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妻》 序言 【序言 快乐,由自己决定 橙意】 大家好,我是橙意。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各位读者朋友们好,时间过得好快,想不到橙小意出版作品已经快一年,转眼间今年也快要结束了。虽然很努力,但是下半年却没有太多书宝宝和大家见面,真是抱歉!希望大家不会因此忘记橙小意,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橙小意的作品。 天气越来越凉了,听说今年冬天会很冷,橙小意赶紧把柜子里厚厚的衣服都拿出来,准备度过这个寒冬,(最讨厌冬天了)大家也要注意保暖别生病了,最好也像橙小意一样先进补一下,增加身体的抵抗力,这样就比较不怕体虚而生病了! (你确定自己体虚?)哈哈,不过补过头就不太好了,可是会跟橙小意一样发胖了唷。 所以说,橙小意还是喜欢温暖的春天和夏天,虽然今年夏天去台南玩时差点热晕,但我还是觉得南部的太阳最椁了!真喜欢充满人情味的台南,之后有机会,我还要去吃读者朋友们推荐的台南布丁,一定很好吃!(口水直流)最近看了一部好看的戏剧,剧中的女主角做事非常努力,却老是得不到上司的认同,在爱情上也跌了一跤,可说是非常的惨,让橙小意看了心有戚戚焉。不过,剧中女主角努力不放弃,以及遇到挫折也能用正面态度面对的精神,实在是值得橙小意学习。 人生总有不如意和不顺遂的时候,但是擦干泪水就要振作起来,不是吗? 最近听到一个阿姨婚姻不幸福,却还是乐观开朗的生活,不怨天也不尤人,最重要的是好在阿姨的孩子们都很孝顺,让我真替那位阿姨感到欣慰,毕竟人生没有跨不过去的滥,唯有真正去面对,问题才能解决,生活也会变得更美好。 这次的故事主题很有趣,男主角是橙小意很喜欢的类型,难以捉摸又腹黑的形象配上故事里古灵精怪的女主角,希望读者朋友们会喜欢。 这是橙小意的第三本古代稿,喜欢看古代故事的读者朋友请记得要复习,或是找找橙小意前两本古代故事来看看喔! 最后,请各位读者们好好欣赏这个新故事,也希望橙小意能创作更多书宝宝和大家分享! 【序言 歹歹尪,食一世人】 小时候,每次吃饭的时候老妈都会说,如果女孩子吃饭没把饭吃干净,以吼就会嫁给麻子脸老公,然吼小编就会说:「麻,可是阿嬷说『歹歹尪,食一世人』。」 当然,老妈的白眼会立时射过来,可是直到现在,小编还是觉得阿嬷她老人家比较有智慧,毕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很勤劳,真要嫁个人人抢的帅气老公,大概以后要过劳死吧。 提到这个「歹歹尪」呢,就要说到这次主题书《上错花轿嫁只狼》的男主角们,喔,别误会,他们绝对不是麻子脸、上吊眼或臭头(如果真有读者想看这种组合,请在fb上留言,确定你们要下订一千套後,小编会反应的xd),相反的,男主角们个个英挺帅气、风流倜傥…… 但小编也有不能说谎的地方──他们的确不是婚姻市场的香饽饽! 先说到橙意的《东厂妻》,男主角竟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主! 东厂你们知道吧,那就一个偷听不敲门、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偏偏咱们傻蛋女主角为了让手帕交可以另嫁给心上人,她先是假扮太监探敌情,全然不知被男主角偷偷放心上,接着又请愿代嫁,顺势让男主角拆吃入腹…… 接着说到寄秋的《冲喜妾》,男主角什么都好就身体不好,是个连他老婆都嫌弃的病殃子,不过咱们倒霉女主角运气更不好,一失足就穿越不说,还当了病殃子的冲喜妾,幸好她「上辈子」是当护士的,这辈子伺候得让男主角上了心不说,男主角的病况更是大好,不仅能下床走路,还能上床…… 咳咳,总之就是这样,但女主角却渐渐发现事态有些不对,他跟丫鬟们似乎都有事瞒她,就好像她本来该嫁的不是他…… 最后是叶双的《俘虏后》,男主角挺好(是不是觉得不能相信小编了=_=),身分好(是皇子哟)、身子也好(能带兵打仗呢),只是…… 好吧好吧,就为人鸭霸热心了一点,看太子当不好就想帮他当,特意请旨上战场,想让太子松了心防,到时来个瓮中捉鳖,接着看女主角嫁不好就打算让她改嫁──给他,特意在女主角嫁给别国老国王之前来个英雄劫亲…… 说来这套书就是「歹歹尪,食一世人」的代表作,每个男主角都是好人呢(大致上啦),女主角都嫁得很幸福呢(从哪点看得出来?),总之,这样温馨逗趣、轻松甜蜜的故事绝对能打动你,你只有两点要注意:一是赶快翻来看!二是饭要吃剩下喔(以上发言不代表本出版社立场^^) 第一章 【第一章】 金晖皇朝三十二年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来人啊——」 天方鱼肚白,一声吓得人魂飞魄散的尖叫划破了京城的静谧,几个时辰过后,尉相府世子于咋晚被人割去顶上人头的骑人消息立即传遍了整座京城。 有人说,咋晚三更天时曾见身穿黄色飞鱼服、腰间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夜闯尉相府;也有人说,咋晚曾见到心高气慠、行事嚣张的尉相府世子跪在地上,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饶;亦有人说,曾经见到东厂督主的左右手毫不避嫌地步出尉相府,他们腰间系着玄铁铸造的东厂腰牌,显然是受了督主的指派而来。 无论真相如何,尉相府世子一死,京中无人胆敢议论,人人封口自危,生怕惹祸上身,下一个被割下人头的就是自己。 不多时,京中各王公贵族纷纷备齐了祝贺大礼,让一辆辆马车载着全往宫里的东殿送去。 事出必有因,皇朝中人心里有数,清楚明白尉相府世子之死,必定是因为他自己那张口无遮拦的嘴,而实情也果然是如此。 前天夜里,尉相府世子在花褛寻欢作乐时,一时酒气冲脑竟然拿东厂督主准备成亲一事当笑话消遣,当时在场的只有两名歌妓,一听他取笑东厂督主皆吓白了脸,一句话都不敢搭腔。时隔不过一日,尉相府世子便惨死府中,身首异处,死状可怕骑人。 于是,金晖皇朝中威震八方、权倾朝野的东厂威名,又一次传遍了皇朝上下。 当初东厂之所以设立,乃是为了协助帝王监督政务,而锦衣卫那时则是早已行之多年,其存在目的主要是掌控朝中各大臣的动向,以防有臣子逆乱叛变,形同皇帝的耳目,地位起然。两个机构各司其职,在宫中都拥有一定的势力,但是随着东厂督主受到皇帝的宠信,逐渐槟变成锦衣卫也听令于东厂,地位转而在东厂之下。 与此同时,皇宫内苑的某座宫殿里一处赏花亭中,两名穿着黄色官袍的锦衣卫单膝跪地,静静等候座上男子的吩咐。 男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年纪颇轻却英气逼人,一头比墨还黑的发整齐绾起,以一顶织锦黑色官帽固定,两侧垂着朱红结穗,并饰以圆形小玉石。 有别于宫中清一色素黑的太监袍子,他身上穿着一袭红色外罩紫绸纱、高贵华美的麒麟袍,那可是皇帝亲口御赐,意义非凡。而他手里端着一杯雪莲茶,那也是只有宫中贵族才能饮用的珍稀上等茶,光是半斤便要价千两。 他的手边堆着一叠奏摺,笔墨已经备妥,正等他进行「批红」——所谓批红,便是朝中各大臣将自己施政的成果与上谏之言以奏摺呈上,皇帝亲自批阅后再行注解,然而近年来皇帝身子虚弱,平日光是上朝议政就已耗去大量元气,因此这事早已交由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来办。但是,就在东厂易主后,这一事就又移交到东厂的掌印太监,也就是东厂首领,被人尊称为「督主」的文承熙手上。 他统管号令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和数千名锦衣卫,金晖皇朝中恐怕无人不识这号人物,莫说是平民百姓,就连大臣贵族们也不敢得罪他。 身为皇帝最信任的亲信,文承熙年仅二十三岁,处事手段却比先前历任的督主都来得残酷无情。宫外的人大多不识他的真面貌,但关于他性子冷血、手段残忍的风声早已传遍整个皇朝,而不曾见过他的人也因此多认为他是个岁数极大、城府深沉的老人,殊不知他根本年轻又俊美。 「督主吩咐的事情,属下全都办妥了。」跪在地上的锦衣卫恭敬地抬起头,畏怯的觑着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 东厂体系庞大,内员繁多,平日多在皇宫近郊的一座隐密行宫办案,然而当今皇帝体恤文承熙必须日日进宫协助理政,因此特赏他一处偏殿,方便他在宫中走动歇息,久而久之,这座偏殿不仅充满了东厂的人,也自有一套行事规矩,宫中之人便私下将这座只有太监出入、严禁宫女靠近的偏殿称之为「东殿」。 文承熙淡淡开口,「尉相府世子的人头可已落地?」 虽是太监,可文承熙身型挺拔,嗓音也不像其他太监那样如同女人似的怪腔怪调,相反地,他的嗓音与一般男人无异,甚至更低沉醇厚。 「属下已亲眼见到世子身首异处。」锦衣卫不敢怠慢,立刻答道。 「很好。下面还有两件事让你们去办。」文承熙说着执起狼毫笔,沾了沾朱砂红墨,抽出一本奏摺开始低头批阋。 「督主尽管吩咐。」 「派人盯住董家与虞家,任何风吹草动都要让我知道。」 锦衣卫闻言一愣。董家与虞家?不正是此次皇上赐婚给督主的两家? 原来前些日子正逢皇帝大寿,寿宴上一时龙心大悦,竟然主动提起要替东厂督主赐婚。太监娶宫女一般称为「对食」,历来各代皆有例子,说起来并不奇怪,但令人震惊的是皇帝并非将宫女赐给文承熙,而是要他自己择妻,就算是贵族朝官之女亦可赐婚。 即便皇帝是一时喝醉才会说出这种荒唐的话,但君无戏言,所以寿宴过后,皇帝当真降了旨,赐婚于文承熙,而文承熙也欣然接受,且一次择了两家的嫡女,便是董家与虞家。 董家是开国功勳的后代子孙,而虞家则是地位尊贵的郡王府,皇帝一听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当场便下旨赐婚,那时简直吓坏了在场所有人。 「督主是担心董虞两家会抗旨?」另一名锦衣卫大着胆子,好奇的问上一句。 握着狼毫笔的手忽然一顿,文承熙将脸从奏摺中抬起,目光森冷地看向那名多话的锦衣卫。「你可知道皇宫中最不需要的,是怎样的人?」 平日杀起人来毫不手软的锦衣卫,在对上文承熙慑人的双眼时,双腿竟也忍不住发起抖来。「督主息怒,是属下多嘴,属下该死。」他跪地求饶,额上已经被汗水浸湿。 「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又何必活着?」文承熙勾唇一笑,笑意却没有染上眼底,只是冷冷盯着他。 「督主饶命!督主——」锦衣卫尾音还未落下,一道白光倏地闪过眼前,原本佩在他腰上的绣春刀已经从他颈间划过,他喘着气,双手扶住颈子,接着直挺挺的倒下来,抽搐挣扎了半晌才断气身亡。 始终跪在旁边的先前那名锦衣卫,此时后背早已湿了一片,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刀法之俐落干净与出刀速度之快,就算是宫中公认身手第一的锦衣卫指挥使恐怕也要自叹弗如。 「看见了?这就是多嘴的下场。」无视于倒卧在血泊中的屍身,文承熙手不沾血,继续伏案批红。 「属下看见了,往后绝不多嘴。」活下来的锦衣卫恐惧地将头压得更低。 「照我的吩咐交代下去,派人牢牢盯住董家与虞家,不得有误。」 「属下谨遵督主的命令,绝不会让督主失望。」锦衣卫再三叩首后,才战战兢兢的退下。 他一走,旋即有数名红衣太监上前,将赏花亭中的屍身收抬干净。 「小六子。」文承熙边批着奏摺边开口。 「督主请吩咐。」总是随侍在侧的小太监立刻靠过来。 「茶凉了,换一杯。」文承熙慢悠悠地说。 「小的该死,没发现茶凉了,小的这就去帮督主重新沏过。」小六子自己掌了两下嘴,赶紧换下那杯冷掉的雪莲茶。 文承熙抬起脸,望向亭外满池出落娉婷的荷花,眼神清冷。 东厂督主要娶妻,这大概是金晖皇朝开国以来最离奇的事,他更没想过自己在决定隐藏真实身分入主东厂后还能娶妻,皇帝想弥补他的心思,未免也太过明显。 思及此,文承熙俊颜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这个督主的位置,他可是坐得越来越顺,锦衣卫听令于他,大臣贵族们惧怕他,皇子妃嫔不敢对他不敬,就连太子都要敬他三分。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帝,没人可以动他一根寒毛。 这样的日子他过得舒心惬意,只是偶尔静下来时,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空洞。 是倦了吗?文承熙凝望着满池盛开的荷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第二章 皇帝大寿一过,欲替东厂掌印太监赐婚的圣旨一下,朝中内外有人喜有人忧。 为此事感到欢喜的人,自然是希望能攀上这门亲事,藉由文承熙在宫中的权势趁势坐大自己。而忧心的人则是生怕敌对大臣的女儿被挑中,往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怕是一整个家族的人都跟着荣升,成为朝中一方不利于己的大势力。 偏偏,众人皆知如今随口一句话就能左右皇帝君心的人,朝中除了文承熙再无第二人,因此如果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势必得结上这门亲,当文承熙选中董虞两家嫡长女的消息一出,大势也就差不多底定了。 这也是为什么朝中大臣纷纷送礼至东殿,又涌入董虞两家祝贺的原因,就是怕稍有怠慢日后会惹祸上身。 同郡王府一样,上董家祝贺的人很多,门槛都快被踩烂了,贺礼更是堆得多如一座小山,都快淹没了董家,但前院是欢笑祝贺声不断,后院却传出阵阵哭声。 通往后院的长廊上,一道年轻娇小的人影快步走着,一听见后院传来的哭声,她脚步不禁又加快。 符子燕一脸焦急的推开房门,快步走向董喻芳。「喻芳,我听我娘说皇上帮你赐婚了,这件事是真的吗?」 一看见亲如姊妹的手帕交,坐在床上连头发都没梳、也还没更衣的董喻芳顿时哭得更捿惨。「子燕,我该怎么办?」她痛哭的问,「皇上竟然要把我嫁给一个太监……」 符子燕在床沿坐下,握紧好友的手心疼不已,眼眶也跟着泛红了。 董家祖上是开国功勳,受祖荫庇佑,董家后代也多是朝中要臣,而身为名门嫡女,董喻芳自小便深受亲族宠爱,符子燕却是与她大不相同。 虽是侯府千金,但符子燕是妾室所生,娘亲又不得侯爷欢心,因此她这个庶女在府中并不受重视,时常被兄弟姊妹冷落欺负,两人会成为手帕交,说起来也是颇教人意外。 「喻芳,你先别哭,我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舍不得见到好姊妹哭得这么惨,符子燕抽出帕子帮她擦拭眼泪。 「前些日子皇上大寿,宫里宴请满朝百官一同为皇上祝贺,皇上可能是喝醉了,竟说要帮东厂督主娶妻,还让他自行挑选,结果他一次挑了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郡王府的虞诗芮。」 虞诗芮?那可是郡王府上最受宠的嫡女,这个东厂督主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即便没见过这个令人闻之丧胆的东厂督主,符子燕却已下意识将他想成是阴阳怪气又色迷迷的老太监,不禁在心中将此人臭骂一通。 「你爹都不生气吗?总不会是真要把你嫁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太监吧?」符子燕一脸难以置信,不敢想像这么可怕的事会发生在好友身上。 「我爹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生气……」董喻芳抽抽噎噎的说。 「把女儿嫁给一个老太监,这像话吗?有什么好高兴的?」符子燕握紧粉拳,愤慨的站起身气冲冲道:「我去找你爹理论!」 自小在侯府里遭受冷眼对待,符子燕名义上虽是侯府千金,却一点也不像那些娇滴滴、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名门闺秀。平日在府中,她与下人打成一片,也深知人间疾苦,虽然知道自己地位不比那些受宠的兄弟姊妹,倒也不会因此自怜自怨。 兴许是因娘亲本来就是心性豁达之人,从小受到娘亲的教导,她的性子也开朗活钹,为了能在侯府里生存,她可是吃苦耐劳又坚强。 「子燕,你别去。」董喻芳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拉回来。 「为什么?」符子燕生气又纳闷。 「难道你不晓得那个文承熙是什么样的人?听我爹说,他一句话就能改变皇上的心意,皇上对他信赖有加,事事都仰赖他,就连批摺子的事都交给了他,听说连太子看到他都得礼让三分。」 董喻芳边说边打了一个冷颤,涕泪纵横的脸上此时充满恐惧。 「再说,我爹正愁一直不能被皇上重用,没有加官晋爵的机会,现在有了这个大好靠山,当然是乐不可支,巴不得快点将我嫁过去,他才有机会拢络文承熙,让文承熙在皇上面前帮他说好话。」 「我当然知道文承熙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符子燕解释道:「可就因为这样,我更要找你爹理论,他怎么能狠心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太监……」话还未说完,她的嘴巴忽然被好友用手紧紧捣住。 董喻芳害怕的东张西望,发着抖压低声量道:「你小声点,万一被锦衣卫听见,你可要遭殃了。」 皇宫中上千名身手不凡的锦衣卫神出鬼没,没人晓得他们会在何时何地出现,更可怕的是哪怕躲在隐密之处说皇上或文承熙的不是,那些话照样能一字不漏的传到他们耳里。 「你记不记得前两日,尉相府世子身首异处那件事?」董喻芳小声的问。 符子燕点点头,神情却不像她那样害怕。 「他就是嘲笑文承熙娶妻的事,才会被锦衣卫杀掉。无绩无故死了儿子,尉宰相也不敢吭声,更不敢向皇上讨公道。」 「这人真是太坏了!怎能因为别人说他几句坏话就随便动手杀人」符子燕一听,非但没心生恐惧,反而气愤的数落。 「子燕,你别瞎说了,我可不要往后都见不到你。」董喻芳又捣住她的嘴,就怕她再说出对文承熙大不敬的话。 「那你怎么办?」符子燕忧心忡忡的望着好姊妹,重感情、讲义气的她可是比新娘子还着急。 「我也不知道。再过一个月,我就要被嫁进东厂,光想到我就害怕……」董喻芳说着又开始哽咽,一筹莫展又恐惧,「那是多可怕的地方哪!里头都是些阴阳怪气的太监,杀人不眨眼又阴险狡诈。而且,那文承熙也是个太监,我往后不就得守一辈子活寡?大家都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东厂魔头,万一我惹他不开心,我不就完了?」因为太绝望,她终于大吐苦水,也忘了要顾忌锦衣卫了。 见好友伤心得直掉眼泪,符子燕心中虽急却也不知从何安慰起,只能陪着她一起流泪。 天色已经黑了大半,回府的路上,符子燕两眼红肿、闷闷不乐的低头走着,一个不留神便与迎面走来的男子撞个正着。 「哎哟喂呀!是哪个不长眼的?」男子怪腔怪调的揉着肩膀,抱怨的神情比姑娘家还妩媚,顿时抖落了符子燕一身的疙瘩。 这便是太监吗?明明是男儿身,却因为少了……那话儿,就成了这副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模样?像喻芳这么好的姑娘怎能嫁给这种人被糟踢?那个据说杀人不吃目艮的大魔头文承熙,也像此人一样吗? 「哪里来的丫头这么不懂规矩,连撞着了本公公也不赶紧赔罪?」男子啐了一声,走起路来不像寻常男人那样昂首阔步,反倒扭腰摆臀有些像女人。 符子燕见了,忍不住又在心中替好友难过一番,正想离开,却听见三三两两的路人交头接耳,热络的讨论起来。 「那不是王公公吗?他怎么又出宫了?」一名大婶指着走远的便衣太监,同身旁几个大娘问道。 「肯定是又要招人入宫当太监了。」其中一个大娘不屑的道。 「宫中这么多太监还不够用吗?」 「东厂这么大,要干的活这么多,太监再多也不够用。」 「唉,这年头连当官都没出息,还不如进宫当太监,更有可能享受荣华富贵。」 所以,方才那个王公公是出宫招太监的?如果她可以混进东厂,不就能弄清楚文承熙的真面目?如此一来,说不定就能帮助喻芳了。这个荒唐大胆的念头一眨眼便在符子燕脑中成形。 「大婶,你可知道刚才那个王公公会在哪里招太监?」符子燕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位大婶的面前,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 大婶一头霎水的看着她,「你一个姑娘家,问这个做什么?」 符子燕脑中灵机一动道:「我有个朋友,因为家里穷没办法养活爹娘,所以想进宫当太监,只是一直苦无门路。」 「喔,那去找王公公就对了。」大婶指了个方向给她,「通常王公公出了宫,办好该办的事情便会到赌坊转转,你让你那个朋友上赌坊找人准没错。」 「好,谢谢大婶。」符子燕兴奋的道谢。 第三章 太好了!幸好平时为了能顺利溜出府,她经常穿上男装假扮下人,相信等会王公公要是见到换了男装的她,肯定认不出她是女儿身。 只要有机会混进东厂,她一定会帮喻芳探清楚,关于文承熙的传闻是否属实! 皇宫内苑深处的东殿,一整片铺上琉璃瓦的偏殿全都隶属于东厂,占地之广几乎快与偌大的后宫相比,而能在这里走动的太监,入选条件也与宫中一般的太监大不相同。 为了避免被他人安插眼线或细作,文承熙便将提拔可用人才进入东厂的事交由王公公负责,让王公公亲自出宫筛选太监。这些被选中的人通常又被细分成两种,一种是受过严格的武术训练,专门负责保护督主;另一种则是饱读诗书能够识字习帖,偶尔还必须陪督主一起下棋。 为了这个大好机会,符子燕可是塞了不少银两给一名入选的小太监,努力劝退对方再改由自己女扮男装顶替入宫,现在她果然成功混进东厂了。 「这几年啊,懂得几个大字的太监不多,你们这些算是聪明人,要懂得替自己争取。这东厂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踏进来,往后只要好好伺候督主,有什么好处绝对少不了你们。」王公公走在前头,一面教导跟在后方的新进太监。 一般而言,读书人大多好面子又讲究门风,就算家中贫穷、走投无路也不愿进宫当太监,毕竟这可是关乎到无法传宗接代的大事,谁也不肯轻易尝试,因此东厂最缺的,便是识字的太监,王公公频繁出宫招揽,为的也就是能找到学识渊博又愿意入宫当太监的人才。 「小符子。」一走进东殿宽阔到吓人的大厅,王公公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朝走在一s多人最后方的瘦小身影喊道。 此时符子燕穿着宽大的黑色袍子,更显身形瘦弱,走在一行人当中很容易就被忽略。听见王公公这一喊,她愣了下咽了口唾沬,才挺起已用布条里紧的胸脯,正色的抬起脸。 「王公公有什么吩咐?」为了隐瞒身分,她稍微把嗓音压低,还特地将眉毛画粗、下巴点上一颗痣,相信等日后她离开了这里,绝对不会有人认得出她。 「你走在后头干什么?过来我这里。」王公公对她招招手。 「是。」符子燕忍下心里的一阵恶心,把头压得低低的靠过去。 王公公将东厂里头的文人太监都一块喊来,向大家介绍符子燕,笑盈盈的道:「小符子可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不仅饱读诗书,就连琴棋书画也样样都懂,手脚又麻利,动静皆宜,姑娘家都没他来得好用。」 因为我就是姑娘家啊。符子燕心虚的低下头想。 「先前东厂里没人可陪督主一块切磋琴艺,督主正为此事而不悦,往后有了小符子,督主雅兴一来就不怕没人作陪了。」 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居然也会弹琴?听见王公公的话,符子燕纳闷不已。 