珞,就算要让我搭马车,也得有马车才行啊。这种地方是雇不到马车的,难不成与你搭同一部?」 曲纤珞顿时酡红了双颊,也不知怎么的竟想到昨夜两人的那个吻,她是渴望能再亲近他的,但同乘马车会不会太逾矩了? 而且……曲纤珞偷偷望了他一眼,他呢?他想再与她亲近吗?当然不是再次吻她,而是同乘马车就得日日相对,他……喜欢这样与她在一起吗? 「难不成苏大哥还嫌弃与我同车?」 「自然不是,是为了你的名节。」 与外男同乘马车,若是被人知道她是女儿身的话,她的名节不保,可是他都受伤了她也顾不得了,而且听见苏灏辰不嫌弃她,她竟还有点开心,「苏大哥与我同乘吧,总之我现在男装打扮,也没人知道我的身分。」 苏灏辰装得百般为难,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露出了笑容,对着曲纤珞说:「可是我怕挤,那辆小小的马车已经坐了你及正梅,我若也乘马车,手脚都舒展不开,太辛苦了。」曲纤珞咬着下唇,恼怒的看着苏灏辰,有他这么不安分的伤员吗?想尽办法要自己骑马,他以为她惧怕男女大防,就会同意让他自己骑马?那他可小看她了。 「就让正梅与段护卫一同坐车夫的位置吧。」 这个主意乐的可不是只有苏灏辰还有段凌滔,段凌滔先前被主子叫来当车夫为曲纤珞拉车的辛苦,这下全都烟消云散了。 此时正梅正在她们房中为曲纤珞做梳洗的准备没有听见,要是她在场听见大小姐这么简单就将她给出卖了,而且有好一段路程都得陪着段凌滔拉车,她一定会感叹大小姐居然如此不顾多年主仆之情啊! 苏灏辰可没见好就收,「可何园主马上就要知道你的身分了,我一个大男人的不怕流言,你怎么办?一对男女单独同车,除非父女、母子,或已婚、未婚夫妻,咱们像哪一种?」 「当然不是母子,父女如何?」段凌滔良心未泯,补了一句,惹来了苏灏辰一记狠瞪。曲纤珞当下羞红了脸,完全没想到可以让苏灏辰先坐车夫的位置,待离开了沁园再进马 车里便好,就这么掉入苏灏辰的陷阱里。 「就……就只能让何园主以为我们是未婚夫妻了……」 「这行吗?」 段凌滔看着主子道貌岸然的说出这句话,忍不住腹诽了主子几句。 v第34章[03.01] 「自然能行的,总、总之我虽与何园主有生意往来,但蜀地、衢阳相距百里,我们后来有没有成亲,他哪里会知道,就算他知道后来我嫁的人不是你,这种事他也不会多问来让双方尴尬才是。」 曲纤珞越说越有底气,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太好了,就这么定了让苏灏辰乘马车的事。到时回衢阳他的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可以骑马了,外头的人不知道她的女儿身,衢阳的人就算认出她也不会看见他们同车,那就万无一失了。 何涵奇与曲纤珞谈好了生意,直到要签下买卖契约那一刻,才经由曲纤珞的坦白得知她是女儿身。 何涵奇十分惊讶,他想过月鉴草怎么在她手上不会枯萎,反到自己一碰就枯了,也曾想过苏灏辰及曲纤珞两人暧昧,却不曾想过曲纤珞是女子,那一切都合理了。 他怎么就想出了一个苏曲两个小子有龙阳之好的结论来,没想到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曲洛小子竟然是个假小子? 但看在她为自己找到月鉴草的分上他也没恼她,一个女子出门在外总是不便,扮成男子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月鉴草实在难得,我也恼不了你,你要的香木荷我会尽快准备好,沿途依我教的方法照顾这些盆栽,这些盆栽能运回到衢阳没问题。」 「晚辈感谢何园主割爱,窨好茶后,成品晚辈会让人捎一份过来送给何园主。」 「曲丫头,你说你要这些香草是为了窨茶,你的茶是几窨?」 「看来何园主对窨茶也略有研究呢。如今晚辈茶行所出的窨茶视花种而定,最高的是七窨一提的,晚辈正想尝试九窨一提。」 何涵奇习惯性的捻了捻山羊须,不认同的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能做到七窨一提,曲丫头你还是有点本事的。不过茉莉、桂花这类的花种七窨、九窨还行,但这香木荷拿来窨茶,由于味道浓郁,至多三窨即可。」 「多谢何园主提醒,晚辈会斟酌窨制的次数,毕竟若让花香掩盖过了茶香,那便失去了窨茶的本意了。」 「我还有一个建议要给你。」 「晚辈愿闻其详。」 「香木荷的香味的确有舒眠的效果,但若只是留下香木荷的香味那就可惜了,你可以试着不起花便直接提香。」 「何园主是指将香木荷与茶叶一起冲泡?」 何涵奇本就打算将此法教给曲纤珞,所以早命人煮好了水,他拿出一只锡罐倒出一茶则的干燥香木荷放进茶壶里,随即倒入沸水,略微静置一会儿再倒出,靛色的香木荷所泡出的茶汤竟是淡黄色的。 「香木荷也可直接泡茶,但香木荷茶汤喝来有些甘甜的味道。」 曲纤珞轻啜一口香木荷茶汤,的确带点甜味,若是喝茶喝惯的人怕是一时还接受不了这甘甜味。 「原来香木荷本身就可以用撮泡法来泡茶。」 何涵奇对这西域来的香木荷做了不少研究,当然如数家珍,「香木荷不只舒眠还可算做是一种安神茶,喝了镇定心神,所以提香之前不起花,让香木荷与茶叶一起提香、制成成品之后一起撮泡,可比喝安神药还好。」 原来香木荷还有这等功效,不只是舒眠而已,浅眠的人夜里不敢喝茶害怕更难入睡,但若加了香木荷有安神的功效,夜里就能放心饮用。再者它的安神之效还能增加一些原先不敢喝茶的客源,说来的确可以尝试何涵奇教给她的做法。 「多谢何园主指教,晚辈会试着以何园主的做法来窨。」 「那我在此先祝你生意兴隆了。」 「晚辈也祝何园主早日培育出满园不怕阳气的月鉴草。」 何涵奇想起这月鉴草可是苏灏辰陪曲纤珞一起上山才得来,苏灏辰还因此受了伤,对两人的关系甚为好奇,「你和苏小子是什么关系?」 何涵奇没由来的问这一句,曲纤珞一时答不上来,「能、能有什么关系。」 「看这样子是快成亲了吧!」瞧苏小子对曲丫头那紧张样,还有他曾听段小子安排行程的事,可没问他哪里能再雇马车,苏小子的手受着伤总不可能还骑马,想必是与曲丫头共乘,既然要共乘,两人想必是有点关系的。 虽然议定了要让何涵奇误会两人的关系,但要说出口,曲纤珞还是羞了,「什么成亲,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兄妹、是过命的交情,就这样而已,晚辈还有行李要收拾,先回厢房。」 何涵奇看着曲纤珞害羞奔出去的样子,想他这回肯定没猜错,这两个人绝不可能只是兄妹情而已。 久蔚商行各地的分行都是买下三进院子改建的,铺面后方的二进院改为厅堂,三进院则充为厢房,除了每间商行都会为苏灏辰留一间主房之外,其他厢房都做客房以供贵客使用。 曲纤珞正陪着苏灏辰在三进院内充做库房的耳房里,商行有另外的库房,只是这些遭了白蚁的蜀锦已经不能做为商品,便堆放在这里等苏灏辰决定怎么处理。 本来这是久蔚商行的事,曲纤珞不该介入,只是一早见苏灏辰沉着一张脸知道他心情不快,曲纤珞这才陪着他,没想到苏灏辰竟将她带到了库房里,也不避讳她在场。 如今苏灏辰负手而立背对着门,曲纤珞及段凌滔各站在他的左右,不一会儿方元勋就带着一名男子入内。昨日刚到达时是由他接待的,曲纤珞知道他是谁,他名叫杨平春,是这间分行的管事。 杨平春见自己被带进储放蜀锦的库房心头一震,蜀锦的事东家在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斥责过了,也扣了工钱做为惩处,虽然扣他小小一个管事的工钱也赔不起这批蜀锦,但以东家的个性,当初既然做了惩处便不会再有事后一罪两罚的事,既然如此,怎会让人领他过来? 「杨管事,这批蜀锦是如何遭了白蚁的,你再详细与我说一次。」 v第35章[03.02] 「是小的失职,先前运送一批古玩时,不知那批古玩遭了白蚁,虽然事后清理整顿了库房一回,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这才让这批蜀锦遭了殃。小的已经用了白蚁药也拿到烈日下曝晒过,只是整批蜀锦无一完好,因为受损情况不一,蜀锦又价值不菲,这才暂时储放在此等东家决断。」 苏灏辰也没转身,只是又问了一句,「你要对我说的只有这样?」 「是的,蜀锦遭白蟮全是小的疏忽,若东家要辞了小的,小的也不敢有怨言。」 「辞了你?怕是你做一年白工,都抵不上我这批蜀锦的价值,辞了你可有帮助?」 「东家要如何处置,小的都绝无怨言。」「我再问一次,你要对我说的话只有这些?」 「小的……无话可说。」 苏灏辰转过身来,看见的是杨平春脸上满满的歉疚,但苏灏辰却知道并非真心。 「杨管事,你说是古玩的白蚁没有清除干净,那我问你,白蚁是活物,为什么白蚁这段时间什么也不吃,库房没有其他损失,白蚁非得等到蜀锦进了库房才吃?」 「这……那么可能是蜀锦本身就带了蚁害的。」 苏灏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他的确认为古玩及蜀锦的两次蚁害属于两个事件,只是做出这事的是同一人罢了。 「元勋,把你查到的那些说给杨管事听听。」 方元勋上前,没来由的念了一些金额,里头有当地最有名的酒楼的除帐、青楼的除帐、两间赌坊的欠债,还有一间位于城里的小宅子买价。 「以上,总价值约两百两银子。」方元勋念的列表很短,价值却不低,若他人可能不明白这清单的用意,但相信当事人十分清楚。 果然,本来站着回话的杨平春腿软跪了下来,「东家,小的错了!是小的禁不起诱惑,辜负了东家的信任,不该贪图价差,背叛东家侵吞公帐而买了便宜的蜀锦,小的早该知道这批蜀锦卖得这么便宜肯定有鬼!」 「你的意思是蜀锦遭白蚁与那批古玩无关?」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蜀锦有问题,都是小的的错。」 苏灏辰见他还不肯承认,一双带着凛冽寒意的眼盯着杨平春,让他不敢看苏灏辰一眼。 「杨平春,蜀锦价格虽高,但这批蜀锦的价差足以让你还清外头的债及购置宅子?」 「东家给的工钱不错,购置宅子大部分的钱都是小的之前赚的。」 「那你如何解释那批古玩的托运人就是你聘雇的?」苏灏辰眼神示意,方元勋立刻上前,由怀中取出一份供纸交到苏灏辰手上。 「这份供状是元勋找到了那个托运人亲口承认的,那人禁不住吓,已经背叛你了。」 「东家,这是含血喷人啊!小的在久蔚里做事,今年才刚升了管事,小的是发傻才为了一点利益从中赚取价差,但小的没想害了商行,让自己的活计没了啊!」 「我既然查出了这些欠款及宅子,便是你早已事迹败露,这样你还不老实说?」 杨平春无法解释,只能伏着身子不发一语,在苏灏辰看来不是杨平春怕了,而是索性破罐子破摔,只要他不开口,苏灏辰就查不出更深的关连。 「想必是你过去在商行里的地位不高,没有能给我的商行一击毙命的机会,一等你今年升了管事,你便能做主让人在我库房里塞了有蚁害的古玩。可你没想到库房的雇工个个机灵,被他们早一步查出了白蚁及时做了处理,没能达成目的,直到这回蜀锦的生意才又让你找到机会。」 见杨平春还不承认,方元勋也动了怒,上前踢了他一脚,「快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杨平春收起了方才虚伪的求饶,站起身冷言回应,「恩?哪来的恩啊!」 方元勋知道他忘恩负义,但没想到他竟还翻脸不认人,「别忘了三年前你爹死了,你才刚来久蔚工作,还是主子出钱给他办的后事。」 「办后事?我爹都病了多少年了,那样的拖磨才是我真正吃的苦,一副薄棺、一场后事也不过就几两银子的事,算什么恩?」 「你什么意思?主子帮你爹办后事倒办成仇了?就算不是恩,也容不得你联合外人害自家商行吧!」 「古玩一事我的确是被陷害的,那人只凭口头一句就说是我主导,有何证据?蜀锦是我为了赚取价差做的,这件事我认,要赔偿、要送官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别想把其他罪名栽到我头上来。」 苏灏辰也明白从杨平春口中问不出什么,他也早在方元勋查到这事时就明白只要杨平春不说,蜀锦一事最后只会变成悬案,但无妨,能先拔除这颗还未壮大的毒瘤也不是坏事。 「杨管事,由你得到的好处看来,收买你的人必须是能由这批蜀锦得到更高利益的人,所以不会是蜀锦的货主。于是我想着,这批蜀锦出了问题,得利最多的人是谁?」 杨平春努力维持脸色平静,但心里早已七上八下,要不是头儿告诉他苏灏辰没有证据,最多只能安给他购买次级品鱼目混珠的罪名,这种罪就算告进了衙门也是判个罚金或劳役了事,要他放心与「那人」合作,否则他也不会答应,但如今看来苏灏辰似乎查出了更多。 苏灏辰看得出杨平春神色微变,那就代表他方才提出的可能性是对的,于是他接着说: 「而我这次失去了与朝廷做生意的机会,得利最大的……就是皇商高家了。」 杨平春眼神一闪,还是让苏灏辰捕捉到了,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 v第36章[03.03] 「元勋,把杨平春送官,告他渍职并求偿。」 「是。」 苏灏辰走近杨平春,沉声说:「杨平春,我不知道高家给了你多少好处,希望届时足够支付你的罚金及赔偿金,否则你为高家做这事就白忙了。」 方元勋扯着杨平春要走,杨平春换上了冷漠的神色,「或许我不在乎白忙一场呢?苏灏辰,我可是为了报仇才做的。」 「仇?主子对你只有恩哪有仇?」方元勋喝斥了杨平春一声,真没见过他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杨平春仰天大笑,不说一句话,苏灏辰扬手让方元勋将他带走。 看苏灏辰审完了人,曲纤珞才敢开口,一开口却是为高家说话,「苏大哥,这次的事该不是高家所为,至少我所认识的高三少爷并不是这样的人。」 「高家枝叶繁盛、各司其职,就算你的承璟哥哥不会这么做,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上回苏灏辰就用这种嘲讽的口气说过「承璟哥哥」四个字,只是当时的曲纤珞觉得两人的交情不深,苏灏辰问得却深的确是唐突了,如今两人相熟了,曲纤珞再听见这个称呼却比当时更生气,只是气的是什么她自己也难以解释。 「你真想听见我喊高三少爷为『我的承璟哥哥』吗?」 自己说是一回事,听曲纤珞喊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苏灏辰一听就大为光火,凭什么他就只是「苏大哥」,而高承璟却是「承璟哥哥」? 「如果你也喊我『灏辰哥哥』,那么我勉强同意你可以这么喊他。」 曲纤珞是想生气的,但听到苏灏辰这么说却反而气不了了,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瞧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在吃味?她的年纪较小,喊他们两人为哥哥都不为过,「大哥」与「哥哥」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分别,他究竟在计较什么? 其实如果可以,她不想喊他「大哥」或「哥哥」的。曲纤珞觉得心头闷闷的,连一句苏大哥都快要喊不出来了。 「你还是孩子吗?更何况我要怎么喊高三少爷,还需要你同意吗?」 是,的确不需要他同意。苏灏辰有些恼,但还是不服输,最终是曲纤珞屈服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跟他吵架,她想看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不想他对她生气。 「好,你别气了,你说,你想听我怎么喊你?我依你就是了。」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段凌滔快要忍不住笑意,直到苏灏辰瞪了他一眼,他才赶快找个借口离开库房。说来正梅这段路上陪着他坐在车夫的位子晒太阳,昨天刚到时说她有些发昏怕是中暑了,曲纤珞疼惜她让她告假一日,他也想去瞧瞧她好些了没。 苏灏辰见曲纤珞真打算依他,立刻要求,「我希望听你喊我名字,我想当的不是『大哥』。」 曲纤珞一怔,却不想深究所谓的不当「大哥」是想当什么,还有为什么自己突然觉得心花开了一般的舒坦,她只想着既然同意了他,她便依他,「『灏辰』,这样你满意了?」 不再是疏离的「苏老板」或是一句平淡的「苏大哥」,而是「灏辰」,苏灏辰心情舒畅不少。 「灏辰,你这些蜀锦怎么办?」 「只能丢了。」苏灏辰轻抚这些料子,这批蜀锦料子是好,可惜遭了蚁害。 「丢了岂不可惜,不如卖给我吧。」 「卖给你?这些蜀锦虽没被白蚁密集咬过,但东一处西一处的已经制不了衣裳了。」 「谁要制衣裳了,我开的是茶行又不是布庄。」 「茶行要这蜀锦做什么?」 「我自会想出用途,你卖给我便是了。」看出苏灏辰为难,知道他认为她一定又是为了什么救命之恩才开口要买这批蜀锦,曲纤珞将话说得更清楚些,「灏辰,我的确是感谢你救了我……」 「你也救过我,我们之间谁对谁有恩已经说不清了,就当我们之间有了过命的交情,你无须为此买下无用的蜀锦。」 「谁说这批蜀锦无用了?或许……可做包装茶叶的锦盒,总之我是商人,不会做赔钱的生意,我是看准了这批蜀锦你丢了也可惜,不如便宜卖给我,你不至于损失太大,我也做了笔划算的买卖。」 见曲纤珞买下蜀锦真有作用而不是为了报恩,苏灏辰终于点头答应,还给了她相当好的价格,并无偿帮她运回衢阳。 「这么算来我真是赚了一笔呢!」 「你啊!若裁制这些蜀锦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认识的商行不少,总有不嫌麻烦愿意接这订单的。」 「那到时就多拜托灏辰你帮忙喽!」 【第九章 不省心的父亲】 曲纤珞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哪里能为了谈生意就去了百里外的蜀地,所以当初萧氏为她找的理由是到萧氏的娘家探视萧家亲戚,只是后来顾总管被送回来,萧氏只得再想别的藉口,半真半假的说他们路上遇到流寇,便聘雇其他护卫送曲纤珞前往萧家,而原来的护卫送顾总管返回衢阳。 至于聘雇的护卫是谁?萧氏也没隐瞒的说是路上遇上久蔚商行的商队,便雇了凛威镖局的护卫,毕竟凛威镖局的本业就是护镖,所以并没有引起他人过多的关注。 v第37章[03.04] 但对高承璟来说便不同了,早在百花宴时他发现苏灏辰及曲纤珞两人有过多接触,便一直介意着两人的关系,而以同鼎与久蔚的竞争关系,他们自然知道苏灏辰的商队去的是蜀地并不是萧家所在的县城,两边的人马怎么可能在路上巧遇还让商队的人救了曲纤珞? 高承璟想到曲纤珞很感兴趣的香草就出自蜀地,不难猜出曲纤珞是怕闲言而用了去萧家做借口,也就是曲纤珞去蜀地的这一路上,苏灏辰一直陪在身旁。 高承璟忍着心里的妒意及不快,一等他收到久蔚商队将在今日进城的消息,打算前去接曲纤珞,毕竟以两家人的交情,他去接她不为过。不过萧氏知道高承璟心思,自然不会放任由他去接,于是派了顾总管也随同。 苏灏辰虽然伤口尚未痊愈,但骑马早不是问题,可他仍装得无法麻利使用右手让曲纤珞一直挂怀着,所以他们一直同乘马车,直到回城前才与商队分头而行,先转往城外的庄子卸下香木荷盆栽及蜀锦,曲纤珞及正梅也换回了女装乘坐马车,并由段凌滔为她们驾马车,至于苏灏辰及方元勋则骑马跟随。 由于苏灏辰他们没跟着商队走,正好让他们错开了顾总管及高承璟,曲纤珞没想到母亲派了顾总管来接她,经过久蔚商行时还跟苏灏辰提起想去商行看看。 凛威镖局就在衢阳最繁华的大街上,与曲家粮行相隔不远,所以曲纤珞见过镖局,但久蔚商行位在码头附近的商街上,曲纤珞并未见过。 比起蜀地的久蔚商行分行,久蔚商行总行气派许多,商行大门上一金字牌匾写着「久蔚商行」,曲纤珞让正梅扶着走下马车,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那块金字牌匾。 「这牌匾上的字气势宏伟,笔法鸾蟠凤翥,想必出自名家之手吧。」 「阿珞谬赞了,这不过是我信笔涂鸦而已。」 「灏辰,你未免太过自谦,这牌匾代表的是久蔚的门面,哪里是信笔又如何称涂鸦?」 「主子明明很自豪自己的字画,在曲大小姐面前何须自谦?」方元勋可没段凌滔拘谨,只要是无伤大雅之事,他向来有话就说,即便是这种拆自家主子台子的事。 「这段时间凌滔驾马车也累了,你想接手曲大小姐车夫的工作吗?」苏灏辰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方元勋顿时寒毛直竖。 「主子,凌滔当车夫可是有美人相伴,我看他乐意得很,就不跟他抢工作了。」 但这话可让段凌滔及正梅羞窘,曲纤珞也知道这段时间段凌滔与正梅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她怕正梅羞得无地自容,连忙转移话题,「灏辰,不好让方护卫及段护卫忙了,总之晚些我便回家了,曲府自有马夫、车夫照料。」 苏灏辰给了方元勋充满警告的一瞥,就领着曲纤珞主仆进入商行,总行虽然门面比分行气派不少,但里头依然还是三进的院子,商行大厅也摆放了精致桌椅可供洽公之用,但贵客便是带入后院。过了大厅穿过正中央有着花坛的中庭后就是一道垂花门,两侧的抄手游廊合抱着一方偌大庭院,这里便是商行的二进院,也是苏灏辰居住的地方。苏家人丁单薄就只有苏灏辰一人,所以正房留做苏灏辰居住,东厢房留做客房,西厢房已改建成了花厅供招待商行贵客之用,苏灏辰尚未成家,后宅自然也是空着的。 「这二进及三进院子看来是你自住吧?」 苏灏辰做了手势请曲纤珞进入花厅,立刻有侍从上前,苏灏辰请她入座才命人奉茶。 「我的事想必城里传得不少,也不用隐瞒,我本是孤儿出身,之后被师父收留,如今师父也故去了,只有我一人实在住不了那么大的院子,后来便住在商行的后院。」 刘老爷子一生没有娶妻,只收了几名徒弟,徒弟们长大成人后都各有发展离开了衢阳,唯有苏灏辰被他视如亲子一般带在身边,他的一身武艺都是刘老爷子所教授,但曲纤珞也是上回与苏灏辰在收粮时交过手这才略微打听了他一下,知道的并不多。 「既是只有你一人居住,这院子也不小了。」别说她的韶嫣阁比不上,怕是连高家那几个少爷居住的院落都比不上。 侍从送上茶盏时,曲纤珞分心看了花厅格局,墙上挂屏装裱的是苏灏辰自己的画作,上回在百花宴上他说自己不擅长画百花争妍真是过谦了,左右各一幅的夏荷及冬梅笔精墨妙、栩栩如生。 「这是灏辰所绘之丹青吧,你的笔法我认得。」 「喔?只在百花宴上一见,你便能识得?」 正梅一听这问话,就想起大小姐每日都会在书斋里细细欣赏苏老板的画许久的事。 「先前苏老板在百花宴上赠给大小姐的那幅兰陵王入阵图,如今正挂在大小姐的院落里,大小姐日日欣赏怎会不认得。」 她将他的画放在院落吗?苏灏辰再自信都难免面露赧色,「若阿珞喜欢,我可再画几幅送你。」 「真的吗?可不许食言。」曲纤珞看着挂屏里的画,不管是在枝头吐艳的红梅还是挺立在水面的荷花,她都爱极其风骨,「如今看来,你可说是文武全才呢。」 「师父说他收留我就发现当时才五岁的我已开蒙,甚至习了丹青,便也没让我落下。」 五岁已开蒙,还习丹青?想必出身并不是一般人家,「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吗?」 「早不记得了,听师父说捡到我时只问出我的名字,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说,日子一久,连我自己也忘记了。」 「你不想找你的家人吗?」 「就当我与他们无缘吧,师父才是养大我的人,对我来说他便像父亲一般。」 「刘老爷子定是对你很好,你才会视他如亲父。」 两人闲话家常,但很快的就有不速之客来到,顾总管与曲纤珞错开之后又回了一趟庄子这才知道与曲缘珞错过了,便来商行要接曲纤珞回去。由于是萧氏派来的人,商行掌柜便没有拦着,不过得了萧氏同意一并来接曲纤珞的高承璟倒是被拦住了,还惹得高承璟不快,质问这就是商行的待客之道,是守在花厅外的方元勋及段凌滔听见了,这才上前查问情形。 方元勋及段凌滔两人是东家的亲信,掌柜便由他们招呼高承璟,旋即忙自己的事去了。因为这个小插曲,高承璟进到花厅时,脸色是不豫的。 「顾总管,你怎么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是主子叫小的来接小姐,小姐让小的好找。」顾总管休养了这么久,再加上本就是身强力壮的,自然已无大碍,「劳小姐记挂,我没事了。」 v第38章[03.07] 「那就好,这些日子我一直记挂着顾总管的伤。」 「让小姐记挂,小的真是该死。」 「顾总管,由蜀地回来舟车劳顿,还是先让纤珞妹妹回去休息吧。」高承璟方才进花厅时看见相谈甚欢的两人,他只想着快些把曲纤珞带离开。 「高三少爷误会了,怎说我去了蜀地呢?我是回外祖家探亲。」 高承璟可以理解曲纤珞骗外人的原因,但不希望自己被她归为外人,曲纤珞不肯对他说实话让他颇为不悦。 「纤珞妹妹,传出你半路遇上流寇被久蔚商行的商队所救时,我算了算时间,那队商队去的不是你外祖家所在的县城,而是蜀地,纤珞妹妹何必瞒我。」 苏灏辰闻言挑高了眉,高承璟会如此了解想必是同鼎对久蔚做了番调査,不过竟是连他商队的行程都如此了解吗?但苏灏辰并不意外,毕竟久蔚对同鼎的调查也不少。 「高三少爷,不是我刻意瞒你,只是我一未出闺阁的女子从商已多有闲话,不想再听人背后议论我独自前往蜀地罢了。」 高承璟明白是这个原因,当初他也曾告诉曲纤珞愿意帮她运回香木荷,但她坚持自己能处理,没想到竟是自己去了一趟蜀地,「纤珞妹妹既然这么想,为何还要一意孤行?若纤珞妹妹当初听话让我为妹妹运回香木荷,那你便不会受惊吓、顾总管也不会受伤了。」 顾总管还没来得及为曲纤珞出声,苏灏辰倒是先看不过去,「高三少爷这话说得过分了,我与阿珞到了沁园才知道令兄与沁园做的是不乐意的买卖,若是阿珞让你张罗运回香木荷的事,怕是徒劳无功。」 「若双方不乐意怎做得成买卖,苏老板此言对家兄是污蔑。」高承璟因为苏灏辰的话不悦,更因为他对曲纤珞的称呼不悦。 阿珞?他是什么身分,怎能直接唤她闺名? 「这是我与阿珞前往沁园才知道的事,不是我妄言。再说了,茶行是阿珞的,身为老板亲自前往产地视察也是正常,怎能说她一意孤行?」 「纤珞妹妹毕竟未出阁,若她无人可用也就罢了,这香木荷是我同鼎由蜀地运回,以我们的交情我自然肯帮她,何须她亲自前去,就算去了蜀地遇到刁难,我也会完成任务。」害顾总管受伤,曲纤珞本就十分过意不去,听到高承璟的话又加深了她的自责,可她再 自责都无法认同高承璟的说法。她年纪虽轻,但像她这般年纪就独当一面的男子不少,为什么她就得依靠他人?就因为她是女子? 「高三少爷,我做得对或不对自有母亲教导,不劳高三少爷烦心。」 「纤珞妹妹,我只是担心你……」 曲纤珞心里不快,只是不好在此发作,她对苏灏辰堆出了笑容告辞,「灏辰,我先离开了,不好让母亲久等。」 「嗯,你先回吧,曲夫人想必十分想念你。」 顾总管知道这段时间都是苏灏辰保护大小姐,由衷的感谢他,「苏老板,我家主子很感谢苏老板相助,改日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拜谢不敢,曲夫人就当是来作客便好,苏某定当好生招待。」 顾总管又做了一揖,才做手势请曲纤珞及高承璟先行。 高承璟跟着曲纤珞走出院子,但脑子里满满都是曲纤珞对苏灏辰的称呼,她已经许久不曾喊过他承璟哥哥了,对苏灏辰竟是直呼其名? 「纤珞妹妹对苏老板可比对我热络多了。」 曲纤珞在心中一叹,高承璟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只是曲家有一女子的心在他身上,那个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曲玉芙。 她对高承璟无心自然无法响应,就该让他早早知道,不该担误了他才好。 「高三少爷,灏辰与我之间这笔帐是算不清了,可说是过命的交情。」 顾总管在两人身后听见了,对正梅露出疑问的表情,正梅只是点了一下头,示意他稍后再说,顾总管想,他与曲纤珞分道而行后似乎还有故事。 高承璟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落寞了下来,曲纤珞这话分明是在告诉他,她的确对苏灏辰比对他热络多了。 看着曲纤珞领着一行人走了,苏灏辰脸上的表情再也藏不住,那是融合了欣喜、希望与志在必得的表情。 「主子,你乐什么?」方元勋听高承璟一副自诩是曲大小姐保护者的口气,实在看不过去都要发火了,主子还笑得出来。 「见到『承璟哥哥』吃瘪,我怎么不乐?」 方元勋想起高承璟的表情,被曲纤珞说得脸上青白交替,的确看得舒快。 「不过是青梅竹马,他也管太多了,难怪曲大小姐生厌。」 苏灏辰不敢说自己阅人无数,但曲纤珞的个性还是看得出,她年纪小志气倒是不小,同龄男子能有她这成就的也不多,更何况她是一名弱女子,肯定付出了更多努力。可高承璟视她如花房里的花朵一般的想呵护她,只会让不服输的她不悦而已,更遑论得到佳人芳心。 「有些男子就是见不得女子比自己更有成就,我不同,我是挺看好阿珞的。」 「高承璟想拘着曲大小姐的确是没长眼,没能看清曲大小姐的能力。」 v第39章[03.09] 「这是他的弱点却是我的优势,若只有我能平等看待她,不因她女子的身分而小看她,甚至站在对等的立场与她合作,不愁她对我不生出好感。」 听到这话段凌滔可有意见了,之前不知道是谁还口口声声说曲大小姐只是救命恩人的,现在就想博得人家的好感了? 「所以主子想通了?想认真追求曲大小姐了?」 苏灏辰知道自己先前的确将话说得太满,但曲纤珞是一个特别的女子,他不觉得自己改变想法有什么不妥,「窕窈淑女,君子好逑,怎么?我不能追求阿珞?你们老像老嬷嬷」样在我耳边念叨该成家了,怎么现在我有了喜欢的女子,你们还不满意?」 「满意满意,自然满意,刘老爷子等着孙儿给他上香已经等太久了,主子别再拖了。」方元勋抢在段凌滔开口前讨好苏灏辰,惹来了段凌滔的一记狠瞪,还有一句「狗腿」。 「主子方才看了场好戏,想来主子可不是高承璟那种傻子,心里已经有主意了是吧!」在主子面前狗腿一些总是对的,段凌滔从善如流,立刻夸了主子一句。 「凌滔,你去镖局里挑几个资质不错的侍女,曲夫人上门那日我会劝她为阿珞挑一个武婢,就由你挑出的人里选。」 「主子要给曲大小姐送一个武婢?」 「阿珞已经有了正梅,自以为保护的送一个武婢给她岂不犯了跟高承璟一样的错误,我是镖局的主人,这是一笔生意,对我对阿珞都有好处的生意,曲夫人肯定会同意,由她去说服阿珞就不是强塞一个人到她身边,不会被她视为侵犯。」 