就在此时,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从里边走出来,众人一见到他,除了符子燕和新进的太监以外,全都齐齐弯身行礼。最令符子燕感到惊讶的,是连年纪较长的王公公都对小太监恭敬有加。 「督主正在休息,你们在这里吵闹什么?」小太监虽然年纪颇轻,但是气质沉稳,说起话来很有威严。 「小六子,这是我新带进宫的太监。」王公公一把将符子燕推出去。「他叫小符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做事也够机灵。」 闻言,小六子用着严苛的目光,仔细端详起符子燕。 他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符子燕被盯得全身发毛,后背悄悄汗湿了大半。 「王公公不懂琴棋书画,又怎能判断人才的好坏?还是得让督主亲自监定过才能算数。」 「小六子说的对。」被钹了满脸冷水,王公公也没生气还陪笑附和。 符子燕暗中观察着,看来这个小太监在东厂里应该有着一定的地位。 「小符子给公公请安。」她毕恭毕敬的向小六子行礼。 「随我来吧。」小六子态度冷淡,似乎不吃她这一套。 「机灵点,别丢我的脸。」王公公不放心的再三叮咛。 「小符子不会的,请王公公放心。」符子燕充满自信的说。既然这么多人都认不出她是女儿身,相信那个老眼昏花的文承熙肯定也瞧不出来。她沾沾自喜的想着,跟着小六子出了大厅绕过大得像迷宫的院子,还有美得像仙境的花园,来到一座贵气的寝房前。 「督主有令,让新来的太监学着怎么伺候。你在这儿等着,一会儿督主若是有任何吩咐,你随时听候差遣。」小六子面无表情的吩咐完,也不等她回笞就转身离开。 符子燕惴惴不安的留下,睁大双眼看着那扇金漆大门,一想到那个传说中令人闻之丧胆的东厂大魔头就睡在这扇门后方,她的脉榑不禁加快跳动。 「小六子。」 忽地,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从门后传出,异常的温醇悦耳,符子燕曾听过嫡姊弹奏一把上好古琴,那琴声浑厚温润却还不及这人的声音半分。 这就是大魔头文承熙的声音?她一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了。 「站在外头的是什么人?」这第二声询问,语气明显多了一丝不悦。 「禀、禀告督主,我是新来的太监,名叫小符子,督主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她心中一紧,赶紧压低嗓音回道。 「进来。」 进到他房里?符子燕偷偷倒抽一大口冷气。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进过男子的房间,更别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没听见我说的?」等不到人,门内又传来更不悦的质问。 「是,小符子这就进去。」符子燕将恐惧咽回肚里,全身僵硬的走上前,伸出发抖的双手摸上冰冷的金色大门。 「快点进来。」门内的催促更不耐烦了。 符子燕屏住气息,心跳如擂鼓,用力推开那扇金漆大门…… 【第二章】 金碧辉煌,奢侈华贵。这是符子燕对房中景致的第一印象。她咽了口唾沬,蹑手蹑脚的走在冰冷的黑石地板上,来到尽头的床铺前。 深紫色的纱帐全都放下,遮去了床内的景物,除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什么也看不清楚。想到文承熙就躺在那里,符子燕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直到这一刻才觉得自己假扮太监温入东厂的举动好像太鲁莽了。 「过来帮我捶背。」纱帐内传来冷冷的命令,打断了她的思绪。 「遵命。」符子燕忍住想逃走的冲动,强逼自己上前,抬高发抖的手拨开纱帐,一个宽厚挺拔的男人背影首先映入眼帘。教她吃惊的是,披散在他背上的那一头长发竟然黑亮得如同墨色,找不到一根白丝。 这人……就是大魔头文承熙? 回神后,符子燕赶忙单膝跪在床沿,举起沉重的粉拳一下又一下捶着文承熙的后背,越捶,她心中的惊诧就越深。 虽然是隔着衣袍,但她能感觉得出来他的背部强壮又坚硬,绝对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该有的体魄。而且,他的声音和那些太监都不同,没有怪腔怪调更不像女人,反而比一般男子更来得有威严,也悦耳得让人为之一醉。 「小符子,你家里是不是很穷?」脸朝床铺内侧的文承熙,懒懒地掀唇问。 「啥?」 「你的力气比姑娘还小,若不是没吃饱,就是没干过粗活。」 明明是他的背又厚又硬,怎么能怪她力气小?符子燕不服气的噘起小嘴,咬紧编r般的皓齿开始加重捶背的力气。 「督主,这样的力道可以吗?」她捶得脸红脖子粗,很快两只粉拳都红了。 「你说呢?」 听他这口气,肯定是不满意了。符子燕咬紧牙根继续使劲的捶,把他的背当作杀父仇人似的拼命捶打,一刻也不敢停歇。 这是哪里来的小太监,居然连捶背的力气都使不上来?那个只懂得阿谀奉承的王大富,又是上哪找来的这种庸才?被捶得全身不舒爽的文承熙皱起眉头,不悦的睁开原本半敛的黑眸,毫无预警的翻了个身。 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过身,符子燕张着小嘴,眸子瞠得又大又圆,两只粉拳就这样僵举在半空中。看着面前那张微愠的俊颜,她狠狠怔住,脑中一片空白。 第四章 这……这就是文承熙这怎么可能…… 他长得好俊美,剑眉入鬓,眼眸好似天上星辰熠熠生辉,年轻阳刚的脸庞配上英挺的鼻子,还有一张比女人都漂亮的嘴唇,这张脸说是天上谪仙她也相信,真的是太好看了!这么美丽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冷血残酷的东厂大魔头? 符子燕看得两眼发直,表情傻愣,半晌说不出话。 同一时刻,文承熙也用清冷的眼神端详着这个新入宫的小太监。 「他」的肤色非常白皙,眼睛大而水灵,小巧的鼻子再搭上一张秀气的姜形小嘴,怎么看都不像男子,分明就是个女子…… 这个王大富越来越不像话,竟然连她是女儿身都瞧不出来,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放人入宫!不过,东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岂会有人不知,她假扮太监混进来难道就不怕人头落地? 文承熙勾起唇角,眼中流露一股玩味,直勾勾的盯着傻掉的符子燕。 「你说你叫小符子?」兴致被挑起,他也不再追究她捶背不力的事,反而懒洋洋的将她由上到下仔细打量一遍。 「是的,我是小符子。」被那样美丽的黑眸盯住,符子燕的心忽然难以控制的迅速怦跳,差点就让自己的唾沬噎着。 他真的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了,一和他对上眼她就再难移开目光。 「多大岁数了?」换成是往常,一般人若是敢这样直瞅着文承熙不放,他早下令让人刨去其眼珠了,哪容得她如此放肆。但是今日他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对这个女子起了一探究竟的兴政。 难道她真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东厂,却没人发现她是女儿身?他倒要看看她是哪家的女子,竟然这么胆大妄为? 「回督主的话,小符子今年十五岁,因为家贫又无以维生,这才就跟着王公公一起入宫。」符子燕回神后忙不迭地道。 十五岁?年纪还小,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平民百姓养出来的女儿,谈吐虽说算不上高雅,但又颇懂礼节,气质并不粗鄙俗气。 这就更令他好奇了,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又为何要干出假扮太监入宫这种荒唐事?她混进东厂是为了什么目的? 文承熙微眯起眼,原本慵懒的眸光瞬间变得深沉慑人。 符子燕瞧见了,不由得缩了下身子,这个动作却引来文承熙的视线留驻。原来宽大的太监袍穿在她身上明显不合身,也难怪外头那些人没瞧出她是女人。 「督主可还有什么吩咐?」迎视着他的目光,符子燕有些胆怯,双臂不禁轻抱住自己。 眼前的男人虽然俊美无双,可是眼神却锐利得像把剑,彷佛要把她整个人剖开从里到外仔细审视一遍。这种感觉可怕极了,好像她不是人,只是块随时可以宰割的肉块——这才是传说中大魔头的真面目吧? 「你可知道,王大富为什么会带你入宫?」文承熙支起身子侧躺着,宽大的红色锦袍敞开,露出一片胸膛,肌理结实,肤色如玉光润。 「王公公说,因为我饱读诗书,懂得弹琴下棋,所以才带我入宫的。」 「饱读诗书?懂得弹琴下棋?」文承熙勾唇一笑。 不知是不是符子燕眼花,他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点嘲讽,他应该没看出她的身分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千万别自乱阵脚,要是他真看出来,早就拆穿她了,哪可能还跟她说这么多。 「上来床铺帮我揉背。」文承熙趴下颀长的身躯,下巴枕在两只手臂上,慵懒的闭起漂亮的黑眸。 符子燕一怔,脸颊悄悄稃上两朵红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不会吧?揉个背还需要上床铺?这个大魔头平时也是这样折腾底下的人,还是因为知道她是新人,才故意这样整治她? 「别老是让我命令两遍。」感觉到她的犹豫,文承熙蓦然掀开眼睑,冷冷睐她一眼。 符子燕身子一抖,赶紧脱掉鞋爬上宽敞得不象话的床铺。 瞧她这副羞涩得手足无措的模样,文承熙就猜出她肯定是尚未出阁的闺女,眼角余光也不忘观察她困宭的神情。 不知怎地,看到她那副敢怒不敢言、一会儿心虚一会儿松口气的生动表情,这几天来一直压在他胸口那股说不上来的空虚,似乎逐渐散去了。 他狭长的黑眸敛起,嘴角勾出一抹笑痕,决定暂时先将这个有趣的「小太监」留在身边,让她好好解他的闷。 这日用过晚膳后,符子燕站在东殿的大厅前仰高了颈子,秀气的眉毛蹙紧,目光直直盯住高挂在门口最上方,那块题着「百世流芳」的匾额。 东厂是多少人闻之畏惧的地方呀,哪来的百世流芳?这块匾额真是令人看了心中五味杂陈。 「小符子,你一直站在那里看什么?」一名同是新入宫的年轻太监见状,不禁纳闷问道。 「没事。」符子燕忙将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收起,干笑两声。 「你可好了,才刚入宫没几日,督主就对你喜欢得紧,往后有什么好处肯定少不了你一份。」另一名较受冷落的太监语气酸不溜丢的道。 听出对方话里的妒意,符子燕大眼一转,笑盈盈的道:「我只不过是碰巧走运,一时受到督主关爱,可我生性笨拙,做事也不及诸位大哥怜俐,往后要是哪里做得不好,还得靠各位大哥教导呢。有什么事能让小符子代劳的,各位大哥也别客气,尽管吩咐。」 见她语气恳切,神情真挚不矫情,那名太监顿时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小符子真是懂事,难怪督主会喜欢你。」其余的太监们也都被她这般谦恭的态度拉拢,对她的嫉妒敌意自然就少了。 长廊上,一抹颀长的人影将方才大厅内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尽收耳底。 「督主?」 跟随文承熙最久的小六子,不解主子为何突然停下脚步隐身在暗处,结果一上前就见到主子脸上竟扬着兴味盎然的笑,他不免惊诧不已。他见过各种面貌的主子,但可从来没见过主子笑得这么愉悦。 莫非……是因为那个新来的小符子? 「吩咐下去,把京城中所有姓符且年届十五还没出阁的女子名字和画像都呈上来。」 闻言,小六子又是一惊,不过他旋即回过神。「督主放心,小的即刻去办。」 文承熙听着大厅里小符子与其它太监的交谈,悬在唇边的那抹笑越扬越高。 想不到她胆量够大,脑袋也不是空摆着好看,不仅人机灵,嘴巴还够甜,懂得怎么从浪尖上退下来,化解别人对她的妒意。 才十五岁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是本国女子适合婚嫁的年圮——片刻后,一名太监眼尖,觑见伫立在长廊暗处的文承熙,急忙上前跪安。 「小顺子给督主请安。」其它人见状,也都齐齐跪下。 符子燕暗暗咬唇,慢了旁人一会儿才跪下身子。 虽然她在侯府不受重视,可到底还是庶出的小姐,除了面对年事已高的长辈,下跪的机会还真不多。来到被世人视为活地狱的东厂后,她动辄得跪,一连跪了数天,她的膝盖早已一片瘀青,疼得夜里都不得安寝。 她暗自叫苦,双手轻揉着膝盖,没发现文承熙深若泓谭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小符子。」文承熙忽然一唤。 「是,小的在。」符子燕惊了下忙不迭地应声,这个魔头又想做什么了? 文承熙笑了笑道:「等会儿来我房里,陪我下棋。」 这声命令一落下,所有人又羡又妒的目光全都往符子燕身上聚集。 符子燕眉头一蹙。这个魔头是哪里不对劲?新进太监这么多,偏偏他谁也不选,无论是揉肩捶背还是下棋弹琴,样样都非她不可,害她每晚累得头一沾枕便睡到不省人事。 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化解其它人对她的不满,这个魔头偏不让她好过,故意在众人面前「钦点」她,让大家对她又眼红嫉妒起来,这还要不要让她好好过日子呀? 她只想低调的过完这些天也不行吗? 压下心中的怒火,符子燕牙一咬硬是拼出个笑容,装出欢天喜地的模样伏首谢恩道:「小符子遵命。」 第五章 逗弄她的滋味太有趣了!文承熙抿唇轻笑,如今他已完全打消拆穿她身分的念头,他想看看这个胆大妄为的姑娘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夜里,符子燕沐浴过后,怀着愤慨又忐忑的心情进了文承熙的寝房。 「督主,小符子来了。」一见到符子燕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进房内,随侍在主子身侧的小六子随即转身,低下腰向文承熙m报。 斜坐在铺了白色狐毛的太师椅上,文承熙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托着书卷,姿态慵懒。 这只是一个随意散漫的坐姿,却如此撩人,明明前一刻还对这魔头恨得牙痒痒,下一刻,符子燕已看得两眼发怔。 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偏给一个魔头长了副绝色面貌,太不公平了。 「来了?」文承熙的眸光从书卷上抬起,未显任何情绪,但光是这么轻轻一扫,就已让人寒毛直坚。 符子燕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身子。「督主遣小符子过来,有什么吩咐?」 文承熙侧过脸,眼角余光淡淡一瞥,支开小六子。「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进来。」 小六子诧异却没有吱声,立刻退出寝房,还不忘将大门掩上,霎时,冷清偌大的寝房只剩下两个人一站一坐的对望。 符子燕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紧张得直吞口水,脂粉未施的素颜在文承熙那双黑眸直勾勾的盯视下悄悄泛开红霞。 啊——她为何要这么紧张?就算文承熙长得再怎么好看,有多么俊美如仙,他终究还是一个太监啊!况且此刻在他眼中,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还是个如他一般同是身上少了样「东西」的太监,她是在乱想什么? 思及此,符子燕纷乱的心神才稍微平定下来。 但没想到下一刻,文承熙的话又害她吓得差点失了魂。 「把鞋袜脱了。」斜坐在太师椅上的「天仙妖孽」,面不改色地说道。 「啥?!」不会吧?莫非这个魔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特殊癖好」? 她过去只听说过宫中偶有太监与宫女私通的丑事,可却还没听说过太监跟太监……难道说能当上魔头的人,真的这么古怪? 不过,倘若他真的喜欢男子,那么日后喻芳嫁进东厂,应该就能安然无恙的待着,免受他的欺负了吧? 见她吓白一张小脸,文承熙脸上的笑意倒是更深了。 「方才见你跪得一脸痛苦,是不是不习惯宫中的礼节?」虽然表面不露半点痕迹,但刚才看见她吃疼的表情,他胸口竟没来由的感到很室闷,不喜见到她难受的样子。 「小符子知错,督主息怒。」符子燕浑身一震,赶紧跪了下来,力道之大令膝盖叩出好大一个声响。 「起来,我没让你跪。」那声响引得文承熙的双眼一眯,声调蓦然一沉。 「督主对小符子有什么不满尽管处罚,小符子不敢有任何怨言。」符子燕当然不敢真的起身,膝盖仍紧紧压在地砖上,痛得眉眼都要皱在一起了。 见到她强忍痛楚又逆来顺受地赔不是,文承熙莫名感觉一阵心烦。 「没听见我要你起来吗?小符子,你好大的胆子,老是让我把话说上两遍,你就这么不怕死?」 看到他那双黑眸目光如炬,迸出一股杀气,符子燕不敢再拒绝,赶紧站直身子,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往后见到我,准你不用跪。」文承熙特赦般的对她说。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又多了顶特权?其它人见了不知又要怎么猜忌排拼她了。 符子燕急道:「这怎么行……」 「敢在我面前讨价还价的,只有你一个。」看她不愿接受,文承熙将书卷往几案上一放,起身走至她面前。 颀长高大的男子身躯毫无预警的靠近,令符子燕心口一室,脑袋一片空白,双腿一时之间更动弹不得。 现在文承熙就与她相距不到半步,她只消一抬首便会撞上他的下巴,然而大魔头在前她怎敢造次,当然是垂下螓首低低喘气,只敢以眼角偷偷觑着他。 他长得可真高,比她见过的男子都要来得高姚挺拔,再加上替他捶了这么多天的背,又揉了不下数百次的肩,她非常清楚那袍子底下的身躯有多么壮结精实…… 想到这里,她的小脸立刻燥热得发烫,垂下眼睑不敢再看他。 「你很聪明。」文承熙勾起她的下巴,逼她不得不抬眸,与他四目相接。 「督主过奖了。」符子燕声音微颤,他靠得这么近究竟想做什么?此时的她可是一名太监啊! 「小符子,你知道东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文承熙美丽的黑眸定定望入她的眼,像是要摄走她的神魂。 符子燕拼命忍下不该有的娇羞,勉强镇定的回道:「小符子懂得不多,不敢在督主面前大放厥词。」 「所以我才说你聪明。」他一笑。「不妄言,不出头,不争不吵,凡事顺应而为,遇上纷争时懂得放下身段退一步,不逞一时之快,这么怜俐又懂得临机应变,也难怪王大富会带你入宫。」 听闻此言,符子燕心中一惊,原来就在她暗地里偷偷查探他的同时,这个魔头也在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下一刻,文承熙忽然伸手一揽,转身将她压坐在铺有狐毛的太师椅上。 「督主?」符子燕被他这个举动吓得僵住了。 接着,只见文承熙蹲下身,径自动手脱去她的鞋袜,更将她的袍子撩高、卷高里裤,让她露出一双白皙纤细的腿。 符子燕已经吓呆了,想伸手阻止他又没那个勇气,倘若她出声喝止导致暴露了身分,下场肯定是成为一具冰冷的尸身。 「小符子,你的肌肤可是比女人还要细嫩呀。」熙伸出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瘀青的膝盖,然后又滑过膝窝,桉上她嫩白的小腿肚。 眼下符子燕已经无暇在意自己的名节了,她整张脸顿时刷白,支吾了许久才说得出话一「呃……督主有所不知,正因为我总是被人耻笑没有男子威严,才会干脆入宫当太监。」 文承熙挑眉一笑,这么牵强的借口亏她说得出来。 「这般细皮嫩肉又这么不禁跪,往后怎么服侍我?」他故意将话说得万分嗳眛,惹人浑身燥热。 「督、督主,小符子虽然生得像女人,但是说到底仍是男儿身。」符子燕皮笑肉不笑的道,额上已经稃出一层薄汗。 「小符子,你知不知道通常在我面前说谎的人,下场都是如何?」 听见此话,符子燕后背的衣衫一下子就被冷汗浸湿了。 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真的发现她的身分了?! 文承熙剑眉一扬,慢悠悠地笑道:「不过我相信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下场。」 「督主教训的是。」符子燕紧紧憋住一口气,瞧见他的手指还在她膝盖与小腿上留连,她连笑容都快拼不出来了。 为了喻芳,她可是连自己的清白都要赔上了…… 没一会,文承熙站起身,从一只镶金边的乌木匣子中取出一个青色小瓷罐。 符子燕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以手指取出一丸白色软泥,直接涂抹在她的膝上。很快的,她布满瘀青的膝盖就感一阵冰凉,很是舒畅,疼痛更是消除了不少。 「往后在东厂的日子还长着,别这么早就把膝盖跪废了。」文承熙边盯嘱,边移动手指在她的膝上轻揉。 符子燕睁大双眼看着他,难以相信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帮她上药,而且神情一点也不四残,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了…… 此时,寝房外传来一阵紧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督主,前两日派出去的锦衣卫已将您要的人抓回,正在刑堂等着您。」小六子的禀告声传了进来。 瞥见文承熙眸光一凛、脸色一沉,前一刻的温柔彷佛只是她眼花错看,一股寒意直从符子燕心底涌上来。 「小符子,今晚你不必帮我捶背了。」文承熙直起身,将药罐搁在桌上。 太好了,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符子燕正想露出欣喜的笑容时,旋即就听见文承熙命令道:「你留下来守门。」 「我守门?!」她惊叫一声,差点就从椅子上跳起来。 第六章 已步至门边的文承熙转过身,看着她挑眉问道:「怎么,你不乐意帮我守门?」 见状,符子燕又缩回太师椅里,垂下眼睑不敢看他那双寒光迸射的黑眸。「小符子不敢……」她可没这么大的胆量敢忤逆大魔头的命令。 文承熙这才勾起唇一笑,在她一双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目送下推门离去。 「这个文承熙究竟有什么毛病?接二连三找我麻烦又要我替他守门,分明是对我有成见!」 人一走,门一掩上,符子燕赶紧手忙脚乱地拉好袍子里的绸裤再套回鞋袜,一张悄颜已经红如晚霞。再这样下去,她还没探清楚这个魔头的底,自身的名节可能会先不保。 事情到此为止吧,她不能继续在东厂待下去了,反正这趟冒着性命之危混进东厂的举动,至少让她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文承熙这个魔头行事作风果然是喜怒无常,让人猜也猜不透,所以,倘若日后喻芳真的嫁进来,该怎么伺候这个「魔头丈夫」呢? 这样不行,她还是得快点找机会离开这里,回去警告喻芳嫁来以后少惹文承熙,以免受这个魔头的折磨。 【第三章】 整整一宿,东厂专设的刑堂不断传出捿厉的哀号。 