段凌滔听懂了,既然曲大小姐最厌恶别人因为她的女儿身而看低她,那主子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曲大小姐满意。 「主子真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如此抛头露面,甚至比男子有更好的成就?」 苏灏辰十分自信的领着两人出了花厅走向前头的商行账房,他离开商行有一段时间,掌柜还等着跟他禀报近来商行的事,「没本事的男子才会担心妻子的成就,她若肯嫁我,尽管依她想做的去做,我在后头帮衬着就是了。」 这话段凌滔及方元勋倒是认同,主子的自信来自于他的本事,高承璟不知是太过迂腐还是太过没本事,自以为是的以世俗眼光去规范曲大小姐,只是把她推得更远罢了。 曲纤珞回到了曲府才知道这段日子曲府并不安宁,也明白为什么萧氏没有阻止高承璟与顾总管一起去接她。 原来是曲宏见高承璟对她有意,动了念头要与高家结亲,要萧氏做说客与她谈谈,萧氏知道女儿一是对高承璟没有那种心思,二是不急着出嫁所以拒绝了,没想到惹得曲宏不快。 曲家虽然也是富户,但与高家结亲算是高攀,高家数代从商,金灿灿的皇商招牌挂在那,就算高家对自个儿女儿没意思,曲宏怕是都想上赶着去说亲,更何况高承璟对曲纤珞有心,曲宏哪肯放过这个结亲的机会。 高家虽是商贾之家,可高家妇人都是守着后宅过日子的,所以曲宏才会让萧氏去劝曲纤珞,希望她能放下茶行的生意,安分在家里待嫁。 知道了父亲的想法,想起方才高承璟送自己回曲府后父亲还特地好好招待他,言语中似乎带着暗示,曲纤珞知道自己得想个法子让父亲息了与高家攀亲的念头不可。 刚与萧氏谈了一会儿话,终于回到韶嫣阁的曲纤珞,韶嫣阁虽维持得很干净,但是人少了一大半,她不解,正梅已经打听好了一切,不满的说—— 「听说府里来了一个新姨娘,把咱们韶嫣阁的人都调走了。」 「新姨娘?」方才跟娘亲谈过话,怎么娘亲没提起这个姨娘的事? 「就是之前那个姓陈的外室,说有孕了,老爷这才把她接进曲府。」正梅附耳在曲纤珞耳边说着,实在是因为这话算是在议论主子,不能太明目张胆。 「荒唐!一个青楼女子做外室就算了,把她抬做姨娘,是要让我娘亲与一名青楼女子共事一夫吗?」 「夫人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老爷一气之下夺了夫人的管家权,现在是黄姨娘管家,这不,才会从咱们的韶嫣阁里调人去服侍新来的陈姨娘。咱们院子里的人哪里看得起陈姨娘那风尘女子的作派,可但凡有谁不肯去的,黄姨娘就叫人打了一顿拖去,如今韶嫣阁里留下的都是萧家送给大小姐的人。」 「黄姨娘掌家?她不知道调走我的人就是落了,一个好大的错处让我找她麻烦吗?」 「是啊,黄姨娘若能掌家,也不会这么多年尽管得宠也被夫人给压制得死死的。」 曲纤珞不是没感到隐忧,多年来母亲的确是牢牢的掌握着曲家的事业及后宅,即便黄姨娘生了儿子也没被黄姨娘抢了地位,可近来父亲的行事越来越乖张,为了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竟然先是逼母亲退出曲家的事业,如今又拿走了管家权。 曲纤珞才刚踏进院子,迎面就见王嬷嬷哭着上前跪在面前,「求大小姐救救老奴的女儿采儿吧!」 「采儿怎么了?」曲纤珞知道采儿,年纪与她相仿。王嬷嬷是跟着萧氏来的,是萧家的家生子,她开了自己的院子后,母亲便把王嬷嬷安排在韶嫣阁,连带着她到曲府之后才生的女儿采儿也安排进来。 曲纤珞的亲信是正梅,但采儿也是能近身服侍的,算是一等侍女。 「老奴的采儿也算是韶嫣阁的一等侍女,黄姨娘硬是把她调去陈姨娘的藏碧阁不说,那陈姨娘不是个好服侍的主儿,见采儿生得好让老爷多看了一眼,就说采儿狐媚惑主,要发卖了采儿。」 「发卖?我这主子还没同意呢!」 「陈姨娘因为这事气得动了胎气,老爷也不敢再惹陈姨娘生气,说等大小姐回来就跟大小姐说一句,大小姐不会不从。」 曲纤珞不喜介入后宅斗争,她是怕麻烦不是怕了那些姨娘及庶出的兄长及妹妹,可如今他们欺压了母亲、苛待她院里的人,她再忍下去怕是都要让人看低了。 「母亲呢?王嬷嬷没去求她做主?」 「夫人……夫人她近来也不好过,老奴不敢去烦她。」 「母亲怎么了?被夺了管家权或许可恨,但黄姨娘没本事管家,管家权早晚会回到母亲手里的。」 v第40章[03.10] 虽然老爷下了封口令,夫人也让她不许说给大小姐听,但王嬷嬷知道还是得让大小姐知道此事才好应付后头的麻烦,于是附耳说:「顾总管陪大小姐回萧府探亲半路被送回来,夫人惦记着顾总管是为了大小姐受伤,所以多去看了顾总管几回,哪知黄姨娘在老爷面前碎嘴,老爷气得冲去顾总管的宅子,看见夫人独自一人在顾总管房中,老爷早就因为陈姨娘的事气上夫人了,自然那天就发生争吵,老爷指称夫人不贞,夫人动了怒也不肯解释。」 「母亲身边不是还有香兰,怎会只有母亲与顾总管在?」 「顾总管本有一名小厮,那日正好出门去了,但夫人想她没急着走就让香兰去煎药,这才让老爷看见夫人与顾总管独处,可顾总管的宅子才多大?就一间屋子而已,半间是厅半间是睡房,夫人也不算进了顾总管的房,而香兰就窝在屋子外的院子煎药,屋门也是大开着,老爷是气胡涂了。」 曲纤珞袖子里的手掌紧紧握着,父亲哪里是气胡涂了,是寻着由头指责娘亲吧! 「父亲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也不怕人说他宠妾灭妻?」曲纤珞院落里的人,卖身契都在她手上,黄姨娘肯定不知道这事才敢调派她院落里的人,而父亲向来不管后宅的事才任由黄姨娘折腾,「这不行,忍到这地步,我再忍就要气出病来了。」 「大小姐终于想跟黄姨娘大吵一架了吧!」正梅露出贼笑,她也忍黄姨娘很久了。 「吵?她惯会扮柔弱,我与她吵不是让父亲更心疼她?」 「那大小姐不吵要怎么讨公道?」 「正梅,讨公道不是比谁大声就赢的。」 曲纤珞知道正梅不明白,她也没多做解释,便让王嬷嬷去打听父亲在哪个院落。 陈姨娘有孕,曲宏每日固定会在陈姨娘的院落里用晚膳,接着便宿在黄姨娘的院落里。但曲宏近日心情烦闷,粮行的事上回曲纤珞解决了收粮问题后暂时还算平顺,可其他产业多少都遇上问题,今日有个不长眼的问他要不要请夫人回来,气得曲宏险些辞退了他。 哼!他就不相信没有萧氏他的生意会做不下去,粮行的生意可好着呢!那些小生意到时再没起色,干脆就卖了。 曲宏正想一头栽进黄姨娘的温柔乡里,睡前小酌一番,黄姨娘身边的李嬷嬷就进来禀报曲纤珞要见他,他让人请她进来,却见到红着一双眼的曲纤珞。 「纤珞,怎么了?哭过了?」曲宏难得一脸慈父样,这个女儿可是能订个好姻缘,他当然不能让她受委屈了。 「纤珞是来禀告父亲一声,明日纤珞要回庄子住了。」 「你母亲没跟你说吗?我准备帮你议亲了,以后你就别回庄子住了。」 「纤珞宁愿终生不嫁。」 「哪有姑娘家说什么终生不嫁的,你想在家里当老姑婆?」终生不嫁?那怎么行?他可还等着与高家攀上姻亲关系呢!曲宏耐着性子安抚曲纤珞。 「一个在自家府里都不受重视的女儿,哪里许得了好人家,许不了好人家,纤珞宁可不嫁了。」 「谁说我不重视你了?你可是唯一的嫡女。」 这句唯一的嫡女让黄姨娘听了心里不快,自从老爷撞见夫人及顾总管的好事后老是把要将夫人休弃的话挂在嘴边,她费尽心思讨好才让老爷承诺赶走夫人就把她扶正,现在居然还说曲纤珞是唯一嫡女?那她的玉芙算什么? 黄姨娘红了眼眶,脸上带着苦涩的笑,一脸真挚的劝说曲纤珞,「瞧瞧老爷多疼你啊!纤珞,你的地位是玉芙也比不上的,别说这样的话来让老爷伤心了。」 曲宏一听黄姨娘的话便头疼,他话说得太快,都忘了黄姨娘也生了一个女儿,他最看不得黄姨娘哭,待会儿纤珞一走,怕是她就要哭倒在他怀里说他不公了。 看黄姨娘又要做作,曲纤珞也不马虎,黄姨娘的作派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屑用,但用同样手段还以颜色最能让黄姨娘气闷,于是曲纤珞拿起手绢轻拭眼角,眼泪立刻滑了下来。方才她在手帕上擦了药油,好用得很。 「我知道姨娘气我这个嫡女压在玉芙这个庶女上头,但我真的无心与二妹妹争,当初我开了院子,二妹妹闹了,母亲也同意让二妹妹开院子,怕二妹妹生气,我韶嫣阁里的人硬是少了二妹妹一半,没想到姨娘还是不满意,我想搬去庄子住,就不会惹得二妹妹不高兴了。」 曲宏一听便沉了脸,不管是当官的、从商的,最忌讳就是偏宠妾室,即便曲宏真心偏宠,也会做到表面上一视同仁,对妻子、妾室如此,对嫡女、庶女亦如此,玉芙是庶出,拥有与嫡女一样的待遇已算厚待,哪里还能嫉妒嫡出的姊姊? 「你开院子时我说过你院落里的人少,你母亲不是说了是你爱安静吗?」 「纤珞是怕母亲伤心、怕父亲为难才这么说的,其实我知道父亲更疼玉芙,为了不让玉芙生气才自愿减半了人数。」 「胡说!都是女儿,我怎会偏疼哪个?」 曲纤珞在心里冷笑。是啊!父亲重男轻女自是不偏疼哪一个,疼入心的只有大哥哥。 「是纤珞误会父亲了。」 黄姨娘知道曲纤珞这是因为自己调走她的人,这来找麻烦了。可现在管家的人是她,她要调走几个下人哪里还要她这个做姑娘的同意?更何况韶嫣阁平时就像座堡垒一般攻也攻不进去,她正想趁机换批人呢! 「纤珞怕也是误会我了,你说这话是因为院落里的人被调走了吧?」 「你调走了韶嫣阁的人?不是说找人牙子来了吗?」曲宏皱了皱眉头,若黄姨娘是为了打压嫡女,他可不能同意。 「我是找了人牙子来,还不是老爷你急着把陈姨娘给接进府,赶不及嘛!我想着纤珞去萧府探亲一去也要两、三个月,这才从韶嫣阁先借人。」 「既然是借,如今纤珞也回来了,快还了。」 「可那些人陈姨娘都用惯了,不肯还,说来也是纤珞会管人,那些下人去了陈姨娘那儿,陈姨娘用得好都不肯放人,我已经让人牙子明天来一趟,这就帮纤珞把人补齐。」 v第41章[03.11] 曲宏听了也觉得合理,更何况陈姨娘怀着身子,他可舍不得让没用的下人冲撞了她,纤珞管人有本事他是知道的,无怪乎陈姨娘不放人。 「看吧,你黄姨娘明日就帮你把人补齐了,都是你误会了。」 「父亲当初已经把我院子里的人的卖身契都给我了,如今不作准了吗?」 「这……」曲宏的确已经把卖身契给了曲纤珞,她若要计较,硬是从陈姨娘那里抢人也是可以的。 「老爷怎么可能把卖身契给了你?上回我不过跟老爷要两个玉芙的近身侍女的卖身契,老爷都说不准,怕是你误会了老爷的意思,还把这事当真了吧!」 「是真的,要我把我院里人的卖身契都拿来给黄姨娘看吗?」 黄姨娘这下恨得咬牙切齿,她想为女儿把身边两个近身侍女收做亲信,所以跟曲宏讨要卖身契给曲玉芙,那时他还拒绝了,说是除了萧氏有陪嫁下人以外,整个曲府的下人卖身契都在他手上,怎么曲纤珞成了例外? 尽管心里是气着的,黄姨娘表面上还是一脸落寞,「原来纤珞说对了,老爷真是偏心的,只是偏心的是嫡女不是庶女,本来庶女地位就不如嫡女,我也是明白的,老爷还说什么一视同仁,这才让我有了希望。」 「玉芙跟纤珞怎么能相比,纤珞出嫁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自然得有自己的亲信。」 说到这里,黄姨娘就理直气壮起来,「老爷这话是说我的玉芙只能做妾吗?老爷,你答应过我为玉芙找门好亲事,绝不让她像我这个姨娘一样做妾的。」 曲宏就怕黄姨娘哭,这下她还真哭了,而且一句句都是为了女儿,好像错的人是他。「你想到哪儿去了?是高三少爷有意求娶纤珞,高家分府后纤珞不就是当家主母了?我就只是这个意思,不是我想把玉芙嫁人做妾。」 高三少爷?那可不行,那可是她看上的女婿啊!黄姨娘虽然心里有了盘算,但面上没显现出来,只是擦着眼泪楚楚可怜的问:「老爷说的是真的?不让玉芙做妾?」 「自然不是。」 「那我便放心了。」 黄姨娘说是这么说,可也没说要把人还给她的话,曲纤珞知道黄姨娘想让父亲心软,黄姨娘调走她院里的人做什么?安插眼线?还是还想害她?一个眉尾的伤疤还不够吗? 「父亲说了让我培养亲信,这才把她们的卖身契给我,总归也是未来我陪嫁的下人,我没有多占曲府便宜,二妹妹以后出嫁也会有的,姨娘就别气我了,把人还给我吧。」 「既然卖身契在你手上,自然人是要还你的,让我明日再与你陈姨娘说说。」黄姨娘当然不会真的接受陈姨娘,只是看萧氏为了陈姨娘与老爷起了龃龉,她见机不可失,才在老爷面前百般顺从还假意接受了陈姨娘,终于换得了管家权。如今让曲纤珞去找陈姨娘闹,她可乐得隔山观虎。 「不用了,我已经让人请陈姨娘来了。」 曲宏一听这话,斥责声就出口了,「胡闹!你陈姨娘可还怀着你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胎都还没坐稳,你让她来做什么?」 他来不及派人让陈姨娘不用过来,陈姨娘就已经被领来了。陈姨娘是不愿意来的,但来叫她的正梅,据说是韶嫣阁里的一等侍女,陈姨娘早看萧氏不顺眼,如今被曲纤珞的婢女硬是找来,正好让她有个由头借题发挥,让曲宏斥责曲纤珞一顿。 「老爷,都说了人家宁可做外室,你瞧我虽住进曲府,但一个小小的侍女也可以呼喝我。」陈姨娘一来就倚到曲宏身边,扯着他的衣襟哭了起来。 「正梅!」曲宏大声一喝,正梅立刻跪地求饶,看得陈姨娘心里畅快。 可她不知道这都是曲纤珞吩咐的,曲纤珞站起身也跪到正梅的身边,正梅吓得想要扶起曲纤珞,但她不肯。曲宏不知道曲纤珞怎么突然跪了,以为她想硬逼他跟陈姨娘要人。 「纤珞,你跪什么?」 「看陈姨娘这么伤心,纤珞向父亲赔罪。」 看她还懂分寸,曲宏气消了大半,「我没生气,好了,你不许再说去庄子的事,明日我也让你黄姨娘把你院落里的人加倍补上,卖身契一样交给你,你就先回韶嫣阁去吧。」 「纤珞不敢,父亲不用给我多派人了,母亲给我的那些就够用了。当初纤珞向父亲要卖身契并不是要培养亲信,只是希望养在身边的人没有二心罢了,如今既然养了的随时可能被换掉,那还是养那些黄姨娘、陈姨娘要不走的,毕竟纤珞要的也不多。」 曲纤珞边说边拭泪,手不经意的一拨就露出了眉尾的疤痕,曲宏看着那道疤,想起了女儿若破相就寻不到好亲事,当时可急了好一会儿,当初那个小倩是不长眼还是有二心他到如今也没查出来,万一再多个像小倩这样的,女儿都准备要嫁进高家了,这时可不能出意外。 「既然用惯了就别换了,我做主,让你陈姨娘把人还你。」 「老爷!」陈姨娘还想要撒娇抗议,但这回曲宏十分坚持,在这当口韶嫣阁的事能少一事是一事。 「总之你也用了没多久,称不上熟悉,那些人都是纤珞从小用了的,卖身契也在她手上,你要我说话不算话?」 「好嘛,还就还,那老爷可要帮我挑些有用的、老实又忠心的。」 「当然。」 曲纤珞知道她的人可以回来,但有一个人得特别提起,毕竟父亲可是发话将人发卖了。 「采儿也要回来。」 「采儿不行!」说到采儿,陈姨娘就不能退让了。她生得太狐媚了,哪天爬上老爷的床,又是一个新姨娘。 曲宏看那个采儿甚是喜欢,还想着哪天偷偷把她给办了,如今曲纤珞说了不发卖,曲宏正好顺着她的意,「采儿的卖身契也在纤珞手上。」 v第42章[03.13] 「那老爷拿回来啊!」陈姨娘年纪只比曲云卓大一些,撒泼起来还有些姑娘家的任性,曲宏就吃她这一套,心里权衡着是不是要放弃采儿。 看父亲犹豫的样子,曲纤珞心里敲了警钟,父亲怕是真的对采儿上心了才会这般犹豫,陈姨娘也才会如此忌惮。 父亲的心态可以利用,但采儿也不能再留了,否则会害了她的一生。 「父亲,采儿做的酥酪最好吃了,我舍不得她的酥酪,改日我让她亲自做一盘酥酪送去给父亲,父亲就知道我舍不得采儿的原因了。」 要让采儿给他送酥酪?他这女儿真是傻啊!不知道他想吃的不是酥酪而是人吗?让采儿送点心,正如了他的愿。 「既然是这样,你便留下采儿吧,改日我也要尝尝那酥酪到底有多好吃。」 「是,过几日我就让采儿给父亲送去。」 「好,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家都各自回自己的院落吧。」 曲纤珞目的已达到自然不愿再多留,而且为了不给陈姨娘机会多苛待她的人,她让正梅立刻带人去藏碧阁把人叫回来,也不管陈姨娘那里没人服侍,现在管家的既然是黄姨娘,没有人就由她去烦恼吧。 王嬷嬷一直等在院落外,直到看见曲纤珞出来,急着上前问:「大小姐,采儿……」 「我把她要回来了,不过,她也不能再留在韶嫣阁了。」 「大小姐也保护不了采儿吗?」 「整个曲府我父亲有哪里去不得的,哪天借着看我的由头进韶嫣阁,采儿能反抗吗?」 「大小姐说的不是陈姨娘,是老爷?」 「王嬷嬷,采儿她可有中意的人?」 「她一心只想服侍大小姐,哪里有机会认识其他男人。」 「她必定是得嫁了,但王嬷嬷你信我,我不会亏待她,她出嫁时我给她备嫁妆,还把她的卖身契还她。」 王嬷嬷也不用什么嫁妆,听到大小姐要把卖身契还给采儿便已感激涕零,要知道她这种家生子生的儿女,也是要终生为奴的,拿回卖身契就可脱了奴籍,那可是天大的恩惠。 「老奴谢大小姐大恩。」 「让她得找个不熟悉的人嫁了,这是我补偿她的,不算什么大恩。」 采儿身为奴仆还生得这容貌,王嬷嬷早就为采儿担忧,如今虽然得盲嫁,但她相信大小姐会为采儿寻个好归宿,采儿这是因祸得福啊! 正梅领着人回韶嫣阁后,就看见曲纤珞正在写信,她上前伺候笔墨,不明白大小姐写信,王嬷嬷在一旁急什么? 「大小姐要写信给谁呢?」 「我要托灏辰给采儿找门好亲事,镖局里肯定有不少未婚配的男子,我请他找个好的、知根底的,这事很急,明日一早你便帮我送去。」 正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急着把采儿嫁了,但方才在黄姨娘院落里演了那一出,她知道多少与陈姨娘及老爷有关,大小姐想嫁了采儿,王嬷嬷也不拦,那么事情肯定到了非走这条路不可的情况。 「奴婢明白了,明日一早奴婢就送去。」 【第十章 落实宠妾灭妻】 直到曲纤珞匆匆把采儿嫁出去后,萧氏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对于跟着她来到曲府的王嬷嬷感到歉疚外,她也高兴曲纤珞已经能自行处理院落里的事。 不能为自己下人出头的主子容易让人寒心,下人就不会忠心侍主,而主子这么做也不只是为下人出头而已,也是在告诉他人,她这个做主子不是好欺负的。 曲纤珞为采儿找的亲事,对方是凛威镖局的武师,虽然年纪足足大了采儿十岁,长得一张方脸,但五官端正,而且人很老实,多年来在镖局工作攒了一间宅子,日子还算过得去。 采儿嫁人的时候,王嬷嬷对女婿颇为满意,萧氏这才放心。苏灏辰这回又帮了大忙,他挑的这个人选看来是用了心的。 萧氏本就因为之前曲纤珞遭遇流寇时被苏灏辰所救,要找个日子登门道谢,便连这回的事一并谢了,回来的时候萧氏还多带了一个人,是为曲纤珞找的武婢,名为雁灵。 今天是曲纤珞准备试用香木荷窨茶的日子,这段时间曲宏总是想办法让她待在家里,甚至还在高老爷到访时让她做了一次陪客,她知道父亲的心思,再不有所行动,一等高老爷让人来为高承璟提亲,曲宏肯定会立刻答应。 所幸这事曲纤珞也不是没有防备,她找了曲宏讨论粮行分红的事,曲宏一开始不明白倒也依往例说了,曲纤珞这才表明她想加入粮行的经营,这让曲宏不悦,曲纤珞永远也忘不了他脸上防备的表情,彷佛与他说话的不是女儿而是敌人一样—— 「你问这个做什么?」 「父亲在为纤珞说亲,纤珞之前没多想的事现在都要开始谋划了,出嫁之后纤珞就不是曲家人了,只等着分红,万一粮行没有好好经营,那纤珞之前所出的力岂不白费了,所以纤珞希望能加入粮行的经营。」 「你不过占了小小的股,如何加入经营?」 v第43章[03.14] 「但粮行如今的营收的确不如往年,不是吗?」 曲宏当初会答应曲纤珞本就非不得已,一直以来没心疼分红是因为她是曲家人,她手上的银子自然就是曲家的银子,可他没有想到一旦她出嫁了,就等同是带着他曲家部分的产业去了夫家,以高家的能耐,万一以后想在粮行里插手,那粮行还能完全是曲家的吗? 曲宏犹豫起来,看来在完全解决这事之前,与高家的婚事得再缓缓。 「我也舍不得你这么早嫁,你不用急着谋划,我保证你能领到的分红会让你满意。」曲纤珞在心里发笑,这就是她的父亲,自己的利益永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幸她早在当年破相时就看破了所谓的「父女情」,如今才能毫不心虚的利用这事缓下她的亲事。 也因为如此,曲纤珞又得到了自由,终于可以去茶园了。临出门前曲纤珞去见了萧氏禀告要出门的事,就看见母亲把一名婢女介绍给她。 「以后除了正梅之外,你身边还得多带着她,她叫雁灵,签的是五年的活契,是我为你聘雇的武婢。」 武婢?她不过一小小商人,哪里需要什么武婢? 「娘,你这分明是找个人监视我嘛!」曲纤珞坐到萧氏身边,揽着她的手臂抗议,她向来独立,所以难得撒个娇,萧氏就没辙了。上回去蜀地,萧氏会应允就是她这么磨来的。 「监视?我何须监视你,直接禁你的足就好了,说了不让你去蜀地你硬要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先是遇到流寇,后来又差点被野狼给吃了。」 曲纤珞瞪了正梅一眼,后者立刻乖顺的低下头去。没办法啊!她是想说谎,但夫人那双眼像能看透人心一样,简单几个字就把她吓得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别瞪正梅,她对你是忠心的,她若不说,我都不知道苏老板帮你这么多次。」 这么多次?娘亲知道的似乎不只是去蜀地发生的事。「娘……」 「顾总管回来后我的确让人调查了苏老板,见他行事正派,镖局也常接护送女眷的生意,这才放心让他保护你前往蜀地,只是这回正梅回来我一问,才知道你们早有接触。」 「就……一些小事。」 「小事?黄姨娘院里的那两个就没一刻消停的,高老夫人寿宴是何等大事,让你出糗了不就是整个曲府出糗吗?怎会傻到用这蠢招?」 「大哥哥、二妹妹若不蠹,我还能有命吗?黄姨娘若不蠢,会被娘给牢牢掌握在手心这么多年吗?」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正梅这下是一脸无辜了,她只把两人相处的状况全告诉夫人,可没说苏老板看起来好像对大小姐有意,她更没说苏老板是她见过唯一入得了大小姐的眼的男子。 「我有说苏老板吗?这衢阳跟高家家世相当的也不只苏老板一人,不过与高家家世相当,还相当重视你的倒是只有他。我看他也挺有眼缘,配当我女婿,你老实跟娘说,你对他有意吗?」 「这种事我不知道,娘你自己看有眼缘就好,问我做什么?」 曲纤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向母亲告辞,就匆匆领着正梅还有新得到的武婢出门前往茶园了。 萧氏笑着叹了口气,这傻丫头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让她看有眼缘就好?要嫁的人又不是她,光她看顺眼够吗? 今日萧氏才算真的见过苏灏辰,她刚到久蔚时,苏灏辰还在商行里忙着,一身藏青身的锦袍藏不住他健壮挺拔的身姿,五官冷峻,比起大庆朝认定的英俊男子多了几分刚硬,可萧氏从来不喜欢那种带点中性的美男子,像苏灏辰这种看来铁骨铮铮的男子她反而看得顺眼,看来女儿是随了她啊。 「香兰,你说我今日有意无意的跟苏老板提了纤珞在说亲的事,他会有反应吗?我对他说这事……对纤珞又是否真有好处?」 香兰掩嘴轻笑,这世上能让夫人这么苦恼的也只有与大小姐相关的事了,「夫人不是早就把苏老板好好打听了一番,今日才做好准备去久蔚商行吗?」 「我家这傻姑娘整天忙着茶行的事,我若不帮忙推一把,她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此时一名婢女入内禀报,说是陈姨娘来请安,这个陈姨娘自从进了府就不曾请安过,这回突然来肯定没好事,萧氏让香兰出去告诉陈姨娘她在午憩,没想陈姨娘在外头当场跪下哭了起来,说是今日的午膳被下了毒,要不是她兴起喂了她养的鹦鹉几颗米粒而鹦鹉立刻毙命,怕如今死的就是她了,说萧氏掌家多年,一定能帮她查出凶手,恳请萧氏为她做主。 如今是黄姨娘管家,要做主找她便是,但不管香兰怎么说陈姨娘就是不肯走,萧氏担心她真哭出什么万一,曲宏又会把过错全算到她头上,便让香兰请人入内,万万没想到,这是她踏错的第一步…… 苏灏辰被请进峣阳茶行的账房而不是外头的品茶座,这账房里也有客座,想来是曲纤珞与总管、掌柜们议事才会用到,他来到窗边的客座,由紫藤帘幕往外望去,看见的就是他第一次来茶行时所坐的品茶座。 当时他就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会不会是曲纤珞那时就在这里看他呢?她当时看着他心里想着什么?他是否有些吸引她? 苏灏辰是很想问她,可他一落坐看见曲纤珞拉着椅子着急地坐到他身旁的样子,便不忍心再逗她了。 「灏辰,事情怎么样了?你查得如何?」曲纤珞没发现苏灏辰方才看着窗外时已经知道了她当初在这里偷看他,她一心担忧着母亲的事。 看她着急又憔悴的模样,他当真心疼,他看了站在曲纤珞身后的正梅及雁灵一眼,雁灵立刻把正梅拉了出去,正梅一开始是不想,直到雁灵以眼神示意两个主子的模样。 正梅知道能安慰大小姐的只有苏老板,便静静的跟着雁灵走了。 苏灏辰伸出手轻轻抚着曲纤珞的面颊,今天除了带给她消息外,他也决定要向她表白。 萧氏曾提起她在议亲,曲府因为萧氏与陈姨娘的事可能暂时乱了一阵子,但他怕高家终于被高承璟说服了,那他便迟了。 v第44章[03.15] 「你清瘦了,想必是担心你娘才这样,你放心,我都查出来了,你娘会没事的。」 曲纤珞听到他的保证,虽然证据、证人什么的都还没看到,但终于松了口气,她掩面哭泣起来,心里想着的都是父亲恶狠狠的言语—— 「若不是为了你议亲的事,怕你找不到好亲事,我现在就把你母亲送官!」 父亲怎么能这样相信一面之词?她从小就知道父亲对母亲没有多深的感情,对她没有父女情,但她从没想过父亲竟是这么无情,他饶了母亲不是为了她、为了母亲,而是为了不想错过高家这门好亲事。 苏灏辰知道萧氏如今还被关在曲府祠堂里,日进一餐,清醒时只能跪在祖宗牌位前颂经,所以曲纤珞十分担心她,他心疼曲纤珞,听见她哭泣便将她拥入怀中,「没事了。」 「灏辰,我不想要曲府那个家了,我要怎么办才能把我娘救出来?永远的离开曲府?」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的事都没有隐瞒的告诉你了不是吗?你觉得我不会死心想离开曲府吗?」 是,他明白,所以他好想救她离开,但他提出的方法,她是否能接受? 「阿珞,我想求娶于你,你愿意吗?」 曲纤珞推开他的怀抱坐直身子,不敢置信自己方才听到的,「你是……同情我?」 「傻阿珞,我上回吻你的时候,你娘这事可还没发生呢。」 曲纤珞的泪止了,酡红的小脸表示她也想起了上回的吻,所以从那时候他便喜欢她了? 「你上回一直说对不住,我以为你后悔了。」 「我是后悔,没有先表白再吻你,显得太不尊重你。」 「我……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同不同意我求娶你,就算把我当成你离开曲府的机会也没关系。」 曲纤珞轻槌了他一记,却被苏灏辰抓住她的手,将她给拉到他怀中,她没有过多的抵抗,红着脸倚在他身上,「我可是小小年纪就成了峣阳茶行的管事,十五岁成了茶行老板的人,凭我的聪明才智总会想出离开曲府的办法,为了离开曲府赔上自己的身子,值吗?」 「你的意思是不想嫁给我?」 「先等你来提亲我再考虑。」 曲纤珞没给肯定的答案,但苏灏辰听了却心头发甜,像她这样乖顺的依在他怀中,还同意他去提亲,这不就是好的意思了?他懂的,不会追问到底让她难堪。 感觉到苏灏辰收紧了怀抱,曲纤珞也笑了,「快告诉我娘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萧氏那日让陈姨娘进了院落后,陈姨娘突然变脸与她争吵起来,直说是萧氏派人下的毒,萧氏说如今管家的人不是她,陈姨娘却说黄姨娘并不反对她进曲府,反对的人一直只有萧氏,所以只有她会害她。 之后,陈姨娘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倒在地上,裙裾立刻沾了血花,大夫来诊脉之后,告知陈姨娘小产的消息。 曲宏知道后大怒,陈姨娘撑着虚弱的身子哭得如梨花带雨般,说萧氏要派人毒害她不成,便想着先把她的孩子弄没了。 萧氏自然不认,陈姨娘说搜看看就知道了,若捜出了毒药,不认都不行。 萧氏知道陈姨娘要搜毒药的提议有异,但她相信自己院落里的下人,不可能有人可以在她的房里塞毒药栽赃,也任由曲宏派人搜了,没想到有心人的确没把毒药塞在她房中,而是塞在香兰的房中。 香兰当然不认,可陈姨娘在那里哭着求一个公道,曲宏刚刚才失了孩子又被陈姨娘哭得心都拧了,便信了陈姨娘,香兰不承认下毒,自然也不可能供出是萧氏主使。陈姨娘以退为进,替萧氏求起情来,说肯定是香兰护主自作主张下毒害了她,萧氏不知情,哭得让曲宏简直把陈姨娘当成心地良善任人欺负的人,最后曲宏定了,将香兰仗责五十,打死了便罢,没死隔日再打,萧氏驭下不严又因为口角误伤了陈姨娘致使她小产,关入祠堂赎罪。 可怜香兰被诬陷,打了不到三十杖就断了气,萧氏在祠堂里听见这个消息昏了过去,再醒来后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像是没了生气一般。 「顾总管已经等不住,领人去曲府讨公道,我是先来跟你说消息,随后要接你去的。」 「我说了可以找刘嬷嬷下手,你问出来了?」 「就陈姨娘身旁那个老婆子,要由她口中问出话,费我一个时辰都嫌多。陈姨娘为了栽赃曲夫人所以没用常见的毒,怕真由香兰房里搜出也会让香兰给用了毒耗子的理由给揭过去,所以用的是不常见的。这个不常见的毒是落实了香兰的罪名,可也造成容易追查的结果。我派人一间间问了药铺,只有一家药铺最近卖出过,去买毒的是个女子但不是曲府的人,一查之下是青楼的侍女,我想到陈姨娘出身青楼,便认定抓对了人,在她身上弄出些看起来骇人实则不重的伤,接着再把刘嬷嬷及大夫绑起来用了点刑,他们就全招供了。」 「刘嬷嬷肯定指使了人把毒药放在香兰房里,但大夫又是何意?」 「你心慌则乱,怎就没想到陈姨娘怀着的孩子是留在曲府的关键?就算要她寻衅她都不敢拿自己的孩子来赌,所以我猜测定有问题,便把那个大夫练了一并问了,原来是陈姨娘当花娘的时候服了不少延迟月事的药,伤了根本,这个孩子本就保不了几个月,她打算利用有孕先进曲府,再假装小产把事推给曲夫人。如此未来若一直未能再有身孕,也可推说是曲夫人害她小产伤了身子。」 「这陈姨娘果真恶毒。」 「这下你放心,可以回去看好戏了。」 「嗯。」 v第45章[03.16] 「我送你回曲府,我的身分不方便出现,送你到曲府便走。」 「灏辰,多谢你,即便我知道刘嬷嬷有异,可她那种看多了后宅阴私的人,怕是由我来问也难由她嘴里挖出什么,若不是你,她不会招供。」 「这不过是小事,只要能让你不再伤心、不再为母亲担忧,要我杀了她做假口供都行。」 有人像他这样在情话里还要打打杀杀的吗?但曲纤珞没被他吓着,只是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像下定决心一般在他唇上印上一吻,轻声再道了句谢,这才站起身走出账房。 苏灏辰因为她的主动怔了怔,直到听见她的声音在账房外喊着,「正梅、雁灵,我们回曲府,罗掌柜,劳你替我送送苏老板。」 连让他送她回去都不肯了,他还想多和她待一会儿呢!苏灏辰抬起手抚过唇,想来曲纤珞是因为主动吻他害羞了,再不肯与他同行。 苏灏辰依了曲纤珞,让罗掌柜送他离开峣阳茶行,没想到他与曲纤珞双双失算,曲纤珞这一回府,彻底对曲府断了感情。 峣阳茶行是个二进的院子,后厢房本来都是曲纤珞休息午憩用的,如今萧氏搬出了曲府,住在这里。 院子里的品茶座上,曲纤珞正品着她新研发的窨茶——香木荷茶,香木荷茶用的基茶是龙井茶,曲纤珞试过在三窨之后起花,茶香带着一点香木荷的香味,喝的当下闻到香木荷的味道只余下香气,并没有平时她闻着纯粹的香木荷香味一般带有宁神效果,于是她想窨茶毕竟无法完全留下香木荷的气味,若真的只取香木荷的香味入茶,可惜了香木荷的神效。 于是她采用何涵奇的建议,三窨之后不起花直接提香,把香木荷留在茶叶里,最近她让萧氏试了几回,萧氏夜里也变得较好入眠了。 曲纤珞为自己与母亲的遭遇不甘心,但喝了这茶好似暂时真能放下这份不平。 萧氏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心疼着。 那日顾总管带着苏灏辰审完的人来到曲府为她讨公道,一开始即便陈姨娘不承认,但因为证据确凿,曲宏的确是对陈姨娘大发了一顿脾气,萧氏要曲宏把陈姨娘这样在后宅作乱的人给赶出曲府,却忘了闹了这么大一出的黄姨娘那头似乎有些过于安分了。 萧氏正想为自己讨公道,哪里知道曲云卓竟带了人进祠堂,指称顾总管的话不可信。 萧氏看着曲云卓带来的是个陌生人,但顾总管一看却变了脸色,萧氏还来不及厘清发生什么事时,曲云卓竟说顾总管与她有染,这些人怕也是被屈打成招来诬陷陈姨娘的。 曲云卓带来的人是萧家过去的家仆,后来因为犯错被萧家赶出府去,当时他请求顾总管为他求情,顾总管没同意,如今那家仆是怀恨在心。 但他倒是没造谣,只说有一回与顾总管喝酒,他喝醉了,说出了倾慕萧氏的话。 「你胡说!」顾总管惧怕自己的情意被揭开后再也不能留在萧氏身边,否认着。 「我没胡说,你说你心仪小姐,就算一辈子只当个下人也无妨,我问你她要嫁人了怎么办,你说就算她要入宫当妃子,你也愿自宫进宫里去做太监,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吗?」 萧氏当时面露复杂神色的看着顾总管,也恍然大悟,要说顾总管忠心,她却总觉得那份忠心之后似乎还藏着什么,如今她知道了,原来是一份情意。 萧氏没因为顾总管暗自恋慕她而生气,甚至没因为当时的情况顾总管的情意会害了她而担心,她只是看着自己喊了近二十年的夫君,为了妾室及青楼出身的外室而厌弃她,只要是对她不利的证词他全然相信,萧氏突然觉得,自己近二十年的付出未免过傻…… 于是,她什么也不求了,不求处置陈姨娘,心灰意冷的回了曲宏一句—— 「一切都随你吧,想留下陈姨娘你便留,想相信我、不信我也都随你了。」 「你犯了错以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想把一切揭过去了?」 这时曲纤珞正好赶回来,听了萧氏身边的人把一切告诉她,曲纤珞急了,要父亲一定要相信母亲的清白。 但曲宏哪里肯听,逼得曲纤珞只好使出最后一个手段,「父亲可以不信母亲,但有件事你一定要信,父亲若处置了母亲不贞的罪名,高家这门亲事就要断了。」 曲宏都快气得吐血了,养了十五年的孩子养不熟,先前跟他说要加入粮行的经营也就罢了,现在居然为了她不贞的母亲威胁他! 黄姨娘姗姗来迟,但似乎是早知道祠堂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听见曲纤珞的话,附耳对曲宏说了几句,曲宏面色缓了,但说出口的却是残忍的话—— 「我就是在这祠堂里把萧氏打死了,对外说她是病死的,高家也无话可说。」 「父亲!」曲纤珞难以置信,她知道父亲无情,却不知道父亲无情至此。 「但我也不是不能饶了萧氏一命,纤珞,能不能让你母亲活命,就看你的决定了。」 「父亲想要我做什么,说吧。」 「你粮行的股份得吐出来,你放心,我也不会亏待你,你的嫁妆不会因为你这个不贞的母亲而少了一分一毫。」 粮行股份是她用来让父亲延后为她订亲的一个手段,曲纤珞也没想真的加入粮行的经营,可她没想到父亲竟可以用母亲的性命来威胁她交出股份,她笑了,笑得凄凉、自嘲。 天知道萧氏多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算了,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清白,但不能看女儿那彻底心灰意冷的心伤。 「纤珞,娘的事上天自有公评,你就把粮行的股份握在手中,让粮行从此不能消停为母亲报仇吧。」 曲纤珞却是笑了,没有一滴泪水,语气十分绝情,「娘,纤珞才不是傻子呢!没了你,那粮行能撑多久?我才不要为了粮行费尽心思,父亲想多给我一些嫁妆便当我赚了,若不给也罢了,就当是还曲府养育我的恩,自此……我不欠曲府了。」 v第46章[03.17] 「你……」曲宏气得口不择言,既然是个无心于曲府的不肖女,不如早早嫁了为曲家事业多换些帮助,「很好,那我也不留你了,高家已经表示择日上门求亲,到时我便将你嫁给高家。」 黄姨娘可不乐意,但她也不想真的把萧氏的事传出去,毕竟主母不贞又哪里能教得好后宅的姑娘,万一害女儿玉芙说不上好亲事那可不行,今天的事只是要逼走萧氏,至于高承璟及玉芙的事,她早有了其他的办法可以解决。 那日之后,萧氏就搬出了曲府,曲宏要给萧氏休书,萧氏不肯同意,说了至多只接受和离,要不然就鱼死网破把那日在祠堂的事全传出去,让曲纤珞进不了高家。曲宏不信,萧氏就说她已经看上另一个女婿人选,他说了不会计较那些蜚短流长,今生非纤珞不娶,她不担心女儿的亲事。 曲宏虽然不信萧氏会拿女儿的终生幸福来赌,却又担心萧氏已经丧心病狂,所以搬是让她搬出去了,但是要写休书还是和离书却一直没定论。 「曲夫人。」 萧氏听见有人唤她,她拉回了思绪,转过身看见被罗掌柜领进来的苏灏辰,他捧着一盆月季花盆栽,恭敬的对她躬身行礼。 「你对纤珞的好我很欣慰,但他日我的事若传了出去,怕你会成了笑柄。」 「夫人被陷害一事是我查出的,我自然知道那是黄姨娘、陈姨娘害不了夫人而使出的下三滥手段,又怎么会信外头的传言,但晚辈也有句话要说。」 「喔?什么话?」 「即便将来夫人真与顾总管……晚辈也不会有其他想法,请夫人千万不要为了阿珞,自以为犠牲自己是为她好。」 萧氏难得感到羞窘,这些日子她被赶出曲府后,顾总管加倍的对她好,只差没明着说不管是休弃还是和离他都想要她,萧氏不是不知道他的真心,甚至早已多年不曾感觉到男女之情的心都有些悸动,但她终究是见不得有闲言找上女儿的,所以只能压抑。 「别说我了,总之我特地让你来,你别让纤珞不开心。」 「我来就是来对她说,我已经上曲府去提亲了,正巧也碰上高家提亲的人,曲老爷正大伤脑筋呢!」 「想必是有两家门户相当的亲事让曲宏舍不得,怕是恨不得我当日生的是双生女。」 「曲老爷是有两个女儿,可惜了好的只有夫人你生的阿珞。」 「又夸我又夸纤珞的,你想娶纤珞还是多花点心思说服曲宏吧。」 「他啊……我不用花心思,多砸点聘礼就是了,我现在只想着让阿珞重展笑颜。」看着他捧着的月季花,萧氏知道他的确是用了心思,「连阿珞喜欢的花都知道了?」 「阿珞喜欢的,我都知道。」 「去吧。」 萧氏让苏灏辰去见曲纤珞,看见曲纤珞因为他的到来而露出笑容,这才放心回房。 曲纤珞看见月季花盆栽很意外,他不记得她对他说过喜欢月季花。 「你怎知我喜欢月季花的?又是正梅说的?这个吃里扒外的,我干脆早早把她嫁给段护卫算了,她的胳膊都已经往外弯了。」 苏灏辰将盆栽放上茶桌,看见曲纤珞轻抚月季花的样子,她老是刀子嘴豆腐心,哪里怨过正梅一次。 「这回你倒是误会正梅了,记得我们由蜀地回来时路过一处月季花园,你那时的表现让我知道你甚爱月季花。」 「真的?」 「我的双眼只看着你,自然不会错过你喜爱的。」 曲纤珞甜丝丝的笑了,再多的烦心事都因为他的到来一扫而空,「见了你,我竟然连最后一点点郁闷都扫除了。」 「我是一帖良药,我知道的。」 「我有件事拜托你帮忙。」 「说吧,十件事我也帮。」 「我跟娘商议过了,曲家的事业她好歹苦心经营了近二十年,舍不得看它败落,再加上那些铺子体质是不错的,都是我父亲不会经营,最近甚至想把铺子卖了,你可否帮我找人出面替我娘买下,我怕我父亲知道是我娘要买会刁难她或抬高售价。」 「这小事,我定办好。」 「多谢你了。」 「不用跟我说谢,以身相许就好。」 曲纤珞用力槌了他一记,明知道他根本不会痛,还是拿这做为惩罚,因为他若真痛了,那就该她心痛了。 「我拿月季花做个香囊给你吧,你可以把香囊当成是我戴在身上。」这已经是曲纤珞能说出口最令她害羞的情话了。 苏灏辰哪里不知道曲纤珞面皮薄,所以听了更是开心,「好!我会把香囊永远戴在身上,就算死也不拿下。」 第47章 「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苏灏辰将曲纤珞拥入怀中,他并不觉得不吉利,人终有一死,他死的时候把香囊戴在身上,不就有如死也相守一般吗? 【第十一章 黄姨娘的手段】 曲宏的寿宴往年都会风光大办,但今年主事的人居然不是主母萧氏,而是妾室黄姨娘,寿宴乃是正宴,宾客上门道喜,一个妾室尚且不能赴宴,更何况还是妾室操办的寿宴,只是这样的闲话大伙儿只会私底下说着,谁都不会拿到台面上说破坏气氛。 曲纤珞早就对曲家无心了,对曲宏更是冷淡如陌生人,是萧氏告诉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得好,她不想做曲家女儿总也还要做个商人,被人背后议论对商誉不好。 于是曲纤珞参加了喜宴,而曾上门提亲的苏灏辰也被黄姨娘送了请帖,黄姨娘不知道曲纤珞与苏灏辰私底下早就私订终身,还以为两人只是生意上有往来所以苏灏辰看上了曲纤洛。她会给苏灏辰请帖很简单,高家的亲事不能丢,因为她的女儿玉芙喜欢高三少爷喜欢得紧,苏家的这门亲事也不能丢,因为曲纤珞若嫁进苏家能帮衬曲家是最好,若是不能帮衬曲家,至少苏灏辰把曲纤珞娶走了,她的玉芙就少了一个阻碍。 可换到曲宏这里却不是这么想,虽然觉得两方都是好姻缘,却也知道高家得罪不得,可他旁敲侧击问过女儿的心思,她明显是喜欢苏灏辰,万一他硬是把她许给了高家,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她才刚为母亲顶撞过他这个父亲,怕是不会轻易如他所愿。 所以在寿宴上看到苏灏辰时,曲宏觉得十分为难,真恨不得把曲纤珞拆成两个,两方都不得罪,不管是高家或是苏家,对曲家的事业都有相当大的帮助。 高承璟见到苏灏辰更是不快,他花了好些功夫才让父母答应到曲家提亲,结果提亲那天竟出现了苏灏辰,原先以为两家的交情会让曲伯父应允,没想到曲伯父竟只回答终身大事非儿戏,他还得好好为纤珞筹谋、筹谋。 那日返家后父母十分生气,还说了曲家若是不识抬举,那么亲事不成以后连交情也别提了,这让高承璟担心他原先以为能成就的好事怕是要吹了。 曲纤珞在暗处冷眼看着,今天这个场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才会造成这般诡异的情况,而她这个当事人却是冷眼旁观,父亲想利用她套住高家成为姻亲是不可能的,现在她与曲家还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和谐,父亲最好不要傻得破坏了。 远离宴会的韶嫣阁,曲纤珞在宴席上稍微露个脸就回来了,本来她可以在宴席上多待一会儿,但曲宏有意把高夫人交给她来接待,曲纤珞这才推说不适早早回院落。 她原先并不讨厌高夫人,过去高夫人对她也是和蔼可亲,但自从高承璟表示想求娶她后,高夫人在萧氏面前说的那些数落话,曲纤珞却是记恨在心的。 不是因为高夫人批评她,而是因为她数落母亲,曲纤珞很多事都能忍,就是欺负她的母亲不能。 曲宏拿她没辙,最后只能由着她离席。 「在想什么?」 曲纤珞独自走进韶嫣阁,听见苏灏辰的声音而回头,才发现正梅及雁灵早在院落门口就停了脚步,而苏灏辰已经跟她进了院落里。 「你在外头也就罢了,现在居然也敢直接闯我的院落了。」 「我就快是曲府的大姑爷了,进你的韶嫣阁又算什么?」 「大姑爷?我父亲还没允呢。」 苏灏辰拉着曲纤珞进了亭子,在石椅上坐下后就搂着曲纤珞坐在他腿上,「听说那日我们两家同时提亲,高向安回府后对高承璟发了一顿脾气,事后还给了你父亲一顿排头。」「高家本就不想要我这样抛头露面的媳妇,是拗不过高三少爷才来谈亲事,如今我还敢拿乔,高家肯定不快。」 「要不要我也对你父亲施加点压力,让他不敢得罪我?」 「暂时还不用。」曲纤珞倚靠在苏灏辰的怀中,如今只有他的怀抱能让她感到安心、感到归属,她怎么可能愿意嫁给其他男子? 「你有计?」 「我没有,我在等,看看黄姨娘够不够成气候,能够帮她的女儿求得高家这门亲。」 「你是说曲玉芙喜欢高承璟?」 「你忘了在高府的百花宴上,我大哥哥设计毁了我要送的寿礼?就是因为我二妹妹喜欢高三少爷,所以才希望我在宴会上出糗。」 苏灏辰想起百花宴后进行赋诗作画行乐的节目时,曲玉芙拱曲纤珞在他画上题诗。「莫非她以为你没本事,才会提议让你在我的画上题诗?」 「正是,结果没想到反而让我出了风头。」 「说来她无意间成了我们的红娘了。」 「算她还有点用处。」 苏灏辰开怀大笑,曲家后宅黄姨娘母子三人说他们聪明呢,又都做蠢事,可说他们蠢呢,又能把萧氏陷害到这个程度,依苏灏辰看,怕是老天爷刚好打了瞌睡,他们的计谋才能成功,只是好运总有用尽的时候,他们有本钱等。 「你最近怎么都没到茶行去看我?」最近她烦心的事多,而且香木荷茶又到了准备上市的时候,有时忙得累了多想看他一眼,那么身体再累都好像能得到慰藉一般。 「因为我与朝廷做生意的机会又来了,所以不得闲。」 「喔?什么样的生意?」 「北方的狄羌终于按捺不住出兵了,但北方因为旱灾,朝廷已经开了官粮仓,朝廷欲出兵镇压,军粮恐后继不足,同鼎已经向户部争取此案,我也打算争取。」 曲纤珞总算明白高家为什么愿意隐忍这么久没发难,原来是朝廷要粮,而高家想藉由曲家的人脉购粮吧。 第48章 「我帮你。」 「你?你父亲不是不让你管粮行的事?更何况曲家粮行已经采取行动了,万不可能这个时候改变合作对象。」 「我父亲做了什么?」 「高家为了取得足够的米粮,不惜要你父亲提高收价。」 曲纤洛知道苏灏辰不会坐以待毙,看收购价提高就追价或是迟迟不另行他法都不可能,「喔?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找小地主合作。」 「小地主不缺粮也不缺银子,就算要卖米粮,又为什么一定要卖你?」 「因为我并不打算用收购的,而是用『合股』的,虽然对久蔚来说利润较低,但容易得到地主们合作的意愿。再说了,提高收价就代表我要压不少成本在购粮上头,改为合股我所需要支出的成本反倒降低不少。」 曲纤珞不得不佩服他遇到困境立刻能想出转园办法,他天生就是从商的料,当年进镖局险些埋没了。 「你算得真精呢!这样一来你虽然利润不高,却是以最少的成本博得了与朝廷做生意的机会,总之你本来所求的就是如此,利润并不是你第一个考虑的事。再说了,如果与朝廷做不成生意,你遍布大江南北的商队也能把米粮给卖出,也算是想好了退路。」 「所以,最近我忙得很,才会少了时间去看你。」 曲纤珞也不是真想缠着他不让他办正事,只是两人互相表白心迹之后,她总觉得一日不见他就想念得紧。 「我认识不少小地主,我帮你吧。」 「你要帮我?这可是扯曲府后腿的事。」 「你觉得我看着我娘被逼着离开曲府,又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诬陷,我还在乎曲府吗?」 「那我先谢过了。」苏灏辰知道曲纤珞多少带点报复的心态,但得利的是他,他不会不识相的说什么不需要她帮助的大话,总之她帮了他,事后他多为她做些事感谢她便是了。 「随我到书房去吧,那里有份名册是我娘交给我的,都是一些与我娘有些交情的小地主。娘离开曲府后,特地整理了名册给我,以备来日拿来与曲家粮行谈条件。」 「你娘是怕你父亲会逼你嫁,所以给了你谈判的筹码?」 曲纤珞点了点头站起身,拉着苏灏辰往书房去了。 曲纤珞才刚与苏灏辰议定好何时去拜访地主,就见正梅匆匆的进了韶嫣阁向她禀报秋黛阁不知出了事情,曲宏及黄姨娘都匆匆去了。 秋黛阁毕竟是曲府后宅,苏灏辰进了韶嫣阁就够出格了,自然不能再进秋黛阁,便让曲纤珞有事可以找他帮忙,然后径自回到宴席上。 当曲纤珞到秋黛阁时,看到的是令人震惊的一幕。 曲玉芙坐在床上抓着凌乱不堪的衣裳遮掩自己,高承璟狼狈的站在一旁,当然衣裳也是凌乱的,而且一身的湿衣裳似是被泼了水,曲宏及黄姨娘早曲纤珞一步进了房,两人倶是一脸怒意。 高承璟一看见曲纤珞,竟抛下曲玉芙想上前解释,「纤珞,事情不是你见到的这样!」 「承璟哥哥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是我自己不知羞,把承璟哥哥拉上床的吗?」 「曲玉芙!」高承璟赤着一双眼眸,他是醉了没错,可他自己知道口口声声喊的都是曲纤珞的名字,曲玉芙不可能没听见,她是故意让他将她当做曲纤珞而委身于他的。 「承璟哥哥喝醉了闯进秋黛阁来,我介意着男女大防想让人扶你去大哥哥的厢房休息,谁知你突然就兽性大发,把我……把我……」 曲玉芙掩面大哭起来,黄姨娘上前拥着哭泣的女儿,也跟着哭着怒斥高承璟。 「高三少爷,你还想狡辩吗?要不是我想着玉芙离席太久想来看看她,怕是没人撞见这事就让你逃了吧!」 「我、我不是……不是的……」 「不是什么,要不是我泼了你一壶水,怕你酒醉还没清醒吧!」 曲宏走到了床边,看着床单上一抹红,再望向高承璟,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莫测高深。曲宏是有怒意,但曲纤珞却觉得父亲那双眼里还藏了算计。 突然之间,曲纤珞懂了,看来可悲的不只她一个,恐怕父亲心里除了大哥哥,女儿对他来说都是不重要,可以牺牲的吧。 父亲肯定想到了解套方法,要藉由这个机会与高家、苏家都结亲,这算盘打得好响啊! 「这件事看来我不该在场,父亲,请容纤珞告退。」 「嗯!你先出去帮忙你大哥哥招呼外头的宾客,还有这事先别让你大哥哥知道,我怕他一生气冲动误事,这事传出去对你们两个姑娘家都不好。」 曲纤珞点了点头要离开,高承璟却上前拦住了她,「纤珞,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是她,我以为是你啊!」 第49章 曲纤珞又羞又愤,他说了什么?所以他的确是有意进后宅,而且是为了夺她清白? 曲纤珞退了一步不想让高承璟碰到她,她只觉得恶心,雁灵也立刻上前挡在曲纤珞面前。 曲宏对高承璟可不再客气了,毕竟他欺辱了他的女儿,可不是一句错认就能揭过去的,「高三少爷,你已经毁了我一个女儿的清白,还想毁了另一个吗?」 黄姨娘此时也哭喊了出来,「你都已经上门跟纤珞提亲了,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女儿?」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喝醉了,有一个曲府侍从要领我到云卓的房里休息,接着纤珞出现了,她揽着我的手臂对我诉说情话,拉着我进房,我……明明看见是纤珞的。」 「你胡说什么!」枉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竟认为她会是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子,主动拉着他进房吗? 「纤珞,真的!我真的以为是你。」高承璟推开曲宏上前拥住曲纤珞,他不愿意承认他抱的人是曲玉芙,明明方才他抱在怀中的是她啊! 「你做什么!放开我!」曲纤珞刚尖叫出声,下一瞬高承璟就被雁灵拉了开来,雁灵几乎就要一掌劈昏高承璟,没想到会有人提前一步在高承璟脸上赏了一记怒掴。 曲纤珞逃离高承璟的怀抱,就看见被人请过来的高夫人愤怒的掴了高承璟一掌。 「你爹进不了曲府后宅,所以我代替他来教训你!你看你做了什么事?」 「母亲……」 高夫人看着被武婢护在身后还惊魂未定的曲纤珞,以及瑟缩在黄姨娘怀中哭泣着的曲玉芙,真真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了。 高曲两家是有些交情,她原先也不讨厌曲家的两个女儿,但并没有喜欢到可以当她的儿媳妇,儿子看上的曲纤珞终究是嫡女,若能别再抛头露面亲自管理茶行,要纳做儿媳她也忍了,但曲玉芙不过是妾室所生的庶女,哪里配得上她的儿子! 自己的儿子她清楚,不是那种喝醉了就对姑娘胡来的人,就算对方是他中意的曲纤珞都不可能,怕他不是酒醉,而是被人下了药。 若真是被下了药,她得赶快把儿子带回去让大夫看看,若来得及验出药性,或许这门亲事还推得了,否则……高夫人望向床上的曲玉芙,那随了母亲的狐媚样就算在哭诉自己被轻薄,模样都十分虚假。 「曲老爷,今天的事我会给曲家一个公道,承璟衣裳都湿了,我先带他回去免得着凉了。」 曲宏相信高家丢不起这个脸,也不怕高家不认账,想着未来两家还要结成亲家且还有生意要合作,现在也不宜撕破脸。 「高夫人,我们两家多年的交情,我便信高家一回,希望高夫人能给曲家一个公道。」 高夫人喊了身后的嬷嬷扶着高承璟离开。 没想到高承璟还不放弃,「娘,我要的只有纤珞!」 「够了!你丢的脸还不够吗?今天的事不管怎么解决,你与曲大小姐都不可能有缘分了。」 「我不要!我只要纤珞!」 「给我堵了他的嘴拉出去,交给外头的小厮,用绑的也得给我绑上马车。」 嬷嬷应了声,对高承璟福身说了句「得罪了」,就把他半拖半拉给带出去了。 然而床上的曲玉芙还不消停,哭喊着,「大姊姊,玉芙已经被承璟哥哥给……大姊姊,你把承璟哥哥让给我好不好?」 此时的曲纤珞似乎懂了,懂这一切的闹剧起因为何,她一直知道黄姨娘会用计得到高承璟这个女婿,却没想到会用如此低三下四的手段,姑娘家的名节在她眼中一点也不重要吗? 这事若传出曲府,即便高承璟最后娶了曲玉芙,她就不怕曲玉芙被指指点点吗? 曲纤珞勾出一抹冷笑,看得黄姨娘变了脸色。「黄姨娘、二妹妹,真是一出好戏啊。」 「你胡说什么?玉芙是你的亲妹妹,她受辱了你居然说是一出好戏?我知道高家是好亲事对你的事业也有帮助,可如今高三少爷对你妹妹……你不让她,难不成还想姊妹共事一夫吗?」 曲宏听见黄姨娘话说得难听,更怕这事传进苏灏辰耳里会错过苏家这门亲事,连忙制止她,「你才在胡说什么,纤珞没同意要嫁高三少爷。」 曲玉芙止了眼泪,彷佛听见好消息,「真的吗?大姊姊不喜欢承璟哥哥?」 「二妹妹无须问我喜不喜欢高三少爷,你该担心你玩的把戏若没被揭穿便罢,只是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子而已。若是被揭穿了,你的名声尽毁,这辈子怕是只能进尼姑庵了。」 「纤珞,你说这什么话,是打算毁了你妹妹吗?」 曲纤珞看着父亲,她的母亲败得真冤,不是黄姨娘高明,根本是父亲瞎了眼。 「事已至此,我说再多都无法改变什么,父亲如今如愿了,两门好亲事都成了不是?」曲纤珞不想再看黄姨娘母女演戏,领着正梅及雁灵离开秋黛阁。 来到前院,她看见宴席上的苏灏辰心不在焉的望着后宅角门的方向,直到看见她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对她露出笑容。 曲纤珞看苏灏辰担心她的模样觉得窝心,此时的她由衷感谢上天将苏灏辰送到她身边,若是像曲玉芙那样爱上一个对自己无心的人,未来又岂会幸福? 第50章 想要巴结高家的人不少,高承璟一向不乐意与那群狐群狗党来往,但现在的他只想醉死自己,所以对于那些人的邀约来者不拒。 然而今天在聚仙楼二楼东厢酒过三巡之后,他竟看见二楼西厢那头苏灏辰与曲纤珞一同送了一名宾客出雅间。 他们两个已经是可以一同宴客的关系了吗? 高承璟站起身,踩着微醺的步伐要离开,同行的人想扶他被喝斥了回来,他们便由着他了,高承璟走向苏灏辰及曲纤珞又一同入内的雅间,用力的敲起门来。 苏灏辰及曲纤珞收好了约书,这是最后一位入股的地主,苏灏辰已经凑足朝廷要的量,只要他开的价能优于高家,那么朝廷这笔生意将是苏灏辰囊中之物。 苏灏辰及曲纤珞正想庆祝一番,雅间门上便传来无礼的敲门声,雁灵上前开门,醉得站不稳的高承璟就这么跌进来摔倒在桌子上,曲纤珞立刻站起身,苏灏辰将她护在身后。 「高三少爷,你是酒醉走错了雅间?」 「不是!我是来见纤珞的。」 曲纤珞不是不同情高承璟,他的确是被黄姨娘及曲玉芙所害,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可曲纤珞忘不了高承璟铸下大错后竟不顾她意愿的抱着她说他把曲玉芙误认是她。 没错,下药的人是可恶,可终究是高承璟把持不住自己,若他是正人君子,曲府的院子里有个池塘,跳下去多少也能清醒,至少能撑到请来大夫,但他不是,他听从了身子的欲望,抱了眼前唯一的女子,那他便怪不得别人。 「高三少爷,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纤珞,我是被下了迷情药。」 「想必有大夫诊断吧,你大可去跟我父亲、黄姨娘、曲玉芙他们三人要一个公道。」 「他们用的药,欢好后就能逼出体外,再一壷水当头泼下来,连能做为证据的汗水都不留了。」 苏灏辰挑起眉,三两句话就猜出那天曲府后宅发生的事,这丑事曲纤珞没脸拿出来说,只告诉他黄姨娘出手了,高承璟该对她死心了,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么高一二少爷只好认了不是?」 「要我如何认?我爱的人是你啊,纤珞。」 苏灏辰不悦,一把推开想上前纠缠的高承璟,他人就在这里,是当他死了吗? 「可阿珞喜欢的人是我。」 「不可能!你一个粗鲁武夫哪里配得上我的纤珞妹妹?」高承璟看着曲纤珞,双眸中尽是请求,「纤珞妹妹,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我想娶的只有你,我会对你加倍的好来补偿你。」 「你对我二妹妹做了那样的事都可以不对她负责,我如何相信你会对我好的话。」 「好!我负责,你嫁我为正妻,我纳她为妾室,这样可以吗?算是负责吗?你会原谅我吗?」 曲纤珞不明白高承璟怎能如此执着,她一直以来表现得还不够清楚吗?她不爱他、不喜欢他,至多就当他是青梅竹马的哥哥,可当她知道他把曲玉芙当成她来拥抱后,无法容忍他对她有邪念而且还付诸实行。 「高三少爷,我们不可能的,我喜欢的人是灏辰,他也喜欢我。」 曲纤珞竟然顾不得羞的直接把喜欢他的话都说出口,可见是被高承璟缠怕了,苏灏辰只想了结这出闹剧,「高三少爷,再闹下去难看的就是你了。」 「你们……互有爱意?」 苏灏辰一脸你终于明白了的表情,没有多说一句话。 高承璟自嘲的狂笑出声,是啊!他早就觉得两人过从甚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承认,还认为自己有机会得到曲纤珞,甚至不惜给曲宏压力想逼他答应婚事?如果今天另一门亲事不是苏灏辰这样与高家相等的家世,他早就得到曲宏的应允了。 「你们曲家打的如意算盘,高家、苏家两门亲事都想要,便把曲玉芙硬是塞给我?」 「高三少爷,毁了曲二小姐清白的人可是你自己。」 高承璟听不进这样的话,他悲伤至极口不择言,「曲纤珞,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嫁给苏灏辰,又怕高家对曲家施加压力,所以帮了你妹妹一把,先由你勾引我,再把我带进曲玉芙的房中?」 苏灏辰再也听不下去,一拳就往高承璟的脸上挥去。 高承璟跌在椅子上,嘴角淌出了血,却还是大笑着,「这是恼羞成怒?」 「这是教训你坏姑娘家的清白,你若真懂阿珞,就该知道她不可能做出勾引你的事。」 「我不相信!曲纤珞,你如此践踏我的真心,我不会原谅你。」 高承璟闹事的声音终于传回他原来的雅间,那些人怕真出了事连忙过来把人架了出去,塞上高家的马车把他带回去,不过经过大堂时还是不少人看见他失态,也开始打量起楼上与他起争执的究竟是何人。 「看来咱们得再待一会儿,待大堂的客人换过了一批再走。」 第51章 曲纤珞点头响应苏灏辰,脸色却十分苍白,她被如此指责,实在无法同情也算是受害者的高承环。 「高三少爷到底吃了什么样的迷情药,才会对自己以为的如此深信不疑?」 苏灏辰方才在气头上,只顾着教训高承璟,如今高承璟被架走了,他才对高承璟的话又想深了一层,「难不成高承璟对你妹妹做那件事时,眼里看见的是……」 「别再说了,我听了不舒服。」曲纤珞低下头红了脸,她不知道服了迷情药后会是怎样,在那当下对曲玉芙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羞辱。 「该死!我应该把他打到失忆才对!」 曲纤珞错愕的看着苏灏辰,看见他一脸严肃绝对不是说空话的神情,忍不住掩嘴笑了,她这一笑,一旁的正梅及雁灵也跟着笑了。 「笑什么?很好笑吗?」 苏灏辰过去可是雁灵的主子,她立刻收了笑容。 但曲纤珞对苏灏辰可不留情面,「当然好笑,你吃味的样子很好笑。」 对!他就是吃味!阿珞的身子他都还没看过呢!高承璟就算是错把别人当成她,光是幻想都不行。 「阿珞,我再给你父亲一点压力,让他快些答应婚事吧。」 「这事你做主就好,问我做什么?」这个傻子,难道让她一个姑娘家说好吗?她可说不出口。 苏灏辰送聘的日子,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送聘的队伍由久蔚商行出发前往曲府,整个衢阳城没有人不知道,毕竟前几日高家才送聘要求娶曲玉芙,符合身分的六十六抬聘礼已够让人当谈资好一阵子了,今日又有另一人送聘求娶曲家另一个姑娘,而且还是比高家更风光的场面。 那浩浩荡荡送进曲家的,是一共一百零八抬的聘礼。 这几年商贾当道,不顾礼数送聘的情况多了去,只要不越过皇家的一百二十八抬,也没人会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商人的身分是不比官家,但财势明摆着放在那里,这年头,有钱就代表有势啊! 