一名被折磨得近乎不成人形的男子伏趴在地上,浑身沾满鲜血,尽管意识已经不清楚,嘴里还是断断续续地发出呻吟。 「还不快点从实招来?太子究竟派你上尉相府做什么?」负责问讯的锦衣卫边问,边将手中那条带剌的长鞭甩向男子。 顿时,血腥味浓重的刑堂里又传出一阵骑人的嘶喊声。 男子浑身上下皮开肉绽,粗嘎的嗓子吼叫着,「文承熙……你这个该被千刀万刚的死太监!即便你把我杀了,我也不会招出一字半句」 文承熙斜靠着长案而坐,只手托着下颔,就算是一夜未眠,他俊美的容颜依然瞧不出一丝疲惫,幽湛的黑眸始终炯炯有神,犹如这座不见天日、黑暗阴森的刑堂中唯一的光壳。 「你以为激怒我,就能死得痛快,一了百了?」温醇悦耳的声音在刑堂中回荡,却只是更教人不寒而栗。「看来,你跟你家主子都太低估我的能耐了。」文承熙冷笑道,望着模样惨不忍睹的男子,对一地怵目惊心的腥红鲜血视若无睹。 「你这个魔头!有种你立刻杀了我!」他那冰冷的目光令男子打了个冷颤,发出气愤的嘶吼声。 文承熙别开眼,失去了耐性,脸上毫无情绪地下令,「将他泡进盐水,再柃出来晒在院子里。」 「遵命。」话语一落,两名身手矫健的锦衣卫就上前欲将男子拖出刑堂。 饶是再胆大的人,听见自己接下来即将受到生不如死的对待,肯定也会吓得浑身发软,更何况男子已经被拷打得半死不活,在听见这声命令后,他不禁全身发抖地大吼,「文承熙,你这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恶人!」 端起桌案上的雪莲茶,文承熙慢悠悠地道「进了东厂大门,你我都已身在十八层地狱。有那点力气大吼大叫,倒不如好好想想你要怎么活着走出这里。」 「文承熙,你不得好死——」 「眼前不得好死的人是你,不会是我。」文承熙淡淡打断男子的诅咒。 两名锦衣卫见状加快脚步将男子拖出刑堂,就怕动作太慢触怒了督主。 「督主。」小六子站在刑堂门口出声行了礼,不敢贸然进入。 「什么事?」文承熙大手掀开茶盖,一股浓郁特殊的茶香立即将刑堂中弥漫的血腥味冲淡了些。 「王公公没有督主的吩咐,天亮时又私自出宫了。」小六子恭敬的禀告。 「我已经特许他可以自由出宫,不碍事。」 「还有一件事……」说到这,小六子突然支吾起来。 「说。」 「启禀督主,方才督主要小的通知小符子让他先回自己房里歇息,可是小的刚刚去了督主的寝房,并未见到小符子。」 喝茶的动作倏然停住,文承熙面色一沉,黑眸转冷,浑身散发出教人颤栗的杀气。 「东殿里外都找过了吗?」他这一句话又轻又缓,却已让刑堂中所有人都打从心底发寒。 小六子跪了下来,道:「都找过了,还是没看见人……小的斗胆猜测,小符子恐怕是跟着王公公一块出宫了。」 话才刚说完,便听见刑堂内传出一声冷笑。 「我只有特许王大富可以自由出宫,其它人没我的命令,何以能擅自出宫?」 文承熙说着,顺手将茶盖往地上一摔,俊颜不怒反笑。 刑堂里的锦衣卫全都跪了一地,所有人屏着呼吸不敢喘气。 「督主请息怒,小的一时不察才会犯下此等大错。督主尽管责罚小六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小六子自行请罪的说。 文承熙眯起黑眸。宫中里外、东厂上下众人都要听他发号施令,这个小符子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扮成太监混进东厂挑起他的兴致后,竟又私自离开?! 他的心早被桡得奇痒难耐,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了她! 「上回我要人去查的那件事,办得如何了?」文承熙话锋忽地一转。 小六子没有迅疑,不假思索地回道:「京城中所有符姓人家未出阁女子的画像还有身家底细都已经备妥,就等督主吩咐。」 「呈上来。」文承熙命令道。 「遵命。」 不久,一堆画卷与一本蓝皮本子便将檀木长案摆得满满的,文承熙只手撑在额侧,一手翻阅起腾满密密麻麻字迹的本子。小六子站在桌案旁,摊开画卷供主子片刻过后,一张娟丽清秀的女子容貌自画卷上跃入文承熙眼底,他翻着纸张的手顿了顿,眸中稃上几分兴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画上的娇颜。 就是她了,那双水灵的眸子他一定不会认错。想不到她穿起女装会是这副模样,比起扮成小太监要顺眼多了。 没有察觉自己眸光变得激切,文承熙忍不住勾起唇,笑意更深。瞅着画中人好一会,他才低下头阅览她的底细。 符子燕,符侯爷的庶出女儿,今年芳龄十五,由于娘亲在府中不受宠,连带她这个侯府庶出的千金也不受重视——「符子燕……」文承熙低声念出她的名字,心湖跟着泛起若有似无的链漪。 「督主,是否要派人将此女带回东厂?」极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六子问道。 「不必,派人盯住她就好,每一日都要回来向我禀报她的一举一动。」 「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望着画卷中浅笑嫣然的女子,文承熙的眼底染上一抹连他自己也不知的浓烈。 「子燕,你这些天都上哪儿去了?可快把娘急死了。」 侯府大宅院里,一名美丽的妇人紧紧拽住符子燕的手,激动不已的责怪。 符子燕神色透着心虚,连忙哄道:「娘,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在董府待着,陪喻芳解闷啊。」 娘亲虽乐天知命可惜有点软弱怕事,丢了女儿想必也不敢吭声,加上说话又没分量,绝不可能带人上董府寻人,她就是算准了这点才敢撒这种谎。 也幸亏她够机灵,趁着王公公想出宫上赌坊时找了个借口,让对方一并带上她,等一出宫到了京中的赌坊,王公公眼里就只有白花花的银两以及赌局输赢,没多余心思看好她,她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趁乱开溜,让「小符子」无声无息的就此「消失无踪」。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让娘担心。」侯府三姨娘郑氏紧挽着女儿,在院子里的石凳落坐。「你没给董小姐惹什么事吧?」 「娘不是老夸我机灵吗?我怎么可能会随便惹麻烦。」 「现在的董府,可不是往昔的董府了。」郑氏压低声音道,「往后董小姐就是文承熙的妻子,可不能随便得罪。」 「娘,你不觉得奇怪吗?太监怎么能娶妻?这不是误了喻芳下半辈子的幸福吗?」 「子燕,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郑氏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坞住女儿的嘴。京中各个地方可皆有东厂的爪牙躲在暗处监看呢。 「我是替喻芳感到难过。」符子燕不服气地拉下娘亲的手,替好友打抱不平。 「你还说!」郑氏难得强硬的斥道。 「好啦,娘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符子燕抿了唇,不情愿地道。 第七章 「唉,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前两日我听侯爷提起,要准备给你作媒。」 「我?」符子燕诧异的指着自己。 「靖安公府上的二公子,你应该也见过,侯爷有意让你嫁给他。」郑氏一脸欣慰的喜道。坦白说,若不是侯爷颇受皇帝重用,靖安公与侯爷又彼此交好,私下以兄弟相称并早有意透过联姻结盟,女儿是难有这个好机会嫁入高门的。 靖安公的二公子?不正是和喻芳兄长同窗、与喻芳打小认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齐石坚? 那可不行啊!别说她对齐石坚一点仰慕之意也没有,他可是喻芳的意中人,虽然不知道他对喻芳有无情意,但若日后自己真的嫁给他,岂不就坏了好友的姻绩? 符子燕烦恼得眉心都皱在一起了。 想了想,她突然惊跳起来,匆匆道:「娘,我的帕子落在董府了,我去董府一趟,很快便回。」 「唉……」郑氏晚了一步,没能阻止她,只能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叹气。「这个丫头也真是的,都要嫁人了还这么不庄重。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要是被未来的夫君看见,肯定会被嫌弃。」 董府大门的守卫一放行,符子燕便熟门熟路地走进女眷所居的后院,可还未走近董喻芳的闺房,两道激动的交谈声已从未闺上的窗子传出来。 「不行,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安排!芳儿,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嫁给那个太监,守一辈子的活寡!」 符子燕一怔,旋即认出那声音的主人,是靖安公府的二公子齐石坚。 「齐大哥,你别这么大声,万一被别人听见了,你的性命堪虑啊!」下一刻,董喻芳哽咽的声音响起,心急地阻止齐石坚出言不敬。 此刻董喻芳身边的丫鬟婆子早已被遣走,门外只留一名心腹丫鬟守门,那丫鬟十分忠心,也不敢偷听主子谈话,站得离门边有一小段距离,因此也没察觉符子燕正伫足在转角处听着。 可怜的喻芳,原来她和意中人齐石坚是郎有情、妹有意,本来两人可以缔结良绩创造一段佳话的,都是因为文承熙这个程咬金半路杀出,误了他们一辈子的幸福! 想到两人如此相爱却要被拆散,符子燕不禁在心中将那个大魔头骂得狗血琳头。 「芳儿,跟我离开京城,不管到哪里都好,即便会被文承熙的爪牙缉拿、要冒着性命危险躲藏过日子,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嫁给文承熙。」不多时,屋内又传来齐石坚愤慨的低吼声。 符子燕闻言心中一紧,光是想到往后的日子好友得与齐石坚四处躲避锦衣卫的追捕,她就不由得替他们两人担心。 「不,齐大哥,我不能这样做。」董喻芳虽然哭泣着,口气却是相当坚定,「子燕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们情同亲姊妹,如果我真的和你一起离开京城,到时候子燕该如何是好?你这一毁婚,牵连的不只是我们两人,我不能让子燕变成京中众人的笑话,更不能这么自私让亲人因为我们而受牵连,甚至是被皇上治罪。」 「那难道你真要嫁给文承熙那个大魔头?」齐石坚痛心疾首的问。 「这就是我的命,我能怎么样?」董喻芳苦笑,「齐大哥,你是个好人,也是个有抱负、有志节、品格高尚的男子。子燕是个好姑娘,她值得你这样的人好好对待她。」 「芳儿,此生此世我非你不娶,绝无可能再接受其它女子。」 「齐大哥……」 「你们都别争了,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齐石坚与董喻芳闻声同时一怔,转头看向推门走入房内的符子燕。 「子燕?你来了怎么也不出个声?」董喻芳困宭的低下头,拉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 「你偷听我们说话?」齐石坚则是不悦的瞠着她,口气不大好。 「我不是有意的。」符子燕也不恼,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我是特地过来告诉喻芳一些事,才不小心撞见你们在房里说话。」 董喻芳有些局促不安,刻意站得离齐石坚远了点,心急地道:「子燕,你别误会,我和齐大哥……」 「喻芳,你别再瞒我了,方才你和齐大哥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符子燕打断她未完的话。 「子燕,我和齐大哥真的没什么……」董喻芳急得又快哭出来,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坏了好姊妹的姻绩。 在她眼中,齐大哥确实是一个良人,哪个女子能嫁给他都是极大的福气,既然此生她与他注定无绩,让好姊妹代替她嫁给这样一个好夫婧,她也余愿足矣。 符子燕上前紧紧攥住董喻芳的手,水灵的眸子闪着明亮的光芒。「我有个法子可以让这件事结局皆大欢喜,就是不知你和齐公子愿不愿意陪我冒险一次?」 「冒险?」董喻芳与齐石坚甚有默契的互望一眼。 符子燕神情笃定地用力点头,眼中充满决心,要她眼见好姊妹嫁入东厂、被迫与意中人分开,而她自己却嫁给姊妹的意中人,这种残忍的事情,就是杀了她,她也办不到。 齐石坚并未立刻笞应,而是冷静地问:「你有什么法子?」 符子燕笑了笑,胸有成竹的回道:「只要你们愿意相信我,你和喻芳一定可以顺利成亲。」 为了喻芳,也为了齐石坚这个未来的皇朝栋梁,她再怎样都不能见这两人受到文承熙这个大魔头的迫害,唯今之计,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 东殿里,派出去监看的锦衣卫正向文承熙禀告符子燕今日的一举一动,并将符子燕献给董喻芳与齐石坚的解围妙计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详实转述一遍。 文承熙唇角勾着笑弧,手执狼毫笔,一边批阅案上堆栈成山的奏折,一边听着锦衣卫的呈报,手边「批红」的动作不曾停下。 「所以,符子燕此刻已经假扮成董喻芳,在董府装病不出?」文承熙的语气难得带有平和的笑意。 负责回报的锦衣卫先是一愣,随即回道:「是的。两人串通好了,说是一同染了病,还说服了符子燕的母亲郑氏帮忙掩护,让董喻芳待在符家待嫁,而符子燕则是待在董府,准备顶替董喻芳。」 这种偷天换日的伎俩,真亏得她想得出来。文承熙一笑道:「侯府的人当真信了?」 「督主,此女想瞒天过海,代替董喻芳嫁入东厂,可说是胆大包天、可恶至极,是否需要派人教训一番?」锦衣卫小心翼翼的探问主子。 修长的手翻开下一本奏折,文承熙脸上不见一丝怒意,唇上的笑意也不减,「继续派人盯住她,每日回报,不得有误。」 「属下遵命。」 「另外,派人去通知董府和虞府,让他们做好准备,我要将婚期提前,三天后便要将董喻芳和虞诗芮接入皇宫。」 「督主放心,属下这就去办。」虽然对主子这个决定感到相当诧异,锦衣卫仍不敢多问,只能听令行事。 三天后,东厂有喜临门,两顶华美的花轿遵循金晖皇族才有的迎亲礼仪,分成两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前往郡王府与董府迎接新娘子。 东厂掌印太监娶妻,这是皇朝有史以来头一遭,且不仅由皇上亲自降旨赐婚,一次还娶回两个,因此在路上百姓眼中看来,也是觉得荒唐至极。 这日的东殿一反平日的冷肃气息,雕琢华贵的各处殿堂全都张灯结釆,太监们也换下往常的装束,穿上衣襟袖口皆绣有喜字的枣红色袍子。东厂迎亲不但是从未有过之事,更由于文承熙擅自更改婚期将大婚之日提前,所以底下的太监们只能抓紧短短的时间卖力布置新房。 两名新娘子同时进门,名分上不分高低,是罕见的平妻。然而若是论起家世地位,虞诗芮是郡王府千金,身分自然高上一等,被安排住在东边新腾出来的素馨阁,至于董喻芳,则是居于西边的千荷阁。 另外,为了喜迎东厂夫人入宫,内务府那边还特地分拨了一批宫女来,让她们往后负责伺候两位夫人,毕竟东殿里清一色都是太监,桉规矩又不能让夫人们随意带着陪嫁丫鬟入宫,为了体恤两位夫人皇上才特地下旨首开先例,让宫女进到东殿伺候两人。 此时,素馨阁里一片喜气,宫女们扶着虞诗芮入新房,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第八章 「奴婢名叫琪儿,是日后负责素馨阁大小事的女官,虞夫人往后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琪儿去办,琪儿必当尽心伺候虞夫人。」领头的宫女极是有礼的讨好道。 再怎么说,虞诗芮可是郡王府受娇宠的嫡长女,亲族多是朝中高官要臣,家世不凡,聪明点的人都知道该向着她,往后在东厂才能有好日子过。 虞诗芮抬手掀开红盖头一角,露出半张清丽婉约的容颜。 「你说,你叫琪儿是吗?」她抿起红唇笑得温柔,眼神却有着与笑容不相符合的犀利。 琪儿一愣,赶紧放低身子恭敬的行礼。还以为郡王府千金容貌美丽柔婉,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斯文有礼,应该是个好伺候的主子,看来,所有人都低估了她。 「虞夫人有任何事,尽管吩咐奴婢。」琪儿低着头道。 「很好,你们往后好好伺候本夫人,要是稍有什么差池,那就别怪本夫人不客气。」虞诗芮轻笑一声,眼神别有深意地睨了房内的宫女一圈。 「琪儿会盯住底下的人,让她们对虞夫人效忠尽心。」琪儿马上回道。 虞诗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有些不耐地道:「时辰也差不多了,督主人呢?」 话音一落,房中的宫女面面相觑,没人出声答复她的问题。 虞诗芮脸色一沉,不悦的责骂,「说话呀!你们一个个都成了哑巴吗?」 琪儿赶紧弯身赔罪。「虞夫人请恕罪,督主他人在西边的千荷阁。」 虞诗芮一听,面色益发难看。「那他什么时候会过来这儿?」 「回夫人的话,刚才听小六子说,督主今夜……不打算过来了。」 虞诗芮闻言陡然大怒,一把扯下红盖头往地上扔。 当初知道皇上亲自赐婚时,她气得差点想不开,爹娘却极力游说,告诉她嫁给文承熙有多少好处,不仅能从此富贵不愁、荣华加身,亲族也能跟着一起受到皇室重用,她听了才放弃寻死的念头,压下偾怒与悲痛认清现实,想着嫁入东厂后要努力巴结文承熙这个大魔头。 结果想不到一个女人最宝贵的新婚之夜,文承熙竟然将她扔在新房要她独守空闺,她堂堂的郡王千金居然受到这般羞辱,这事要是传出东厂,日后她的颜面该往哪儿摆? 虞诗芮气结不已,将头上的凤冠扯下狠狠摔到地上,眼中恨意满盈。 「董喻芳,你胆敢抢走本该属于我的荣宠,我就要你往后在东厂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还难过!」 与此同时,东殿另一边的千荷阁同样布置得处处喜庆,但负责伺候董喻芳的宫女已在不久前全被撒出房外候着。 龙凤双烛立在案桌上,两杯合卺酒也已备妥,一身大红喜服的新娘子坐在床边,一双小手紧紧绞扭着,手心浸满冷汗。 今日在众人眼中看见的,是董府嫡长女风光嫁入东厂,可实际上此刻坐在新房中的人,其实是侯府庶女符子燕。 满怀忐忑地一路坐着花轿被接入皇宫,又送进东殿,折腾了一天,符子燕的心情可说是五味杂陈。 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想不到不过短短数日,她就又回到人人闻之色变的东殿,而且这一回,她不再是假扮成太监,是扮成董府千金,代替好友嫁给东厂大魔头。 她知道,这个法子根本是在拿所有人的性命冒险,万一东窗事发,文承熙震怒之下追究起来,不只她们两人的性命会不保,恐怕连亲人都会受到牵连。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喻芳和齐石坚这对有情人又不知要遭遇怎样的磨难。 身为最要好的知心姊妹,她不可能对喻芳见死不救,而她想得出的唯一法子,便是两人互换身分,由她嫁人东厂,如此一来,喻芳便能顺利嫁给齐石坚。 虽然才伺候这个魔头数日,但是她多少已了解他的心性,掌揽大权的他性格高慠,日后即便真相被揭穿,可那时喻芳已是齐家人,而他也绝不可能委屈自己,娶一个已非清白之身的女子。 嘎吱一声,房门由外往内被推开,随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符子燕心口一紧,收起心思挺直了腰,严阵以待。 文承熙他……应该认不出她换回女装的模样吧? 「督主,小六子就在外头,有任何事督主尽管吩咐。」 门重新阖上之前,她听见小六子毕恭毕敬的说,看来进房的人真的是文承熙。 一想到进来的人就是大魔头,红盖头之下的悄脸紧张得绷起,身子也微微打颤。 脚步声越来越近,符子燕闭起水灵的双眸,两手绞得好紧,接着她瞧见一道黑影掠过盖头下,下一刻盖头便被倏地掀开,她呼吸一室,扬眸便对上那张俊美的容颜。 胸口怦然剧烈地跳动着,她怔忡望向文承熙脸上勾魂的那抹笑,不由得臊红了双颊,惶恐的情绪竟神奇的少了一些。 然而他目光如炬,不置一词地凝睇她,那估量的眼神令她如坐针酕,越来越不安。 他……不会认出她就是小符子了吧? 【第四章】 新房外,大红灯笼高高挂;新房内,一对红烛照亮满室,也照出文承熙眼中饶富兴味的笑意。 眼前的人儿就是让他一直惦记的小符子……不,或许该说是侯府的庶女——符子燕。 看着这段日子将他桡得心痒难耐、一度逃离他手掌心如今又自投罗网的她,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愉悦。 想当初他派出的探子回报,说符侯爷为了拉拢靖安公,有意将符子燕下嫁给靖安公的齐二公子时,他心中大为光火,还想着若是这桩亲事当真成了,迎娶当日他定会派人去劫亲,光凭她能解他心中烦闷的这一点,他就不可能让她成为其它男人的女人。 凡是他看上的,无论是东西还是活生生的人,都不可能再落入他人之手,而从她扮成太监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她就注定只能是他的人了。 文承熙拉回心神,目光定在眼前的新娘子身上。 她头顶着镶满珠翠的凤冠,身着宫中绣娘巧手缝制的大红嫁衣,清秀的脸蛋抹上胭脂香粉,小小的姜唇抿着,看得他心中一动。 今晚的她,称不上美若天仙,但却十分顺他的眼也合他的意,望着她的秀颜,他难得的微微失神。 「督、督主。」见他两眼灼灼的凝望自己久久不出声,符子燕胆颤心惊。莫非他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分,知道她就是「小符子」?! 老天爷千万要保佑啊,别让他认出她就是小符子,否则众人一切的努力便会付诸流水,前功尽弃了。 然而文承熙城府深沉,一眼就看透她心中的担忧,不由得莞尔。 她这么怕被他认出来?那好,他就暂且别拆穿她,让她放松戒备。 「听闻董千金知书达礼、温柔可人,如今一见,那些传闻倒也不假。」 他真的将她当成喻芳了?太好了!看来他认不得换回女装的她。 符子燕开心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绽开一朵笑花,将文承熙的目光吸引过去。 「是督主不嫌弃。能嫁给督主,是我三世修来的福气。」符子燕努力学着好姊妹平日温柔得体的模样,就怕将董家千金的好名声给砸了。 想起她假扮成太监那副唯命是从的模样,对比眼前温顺的女子娇态,还有偶尔不经意流露出的狡猾神情,每个不同面貌的她,都令文承熙感到有趣极了,只不过,这场「狸猫换太子」的代嫁戏码,却也坏了他原本的布局。 这回由皇帝亲自赐婚的喜事,其实全都出自于他的计谋,为了调查某件内情不单纯的案子,因此他才想出此策,让皇帝在寿宴上假装趁着几分醉意,赐下这个荒唐的圣旨。 本着君无戏言的铁则,既是皇帝要赐婚,这样一来,在世人心中本来就是目中无人、狂妄自负犹如魔头的他,再挑中虞诗芮和董喻芳两女为妻,也就无人会对此事起疑心了。 偏偏,如今符子燕坏了他巧心布下的这个局,而且还是在他默许之下发生…… 看来他得再重新计策才行了。 他自己也想不到,原本的精心安排竟然会由他亲自改动,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子,只能说这个符子燕实在太有趣,让他不知不觉就上了心,甚至一再纵容她的大胆妄为…… 第九章 思绪一转,文承熙的目光又回到今夜的新娘子身上,她一副小心翼翼、含羞带怯低着头不敢望向他的模样,惹出他满腔笑意。 她不只胆子大,有着懂得怎么保住自己的小聪明,人也很机灵,还能一再的假冒身分获取别人的信任,连他东厂戒备森严的东殿也敢闯进来,勇气实在不小。而他会对她上心,便是因为她这几个特点。 他笑了笑道:「嫁给我这个东厂太监,你心中都不觉得委屈?」 若是寻常的姑娘知道自己要守一辈子活寡,恐怕已经哭瞎双眼。