而且以苏家的身分,这一百零八抬又算什么?苏灏辰好不容易得以求娶曲纤珞,当然不会在这事上亏待她,要不是怕被砍头,要他送一百二十八抬他都送得出手。 这种晒聘礼的事,各个财大气粗的富户都会做,曲府也不例外,一名司仪就站在曲府大门口唱礼,曲府外面看热闹的人不少,一个又一个都是张大了嘴的惊讶表情。 曲宏得意得嘴都阖不拢,之前送给曲玉芙的聘礼已经让他被整个衢阳城给羡慕嫉妒了好几日,没想到苏家送来的更多、更名贵,谁说女儿是赔钱货,瞧他定了多好的两门亲事啊! 站在角门边的曲玉芙却是恨得绞手绢,以高家的能耐哪里出不起这一百零八抬聘礼,可那日送聘的人只是一脸冷漠,一点也没有办喜事的欢喜就罢了,居然还说什么规定了平头百姓的聘礼就只能送六十六抬不能逾矩,还请见谅。 是,六十六抬对曲家这样的门户是很多了,大哥哥送聘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拿得出六十六抬,但高家可是皇商,要送个八十八抬都不会有人说什么,更何况这不是有个逾矩的苏灏辰送了一百零八抬吗? 曲玉芙不想看苏灏辰那一脸春风得意的表情,会让她想起高承璟自己没来竟只派了总管来送聘,分明是看轻她。 她知道高承璟喜欢的人是曲纤珞,那曰高承璟抱着她时喊的都是曲纤珞的名字,她要不是为了能顺利嫁进高府又如何忍得下,但尽管如此,如今要嫁进高家的是她曲玉芙,曲纤珞也要嫁给别人了,高承璟最后总会接受她的。 曲纤珞远远地看着曲玉芙拂袖而去,怎不知道她想着什么?曲纤珞不同情她,得到这样一门亲事是她自己求来的,怪不得别人。 曲纤珞站在角门后偷偷往前头看着,正梅也跟在曲纤珞身后探头,看大姑爷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大姑爷脸上那乐得跟什么似的。」 「他不都那个不正经样。」 「大小姐这可冤枉大姑爷了,大小姐有几次让奴婢去给大姑爷送消息,在商行里的大姑爷那张脸可够冷的。大姑爷会到这个年纪还没订亲,许是那张脸把人家姑娘家给吓的,雁灵,你说是不是?」 雁灵想了想过去在镖局的事,「奴婢进镖局进得晚,那时主子……我是说苏老板已经不在镖局了,但偶尔看见苏老板回镖局时训斥不认真练习的人的确吓人,那些人被训得冷汗都流了一缸子。」 「瞧你说的,把他说得像小阎王一样。」 曲纤珞这么说的当口,看见苏灏辰正要往角门看过来,她连忙躲了起来,姑娘家躲在这里看自己的聘礼,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苏灏辰感觉到有人看着他,他往角门望去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翠色衣袂飘过,他猜测是他的未婚妻在偷看他,很快的,角门后偷偷露出的一双眼证实了他的猜测,苏灏辰对曲纤珞露出了笑容。 最近他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先是曲宏同意了亲事,后又在曲纤珞帮助下成立了白米银号,与高家比价的结果他取得了与朝廷合作的机会,顺利与户部签了约书。 只是在他身上的万事顺遂到了曲纤珞身上却遇到了些问题,他来送聘的前几日先去拜访过他的准岳母禀告要送聘的事,萧氏告诉他茶行出了问题。 峣阳茶行有些大客户是经由高家介绍而来的,最近居然一个接一个的停止订货,不难猜出是高承璟所为,先不论高承璟对苏灏辰的嫉、对曲纤珞的由爱生恨,曲纤珞帮苏灏辰开设白米银号断了高家的生意,应也是高承璟唆使峣阳茶行那些客户的原因。 曲纤珞的香木荷茶刚上市就遇到挫折,但这是她自己招惹来的,本也没打算对苏灏辰说,萧氏倒也不是希望苏灏辰帮曲纤珞,只是想告诉他曲纤珞为这段情也付出不少,要苏灏辰不能负她。 苏灏辰知道曲纤珞不会向他开口,便也假装不知道此事,私底下为峣阳茶行寻找解决难关的办法。 【第十二章 阿珞是你的人】 第52章 湘原城,与衢阳同属兴州府,是整个大庆居民平均寿命最高的城。当地居民长者多又长寿,所以被称为福地,兴州府衙更是年年举办「千叟宴」宴请当地长者。 去年因故停办一年,北方就突然遭了旱灾,多年来只是骚扰边境的狄羌人也动真格的出了兵,所以一直有耳语「千叟宴顺利便国泰民安」的传言又传开了,让府衙今年特别慎重。 这日久蔚迎来一名贵客,来者是兴州知府幕宾,苏灏辰将贵客请进花厅,却不知他的来意,苏灏辰让人送了茶,等着简幕宾告知。 简幕宾未开口就先被茶香吸引,他拿起茶盏轻嗅,接着茶汤入口。 「苏老板,这茶汤嫩绿清澈,檀香鲜灵馥郁,茶汤口感丝滑入喉,檀木的香气与茶香协调、相得益彰,这样的好茶难得啊!」 「简幕宾过奖了,这茶是特别,但特别之处是在于它是峣阳茶行的曲老板为了苏某特别窨制,普天之下只有久蔚商行才能喝到。」 「原来是苏老板的未婚妻曲老板亲自窨制,这茶的原料应不是寻常茶种吧。」 「这茶是以玉叶长春为基茶,以檀木窨香。」 「玉叶长春?那可是名茶啊!」 「曲老板曾说,茶的质量要好,才能与香料完美协调,所以她选择茶种特别用心。」 「苏老板年纪轻轻,商行的商队就走遍半个大庆江山,可谓成就不凡,而曲老板一介女流能有这等成就,两位可真是名符其实的珠联璧合。」 苏灏辰听人称赞自己未婚妻自然开心,又听人说他们两人般配更是大喜,「简幕宾想必是来谈生意的,这样的好话说在前头,简幕宾开出的条件莫非是要哄得苏某照单全收?」简幕宾也不再担搁,「在下今日是代替知府大人来的,苏老板才刚办好朝廷的差事购足所需军粮,接着又协助曲老板在北方战线后方设立安乐园收容老弱妇孺,如今知府大人交付的重责大任,想必苏老板也能办成。」 「筹办安乐园的是曲老板,苏某只是从旁协助,不敢称功。但梁大人若有事交办,苏某定当尽力完成。」 曲纤珞帮苏灏辰设立了白米银号他十分感谢,再加上北方开战,也有不少善心捐献的物资送往北方,曲纤珞既然有心发展自己的事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可不只行善积德而已,还可以为她累积好名声。久蔚已算得上举国闻名,不用锦上添花,但对曲纤珞却相当有帮助,所以苏灏辰以曲纤珞的名义在北方建了一座安乐园。 「兴州辖下的湘原城,每年举办的千叟宴,苏老板可曾听闻?」 「同属兴州府的百姓,谁人不知福地湘原城?说来……近来又要办千叟宴了。」 提到千叟宴,简幕宾脸上便浮现苦恼之色,「今年千叟宴筹备期间顺顺利利的,怎知千叟宴在即,宴会上送给长者的长寿礼却出了问题,千叟宴去年没办成今年就出了祸事,人心惶惶,若今年再没办成,怕是连皇上都要怪罪下来。虽然长寿礼可以不送,宴会照办,但总是觉得未臻完美似有缺憾,知府大人向户部请教是否有适合的皇商可以推荐,想不到户部举荐的不是皇商,而是苏老板。」 苏灏辰在户部下的功夫看来没有白费,虽不是朝廷的差事但也是官府的差事,能办得好对未来争取皇商有所帮助。 「所以梁大人希望由苏某来筹办这回的长寿礼?」这是个好机会,能帮到久蔚又能帮到峣阳茶行的好机会。峣阳因为高承璟的关系损失了不少客户,若能接下这次的差事,除了能靠千叟宴出名以外,对新茶品的销售也是一大帮助。 「对!这礼得新奇、特别、寓意吉祥,最重要的是……距离千叟宴只剩半个月了。」 「半个月?这……」时间这么短,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是吃力不讨好。 「苏老板很为难?」 「要备下千份礼倒不是太难,难的是衢阳与湘原虽同在兴州府,但一南一北相距甚远,光是运输就得耗费七日。」 「衢阳下湘原可走水路,走水路只需三日。」 「不瞒简幕宾,由衢阳到湘原的水路,久蔚只有部分水路权,一直未得到授权通行。」 「这一点在下倒是能禀告知府大人,府衙有时为了公办,拥有核准临时水路权的权利,虽不能让苏老板取得正式水路权,但对于准时送达这批货是没有问题的。」 「若梁大人能解决水路权的问题,这笔生意苏某便能为梁大人办得妥妥当当的。」 简幕宾得到苏灏辰的同意这才松了口气,「三日后,希望苏老板能准备三份样品让在下带回呈交给知府大人,若大人满意,在下便会带着暂时通行令来与苏老板立约书。」 「好,三日后苏某定会准备好令梁大人满意的样品,绝不会让简幕宾白跑一趟。」 峣阳茶行后院厅里,萧氏停下手上的工作,看着曲纤珞一脸苦恼的拿着绣圈一针一线的绣着,忍不住发噱。 这个女儿,要说点茶、花艺、鉴古、品香等无一不精,但说到女红,算是她的死穴。 曲纤珞就要出嫁了,一些绣件都要加紧赶工的绣,其实绝大多数工作萧氏都已经聘请绣娘来做,但新嫁娘不能什么都没绣,于是萧氏便让曲纤珞自己绣一套枕巾。 萧氏则是很早就着手为曲纤珞绣嫁衣,如今都快完成了。 「纤珞,我到底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把一对鸳鸯绣成一对肥鸭?」 听到母亲的评语,曲纤珞认真的看了自己绣的鸳鸯好一会儿,说是肥鸭还抬举了。 曲纤珞放下绣圏,无奈的说:「娘,我真的得绣一对枕巾吗?到时新房里有喜娘又有全福人,看了都会笑话我的。」 看来让女儿绣枕巾真是为难她了。「你就只怕她们看见,不知道新房里还有一个人,可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第53章 想起苏灏辰,曲纤珞酡红着脸蛋娇俏的说着,「他敢嫌弃我,我就不嫁他。」 「都已经在新房里了,还能反悔吗?」 因为有事来拜访,被正梅给领到厅前的苏灏辰正巧听到母女的对话,连忙出声,「我不嫌弃,阿珞你别不嫁我。」 说人人到,曲纤珞立刻把那肥鸭戏水图给收到身后。 苏灏辰自己坐到了曲纤珞的身旁,伸手到她身后接过绣圈,看了之后也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只是嘴角多了一抹戏谑的笑,见到曲纤珞瞪着他,他连忙收起笑容。 「我就喜欢阿珞绣的肥鸭,阿珞不要做枕巾了,裁成荷包给我吧。」现在苏灏辰知道为什么曲纤珞之前送他的月季香囊是素面的了。 「让喜娘及全福人看见就够丢脸了,你还要做成荷包戴在身上让更多人看见吗?」 「我是要让更多人羡幕,我有夫人为我亲手做的荷包。」 萧氏实在看不下去了,「灏辰,你别把纤珞宠坏了,更何况妻子送夫君荷包有什么好稀奇的。」 「对我很稀奇,阿珞送我的每一件物什都很稀奇。」 好吧,人家自己要当妻奴,萧氏这个做岳母的自然不会阻止,「你啊,活该被纤珞给制得死死的。」 苏灏辰毫不在意岳母的调侃,把绣圈又交到曲纤珞手中。 曲纤珞一脸的决心,拆了绣圈把那对肥鸭丢了,「不行,做成荷包不是我丢脸而已,你也会被人笑你娶了一个连女红也不会的妻子。」 「可我想要……」苏灏辰一脸可怜兮兮,觉得那对肥鸭是宝贝一样,又把它捡了回来。 「你……」曲纤珞无奈的笑了,伸出手在苏灏辰的腰上比划着,直到双手绕过了他的腰,好像把他搂进怀中一般。 「阿珞,你做什么,大白天的岳母也在……」 曲纤珞红着脸迅速与他分开,差点把整篓的绣线往他脸上砸去,「你在说什么?你想我亲手做的物件,我的绣功不行但裁缝还行,想帮你缝制一件里衣,你可满意?」 这下苏灏辰可乐了,连忙点头,「满意!当然满意!」不过他可没忘了那对肥鸭,把那块布捧起,「这肥鸭都绣了一半,丢了可惜,要做里衣可能不够,做成亵裤如何?来吧,来量尺寸。」 见苏灏辰说完还大张双手好像真等着她量尺寸,曲纤珞的脸更红了,把绣着肥鸭的布往他的脸上砸,「谁、谁要帮你做亵裤!」 萧氏听他们越说越没分寸,也不看看正梅及雁灵还守在厅外,而她这个岳母也还坐在一旁,她清了清嗓,「灏辰,你今天来是来抬杠的还是有正事要说?」 苏灏辰这才正经起来,把那对肥鸭给放到桌上,「小婿自然是为了正事来找阿珞的。」 亲事男女方各自有该操办的,应不会有要来询问她的地方,那他特地来找她的正事,莫非是生意上的事? 「怎么了?白米银号出了什么问题吗?」他们两人之间合作的只有白米银号,曲纤珞直觉认为是白米银号出了问题。 「放心,不是白米银号的事,最近在处理各股东的分红,没什么大问题。」 「那你来找我是什么正事?」 「听过千叟宴吗?」 曲纤珞同为兴州人自然是听过千叟宴,只是千叟宴与她有什么关系? 见她点头,苏灏辰继续说:「兴州知府幕宾来找我,说要让我准备千叟宴后的长寿礼,我希望能与峣阳茶行合作,只是光是礼盒是不够的,你还得多些巧思,府衙那边是希望新奇、特别、寓意吉祥,但我希望还能独一二,是你茶行的茶品,但包装是全新设计的。」 曲纤珞凝视了苏灏辰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娘把茶行发生的事告诉你了?」萧氏没觉得不妥,本来就该提醒一下准女婿,他的妻子得为了他承受什么。 「岳母是说了,但我除了是你的未婚夫,还是一个商人,有这样的生意上门,我不找自己妻子的茶行合作,难道还去照顾别人的生意吗?」 他说得合理,曲纤珞释怀得也快,她不是不肯接这笔生意,是在思考怎么接这笔生意。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我由蜀地进的香木荷有舒眠、宁神之效,倒也适合送给来与宴的老人家。」 苏灏辰也是想到这一点,茶品可以用茶行原有的,但包装需再特别些,「或许可以在茶叶罐上做些变化。」 峣阳茶行的包装向来贵重,但各家商行贵重包装的多得是,曲纤珞的确得想些不一样的礼盒包装,她望向桌上的一对肥鸭,想起母亲险些连孩子的小肚兜都要绣着备好,上回还希望她画一对小娃娃的绣图。 「灏辰,我来给茶叶设计一个福娃、寿娃的茶叶罐吧。」 福娃、寿娃寓意佳,是个不错的构想,「成对的长寿礼的确比较喜气……对了,上回你跟久蔚买的那批蜀锦还在吗?」 第54章 苏灏辰提到了蜀锦,就让曲纤珞想到那批蜀锦如今还在库房里,因为由蜀地回来就有一连串的事找上门,曲纤珞几乎忘了那批蜀锦。 「我差点给忘了,蜀锦难得,可让这长寿礼更显珍贵。」 苏灏辰一直因为曲纤珞买了他那批无用的蜀锦感到过意不去,想不到如今真能派上用场,「那批蜀锦要制成衣裳已经不成,但若要裁剪做福娃、寿娃的衣裳肯定没问题。」 萧氏微笑看两人动脑的样子,直觉自己真是为女儿挑了个好夫君,那时她果断的告诉苏灏辰,女儿已经在议亲,就是希望苏灏辰早些来提亲,这不,险些他俩就错过了缘分。 两人都是有巧思的,这一讨论更是热络,曲纤珞为自己也为苏灏辰,定得好好帮他拿下这笔生意,「至于茶品,我也为千叟宴特制。」 「连茶品也要?可你目前的香木荷茶呢?」 「灏辰,你不用为我担心香木荷茶的销售,它虽然一上市就遇到困难,但毕竟才刚上市还不用担心滞销的问题,再说若真能接下千叟宴的生意做出名声,还愁没人来峣阳茶行捧场吗?」 「你打算怎么做?」苏灏辰从不担心峣阳茶行的茶会卖不出去,只是少了些客户是事实,这才让他开始担心。 「之前帮你特制窨茶用了玉叶长春,我发现那是一款十分完美的基茶,再加上它的名字听来吉祥,我打算用玉叶长春及香木荷来窨茶,做为千叟宴的礼盒。」 以玉叶长春窨茶,装入福娃寿娃茶叶罐里,的确寓意佳、包装新奇。 「窨茶倒是不急,峣阳茶行有名声,人人皆知峣阳茶行出品的茶不会差,但福娃寿娃可得先打样,府衙要的交期有些赶,连走陆运都来不及,得走水路。」 苏灏辰不但把家底都对曲纤珞交代得一清二楚,连商行的事也没瞒她,因此曲纤珞才会不解,「你不是说最近兴亨的赵玉柏想尽办法要打压你,申请水路通关权的事也频频受阻,你如今哪里有通往湘原城的畅通水路?」 「府衙有权核定临时通关权,所以一路走水运没有问题。」 曲纤珞因为被拘着绣了一整天的鸳鸯,整个人像快枯萎的花朵,如今与苏灏辰讨论出结果后,突然有活力了起来,「我立刻着手处理,不会担误你的生意。」 见她这模样,苏灏辰知道接下来曲纤珞都会埋首于工作了,「那我的里衣及亵裤你还做吗?」 又提亵裤!曲纤珞的脸又红了,「知道知道,都给你做,忙完千叟宴的长寿礼就做,你不要一直提这事,丢不丢人啊你!」 「跟自己的媳妇撒娇,永远都不丢人。」 萧氏看了傻眼。 衢阳城里有件大事,那就是高曲两家要联姻办喜事了,本来高承璟及曲玉芙的婚礼订在明年开春后,不知怎么了突然将日子提前,高承璟乃芝兰玉树,曲玉芙又生得貌美如花,人家连办喜事都等不及了,可见之前有传说高三少爷想求娶的是曲家大小姐的事纯属空穴来风,定是有人眼红曲家谈了两门好亲事,故意传出些闲言闲语来中伤的。 衢阳城人都称这婚事是天作之合,却没人知道高家人真实的想法。 高向安及高夫人自然知道儿子被曲玉芙给阴了,但既没有证据又怕事情闹开毁了高家声名,迫不得已求娶曲玉芙,可高承璟从来没有同意,要不是高向安逼他为了高家声名着想,高承璟也知道自己能有今日都是得了高家庇荫,不能不管不顾,最终才同意娶曲玉芙。 虽是同意娶了,曲家却突然要把日子给提前,高承璟本不同意,直到他知道原因,原来曲玉芙有身孕了。 高承璟不想娶曲玉芙,但自己的孩子倒是舍不得厌弃,这下娶曲玉芙也不那么不甘心了,他想着,等曲玉芙生下孩子,就找借口把她送去庄子,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照顾,断不能被曲玉芙给养废了去。 曲玉芙自小就爱与曲纤珞比较,如今出嫁还得曲纤珞这个长姊先嫁才轮到她,她当然不开心,先前苏家送聘把高家狠狠的比下去,她听黄姨娘说这回高家打算好好操办婚礼,既然要风光大办,曲玉芙便想抢在曲纤珞之前嫁了,正与黄姨娘想着该怎么说服曲宏去向高家开口,结果连老天爷都帮她,让她在这个时候发现有孕,若到明年开春才嫁,挺着一个肚子怕是全衢阳城都会知道了,高家不能丢这个脸。 曲纤珞仍住在曲府,这个消息她当然清楚,不过自从萧氏被陷害赶出曲府后,她已经不再管曲家人的事了,要不是萧氏劝她,一个姑娘家由越好的府第嫁出去对她的地位越好,她也不会同意继续住在曲府。 她知道苏灏辰不会嫌弃她,但她不能让人议论苏灏辰娶了个与娘家断绝关系的妻子。 总之,曲纤珞已经不当自己是曲家人,当自己是借住,再忍耐着与曲家人虚与委蛇也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所以她一点也没在意曲玉芙的得意样,人家未婚夫妻成亲前总得有一段时间是不能见面的,她倒好,她与苏灏辰都不忌讳这个,两个人为了千叟宴长寿礼的事,几乎天天都要见面,打样前讨论设计、讨论寻找配合制作的工匠、裁缝等等,接下府衙的生意后则讨论交期、讨论怎么装箱、怎么运送,压根没把曲玉芙给放在眼里。 两人俨然夫唱妇随的模样,让在聚仙楼二楼雅间往街上看的高承璟心头更嫉、更恨。 那是有着萧家纹饰的马车,过去萧氏只要去视察自己的产业时所乘坐的都是有萧家纹饰的马车,如今衢阳城人看到萧氏马车,知道不是离开曲府搬去峣阳茶行养病的萧氏出门,而是曲纤珞坐在上头。 而苏灏辰依然如过往一般,骑着那匹西域来的高头大马,招摇的走在马车旁,与开了窗的曲纤珞说着话。 与高承璟同在一个雅间的人是赵玉柏,见高承璟一脸忿恨,看来他早先打听到说高承环与苏灏辰求娶同一名女子输了是千真万确的事。 「高三少爷似乎十分讨厌苏老板。」 高承璟睨了赵玉柏一眼,这人眼神狡猾,笑容更满是算计,一看就知心术不正,即便他是在大庆少数能与久蔚商行抗衡的商行,高承璟仍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希望他好好招待他,交他这个朋友。 「赵老板难道不知道同行相嫉,我高家与苏家是竞争的对手,自然看到他不会有好脸色,我高家是皇商,是贸易商行的翘楚,而赵老板的兴亨虽然少了皇商之名,但在运输商队的路线、规模都胜过苏家,我不信赵老板看见苏老板就没有一点忌讳?」 赵玉柏可是狡狯的生意人,自然不会因为高承璟的冷淡态度而撕破脸。 「的确,我兴亨与久蔚的确算不上友好,甚至可说是敌对,所以我才会来衢阳走这一趟,要寻找我们两方合作的契机。」 第55章 「赵老板说要合作,有没有初步的想法?」 赵玉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合作的方法有很多,我甚至有不少能背后坏了久蔚生意的办法,不过具体怎么实行,当然得由我们双方来讨论,总不能出力的事都由我来做,同鼎坐收渔翁之利吧。」 高承璟不傻,哪里不知道赵玉柏是担心他在前头与苏灏辰斗得你死我活,而同鼎在后头坐收好处,所以才率先与同鼎结盟。 「你要怎么坏了久蔚生意?就算要抢,也要看你兴亨有没有本事。」 苏灏辰的生意若这么好抢,凭他同鼎的势力能抢不过?赵玉柏怕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高三少爷,这不是什么难事,比如凛威镖局过去从没出过差错,若我们能坏了他一趟镖,他赔钱事小,坏的商誉事大,而且这趟镖还不能只是钱财损失,若是有人的损失,比如是某个贵女……」 高承璟一听拍桌而起,这一变故倒让赵玉柏的笑容僵在脸上,高承璟义正辞严,一副不与之同流合污的态度,「我高家做生意向来凭实力,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赵玉柏的笑容敛起,显然是不满高承璟那虚伪的态度,「高三少爷,你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两人的事?」 高承璟眯起眼隐藏锐利的眸光,「赵老板,我与苏灏辰没有交情,所以你的打算我并不会告诉他,不过,要高家与你一同做那样的事是不可能的,你好自为之。」 赵玉柏看高承璟怒冲冲走了,认为他是被自己说中,拉不下脸面才走。 赵玉柏脸上的表情变得残虐,他知道高承璟再道貌岸然都不可能去向苏灏辰通风报信,而他方才也只是随意一说并不是真的非如此做不可,所以也不担心被高承璟泄露,但看来要合作,找高家是不成了。 一个高家不允,并不代表苏灏辰没有第二个或第三个敌人,他手上还有其他人选。 今日苏灏辰依旧骑着他的高头大马,不过今日马儿头上多了个喜气的红彩,身后也跟着一顶八人抬的大红花轿。 前不久曲府才刚嫁了一个女儿,与皇商高家联姻,盛大的婚礼那是一个风光,结果今日见了苏曲联姻,排场派头完全不输高家。 光是迎亲队伍就有百人之众,谁还记得前不久高家娶媳妇时是何排场,就算记得的,也是拿来跟苏家比较。 曲玉芙挺着个肚子没有回娘家,曲宏因为上回苏灏辰与高家争抢朝廷生意的事,也没主动找高承璟过来,就怕他们见了尴尬。 其实别说高承璟,就连他这个岳父心里都不是滋味。 想想苏灏辰又不是不接这笔生意就会倒闭,高家可是与曲家合作收的粮,苏灏辰硬要抢这笔生意,得罪的可不只是高家,连他这个岳父也得罪了,怎知苏灏辰根本不以为意,而他的女儿也胳臂向外弯帮了苏灏辰一把,这叫他心里怎能没有疙瘩? 由此看来,曲宏知道曲纤珞许这门亲事是白费了,未来苏灏辰是不可能帮扶曲家,但苏灏辰怎么想外头的人终究不知道,只要让人看到他曲府还是结了两门好亲事,对他的事业有利无害,所以跟曲玉芙出嫁时一样,曲宏依旧大肆操办了。 不过苏灏辰也无须他锦上添花,他才刚与兴州知府做了生意,人家兴州知府人虽未到,但送了一份大礼到苏家,城里的人哪个不羡慕?然而曲府这边,一大早就有人送了一份大礼给新娘子曲纤珞,说是曲纤珞在北方战线后方建了一座安乐园,收容那些因为旱灾、战祸而无家可归的百姓,那些百姓知道曲纤珞今日出嫁,合送了一份礼过来。 这礼其实不大,只是一幅喜幛,这喜幛之所以难得,是因为这是集安乐园里老老少少所有人的心血一并完成的。 会居住在安乐园肯定是日子过不下去,所以他们勉强合资了一些银子买了材料后,有的人织布、有的人裁缝,识字的人以各种字体写了一百个喜字,会剌绣的人则依样绣在喜幛上。 这礼是轻,但是背后的意义一点也不轻,曲纤珞在北方做了善事的事如风一般的传了出去,人人听见都赞曲纤珞是个大慈善家。 待在高家等胎象坐稳的曲玉芙没有出门,但这样的消息还是传进后宅让她听见了,本想着将自己的婚礼提前来抢曲纤珞的风采,没想到却只剩被拿来与曲纤珞比较的分,那份安乐园送来的贺礼给曲纤珞带来的好名声,更是让曲玉芙听了气得险些小产。 然而曲玉芙那边的动静,曲纤珞一点都不知道,她开开心心的任人为她梳妆,等着嫁给她心仪的男子,要说能让她心情有一丝丝不快,就是母亲不能看着她出嫁,她大喜的日子父亲也不让母亲回来,曲纤珞几乎是把父亲恨上了。 萧氏要和离书,曲宏只肯给休书,如今情况未定,曲纤珞怕母亲若对父亲有所求,母亲为了送她出嫁都会允了,她不愿意母亲为她牺牲。 「想不到二小姐都没回来,二姑爷竟还敢来。」正梅帮忙打扮曲纤珞,所以其他的杂事都是雁灵在处理。大喜之日新娘总是饿肚子的,雁灵去了趟膳房帮曲纤珞要了点心垫胃,就听见几个侍女提及二姑爷也来了。 「来就来吧,曲玉芙又拘不了他。」 「可他对大小姐……」 「雁灵。」曲纤珞不想再听高承璟的事,她对他的最后一丝丝情谊都在上回聚仙楼时还有之后阻挠茶行生意时破坏殆尽了。 雁灵只得闭嘴不再说了。 即便曲宏没请高承璟,但高承璟还是以二姑爷的身分来道喜,他给茶行找了麻烦却没等到曲纤珞来向他示弱,他被迫娶曲玉芙的时候,曲纤珞连来参加喜宴也没有。事后高承璟才知道,她和苏灏辰相偕去见了兴州知府派来的幕宾,商讨合作事宜,他知道曲纤珞的表现代表在她心中他完全算不上什么,然而他还是自残的想多看曲纤珞一眼,即便是穿着嫁衣即将嫁给苏灏辰的她。 苏灏辰来到曲府大门便被拦下来,曲云卓在大门口考校新姑爷,可不是出于哥哥的身分,完全是想给苏灏辰一个下马威,身为曲府二姑爷的高承璟也被曲云卓拉来堵在门口,只是两人对上苏灏辰,很快便败下阵来,让苏灏辰给闯了过去。 经过高承璟时,苏灏辰还特意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气得高承璟险些上前给他一拳。 在拜别父母时,黄姨娘自顾自的坐上主母的位置,苏灏辰没肯动,曲纤珞觉得有异,偷偷掀起盖头一角才看见恬不知耻的黄姨娘,与会的众人看见两人都不愿意跪,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曲宏当然是故意让黄姨娘坐在主母的位置,他还想休弃了萧氏怎会给她留余地,只是因为曲纤珞要成亲了,才让他暂时将此事压下来。 苏灏辰看见曲纤珞气得抓着红彩的手都抖了,让他十足心疼,于是明知故问,「岳父大人是不是不太愿意把女儿嫁给小婿啊?」 第56章 「这是什么话,新娘子的红彩你都牵在手心里了,怎么说我曲府不肯嫁?」 「那怎么不见我岳母大人坐在堂上?」 曲宏气得咬牙切齿,这个苏灏辰哪壶不开提哪壶,萧氏住到峣阳茶行,就凭他对未婚妻的那股劲,岂会不知萧氏发生了什么事。 「她病了,这样大好的日子不能没有母亲为纤珞送嫁,所以我让黄姨娘暂代高堂。」 「这不成,我苏家在衢阳城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娶的也是嫡女,这妾室说得好听些是岳父的枕边人,但说难听些就只是奴婢,我这个堂堂的大姑爷可是主人,哪里有下跪拜一个奴婢的道理。」 曲宏近来也不知是被什么蒙了眼,忘了身为商人宠妾灭妻对名声有多大的损害,过去看他和萧氏两人还能维持表面的夫妻和睦,最近却突然变了个样子,众人只敢放在心里或私下议论,没一个人像苏灏辰这样敢当众说出来的。 黄姨娘一听,拿起手绢压着眼角就哭了起来,她对曲宏迟迟没出休书的事早就不满,如今更是想为自己正名,「老爷,终究是我还未扶正被大姑爷给嫌弃了,那我就不坐这高堂了,总之我再挨也没多少日子就能扶正,不差这一回。」 苏灏辰看黄姨娘那虚伪的样子,皱眉动了怒,「掉什么眼泪,今日除了新嫁娘谁也不许哭,给我添了晦气,我谁也不饶。」 曲宏忍不了女婿的忤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大女婿啊,今天这大好的日子你又是破坏气氛又是在我曲府里不依不饶,我女儿可不愁嫁,不一定非嫁你不可。」 曲纤珞听了,险些就要扯下盖头说话了,是苏灏辰早一步握住她的手。今天所有胡闹丢脸的事都让他来做,她只管静静的等着嫁他就好。 「我知道阿珞不愁嫁,岳父可以不将阿珞嫁我,但你又知道我没办法抢了新娘?」 「你……」 「岳父,你家二姑爷可是当面说过我是粗鲁武夫,这整个衢阳城的人也都认为我出身江湖不重视礼教,要抢新娘,我不是做不出来。」 「这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想强抢?」 「我带来的人也不少。」说完,苏灏辰就将曲纤珞打横抱起,俨然准备就这么冲出曲府的打算。 「给我停下!」苏灏辰可以为了娶亲不择手段,但曲宏可不能让人笑话,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人认为他与苏家撕破脸,于是喊住了苏灏辰,「大女婿,黄姨娘如今的确掌理后宅……」 「岳父大人,你可给了我岳母和离书了?」 「没有什么和离书……」 「那便是了,那就谁也不能逾矩,除非岳父当场写了和离书,那小婿就当黄姨娘是小婿另一个岳母。」 「谁说我要写和离书了,我要写的是……」 「是!没有和离书,就不拜新岳母。」 曲纤珞颤了颤,难不成苏灏辰是趁机要为母亲取得和离书? 苏灏辰的确是打这个主意,要拜黄姨娘他可以忍一忍,但他不是白忍的,岳母要和离书而岳父只肯写休书,他也想为岳母要一份体面,所以今日岳父要让他拜就得付出代价。 最后,曲宏屈服了,他对外可是声称萧氏病了才搬出曲府休养的,若他今日当众写了和离书岂不是自打嘴巴,更何况他要给的一直只有休书。 黄姨娘最后还是被请下高堂,曲纤珞及苏灏辰才甘愿跪下拜别,临出曲府时,曲纤珞终究掉下了眼泪,不是对曲府的不舍,而是不敢相信都最后了,父亲还是给了她难堪,竟想让她拜别一名小妾。 苏灏辰看见她探入盖头下的手再抽出时多了泪珠,他轻声的说:「我已经让人把岳母请到家里了,一回苏府,我们先拜了岳母再拜堂。」 「多谢。」 「谢什么?我这是宠妻。」 听见他这么说,曲纤珞终于破涕为笑。 曲纤珞一直以为成亲后住的还是久蔚商行后头的宅子,可直到坐轿坐了许久,从距离上看应不是那座宅子,这才偷偷问了跟在轿外的正梅,正梅自然也是不清楚,不过雁灵过去是凛威镖局的人,看路程就知道要去的是哪里。 「大小姐,大姑爷这是要去城西的宅子呢。」 「城西的宅子?苏府不是在久蔚商行的后宅吗?」 「城西的宅子才是正经宅子,只是前后加起来有七十几亩,大姑爷嫌太大了一直没住在那里,如今成家自然得搬回去了。」 七十几亩听起来很大,但亲眼见到才能知道有多大,正梅都被惊讶得阖不了口了。不过被喜帕盖住头的曲纤珞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被带着走了很远、很远,先去向母亲拜别,又去了正堂拜堂,随后又走了很远、很远才进了新房。 在新房里,正梅叽叽喳喳的说着这宅子的来历,原来是刘老爷子当年准备退隐江湖要买个宅子,加上视为己出的徒儿苏灏辰眼见过没几年就到了说亲的年纪,索性买下这座大宅子,只是买下不久刘老爷子便被大徒儿所害过世,苏灏辰只让人好好修缮这座宅子,并没有搬进来。 曲纤珞震惊不已,她知道苏家的家世比曲家好太多,但具体有多好她实在不知道,如今光听到占地七十几亩的宅子她真的好震惊,峣阳茶行的茶圔也不过才六十亩地,而且还是郊外那不怎么值钱的地啊。 所以当喜娘、全福人说了好话、行完一切礼俗离开新房后,苏灏辰揭下盖头,看见的就是曲纤珞一张嘟得老高的嘴,还有埋怨的脸。 第57章 苏灏辰忍俊不住,「怎么了你?谁惹着弥了,我去帮你出气。」 「谁能惹着我?还不是你!」 「我?我做了什么了?」苏灏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后来想了想,可能是他被多劝了几杯酒,太迟进新房让她久等了,「等我太久,生气了?」 「才不是!」 「那……是我身上酒味太重,你不喜欢?」 「不会,你身上好闻得很。」 苏灏辰忍着笑,她说他身上好闻,脸上却没一点娇羞,她是不是忘了等会儿他们还得洞房花烛、得在床上打滚? 「那我究竟是哪里惹着你了?」 「你说说,你苏府有多少产业?」 说到这里他才想到,本就打算今夜把他所有身家交给她的,他由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慎重的交到她手里,「书房里有一座博古架,其中有一格上锁的柜子,我所有身家都锁在那里,房契、地契什么的满满一柜子,有师父给我留下的,也有这些年我自己赚的,现在都交给你,我若还在,那些铺子、商行我当然管着,若我不在了,你就是主儿了。」 「多大的柜子?」 「多大啊?就……三尺见方吧。」 「三尺见方的柜子放满了房契、地契?」 「对了,另外还有库房的钥匙。」苏灏辰说完还想再掏出另一把钥匙,但早先的那一把却被丢回了他身上。 「我才不要你的身家,你不是说了就你一个人,住商行后头那个二进的院子就好了,怎么突然住进这七十多亩大的宅子了?要管这么大的后宅,我哪有时间管我自己的茶行?还有,你别把你的身家交给我,我管不了。」 「凭你的能力,这不是问题。再说了,别人家的娘子知道自己嫁了个财大势大的夫君哪个不是又高兴又欢喜的,怎么就你一脸嫌弃?」 「你就这么看我?觉得我是看家世挑夫君的?」 「当然不是!」苏灏辰讨好的把曲纤珞拥入怀,也不管她还在他怀里扭动挣扎着,「好了,别气了,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外头的产业我自己管,你就帮我管好后宅就好,好不好?」 「你这是骗婚!」 苏灏辰当真无辜啊,向来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才叫骗婚,怎么嫁了人才知道他家财万贯还要被她说骗婚? 「就算是骗婚,娘子你也已上了贼船了。」 「你……无赖!」 「是是是,我无赖,我还要做更无赖的事呢!」苏灏辰边说,边为两人宽衣解带。 「等等!你做什么?」 「娘子没听说过头晚没圆房是很不吉利的吗?」 曲纤珞从没见过他急色的模样,她还没气消想多数落他两句,他却放下了床帐在里头胡作非为了起来,随着身上的衣裳越来越少,曲纤珞可以嗅闻到两人之间充斥着强烈的激情气息,他身上微微的酒气飘入她的呼息间,好似也把她染醉了。 「灏辰……」 苏灏辰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被欲念冲昏了头,他觉得曲纤珞软软地喊出他名字的声音吐气如兰,好似有股淡淡的幽香沁入他的鼻息一般。 是因为她总是在窨茶吧,所以身上总会带着淡淡花香。 再也抑忍不住,苏灏辰吻住了她,不如他激动的心绪,他的吻是缓慢的,他温柔的对待她的唇、她的舌,双手更是轻轻抚着她如瓷般洁白的肌肤,让曲纤珞忍不住嘤咛出声。 她早不记得方才还没抱怨够,只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只听见她与他一般狂烈的心跳声,倏地,他倾身将她推倒在床上,高大的身躯将她覆得严实,让她被困在他与床铺之间。 苏灏辰终于止住了吻,带着柔和笑意的看着她,曲纤珞心头一窒,酡红着的小脸偏了过去,苏灏辰还笑着,但声音已经有些粗哑。 「阿珞,我要你……」 「我都嫁你了,已经是你的人了……」 「不够,光是这样还不够的,你知道的吧。」苏灏辰手口并用,嘴上这么说,双手也立刻行动了,他分开她的双腿,让自己介身其中。 感觉到两人相抵的私密,曲纤珞惊呼一声,却再次被苏灏辰吞入了口中。 苏灏辰以身体力行告诉她一个女子的身子能如何受男子撩拨,也告诉她一个男子的身子能如何深入女子的身子,但却不是伤害,而是最深、最深的爱意。 第58章 待苏灏辰尝够了她的甘美滋味,餍足的放开她,这时曲纤珞已经累得再也动不了,一双藕臂如今无力地挂在他的颈项上,而他像是忘了一晚上对她的粗鲁,如今又像怕将她毁坏一般的缓缓抱起,轻轻的用被子裹好,才喊了人备水。 曲纤珞早昏睡了去,直到隔日早上醒来才知道苏灏辰抱了她去梳洗,又把她好好的放在床上,让她舒舒爽爽的睡了一觉恢复体力。 【第十三章 重启茶路商道】 这是苏灏辰第一次见到曲纤珞的茶园怎么运作的,茶园的人手很多,每个人各司其职,运作得十分流畅。 峣阳茶行的窨制花茶由采茶开始到成品,整个茶园不会只有一道流程在走,曲纤珞基本将茶园的人手区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制做单品的茶叶,另一部分则是窨茶。 苏灏辰陪着曲纤珞在近午时进了茶园,看着采茶女双手并用利落的采茶菁,接着有人接手做曝晒,茶菁会经由曝晒使其软化,此时的茶叶便会开始散发出茶香。 做茶是看天吃饭的活,下雨了没法儿晒,日头太大了茶叶又会晒伤,所以茶工们必须按时翻动曝晒茶叶使其消水,直到茶叶软化再拿到棚子里静置,接着就是重复数次的搅拌及静置的过程,随着次数的增加,搅拌的时间也拉长,直到最后一次搅拌才能进行翻炒的步骤。 苏灏辰看着大锅里翻炒的茶叶,满室尽是浓郁茶香,翻炒过后还要揉捻,也是重复数次,曲纤珞专心的视察着,明明是冬天,她的额上却布着一层细汗,他心疼的抬起手以衣袖为她拭去,看见她热得红通通的脸颊露出笑靥。 「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没事的,别以为我只是看看而已,这制茶的每一个步骤我可都会。」 苏灏辰其实十分佩服她,出身富贾千金的她,本可以守着闺阁等着嫁如意郎君,却拥有自己的事业,还以身作则,亲身实作过每一个过程。 「灏辰,这茶叶经过最后一次翻炒的步骤后便要送去烘干,烘干后就成了毛茶,毛茶会送往两个地方,一个是送到前头的棚子进行捡茶,把毛茶里的老叶、茶梗及黄片拣去,接着再烘焙干燥后成为成品,这样的茶叶就是单品,而另一个部分则会送去窨茶。」 曲纤珞接着带苏灏辰前往窨茶的工寮,比之前头,这里的人少了许多,不过在这里工作的清一色是妇女,另有两个婆子看来是这里管事的。 「这里的人力似乎较少?」 「因为窨茶是细活,能做好窨茶工作的人不多。」曲纤珞最开始是由窨茶学起,学了觉得有兴趣,想接下母亲这个事业,这才进茶园从头学起。 前头的人十分忙碌,晒茶的晒茶、炒茶的炒茶,每一样都是被时间追着赶的工作,到了窨茶的工寮,做的是细致活,也较有人边工作边聊天。 而那两个管事婆子其实就是拥有窨茶手艺的师父,两人虽是管事,但并不是出张嘴而已,也会亲自下来工作,她们就是当初教会曲纤珞窨茶的人,因为是茶园的老师父了,就比较敢开曲纤珞的玩笑。 「哎呀!东家啊!才刚新婚又没有婆母要伺候,你跟姑爷应该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是,怎么这个时间到茶园来?」说话的是一个年约五十的婆子,她熟练的筛花,筛除茎、叶、花萼及花瓣已腐败的花朵,动作快得好似不需要用眼睛看一般。 「说得我有多懒散似的,我都已经去前头转过一圈了。」 另一个年纪看来大些的婆子笑斥着,「这就是东家你不对了,才刚新婚,不跟姑爷好好温存,带着姑爷来这里吃苦受罪做什么啊。」 那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在竹软席上一层茶胚一层花的铺着,花是另一个婆子筛好的,茶胚则是前头的人烘焙过已经放置几天退去了火味的茶胚,一层又一层的铺迭到一定的高度,便拿到一旁的架子上静置,这样可以让茶叶吸收新鲜的花香。 刚刚在筛花的婆子已经完成了筛花的工作,接着便接手第二位婆子的工作,把静置的竹软席一个个拉出来进行翻动,这样才能让花朵持续吐香,也不会让茶叶及花朵的温度过高。苏灏辰没想到连自己都会被这两个婆子给取笑,但他大男人脸皮厚,他的爱妻可不是。 「两位师父就别取笑阿珞了,她这是记挂着工作。」 曲纤珞嘟嘴不想理会她们,这两个婆子从年轻时就跟着萧氏工作,是看着自己长大的。 「窨茶的部分只有两位师父,所以今天我们只能看到筛花及铺迭的过程,这样重复翻动大概需要做四个时辰,接着才能再进行烘焙,这样称之为一窨。」 「如此才是一窨?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桂花北苑是七窨,未来还想尝试九窨。」 两个婆子可得意了,这七窨在整个大庆可没有多少师父能做得到。 「可不是,每一窨结束时的烘焙若火候没控制好,前面的工序都白做了。」 说到这个曲纤珞也是得意的,毕竟当初是她亲自与两个师父一次次的试,才能试出这七窨一提的窨茶。 「经过七窨之后就得起花,因为有些花朵在冲泡之后会变得苦涩,所以花必须筛除,不过像香木荷这样的香草因为另有功效,所以我听何园主的建议把香木荷留下。今天做的是桂香北苑,需要起花的,起花之后还得再静置几日才能烘焙,称之为提香,如此才是窨制花茶的成品,这样的过程常常是大半个月的才能完成。」 看着由采茶菁到窨制的成品完成需要这么多的步骤,而他久蔚商行里的窨茶又是曲纤珞由茶胚开始不假手他人自己做的,苏灏辰掩不住的感动。 「阿珞,你上回赠我的窨茶太珍贵了,我实在不该随意拿来待客,日后,只有贵客才能喝到你特制的窨茶。」 「茶就是要有人喝才有价值,被你束之高阁了,哪里还有价值可言。」 看着小两口甜甜蜜蜜,两个婆子也感到欣慰。老东家嫁进曲府只生了一个女儿,看着老东家为曲府的事业操劳,曲老爷不疼发妻还纳了妾,最后若所有的嫁妆事业都被曲老爷给占了,她们可都为老东家不值,所幸老东家这个女儿争气,接手茶行做得顺顺利利的。 「东家,视察一天也累了,东家及姑爷去休息吧。虽然是大冬天的,可工寮里在空曰茶还是热了些。」 曲纤珞点点头,没再在工寮多待,毕竟今日来真的只是视察而已。 「目前茶行的茶园种植的都是北苑茶,所以茶行主要的茶品就是北苑茶,当然也会向其他茶园采购茶菁,如龙井及玉叶长春都是由外头采购的,我只信任自己的茶工,所以不会买成品茶来贩卖。当然闻名的茶品不在此限,过去萧氏先祖还留有茶路图,那就是采购茶叶的时候留下的。」 第59章 「还有茶路图?」 曲纤珞拉着苏灏辰到了位于茶圔旁的小宅子,过去她学茶时都是住在这里,正梅及雁灵已经等在厅里,雁灵守在门边,而正梅正烧水煮茶。 「还记得我上回对你说过,萧氏先祖当年就是靠着萱仙茶才发家的,现在我让正梅煮的茶就是萱仙茶,不过因为它产自烨阳山,烨阳山地界有南方外族乌鞮人在作乱,所以基本上茶路已经断了。」 「萱仙是好茶,可惜了,我记得你说过断了的茶路是你及岳母心中的缺憾?」 曲纤珞十分感叹,当年萱仙还不普及,是先祖将萱仙往北贸易,风光一时,但后来各茶行引进萱仙,的确有一阵子让萱仙价格降低不少,直到如今茶路断了才又变得珍贵。 「如今已多年买不到萱仙茶了,就连峣阳茶行里也只剩下几斤,娘亲曾想再走通萧氏先祖走下的茶路,但她手头上要掌管的事业太多,未能执行,娘亲一直觉得遗憾,若有一天我能弥补这个缺憾就好了。」 萧氏要走通茶路,难度是高了些,毕竟近几年来茶行专攻的是销售,鲜少自己贸易茶叶,但要说贸易,苏灏辰可是行家。 「阿珞,可否将茶路图借我研究研究。」 「自然是可以的。」 苏灏辰边喝着喉韵极佳的萱仙茶边想着,并没有立刻告诉曲纤珞他的想法。 这是苏灏辰与曲纤珞婚后第一次起了争执,甚至可能也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起争执,萧氏卡在女儿及女婿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们才好。 今日苏灏辰及曲纤珞来到茶行,萧氏邀女儿女婿一同用午膳,结束后苏灏辰突然提出一件事,无论曲纤珞怎么反对,他仍坚持,让曲纤珞气得掉下眼泪。 苏灏辰说想亲自南行走一趟烨阳山,再次打通萧氏先祖留下的茶路。 烨阳山地界有乌鞮人作乱,太危险了,曲纤珞当然不同意。 曲纤珞是关心则乱,萧氏却明白因为苏灏辰的背后是凛威镖局,他才是最有可能打通茶路的人,即使明白却也担心苏灏辰出意外,更何况是身为妻子的曲纤珞。 「你就非得挑这个时候去吗?你们才刚新婚就要丢下妻子?」萧氏知道苏灏辰这么做是为了曲纤珞,但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萱仙茶茶种特别,是年产一次的冬茶,这个时节错过就得再等一年,更何况现在南方乌鞮人只是作乱而已,再过一年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可能我朝收复失地,也可能南方就此失守,那要再购得萱仙茶就晚了。」苏灏辰看曲纤珞不肯看他、不肯听他解释,他坐到她身边,托起她的手,「我的确是为了弥补你心中的缺憾才要打通这条茶路,但我是商人,这样做也是因为此行有利可图。」 「有利可图就要用命来换吗?」 苏灏辰失笑,哪条新商道的开通不需要牺牲人命,只是这条往烨阳山的路更危险一些,「可是阿珞,你见过有哪一路商队像我久蔚商行的商队一般有这么多武师护行的?我会平安回来,你别担心。」 但她就是不放心,「那我陪你去。」 「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了你会平安,那表示你的商队能应付一路上的危险不是吗?」苏灏辰只得望向岳母求助。萧氏当然不同意曲纤珞跟着去,路上万一真遇到危险,苏灏辰武功卓绝或许能避开危险,但纤珞就是累赘了。 「纤珞,你的香木荷茶销路不错,由蜀地来的香木荷这两天就要到了,你不在茶行坐阵要去哪里?」 「茶行、茶园的运作十分顺利,我不在也能正常运作,若有急事可托娘为我处理。」看曲纤珞铁了心要去,萧氏也苦恼了,突然想起什么说:「你就打算放我一个人势单力薄跟你爹谈和离的事?」 父亲已经知道曲家一些不赚钱被他卖了的产业后来被母亲以人头户买下,而且在母亲手中又恢复生机,竟要母亲回曲府,母亲自然不肯,之前是为了休妻或和离僵持,现在是为了要不要结束这段婚姻而僵持。 「娘是有本事,但猛虎难敌猴群,曲府能做事的人多了去,怕会对娘不利。」 曲纤珞犹豫了,苏灏辰也立刻开口劝她,「阿珞,我们各有各的事要忙,你该信任我能处理好外头的事,而我也知道你定能帮岳母处理好家里头的事。」 曲纤珞基本上已经同意留下,但心里仍有些挣扎,「你倒好,去得一点也不留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娶了我后悔了,新婚就急着离家几个月。」 「天地良心,我不是每天早上都很充分的表现出舍不得离开你身边的样子吗?」 这话别说曲纤珞羞红了脸,连萧氏都白了苏灏辰一眼,「你还真不把我这个岳母放在眼里啊!」 「就是!不正经。」曲纤珞一气,肘击了他一记。 曲纤珞的花拳绣腿哪里伤得了苏灏辰,他接着托起系在腰带上的月季花香囊对曲纤珞说:「此次南行我一定会很想你,但你说过,把这香囊当成是你,不就像你陪在我的身边一样?」 看着那只香囊,曲纤珞软下态度,苏灏辰并不是一意孤行做傻事,都是为了她、为了母亲的愿望啊!她抬起手轻抚着苏灏辰的脸颊,「答应我会做好一切准备。」 「我会的,有娇妻在家中等我,我怎么舍得不回来。」 相比于南方僵持不下的混乱,北方战事大捷了,狄羌人多年来侵扰边境都没被大庆大力镇压,再加上今年逢干旱,以为这是起兵入侵的时刻,没想到狄羌人是准备了多年,但大庆也休养生息几年,养得兵强马壮,自然胜战连连。 皇帝龙心大悦,大封有功将士不说,连千叟宴办得很成功的兴州知府都在封赏名单中。 苏灏辰及曲纤珞当初交货时当然不会只备一千份,又多送了几份给兴州知府做为交际用,兴州知府也呈了几份给宫里,吉祥喜气的福娃、寿娃让皇帝看了欢喜,立刻给太后送去一份,想不到让已经数月睡不安稳的太后有了改善,茶才喝了一斤,已经再没有难以入睡的情况。 第60章 皇帝因为此事注意峣阳茶行,便有官员把曲纤珞在北方设立安乐园的事告诉皇帝,皇帝不但因此给了曲纤珞赏赐,还让峣阳茶行未来三年负责供应皇宫里所有茶品,这可是只差开金口定了皇商之名,但行的已是皇商之实。 就连苏灏辰都颇为吃味,怎么他努力了这么久,竟不及曲纤珞办好一回官府的差事,曲纤珞可得意着,说那是因为她有好手艺啊! 苏灏辰及曲纤珞当然不是对两人的成就较真起来,小打小闹小吃味只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苏灏辰为曲纤珞能做宫里三年生意而开心,而曲纤珞对苏灏辰则是充满了感谢。 说到底,要不是苏灏辰把兴州知府的这笔生意介绍给她,她的茶哪里有机会让太后喝到,还有,若不是苏灏辰背着她在北方战线后方设立安乐园,又把所有荣耀归于她,她哪里能得到朝廷的赏赐? 她过去十多年虽然有母亲疼爱,但在曲府不能说过得十分顺遂,自从认识了苏灏辰,她觉得日子在改变,而在她身后不断帮助她的人就是苏灏辰。他常说他有幸娶了她,但在她心里,幸运的是她,是她有幸嫁给了他。 所以她常常向上天祈求,让苏灏辰此次南行打通茶路能顺顺利利的,也祈求上天别把已经给了她的幸福夺走,否则,她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接着,由蜀地运来的香木荷盆栽运到了衢阳,何涵奇也一并来了,听了苏灏辰南行的计画,竟然说希望同行。何涵奇虽然年纪只有五十多,出身军旅,但此次南行吃苦还是其次,危险可是避不掉的,苏灏辰怕何涵奇会擦不住,哪里知道何涵奇用他不输年轻人的气力用力拍了苏灏辰后背一掌,说—— 「我在吃苦的时候,你这小伙子还不知道出娘胎了没呢!」 说完还立刻打了一套拳,表示自己老当益壮。 苏灏辰无奈,他要不是怕继续在曲纤珞面前说此次南行有多辛苦、有多危险会让她担心,他还真想具体告诉何涵奇此次南行不是会打一套拳就能应付的。 最后,在何涵奇说不卖香木荷给曲纤珞的威胁下,苏灏辰拗不过何涵奇,终于同意让他同行。 衢阳城外,离情依依,商队已经到了郊外,就等苏灏辰他们几人会合,段凌滔与雁灵及正梅站在曲纤珞的身后,他被苏灏辰留下来负责久蔚商行与曲纤珞之间的连系。最重要的,是段凌滔能指挥一队凛威镖局的精英,苏灏辰此行带走大部分,留了一小部分供曲纤珞差遣。 曲纤珞看着苏灏辰将一面双色令牌交到她手里,觉得好似交付什么一般,直觉不肯收。 「这不吉利,我不收。」 「什么吉不吉利的,你以为光是我俩的夫妻关系就能让我的久蔚上上下下全都听你指挥?这是我立下的规矩,只要不是我本人,若没有持这令牌,即便是我再亲近的人都不能指挥久蔚、凛威,就连凌滔及元勋身上也都有令牌。」 「是这样吗?」 「不信你问凌滔。」 曲纤珞回头,看见段凌滔不但点了头还拿出令牌这才相信,但苏灏辰及段凌滔没说出口的是,令牌的颜色代表权限,段凌滔及方元勋手上的只是二级令牌,只用在调动他的亲信及镖局人马,但曲纤珞手上拿着的等同苏灏辰本人,若苏灏辰此行回不来了,她便是久蔚及凛威的主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会反对她的指挥调派。 曲纤珞收下令牌,泫然欲泣、依依不舍。 一旁的何涵奇实在看不下去了,「曲丫头啊!不过就两个月最多三个月的时间,你这么舍不得怎么行?你的男人是做大事的。」 「若是寻常路线我怎会担心,但这回要去的是烨阳山,那里有乌鞮人啊!」曲纤珞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苏灏辰为她拭去眼泪,明明希望她嫁自已能一生幸福,怎么才刚成亲就让她哭了,「我的亲信若知道主母这么不相信他们,肯定不满。」 何涵奇怎么不知道曲纤珞这小女子心思,之前他们一同上山寻月鉴草,苏灏辰受了伤,回来她也是这样哭丧着脸,如今苏灏辰要去有外族人作乱的起方,她又怎会不担心。 「曲丫头,只要苏小子的人马真如你想的争气,一路上都能逢凶化吉,那我也向你保证,乌鞮人绝对伤不了苏小子一根寒毛。」 曲纤珞不是不信何涵奇,但他也太夸大了,凭他一个人就算武功盖世,真遇上一整批乌鞮人,难不成他还能像变戏法一样把苏灏辰变不见?「何园主,你拿什么做保证?难不成你跟乌鞮人有交情?」 「我跟乌鞮人没有交情,乌鞮人乱我大庆边境,我不屑与他们有交情,但我在那里的确有点人脉。在烨阳山地界前,苏小子得靠自己,到了当地,就靠我了。」 曲纤珞没有因此而相信何涵奇,但也不认为他说大话,只是想安慰她,她也知道苏灏辰已准备至此,要说不去是不可能的,终究还是放开手。 苏灏辰一行人上了马,在曲纤珞的目送下前往郊区与商队会合。 「主子,之前蜀锦被毁坏一事,主子担心背后有人操纵,将亲信分散到各地分行去打探,幕后主使的影儿是没查到,但这回为了南行把人调回来后,属下却由他们口中听到一件怪事。」 「喔?什么怪事?」 「有几个分行的人都在打听茶路的事,本来属下想久蔚商行每每走出新商路前都有人打探,倒也不觉得有异,可是除了路线,那些人也打听主子想派哪支商队、南行人员数有多少,而且一个分行打听不到,其他分行也开始跟着打听,这就可疑了。」 「茶路路线没有曝光吧?」 「自然是没有,沿路打理的事是交给亲信去办的,商队的其他工人都是听指挥走,不知道路线。」 「那便好。」 「主子是不是先派韩镖头去烨阳山附近探探路?韩镖头是镖局老人了,定不会泄露主子南行是想去烨阳山。」 「不行,我们这次要成功绝对是得趁乌鞮人措手不及,最好还是无声无息的入山出山,先让人去探路便是打草惊蛇了。」 苏灏辰那头风云诡变,衢阳城里也是各有想法,城里的人都知道久蔚商行要开通一条新商路,只是具体通往南方哪里却没人知道,他们知道苏灏辰眼光卓绝肯定是无宝不栖,这一条商路带来的利润肯定可观,所以其他贸易商行也摩拳擦掌等着看新商机。 第61章 这一切高承璟都派人打听着,曲纤珞虽然已嫁作人妇,但他对她的爱意没有一丝稍减,他想过在事业上打击苏灏辰,要证明给曲纤珞看他比苏灏辰更有能力,但几次在商场上的拼搏他都输给了苏灏辰,让高承璟忿恨不已。 如今知道苏灏辰要开通新商路,听说凛威镖局精锐尽出肯定是条不好走的路,高承璟竟然起了歹心,暗自希望苏灏辰能在半路出事,那他便要趁着曲纤珞伤心之际去安慰她,虽然他正妻的位子给了别人,但曲纤珞是再嫁寡妇,总不会跟他计较名分,总之他疼她胜过曲玉芙就好了不是? 高承璟想得开心,好似苏灏辰此去真的会一去不回。 【第十四章 我的心也死了】 何涵奇敢在曲纤珞的面前保证,是因为他是一退休武官,而如今当地的驻军将军李志泰,在何涵奇还从军时是他麾下的武将。 苏灏辰一路上走得顺利,到了烨阳山地界一行人会引起乌鞮人的注意,何涵奇建议他们先进入驻军营地,只派一小队伍人马护送苏灏辰上山,谈定了生意再让商队上山运货。 苏灏辰拿出茶路图让李志泰一观,再配合上李志泰拿出的当地路观图,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路,这可是萧家代代相传留下来的茶路图,苏灏辰相信其真实性,于是李志泰派了斥候前去打探,才发现那里真有一条山路可走。 李志泰再跟当地人打听,才知道萧氏先祖走的是一条古道,只是后来上山买茶的人多了,另辟了一条好走的山路,这古道便不再使用了。 「苏老板带来的茶路图真是我军胜利的一道曙光,若能利用此道上烨阳山再循后来开辟的山路下山,正是乌鞮人占据地的后方,只要信号一落两方夹击,定能大败乌鞮人。」 苏灏辰只是商人,没有对政事或报效朝廷的兴趣,但也知道国家安定他的生意才安定,所以对于贡献茶路图并不吝啬,总之若此回驻军能打败乌鞮人,以后来烨阳山就有又大又安全的山路可走了。 「将茶路图献给将军自然可以,只是将军这仗一打,若是打赢总要乱一阵子,我买不到茶就等于白走这一趟,将军也不差这几日,能否等我买了茶把茶运下山,将军再打呢?」 李志泰急着打胜仗,不过苏灏辰说的也在情在理,他一趟路走了那么远来就是为了买茶。 「可以,不过你既能上山买茶表示你已经走完这条古道,届时我的兵马需要你的指引走古道。听说苏老板出身江湖身负武艺,应不会被打杀的场面吓倒,苏老板可愿帮本将这个忙?」 听到这里何涵奇皱了皱眉,李志泰曾是他的部属,他当然希望苏灏辰帮忙驻军,不过这个帮忙指的是献图,若要让苏灏辰亲自指引,他认为不妥。 「这可不行,志泰啊!我可是答应苏小子的妻子要把他好好的送回衢阳,不让乌鞮人伤他一根寒毛,替你们指路太危险了,苏小子是出身江湖,但他没打过仗。」 「何将军,进山的路在乌鞮人后方,所以山里的情况我们谁也不知道,山里有没有乌鞮人我们更不知道,苏老阅打扮谈吐都不像从军之人,若真被乌鞮人遇上,只要说是进山买茶的,至多付些赎金就能打发乌鞮人。但若是我的人被乌鞮人遇上了,一看便知道身分,只怕是回不来,又白白交出了古道方位。」面对昔日老长官,李志泰还是尊称一声「何将军」。 「为国捐躯是我们从军之人该做的,你派斥候上山吧。」 「其实我最该寻求协助的是当地人,但当地人不像苏老板身负武艺,假如遇上乌鞮人,苏老板或许还可一逃,若是换做当地人没武功又没银子交付赎金,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成不成,绝没有让老百姓犠牲性命来帮我们打仗的。」 「所以苏老板不正是我最好的选择吗?何将军,我会派人保护好他,苏老板就只为我们指路。」 「何园主,就让晚辈帮将军这个忙吧。」苏灏辰是答应曲纤珞要明哲保身,可继续让乌鞮人作乱下去又有多少百姓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何涵奇虽佩服苏灏辰愿意挺身而出,但想到曲丫头恐会哭成泪人儿就不能同意,「你才新婚就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也不怕对不起曲丫头?」 「不管如何晚辈都是要上山一趟,若这趟路危险到让我丢了性命,就不可能帮将军的忙,但是若是此趟路真能在乌鞮人眼皮底下悄悄的上山又悄悄的走,那么再走一次又何妨?」「你啊……」 「何园主,你方才说冒着为国捐躯的危险是从军之人该为的,但何园主应也听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是我顺手之劳能助将军击败乌曝人,那实是百姓之福。」 苏灏辰如此说,何涵奇能再说什么?只后悔不该在曲纤珞的面前保苏灏辰的安危。 「好吧,但你若出事绝不能给我死在乌鞮人手上,否则我对曲丫头不能交代。」 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方元勋本还感动何涵奇保护自家主子,没想到说没几句便诅咒主子,「何园主,你一路上跟我家主子斗嘴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出言诅咒他?」 「你这小子懂什么?这世间的人老是对着上天祈求,但祈求健康平安的人就真的人人都如愿了吗?这世间也没少了耝咒他人的人,但又有多少人的诅咒应验了?」 这根本是歪理,不管题咒有没有效,总是不吉利。 苏灏辰见方元勋还想再说,制止了他,何涵奇说得没错,他也对自己有信心,只要不是千军万马,凭他的能力要全身而退并不难。 「事情就这么定了,将军,这忙我帮了,只是要麻烦将军让我的商队在军营里暂驻,我才好放心为将军带路。」 「这是一定的,我这就派人去安顿你的商队。」 何涵奇多虑了,这古道虽然宽阔到足以三马并行,但因为长年废弃,荒凉得很,只除了刚入山那段路为了隐藏古道入口,苏灏辰的人马没有做清理,后半段的古道苏灏辰是一边走一边开道上山的,如此,到时要运货下山连车队都可顺利通行。 一行人走了半日才听见人声,拨开蔓草一看发现是片竹林,而竹林那头看来应是山道。 这里不但邻近山道,而且拨开蔓草进入竹林后的小径也足够车队通行,不用担心人车通行后破坏蔓草会泄露古道所在,苏灏辰想,这里不但适合走商队也适合驻军连接山道与古道的小径,便趁着无人的时候走进竹林并循山道上山。 烨阳山这一带是大庆疆域的最南端,也是大庆最贫穷的地带,早年因为萱仙茶举世闻名让茶农日子好过一些,但乌缰人作乱后,北方那头人过不来,南方这头有余钱买茶的人也不多,茶叶就滞销了,茶农们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没了赚头,乌鞮人不抢他们了,忧的是茶一年年的生产却没人买,茶农们都想着是不是该弃茶园了。 第62章 因此,在山上茶农的眼中,苏灏辰这群人犹如天神降临一般说要买茶,茶农可乐坏了。茶农们大多不识字,所以买茶的事宜一向是公推村长来处理。 村长一听有人要来买茶,午睡的他连衣裳都还没穿整齐就急急忙忙跑出门,看得苏灏辰一行人发噱。 「村长别急,我们可以等。」 「我这不是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有人要来买茶才急了嘛。」 村长连忙把人请到院子里,苏灏辰进入时约略看了下四周,村内的屋子大多年久失修,但多少看得出当年光景。村长家的大门足够让马儿进入,院子一角也有着马槽,另一头还有棚子停了几座已然损坏的步辇,想必当年招待买茶商人就是在这院子里。 「不知这位老板来自何方,怎么甘冒险来烨阳山买茶?」 「在下姓苏,是来自衢阳的贸易商人,苏某的妻子是茶行老板,岳母的娘家当年也是买茶起家,只是时过境迁已没了当年荣光,想再来烨阳山买萱仙茶,也算是弥补岳母及妻子心中的缺憾。」 村长一听苏灏辰来自衢阳,衢阳隶属兴州府,直觉就想到一个可能,「苏老板指的莫非是峣阳茶行的曲夫人?」 「正是峣阳茶行,只是多年传承之后,峣阳茶行总行已歇业,苏某之妻倒是将分行做成了总行,如今坐落在衢阳。」 「原来是故人来啊!」 「山下不平静,苏某也不多担搁,就进入正题,苏某来是准备收购今年产的新茶,苏某知道萱仙茶盛产时一年能产万斤,或许苏某无法全数买下,但能买多少就买多少,萱仙是冬茶,想必茶都已制好了吧。」 过去的萱仙茶销量太好没有陈年的问题,所幸茶农们都喝自家的茶,知道保存得好是不影响茶叶质量的,但也禁不起长久等待,所以这些年每一户都减产了,如今整个村子也就能凑出个一、两千斤新茶。 