只有她,为了好友掏心掏肺还愿意代替好友嫁进众人惧怕不已的东厂,难不成为了义气,她连自己的幸福都可以不顾?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一点也不委屈,可以被督主选中,成为督主的夫人,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觉得委屈。」 话才落下,她的下巴冷不防被挑起,眼神随即对上文承熙那双美丽深邃的黑眸。 好美的一双眼睛!纵使他是人人口中可怕的大魔头,可不管看了几次,符子燕的内心还是不由得如此赞叹。 思及此,她的心口蓦地用力鼓动一下,面颊染上淡淡的红晕。 「在我面前不准说假话。」文承熙将俊颜欺近,黑眸半睨,一瞬也不瞬地凝视她。 「我没有说假话,能够嫁给督主,我是真心感到开心。」 符子燕确实役说谎,能够代替好友喻芳嫁给大魔头,她由衷感到髙兴。喻芳个性软弱,肯定无法应付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要是真嫁过来了定要吃苦。 反观她从小在侯府不受待见,懂得察言观色以自保,又曾假扮小符子伺候过大魔头,懂得他几分心思与情绪,由她代嫁是再合适不过了。 「成为我的人之后,你的心中不能再有别人。」文承熙这是在探她的话,想知道她心中是否有其它男子。 符子燕悄颜涨红,羞宭的低声道:「回督主的话,我的心底从来没有别人。」 闻言,文承熙锐利的眼神软下,脸上勾起满意的笑。 「啊!」身子无预警地被打横抱起,符子燕惊呼一声,一张红艳的脸蛋更多了仓皇。虽然早已晓得他一点也不像那些太监弱不禁风又阴阳怪气,但这样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对他的感觉变得更加复杂。 「怕吗?」文承熙唇角勾着笑,将她抱上经过细心布置的大红喜床。 「有一点。」她老实的回道,眼睫垂掩下来,两颊红晕使她更显娇羞可人,样子惹人怜爱。 文承熙心中一动,不由得放轻了力道,将她放在身旁的空位上,替她摘去沉重的凤冠,开始解着她身上的嫁衣。 察觉他的意图,符子燕浑身一僵,脸颊红如火烧,支支吾吾地道:「督主……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见她全身僵硬,脸蛋臊红,他抿着笑故意朝她脸上吹一口气,吓得她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累了,就省略那些繁文缛节吧。」他的脸颊轻碰着她,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耳,大手一路解开她的外衣,还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胸。 她缩起身子,宭得满头大汗。「这样不好吧……」 「往后我们就是夫妻,喝不喝那杯酒又有什么关系?」他一手撑着颊侧身躺下,一手在她美丽的颈部轻抚。 符子燕用力咽了口唾沬,感觉被那只大手抚过的肌肤像被蜡油滴上,又热又烫。而且他那是什么眼神?该不会真打算跟她洞房吧? 不,不可能,就算他容貌俊美,说话也比寻常男子具气概与烕严,还是无法改变他是个太监,身上少了样「东西」这件事。 「你的身子好烫,是不是房里太闷?」文承熙就喜欢逗她,看她紧张不安的可爱模样。「那我帮你把衣裳全脱了,才不会这么难受。」 符子燕一惊,吓得花容失色,抓紧中衣揺晃螓首。「不用了!我一点也不热。」 文承熙笑了,「你是怕我对你做出什么事吗?」 符子燕红着脸,不敢吭声。 「我们已是夫妻,你从头到脚就连每一根头发都是我的,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文承熙边说,边欺近她的娇容,噙笑的薄唇吻上她染了红霞的肌肤。「你讨厌我这样对你?」他看似打趣地问道,心中却是真的在意她是否会讨厌他的碰触。 「不、不讨厌。」符子燕曝嚅地回答,害臊得直想躲进被子里。 「这样也不讨厌?」他在她唇上浅啄一下,又间。 只见她瞪大眸子,整个人像是傻了。「不……讨厌。」她僵着身子,小声地说。 这个姑娘可真会逞强。文承熙笑了笑,心中溢上一股怜爱,想捉弄她的心思自然也就淡了。大手抚了抚她的颊,又替她取下发后的玛瑙玉钗,他心情极好地看着自己娶入门的妻子。 自他当上东厂掌印太监的那一刻起,他就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娶妻生子。 宫里有太多看不见的杀斅,他的地位越高、权力越大,想除掉他的人也就越多,若不是因为「那人」的关系,他也不会成为东厂督主,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如今,他的存在对许多人来说是眼中钉、肉中刺,自是有更多人想对付他,若非「那人」对他怀有浓浓的愧疚,担心他后继无人,也不会笞应槟出这场「皇上为东厂太监赐婚」的荒唐事。 虽然最初这场太监娶妻的戏码,只是为了方便他查清某些事,是符子燕的出现才让他改变心意,对于娶妻生子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看着此刻躺在他身旁的悄姑娘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羞视不已,娉婷有致的身段是温香软玉,想到她往后便是他的妻子,让他的心头隐隐发软。 有了她,往后在东厂的日子,他应该不会再那样弧单倦乏了吧? 文承熙和衣躺下,手劲轻柔地将符子燕搂入怀里。「放心睡吧,我这个‘太监’还能对你做出什么事?」他话中不无自嘲之意,但这句话不过是用来安抚她,让她不那样惧怕。 这世上只有两人知道他不是真太监,一是前任东厂督主,二便是「那人」。目前还不能确知符子燕对他的心意为何,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还不能让她知道他的真实身分。 他敛下泛着幽光的黑眸,面色不禁有几分阴沉,可在符子燕眼中看来,却误认为他是为了自己的太监身分没法与她圆房而发恼。 想到他不会真对自己胡来,她暗暗松一口气,心中却也不免有些怅然。她日后便要在这可怕的东殿里生活一辈子,守一辈子的活寡了…… 「我不会亏待你的。」像是读透她此刻的心思,文承熙收紧搂在她腰上的手臂,许诺一般的说道。 原先正为这个亲密的姿势而害羞到不知所措的符子燕,一听顿时怔了怔,胸口不由得一暖,想不到这个魔头平时残忍无情,对待妻子却是这般温柔。 不过,在他眼中她是董喻芳,不是符子燕,换言之他喜爱的人,应该是知书达礼的董家千金,而不是侯府不受疼宠的庶女…… 一想到这里,符子燕眼神一if,又怕被他瞧见,只好赶紧闭眼装睡。 文承熙以为她是真的倦了,摸摸她的发抱着她阖目养神,一整夜下来嘴角始终上扬,心中有说不出的舒坦快意。 天方鱼肚白,彻夜难眠的虞诗芮便沉不住气了,她换上一袭最能衬出她美貌、做工精细的橘红衣裙来到千荷阁。 阁外有守卫与小六子候着,几名粉衫宫女也整齐划一的在门外,众人一见到虞诗芮到来,纷纷转身行礼。 「虞夫人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小六子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她进千荷阁,巧妙地挡住她的去路。 虞诗芮自认身分高人一等,对这些「没了根」的太监是打从心底感到厌恶,不过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这个小六子是文承熙身边的亲信,她也不好得罪。 因此,她收起眼底的嫌恶,漾开温柔婉约的笑容,温声软语的道:「你是小六子吧?我听宫女说你是东厂的管事太监,往后我在服侍督主上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要请你多多指点。」 要想讨好文承熙,必定得先拉拢他身边的人,日后对付董喻芳才会更有胜算。 第十章 虞诗芮心中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小六子岂会不懂她的心思,不过只忠于主子的他,可没这么好拉拢。「虞夫人言重了,小六子人微言轻,哪有资格和那个能耐指点夫人。」 碰了个软钉子,从小养尊处优的虞诗芮心中不禁发恼,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半分,依然扬着温婉的微笑。 不领情是吗?那也无妨,等到往后文承熙专宠她一人时,便轮到他来求她! 她藏起心中的怨愤笑道:「咋夜督主留宿千荷阁,我还没机会向督主请安,心中很是不安,才特地过来求见督主。」 「督主尚未晨起,恐怕夫人是白跑一趟了。」小六子面无表情的回道。 虞诗芮眉一蹙,忍下心中的不快又道:「那能否请小六子通报一声,让我先行进去等候督主。」 小六子不假思索地回绝,「请夫人恕罪,小六子恐怕不能笞应夫人的请求。」 屡次被拒,面上无光的虞诗芮终于笑脸一沉,准备发难,「你……」 「外头是什么事,这么吵?」 这声温醇如酒的嗓音宛若上好琴筝所发出的乐声,蓦地令虞诗芮耳根发烫,心头怦然作响。她循声望去,看见千荷阁的大门被推开,一张令人屏息的俊颜出现在门后。 她微微一怔,从他身上所穿的华贵袍子推测出此人应该就是当今皇朝中权势最大的文承熙,可他天仙般的俊悄面容以及年轻挺拔的身躯,又让她不敢妄下定论。 「督主。」小六子这一声恭敬的叫唤,解开了虞诗芮心中的疑惑。 文承熙同时扬起黑眸,斜睨着一脸诧异的虞诗芮,不意外在她眼中见到一抹惊艳与仰慕。 虞诗芮确实惊诧不已,她原以为皇朝中最有权势的东厂头目是个发苍苍、视茫茫的老人,没想到竟是这般英俊挺拔的美男子。即便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但光凭他那过人的俊美以及浑身散发出的魅人气息,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面颊也染上了红量。 太监又如何?能够嫁给如此俊美又掌揽皇朝大权的男子,守一辈子活寡也值了。 虞诗芮暗暗在心中立誓,她定要好好讨文承熙的欢心、博得他的宠爱,这样一来郡王府有了他这股势力帮助,要壮大和铲除异己一点也不困难。 「妾身诗芮给督主请安,打扰了督主歇息,督主应该不会责罚妾身吧?」虞诗芮看着面前的男人,娇滴滴地道。 文承熙眯起眼,神情冷峻地打量她。 比起符子燕的清秀可人,虞诗芮长得极美,脸蛋粉雕玉琢,身段玲珑有致,面上挂着温柔婉约的浅笑,看起来颇识大体,见过世面又知所进退。 但是,他可是东厂之主,地位等同于皇朝的地下皇帝,不知审讯过多少叛臣贼子,又岂会看不出藏在她温柔笑容之下的那份歹毒野心? 阋人无数的他,光凭一眼便知虞诗芮不是心地纯良的女子。日后肯定会对符子燕不利,这么一想,他心中便不禁对此女心生一股厌恶之感。 他别开眼,冷漠的道:「日后没什么事别过来千荷阁,听见没有?」 闻言,虞诗芮笑颜一僵,双手暗暗捏紧。这董喻芳有什么好,竟然得到督主这样的宠爱,还不愿她来千荷阁?! 「督主误会了,妾身过来这里只是想向督主请安,顺便跟芳妹妹打个招呼。」 「请安能免则免,至于招呼,也不必这样费事,各安其所即可。」文承熙对虞诗芮有着诸多提防,当然不乐见她主动接近千荷阁。 他也晓得咋夜他留在千荷阁过夜,定是让虞诗芮觉得自己备受冷落,因而对符子燕心生怨气,所以一大早过来一方面是想探探他的底,一方面则是想趁早挽回颓势,不让符子燕日后的地位压在她头上。 察觉文承熙态度冷漠,虞诗芮心中一急,赶紧解释,「妾身初来乍到,对这里的许多规矩还不是很熟悉……」 「啊!」房内蓦然传出一声娇呼,打断了她的话。 文承熙立刻转身走回千荷阁,看也不看虞诗芮一眼,令她尴尬地杵在原地,面上更是无光。 太明显了,文承熙的心摆明了全系在董喻芳身上! 经过咋夜的被冷落,虞诗芮对董喻芳已有极深的不满,如今再见到俊美无俦的文承熙对董喻芳在意有加、甚为保护,她对此女的妒意又加深一层。想她出身是何等高贵,怎么可能输给另一个女人? 虞诗芮眼冒怒火,瞠着千荷阁那扇大门,她和董喻芳的梁子是结定了。她一定会用尽各种法子,除掉这个阻碍她博取文承熙疼宠的绊脚石! 房内,符子燕跌坐在地上,一手轻揉着臀,表情吃疼地呻吟。 都怪那个大魔头,一整晚搂着她,害她睡得不安稳,浑身僵硬不敢乱动。再加上他下了床也没说一声,她重获自由一个翻身便从榻上摔下来,当场疼得瞌睡虫全跑光。 此时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将她抱起,她一惊,扬眸便对上文承熙似笑非笑的俊颜,面颊不争气地泛起红霞。 「一会儿没看着你,便要出乱子。」他斜睨着怀中满面红潮的她说。 「我只是睡不惯这儿的床。」符子燕闷声说,接连被他抱上床榻两次,她该感到受宠若惊吗? 「既然这样,那我让人去董府,将你睡惯的那张床送进宫里。」文承熙狂妄的说道。 符子燕闻言大惊,连忙狂揺螓首,「这可使不得!早晚会睡惯的,督主千万别为了我这番大费周章。」 「如今你是东厂夫人,地位尊贵,大费周章又如何?」 「东厂夫人……可不只我一位。」说到这她就不自觉地噘起嘴。他可真是贪心呀,一次娶了两个妻子享尽齐人之福,天底下有哪个当太监能像他这样快活? 文承熙挑起一道剑眉,目光颇为玩味地看着一脸不快的悄人儿。 「你在吃醋?」这么看来,这个为义气奋不顾身的大胆姑娘,也不全然是为了助友脱困才会代嫁的,是吗? 他发现自己挺喜欢看她吃醋的模样,不仅口气酸不溜丢,柳眉也蹙得好紧,其实还挺可爱的。 「我、我没有。」符子燕心一跳,脸红得像是快谪出血,结结巴巴地否认。 「是吗?」文承熙笑了笑,眼底却稃现一丝怒意,因她极力撇清的态度而感到不悦。 可惜符子燕后知后觉,仍不知死活地道:「督主英明有才俊,本来就配有三妻四妾,我怎么可能会这么不识大体的同另一位姊姊吃醋。」 「就算我夜夜留宿在素馨阁,你也不吃醋?」文承熙脸上依然带着笑,眼中的怒火却是越来越烈。 「当然不会。」生怕破坏好友知书达礼的好名声,符子燕紧遵着为人妻子心胸应宽大、不随便争风吃醋的女诫道。 「就算我专宠虞诗芮,你也不会心生妒意?」文承熙笑得眼尾上扬、黑眸微眯,换作是东厂里的太监们,见到他这表情早已吓得跪地求饶。 深谙他性子的人都晓得,他高兴时微笑,发怒时脸上同样挂着笑,永远教人猜不透他真实的情绪,唯有仔细观察他的眼神与□吻,方能窥出一点端倪。 好比此刻他黑眸微眯,笑容异常灿烂,口吻也特别轻柔,但这哪里是真的在笑,根本是发怒的前兆了! 由于先前有过贴身伺候文承熙的经验,符子燕这会总算瞧出他眼中的怒意,心里慌张极了,却不明白他的怒气是因何而起。 如今她可是扮槟着喻芳的角色,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要谨慎再三,才不会坏了喻芳的名声。 「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看她还反应不过来,文承熙这下是真的怒了,连笑容都敛了起来。 符子燕傻怔住,这才迟钝的发现,原来大魔头是希望她吃醋啊? 失策,大大失策!她还以为他喜欢乖巧不吵闹安分守己的女子,原来这根本不是他要的。 但这就令她更不解了,倘若他看中的不是喻芳的乖巧懂事、善解人意,那当初又为什么要钦点喻芳成为他的东厂夫人? 瞅着满面怒火的俊颜,一时之间感到无所适从的符子燕只能苦笑,「督主莫气,我只是不希望督主以为我是个肚量狭小的妻子。」 「我准你肚量狭小。」 第十一章 「可是,我也不希望督主认为,我是个善妒的女子。」 「我准你善妒。」 还来?!他当初究竟是凭什么选中喻芳当他的夫人的?真是令人好生纳闷呀! 「不过,我更不希望督主专宠我一人,冷落了虞姊姊。」嘿,这样说总没错了吧?既然他又择了虞诗芮当平妻,肯定也是喜爱虞诗芮,绝不可能只专宠她一人。 可不知出于何故,只要一想到他搂着虞诗芮、两人同床共枕的景象,她的胸口就忽然一紧,似乎快要不能呼吸……这就是吃醋吗? 不,不对呀,她为什么要吃这个魔头的醋?他最好天天都和虞诗芮在一块别来招惹她,这样不是更好?符子燕头昏脑胀的想着。 只见文承熙黑眸一闪,神情狂妄的道:「我就只专宠你一人。」 听闻此话,符子燕不禁赧红了俏颜。 文承熙深邃如两泓深谭的黑眸定定地勾睨着她,大手抚上她染满红霄的姿容。 「往后,你就是我专宠的东厂夫人,不许你不嫉妒,不许你肚量宽大,你的眼中和心底,都只能有我。」 符子燕如同受了蛊惑般傻傻地点头,望着他俊颜欺近,大手撺紧她的后颈,吻上她嫣红的小嘴。 两颗心,就此纠缠在一块…… 【第五章】 该来的还是会来。 桉照礼俗,新婚第二日新郎必须陪着新嫁娘回门拜见岳父母,此时靖安公府那边自然已晓得符子燕与董喻芳两人互换了身分,众人再怎么震惊但木已成舟,也只好接受现而当初符子燕与董喻芳早已约定好,由齐石坚与董喻芳说服董符两家,让长辈们帮忙掩护。至于符子燕这边,则自会尽力拖延,甚至想出个好借口,让文承熙打消陪同她回门的念头。 偏偏刚才,就在她陷入文承熙的一片柔情里时,文承熙却突然冒出一句「今天似乎是个重要的日子」,说完还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令她心里一惊,才想起今日要回门。 她心中正忐忑,思索着该用什么借口阻止他陪她回门,没想到他却什么话也没说随即离去。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后,没多久,小六子便前来传话。 「董夫人,请您移步花园,督主已在赏花亭等候您。」 符子燕紧张的问:「督主是否有吩咐出宫之事?」 小六子神情古怪的瞅了她一眼道:「督主行事一向桉照他的心情喜好,不过依小的来看,督主今日似乎没有出宫的兴致。」 这席话自然是搪塞之词。文承熙早已知情符子燕是代嫁之身,又不急着戳破这个谎言,自然会避开拆穿她身分的回门之行。 符子燕闻言暗喜,一颗高提的心总算可以摆回原处。幸好这个文承熙喜怒无常,行事又任凭心情,想不到反而助她逃过此劫。 「督主还等着夫人,请夫人随小的走一趟。」小六子恭敬的出声催促。 「有劳带路了。」符子燕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收起窃喜的笑容,朝小六子点头微笑,殊不知她以为逃过一劫的这场巧合,全是出自某人缜密的安排。 园子里的荷花正值盛开,景致美不胜收,翩翩彩蝶受花香吸引,在一朵朵荷花上盘旋飞舞,恍然是一幅人间美景。 虽然比起帝王所居的宫殿,东殿并不算大,但是里头同样雕梁画栋,吃穿用度也都是最上等,完全不逊于帝王。 符子燕坐在亭子里,隔着雕花木栏身后便是这片美丽的景色,她手中执着一朵花苞硕大的淡紫荷花,微扬的嘴角却已经开始泛僵。 她必须小心翼翼地呼吸,目不斜视的直望前方,更得时时提酲自己别在那双勾人黑眸过于专注的凝视下,让面颊泛开娇羞的红晕,尽管这非常困难。 因为这时,文承熙正一手托腮一手执着画笔在绢纸上挥洒,眸子也不时自纸上抬起,眼神如炬地盯着她。 今日一早,她才因他的吻而意乱情迷,现在又见他如此潇洒的模样,一颗心早已不听使唤的深受他吸引,可是不行的,她只是代嫁之身,不能爱上他,何况他的「身分」又如此特殊。 略显乏力地维持脸上微笑的弧度,符子燕小小声地摄嚅,「督主……可以别画我了吗?」 「当然不行。」亭中传来一声慵懒的回应。 「你、你就不能只画荷花吗?」要她一整个上午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兀自儍笑呆坐在这里,简直是快憋死她了。「我长得又不是什么花容月貌,哪里比得上这一池子的荷花。」 「在我看来,你比这些荷花都美。」 虽是漫不经心的口吻,但话一出自那张俊颜,还是教人情不自禁地脸儿羞红,心跳紊乱。符子燕才叮咛自己别受到他的影响,无奈就是管不住一颗心,总因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悸动。 她到底也只是个不识情滋味的年轻姑娘,听见他这句赞美,还是忍不住羞红了秀丽的小脸。 不,不对不对!她怎能因为这句无关痛痒的赞美就这么轻易的把心倒向他? 成亲后这两日以来,他对她虽谈不上有多坏,却老喜欢要她做些莫名其妙、让人害羞的事。就好像当初他夜夜要小符子到他房里帮他捶肩捏背,还老是要她爬上他的床铺帮他揉腰捏腿一样。眼下他这些举止不也是和那时相同?莫非他真的认出她了? 「别乱动。」 心情忐忑间,她听见文承熙淡淡的命令。 「督主,我的手好酸,嘴角也僵了,我们能不能歇一下?你画这么久,应该也累了……」 「我不累。」他立刻回绝了她的建议,嘴边扬着一抹笑,瞟一眼她敢怒不敢言的恼样。 他就喜欢找尽各种花招闲来无事逗逗她,戳破她努力装出来的贤慧温柔,因为真实的她有趣也可爱多了。 可恶,这个大魔头究竟是不是在整她?瞧见文承熙脸上的笑容,符子燕咬咬唇,只敢在心中抱怨。 「督主,请用雪莲茶。」小六子端上一壶沏好的热茶,特意搁在长案边角,就怕一个不留神会洒到绢纸上。 原本一片雪白的纸张,如今已绘上满纸的荷花,当中一个手持一朵紫莲、浅笑盈盈的美人也勾勒得栩栩如生,比先前锦衣卫奉上的人像画还要来得更逼真。 跟在文承熙身边这么多年,这还是小六子头一次见到主子描画人像。 再说以主子的性子,一向饶恕不了他人的欺骗,一经查获便立即严加惩治,通常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妄想瞒天过海的人,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可这一回主子非但没有派人拿下符子燕,反而睁只眼闭只眼放任她代替董喻芳嫁进来,光凭这一点便足以印证符子燕在主子心中,肯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可以成为东厂督主笔下所画的第一人,犯了罪该万死的天大过错还能活得好好的,每日在东殿过得舒舒服服并被谪水不漏的保护着,符子燕可以说是备受主子的宠爱了。 不过,以目前的情形看来,这个胆子极大的姑娘好像并不晓得自己有多么受到东厂督主的疼爱呢。 小六子退下之前,不禁多觑了笑容僵掉的符子燕一眼,嘴角扬了扬暗自偷笑。 符子燕的眼角余光察觉了小六子这抹窃笑,以为他是在笑她这副傻样,面颊顿时红若桃花,在心中将文承熙痛快地骂了好几遍。 只是骂归骂,大魔头照样画他的,她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符子燕无奈地接受现状,为了让自己好过些,她决定转移心神,别专注在维持姿势这件苦差事上,也许就不会这么难受。 「督主,我可以说话吗?」 「准。」 嘿,幸好,总算这个魔头还有一点人性在。什么都不怕就怕闷和无聊的符子燕,只要能说话便来劲了,她只想着快点打坏他作画的心情,免得自己继续傻坐在这里活受罪。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作画的?」 「记不得了。」文承熙换了一支画笔,继续悠哉地画着。 「我听小六子说过,督主不只会画画,还精通各种乐器,而且饱读诗书,我就好奇了,督主是怎么学到这些事的?」 对他的事起了好奇心,是否代表着她对他也开始上心了?文承熙抿唇勾笑,手里描画的步调随着心情大好稍微快了些。 第十二章 「是前任的督主教会我的。」既然已认定她此生是他的人,有些事也没必要再隐瞒,她早晚都该知道。 「前任的督主?」她诧异的睁大眸子。「这么说来,你从小的时候便一直待在东厂?」 「怎么,很惊讶吗?」他口气不咸不淡地反问。 「是有一点。」她老实的话,没有特意隐藏心中想法。 「前任督主是个能文能武的奇才,他很早便入宫当太监,宫外也没有留下子嗣,所以视我如己出,将一身绝学都传授给我。」 「原来是这样啊……」她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不过,他为什么会年纪小小就入了东厂?也是因为家境不好的关系吗?这些话她能问吗?会不会触怒他? 彷佛猜透她的心思,文承熙接着主动说:「我一生下来就被扔在东厂,据前任督主所说,我的生母是个与人私通的宫女,在一些人的帮助下,她偷偷生下我,不过却仍被人发现,惨遭极刑处死。