村长知道来买萱仙茶的商人大多要的是新茶,苏灏辰心里想着什么村长并不知道,但看在眼中倒是一脸诚恳,本来茶农们个个老实也不会拿陈年茶来充做新茶,但实在是苦日子过了几年,人人都怕了,方才村长真有一瞬间想把陈年茶当新茶卖给苏灏辰,但转念一想,苏灏辰与峣阳茶行关系匪浅,陈年茶一定是朦不过的,茶农们需要的是年复一年的长久合作,万不能因为一次欺骗又让大伙儿过上苦日子。 「不瞒苏老板,茶是制好了,不过因为山下那事,如今产量是少了,大多数的茶农都下山去讨生活,茶叶这东西也不能当米粮吃又不能当柴烧,乌鞮人占了地盘后各家都减产,如今只能凑出约一、两千斤新茶。」 「只有一、两千斤?村长可知我光是今年接下兴州府的一笔单子,就是一套两盒半斤包装茶叶组,光是这样就用了一千斤茶叶,更别提我的商队走遍大半个大庆,一、两千斤实在不足。」 「若是补上陈年茶呢?」 「这……苏某来此本无意购入陈年萱仙。」 方元勋静静听着,但心中疑问可大了,他记得主子跟夫人在商讨买茶一事时,夫人曾说萱仙茶产于冬日,雨水少,茶叶较为干燥,只要保存得当大多能放两三年,所以只要茶农有做好年年筛选,陈年茶也是可以买的,这些年因为乌鞮人作乱,茶农肯定减产,要主子能多运一些就多运一些,方才主子说只要新茶他就觉得奇怪,怎么现在还说不要陈年茶? 瞧主子一脸为难就是不肯购入陈年茶的样子,就连何园主也是笑着捻须,虽然何园主并没有听过夫人对主子说的话,但也跟主子提过这回购茶最好把银车里的银子全用了,因为明年的光景将不一样了。 「苏老板,李将军断了乌鞮人与买茶商人的路子已有五年了,每个茶农库房里多少都堆了一些茶,而且还年年筛检剔除了变质的茶叶,只留下好的,就是希望有一天买茶商人来了后不要嫌弃陈年的茶叶质量良莠不齐,能把陈年的茶叶也买了……这样吧!苦日子大家也过怕了,留着茶叶也没什么用,全村上下质量好的陈年茶我们大约还能凑出约万斤,只要苏老板能全买了,定给苏老板一个好价钱。」 苏灏辰心里的打算自然不会表露在面上,来此之前他已经与曲纤珞详细讨论过,陈年的茶叶保存再好,多少还是会影响质量,但茶叶本身并没有腐败,只要再经过焙火消水的程序就能恢复,而且还多了一股焙火过的茶味。 曲纤珞已经想好怎么营销这些陈年茶,她打算给陈年萱仙换个名字当另一种茶来卖,这茶会成为峣阳茶行独门的茶,所以要他有多少买多少。 苏灏辰这回来,本想着能有多少买多少,主要是担心来年若乌鞮之乱更严重,他带回去的萱仙茶就是独门生意,一趟路这么危险的来,总要多运一些回去才好。 如今李将军见了茶路图觉得胜券在握,那他更得多运一些,因为乌鞮人一散,买茶商人又能往来,萱仙茶的价格又会被哄抬起来,而且怕是来年就不会有所谓的陈年萱仙了,若峣阳茶行真要把它当一种新茶品,也不能只运个一、两千斤回去。 「村长,你也知道往年萱仙的价格都是被哄抬起来的,就算你算我半价,这陈年茶的价格还是与一般茶的价格相去无多……」 「苏老板不用再说了,今日见你来,我也知道萱仙不能再用往日的价格卖给你,我就一口价,但也希望苏老板别再议价了,今年的新茶,就以往日的七成卖给苏老板,若苏老板能把陈年茶全买了,那就算苏老板两成,这个价如何?」 新茶的价倒是让曲纤珞给猜中了,但曲纤珞本是打算若陈年茶能以五成价算就可以购入,只是曲纤珞原以为山上环境不佳,茶农顶多能拿出五千斤的陈年茶,如今却能凑足万斤之数,买卖向来是量大就可折价,村长担心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所以一下子压低了价格,倒让苏灏辰轻易谈得了更好的价格。 而且因为新茶比他预期的产量少了许多,倒是没有银子不足的问题,只是……车队的数量便是问题了。 「既然村长如此有诚意,苏某自然就依这个价,只是一万两千斤的茶至少得需二三十台车,苏某这回来只带了十五台车,必须给我点时间把车队里的车数给补足。」 「这没问题,只是二、三十台车下山难以避过乌鞮人耳目,苏老板此回上山只有三个人,要入山不难,但车队要上山下山可不容易。」 村长看来是不知道古道的事,苏灏辰自然不可能对他说实话,他也不是不相信茶农,但总免不了有人心生歹念去告密换赏银,毕竟那古道还要留给驻军使用。 「其实苏某的商队武师皆出身镖局身负武艺,就连工人都是练家子,虽不能上阵杀敌但自保足矣,我的商队会趁夜上山,大约这个时间来运货,黄昏时离开村子,趁着夜色下山。」 黄昏下山是真,但他不打算趁夜下山,古道有处山坳可暂宿,他会让商队待在山坳,等清早再下山,免得真有人通风报信想截他的货。 谈定买卖,苏灏辰下山后,李志泰当然等不及苏灏辰购车,应允先用军队里的车帮苏灏辰把货运下山,他的货可以先停在驻军军营里待运送的车购足再离开。 苏灏辰本打算为驻军指路需再停留几日,便同意了这个提议,一方面派人去购车,另一方面派方元勋上山去约定运货的时间。 运货那日,商队迭好了货,临去前村长还想送他们下山,苏灏辰不想路径被人知道,自然是拒绝的。 「村长就别送了,苏某上山的时候险些正面迎上乌鞮人,所幸及时避开了。」 第63章 「自从李将军禁了与乌鞮人交易,乌鞮人便不再上山,怎么会让苏老板给碰上?」 「怕是乌韩人近日要有动静了,所以各位越平常越好,最好别让人起疑心,谁知道乌轻人的细作藏在哪里。要知道乌鞮人若知道我是来买茶的,便知道如今各家各户都收了银子,那可就成了乌鞮人眼中的肥羊了。」 这么一说真让村长怕了起来,对于苏灏辰怎么上山的再有疑惑也不敢问了,只想着赶紧回家挖个坑把银子给埋了,免得被乌鞮人抢了去。 商队离开茶村时已经黄昏了,方元勋带人断后免得有人跟上,直到商队进了古道他们才把山道进古道的路口做了掩护也一并走了进去。 「主子,为什么要骗那些茶农说我们遇上了乌鞮人?」 「谁也不能保证那些茶农里有人心生歹念,如今每家每户都收了银子,我是在提醒有那种念头的人,把这件事报给乌鞮人,他家中那微薄得可怜的银子又会被乌鞮人给夺去。」原来主子有这用意,方元勋算是明白了,隔日清早商队就下了山,马不停蹄的赶到驻军军营外,李志泰派人把苏灏辰的商队安顿好,就找苏灏辰讨论起怎么上山的事。 峣阳茶行一如往日生意兴隆,可是自从发生了某件事之后,曲纤珞就没再回过苏府,如今都与萧氏住在峣阳茶行后院。 曲宏虽然身为曲纤珞的父亲,但先前多次让人发话要她回曲府都碰了软钉子,今日来访本还想了不少理由,就是要见曲纤珞一面,但他没想到向罗掌柜表达想见曲纤珞,经通传后竟得到应允。 那日由南方传回消息,说苏灏辰失踪,直到此时整个衢阳城才知道苏灏辰南行是前往烨阳山买茶,然而他茶都买好了也没急着回来,倒是把自己入山的路线贡献给驻军,让驻军得以前后夹击乌鞮人,进而大胜。 乌鞮人部分溃逃,甚至有些人入山骚扰茶农,苏灏辰又陪着驻军李将军入山清理余孽时遇伏,摔落山崖下落不明。 消息传回苏家那日,曲纤珞过于激动而昏倒,接着便被诊出已有两个多月身孕,萧氏担心她,便要她搬到峣阳茶行来照顾。 曲宏一听这事,想的不是女儿刚新婚就要守寡或是有孕的女儿没人照顾,而是苏灏辰若真死了,那么苏家庞大的家产,曲纤珞管不管得了? 黄姨娘一听到这事,急着让曲宏先把人给接回曲府,要知道苏灏辰身家有多厚实,这一切都是曲纤珞及她肚子里那块肉要继承的,不赶紧请回来供着怎么行? 曲纤珞对曲府已经没有半分感情,她想,或许该是跟父亲说清楚的时候,才答应见他。 「纤珞,你有身孕了,家里人多,你回曲府安胎待产吧。」 「父亲,茶行有很多事要忙,你放心,我身子好得很,在这里还有母亲照顾我。」 「我知道你离不开你母亲,我也不计较她离家,你们母女都回来吧。」 萧氏听了后,嘴角露出冷笑,离家?这样颠倒黑白的话也说得出来。 「我怎么记得是被赶出来的?」 「谁赶你了,还不是都怪你,你说,外室有了身孕,你自己成亲近二十年没给我生一个儿子,身为当家主母就应该把外室给接进门好生照料,结果你不好好帮夫君照料有孕的外室,还下毒害她,你说你这么恶毒的妇人,我肯收留你了你还不满意?」 「我下毒?你似乎不记得我找到了什么证据。」 「你还敢说,顾总管找回的证据能做什么数?我不管有多少男人觊觎你,你是我曲府的主母,心就只能在曲府。」 萧氏早已经学会平心静气看待曲宏的话,否则早晚气死的会是自己,「我与顾总管的事自有公评,说件你不知道的事,真正查出陈姨娘阴谋的可是灏辰。」 「你说说女婿查出来的跟顾总管查出来的有什么不同?还不都是向着你?」 曲纤珞知道父亲已被黄姨娘、陈姨娘两人迷得无可救药,所以才会决心与曲府断了,「是啊,是没什么不同,因为父亲相信的不是母亲,所以查出什么都没有不同。」 「纤珞,不管谁是谁非,我都已经决计不计较了,你还不满意?」 「父亲,你误会了,我与母亲并不是回不得家门,而是我们再不愿意回去,你说我如今行动自由,何须再回曲府受父亲管控。再说,你不让我出门,我还能管茶行的事吗?」 曲纤珞终于说到重点,曲宏竟也厚着脸皮说出自己的想法,「纤珞,女婿失踪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养胎,把女婿唯一的骨肉给生下来。」 「够了!不许再说什么灏辰不会回来的话,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父亲,把你赶出去!」 曲宏也气了,「不说这些他就能回来吗?你不怕到时候孩子没了,女婿又没回来会后悔?我说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回曲府养着,你跟女婿名下的所有产业都交给我代管,一等你生下孩子就全交回给你,我都愿白白帮你几个月了,你还怕我不成?」 曲宏终于说出他真实的目的,这要是外人听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 「我当然怕,怎么不怕?父亲想想多年来母亲帮扶曲家的事业到何等荣光,结果父亲把母亲驱逐出曲家才多久,父亲已经卖了多少产业?要我把事业交给父亲,父亲还不知怎么糟蹋。还有母亲搬回去一事,陈姨娘连自己都敢下毒了,来日要把毒下在母亲的饭菜里也不无可能,父亲当真以为我们母女是傻的,事到如今还会回曲府去吗?」 曲宏一提曲家事业的事就恼羞成怒,「全衢阳如今都知道我卖掉的那些产业是你母亲找人买下的,或许就是你母亲为了买下那些产业,从中做手脚也未可知。」 萧氏知道胜者为王,也不与他多说废话,总之要她们母女回去已不可能,「你请回吧,我们母女从此与曲府再无关系了。」 「无关系?你可别忘了你还是我的妻,你若不带着纤珞回来,我便上官府去告你不尽妻子义务,再让官府抓你跟顾总管去浸猪笼!」 「要不是我威胁要把丑事公开,你怕两个女儿的亲事告吹,早就写出休书了,如今竟说我离家?你的所做所为以为都没有人证吗?你把我这个当家主母夺了权让小妾掌家、为了一娼妓出身的女子赶正妻出门,甚至在纤珞出嫁当日拜别父母时,要她认一名小妾为母,这桩桩件件都是你宠妾灭妻的证据,你还嫌这样的作为不够令人发指,如今还想谋夺女儿女婿名下的产业,你去告、尽管去告,正好让官府为我做主与你和离!」 曲宏一听才发现自己胜算不高,立刻转了口风,「我就知道你这毒妇,打着破坏我曲府名声的主意,我不会去告官,这事太丢脸。」 第64章 曲纤珞不想再让事情僵持,她已经出嫁就不是曲家人了,父亲无法强硬控制她,但母亲不同,她定要助母亲脱离,「母亲,女儿问你一句,你还想回曲府吗?」 曲宏听见曲纤珞这么说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像施了多大恩惠的说:「看吧!还是女儿懂事,你若答应回来,我自然会好好待你们。」 「我不会回去,我今生再不会踏入曲府大门半步。」 「好,母亲的心意我明白了。」曲纤珞也不怕丢人,如今事已至此,该丢的脸都已经丢完了,保全剩下的一点脸面也得不到安宁,「父亲,如今你不告官我也要助母亲和离,终究父女一场,我再给父亲留一点颜面,明日我会让人把母亲押了手印的和离文书送去曲府,请父亲押印。若父亲不肯,我只好把事情闹大,找族老上门公断,逼父亲押印了。」 「你……你这不孝女!」 「父亲别以为我找不到证据,灏辰出发前留了一批人马让我差遣,要查出更不堪的事情也不是办不到,父亲若不信邪,尽管跟我们母女斗吧!到时候两边都难看,但至少母亲得以脱离曲府。」 曲宏自然是不会肯的,不但开始连声咒骂萧氏及曲纤珞,甚至组咒起苏灏辰,曲纤珞被人骂自己无妨,绝不容许别人诅咒苏灏辰,气得大喊段凌滔。 段凌滔入内听见曲宏诅咒曲纤珞腹中胎儿会成无父孤儿,当下气得上前反剪了曲宏的手,然而萧氏及曲纤珞却没有一人叫停,段凌滔有了底气,得了曲纤珞的话后,硬是把人押了出去,还把曲宏一把丢在大街上。 峣阳茶行的老板是曲纤珞,曲宏是曲纤珞的父亲,他被这么丢出茶行大门怎可能不引起他人注目,段凌滔也不是傻的,先声夺人把曲纤珞交代的话喊了出去,「走吧!我家夫人说像你这样组咒自己的女婿去死,还想抢女儿女婿家产的父亲不要也罢!」 四周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苏老板失踪的事衢阳都传遍了,做岳父的不好好安慰女儿也就罢了竟还诅咒女婿,也无怪乎曲老板生气。 曲宏觉得颜面无光,只得狼狈的站起身跳上马车,大喊回府。 然而曲纤珞虽然让段凌滔赶走了曲宏,但终究还是气得昏了过去,段凌滔还没来得及进茶行,就见正梅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怎么了?」 「大小姐她、她听了老爷诅咒大姑爷,气得昏过去了,快去请大夫啊!」苏灏辰尊重,仍让她们叫她大小姐。 「什么?好,我这就去!」 就算原先有人怀疑曲宏真会诅咒自己女婿,如今听说曲纤珞气得昏过去,也都相信了,众人又议论了一会儿,见没热闹可看才渐渐散去。 大夫来看过曲纤珞并无大碍后,要她勿再情绪波动过大,萧氏不能容许曲宏竟然如此利欲熏心,决定要采用曲纤珞的法子和离。 她拟了和离文书押了印送去曲府,却被曲宏撕碎后拒绝了,于是萧氏让人找来族老,并把曲宏种种罪状摊在眼前。 连族老也不支持曲宏,要他尽快押印免得事情闹大坏了曲府名声,也劝他自己就是商人,莫要最后连商誉都赔了。 曲宏依然不肯同意,接着,香兰的家人突然出现了,到曲府大门哭诉陈姨娘下毒害自己想逼走主母,害香兰被杖毙,要曲府给个公道。由于香兰是从小就被卖断给曲府的,主家要怎么处置自家奴婢,即便是家人也无法多说什么,所以香兰的家人最后只能被赶走。 但香兰的家人好像并不是真要什么公道一般,开始在城里闹开这事。 过几天,陈姨娘出门的时候被个大夫给缠上,原来他是当初与陈姨娘配合撒谎的大夫,他指控当初依她的计谋去做,可如今事情传开后他被批没有医德,几乎无法在衢阳活下去,可曲宏不但没把陈姨娘休弃还为她赶走了正室,痛批没有天理。 后来事情闹得太大,人人对曲宏指指点点,还说他一直不肯和离是想利用萧氏逼曲纤珞妥协,藉以染指女儿、女婿的产业,曲氏族老们承担了太大的压力,不能让曲氏的名声被曲宏给毁了,上门逼着曲宏解决这事,曲宏也因此损失商誉,不少间铺子因此受影响,生意上出了周转的问题。 最后,萧氏出面了,答应曲宏若愿意和离,可以提供一千两银子做为纡困,曲宏知道大势已去,终于点头和离。 萧氏与曲宏的事处理完,本以为可以稳稳当当过日子,谁知道此时又传出风声,说曲纤珞受不了苏灏辰已死的打击,一病不起无法承担久蔚商行的重责大任,久蔚的客户本就在观望,看苏灏辰失踪之后曲纤珞能不能扛得起久蔚,如今知道她缠绵病榻,纷纷片面中断了合作契约。 这日曲纤珞来到久蔚商行,正巧遇到有人抬来了一座美人榻,所谓的美人榻其实就是一座斜躺椅,曲纤珞一问才知道这是苏灏辰离家之前让人订制的,而且茶行及商行的账房里各放置了一张。 她知道苏灏辰为什么为她订了两张美人榻,有回她在茶行账房看帐,看得累了趴在桌上睡着,他刚巧来接她一同回苏府,见她这样子心疼,她说自己没时间回府睡一觉再来,他便说要为她放张床在账房里。 她本还笑他在账房里放床像什么样,他说他自有办法解决,原来解决方法就是美人榻。 曲纤珞斜倚在美人榻上,不禁流下眼泪来。 账房外的段凌滔敲了门,正梅去应门,本想把人赶走要他别吵大小姐,怎知段凌滔一脸凝重的说掌柜有事要禀报,曲纤珞听见便让人入内。 久蔚掌柜一见曲纤珞要起身,忙制止,「夫人还是靠着休息一下,腹中胎儿要紧。」 曲纤珞知道自己没那么纤弱,但被父亲气得大病一场是事实,大夫也劝她调养好免得腹中胎儿在母体里就得了弱症,所以又斜靠回去。 「掌柜的有什么事要说?商行出了事?」 「本来不该说来让夫人操心,可东家他……不在,这事还是得让夫人知晓,也好及早因应。」 曲纤珞强忍着心伤,她是怎么也不肯相信苏灏辰有什么不测,她宁可相信他只是出了意外,就如当年一般被人所救,如今正在养伤,等他伤好了自然就会出现。 「说吧,出了什么事?」 「东家失踪的事传遍了衢阳城,有不少客户认为夫人无法撑起久蔚商行,要求解约。」曲纤珞揉揉眉心,这个谣言她也听到了,即便她有心整顿也不知如何整顿起,不过这事不能放任下去,否则客户对久蔚的信心就会像雪崩一般溃散,她必须有作为。 第65章 「这事的确得尽快处理。」 「夫人,要不再给些折扣,挽留这些客户吧。」 「少了这些客户,会影响久蔚商行的营运吗?」 「短期间自然是不会,但只怕这事件若接二连三而来,终究会出问题。」 「我会扼止这个事件,第一步必须得采取强硬的做法。」 掌柜也知道必须强硬起来,可强硬的方法就是解约,在外人看来这并非强硬,是被迫接受。 「夫人想解约吗?」 「苏老板当初与人签定的约书,应该有片面毁约要怎么处置的方法吧?」 「有的,愿意签约长期与久蔚配合的客户,连运费都有一定的折扣,当然若要临时解约也必须付出代价。」 「当初有给折扣那便更好了,要劳烦掌柜辛苦一些,有多少人上门要求解约都依约书来走,并且提醒那些客户,若他日后悔要再回头与久蔚商行签约,价格得重新谈过,不能再使用折扣了。」 「是!」 此时,外头的小厮来报高承璟求见。曲纤珞无奈,如今他是她的妹夫,算是亲戚,尽管与曲家算是断了关系,但也不好真的赶人,总得听听他说了什么再决定怎么待客。 于是曲纤珞留下正梅,让段凌滔及久蔚掌柜退出去后才让高承璟进账房,曲纤珞也不躺在美人榻上,改而坐到椅子上。 高承璟入内就看见那张美人榻,又看见曲纤珞苍白的脸色,不禁皱起了眉头。「纤珞妹妹,你身子不适?」 曲纤珞抬眼看了他一眼,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坐下,不久后商行小厮就送了茶进来,这期间曲纤珞都没说半句话。 「纤珞妹妹连我的关心都不接受了?」 「我已嫁作人妇,请高三少爷称我一声苏夫人吧。」 「你当真要与我划清界线?」 曲纤珞不知道高承璟来这里释出善意是为了什么,他们之间还能挽回什么吗? 「高三少爷,若我没记错,在聚仙楼对我语出威胁之后,你从中破坏我的生意,让峣阳茶行损失不少客户,如今竟说是我要与你划清界线?」 「那是因为我生气我被曲玉芙下药陷害被迫娶她,你却没为我说话。」 「为你说话?我与曲玉芙虽没有多少感情,但你口口声声说是把曲玉芙当成是我,怎能不叫我防你?高三少爷,我对你并无心啊。」 「就算对我无心,但我们总还有青梅竹马之情,你怎么对我冷漠至此?在我那么孤立无援的时候不为我说一句话。」 「高三少爷,我们曾经有青梅竹马之情,但在我年纪大了有男女大防的限制后,我也淡了与你的关系,那是因为我发现你对我的心思,同时我也发现曲玉芙对你的心思,我既对你无意,就不想置身在这团泥淖里。」 再一次听她说对自己无心,高承璟怎不忿恨?但他愿意再给曲纤珞一个机会。 「纤珞妹妹,久蔚商行你管得吃力,如今客户流失不少,全转往兴亨商行去了。」 「那又如何?」兴亨商行?曲纤珞记得这个名字,好似就是兴亨商行的老板从中作梗,久蔚要申请的水路通关权才会频频受阻。 「纤珞妹妹,让我助你吧,否则很快的久蔚商行就会陷入营运困难了。」 即便曲纤珞真的束手无策,她也不能接受高承璟的帮助,让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她不傻,不会不知道高承璟帮她不是无偿的,就算他如今真是无偿帮她,但也难保未来不会藉此认为该得到回报。 「苏氏的家底厚实得很,高三少爷不用为我担心,我初有孕忧思过度才会没有心思经营,如今我身子好了许多,我相信我能渡过这个难关,等灏辰回来。」 「纤珞妹妹,你还看不明白吗?苏灏辰带了那么多人南行,若他真的还活着,不会现在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住口!我不许你诅咒他!」 曲纤珞愤怒的对着高承璟吼出声,他们的声音引来外头的段凌滔及久蔚掌柜,他们两个方才出去就接到一个消息,正犹豫着怎么对夫人解释,接着就听见曲纤珞的声音。 两人急急回返,久蔚掌柜捧着一只木盒怒视着高承璟,而段凌滔则直接在曲纤珞之前出手,制止高承璟再往前靠近。 曲纤珞看见掌柜捧着的盒子,知道是要给她看的,她接了过来,没问里头装的是什么,「凌滔,请高三少爷出去吧。」 高承璟还想再说什么,但段凌滔凶神恶煞一般的挡着他,只差没出手了,高承璟只得狼狈的转身要离开,只是刚转身,就听到木盒掉落的声音。 第66章 曲纤珞打开木盒,看见苏灏辰随身的玉玦佩饰、她亲手做的荷包,还有那支他惯用的簪都放在木盒里,惊得松手,木盒顿时落地。 「这是……什么……」 段凌滔回头道:「主子的亲信回报,主子的尸身……找到了。」 「不——不可能!」 「是真的,虽然在山崖下找到尸身时已经毁了容,但穿着的是主子的衣裳、戴着的是主子的佩饰。」 「既然是毁了容,你们怎么能确定是灏辰?」 「夫人,这块玉玦就是那具尸身戴在腰带上的,其他对象也是从尸身上取下的,因为路途遥远来不及将尸身送回,所以先快马送回这佩饰,回报给夫人……」 「我不相信!这些不是、不是灏辰的!」 「夫人,主子身上的佩饰全在这里了,你一件件的认,看看是不是……主子的……」段凌滔也觉得痛心,说到伤心处也难免哽咽。 曲纤珞一件件的看着,这些佩饰都是她极为熟悉的,成亲之后每日早上帮他更衣时,都是她亲手为他佩戴的,如今她无法自欺这些是假的,无法自欺那具遗体不是苏灏辰…… 她捧着胸口,痛哭着瘫跪了下来,「灏辰、灏辰……」 正梅吓着了,立刻上前扶住她,「大小姐,你要节哀,别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啊!」 「灏辰不在了,我要孩子何用?我活着何用!」说完曲纤珞还抽出发上的簪,眼看就要往心口剌下,幸好段凌滔眼捷手快抢了下来。 高承璟听不了这样的话,上前推开正梅就扣住了曲纤珞的双臂,怒斥着她,「纤珞!你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 「你懂什么?」曲纤珞发狠推开他。 「我也许不懂,但我懂一件事,那就是我要你,我可以照顾你。」 段凌滔及掌柜听见有人如此轻薄自家主母,险些就要把人打出去了,曲纤珞此时却哭着癫狂大笑,「你什么都不懂,不懂失去灏辰对我来说就是天崩地裂的事,你不懂你的爱有多肤浅,所以在我心中你永远比不上灏辰。」 「我哪一点输给他?要是我就不会在新婚的时候离开你,就为了扩大他商行的版图。」 「你想的都是你自己要的,却没想过我要的是什么。灏辰他知道我有志气,不会把我困在后宅,甚至在我的事业遇到困难时想尽办法帮我,而你呢?你说我不该抛头露面、说我不该去蜀地,得不到我竟还想毁了我的茶行?你只看见灏辰在新婚时离开我,却不知道他甘冒这么大的危险,为的只是弥补我和我母亲心中的缺憾,要为我萧氏先祖打通当年让萧氏起家的茶路。你什么都不懂,不懂我不是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我跟你们男子一样,想当飞翔在天空的鸿鹄!」 过去的曲纤珞对他总是冷淡,如今苏灏辰的恶耗逼出了她的情绪,高承璟听着、看着,却哑口无言。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选错方法对她,才把她推得越来越远、才让苏灏辰趁虚而入吗?原来都是他做错了,才失去她吗? 「纤珞,我……我现在开始改好不好?他不在了,让我照顾你,他能为你做到的我也能。」 「我的心已经给了灏辰,他走了……我的心也死了。」 「纤珞……」 曲纤珞偏过脸不再看他,正梅对段凌滔使了个眼神,段凌滔立刻上前赶人,也不管高承璟还想说什么,强硬的把他架了出去。 高承璟被赶走后,曲纤珞将那些佩饰捧在心口,又放声哭泣了起来。 「大小姐……」 「我失去他了,正梅……我失去他了,怎么办?」 正梅从来没有见过大小姐如此惊慌失措、如此无助的样子,过往她不管遭遇了什么总能立刻振作起来,可大姑爷的恶耗彻底击垮了她。 「大小姐,当心身子……」 曲纤珞哭得一口气几乎要喘不上来,就在正梅担心之际,曲纤珞眼一阖,又再次哭晕了去。 「大小姐!」 【第十五章 再见承璟哥哥】 曲纤珞坐在阴暗的地方哭泣着,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她的灏辰不在了…… 「你在哭什么?」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让曲纤珞的哭声乍止。 她抬起头,看见站在眼前的人,他扬起一如往常温柔的笑看着她。 她记得身边的人都告诉她苏灏辰大多是冷着一张脸的,有时因为谈生意需要笑脸迎人,露出来的笑容也不如在她面前的这么真实,只是一张名为「商人」的面具。 第67章 「灏辰,他们说你死了。」 「胡说,我死了怎么会出现在你眼前?」 「他们送回了你的佩饰。」 「我的佩饰?是这些吗?」苏灏辰指了指他的发上,簪还好好的插在发髻上,「你每日早晨为我束发绾髻,不会不认得这簪吧?」 曲纤珞看清,是的,是这簪无误。 苏灏辰接着拿出荷包,是一只素面的荷包,因为她绣的图样总是差强人意,所以她为他做的荷包是素面的。 「看吧,一件件全都好好的佩戴在我身上。」最后苏灏辰托起腰带上的佩饰,他是武人,所以不像那些公子哥佩戴着一大堆累赘的佩饰,身上的佩饰很简单,只有一块玉玦还有她送的月季香囊。 「是……是这些。」 「对吧,我的佩饰全在这里,还记得这个月季香囊吧。」 曲纤珞当然不会忘记说要送苏灏辰月季香囊时发生的事。 「香囊你一直戴着。」 「那是自然,我答应了你就算死也不拿下的。」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纤珞,那香囊可能……」 「不!我不想听!那具尸身不是他!不是的!」 萧氏也怕了她,只得顺着她的话说:「好好好,不是,那不是灏辰,既然灏辰没事,你更要保重身子等他回来,好不好?」 「好,我会好好调养,等灏辰回来告诉他,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看着曲纤珞抱着这么大的希望,萧氏很担心,却不忍再伤害她了。 曲玉芙的马车来到峣阳茶行前时,脸上一直是带着忿恨的,直到外头的人喊了声,「三少夫人,峣阳茶行到了」,她才恢复以往那虚假的表情,一脸担忧的下了马车。 曲玉芙被引到茶行后院时,看见曲纤珞坐在院子石桌旁,盯着石桌上一盆月季花。曲纤珞听见曲玉芙的脚步声,没打算虚伪的笑迎她,曲玉芙来见她她本可不见的,但她知道曲玉芙就是想看她心碎神伤的样子,她不想让曲玉芙如愿。 曲玉芙没想到会看见曲纤珞莳花弄草的样子,不是说她病得都快没命了吗? 她当真恨透她了,本想着只要设计让高承璟娶了自己,即便高承璟爱的人是曲纤珞又如何?可她没想到高承璟不死心,先前要那些与高家的同鼎做生意的商行不要再跟峣阳茶行订茶,要逼曲纤珞向他示弱,前几日甚至又来找曲纤珞,说愿意照顾守寡的她。 高承璟把她这个正妻放在哪里?这一切肯定都是曲纤珞这个无耻的女人诱拐他的,因为没了夫婿没了盼头,就转而勾引高承璟。 「大姊姊身子可还好?」 「我很好,坐吧。」曲纤珞比了比身前的位子,继续为月季花修剪枯枝及发黄的叶子。 曲玉芙坐了下来,她这胎已经近五个月,早就坐稳了,小腹也明显凸起,她坐下后就抚着肚子,不吝散发着母亲的气息。 「大姊姊也有孕了,不久之后我们都要当娘了。」 听曲玉芙这么说,曲纤珞放下花剪轻抚自己还不显怀的肚子,温柔的笑着,「是啊,不知这胎是男是女呢。」 曲玉芙装得一脸沉痛,但心里在笑,「千万得是男的,否则大姊夫岂不断了子嗣了。」 曲纤珞的手一顿,接着握起拳头,曲玉芙把一切看在眼里,假装拭泪的抬起手,实则是掩住笑意。 「你姊夫他没死,别咒他。」 曲玉芙知道曲纤珞接受不了事实,更想大笑,但她还是附和着,「我也希望大姊夫他没死啊,但是……」顿了顿,然后一副宽慰她似的开口,「是啊,我们得怀抱希望,希望大姊夫没死,虽然那山崖很高,寻常人摔下去不可能活着,不过大姊夫武功不凡,肯定会没事的,他不可能摔下山崖就死,不会的。」 一句又一句的死,一句又一句的摔下山崖,曲纤珞知道曲玉芙是想刺激她,她也懒得再与她多说了,「二妹妹别为我担心,我没事的。你已嫁作人妇,平日里要好好服侍夫君,在事业上你无法帮衬他,他行三,高府管家的事也落不到你身上,但你也不能只做一个清闲的三少夫人,把对我用的心多放一些在二妹夫身上。」 这对话放在一般姊妹身上再正常不过,但放在这对根本没有感情的姊妹身上只觉得虚伪,尤其是曲玉芙,总觉得曲纤珞的字字句句都在笑话她,先是笑话她不像她有家底,可以帮衬苏灏辰的事业,她可没忘记苏灏辰的白米银号是曲纤珞为他斡旋而来的,也没忘记千叟宴的长寿礼是出自峣阳茶行。 继而又笑她无法掌家,即便是高承璟的正妻,但未分家之前她就只是个三少夫人,没有一点作用的三少夫人。 最后,还要她把心思多放一些在高承璟身上,分明是在笑话她连夫君的心都抓不住。 第68章 不过曲玉芙真误会曲纤珞了,她只是懒得再与曲玉芙多说,想着对她一通说教或许能把她气走,可没有曲玉芙想的那个意思。 「你勾引了我的夫君,如今还笑话我?」 「装不了了?」见曲玉芙不再装着虚伪的笑脸,即便她说的不是事实,曲纤珞都觉得这样的她看来顺眼多了。 「你不怕我去对外说你的下贱行为,让你在衢阳城待不下去?」 「曲玉芙,我对高承环无心,我会对他冷淡是因为我早看出了你喜欢他,我不想蹚你们这浑水。」 「你……」她在笑话她,说高承璟是她不要的,而她却视若宝贝。 「你说我有哪一句话说错了?同鼎与久蔚的竞争,同鼎算是落了下风,你身为妻子无法为夫君分忧解劳就罢了,还把一门心思用在我身上,想着怎么打击我。曲玉芙,你没那么重要,我不会因为你的三两句话就被打击得倒地不起。」 「你认为久蔚赢了同鼎?最近久蔚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久蔚损失了一些客户,就如同峣阳之前也损失了一些客户一般,终究我会再站起来。另外,容我提醒你一句,久蔚的损失占了利的是兴亨,你夫家的同鼎可一点也没有,你要看久蔚的笑话,先看看同鼎目前的处境。」 曲玉芙气不过,可是却没有曲纤珞那般伶牙俐齿,她如今能剌激曲纤珞的就只有苏灏辰的死讯,但看来曲纤珞已经打定主意不相信苏灏辰已死,她再说这些或许能让她生气,却伤不了她。 「还有话要说吗?没有话说就快滚。对了,自从我母亲和离后,我与曲府最后的一点点关系都不存在了,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们的感情没有那么好。」 曲玉芙彻底败下阵来,而且是难堪的被曲纤珞给赶出门去,她本以为今天来可以看见痛哭流涕或是了无生趣的曲纤珞,却没想到会看见怀抱希望、精神气力都恢复不少的曲纤珞。 曲玉芙悻悻然的上了马车,手中的手绢都快被她绞坏了,她不想看到曲纤珞好过,最好……是永远都别再让她看见曲纤珞了。 曲纤珞的确不是说大话,她说要稳住久蔚的局面就说到做到。 苏家商队出发前都有个祭天仪式,如果苏灏辰在都是由苏灏辰主持,趁着这个仪式,正好让所有人看见她曲纤珞并不是在家中忧思度日、心碎神伤,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不但精神、气色都好得很,而且整个久蔚都听她的,她绝对能胜任久蔚商行的代理老板。 果然,对此衢阳城人都对曲纤珞赞赏不已,她虽然有些憔悴,但大致上精神还不错。也是啊,哪个妇人死了夫君不憔悴一些的,但她为了大局振作起来,谁说她管不好久蔚的?瞧久蔚不是一如既往,商队依旧依既定的行程出发吗? 然而这一切最意外的还是赵玉柏,他先前听说曲纤珞被她父亲几句话气晕了过去,还想着妇人终究只是妇人,哪里撑得了苏灏辰打下的江山,所以他让人放出谣言说她管不了久蔚,说久蔚里的老人不服她,久蔚如今就像一盘散沙。 一开始的确有几个客户转到兴亨来,但后来曲纤珞下了命令,要解约的客户绝不强留,可以依约书上载明的条件解约,不过来日即便要回头,也再无法享受同样的优待。 这个做法的确打消了部分客户要解约的念头,但赵玉柏以为这只是久蔚的回光返照而已,不料曲纤珞会那么快就振作起来。 不过他不相信曲纤珞能管好这么大一个商行,他就等着,等着曲纤珞再出一个小过错,他要利用这个过错搅出一个大漩涡,把这艘名为久蔚的船给弄沉了。 今日要出发的商队走的是水路,十艘商船迭满了货物要出发,回程时也会载回其他地方所需要的货物,低买高卖、互通有无,这就是贸易商行所做的生意。 放置供桌的小船离开了码头停在众商船之前,曲纤珞在船上领着后头的十艘商船祭天,祭天的仪式不长,焚香、敬酒、念祭词、再敬酒,仪式就结束了。只是今日念完祭词,曲纤珞要再敬酒时,她还未撒出酒杯里的酒便觉得甲板上好似有水渍,她仔细一看,竟是甲板渗了水。 「雁灵,有水!」 雁灵似乎也发现不对劲,她往船身一看发现船身的吃水线涨高了不少,知道这艘船进水了,她对着后头的船夫喊着,「快!把船驶回去。」 船夫也急了,急急的摇着桨,但船移动的速度追不上船身进水的速度,眼看着曲纤珞都湿了衣摆了。 「大小姐,我们等不了船靠岸了。」 「那怎么办?」 「若等船沉了,漩涡会把我们往水底拉,大小姐如今有着身孕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我们必须趁船还没沉之前下水,然后游回码头。」 「但我不会洇水。」 「大小姐放心,我会。大小姐有身孕不能跳水,我会先跳下水,大小姐再慢慢滑入水中,我会接住大小姐。」 雁灵是苏灏辰为她选的,所以曲纤珞信任她,她看着雁灵率先跳下水去,接着便依她说的滑入水中,船夫见状也弃船跳下水,商船上的人总算是发现祭天船的异状了。 但水里的是什么人?那可是久蔚商行的女主子,被外男所救那名声哪能保得住?所幸见雁灵还可靠,商船上的人只得喊着岸上的人准备好蔽体的衣物。 当雁灵把曲纤珞救上码头时,立刻有人取来斗篷,把一身湿衣的曲纤珞给包了个严严实实的。 「大小姐,我们先回商行,大小姐有着身孕,着凉不得。」 曲纤珞回头看着江面,他们刚才乘的祭天船已经翻了过来,眼见就要沉了,「把那艘船给打捞回来,仔细查明船身进水的原因。」 商行的人这时才怀疑船身进水的意外,有人抛出铁勾勾住了船身,那小船不大,所以不过五、六个大汉就能扯住,赶在船身整个沉入水底前,被扯回了码头边。 此时段凌滔也赶到码头边,见到曲纤珞无恙这才放了心。 第69章 「夫人。」 「凌滔,彻查。」 「是,交给属下吧。夫人先入内更衣梳洗,雁灵,正梅在商行里,你把夫人交给她,别忘了自己先去换身衣裳,还有,记得让人准备姜汤。」 「是,凌护卫。」 送走了曲纤珞及雁灵,段凌滔对商船喊了出发,商船见危机已除才放心驶离。 看着那艘被拖回码头的船,段凌滔凝重了脸色。是谁?竟想要害夫人? 茶行账房里,曲纤珞斜倚在美人榻上,听着段凌滔禀报。 自从落水后,曲纤珞又病了几天,但前一阵子的努力没有白费,商行总算运作正常没再出乱子。 正梅端着药让曲纤珞喝下,这是她之前落水受了风寒后大夫开的药,曲纤珞一边听着段凌滔的禀报一边喝着。 「夫人,高三少夫人小产了。」 曲纤珞喝完最后一口药汤,由碗里抬头望向段凌滔,他原要禀报之前祭天船沉了的事,怎知劈头第一句话就是曲玉芙小产。 她与曲玉芙没什么感情,但那终究是她的小外甥,听了怎能不难过,「怎么会小产?」 「怕是和夫人有关系。」 「我?我这几日都在养病,她小产能与我有什么关系?」 「夫人那日所搭的祭天船船身被凿了几个小洞,只要船身持续进水小洞就容易裂开,那就查不出有人动了手脚,幸好夫人提早发现有异,让人立刻把船拖回岸上,有两个小洞还来不及裂开,成了证据。」 「凿了小洞?商行里的人都能接近那艘船,你可找到人了?」 「是,商行的人都能接近那艘船,但无关的人不会接近。属下查出曾有一个工人接近过,他的工作无须接近小船所以让属下起疑,他也很沉得住气,这段时间还是老老实实的来上工,我查到后去他住的地方抓人,没想到他已经早一步被毒死了,桌上还放着一桌吃了一半的好酒好菜。」 曲纤珞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商行工人要害她,肯定是背后有人教唆,段凌滔特地对她说了曲玉芙的事,莫非这背后之人与她有关? 「他背后之人是谁?」 「属下清查他的背景,发现他最近有一个相好,只是商行里的人都只知道那相好名叫月儿,却没人见过她。」 「月儿?」 「属下想……夫人想必认识一个月儿吧。」 「这名字十分常见,我的确就认识一个,就是曲玉芙身边的一等侍女。」 「属下也辗转查到这个人,所以潜入高府调查,没想到高三少夫人早就不在高府被送去了庄子,属下又去了一趟高府的庄子,收买一个粗使侍女,得知高三少夫人与高三少爷吵了一架,在争吵中撞到腹部而小产。」 「这两人为了什么吵架?」 「那名粗使侍女只听说是高三少夫人善妒,故意找高三少爷吵架,又因为这个原因没了孩子让高三少爷动怒,就送到了庄子。」 以曲纤珞对曲玉芙的认识,发生了什么事已不难猜到。曲玉芙小产虽然是她找高承璟争吵所致,但两人的争吵不该只是一个人的过错,而且刚小产连休养几日都没有就送去庄子,肯定是曲玉芙做了什么严重到足以破坏高家名声的事。 「罢了,这事就查到这里吧,我心里有数就好。」 「夫人也认为祭天船的事与高三少夫人有关?」 「我有这么说吗?」曲纤珞瞪了段凌滔一眼,虽没有吓到段凌滔,但他也知道不该再多嘴了。 「是,属下这就停止调查。」 曲纤珞坐起了身子,幽幽的双眼落在窗边的月季花盆栽上,轻轻叹了口气。 「大小姐在想什么?」正梅最近越来越常听见曲纤珞叹息,她脸上那悲伤的模样,每每看了都让人心疼。 「我在想,灏辰也拖太久都没消息了,是不是要南行一趟去找他。」 正梅与段凌滔相视一眼,不知道该继续让曲纤珞抱着希望,还是劝她早早放下一切好好过日子。 雁灵虽不如其他人那么熟悉曲纤珞,可她就是觉得曲纤珞不是不肯接受事实,而是她真的有证据证明苏灏辰还活着。 曲纤珞没得到三个人的响应,知道他们想着什么。「你们想对我说节哀顺变,要我好好过日子是吧?」 第70章 正梅及段凌滔说不出口,倒是雁灵开口了,「大小姐若真想南行去找大姑爷,等大小姐的身子再养好了些,雁灵陪大小姐南行去找。」 「雁灵!」正梅不忍心再给曲纤珞无谓的希望,制止了雁灵。 曲纤珞指了指窗边的那盆盆栽,坚持自己所相信的,「灏辰答应了我月季香囊死都不会离身,那具尸身没有香囊,就一定不是他。」 「若是半途掉落了呢?」 「连簪子都没掉,怎就一个系得紧紧的香囊会掉了?」 段凌滔与正梅都无法反驳,那香囊消失了是事实,连容易脱落的簪子都还在也是事实。 「若主子没死,他为什么不传消息回来?他应该知道夫人会十分伤心。」 曲纤珞这段日子一直在想,却想不出原因,但她知道若苏灏辰还活着,这些佩饰能出现在另一人身上肯定与他有关,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是怕走漏了风声?这就是她没以此为证据让段凌滔派人大肆在烨阳山附近搜查的原因。 她怕若苏灏辰真防着什么人,她这么做会破坏了他的计划,可她实在在衢阳等太久了,她不想再等了,他有计划也无妨,她的存在不会破坏他的计划的,她要去见他。 「我不知道灏辰有什么苦衷,所以我的猜测你们别传出去,但南行我是去定了。」 段凌滔并不赞同,夫人刚有身孕就经历这么多事,万一途中有个万一,腹中的胎儿出事了怎么办? 若主子真的……那夫人腹中的胎儿就是主子唯一的骨肉了。 「若主子真有计划,夫人就更不应该去。若连主子带了那么多人手都得躲躲藏藏,那留在衢阳的人手绝对不够保护夫人前往烨阳山。」 「我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的说我要去找灏辰。凌滔,我要你去安排南行的事,对外就说我要去烨阳山为灏辰引灵,人手不够你就去找人,总之我去定了。」 「夫人……」 「段护卫,你照办吧。大姑爷若真有什么计划,如此大小姐就能早一步见到他,不用留在衢阳痴痴地等。」 段凌滔在心里纠结好一会儿,甚至正梅都不忍心再劝了,他终于也放弃了,总之主子是诈死最好,若不是……夫人从此也可以死心了。 「是,夫人,属下会办妥。」 曲纤珞要南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萧氏,她知道萧氏肯定不会同意她南行,但她会说服萧氏,可她离开了却得找个放心的人照顾萧氏,「正梅,这趟南行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危险,凌滔及雁灵要保护我已经不容易,你不会武,所以我希望你留在衢阳。」 既然会有危险,正梅怎么放心曲纤珞前去而自己不跟随,她自小在曲纤珞身边服侍她,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躲在衢阳? 「大小姐,带奴婢去吧,大小姐一路上总要有人服侍。」 「正梅,我会把大小姐照顾好,你去了若遇到危险我要分心照顾你,万一大小姐因此出事怎么办?」 「那就把我丢下,照看好大小姐便是。」 曲纤珞知道她会坚持,所以曲纤珞得派另一个重要的任务给她,「正梅,娘亲身边虽然有许多侍女,但香兰被害死后贴心的就没有了,你跟了我多年也知道娘亲的喜好,由你来照顾她我才放心。」 「大小姐……」 「正梅,我把这么重要的人托付给你照顾,你竟要推辞吗?」 正梅哪里不知自己若去了只是拖累,所以她愿意遇到危险时先大小姐去死,可是她也知道自从香兰死后,那些服侍夫人的没一个能把夫人伺候得舒服,唯有她还得夫人疼爱一些,大小姐不是找借口,而是她真的最适合去照顾夫人。 见正梅似乎有了动摇,曲纤珞托起正梅的手轻拍着,「娘亲对我来说,是唯一跟灏辰一样重要的人,我只信你。」 听到这样的托付,正梅怎么还能不应命,「奴婢明白了,奴婢留下来就是了。」 「正梅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小姐。」雁灵再次给了正梅保证。 段凌滔也伸出手放在正梅的肩上,按了按给她安慰。 曲纤珞看着两人的互动,笑了,「等这回南行回来,我就做主让你们成亲了。」 一听到这句话,正梅都没顾得上感伤,她猛地站起身,险些撞到段凌滔的鼻子,「谁、谁要嫁他了?」 「正梅,你到现在还不肯嫁我吗?」明明他们花前月下两情相悦了,他一直忍着不敢逾 矩,就是等着两人成亲之后的洞房花烛夜,如今她居然不肯嫁? 正梅端起曲纤珞方才喝药的空碗,害羞地丢下一句,「对!谁说要嫁你了,我一辈子都不要嫁,要陪在大小姐身边。」说完还对曲纤珞福了个身,「大小姐,我先把这空碗收拾了。」然后一溜烟的跑出账房。 段凌滔愣愣地看着账房的门,曲纤珞看着段凌滔那十分失望的表情掩嘴轻笑,雁灵倒是大方的笑了出来,「还不快追上去,正梅是害羞呢!」 第71章 原来……是害羞吗?段凌滔对曲纤珞一揖,立刻追着正梅出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了,曲纤珞才收起笑容,她望向雁灵,「雁灵,你真觉得我抱着希望是能期待的吗?」 「雁灵相信大小姐不是看不清现实、执迷不悟的人,所以雁灵想,当初大姑爷针对月季香囊所做的承诺,在大小姐及大姑爷之间肯定不是儿戏,因此雁灵相信大小姐。」 「那么你到最后一刻都要这么提醒我,我怕我等太久会失去希望。」 「雁灵会提醒大小姐,直到大姑爷回来……或确定不会回来的那一天。」 曲纤珞的视线又回到月季花盆栽上,如今……她也只能这么希望了。 苏家又有人要南行了,只是这回南行的不是商队,而是护送曲纤珞南行引灵的人马。之前或多或少都传出曲纤珞坚持不肯相信苏灏辰已逝的传言,如今见她带了引灵的法师 前往,便知道她是接受苏灏辰的死讯了。 一开始的确像段凌滔说的,护送的人手不够,但后来沁园的管事带了不少人来,虽然他们曾接到曲纤珞送给他们的消息说何涵奇还留在烨阳山善后,但沁园管事不放心,还是坚持要去一趟烨阳山,正巧段凌滔也缺人手,他们可以同行。 曲纤珞试着告诉他们此行有风险,这才知道他们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兵士,而何涵奇原是退休武官,烨阳山附近的驻军将军李志泰和他们一样,过去都是何涵奇的麾下。 曲纤珞这才知道苏灏辰怎么会无缘无故与当地的驻军有了关连,想必是萧氏先祖的茶路图能帮助驻军潜入敌营,所以他才会为驻军引路进而立了大功吧。 于是曲纤珞就让他们扮成引灵师父一同前往,然而此次南行吸引了整个衢阳城的注意,连高承璟都来送行了。 曲纤珞想起最近传来的曲玉芙的消息,脸上有一瞬间的哀戚,她轻抹去滑下颊边的泪,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曲玉芙哭泣。 多行不义必自毙,黄姨娘、陈姨娘陷害她的娘亲,一是如愿当了主母、一是如愿进了曲府,但结果呢?曲府的事业渐渐出了问题,父亲无力可回天,她那个大哥哥也是无用的,什么忙也帮不上,来日她们吃苦时,不知会不会觉得当时还是继续当个小妾及外室就好? 而曲玉芙看似嫁得好,但最后呢?终是在高家庄子里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想到造成曲玉芙如此,高承璟脱不了干系,她本不想见他,但高承璟让人传话,说这非常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了,曲纤珞这才同意。 真的见到高承璟之后,她才知道高承璟这话不假,因为高承璟的整个眼神都变了,她看得出来他释怀、放下了。 高承璟那日去见曲纤珞表达愿意照顾守寡的她,却被斥责一番,他才知道过去一直是他把自己的希望强加在曲纤珞身上,而她并不想成为他爱的那种人。 高承璟认知到这事后心里十分难过,他怅然的离开久蔚商行时,被曲玉芙派来跟踪他的人看见了。 曲玉芙本就嫉恨曲纤珞,所以才会有那日到峣阳茶行打算剌激曲纤珞的事,但那日她斗不过曲纤珞,狼狈离开茶行后就动了杀机。 高承璟一日见曲玉芙及她的侍女月儿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就藏身在树后听着—— 「办好了?」 「办好了,那个人永远不会开口了。」 「没人看见你?」 「幸好奴婢早了一步,奴婢要离开时险些撞见段凌滔,若晚一步就事迹败露了。」 什么叫永远不会开口?是灭口?又为什么撞见段凌滔会事迹败露?莫非与曲纤珞有关?若要说与曲纤珞有关,高承璟便想到那日祭天船进水的事。 所以高承璟走出藏身处质问曲玉芙,曲玉芙不但不承认还与他大吵一架,两人在争执过程中有了拉扯,曲玉芙跌在院子里的石椅上,撞到腹部导致小产。 知道段凌滔在查那起沉船意外,高承璟知道高家丢不起这个脸,于是他把曲玉芙做的事告诉了高向安,说明他要把曲玉芙给送去庄子以免泄露了此事,这事很轻易就得到了高向安的支持。 然而曲玉芙去了不到半个月,就在庄子里暴毙身亡。高承璟觉得事情有异,一查才知道曲玉芙身边的侍女月儿在去庄子前就被杖毙了,取而代之去曲玉芙身边照顾的竟是高夫人的亲信嬷嬷。 高夫人一向不喜欢曲玉芙,怎可能让自己的亲信嬷嬷去服侍她,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嬷嬷是去办事的,如今办完事了,嬷嬷也回到高夫人身边。 高承璟去质问高向安,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 「曲玉芙的确是我派人去毒死的,她不知悔改,去了庄子还不静心思过,竟想着法子要逃出庄子,在庄子时她不断说她腹中的胎儿会死都是曲纤珞害的,俨然就是不害死曲纤珞不甘心的态度,我不能再让高家爆出丑闻,于是让人毒死了她。」 「父亲怎能这么做,那是一条人命啊!」 「人命?你如此妇人之仁,高家的事业交到你手中又怎么保得住?你该学学你两位哥哥,为了与久蔚斗,还能收买久蔚分行的管事,弄坏了那批蜀锦。」 高承璟知道那回的生意是因为久蔚保存不当让蜀锦遭了白蚁而错过,但他没想到蜀锦不是久蔚商行没有保存好,而是出了内贼。 「父亲,做生意竞争常有,但我们做事应该光明磊落。」 高向安听了大笑,都说这个儿子最不像他,但他看起来也最有成就,高向安一直以为能以他为傲,但最后却是这儿子不认同他这个老爹的作为。 第72章 「承璟,你质疑我不光明磊落,你自己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对付曲纤珞的茶行。」 当时高承璟怒气攻心,在冷静之前就这么做了,如今让父亲点明并用来与父亲所做的事做比较,高承璟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磊落多少。 他是一个小人,为了得到曲纤珞,想坏了她茶行的生意,逼迫她委身于他的小人。 高承璟终于想通了,想通他永远得不到曲纤珞的原因,他会中了曲玉芙的计,就是他不尊重曲纤珞,他会破坏茶行的生意,就是他看不起曲纤珞,认为她只能依附他。 而他万万没想到,曲纤珞不但不需要依附他,而且已经振翅高飞了。 后来高承璟自请前往管理同鼎商行的分行,要远离这个行事作风已经让他不想同流合污的家,可最终却被两位兄长在背后捅了他一刀。他一直以为兄友弟恭的两位兄长,竟然趁机说服父亲他驭妻不严,惹是生非又与家里理念不合,决定把那间分行拨给他当做分家。 父亲思考了几天,应了,所以高承璟黯然离开高家。 今日他不只是来送行,也是他要离开衢阳的日子。 「纤珞,玉芙的事我必须向你道歉。」 「我知道玉芙的死肯定与高府有关,但终归我已不当自己是曲家人了,她的事,自有曲府的人会去计较。」 高承璟知道曲纤珞说得无情,但并不是她真的无情,曲府的人会让曲纤珞断绝关系,都是他们自己所作所为导致的。 「另外我要告诉你,上回久蔚商行的蜀锦出事,是我两位兄长与分行管事串通所为,而那个人身后有一个主使者,主使者是谁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苏灏辰大师兄康震当年留下的亲信。」 「康震?灏辰的大师兄?」苏灏辰曾提过当年会受伤倒在桂花林里就是被康震所伤,也是他杀了刘老爷子,后来苏灏辰复了仇,断他两条手筋后把他送官,康震不久后就死在牢中,原来……他当年还留下了亲信? 「是,不过如今那名亲信合作的对象已经不是我的两位哥哥,我打听过,我哥哥他们是真不知那名亲信现在与谁合作,但我猜想,苏灏辰会遇劫,肯定与这名亲信有关。」 这对曲纤珞来说是个大消息,她手边还有段凌滔及一小部分的苏灏辰亲信可用,她相信把这个讯息交给他们,他们肯定能查出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事?我以为你恨透了灏辰?」 高承璟不但眼神释怀,此刻流露的笑容也是真心的,「我已经知道过去对待你的方法是不对的,我回想过去的事,发现你对我说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我的机会,如果我早听进去了、改了,或许我还有机会得到你,但如今一切都太迟了,我知道即使苏灏辰不在,你也永远不会接受我了。」 「或许有些人就是注定没有缘分吧。」 高承璟摇摇头,若是完全没有缘分,他是不甘心的,「纤珞,我不再对你痴心妄想,但我自此要离开衢阳不再回来了,临离去前,我能不能再恢复一个身分?我与你的缘分不可能是男女情爱,那有没有可能我能做一个在远方关心你、想着你的哥哥呢?」 曲纤珞凝视了高承璟许久,想到小时候他与他们曲家三兄妹玩在一起的时光,那个时候没有掺入这些恼人的男女之情,他们玩得多开心。 「承璟哥哥,一路顺风。」 听到久违的称呼,高承璟心满意足了,他的笑无比温柔,「能得到你这一句,我无悔了。」 「承璟哥哥总有一天会找到你自己的缘分的。」 「希望吧。」高承璟看着曲纤珞身后的车队,段凌滔几次都想催促的样子,于是他主动告别了,「纤珞,我也祝你顺风。」 「多谢。」 「这辈子,我看太多次你的背影了,这回不要让我看你的背影,你目送我走可好?」 「好。」 原来她也可以对他这么贴心啊。高承璟十分感激,他转过身子,在曲纤珞的目送下上了自己的马车,喊了启程后,带着家当的车队离开了衢阳城门。 直到高承璟的马车远得再也看不见了,曲纤珞才在雁灵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也离开了衢阳往南而去。 【第十六章 押上身家换命】 半山山坡上,一群骑着马的人正往下方山道盯着看,那是一队镖师护着一辆马车的队伍,也是这群人的目标。 苏灏辰死了,但久蔚商行仍一切正常运作着,就是因为马车里的曲纤珞还能牢牢的掌握着久蔚商行。 久蔚商行既然弄不倒,就好好的利用,商行里的宝贝很多,比如货商及定价,比如客户名单、商队路线上的停泊点,对同性质的商行来说都有很大的帮助。 然而这一切,只要得到了曲纤珞,不愁弄不到手。 正当领头的举起刀要命人攻下去时,后头突然有人出了声—— 「你以为山坡下那些人,是你动得了的?」 领头的回头,看见了单枪匹马的一个人,用睥睨眼光看着他们,领头的也没被惹怒,毕竟敌弱我强明显得很。「你是要来抢买卖的?」 第73章 「我何须抢,那马车里的是我的女人。」 领头的大笑出声,要做这笔买卖他也是打听过的,马车里的女子新寡,这一趟路过来就是为她的夫君引灵,他说马车里的是他的女人,那他是鬼还是人? 「这个女人我要了,你以为你半路出头,说句马车里是你的女人我就得让吗?狗也会对 车子叫,但就算上得了马车,那马车能是它的吗?」 单枪匹马的男子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而且笑得流下眼泪,惹得那领头的大骂。 「笑什么?」 「我第一次听见有人人不当要当狗?你把自己比做狗,我还不笑吗?」 「住口,我说的狗当然是你,总之今天要跟我抢那个女人,只能留下你的命。」 那人也止了笑容,露出了如修罗般的肃杀表情,「要动我苏灏辰的女人,也要看你有没有命。」 「苏灏辰?你没死?」领头的不是不惊吓,毕竟苏灏辰的能力他不是不知道,不过对方只有一个人,他可是有一群,还怕苏灏辰不成。领头的手一挥,几名手下就往苏灏辰冲去。 苏灏辰下了马,长刀不用出鞘,手以巧劲来拨,踩着来人的肩,长腿强势一扫,几个贼人就倒在地上。 领头的人怕了,再喊全数的人攻上去,就在此时,山坡下也有人往车队攻去,而且明显比山上这群乌合之众要强了许多。 领头人不明白怎么突然出现了一支奇兵,但敌人在眼前不得不打。 苏灏辰看见山坡下有另一批人他也不急,只是好整以暇的抽出长刀,再不留情地挥刀砍向冲来的贼人,一刀一个,利落痛快。 砍完了最后一个,苏灏辰平举着还滴着血的长刀往山坡下望去,整个车队因为早就知道敌方的计划,所以做好了万全准备,车队的人没有多大死伤,而后来出现的贼人也都一一伏诛,只留下一个看来是领头的人。 此时,马车里也有了动静,不过走出马车的哪里是娇滴滴的曲纤珞,而是伪装成曲纤洛的一名女武者。 「主子,都解决了。」山下的方元勋对着山坡上的苏灏辰喊着。 「走吧。」苏灏辰对山坡下的人下了命令,脸上杀意褪去只余担忧,「阿珞,你究竟去了哪里?」 事情要说回到当初苏灏辰为驻军引路,大败了乌鞮之患,乌鞮人大败溃逃,部分逃进了烨阳山里,苏灏辰牵挂着那些茶农,再次协助驻军进山擒捉乌缰人余党。 半途他被一群乌鞮人引开,追进林子里才发现那些人根本不是外族人,是穿着乌鞮衣裳的汉人,苏灏辰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此时他的亲信全不在身边,他奋力抵挡,发现这些人不但武功不凡,而且武功套路似乎出自凛威镖局,他明白自己一直想揪出来的内鬼已经出手了。 苏灏辰被打下山崖,所幸被横生的大树给接住,但他也受了重伤,随后方元勋带了几名亲信赶来他才得救。苏灏辰受了伤无法立刻反击,只得让亲信在那些伏击他被他所杀的人里找一具身形与他相当的尸首,毁了容伪装成他,而他诈死暗查及养伤。 他深知曲纤珞得知他的死讯定然活不下来,可若要告诉她他是诈死,消息传回去的路程过长,难免中间出了意外让内鬼截获消息,于是苏灏辰灵机一动,让人把身上所有佩饰都戴在那具尸首上,再让人把佩饰送回衢阳取代认尸,不过那只香囊他没有送回,希望他与曲纤珞的默契能让她明白少了香囊的尸身有异。 在养伤的日子里,留在驻军里打听两方情报的方元勋偶尔也会把衢阳那边的消息传来,知道曲纤珞有孕时,苏灏辰乐得险些顾不得身上的伤要冲回衢阳,要不是留在身边照顾及护卫他的三名亲信拦着,怕他早就倒在半路了,接着又传回久蔚流失客户的消息,但不多久曲纤珞就稳定商行运作,让苏灏辰为妻子感到骄傲,也在猜想曲纤珞是不是已知道他是诈死的? 苏灏辰在养伤,脑子也没闲着,他一直躲在幕后运筹帷幄,想起他一直怀疑的内鬼,本以为是潜伏在商行里,可既然懂得镖局的武功套路,那么真正幕后的人应该是潜伏在镖局里。 如果是镖局里的内鬼,苏灏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震的手下。 当年他废了康震把他送官后,在镖局内部也做了|番清洗,他一直以为康震的亲信或安排的内鬼已经被他清除殆尽,如今看来应是有漏网之鱼。 在他的伤养得差不多时,得知他诈死的消息已取信了内鬼,有一批势力正蠢蠢欲动,苏灏辰还在猜测他们的意图时,就收到了曲纤珞想来烨阳山引灵的消息。 苏灏辰知道他们想下手的对象是曲纤珞,便派了人马要与曲纤珞引灵的队伍会合并保护,怎知半路曲纤珞一行人就失踪了。 他原先以为被内鬼抓走了,没想到苏灏辰的人打听到那批蠢蠢欲动的人如今也慌了手脚,不明白曲纤珞一行人怎么会丢了。 于是苏灏辰拨出了几人去找曲纤珞,大部分的人留下来伪装成曲纤珞的车队,想来个请君入瓮,没想到那个内鬼也不傻,见曲纤珞的车队突然消失又出现也觉得有鬼,便另外雇了一批乌合之众行调虎离山之计。 苏灏辰在山坡上大打出手时,山坡下埋伏的人以为计谋成功了,却没想到苏灏辰早猜出他们的计划,所以把所有精锐都安排在车队里,自己则孤身一人对上那批收银取命的贼人。 众人回到了军营时,李志泰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就连何涵奇也直到发现方元勋不急着把尸身运回衢阳而留下来帮驻军清理乌鞮人余孽才觉得有异,一开始他真的相信苏灏辰死于非命。 何涵奇看着苏灏辰领人押着一个人回来,上前用力拍了他后背一掌,「好啊!苏小子,连我都瞒,我还想着怎么跟曲丫头交代呢!」 「何园主请见谅,我不知道内鬼安排了多少眼线、眼线又是谁,所以只能越少人知道越好。」苏灏辰看了被押住的人一眼,正是凛威镖局的镖头之一韩武,要说意外是意外,但仔细一想也不意外。 当年康震身为镖局大师兄,他的亲信肯定都是镖局里的重要人物,而要在镖局里潜伏多年不被发现,真的得有一定地位不可。 「韩武,你为什么要背叛主子?」方元勋劈头就问,想到主子险些丢了命,他气得一脚踢中他的心口。 「主子?谁是我主子?他不是。」 第74章 苏灏辰不会问韩武这种无须再问的问题,他只是意外像他这么重要的角色,竟然没在当年出现在康震的饭局上。 「韩武,我清洗镖局找出康震的同党时,没想到他竟留了你这么一号人物,以你的身分,当年为什么不在饭局上?」 「那天我病了,镖头让我在家休养,后来得知你废了镖头又杀了那么多人,我便决定要潜伏在镖局里,天意让我那天病了,就是因为你贼星该败!」 「贼星?谁是贼星?败的又是谁?而杨平春呢?我自认待他不薄,为何他也反了?」 韩武冷笑。不薄?杀了康镖头就是与他结仇了,「他的命是镖头救的,后来他爹病了,康镖头也一直拿钱给他爹治病,康镖头对他来说有大恩,结果康镖头被你所害,一听说你要开设商行,他便想办法进商行做事,就是等机会要报复你。」 所以是一开始就怀有异心?幸好杨平春无能,做了三年就只做到分行管事,连总行都进不了,否则他的损失会更大。 「你得不到我南行的路线,便安排人伪装成工人沿途留下暗号报信,让你的人跟了上来,你的确差点为康震报仇了,不过也就是『差点』,说!你一介武夫抓了阿珞无用,与你合作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抓阿珞?」 「我抓她是为了让你绝后。」 虽然这不无可能,但要让他绝后不必那么辛苦跟一群护卫抢人,等孩子出生后多的是机会,所以苏灏辰并不相信韩武这句话,「韩武,这里是和州府,我在这里有一商场的仇人,你……是不是与他合作?」 韩武坚不吐实,苏灏辰也不急,在重刑之下不吐实的人,他还真没遇上几个。 此时,一名驻军的兵士进了大帐,向李志泰禀报苏灏辰的一名亲信带着消息回来了,李志泰让人入内,而那名亲信带回的是好消息。 「主子,夫人找到了,正在五十里外我们的安全屋里。」 听到这里,众人的最后一点担心才放下,这对险些生离死别的夫妻终于快要能团聚了。 大江之上,一艘负责呈送捷报的军船正往京城而去,兴州府有一处军船码头,这船会停靠在那里,然后再快马走陆路回京。 苏灏辰归心似箭只想与曲纤珞尽快会合,于是李志泰建议让他的商队继续走陆路回衢阳,而他呈报捷报的军船就捎带苏灏辰一程,送他去与曲纤珞会合,随后他们再在安全屋等到商队到达,一并返回衢阳即可。 