一个跟她素有交情的太监没有听从指示将尚在襁褓中的我杀死,而是将我偷偷抱入东厂,交由前任督主养肓。」 符子燕怔怔地听着,没想过性子残酷无情的他竟然有着这样令人鼻酸的过去。 更教人心疼的是,他说出这些话时口气淡然,神情波谰不兴,犹如置身事外,但这样的平静想必是吃尽辛苦换来的。 「所以,你懂的一切,都是前任东厂督主教会你的?」胸口泛着丝丝的疼痛,她不自觉得捏紧了手中的荷花,眼底稃上一层水气。 「不只这样,他还将督主的位置传给了我。」黑眸一抬便对上她盈满怜悯的目光,文承熙笑了笑,想不到他的夫人这么好拉拢。 「啊?」符子燕疑惑的眨着眼。「我以为督主的位置是由皇上决定的。」 「按理说是如此。」文承熙俊颜浮现一丝冷笑,令人浑身发凉。「不过当今皇上身子衰弱,连上早朝都很吃力,哪里还有多余心思管这些?东厂督主的位置主理内政、外治逆贼,比起无能的皇帝更要来得有用。」 她闻言骇然,「你疯了不成?!怎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骂的可是堂堂九五之尊,话要是传到皇上耳里,那可不是好玩的! 他停下笔,含笑抬眸。「怎么,你怕了?」 「当然怕!」 「是怕我被砍头,还是怕被牵连?」 「是你被砍头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会被牵连?」 「这么说来,你是担心我被皇上砍头?」 听出他话中隐含的嗳味,符子燕不禁红了脸。唉,这个魔头还真懂得占她便宜! 「我才不是担心你,你少自作多情。」她羞赧的娇嗔,嘴里虽是这么说,却没发现自己心里早已越来越在意他。 「既然你不担心,那我就可以尽情地数落皇帝的不是了。」他挑起眉说。 「欸,这里是皇宫,你怎么可以说皇上的不是?你当真不想活了?」她因他的话着急地蹙起眉心,就怕他又对皇上出言不敬。宫里人多嘴杂,难保他说了什么有人到皇上面前告状,到那时,即便皇上再怎么重用赏识他,也绝不会轻易饶恕他的。 「你不是不担心我的死活吗?」她神情越着急,他心情便越好。「既然这样,又何必在乎这些,我说了再多皇帝的坏话又如何?」 符子燕闻言气结。这人怎么这样!命是他自己的,他自个儿不爱惜,竟然还拿来要挟她,真是莫名其妙! 「总之,不准你再说那些大不敬的话。」反正横竖都说不过他,到最后她只能又羞又恼的命令道。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他一脸好笑的斜睨她。 「就凭……我是你的妻子,你当然要听我的。」她深吸口气挺起胸膛,一派正经地说。 「你似乎忘了我是什么身分。」看着她大胆与自己顶嘴的模样,文承熙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他的心情已经很久没这样好过了,跟她在一起总可以勾起他满腹的兴味,不再觉得周遭一切令人烦腻。只要有她在,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别有乐趣,甚至只是静静地与她相对而坐,他的心也能感到平静安宁。 「我可没忘。」她脑筋一转,机灵的笑了。「有外人在时,你是不可冒犯的东厂督主,可是这会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我两人,这时的你,可就不是东厂督主了。」 「喔?」俊颜稃现一丝玩味的笑容,他幽深的眸光凝定在她神釆飞扬的俏脸上。「这时的我不是东厂督主,那会是什么?」 「你只是我的夫君。」她笑盈盈的说,为这反过来占他便宜的感觉窃喜。 「只是你的夫君?」瞧着她沾沾自喜的神情,他不免莞尔。 「是呀,当我们两人私下相处时,你只是我的夫君,而我是你的夫人,彼此之间不分尊卑,你不能以督主的身分吓唬我。」嘿,她真聪明,想出这个法子来制他,否则老是被他这个魔头吃得死死的那还得了! 「这可有趣,想不到我娶进门的夫人是这么胆大包天,还敢反过来要求我?!」 他挑眉看向她。 「夫君说错了,这不是要求,这是夫妇之道。」她笑眯眼的说。 「夫妇之道是吗?」他也笑了,眸光转回手边的绢画。 在那一头,她笑容灿烂的望着他,画中的她,同样笑意盈满娇容,只是眉眼间多了抹爱慕之情。 他满意一笑,搁下画笔,起身走向兀自笑得开心的符子燕。 「好一个夫妇之道,我就准了你。」长指勾起她的下巴,不一会,两朵红色霞云稃上她的面颊。他定睛凝视着她,两泓深谭似的黑眸犹如要将她整个人卷入其中。 符子燕被瞅得全身发臊,不由得嗫嚅,「督主……」 勾着下巴的长指点上她的红姜小嘴,他将俊颜欺近她,若有似无地朝她脸上轻吹一口气。「我已经准了你的夫妇之道,你不该喊我督主,该喊我夫君才是。」 「夫君……」啊,真是羞人!方才这样喊他不过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将肉麻当有趣,还真的要她这样喊。 「夫人真乖,我这个当夫君的该怎么奖赏你?」 「奖赏?」 语音方落,他低下头,吻上她讶然微张的小嘴。 她脸一红,耳边顿时只听得见自己急喘的声息…… 光天化日之下,他就这么大剌剌的在亭中对她做出如此羞人的事,也不怕有旁人撞见,这种不顾世俗礼教的行为,天底下也只有他这个大魔头做得出来。 不过,她该如何是好?她对这魔头的碰触似乎越来越习惯,也越来越适应了。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真的爱上他,到时候岂不是…… 似是发觉她的分神,他大掌扣紧她的下巴,覆盖在她唇上的力道陡然加深,重重与她唇齿相磨。 符子燕面颊酡红,浑身娇软无力,很自然地闭上双眸,掩去眼底的害臊羞意,静静地承受他的吻。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夫妇之道哪…… 「啊!」蓦然传来的惊呼声,打断了这一刻的旖旎。 符子燕赶紧推开文承熙,手中那朵无辜的荷花也被她吓得捏断,硕大的花苞落在裙上。 闺中之乐被人扰乱,文承熙不悦地转过身,俊颜冷凛地望向亭外。 一名样貌出众、衣着华贵的妇人身边带着管事婆子和随行丫鬟,三人分列而立,虽然不识文承熙便是东厂督主,可见他气势凛然、一脸睥睨地眯眼望过来,她们也不由得悚然生畏。 「是谁准许你们进来的?」文承熙口气森冷的问。 这一听,那妇人立即猜出他的身分,赶紧使了个眼色,让管事婆子和丫鬟一起和她福身行礼。 「督主请息怒,我是硕郡王的嫡夫人,承蒙皇上厚爱,特地恩准我进宫探望小女诗芮。」 原来这名容貌端庄的贵气妇人便是郡王妃,也就是郡王府上的主母,亦是虞诗芮的生母?望着眉眼尽是得势的盛气’架子颇大的郡王妃,符子燕想起一辈子在侯府磋跎青春却不得宠的娘亲,心中不禁生出叹息。 这世上能专情只对一个女人的夫君怕是怎么找都找不着了,现今富贵人家有三妻四妾已是常理,若是高官世族之家而无妻妾成群,那才是真的稀奇。 第十三章 「小六子。」文承熙面无表情的唤道。 「督主有何吩咐?」 「为何没人为郡王妃领路?」 「启禀督主,可能是守门的侍卫一时不察,才会疏忽了。」 小六子这句话,自然是替郡王妃留颜面,毕竟规矩比皇宫还要森严万倍的东殿,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疏忽发生?稍微一想便可推敲出肯定是郡王妃摆架子,不让太监随行带路。 文承熙眼神一冷道:「东厂容不下这种连守门都做不好的废物,把今日当值守门的侍卫砍去手脚。」 砍去手脚?!郡王妃与随行的丫鬟婆子一听,面色全都刷白,低下头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砍去手脚还能活吗?就算没死,也是重残,这般毒辣的处罚手段真教人心惊胆颠。 「不行不行!」符子燕惊惶失措的跳起身,上前一把拽住文承熙的衣袖。「罚他们一天不吃饭也就罢了,何必砍去他们的手脚。」 从来没人胆敢左右主子的命令,小六子见状不禁替她的莽撞捏了把冷汗。不料主子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勾唇一笑,令小六子诧异不已。 「既然夫人心慈,愿意替不中用的废物求情,那就暂且留下他们的手脚,换成各削去两人一根指头,一天不准吃饭,以示薄惩。」 「属下这就去办。」小六子即刻复命,带着满腔的惊诧退下了。 「夫人?敢问督主,这位是?」郡王妃一行人的目光全往符子燕身上瞟去。 由于郡王府与董家并无私交,女眷们私下也互不往来,是以郡王妃自然不认得董家千金生得什么模样。 「郡王妃不会是忘了吧?董府千金与令千金一同嫁入东厂,两位夫人同列平妻,地位相等。」文承熙冷淡的说。 不敢再惹怒他,郡王妃赶紧陪笑道:「当然不敢忘。督主是何等身分,自然得有两名夫人左右服侍,才能事事周全。」 然而站在郡王妃身旁的管事婆子,一双眼睛却瞠得好似牛铃那般大,像是要将身形单薄的符子燕整个人看穿一样。 符子燕也察觉了,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恶寒,暗暗打了个冷顚。 文承熙早在她之前便已发觉那婆子的眼神不善,他眯起黑眸,神情阴冷,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含笑道:「郡王妃带来的人,似乎对我的夫人有什么不满?」 他此言一出,饶是见过许多世面的郡王妃也当场吓得浑身轻颤,就怕今儿个自己走不出这座活地狱。「苏嬷嬷,你冒犯了东厂夫人,还不赶紧跪下赔礼?!」她一个扭身,狠狠斥责起随行的心腹。 苏嬷嬷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忙不迭地跪下叩头求饶。「老奴该死,冒犯了夫人,还请督主能饶恕老奴一次。」 文承熙无动于衷的道:「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我何不成全了你,让你以死谢罪?」 郡王妃脸色顿时大变,赶紧出声求情,「请督主看在我的分上饶了我的管事婆子吧,她的面貌本来就长得这般凶狠,绝对不是有意要冒犯夫人。」 「母妃?」不远处,久等不到娘亲的虞诗芮领着几个贴身宫女走来了。 「诗芮,你来得正好,一起帮娘好好向督主求情,求他别杀了苏嬷嬷。」见同是位居东厂夫人的女儿前来,郡王妃赶忙讨救兵。 虞诗芮闻言一惊道:「督主怎么会想杀了苏嬷嬷?她只是一个不济事的郡王府家奴,绝对不敢胡来的。」 文承熙冷笑道:「她那双眼睛直盯着我的夫人瞧,让夫人心生恐惧,所以我决定杀了她,好除去夫人心中的不安。」 我的夫人?叫得可真是亲热!难道她就不是他的夫人吗?虞诗芮一听妒恨交加,可又不敢形于色,只能努力撑住脸上的笑容,维持温柔婉约的模样。 「喻芳妹妹,苏嬷嬷可是一路陪着我母妃一起嫁到郡王府的忠心家奴,我母妃身边不能少了她,你能不能别让督主杀了苏嬷嬷?」她说着眼底泛起泪光,楚楚可怜地瞅着符子燕,样子几乎可说是声泪俱下,令人见了心生怜惜。 方才听见文承熙一开口便要杀了郡王妃带来的管事婆子,符子燕其实早吓得花容失色,如果真因为她的绩故而害了一条人命,那她往后的日子肯定寝食难安。 再说,倘若文承熙真杀了苏嬷嬷,这样一来郡王妃与她肯定要结下梁子,万一郡王妃气不过要报复,现在的她可是顶着「董喻芳」的身分,绝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董家。 想到这里,她扯了扯文承熙宽大的袖口,用着哀求的可怜语气道:「督主,你别杀了苏嬷嬷,她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又如何?我的夫人岂容一个下贱的家奴冒犯?」文承熙丝毫不给虞诗芮与郡王妃面子,天人般的俊颜只有更显冷酷的神情。 「求求你了……」符子燕快要哭出来似的,鼻音浓厚地继续哀求着。 文承熙虽然面容依然冷漠,但他冷若冰霜的目光逐渐有软化的趋势,虞诗芮心细地察觉到这一点,心中对「董喻芳」的妒意顿时又再加上一层。 这个可恨的董喻芳,最好求菩萨保佑别有一天落在她手上,否则她一定会将这女人往死里整,绝对不会让这女人好过!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在符子燕的苦苦哀求下,文承熙竟然真的改变心意,饶了苏嬷嬷一命,不过……「想活命可以,将她的眼珠子留下便可以离开。」 他居然想挖出苏嬷嬷的眼珠?!符子燕闻言大惊,这回直接将泪水逼出眼眶,抽抽噎噎地更卖力求情。「你要是挖了她的眼珠,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求你了,就饶了她这一次吧,好不好?」 见她泪眼婆娑,眼眶与鼻头都泛红,文承熙投由来的胸口一紧,一股心烦焦躁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微怒的道:「我不准你再哭。」 符子燕一看打蛇随棍上,边吸着鼻子边讨价还价,「你笞应我不杀苏嬷嬷,也不会挖她的眼珠,我就不哭。」 看着她满脸的泪水,文承熙心烦意乱的恼怒道:「我笞应你不杀她、不挖她的眼珠。」 符子燕旋即破涕为笑,边拭泪水边谢恩。「谢谢督主。」 怒气无处可发,文承熙阴侧侧地扫了虞诗芮等人一眼,僵着俊颜斥道:「把这个不识相的家奴带走,永远不准她再踏入东厂。」 「谢督主不杀之恩。」郡王妃一福身,连忙带着苏嬷嬷和丫鬟连同满眼恨意的女儿一起离开。 「母妃,这个董喻芳真是个骚蹄子!从一开始就将文承熙迷得团团转,害他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一进到素馨阁,虞诗芮便气得哭出来,拽着母亲的臂膀泣诉。 「真是要命,活到这么老,我还真是第一次这么害怕。」郡王妃在丫鬟的搀扶下才刚刚坐定,一手还抚在胸前,仍是一脸饱受惊吓的神情。 随后进来的苏嬷嬷经过刚才那番叩头求饶,额头已满是鲜血,怪吓人的,丫鬟急忙抽出帕子帮忙擦拭。 「都怪苏嬷嬷,害我又在文承熙面前出糗。这下又惹得他不开心,往后更要被他冷落了!」心有不甘的虞诗芮将怨气转嫁到下人身上。 经过刚才那番惊险,眼下又听女儿有此怨言,郡王妃着实也恼了。 「苏嬷嬷,你也真是的,这是什么地方,你怎能这样放肆?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瞠着那个董喻芳,害我差一点就保不住你,连自己都要遭殃。」 苏嬷嬷用帕子桉着额上的伤口,着急的道:「王妃和小姐都错怪老奴了,老奴会那样瞠着那女子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王纪和小姐有所不知,老奴在董府有一个同乡,先前老奴经常上董府与她叙旧,好几次曾和董家小姐打过照面……」 虞诗芮恼怒地打断她的话,「既然见过面,又何必那样瞠着她瞧,好像这辈子从来没瞧过她似的。」 「回王妃和小姐,老奴确实没见过今日这个‘董喻芳’,这人是假冒的!」 「假冒?!」虞诗芮惊呼出声。 「是的,小姐,老奴可以保证,今天在园子里与督主在一起的女子不是董家千金。」 郡王妃闻言一惊。「有这种事?那这个女人是谁,胆子竟然这么大,胆敢假冒董家千金的身分嫁给督主?我现在就跟督主说去……」她急着起身找文承熙,却被女儿阻止「母妃且慢。」 第十四章 「诗芮,难道你有什么其它好计策?」 虞诗芮扬起一抹冷笑说:「母纪,您和苏嬷嬷出宫后帮我好好查查这个假董喻芳的来历……」她在母亲耳边小声说出自己的计策,苏嬷嬷也附耳听从主子的交代。 「苏嬷嬷,记住,一有消息就立即向我回报。」 「是,小姐。」苏嬷嬷恭敬的点头。 虞诗芮露出欲置人于死地的阴险笑容,等不及想看那个「冒牌董喻芳」的下场。「我倒要看看这个骚蹄子这次还能有什么把戏,哼!」 【第六章】 是夜,符子燕早早便沐浴更衣,躺在床铺上歇息。 今日一整天她又被文承熙找尽法子折腾,一会儿要她帮他研墨,一会儿要她奉茶,要不就是待在他身旁静静地陪他批阅奏折。 这些活儿听起来不累人,在外人看来也像是夫妇的闺中之乐,可惜不管她做何事,喜怒无常的大魔头总能找到理由挑剔,因此即便她只是呆坐在一旁,却连打个盹都不敢,只能全神贯注地等候差遣。 但是,要说文承熙是故意找她麻烦倒也不像,他比较像是喜欢逗她,看她露出困宭娇羞的神情,就不晓得这是不是他这个大魔头特有的癖好。 好奇怪,明明是被娶进门当他的妻子,她怎么会有种……又成了「小符子」在伺候他的错觉? 符子燕侧身而卧,身子每一处都泛着酸疼,按理说应该一沾枕就入眠,好生睡个舒舒服服的觉,无奈她却了无睡意,眼皮子不停地阖上又睁开。 最后她坐直身子揉着额角,嘴里嘟囔道:「这是怎么了?习惯了大魔头的纠缠,难得落得清闲不必睡得提心吊胆,却反而睡不着觉了?」 不行,趁着魔头今夜在刑堂审问朝廷要犯,她应该把握机会好好放松,睡上一顿香甜好觉,明日才有足够的精神应付他。 思及此,她赶紧又躺下来,拉髙红绸锦被闭上双眼,努力酝酿睡意。 「不行,还是睡不着!」一番辗转难眠后,她偾而坐起身,兀自生着闷气地拍打锦被。「碧华?叶儿?」她唤着贴身伺候的宫女,但等了片刻却始终无人进房。 看来她们白日里干了不少活,眼下这会应当都睡沉了。算了,她不如自己去园子里逛逛消磨时间吧。 体恤宫女们伺候的辛劳,符子燕自己下榻更衣,换上一袭素雅的如意绣纹袍子步出千荷阁,在庭院里随处走走。 她才刚在院子里的石椅落坐,琢磨着该不该用替文承熙准备点心的借□,到令天下人闻之色变的东厂刑堂一探,身后却冷不防地传来一声疑问——「是谁?」 她纳闷地循声望去,看见一名身上围着黑色真绸披风,面貌儒雅俊逸,嘴上留着两撇短胡的男子。 难道是剌客?应该不可能吧。男子的双眼瞧上去有些面熟,但她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只是十分诧异眼下都已经二更天了,怎么还会有外人闯进东殿? 再说,东厂戒备何其森严,东殿岂是一般闲杂人等可以随便进出,而这个男子若是私自擅闯,应该行色匆匆才对,可是他一脸悠哉,脚下步伐也踩得极慢,彷佛只是在自家宅院散步般惬意,完全不像私自闯入的外人。 符子燕琢磨着此人的来历,谨慎地瞅着他,不敢掉以轻心。「敢问阁下是?」 男子眉毛一抬笑了笑,「别怕,我绝不是什么坏人。」 这人说的不是废话吗?天底下有哪个坏人会说自己坏?符子燕蹙起眉心,起身走到灯笼下,就怕待在暗处一个不留神,男子会做出不利于她的事。 「阁下是督主的朋友?」 男子想了想,笑道:「勉强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便不是,什么叫做「勉强算是」?此人的言行未免太过可疑,看来她不能相信他。符子燕眼底的戒备又悄悄升高。 「东殿里一向是女子止步,你是伺候东厂夫人的宫女?」男子笑望着她,打量的目光不带恶意或威胁,而是平静祥和。 「不是。」她轻揺螓首,眼神闪烁地道:「我是……董家的千金。」 男子闻言一愣。董家千金他见过一次,记得是在去年一场宫宴上,当时他特地下令要朝中官员携家眷入宫同乐,好让他得以在暗中留心,看哪一家的闺女适合当承熙的妻虽然印象已有些模糊,不过他的记忆可没混淆,董家千金分明不是长成这样子,这其中莫非出了什么蹊跷?而眼前这个女子假扮董家千金又有什么目的? 依照承熙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容许有人妄想欺骗他,何况此人还是他娶进门的妻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娶的人是谁?除非……这件事情早在承熙的默许下进行。 思及此,男子看待符子燕的目光多了些玩味。看来这回震惊世人的赐婚,承熙不仅是想藉由此事查明某事的内幕,更藏了一点私心在里头……太好了,这正是他乐于见到的! 看见男子直对着她笑,符子燕不明所以,心中直发毛。这人该不会是什么釆花淫贼,或是来东厂寻仇的仇家吧? 「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幸好,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该喊来侍卫,盘查一下男子的身分时,文承熙就出现了。 「督主。」她赶紧小步奔向他,一双手将他的袖子抓得好紧。 文承熙侧眼斜睐她那双紧抓他袖子的小手,瞧见她全然的信赖他,一见到外人便躲到他身边,他的嘴角微微一勾。 果然与他心里想的一样。即便相隔一段距离,男子还是察觉得出文承熙眼底的柔情,看着这一幕,他不禁也跟着笑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连个下人也没带上?」文承熙问符子燕。 「我……」糟糕,她没想到大半夜出房门会遇到眼前这个奇怪的男子,更没想到会碰见自家夫君,要是大魔头拿这件事罚她,那她就惨了。符子燕灵机一动,刻意转移话题,扯了扯他的衣袖悄声说:「这人好奇怪。」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你先回房。」文承熙果真没再追问,轻抚她的发梢说。虽然看似面无表情,他眼底却流动着一丝些微的温柔。 他是无关紧要的人?男子闻言只能苦笑,敢把当朝皇帝说成是「无关紧要的人」,恐怕天底下也只有文承熙一人了。 「好。」不想多惹事端,符子燕看了他口中说的「无关紧要的人」一眼,乖乖听话的回房了。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目送符子燕的身影逐渐走远,文承熙冷眼望着这金晖皇朝最尊贵的人,非但没有行礼,口气更是不敬。 「朕是天子,整座皇宫乃至于整个天下都是属于朕的,朕为何不能来?」在儿子面前失了威严,宇文烨的口气相当不悦。 「当初你我已有约定,没有我的首肯,你不会轻易踏入东殿一步,更不会干涉我做的任何事。」显然地,文承熙根本不将他这个皇帝父亲放在眼里。 宇火烨神色一黯。恐怕在承熙心中,他这个皇帝十分窝囊,若不是靠着自己这个影子皇帝在背后扶持,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的他,早已被底下的皇子逆谋篡位了。 思及此,宇文烨只能在心中暗自苦笑。 天底下只有三人知道文承熙的真实身分其实是他的私生子,一是文承熙的生母,二是前任东厂督主,第三人便是他这个为人父的皇帝。 当年,年少轻狂的他还只是太子,风流成性,处处留情,临幸过的女子多不胜数,可尽管他非常花心,但心中最在乎的女子一直只有文承熙的生母。她出身高贵,还有着惊人的绝世容貌,当初选秀时他便对她一见倾心,一路疼爱有加,最后更册封为梅妃。 只是后来为了稳固帝位、拉拢朝中要臣,他不得不冷落梅妃专宠皇后一人,只为得到皇后族人的支持,以至于性子孤慠的梅妃认为他选择权势而辜负了她,从此对他冷淡以待,更屡次出言冲撞惹怒他。 皇后对梅妃忌惮已久,见此便趁某次他在气头上自作主张送梅妃出宫,趁机斩断他们两人的情绩。当时他心高气慠,自认身为帝王没有拉下脸与妃子求和的道理,因此尽管思念梅妃,却也不肯再召她入宫相见。 第十五章 想不到时光荏苒一别近十年,当皇后得了急病骤逝,她身边的嬷嬷才终于对他吐实,指出当年梅妃出宫时已经怀有龙胎。他得知后震惊也震怒,但皇后已死无从追究起,他派人追查之下才发现,当年梅妃出宫后亲人多已离世,皇后又派人暗中施压监视,所以生下龙子后的梅妃因自己身子逐渐孱弱,担心诞下的龙子会遭皇后毒手,于是暗中收买了一个宫中老嬷嬷,让老嬷嬷将龙子带回宫里安全处藏匿,并代为养肓成人,这个龙子便是文承熙。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时宫中唯一无法被皇后监视掌握的地方就只有东厂,文承熙便这样辗转成了东厂前任督主的义子。 宇文烨隐忍多年终于与儿子文承熙相认,但文承熙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生母出宫与病弱去世的前因后果后,始终无法原读他这个父皇,更不愿相认。他不屑认父亲,也瞧不上当皇子的荣耀,他宁愿继任东厂督主的位置,也不要认祖归宗。 