苏灏辰接受李志泰的好意,毕竟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到曲纤珞,对她思念得紧,当时他离开衢阳想着只要两、三个月就能返回,没想到一拖这么久,上元节都过了。 这回传的捷报里,李志泰告诉他,他把苏灏辰对驻军的协助大大添上了一笔,要苏灏辰等着封赏。苏灏辰原本此行只是为了妻子、岳母而走,没想到会意外立下大功。 如今距离苏灏辰目的地的码头只剩半天乘船时间,他根本没有心思想什么封赏,他满心念着的都是曲纤珞,都过几个月了,曲纤珞应该显怀了,原本就长得十分美丽的她多了母性的气质,应是更美了吧。 正想得出神,忽有一支箭矢破空而来,要不是他闪得快,那箭矢就要插进他心窝里了…… 码头上,停着一辆被保护着的马车,马车里的人开窗而望,过了预定时间仍未等到那艘军船。 「雁灵,我们是记错日子了吗?」 马车里的雁灵全身戒备着,虽然苏灏辰抓到了内鬼韩武,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余孽,要她说,曲纤珞还是留在安全屋最安全,可曲纤珞不愿意在安全屋枯等,所以沁园管事便带了几个人,与她一同护送曲纤珞前来码头等军船。 「飞鸽传书说的是今日没错,这几日天气不错,应不会担误了船期才是。」 「那军船为什么还未到?」 「这……或许是讯息有误。」 「在衢阳时,你不是跟我说灏辰的亲信拥有强大的情报路子,查到的不会有误,更何况是一封确切的飞鸽传书?」 曲纤珞要离开衢阳之前,段凌滔见了她,希望叫停这次南行,原来是他的人查到有人在调查曲纤珞南行的路线,他怕那些人要对曲纤珞不利。 曲纤珞知道了反而不惧怕,她问了段凌滔、问了雁灵,说他们经过长年的训练,查到的情报有一定的准确性,此行怕会有变故,正因为情报准确,曲纤珞更决定要走这一趟。 她已经怀疑苏灏辰没死,再发现有人似乎想对她不利,她想帮忙查出幕后之人是谁,危机之所以称为危机是因为它不知道何时会发生,但若她能知道呢? 于是她维持了南行的决定,靠着高承璟的情报,猜出苏灏辰诈死与这内鬼有关。 与高家合谋的是商行管事,但商行管事不可能有能力伤得了苏灏辰,但若是镖局里的人呢? 她要段凌滔去查,看看谁不在岗位上,便查出韩武抱病在家休养,段凌滔潜进了韩家,发现韩武房里是有个人躺在床上,却是一名装病的小厮。 查出内鬼可能是韩武,曲纤珞要段凌滔先去送信给方元勋。她想,若苏灏辰还活着,那在驻军里的方元勋肯定知情,他收到消息就会告诉苏灏辰,苏灏辰便会有因应之法。只是段凌滔觉得继续南行有危险,便建议一行人先躲去附近一处安全屋。 沁园管事过去是何涵奇的副将,身边带着的人也都不含糊,轻易就抹去了他们更换路径留下的痕迹,众人躲去了安全屋,段凌滔利用安全屋的飞鸽要送信时,却先收到他们失踪之后竟有另一队伪装成他们的车队继续南行。 于是曲纤珞让段凌滔晚一些再发信,继续关注假车队的消息,直到查到有人雇一批收银取命的杀手,曲纤珞便让段凌滔把所有消息都发信给方元勋。 方元勋接到消息时晚了一步,所幸苏灏辰也早有防范没有中计,但最让苏灏辰高兴的就是曲纤珞平安无事的消息,于是,他给了她一封传书,说了军船大约今日能到码头,他会与他们会合等商队,而沁园管事他们等着的何涵奇,也跟着商队前来会合。 日渐黄昏了,军船才缓缓靠近码头,曲纤珞下了马车急急的往码头奔去,却看见军船上下来的人全身淌着鲜血,十分虚弱的跌下船,段凌滔上前扶人,问:「这位军爷,我家主人呢?」 第75章 「苏、苏老板……」 「对,就是他!我家主人在船上吗?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苏老板他……被流寇给绑了……」 曲纤珞只觉得天旋地转,人一踉跄险些跌倒,雁灵急忙扶住了她。 「流、流寇?」 「流、流寇说……要用苏老板在……在南方买到的茶……交换、换他的……命……」曲纤珞要自己振作起精神,既然流寇想要货,那苏灏辰的命暂时应无妨,「凌滔,好好安置船上的军爷,把事情的经过问清楚,再回来向我回报。」 沁园管事也派了几人去协助段凌滔,然后由他护送曲纤珞回安全屋。 这些人说是流寇,却不抢商船抢军船,苏灏辰知道他们不是普通流寇而已。之后,那些流寇抓了一名传令官,威胁要苏灏辰束手就擒,要不然就杀了传令官。 哪有流冠抓了人问的不是船上值钱东西在哪里,而是要自己出来就逮,这下苏灏辰怎能不怀疑他们是针对他而来。 只是……为什么要杀他?韩武的同伙?但韩武被擒,他们不急着救人倒是想杀他?还是他们想抓他换韩武? 若是如此,他便还有活路,所以苏灏辰没有犹豫,主动上甲板表明身分,他也想知道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找我?要钱?要命?」 「你说呢?」 「我的命不值什么钱,但让我活着才值钱。」 「你想用你的身家交换你的命吗?」 「有何不可?」 那些流寇笑了,看来好似不太在意他的身家,那么是想换韩武? 「所以不是要钱,是想换韩武?」 听到韩武那些人的确愣了愣,但立刻恢复如常,「韩武是谁?我们不稀罕,我们要的是你的命。」 韩武的确是与另一个人合谋的,但眼前这些人不要韩武的命,想必他们是另一个合谋者的人。与韩武合谋的人是谁?会想要抓曲纤珞想必看中的是商行带来的利益,那么……八成是一个商人。 「这样吧,我由南方运回了一万两千斤的萱仙茶,要知道明年少了乌鞮人,茶路畅通了,萱仙茶的价格又将高居不下,这一万两千斤的茶可是多大的利润,你回报给你后头的人,说我愿意用那些茶换我的命。」 对方犹豫了,这也证实了苏灏辰的猜想。 「你的茶在哪里?这军船上可什么也没有。」 「一万两千斤,那可是要用二、三十台车才运得了的货,一艘小小的军船怎么运得了。放心,我连运货的车也附送,你们只要准备足够驾车的人就可以得到这批货,当然前提是……这些货可是要换我的平安的。」 被抓的传令官还在流血,苏灏辰怕担搁了,这些人性命不保,于是催促着,「这船上若再死一个人,我的提议就作罢,你赶快去问你后头的人吧。」 后来苏灏辰等回了同意的消息,便不反抗的让人带走他,临走前他交代那名传令兵,他能担任这个工作,一定能把他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回。 「这位军爷,我的商行运作不仅仅是我妻子一句话就够了,所以你必须明确的告诉她,要她以金色令牌调派,货与车都要备好,以交换我的性命。」 「我……会……一字不漏的……」 「多谢了军爷,很抱歉拖累你。」 苏灏辰被带走了,那传令官担心自己伤太重来不及传讯,便让幸存者加快船速,总算在黄昏前到了码头,他在伤重昏迷前把苏灏辰的话告诉了段凌滔,而段凌滔也立刻回安全屋禀报。 曲纤珞听了,拿出怀中当时苏灏辰交给她的令牌,把货全用来交换苏灏辰的命她舍得,只是她还是难免有怀疑,为什么苏灏辰要特地说金色令牌? 她看着手上的双色令牌,有一大部分是红色的,只有正中间是金色的,不说双色令牌,也该说是红色令牌吧? 「凌滔,这双色令牌有什么特别作用?」 「夫人,凛威及久蔚的令牌都有权限之分,能调度凛威的是土色、木色、铜色,及最高权限的金色,属下及元勋拿的就是金色。而调度久蔚的是白色、茶色、石榴色、及最高权限的血红色,持血红色的只有总行掌柜一人。」 「那我的双色?」 「这是主子专属的,可以同时调动凛威及久蔚,过去双色令牌只有一面,与夫人成亲之前,主子让我再去打造了一面,说是要交给夫人的。」 所以他是把身家全交给了她啊!曲纤珞捧着那面令牌,想起成亲后他带着她去巡视久蔚商行的事……突然之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凌滔,那传令官说的话,你再复述一次。」 第76章 「主子说要你以金色令牌调派,货与车都要备好,以交换他的性命。」段凌滔复述了一次,不明白夫人还有什么地方不懂的。 「金色令牌调度的是凛威,货与车都要备好是吧!」 「是,主子是这样说的。」 「凌滔,运茶的商队还有多久才到?」 「大约还要三天。」 「三天?够了,你去把当地的分行掌柜给我叫来,记得,悄悄的。」 「是。」 交换那日,曲纤珞一直在安全屋里等着,却只见到段凌滔一行人无功而返,曲纤珞急得热泪盈眶,但为了冷静调度她不让眼泪掉下来,段凌滔等亲信看着曲纤珞强忍的模样都不忍,也一边暗骂自己无能。 最后,曲纤珞又把大部分的人派出去寻找苏灏辰,才自己回房焦急等待着。 半夜里,曲纤珞在桌边支额睡着,直到有冷风吹了进来,她被冻醒抬头一看,竟看见一身狼狈的苏灏辰。 「你……」 「我回来了。」 「这回不是梦?」 这话听得苏灏辰心痛,他离开这段日子她该有多想他,竟连作梦也想着他,「当然不是,你摸摸我,如果是梦,一摸我就不见了。」 曲纤珞是忐忑的,但她还是颤抖着脚步走上前,轻抚着他的脸颊,可是……是冰的。 「你……」 「怎么了?我不是没消失吗?我是大活人,不是梦。」 「为什么你的脸是冰的……为什么没有温度?」 苏灏辰忍俊不住,把曲纤珞紧紧地拥进怀里,曲纤珞听着他胸膛中传出的浑厚笑声还有有力的心跳声,这才完全放了心,「灏辰……」 「我的傻阿珞,这里虽然是南方又过了上元,你以为外头就暖和了?现在外头还冷得很,你以为我是鬼,才会没有温度吗?」 曲纤珞也气了,双手愤怒的槌打起他的胸膛,「你还敢笑我!叫你别南行你不听,知道这几个月我有多着急、多难过吗?你的死讯传回来,我差点就跟你去了。」 「你没发现少了月季香囊吗?」 曲纤珞还在生气,才不想跟他心有灵犀,故意否认,「谁会注意到少了月季香囊,我都哭死了。」 苏灏辰哪会不了解曲纤珞是嘴硬,他取笑她,「是喔,没注意到少了月季香囊你居然还活了下来,那么你爱我还不够深啊!」 曲纤珞一听,用力的踩了他一脚,在他吃痛放开她时又推了他,苏灏辰重心不稳狼狈的跌在地上,「哎唷!」 曲纤珞一见他居然被自己推倒了,连忙上前查看,却被倒在地上的他给搂进怀里,此时,领着人送来浴盆及梳洗物品的雁灵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这令人害羞的一幕。 曲纤珞挣扎着想要起身,苏灏辰抱着她不肯放,对雁灵说:「把东西放着快出去。」 曲纤珞羞得不敢见人,只能把脸埋在苏灏辰的怀中问他,「他们已经知道你回来了?」 「我是很想偷偷摸进来与你温存一番,再告诉他们我回来了,免得有人打扰。可你知道的,若我派来保护你的人连我摸进来都不知道,那我怎么能放心让他们保护你?」 雁灵忍着笑不去看还在地上纠缠的两人,让人放下东西、指挥人倒了热水,就领着所有人离开了,房里,又恢复一片宁静。 不过那宁静只维持了一瞬,因为曲纤珞给了苏灏辰一记肘击后得以起身。 「哎唷!」 「你当我是傻子吗?同样的把戏想骗我几次?」 「这次是真的!我心爱的娘子啊,你忘了我可是真的从山崖上掉了下去啊!」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曲纤珞一惊,立刻上前扶起他,苏灏辰也趁机倚靠着她,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曲纤珞偏头看了他一眼,扬起了微笑,但嘴上还不饶他,「干么把我当猫一样的闻?」 「几个月不见了,想念你身上的香气啊。」 第77章 曲纤珞觉得感伤却强忍着,她为他宽衣,想着他为了南行险些丢了性命,想着他一切都是为了她,不知该感动、感谢,还是该骂他一顿才好。 「下回别再这样了,开通茶路再要紧,都没有你的命要紧。」 苏灏辰坐进浴盆里,才吐出一声喟叹。好久没有这样好好泡澡了,之湔是摔下山崖断了 几根骨头,躺在床上不能动,伤好些了能下床,又忙得只能胡乱擦澡,之前为了抓韩武,一人对上一批贼人又让他旧伤复发,说真的,他现在浑身都痛。 曲纤珞看着他疲累的样子,拉着椅子坐到他身后,轻轻按摩他的额侧,苏灏辰阖上眼享受着。 「阿珞,我们回去后还能享受你这样服侍我吗?」 「你若想要,我每天都帮你按摩。」 苏灏辰抓住曲纤珞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一记,「每天是个很漫长的承诺喔,你确定?」 「确定,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我就每天帮你按摩。」 「你怪不怪我用那些茶叶换我自己的命?」 曲纤珞一听,手止住了,不解的看着他,莫非……她误解他的意思了? 「你怎么愣住了?」 「你不是传了密语回来,要我调派你的亲信躲在板车里吗?」 苏灏辰松了口气,探起身子在曲纤珞唇上落下一吻,曲纤珞没被他敷衍,推开了他,「你没有计谋为什么要传密语?」 「好了,别紧张,我这不是怕你没听出我的密语没有做安排,怕你自责才这么说。」 双色令牌的确能调派凛威及久蔚,而苏灏辰特别提出金色令牌是希望曲纤珞能知道要安排他在凛威镖局里的亲信,至于安排在哪里,他的下一句说了「货与车」都要备好,就是告诉她要让人躲在板车里。 凛威镖局有时护镖一些贵重货物时会另派一支队伍诱敌,而诱敌的队伍所用的板车是特制的,在板车正中央订制一处隔间,一辆板车可以躲两个人,隔间开口在板车下方,所以隔间周围及上方可以利用堆栈的货物隐藏那处隔间,如此有人若要突袭那支队伍,藏在板车里的人便成了奇兵。 然而这板车的存在是机密,若不是苏灏辰的亲信还不知道这种板车的存在,而曲纤珞会知道有这种板车,自然是婚后他们彼此把身家交代给对方时,苏灏辰带她去看过的。 「所以你都安排好了?」 「嗯,都安排好了,我知道那些流寇可能不会说话算话,所以要藏在板车里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外头有什么事交由我派去的其他人就好,一定要知道货物被送去了哪里。」 苏灏辰轻捏曲纤珞的脸颊,逗弄着她,「就说我们心有灵犀吧。」 「谁想跟你心有灵犀,以后你自己的人自己调派,不准再给我出这种事了。」 「遵命!娘子。」 苏灏辰在浴盆里转了个身,双手搂着曲纤珞将她搂近,「阿珞,你的胎坐稳了?」 「现在知道担心自己的孩子了?你放心,孩子好好的待在我肚子里呢。」 「我当然担心,我怕等等我动作太激烈,会伤了孩子。」 动作?太激烈?曲纤珞起初还不懂,当她终于想通时只想转身就逃。这里是安全屋,只是一处四合院,房里的动静很容易传到外头去,让人听到怎么办? 苏灏辰由浴盆里站起来,曲纤珞根本来不及逃,一下子就被苏灏辰拦腰抱了起来。 「灏辰,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阿珞,我的断骨还没好完全,你再这样乱动会害我受伤。」 「那你就别乱来啊!」 「不行,我太想你了,我们才新婚啊!」 「新婚就把我丢下的明明是你……等等……别这样啊!」 守在房外的雁灵没有因为苏灏辰回来就放松戒备,她依然认真的守着夜,只是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不可言喻的声音,让雁灵红了脸,在心里直念阿弥陀佛阻止自己去想象房里是什么光景。 而方才送水的人又折了回来,本是算好时间要来搬走浴盆,并问宵夜何时要送的,才刚走到门前就被雁灵拦住了。 「什么时候了,大姑爷及大小姐哪有空吃什么宵夜啊。」 侍从们听到雁灵的话本来是不解的,直到看见雁灵红得要冒烟的脸,这才想通,纷纷掩嘴轻笑退下了。 第78章 雁灵直想翻白眼,明天就要实行大计划了,大姑爷今晚居然还有心思……做这事……她叹了口气,果然,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啊! 【终章 收网捕捞大鱼】 赵玉柏听说苏灏辰不但打通了茶路还立了功,派人伪装流寇表面上埋伏在半路绑架军船,打的主意是杀了苏灏辰后再由他的商队武师发现军船从而救了其他人,抢下这份功劳。 怎知在军船上的不只是传令官与几名小兵而已,李志泰暗中派了不少人保护苏灏辰,让他的人遇到顽强抵抗,最后好不容易才抓到传令军官藉以逼苏灏辰就逮。 后来苏灏辰提议拿萱仙茶换他的命,事情传达给赵玉柏后,他终究是商人,觉得拿到茶叶再杀了苏灏辰也无妨,这些茶叶进了黑市还可大赚一笔,于是同意了苏灏辰的提议。 交换那日,苏灏辰大概没想到谈好的交易他们会翻脸不认人,险些就要命丧当场,不过曲纤珞派来的人也不是软柿子,在混乱之中还是让苏灏辰给逃了,最后赵玉柏怕曝露了身分便先撤退,反正茶叶已经到手,苏灏辰可以找机会再抓。 赵玉柏先将茶叶运至仓库里以密道相连的密室,打算等风头过后再流入黑市。 不久后,有官府的人上门说苏灏辰报了官,有商行勾结流寇劫了他的货,所以官府派人搜查附近的几间商行库房,赵玉柏亲自领了官差去库房检查,他把密道藏得很好倒不怕官差查出来,最后官差无功而返,正当赵玉柏得意的时候,没两天他的库房居然起了火灾。 这件事引起官府的注意,各商行的仓库为了怕损失都有各自的防火方法,而兴亨的库房不但起火还烧得这么大,让官府觉得应是有人恶意纵火,又派人来查。 这下赵玉柏措手不及,密道大门被大火一烧,门户洞开都还来不及藏,官差就又上门了,他阻挡不了,这回就让官差看见了密道入口。 和州府衙总捕头谢雄挑眉看了赵玉柏一眼,对着那密道入口努了努嘴,「赵老板,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天来搜查,你没说这里还有条密道啊。」 赵玉柏见事迹败露,由怀中拿出了一只沉重的荷包放在谢雄的手心,「谢捕头,哪间商行没有一点见不得光的,这才辟了这条密道啊。」 「这里头……应该没有茶叶吧?」 整车整车运进去的茶叶怎么没有?赵玉柏拍了拍那只荷包,「我开的是贸易商行,什么样的货没有,茶叶可是大宗啊。」 「茶叶又不是走私品,何须放在密道里?」 「那是因为我前不久才进了批茶叶……」赵玉柏小声的在谢雄耳边说:「是在黑市买的,听说是流寇抢来的赃货,你说,能不摆在密室里吗?」 赵玉柏这是双管齐下,若谢雄肯收贿就好,那事情就这么过了,若谢雄不肯收贿硬要进去查,查到苏灏辰的货他也已经说是黑市买来的,他顶多就是个买赃罪。 黑市的存在是半公开的秘密,官府也不是没想查过,但查抄后黑市还是继续开市,毕竟不管是打劫来的、偷来的都是无本生意,这么庞大的利润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而去黑市买赃也罚得不重,有时甚至可以缴罚金了事,才会一直抑制不了黑市的存在。 「赵老板请见谅,职责所在,有这个也不行。」谢雄掂了掂那只荷包,把它丢给身后的属下。 谢雄果然领人走进密道搜查,赵玉柏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这个谢雄,不收贿硬要入内查,那怎么不把银子还给他?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赵玉柏昨天才进来拿了几斤茶叶出去,上头茶叶的包装都印有久蔚商行的字样,他还想着得把包装都换了才能送去黑市,可还来不及动手,如今谢雄一进去,立刻就会看见这批茶叶就是苏灏辰被抢的那批货。 可一进密室,赵玉柏傻眼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才一天光景,密室里会躺了好几具半焦的尸身,而且还做流寇打扮? 谢雄以眼神示意,就有人上前押住赵玉柏,赵玉柏急着喊冤,「谢捕头,我是冤枉的,我不知道这里面怎么会躺了人啊!」 谢雄查看了好几个板车,上头的确都装了茶叶,而包装全都是久蔚商行的包装,「这些流寇分明就是躲在你的库房里,但库房发生大火逃不出去,只好往密道逃,才会烧死在这里。赵老板,你的密室里有货、有流寇,而你却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冤枉?」 「是真的,我真不认识这些人。」 「我看事实倒是很明显,那就是你雇了流寇去抢苏老板的货,然后把货给运到这里,后来官府四处搜查,你便让流寇先躲在你这里避风头,怎知一把火把所有事情都烧了出来。」「不是的!我是冤枉的啊!」 「到时苦主出面指认,这些人若真是当初绑了苏老板的流寇,你要说冤枉,就跟知府大人说吧。」 不久后,谢雄由和州府衙调来了人,有的人押人、有的人运货运尸回府衙交差,谢雄让人先走,他留下来做最后确认,一等车队离开后,谢雄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了苏灏辰。 「小老弟,怎么你每次来找我都没好事啊。」谢雄自从调离衢阳,约有两年的时间不见苏灏辰,平常见面就是喝点小酒聊些刘老爷子还在世时的往事,可每次苏灏辰若慎重拜托他帮忙,就是有大案子的时候了。 上回是他抓康震到案的时候,这回又是商行勾结流寇的大案子。 「谢老哥,你这回可是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那些焦尸……我说他们不过是听人吩咐办事,有必要杀了他们吗?」 「谢老哥,你可知那些人杀了多少兵士?那艘传令船上,李将军安排了约二十人,最后只剩下五人逃出生天,而且个个身受重伤,光是延误军机这一条就是杀头大罪了。」 「你啊,别告诉我那些焦尸是你杀的。」 「我可是肉票,那些人怎么可能是我杀的,我忙着逃命啊。」 「那这些人怎么来的?我看赵玉柏还真是一副不知情的脸。」 第7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苏灏辰既然请了谢雄帮忙,自然也不会瞒他。 他在对流寇提出交换建议时,的确只来得及想出让曲纤珞把人藏在板车里的计划,也知道曲纤珞懂得交代这些人在板车里等着,一等货被运到库房,知道货物所在后再回来禀报。 他的人由板车出来后带了消息回来,确认所在库房是赵玉柏的。赵玉柏的兴亨总行在和州府,苏灏辰早就怀疑过他所以并不意外,赵玉柏私底下动作不断,又多次阻挠他取得水路通关权,他若不怀疑他就是傻子了。 苏灏辰本可让官府派人去搜密室,但当地黑市猖獗,赵玉柏抢了这货不可能大大方方的卖,最后一定是进了黑市,而他既然有门路可以进黑市,要说这批货是在黑市买的也可以,苏灏辰便想着要让赵玉柏百口莫辩。 正巧在交换他与货的时候,流寇翻脸不认人,货也要、人也要杀,所以两方缠斗了起来,流寇那头死了不少人。 苏灏辰逃回安全屋后,与曲纤珞温存了一夜,隔日神清气爽,脑子里立刻有了一计,于是他找了谢雄。 第一次搜查故意不搜出密道,事后上公堂才能证明赵玉柏是有意隐瞒,然后派人放火烧了库房,并把几个流寇尸体给丢进火场里伪造是被烧死的假象。 「你也不怕仵作一验尸,这事就穿帮了?」 「所以我才来拜托谢老哥啊,府衙一天有多少案子要审啊,一一验尸仵作哪里忙得过来,这么罪证确凿的事,就不用仵作辛苦再验了。」 「这可是渎职的大事,我若丢了这差事,你养我吗?」 「丢了差事不更好,我一直想请谢老哥到我镖局做事,是谢老哥不肯啊。」 「你你你!你是真有想到我会丢差事是吗?有你这样算计兄弟的吗?」 「谢老哥,这些人可不无辜,若真要慢慢找证据,我的货都要发霉了。再说了,你家大人若真这么有本事,黑市还能这么猖獗吗?」 「你!」谢雄四下看了看,所幸人都走了,「口没遮拦呀你。」 「一切就拜托谢老哥了。」 谢雄无奈,当初就不该答应刘老爷子帮他照顾这小老弟,看看,现在连会丢差事的事都得帮他做了。 「仵作那边我会处理,就算我欠你了。」 「多谢谢老哥,是我欠你才是。」 衢阳城里最近讨论得最热门的大事,就是苏灏辰死而复生了。 苏灏辰知道肯定会有人好奇这回南行的事,所以让人在衢阳放出风声说了部分的故事,总好过让别人查出来的好,在抓赵玉柏的部分他有些便宜行事,断不能让人查出。 于是,苏灏辰协助驻军大败乌鞮人,接着诈死运筹帷幄,安排了真假车队一边救了曲纤珞一边抓到了内贼韩武,一连串的计谋精采得让说书人都编成了话本来传颂。 赵玉柏一案上堂时,李志泰派了当天在军船上的传令官前往作证,苏灏辰的属下也同时指认,确认火场找到的那些流寇尸首正是劫军船并挟持苏灏辰交换茶叶的人。 而后,赵玉柏的手下经官府动刑,也供认出赵玉柏早就与韩武合谋,在烨阳山埋伏苏灏 辰,后又想抓曲纤珞控制久蔚商行,最后知道苏灏辰没死才有了劫军船的事。 如此一来,赵玉柏及韩武罪证确凿,他们因勾结流寇、伤人越货被判了死刑,余下的知情者也一一被定了大小不等的罪。 李志泰被召回京封赏,由于乌鞮人乱了多年,一直是皇帝想整顿的地方,李志泰大胜自然是大功一件,皇帝当然想亲自宴请犒赏他。 捷报中提到苏灏辰是此役的大功臣,所以在宴会上皇帝问了李志泰详细经过,李志泰除了把苏灏辰协助的细节告诉皇帝,还顺便把民间将苏灏辰南行编成话本的事告诉皇帝,让皇帝也起了兴致想听是什么样的故事,李志泰便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皇帝听得津津有味,直说这故事比戏台上演的还要精采。 「正梅,把这份礼给丢了,记住,别让你主子看到。」 正梅听了苏灏辰的命令,不明白什么样的礼惹得他不高兴要丢了,她上前一看,竟是高承璟送来的礼。 正梅思考着,她该乖乖听大姑爷的话把礼给丢了,还是告诉大姑爷,大小姐已经知道高老板送礼来了? 其实这礼并不讨人厌,是一只十分精致的长命锁,苏灏辰哪里是讨厌礼,是讨厌人。 「大姑爷,这长命锁是好的,还是别丢了,让小少爷佩上吧。」 苏灏辰一边抱着三岁的女儿逗弄着,一边嫌恶的看了长命锁一眼,「纯金打造的,俗气得很,我儿子不戴这玩意儿。」 「我儿子戴不戴这玩意儿,你是不是要先问过我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灏辰先是瞪了动作慢吞吞的正梅一眼,然后变脸似的迅速换上笑脸,回头望向他心爱的夫人。 「娘子,这礼是俗气啊。」 第8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哪家的孩子满月不戴着长命锁讨吉利的,要说俗,咱们大姑娘出生的时候,你怎么就给她打了个一两重的金锁啊?」 「我打的金锁自然不一样。」 曲纤珞让正梅喊了奶娘进来把她怀中刚满月的儿子抱走,再让正梅把三岁的女儿也带出去,这才坐到苏灏辰身边,戳了戳他的胸膛。 「你一个大男人的,心眼怎么这么小?当年你成了皇商,承璟哥哥也送礼来,要不是我拦着,你也早丢了。」 三年前,皇帝听了李志泰告诉他苏灏辰的故事,知道他想申请水路通关权被赵玉柏所阻,当下只笑赞了故事精采,但事后又命人好好查了一番,因此查出掌管通关权的官员收了赵玉柏贿赂的案外案。 皇帝后来没有赏给苏灏辰什么金银珠宝,而是赐给他皇商的招牌,并给了苏灏辰一直申请不过关的水路通关权。 「我才不需要他祝贺,他永远消失就是最大的礼了。」 三年来,苏灏辰与曲纤珞的事业皆发展得如日中天,曲纤珞的茶行因为当年与朝廷做生意而大发利市,苏灏辰由皇帝那里得到水路通关权的赏赐后,这几年又一步步的取代了兴亨当年掌握的水路,如今他的久蔚在商行里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而当年离开的高承璟说来也争气,分家之后小有成就,也算是地方上有名的商行。 倒是同鼎在衢阳的本家因为生意拼不过久蔚商行,后来被收回皇商之名,最后甚至经营不善迁离了衢阳。 「都不知道你吃什么味,承璟哥哥都已经成家了。」 不提这事苏灏辰还不气,一提脸又拉得老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高承璟娶了一个长得跟你很像的女子,而且那女子听说也甚有经商能力。」 曲纤珞双手捧着苏灏辰的脸,取笑他,「怎么,你能娶一个商人妻子,人家就不行?」 「你听话只听一半的吗?那女子听说像你啊!」苏灏辰话刚说完,就又觉得醋海阵阵翻涌,气得把曲纤珞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不说了,说了反而剌激自己,真不舒服。总之你只能是我的,他连娶一个像你的都不行。」 曲纤珞倚在他的怀中,眼神变得幽远,「你啊,对我还是这么霸道啊。」 「我怎么霸道了?我明明对你既温柔又体贴。」 「你可记得我在桂花林救了你时,你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呢。」 「我那时伤得很重,只知道救了我的小姑娘很美,舍不得离开她,难道那时我抓着你不放,就让你芳心暗许了?」 「怎么可能,我吓得一把你医好就不见你了不是?」 曲纤珞白了他一眼,他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不过她对他虽不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但多年后在茶行里再见到他时,的确就对他有些动心了。 「所以当时我在心里赞你美,你却是讨厌我的?」 「不是讨厌,是你身上的伤太吓人了,我觉得我们不是一类人,所以想逃开。」 苏灏辰把脸埋进曲纤珞的肩窝,原来他们险些错过彼此了,「幸好那日我去了茶行。」 曲纤珞看他一个大男人还撒娇,笑着推了推他,「好了,今天是咱们儿子的满月宴,该出去招呼了。」 苏灏辰还不肯放开,闷在她的肩窝,「阿珞,我好爱好爱你。」 曲纤珞露出幸福的微笑,拍了拍他的头,「我也好爱好爱你,所以……别再吃承璟哥哥的醋了。」 苏灏辰本来听得觉得心头流淌的不是血而是蜜了,结果她就接了一句承璟哥哥,他气得抗议,「跟我诉爱的时候不要提那个人的名字。」 曲纤珞无奈,把苏灏辰的脸推开,倾身给了他一个吻,才接着说:「灏辰,我也好爱好爱你。」 苏灏辰一喜,抱着曲纤珞就是深吻,当曲纤珞发现自己被抱起来时,她想拒绝、想告诉他外头还有不少宾客,但苏灏辰不理会她,硬是把她抱进房里去了。 厅里招待宾客的萧氏久久等不到女儿女婿,她虽然是岳母但不是苏府的主人,也没有住在苏府,不禁纳闷女儿女婿是把这场子全交给她吗? 在招待宾客时,萧氏意外看见被她找来帮忙的顾总管正看她看得双眼发直,萧氏理了理仪容,发现没有什么不整齐的才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说了要他低调些,他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接受他的求亲吗? 顾总管发现自己被瞪了,这才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萧氏暂时饶了他继续招呼客人,接着就看见被派去叫人的正梅回来,还给了她一个为难的眼光,此时萧氏终于猜出曲纤珞的房里是什么光景了。 她摇头笑了,这女婿啊,该怎么说他才好啊!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