这些年来,虽然金晖皇朝国运昌隆,宇文烨亦深受百姓爱戴,但那都得归功于东厂从旁协助他治理朝政,暗中替他查缉乱臣贼子,抓拿有谋逆之心的叛党。如今随着他龙体欠安,身子状况一年不如一年,底下几个皇子就开始蠢蠢欲动,表面上孝顺乖巧,私底下却拉拢各自母妃的外戚,密谋篡位。 比较起来,文承熙这个私生子比起那些不成材的皇子都要来得聪明多了,也更得宇文烨的心。他行事果断,治人的手段虽然太过残酷,却可以吓阻那些对皇朝有二心的叛臣,更让皇子们不敢轻举妄动。 说句实话,倘若不是因为文承熙私生子的身分,加上他自小长在东厂,天下人都以为他是真太监,否则,宇文烨还真想废了太子改立文承熙为储君。 「你还喜欢你新娶进门的夫人吗?」面对亲儿的责难,贵为九五之尊的宇文烨竟也不敢发怒,只能窝囊的岔开话题。 「这是我的事,犯不着尊贵的皇上操心。」文承熙语气冷淡的道。 「你毕竟不是真的太监,年纪也不小了,别成天顾着查案子办人,也要关心一下你自个儿的事。」别的皇子宇文烨自然不必操这个心,可是面对这个亏欠了太多的亲儿,他不得不格外费心伤神,就怕儿子在东厂待太久对女人失了兴趣,真的从假太监变成了真太监,没能传宗接代,后继无人。 文承熙丝毫不领他的情,依旧冷若冰霜地道:「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夜已深,请你回寝宫歇息吧。」语罢,不等宇文烨接话,他兀自转身朝千荷阁的方向迈开步伐,完全不将皇帝放在眼底。 宇文烨只能苦笑揺头。当年是他负了承熙和他娘,才会让承熙这个流有天家血脉的皇子流落到东厂,成了天下人人畏惧的东厂督主。承熙会不认他这个父皇,也早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难免会感到感慨,为此懊悔不已。 不过,照刚才那情形看来,那个假冒董家千金嫁进东厂的女子,在承熙心中大概占有一定的分量,说不定,她可以改变承熙…… 想到这个可能,宇文烨的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带着比来时更好的心情离开了。 符子燕才刚和衣躺上床铺,寝房的门就咿呀一声被打开,她起身查看,只见文承熙面色阴沉的步入房中。 该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想起刚才那名无故出现的陌生男子,她心中一紧,连忙下床迎上前。 「发生什么事?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她忧心忡忡地问,水灵的眸子紧瞅着他铁青的俊颜。 文承熙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语兀自在长榻上落坐,端起桌上一杯早已凉透的参茶一饮而尽。 符子燕诧异惊呼,「那茶已经凉了,我帮你换一壶。」 依照她对他的了解,他向来不喝冷了的茶,随身伺候的小六子几乎是每隔半个时辰便要重新沏上一壶热茶。桌上那杯参茶是她临睡前贴身伺候的宫女碧华端上的,那时她还不揭便一直搁着,此时想必早就冷掉,没想到他竟还一口喝下。 喝了满满一杯又冷又涩的参茶,文承熙眉头微微一皱,反手便将茶盏往地上一砸。 匡啷一声,茶盏被摔成碎片,符子燕受到惊吓,两手抚着胸口,眸子瞠得又大又圆,害怕得咽了口口水。 夸虽然早就知道他喜怒无常,但无论是小符子还是假扮成好友喻芳长居东厂之后的现在,她还真不曾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身上散发出一种想将周遭一切都毁去的骑人气她忐忑地靠近他,伸出有些发抖的小手轻扯他的衣袖。「夫君,你怎么了?告诉我,方才发生什么事了?」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发怒,但心中有股直觉告诉她,肯定是与刚才那名男子脱不了关系。 「滚开!」文承熙反常地甩开她的手,态度冰冷的站起身步出房外。 瞧见他孤慠冷漠的背影,符子燕心中一疼,忙不迭地跟了出去。 「不管是什么事,都别自己憋在心底,我是你的夫人,会替你分忧解劳,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告诉我。」 文承熙冷笑一声,「你只是迫于圣旨不得已才嫁给我,怎么会替我分忧解劳?」 他从没用过这么冷酷无情的口吻对她冷嘲热讽,符子燕一时间也有点手足无措。「那也是因为你选中了我,所以我才会嫁过来呀。」她咬着下唇,不服气地说。 「是,你是我选中的,所以你少在我面前槟戏。你是真心还是假惺惺,我一看便知。」文承熙怒不可抑的斥道。 他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样愤怒,也许是因为每当他见到宇文烨总会想到自己含怨而终的母妃。 当初他甫得知自己的身世时,还一度动了弑君的念头,当夜便持剑夜闯皇帝寝宫,想杀了宇文烨,若不是前任督主及时阻止,让宇文烨保住顶上人头,恐怕今日的龙椅早已换人坐了。 后来在当年帮了母妃的老嬷嬷转述下,他虽知道母妃从来没怨过宇文烨,临终前还留下遗言,盼望他长大后能回到皇室做回皇子,辅佐父皇治理朝政,但他始终不能原读宇文烨对母妃的无情,加上也已笞应过前任督主为报笞养肓之恩他会守住东厂,因此他并没有回皇室认祖归宗。 反正他不希罕当皇子,那些窝囊废也没一个人比得上他这个没名分的私生子,如今就连太子都得敬他三分,他这个东厂督主又何必称了宇文烨的心意,回归皇室当个无用的皇子? 一想起母妃的牺牲,文承熙眼中不禁又出现一股杀气。 好可怕的眼神!符子燕惊恐的后退数步,身子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他……不会是真的想杀了她吧? 「你胡说!」虽然连声音都在颤抖,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反驳。「我什么时候对你假惺惺了?我对你的关心,都是发自真心。」 她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对她越来越好,她早已不像从前那样惧怕他,甚至喜欢上两人相处的时光。虽然他好像将她当成小符子一样在欺负,但她知道他对她多少也有些喜欢,才会每次都故意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因此日子一天天的过,她也越来越在意他,对他的关心与日倶增,若不是碍于他的「身分」,或许他们真可以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 只是,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文承熙忽然一把扯往她的手腕,满脸怒火的神情犹如修罗,令人又爱又怕。 「好一个发自真心,你对一个太监的真心能有多少?若不是怕我伤害董家,你会愿意委屈自己嫁给一个太监?」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她心虚地嗫嚅。 听见她这么说,他的眼神黯下。 「但是,现在的我才没有委屈自己……我是说,我不觉得嫁给你很委屈。」其实她甚至是渐渐喜欢上他了,可是要她在他面前说这些话实在太难为情。 看着她露出娇羞的神色,文承熙心头一动,黑眸微眯,倏地将她拉入怀里。 她惊呼一声,柔荑抵在他胸前,悄脸悄然稃上一抹嫣红。 「我倒要看看,你对我的心意有几分真。」他欺近她的脸,语毕便吻住她那张小嘴,霸气的舌长驱直入,紧紧封住水嫩的唇,将他的气息渡给了她。 第十六章 这是一个好霸道的吻,两人纠缠许久,符子燕几乎快被吻得喘不过气,全身上下都发烫着,丝丝热气从肌肤散出,身子却又虚软无力。 初时出于女子的矜持,她还有些抗拒,但她并不讨厌他的吻,于是也渐渐地开始有了丝丝回应。 文承熙自然能感觉到她的迎合,不禁将她抱得更紧,「被一个‘太监’这样吻着,难道你都不觉得恶心吗?」他眯起眼稍微退开,总算放过她红肿的唇。 原来他是在意自己是太监的事,才会这么生气? 「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会觉得恶心?」她睁大迷蒙的美眸,为自己方才的孟浪感到羞惭,脸上稃现绯红之色。 「你老实说,你究竟觉得恶不恶心?」怒气已随那一吻消失,看着她如梦初酲、一脸茫然的神态,他心中只有再次一亲芳泽的念头。 符子燕红着脸道:「就算你是太监,那你也是一个比别的男子还强上百倍的太监。」这话真的是出自她内心的肺腑之言,论面貌,天底下有哪一个男子能比他俊美;论武功,想必很难有人能强得过他;论权势地位,除了当今的皇上,还有谁能高得过他?就连东宫太子都得礼让他三分呢! 至于他是太监这件事……撇开不能人道的缺点不谈,换下太监袍子后,有谁还看得出来他是太监?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老是受到他魅力的蛊惑与吸引,甚至快要爱上他…… 听见她的赞美之词,文承熙心中的最后一丝怒气完全烟消云散。他扬起嘴角,心情转好,长指抚过她红润的面颊,「想不到我的夫人这么看重我,一点也不怕我这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东厂魔头。」 听他称自己为魔头,她心虚了下,长睫微微眨动。原来他也晓得众人将他看成大魔头呀?该不会平时她在心中的咕哝全都被他看透了吧?如果是,那可就糟了! 看来往后不能再偷偷骂他大魔头,反正现在除了偶尔找她的小麻烦以外,他对她可是一点也不坏,她不该骂他了。 而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夜夜同床共枕,俗话说「百年修得共枕眠」,无论嫁给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两人到底都是夫妻了,她应该对他好。 符子燕红着脸,鼓起勇气道:「在我眼中,你不是魔头,是我的夫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当然看重你。」 「好一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文承熙闻言一笑,却没有完全相信,如果她真有她口中说的那样乖顺听话,当初又怎么会胆大妄为地假扮成太监潜入东厂探他的底?只是她之所以会引起他的兴趣,也正是因为她过人的勇气和机灵。 「你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符子燕被他隐含嘲谑笑意的眼神看得背后有些发凉,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看穿她似的……感觉头皮蓦然一麻,她赶紧甩甩头,不敢再多想。 不会的,如果他真知道她不是喻芳,怎么可能还对她这么好,少吓自己了。 符子燕不断安慰着自己,殊不知她心中想什么全都稃现在脸上,落入了某双幽深的黑眸中。 文承熙笑了笑,手指轻拂过她酡红的面颊,口气比三月春风还要温柔,「我是在看,我的夫人这么喜欢我,我若是不多疼她一些,怎么对得起她这番真心?」 听见这些甜言蜜语,符子燕耳根子臊红脸儿低垂,情不自禁羞宭起来。 「我的夫人,你怎么不说话了?」他勾起她的下巴,微笑问道。 「我……我该说什么?」被迫抬起脸,她只好赧然地瞅着他。 「总该有些表示吧。」 「表示?」 话音方落,微肿的小嘴又再度被堵住,这回,他可是温柔万千地吻着她,已感受不到一丝怒意。 微风拂过耳边,月光斜照的庭院里,她被他抱得好紧,娇羞的脸儿只能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远处,一抹人影躲在阴暗的角落,目光妒恨的望着这一幕,她双手绞紧了帕子,又气又不甘的瞠着依偎在文承熙怀中的人儿。 这个冒牌货凭什么得到文承熙的疼爱?她才是应该受到专宠的东厂夫人,得到地位与权势,那个女人算是什么东西! 「夫人,夜深了,这里风大,还是先回房歇息吧。」宫女琪儿看见虞诗芮一脸深沉的恨意,不禁有些心惊。谁想得到平时看起来温柔婉约、知书达礼的郡王府千金,私底下会是这副模样。 「我派出宫的人,已经回来了吗?」虞诗芮问。 「回夫人的话,秀惠已经顺利将夫人写的信转交给郡王妃,人今早刚回到宫里。」琪儿战战兢兢的回道。 闻言,虞诗芮恨意满布的花容总算露出一丝笑意。她再度转首,一双眼睛用力眯起,直瞠着被文承熙搂在怀里又吻又亲的符子燕。 走着瞧!等到母妃帮她放出假消息,引出真正的董喻芳自投罗网,到那时候,这个冒牌货可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依文承熙不容许被人欺骗的个性,还有治人的残忍手段,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两人,届时她不仅可以除掉这个抢了她恩宠的冒牌货,也能除去真正的董喻芳,可谓是一石二鸟的绝妙良策,她一定会好好看着她们的下场。 虞诗芮捏紧手里的帕子,嘴角高高扬起,迫不及待地等着那天的到来。 【第七章】 这日一早,符子燕在宫女伺候下换好衣裳,坐在雕花铜镜前抹妆簪花,准备一会儿到前厅,与文承熙和另一位虞夫人共享早膳。 碧华从乌木匣子里取出一朵镶珠绢花,还拿了一支样式年轻的玉钗,帮她簪上发髻。 叶儿则一边帮她抹胭脂,一边笑嘻嘻地道:「夫人真是越来越美了,难怪督主这么疼夫人。」 符子燕脸皮薄,闻言便红了两颊,一脸宭色的轻斥,「胡说什么!我长得什么模样我比谁都清楚,根本和美人沾不上边。」 「夫人的美,是由内而外发散出来的。」碧华替她簪好玉钗后也跟着称赞。 「你们俩嘴巴这么甜,该不会是想讨赏吧?」她没好气的嗔道。 「才不是呢,奴婢是真心的。不过话说回来,近来另一位虞夫人频频对督主献殷勤,督主却对她不冷不热,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 一听叶儿提起此事,符子燕的神情顿时有些黯然。 虽然文承熙夜夜留宿千荷阁,但再怎么说,虞诗芮也是他的妻子,他总不可能永远这样冷落人家。 再说论相貌与家世,虞诗芮都比她强上许多,人家可是郡王府嫡女,从小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琴棋书画也样样都胜她一筹,文承熙当初会挑中对方,应当也是看上对方的美丽温柔吧? 「夫人,您眉头深锁是在想什么?」看她想得入神,碧华轻拍她的肩。 「啊?没什么。」她回过神,揺揺螓首。 「夫人,您可要当心啊,奴婢在宫中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见多了女人争宠的手段,那可是很吓人的。」叶儿一番好意的劝告。 符子燕对此倒没有太多心眼,只是在明白自己并非对文承熙完全无动于衷后,她开始在意起他的心思。虽然他经常对她做出一些嗳眛之举,偶尔也会说些令人出乎意料的甜言蜜语,然而他终究是娶了两个平妻,谁也摸不透他心中到底喜欢谁居多。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此时,一名宫女风风火火地奔入千荷阁,嘴里大声嚷嚷道。 「董夫人在这里,你喊得这么大声是想吓着夫人吗?」碧华斥道。 「没关系,瞧她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通报。」符子燕没有半点主子的架子,反而还替莽撞的宫女缓颊。 「夫人,大事不好了!」宫女猛喘着气,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 「天大的事,也比不上夫人准备陪督主用早膳来得大。」叶儿不高兴的说。 「没关系,让她说。」符子燕对下人一向和气,所以也没多在意。 宫女一边拍胸口顺气,一边慌忙禀道:「刚才我经过大厅时,听见小六子公公说,靖安公府的齐二公子带着一名女子闯进东厂,说什么她才是真正的董家小姐,要督主放过符子燕。」 闻言,符子燕脸色一变,旋即站起身,瞠眼问着那名宫女,「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十七章 「我亲耳听见小六子公公说的。」宫女被她激动的反应吓着,有些愣住。「小六子公公已经请示督主,正巧他们来时虞夫人在前院大厅,也知道这件事了。」 「啊!夫人,您要上哪儿?」看见符子燕忽然夺门而出,叶儿不禁错愕的惊呼。 此时符子燕脑中一片空白,不假思索的奔向前院,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为什么喻芳和齐石坚会闯进东厂,主动招认一切? 事已至此,当初决定瞒天过海的交换两人身分后,三人已经约定好,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管用尽什么方法都要坚持下去,绝对不让彼此的身分被拆穿。喻芳和齐石坚也明白,若是东窗事发他们三人的性命恐怕都会不保,又怎么可能会自己来东厂赴死?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而文承熙若知道她其实是个冒牌货,又会怎么想……符子燕顿时胸口室闷,不敢再想下去了。 「文承熙,你要杀就杀我好了,别再继续折磨子燕。她是受我胁迫才会代替我嫁给你,不是故意要欺骗你,我才是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符子燕一走近前院,正要踏入大厅,好姊妹哭哭啼啼的声音已先传入耳中。 「真是胆大包天啊!督主是何等英明的人,怎能这样被你们两人欺瞒?」虞诗芮也在场,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抚着胸口,十分痛心地责备董喻芳。 齐石坚脸色铁青,不发一语的陪在妻子身边,搀扶着情绪激动的她。 文承熙则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额角,黑眸冷冷勾睨着厅里的众人。 「喻芳,你怎么会来这里?!」听见好友将实情全盘托出,符子燕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董喻芳循声看去,看见疾行步入大厅的符子燕安然无恙,脸色瞬间转喜。 「子燕,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她拉住好友的双手,激动得泪如雨下。 「我能有什么事?」符子燕诧异的问。 董喻芳吸吸鼻子道:「我接到消息,听说文承熙百般折磨你,经常对你拳脚相向还不给你吃睡,将你当成奴隶一样的虐待……我听了好难过,毕竟如果你不是为了成全我和齐大哥,也不用受到这样的苦。」 「消息?」符子燕错愕的重复。 「嗯,咋日有一名宫人送来一封书函,信中说你在东厂受尽督主的凌虐,已经快支撑不住,那名宫人也已打点好一切,准备助我们进宫,难道不是你让人去接我们过来的?」齐石坚扶住体力已经明显吃不消的妻子,替她将剩下的话解释完。 符子燕闻言大惊,「怎么可能?!」这种自曝身分的事她怎么会做得出来! 这是谁放出的消息?根本是想害惨她和喻芳呀! 出于一股直觉,她的目光不由得望向虞诗芮,而后者也正瞅着她,嘴角似乎还藏着一丝笑意。 这件事会是虞诗芮做的吗?不是听说她为人温柔敦厚,对待人一向客气有礼,她有可能做出这种搬弄是非的事吗? 符子燕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顚,一时之间,眼前的虞诗芮竟让她想起昔日人前总是落落大方,人后却不断藉由各种理由欺负羞辱她的嫡姊。 眼见机不可失,虞诗芮摆出义正词严的姿态斥骂道:「这可是皇上亲自降旨赐婚,何等的尊贵殊荣,你们却这样糟蹋皇上的美意,还妄想欺骗督主的感情,未免太目中无人。」 生怕连累了好友,董喻芳心急的道:「都怪我,是我不好,子燕是为了我才会犯下欺君之罪,要罚就罚我一人,不关子燕的事。」 齐石坚也神色凝重的望着文承熙。「芳儿已经是我的人,我们夫妇俩同在一条船上,如果你要动她,那你得先踩过我的尸体。」 「齐大哥……」听见夫君愿意与她有难同当,董喻芳感动得哽咽了。 看着此情此景,符子燕慌乱得失了头绪,想起文承熙行事手段之四残,她不禁全身发寒。在知道她是冒牌货之后,他会治她的罪吗? 她不敢想,更不敢看向坐始终没做出任何表示、面无表情冷眼看待这一切的文承熙。事情的真相终于被揭穿了,他会怎样看待她?会不会质疑她对他的心意?这些日子他对她的好,会不会一夕间化为乌有? 见文承熙良久不语,虞诗芮暗暗发急,忙道,「督主,您千万不能心软,这两人欺上瞒下,居然敢明目张胆的交换身分把督主当傻子耍,且还违抗圣旨犯了欺君之罪,此风不可长,督主一定要好好治治这两人。」 听见这番话,符子燕心一凉,真真切切感受到何谓「落井下石」了。 这样看来,虞诗芮盼着这一天肯定已经盼了很久,宫中女子争宠的手段果然令人不容小觑。 「符子燕,你有什么话要说?」文承熙望着全身僵硬、两只小拳头握紧又发抖的人儿问。 符子燕听不出他此刻心情的喜怒,只能选择诚实以对。 她咽了咽口水,目不斜视的道:「我无话可说……我的确欺骗了督主,辜负了督主对我的好,我罪该万死。」 说这句话时,她的眼角余光捕捉到虞诗芮脸上闪过一丝快意,不由得想起那日郡王府苏嬷嬷跪地求饶的情景。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居然这么快,罪该万死的人换成了她。 那日苏嬷嬷只是眼神对她不敬,文承熙便想要苏嬷嬷的命,眼下她不只是冒犯他还欺瞒了他,如果他有心要治她的罪,恐怕她一条命都不够他杀。 虞诗芮见猎心喜,掮风点火的又道:「督主也听见了,符子燕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如今罪证确凿,不容她们狡赖。」 「罪行?」文承熙忽然一笑,那倾城的俊美煞是慑人。 「是呀,这事要是传到皇上耳中,恐怕不只她两人遭殃,董家与侯府也要跟着一起被治罪。」这自然是虞诗芮最乐于见到的结果。 闻言,符子燕脸色一瞬间刷白,面如灰土的紧嫩着胸口的衣襟。 文承熙冷笑,「治不治她们的罪不是皇上的事,而是我说了算。我的家务事,皇帝也管不着。」 虞诗芮并不晓得文承熙与皇帝之间的心结矛盾,自然也不知道他最痛恨的便是有人在他面前提及皇帝的威信。 如今的金晖皇朝,虽然坐在龙椅上的人是宇文烨,但皇帝的威信可全靠着东厂的存在而支撑。换言之,如果没有他这双沾满鲜血的手替宇文烨铲除乱臣贼子,宇文烨根本甭想继续安稳的当皇帝。 听见文承熙的话,虞诗芮脸色忽青忽白,一方面也在心中骑然,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狂妄,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 为了布这个局,她可是费了一番工夫,暗中透过郡王府的势力买通董府下人,待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派人查明正牌的董喻芳人在何处后,再让人放出符子燕在东厂受尽折磨的假消息引蛇出洞,让真正的董喻芳自己来东厂赴死,顺带拆穿符子燕这个冒牌货,可她却没料到文承熙会是这个反应。 她怎么想就是不甘心,咬咬唇又道:「督主都不生气吗?督主是何等英明睿智,受天下万人景仰,怎能被这个地位低贱的女子所骗?如此一来,督主在她身上付出的关爱不就全是一场空?落入了一场骗局?」 符子燕一听拳头又握得更紧。真想不到虞诗芮看似温柔善良,在这节骨眼上却是千方百计想置她于死地。 文承熙微扬黑眸,目光清冷的斜睨虞诗芮一眼,冷笑道:「骗局?哪里来的骗局?虽然皇上赐婚的人是董家千金,但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娶的人是侯府庶女符子燕。」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全都面露惊诧,目瞠口呆地望着他。 他、他早就知道他娶进门的不是董喻芳,而是符子燕?! 除了此起彼落的凝重呼吸声,大厅里一片寂静。符子燕心跳如擂鼓,两只手已重新紧抓住衣袍两侧。董喻芳则是紧紧依偎在齐石坚怀中,震惊地停下啜泣,紧盯着长相俊美的文承熙。 虞诗芮面色惨白,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督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早就知道自己娶的人是冒牌货?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拆穿这场骗局,甘心被符子燕耍弄? 第十八章 「天底下没有任何事可以瞒过我,从一开始她们两人交换身分时我就已经知情了,符子燕是在我的允许下嫁入东厂。」文承熙抿唇一笑。「既是如此,又是哪来的一场骗局?」 「这样说来,督主不会再想要回喻芳?」齐石坚焦急的追问,就怕又要面临被迫与心爱女子分离的痛苦。 「过两日我会让皇上下旨,将此事导正,让天下人知道我娶的人是符子燕,齐二公子娶的人是董喻芳。」 齐石坚与董喻芳难以置信地互望一眼,心情只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符子燕更是替他们这对有情人感到欣慰。 太好了!往后就没人可以拆散喻芳和齐石坚,她心中的悬念也终于可以放下,不必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小六子,送齐二公子和他的夫人。」文承熙下达逐客令。 赶在离开之前,董喻芳上前握了符子燕的手,含泪微笑的叮咛着好友保重,然后才在小六子三催四请下依依不舍地离去。 「督主,你想娶的人难道不是董喻芳?」虞诗药怎么也不相信,这场瞒天过海的骗局竟是在文承熙的默许下进行,难道他是为了袒护符子燕才这样说? 文承熙冷冷地道:「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对我兴师问罪的权力?」 对上那双略带杀气的眼神,虞诗芮心口一室,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往后,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生事,这里是东厂,不是郡王府。」文承熙用着洞悉一切的口吻,带着肃杀之气警告她。 虞诗芮脸色骑然,原来他早知道这场局是她在背后策画?! 「回你的素馨阁,没有我的允许,以后你不能离开半步。」文承熙无情的命令,又吩咐随侍在侧的小六子,「吩咐下去,日后郡王府的人亦不得踏入东殿,违命者,杀无」 虞诗芮身子一震,狠狠后退两大步。她泪水盈眶,深受打击的咬紧下唇,眼神既恨且妒。 「夫人,我们回去吧。」素馨阁的宫女连忙过来搀扶,将表情愤恨的虞诗芮带走。 大厅里只剩下文承熙和符子燕两人,符子燕一脸羞惭的低着头,十根手指绞在一块。 「没有话对我说吗?」文承熙仰高下巴,玩味的睨着她。 「对不起,我骗了你。」不管他究竟知不知情,她毕竟是欺骗在先,所以是该道歉。 「我早知道你不是董喻芳,我并没有被你所骗。」 「这么说来,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符子燕?」 一想到从成亲踏入东厂的那日起,为了槟好知书达礼的董家千金她不知费了多少功夫,结果竟然全是白忙一场,那她何必还槟得这么辛苦?真是气人! 文承熙笑了笑道:「我不只知道你是符子燕,还知道你就是私自逃出宫里的小符子。」 符子燕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会知道?!」 「过来。」文承熙勾勾长指,示意她靠近。 她红着一张脸走向坐在太师椅上的他,才刚站定就让他拉入怀里。 「你可是我精挑细选的贴身小太监,我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你走,早在你离宫的那一日,我就让锦衣卫监看你的一举一动了。」 原来他这么早就盯上她了啊?被一个权倾天下的魔头「看中」,该说她是幸还是不幸呢?「那……也是你刻意放出假消息,让喻芳和齐一一公子来东厂拆穿一切的?」 「我要拆穿你太容易,何必这样大费周章?」他噙笑的反问她。 「所以这件事……」即使心中怀疑,她却不想妄下定论。 「总之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虞诗芮敢在我的眼底下作乱,我便会让她付出代价。」 他眼中的杀气虽然可怕,但这番话却足以证明在他心里只认定她是他的妻子。 她先前的担忧全是多余的,他的心中有她,否则方才就不会处处袒护她,甚至还对一再挑拨的虞诗芮做出警告…… 眼眶泛着湿气,顾不得矜持,符子燕伸开双臂一把抱住他。 「夫君,谢谢你。」她鼻头发酸的说。 「谢我什么?」第一回被她主动抱住,文承熙有些诧异,胸中涌起一股欣喜。 「谢谢你允许我代替喻芳嫁给你,还有你不计较我的欺骗,饶过喻芳和齐二公子。」她作梦都不敢想这件事能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这段日子对他的愧疚也终于可以放下,真是太好了! 笑睐她喜孜孜的神情,文承熙挑起她的下巴,黑眸半掩地道:「我是饶过这些闲杂人等没有错,但是我可没说要饶了你。」 她大惊失色地看着他,「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先前你扮成太监混进东厂的这条罪,我可是还没跟你算。」 「啊!」她后知后觉的惊呼,面颊倏地烫红起来。「所以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我是女的?」 他大笑,大手摸上她柔软的腰部,一手撩开她衣领,抚过她水嫩的肌肤。 「这样细嫩的肌肤,这么柔软的腰肢,怎么可能会是男子?偏偏东厂太监极少与女子接触,才会轻易被你的乔装朦骗。」 她被他放肆的举动惹得害臊不已,他的手怎么可以这样胡来?不过如今他们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妇,他想对她做出怎生羞人的事,她好像也无权阻止哪…… 看着她娇羞的垂下眼,长长睫毛轻轻眨动,文承熙心痒难耐。 连日来两人夜夜同床共枕,若不是时机未到加上又想多逗弄她一阵,顺便探探她对他有几分真心,他早将她吞吃入腹了。 他锐利的眸光因为欲望而变得深沉,搂在她腰上的大手也不再老实,逐渐往上。 「啊!」符子燕忽然脸红地大叫,从他腿上跳下来,羞赧得语无伦次。「你、你怎么可以……」羞死人了,这教她怎么说得出口,他居然摸上了她的胸?! 「小符子,过来。」文承熙目光如炽的望着她,毫不遮掩眼底的情欲。 「我不要。」丢死人了!她才不会傻到再乖乖靠过去让他轻薄。 看着她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文承熙不怒反笑。也是时候该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女人了,他迟早要让这个不识闺中乐趣的姑娘明白,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见文承熙俊颜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符子燕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他……不会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吧?呃,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再怎么说他都已经没了……呃,寻常男子该有的「宝r」,就算想对她做坏事,只怕也是「徒劳无功」吧? 入夜,等到怀中的符子燕睡去后,文承熙才起身下榻来到书房。 几名锦衣卫已经等候在书房里,就等着他的指示。 「郡王府当年襄助宣王叛变的罪证,都已经搜查到手了?」文承熙坐在檀木长桌后,执起平摊在案上的奏折,仔细详读内容。 「启禀督主,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已确实掌握。」一名锦衣卫抱拳回道。 「做得很好,立即将这些奏折与证据呈给皇上。」 那名锦衣卫迟疑的问:「那,督主希望皇上怎么处置郡王府?」 文承熙一笑,「谋反篡位之罪,当诛九族。」 看见他眼中浓厚的杀气,锦衣卫们暗暗心惊,不敢再多言,「属下一定会将督主的意思呈给皇上。」 「去吧。」文承熙放下奏折摆手。 锦衣卫来无影去无踪,不一会儿便全退出了书房。 「小六子。」喝了口热茶润润喉,文承熙才开口唤人。 「小的在。」 小六子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书房门口。 「虞诗芮回到素馨阁后,有什么动静?」 「回督主的话,虞夫人一回房便将房中的贵重东西都摔在地上,还违抗督主的命令写了封家书让宫女带出宫,连夜送回郡王府。」 文承熙冷声一哼,「不愧是郡王府受宠的小姐,连我的话都不放在眼里。」 小六子又道:「督主让我密切观察虞夫人进宫之后的一举一动,小的还发现,虞夫人曾派贴身宫女替她上太子殿下的寝宫传信。」 「郡王府与太子果真有往来。」文承熙嗤笑道,一点也不意外。 当初他之所以会挑中董虞两人做妻子,其实是想藉此确定太子究竟是与谁私交好,也顺便引蛇出洞,让这些有野心的人因为得意忘形而露出马脚。 第十九章 而目前朝中百官和太子较密切往来的,就只有郡王府与董家,因此他会钦点虞诗芮与董喻芳入宫,并不是没有理由。 「督主,该阻止虞夫人继续与太子私下联系吗?」行事一向谨慎的小六子问。 「不必。在皇上下旨降罪之前,继续监视虞诗芮的一举一动。」 「小的遵命。」 「对了,还有一件事。」文承熙琢磨着,忽然又道。 「督主请吩咐。」正要退下的小六子赶紧折回书房。 「传令下去,即日起,素馨阁的人要是敢接近千荷阁,立斩。」文承熙神情狠绝的命令完,又道:「往后加派多一点人手保护符夫人。」 没想到主子会如此重视符子燕,小六子着实愣了一下,片刻才回过神,「小的谨遵督主命令,一定会吩咐东厂众人恪守此令。」 文承熙这才满意一笑,然后起身返回千荷阁,进了寝房脱去外袍躺回床上,将睡得香熟的人儿重新抱进怀里。 符子燕挣扎了下,迷迷糊糊间稍微睁开眼,又抬手摸了摸他的俊颜,动作似是在确认什么,之后才安心地闭上眼继续睡。 文承熙被她这番举动逗出满腔笑意,不由得将怀中的软玉温香抱得更紧。散发着幽香的身子在怀,煞是诱惑撩人,他目光一沉,精实身躯很快起了反应。 夜夜与她同床共枕,好几回他都快桉捺不住男人的冲动想狠狠要了她,却因为担心她会被吓着,紧要关头时总以内力压制住自己,谁教他的夫人完全不懂闺房之事,也看不出他每晚的挣扎,总是径自睡得香甜。 不过,他也忍得够久了,可不想再继续忍下去…… 「……夫君,你拿什么顶着我的腰?」符子燕困意浓重的问。 「……没事,睡吧。」文承熙咬着牙,声音听起来有些痛苦。 「嗯。」符子燕睡得正香,也没想太多,一下子就又沉入黑甜的梦乡。 她万万想不到,某人正一边贪婪地凝视着她的睡容,一边盘算着该怎么将她「拆吃入腹」。 【第八章】 代嫁的风浪平息后,符子燕总算可以安稳的过日子,不必再提心吊胆,担心哪天自己的身分会被拆穿。再加上文承熙已经下令正了她的名,摆明专宠她一人,彻底冷落了虞诗芮,因此她的地位可说是一翻好几涨,所有人全对她又敬又畏。 连着好几日,东厂一片太平,无风也无雨,日子过得舒心惬意,可没想到这天一早符子燕才刚晨起,让碧华和叶儿伺候她更衣,屋外便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外头怎么会这么吵?」符子燕不解的蹙起眉心。 「是呀,这一大早的,怎么会这样吵闹?」碧华看向叶儿道:「你去外头看是谁这么放肆,竟敢扰了夫人的清静。」 叶儿点点头放下胭脂盒,才想推开寝室房的门,门却突然由外被人撞开,一道人影像疯了似的冲过来。 「符子燕,我要你陪葬!」只见虞诗芮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衫凌乱发皱,手中高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符子燕当场愣住,一时之间竟无法反应,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惊讶的碧华率先回过神,放声尖叫,「有刺客,保护夫人!」 一眨眼,锐利的刀锋已经抵上符子燕的咽喉,瞠大眸子,呼吸一室,脑中闪过许多景象,最后停留在眼前的,是文承熙噙着笑的俊颜。 她想,如果这把匕首真的就这样划破她的喉魄,临死之前,她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保护夫人!」她听见碧华和叶儿的尖叫声,心里一阵欣慰,至少这两人对她还算忠诚,不柱费她平常对她们好。 蓦地,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如闪电般来到发了狂的虞诗芮身后,一记手刀便打落她手中的匕首。 「啊!」下一刻,虞诗芮的手臂被高高反折,她痛得面色狰狞,发出惨叫。 「敢动我的人?!你好大的胆子!」文承熙冷着脸,一个用力便将她的右臂手骨折断。 听见虞诗芮痛哭惨叫,符子燕这才从惊骑中回过神。她眨眨眼定睛一看,发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了她的人就是文承熙。 「文承熙,你这个大魔头!原来你娶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郡王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虞诗芮对着文承熙又哭又叫,外头的锦衣卫随即进来逮人,将她架开往房门口拖去。 「她这是怎么了?」符子燕有些不忍地别开眼,虽然知道虞诗芮在暗中对付自己,但是要她冷眼看对方沦落至此,她终究没有那样的狠心肠。 觑见主子脸色阴沉骑人,小六子赶紧上前道:「夫人有所不知,督主之前在调查当年襄助宣王意图谋反叛变的帮四,近日查出郡王府正是当初在背后策画的元四之一,因此皇上已经下令,要诛杀郡王九族。」 郡王府虽然也暗中与太子来往,可惜在尚未掌握到更确切的罪证前,没办法将这条罪定下,好在光是追搠当年与宣王连手想谋逆篛位的这条罪,便足以诛杀其九族,也算断了太子一党的羽翼。 「诛杀九族?!」符子燕闻言,身子不由得发颤。 即便明白谋逆造反是滔天大罪,但亲耳听见这样严崚的惩罚,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 「传令下去,将虞诗芮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文承熙冷冷下令。 「遵命。」 小六子没有任何异议,反倒是符子燕面容刷白,发着抖的道:「没必要下这么重的刑责吧?」 文承熙怒气未消,俊颜笼罩着一股暴戾之气,浑身杀气腾腾,教人不寒而栗。 「她差一点就要杀了你,你还想替那个贱人求情?!」他极少口出恶言,这回可见是真的被激怒了。 虽是畏惧盛怒中的他,但符子燕仍旧鼓起勇气说:「再怎么说,她都和你夫妻一场,你不能向皇上求个情保住她吗?」 文承熙一听,怒气稍微消退,心头不免有些莞尔和无奈。 他的夫人还真是心慈人傻,虞诗芮在背地里想方设法的害她,如今还想拿匕首伤害她,她非但不怒不怨,还善良的反过来劝他留下对方?! 如此善良的姑娘偏生嫁给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这该说是上天的捉弄,还是上天透过另一种方式来「收抬」他? 「你就这么宽宏大量,不跟她计较?」他蹙眉问道。 「虽然方才她是想杀我,但是说到底,她也没伤到我半分。」符子燕心软的说:「再说郡王府被诛,她一定悲伤至极,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那我留下她继续和你共事一夫,你也愿意?」 符子燕怔了下,红着脸嗫嚅,「你……可以留她在东殿住,但是别和她继续当夫妻。」 文承熙笑了,存心逗她,「夫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明白。」 符子燕发宭的娇瞋他一眼,声音越压越低,「意思就是请你留她一命,但是可以……休了她。」身为一个善良的人,她当然希望虞诗芮能活下来;然而身为一个女子,她不可能乐于与另一个女人共事一夫。 「我之所以会娶她,就是为了调查当年宣王谋反一事,从来不是因为喜爱她。」文承熙解释道。 符子燕心中一甜,芙颜扬起一抹娇羞的笑意,但是,文承熙的下一句话却十分杀风景——「不过不杀她,难消我心头怒气。」 符子燕心一急,忙道:「你要是真的杀了她,那我心里也不会好过。你想见到我一辈子良心过意不去,郁郁寡欢的过日子吗?」 文承熙眯起眼。他从来不曾为了谁更改他的心意,但此刻见她这样坚持,又想到心地善良的她日后肯定会为此事而忧郁,他不禁破天荒的动揺了。 「督主?」小六子还在等着他的命令。 「传我的命令下去,虞诗芮可免一死,但是得终生因禁于冷宫。」文承熙说着神情十分不悦,连他自己也有点难以置信,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改变了心意?! 囚禁冷宫?这可是只比死还好一点的惩罚,一点也不宽贷呀! 符子燕又气又恼,还想再替虞诗芮求情,但文承熙却不给她机会,一转身便走出去,害她只能眼睁睁瞠着那抹高大的背影生闷气。 第二十章 虞诗芮虽逃过一死,但得终生被因于冷宫,数日之后,郡王府被抄家灭门,用以昭告世人叛国的下场有多可怕,这些消息很快就传入符子燕耳中,她连着好几日都食不下咽。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见她晚膳只碰两口便搁下筷子,碧华不禁劝道。 「是啊,夫人您太心慈了。」叶儿也跟着帮腔。「郡王府不仅曾经援助宣王谋反,那个虞诗芮看起来温柔,结果却是满肚子论计,一下想害夫人被督主治罪,一下还发了疯想杀夫人,您怎么可以对这种恶人心软?」 碧华又道:「郡王府被皇上下令罪诛九族,虞诗芮能保住一命已属万幸,夫人何苦又为此事纠结?」 「就是说呀,郡王府勾结叛乱,被抄家灭门本是应该,要不是夫人求情,虞家哪能留下虞诗芮这个活口。」叶儿道。她们这些下人可是丝毫不同情罪有应得的虞诗芮。 「别再提起那些已经作古的人,多晦气啊!」碧华说,「倒是夫人您啊,就别再生督主的气了,连着好几晚都不让督主进房,要是真惹怒了督主,对夫人也不是好事。」 符子燕脸一红,「你、你怎么知道我不让他进房?」 叶儿笑道:「夫人让督主吃闭门羹的事,所有人都知情,大家都在暗地里景仰夫人,说夫人真是好大的勇气,竟然敢这样对督主。」 「哼,我就要这样对他,难不成他能对我怎么样?」符子燕赌气的道。 见状,碧华与叶儿掩嘴偷笑。 经过符子燕阻止文承熙怒杀虞诗芮这件事之后,甭说是东厂,宫中里外也都已经将文承熙专宠符子燕的消息传开,天底下敢给东厂头儿脸色瞧的,恐怕也只有符子燕一人了。 现在众人见到符子燕,就如同见到东厂督主本人,谁也不敢对她不敬,据说皇上近日还有意下旨,召侯府中人进宫好好封赏一番呢。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恭敬的敲门声,「夫人,小六子是过来替督主传话的。」 符子燕还在气头上,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不想听。」 「夫人……」碧华和叶儿替主子着急不已。虽说督主对她们主子疼爱有加,但是像督主那样喜怒无常的男子,要是吃多了闭门羹,谁也说不准他哪天会大发雷霆。 「督主的脾气想必夫人比小的还清楚,还请夫人体恤小的。」小六子委婉的劝说。 果然,这番话用在心地善良的符子燕身上,犹如灵丹妙药即刻见效。 想到若小六子没确实帮文承熙传话给她,回去不知道要受怎样严厉的责罚,符子燕只好妥协了。呕气归呕气,她可不能害小六子被罚。 「你说吧。」她的口气十分无奈。 「谢夫人体谅。」门外的小六子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高兴。「督主体恤夫人近日来心情欠佳,特地在西侧的别院为夫人准备了温泉池,夫人如果不嫌弃,可以前去泡澡解闷。」 「温泉池?」符子燕纳闷的重复。 小六子道:「夫人有所不知,东殿西侧别苑的温泉池水色清滑,不但能润肤养颜,还有疗伤养身之用,甚至也可以饮用。皇宫中只有两处有此药泉,一是皇上的寝宫,二便是东殿,当初为了挖凿此泉可是费了许多人力。」 这样说起来,文承熙的地位不就与皇上平起平坐?符子燕听了诧异不已。 「督主对夫人真是体贴入微,也只有夫人能够得到这样的赏赐了。」碧华笑盈盈的鼓吹道。 「那温泉可以养颜润肤,夫人当然要好好试一试。」虽然没自己的分,叶儿还是替主子感到开心。 「再说吧,都已经够烦的了,哪有什么心情洗温泉。」符子燕很不领情的说。 守在门外尚未离去的小六子又道:「夫人,因为西侧别苑较为偏远,温泉的位置又隐密,督主担心夫人找不着,特别吩咐小的领夫人过去,恐怕要劳烦夫人随小的走一趟了。」 「督主如此体贴,夫人千万不能辜负督主的一番美意呀。」 「就是呀,夫人切莫再跟督主呕气了,不值得啊!」 碧华和叶儿轮番游说起来,就怕符子燕铁了心不领这份情,会惹怒一再退让包容的文承熙。 「你们一个个全拿了文承熙的好处不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帮他说好话。」被众人口水围攻,符子燕不免气结。 「我们这是苦口婆心,全是为了夫人好。夫人能早日跟督主和好,我们这些下人也才不必成日提心吊胆,生怕触怒督主。」 「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为图耳根清静,符子燕只好起身步出房门。 一见到她出了门,小六子立即跪下,姿态恭敬有加,丝毫不敢怠慢。 不只是小六子,也别说是东厂众人,现在就连皇宫里的太监宫女见到她,也彷佛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怕得瑟瑟发抖,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 唉,她这个东厂夫人当得可真「威风过了头」啊! 「夫人请当心,这里的地势特殊,路面较为陡峭不平,小的替夫人在前头掌灯,夫人请看清脚下的路。」小六子打完礼后,从一旁随行的小太监手中接过灯笼,毕恭毕敬的走在前头为符子燕带路。 走着走着,符子燕不由得好奇的睁大眼,东张西望看着周遭的美景。 虽然晓得东殿大如一座小皇宫,但和主屋相较下,西侧别苑这头宛若桃花源别有洞天,令人彷佛置身仙境,沿途种满了桃花与杏花,遍地落英缤纷。此时虽已入了夜,但每隔五步便设有一盏盏立柱宫灯,烛火透过绣花灯罩揺曳着,将四周的美景染上一道橘黄色光影,她一路走来都看得有些犯傻了。 「夫人请留步。」前头掌灯的小六子忽然停步,退到一旁。 「你不带路了?」符子燕发现他无意再前进,不禁疑惑。 「再往前走三十步路便是温泉池。督主有令,除了督主和夫人,一般人到了此处便不可再往前进。」 喔,她差点忘了,文承熙性情古怪,规矩一大堆,肯定是不想让人见到他光裸的身躯才会下此命令。 这样也好,有下人在旁边盯着看,她总觉得有些别扭,等会儿她就可以好好试一下,看看这泉水是否真如小六子说的那样奇妙。 「我知道了,谢谢你替我带路,你赶紧回去歇下吧。」符子燕不疑有他,欣然地摆摆手示意小六子退下。 「夫人客气了,小的随时任凭差遣。」小六子低下头,偷偷掩去嘴角的笑。 周遭终于回复一片静悄悄,符子燕很满意。平时总有人跟前跟后的伺候,其实她是不大习惯的,毕竟从前在侯府,她这个庶女可是受尽冷落,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 难得身旁清静,她欢欣地往前走,推开一扇红色大门,走进只用青白交错琉璃墙围住的温泉池。看见那大得教人叹为观止的池子,她忍不住惊奇的瞠大眼、小嘴微张。 池中冒着白烟,池水也并非清澈见底,而是呈现淡淡的乳白色,越走近越能感受到从池中散发出的蒸腾热气。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温泉池,不禁兴奋难耐的解下衣衫,待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便赶忙期待的下到池子里。 「哇!真舒服……」温热的泉水浸染全身,她闭起眼,发出赞叹声。 哗啦! 忽然,池子另一端发出水声,令她全身一震,悄颜发白。那是什么声音?这里还有其它人在吗? 不可能呀,方才小六子说过,这里除了文承熙和她以外,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且小六子路上明明说文承熙今夜在书房「批红」,不会出现在这里……莫非,那声音不是人发出来的?! 她惊恐的咽了口唾沫,忍住想离开池子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沿着池子中央的石岩绕到另一头,看到乳白色的池水在晃动,依稀可见有道影子在水面下游动…… 她吓呆了,以为是什么水怪,才想转身离开池子,那道影子已经朝她游近。 哗啦! 水面下的庞然大物忽然破水而出,她尖叫着拼命往后退,后背紧靠着石岩,沾湿的芙颜表情惊惶不已。 破水而出的,是一副精实颀长的男子身躯,光裸的胸膛因受泉水浸润显得光滑无比。她喉头缩了缩,困难地又咽了一口唾沬,水灵的眸子瞪得更圆更大,逼自己将目光从那副足以称之为「美景」的胸膛移开,往上一瞧…… 第二十一章 下一刻,她立即宭红着面颊,再度失声尖叫。 那根本不是什么水怪,而是文承熙!光裸着髙大精壮的身躯,一头黑发湿淋淋的披在肩背上,黑眸勾人心魂,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的文承熙。 「啊!」符子燕还在尖叫着,身子顿时比满池的温泉水还要滚烫。 「终于肯见我了?」温泉池虽然颇深,但是文承熙一站起身,池水只及他的腰,深谙水性的他在水中彷佛一只蛟龙,畅行无阻地来到她面前。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符子燕整张俏颜冒着热气,慌张得手足无措,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想阻止他继续靠近。 文承熙被她害羞的模样惹笑,一把擒住她的双手,赤裸的胸膛跟着抵近,将她压在石岩上。 她仰起酡红的脸蛋,在温泉天然的热气缭绕中张大眼眸,目光盈盈的可爱又动人。 他垂眸欣赏起她娇羞可人的模样,大手在她颊上轻抚。「连着几日不让我进房,你的气也该消了吧?」他笑问。 「你不是在书房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明知道他不能对她怎么样,即便想,也没那个「本事」,但他这样裸着上身紧贴着她湿透的身子,还是让她感到好羞人。 他笑了笑道:「我若不这样将你骗来,怎能见到你?」 她气恼的鼓起双颊,「你让小六子来骗我?!」难怪小六子会坚持要带她过来,原来全是受他的指使。 他挑着眉,口吻无辜的道:「我只让小六子带你过来,可没骗你什么。」 「还说没有!方才小六子故意说你人不在这里好将我拐来,这不是骗是什么?」原来这男人也懂得装无辜,先前她真是低估他的能耐了。 「夫妻共浴,这也是闺房之乐的一种,小符子不喜欢吗?」自从她的身分真相大白后,他总喜欢戏昵地称她小符子。 瞧见他目光如炬的凝睇着她,她脸一红,心口也一阵酥麻。 「太丢人了,我不喜欢。」即便四下无人,她也做不来如此大胆的事。 「但是我喜欢。」他挑衅似的轻轻一笑将她圈抱住,让她的身子随他一同沉入温暖的乳白色泉水中。 她低叫一声,两手连忙紧搂住他光滑健壮的腰,却又在想起他裸着身躯后,像被火烫着一般赶紧将手拿开。若不是他反手抱着她,她僵硬的身子恐怕早已经往下沉了。 看着她又羞又气却不能拿他怎么样的无奈神情,文承熙朗声大笑,手臂勾紧她细软的腰肢,矫健地游向池边。 「别怕,我不会让你沉下去。」他安抚着她,让她的背倚靠着池边的岩石。 「我要上去。」她害羞的别开眼,不敢直视他精壮的身躯。 「不准。」他将她转开的脸蛋扳回来,唇一扬,低头封住她欲言又止的小嘴。 温泉的热气氤氲了视线,在他深入探索的吻中,符子燕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发软,而且不听使唤,连双手几时搂上他的后背,她都迷迷糊糊不晓得了。 「文承熙……你想做什么?」她喘着气,悄脸红得像朵艳丽的娇花,懵懂无知的神态反而有种妩媚诱人的风情。 文承熙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哪里抵挡得住她这种无心的勾引,况且他等这天已经好久了,怎能就这样放过她。 「小符子,我们成亲这么久,有件重要的事一直没做。」他朝她表情迷蒙的小脸轻吹一口气。 符子燕困宭得猛眨眼,似乎是听出他话中的暗示,她脸蛋益发娇红,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说,我们没喝合卺酒?」 「不是。」沾着水珠的俊颜此刻看来竟像是勾魂的美妖精,一双深邃的黑眸煞是魅人。 从前符子燕读过一些关于书生被妖精迷惑的故事,总觉得是那些书生心性不正、人品不纯,才会被美丽的妖精勾走魂魄。直到此刻望着眼前这个有着一张绝世美颜的男人,她才晓得书生的魂魄会被勾走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妖精存心施展惑术,哪里有人抵挡得住…… 文承熙双臂分别撑在符子燕身后的岩石上,噙着妖魅动人的笑,低下俊颜吻上她香滑的颈肩。 虽然晓得夫妻恩爱是天经地义,可符子燕还是忍不住害臊得想躲。 「我……我怕痒,你别这样。」他俩现下这模样真是太不成体统了,就算池子里只有他们,也不能这样放肆啊! 「夫人身上好香,我控制不住。」他邪佞的唇已经顺着她的肩颈往下,慢慢拉开她湿透的中衣。 「文承熙……」她声音发抖,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她颈后扯着抹胸的系结。 「这时候,你应该喊我夫君。」不理会她的抗拒,他的唇已经隔着湿透的抹胸若有似无的轻轻吻上她。 奇异的感觉令她缩起身子,面颊红如火云,羞得只想将自己藏进池水里,再也别出来。 他、他怎么能对她做出这么丢人的事?! 「夫君……」发觉抹胸已被他扯下一半,她的嗓音抖得更厉害,白皙如凝脂的酥胸半露,小手忙不迭地遮掩着。 「夫人有什么吩咐?」他戏谵一笑,幽沉的目光瞧得见对她的渴望。 「让我把衣裳穿好。」她宭得快哭了。 「恕难从命。」他用力一扯,干脆将她身上半挂的抹胸拉下。 符子燕被他这大胆的行径吓得一呆,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就是夫妻间会做的事吗?从前虽然曾听侯府的老嬷嬷说过,可是她们顶多说了个开头,后边的事就只说等她成亲那天自会晓得,便不再往下说了。 但文承熙是太监,他们不能圆房,那他这样做又算什么?难不成是在弥补不能圆房的缺憾?符子燕越想越娇羞,可随着他的吻一再挑逗,她未经人事的娇躯也逐渐起了异样的感受。 听见耳边传来微微喘着气的压抑娇吟,俯在她胸前的俊颜缓缓勾起满意的微笑。正是因为明白她不解人事,文承熙才要慢慢地、循序渐进的带着她一步步领悟夫妻间的闺房之乐。 再说他也忍得够久了,是时候让她明白,她嫁的人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他将手探入泉水之下,才要抚上她的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敲。 「督主。」小六子在门外恭敬的低唤。 「我说过,今夜不准有人来打扰。」文承熙停下孟浪的举动,嗓音中充满冷冽的警告。 「督主的命令小的不敢忘,还请督主原读。」小六子的声音听起来很为难。 「既然知道,还不退下?」文承熙声音更冷的说,稍稍松开了手。 趁此良机,符子燕手忙脚乱地穿好抹胸、拢好中衣——即便布料已经湿透,起不了太多遮掩的作用。 「督主恕罪,是皇上来了。」小六子硬着头皮呈报。「皇上临时起意,想宴请督主与夫人一同赏花饮酒。」 符子燕闻言一惊,「皇上来了?!」住进宫里这么长的时间,她还没见过皇上呢! 文承熙眯起黑眸,眼神充斥着怒火,这个老家伙偏偏选在这时候坏他好事,这笔帐他会留着日后好好的算! 【第九章】 风风火火的回到千荷阁,换上得体的衣裙、略施脂粉后,符子燕片刻不敢耽搁,立即来到东殿的花园。 一见到皇帝的圣颜,正想弯身行礼的她不由得一怔,小嘴也愕然的张大。 反倒是宇文烨笑容可掏的道:「又见面了。」 什么?!原来上回夜里她遇见的那个陌生男子,便是当今的九五之尊?! 想起上回自己对皇帝的无礼,符子燕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往地上一跪,诚惶诚恐的请安。「皇、皇上恕罪,臣妇有眼不识泰山,上回冒犯了皇上……」她话还未说完,一双手臂已经将她从地上扶起。 她诧异地抬起眼,看见文承熙面色清冷,几乎可说是十分不悦地睨着皇帝。 「皇上还没准许我起身,你怎么能自作主张扶我起来?」她作势又要跪下,怎奈文承熙却不允,硬是又将她拉起来。 「这里是东殿,我的话才算数。」他不悦的道。「我说不用跪就不用跪。」 见状,宇文烨和蔼的点头,「就照承熙说的办,在朕面前不用太拘束。」 承熙?皇帝这声称呼喊得未免也太亲热了,似乎已经起出皇帝对臣子该有的范围?可符子燕虽然对此感到纳闷,但也不敢多问,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谢恩。 第二十二章 「夜深了,皇上怎会有如此好兴致上东厂赐宴?」文承熙语气不善的问,大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意味。 符子燕在一旁替他捏了把冷汗,他当真不怕皇帝一怒之下砍了他的头吗? 出乎意料的是,宇文烨依然笑脸迎人,一点皇帝架子也没有。 「为了调查郡王府与当年宣王勾结反叛这件事,你费了不少心力,又平白少了一个夫人,朕心中过意不去,所以才特地前来设宴慰赏。」 这席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实情却是宇文烨也耳闻文承熙对符子燕宠爱有加,心中为此暗喜不已,桉捺不下这份冲动想亲眼目睹,所以他才会特地过来一趟。 最优秀的儿子终于有了愿意掏心掏肺的另一半,他当然得来瞧一瞧自己的儿媳妇。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往后儿媳妇可以在儿子面前帮他这个父皇说点好话。 文承熙冷冷地说:「承蒙皇上关心,微臣只是尽自己的本分,不敢居功。」 被祓了满面冷水,宇文烨也不介意,依然笑道:「二来,也是想见见你的夫人,朕听闻你对夫人很是恩宠,便起了好奇心,前来一睹她的真面目。」 文承熙闻言冷笑。这样可笑的谎话,亏他身为一国之君也说得出口。「皇上先前不就见过我的夫人了?」 「匆匆一面没能谈上话,怎能算数。」 「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如有这样的心思,就应该好好放在嫔妃身上。」 儿子吃味了,该不会是担心他抢人吧?看来承熙对这个貌不出众的符子燕是真的很上心。 总是被儿子冷言冷语对待的宇文烨,想到此心中不禁有些发酸,颇不是滋味,眼神幽幽瞟了符子燕一眼。 符子燕冷不防打了个冷颤,搓搓手臂,觉得有些发毛。 皇上为什么要用这么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她抢走了他的什么东西,而且那眼神除了哀怨之外,还有着淡淡的……妒忌? 难道……皇上跟文承熙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特殊关系」? 正因为有着这层关系,所以皇上才会放任文承熙掌揽大权,随心所欲的动用锦衣卫,巩固东厂的地位和势力…… 思及此,符子燕倒抽一口冷气,目光悄悄地端详起正在与皇上交谈的文承熙。 虽然两人当了夫妻后日日相见,似乎没什么稀奇,然而他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对其它人来说,无论男女可都会认为是倾城绝世的容颜。而历来皇帝皆好色,说不准皇上正好此道……她眉心紧蹙,目光又悄悄地移到宇文烨身上。 她越看越可疑,听说皇上年轻时也是个风流胚子,这样看来,皇上虽然容貌俊悄斯文,也难保不会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下流昏君。他这般放纵文承熙,该不会是想对他「辣手摧花」吧? 蓦地,符子燕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先前她假扮成太监混入东厂时,文承熙不也对她过分亲近,莫非便是受到宇文烨的影响? 这怎么成?!身为东厂督主的夫人,她得要好好守住夫君的人! 「出了什么事?」瞧见符子燕面色忽然一变,往他身前靠来,摆出想用桥小身躯替他挡在前面的姿势,文承熙不禁莞尔。 符子燕灵机一动道:「我房里有样我娘亲手替我酿造的女儿红,想劳烦夫君替我取来,好回敬皇上的赏赐。」 文承熙不假思索的道:「这还不简单。小六子,帮夫人取酒。」 符子燕赶紧揺着螓首,「不成不成,那女儿红藏在床底下,我不想让任何人去碰,还是有劳夫君了。」 文承熙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眼神有异,不过他倒是挺想看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便决定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那就请皇上稍待,我去去就来。」他也没行礼,说完兀自转身尚去。 看见性子一向高慠的儿子笞应得这么干脆,宇文烨心底又是一阵感慨,究竟要到何年何月,儿子才能也这样对待他? 「皇上,您不能再这么执迷不悟了。」 正想掏一把辛酸老泪的宇文烨抬目一望,只见符子燕一脸正气凛然、双拳紧握,目光坚定的望着他。 他不解的问:「你倒是说说,朕怎么执迷不悟了?」难不成,她已经知道承熙是他的私生子,还看出他对承熙百般想补偿是因为内疚,才会如此劝告? 「恕臣妇斗胆。」为了「保护」夫君,符子燕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豁出去道:「皇上有佳丽三千,美人如云,又是一国之君。金晖皇朝的明主,千万不能为了一时的淫念而自毁根基。」 宇文烨大惊又困惑,「淫、淫念?」 隐身在茂密树丛后的文承熙,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在听见她的劝谏之言后,薄唇一扬,笑意染上了眉眼。 原来她是将宇文烨对他的宽容放纵彻底想歪了,真是太有趣了! 他的夫人果然永远都有新花招,让他无法对她生腻。 文承熙笑若春风,目光透过树丛缝隙,如炬般凝睇着正经严肃的符子燕。 「臣妇明白,督主有着不寻常的俊美容貌,当初臣妇头一次见到督主时,也是惊为天人,移不开目光。」符子燕顿了下,又道:「虽然督主是太监,但是除了不能行房,其余皆与正常男子无异。而且督主喜欢的是女人,没有断袖之癖,皇上应当悬崖勒马,保住一世英明。」 宇文烨着实愣了良久,才朗声大笑,「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难怪承熙会如此喜欢你、这么宠着你,朕现在总算全明白了。」 符子燕一头霎水地眨着眼。「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宇文烨好不容易才止住大笑道:「朕告诉你,你弄错了。」 「我弄错了?」 「这里没有其它外人,朕就直说了。」宇文烨挥手,让身旁的锦衣卫与太监们都退下,然后道:「其实,承熙是朕的私生子。」 符子燕闻言惊诧不已,这下子换成她愣了好半晌说不出半句话。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生的天大误会啊? 三更天,送走了心情甚好、一再赐酒的宇文烨之后,符子燕有些闷闷不乐。 连着几日吃了闭门羹的文承熙,今晚总算可以重归千荷阁,加上方才亲眼看见符子燕为保他「节操」的英勇之举,笑弧始终悬在他唇上。 「皇帝惹你不开心?」他侧卧在榻上,望着正在更衣的符子燕,目光放肆而火热地瞅着那曼妙身段。 换作是往常,符子燕的反应多是又羞又宭,恼得转过身背对他,对他孟浪的眼神眼不见为净。可是此时她没有脸红,更没有娇斥,一脱下外衣便走到床榻边,突然一语不发的抱住他。 文承熙轻怔了下,没有立即回拥她,而是玩味的笑问:「又在担心我对皇上不敬,怕皇上砍我的头?」 他很清楚,她早已不会再担心这种事,因为方才宇文烨已经将他的身世详尽的告诉她,且还趁此机会在她面前装可怜,要她往后在他面前多替他这父皇美言几句,好拉近父子俩的距离。 看在她连番点头笞应,一度眼泛泪光的分上,他这才不跟宇文烨计较先前坏他「好事」的帐,否则今晚的龙床势必会被劈成两半,宇文烨这个皇帝也甭想高枕无忧。 此刻她会忽地这样主动抱着他,恐怕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世吧。 「刚才我不在的时候,皇帝都跟你说了什么?」他明知故问的道。 「没、没什么。」符子燕心虚的将脸埋入他胸膛。 「看你一整晚心神不宁,难不成是皇帝对你做了什么无礼之举?」他明白她肯定是在同情他的遭遇,却又故意这么说。 「没有,你别瞎猜。」她揺头否认。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文承熙指着她紧抱在他腰间的双手,兴味盎然地挑高眉毛。 「夫君,我只是想抱抱你。」符子燕感伤地说。 从皇上口中得知文承熙坎坷的身世后,她心里好难过。若不是皇上无情的追逐权利,加上已逝皇后从中作梗,梅妃当年也不会沦落至此,文承熙今日更不会成了人人惧怕的东厂督主,只能感叹一切都是命运弄人啊! 越想越替他伤心,她不由得又收紧一双藕臂,将他抱得更紧。 只要一想起皇上最后说的那席话,她心里就更难过了——如果朕能早一些与承熙相认,承熙也不会成了太监,要是梅妃地下有知,肯定会恨死脱的。 第二十三章 其实那时符子燕听完心里酸酸的很是倜怅,才没发现宇文烨一感慨完嘴角就偷偷往上扬,眼中充满促狭的笑意。 他故意撒了点小谎逗逗她,趁机帮忙剌激一下小两口的感情,说不定儿子会因为感激他,不再对他那么冷淡。 当然,对皇帝这一点自私的坏心眼,符子燕自是一无所知,就这样傻傻的相信了。 此刻抱着文承熙,她感到好心疼,振振有词地说道:「夫君,你放心,虽然我们不会有子嗣,不能像寻常夫妻那样过日子,但是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弃你,我会跟在你身边,和你互相扶持。」 文承熙听了却是挑起眉,玩味的问:「是谁告诉你,我们不会有子嗣?」事实上笞案他心中早有底,只是想探探她的反应证实一下。 「这种事情还需要别人说吗?」符子燕含糊其词的一语带过,眼神坚定的道:「你放心,即便没有孩子,我们也会过得很好的,我一点也不后悔当你的夫人。」 文承熙心口一紧,伸出双臂回拥怀中的软玉温香。 「夫人这是在对我许诺?」虽然心中发暖,他表情却无异状,依然扬着淡淡的笑容,看来这一回可以饶过宇文烨这只老狐狸了。宇文烨虽然坏了他的好事,但是现下又帮了他一把,也好,就让那个老家伙将功抵过,那笔帐就此勾销吧。 「当然。我发誓,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这辈子一定对夫君不离不弃。」 「夫人有这份心,我真是好生感动。」文承熙说着猛地一个翻身,将怀中的人儿压在身下。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时近晌午,碧华与叶儿才进房伺候,两人忍着笑,伸长手臂将督主方才派小六子公公送过来的药瓶递入帷帐内。 外头已是烈阳髙照,帷帐却依然垂掩着,将里头的无边春色密不透风地掩住。 一只嫩白的藕臂迟疑地自帐中探出,胡乱摸索一阵才将碧华递来的药瓶接走。 「你们两个站远一点,我自己上药便行了。」帐里传出符子燕困宭的声音。 碧华与叶儿相视一笑,齐声贺道:「夫人真是好福气。」 初时她们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只是听从督主的命令近午才进房伺候,但是明眼人一瞧,都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虽然对于督主并非是太监这件事同感惊诧不已,然而两人毕竟深谙宫中生存的规矩,自然不敢多嘴。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嫁给了一个真男人。想必督主一定是忍了许久,一时把持不住才会这么不懂伶香惜玉,将夫人弄疼了。」 叶儿一说完,向来庄重的碧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害得躲在帷帐里的符子燕羞宭又气闷。 「夫人怎么不说话?需不需要奴婢帮忙?」没听见回应,碧华作势就要上前撩开帷帐。 「不必了!」符子燕红着脸迅速从里头钻出来,忍着腿间的不适下床更衣。 「夫人别害羞,夫妻恩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碧华笑着说,一面帮主子梳头一面劝道。 「说得倒容易……」符子燕咕哝着,脸上的红霞持续未退。 咋晚夜里文承熙这个好色大魔头对她做尽羞人的事,直到天亮也不肯罢休,害她腰背酸疼得直不起身,一直昏睡到近午才被奉命送药进房的碧华和叶儿吵酲。 反观他餍足之后便精神奕奕的去处理公务,整个人还容光焕发、英姿飒爽,不露一丝疲意,真是太不公平了。 「夫人,景阳宫那边来了一顶轿子,传令的太监说是奉了皇上旨意,想接夫人到御花园一同赏花饮茶。」 符子燕有些诧异,旋即就明白过来,她想起咋晚皇上对她大吐苦水,说他对文承熙不愿认他这个父皇而且态度冷淡十分痛心感伤。皇上贵为九五之尊,都还放下身段一再请托她帮他们父子修补生疏的亲情,虽然她也怨皇上当年对梅妃的无情,但见了也很难无动于衷。 再怎么说,皇上都是文承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又这么诚心诚意的想与文承熙挽回父子情绩,于情于理,她确实都应该帮上一把。 于是她向叶儿吩咐道:「你去向那位公公说一声,我随后就到,要他候着。」 「奴婢遵命。」叶儿领命尚去。 「夫人这是准备上哪儿?」碧华跟着主子的脚步绕过院子,来到东厂南侧的书房。 「我想让督主随我一同进宫见皇上。」符子燕笑盈盈的说。皇上特地派轿子来接人,自然是希望能坐上两个人,有多一点机会与儿子相处,好拢络儿子的心。 碧华掩嘴一笑,只当他们这对新婚夫妻如胶似漆,感情好得分不开。 「夫人。」守在书房门外的小六子一见到符子燕,立刻躬身请安。 「小六子,我能见督主吗?」符子燕朝他羞涩一笑。 「小的这就进去通报……」小六子正要转身,身后的门已先一步开启。 「怎么不多歇一会?」俊颜带笑的文承熙步出书房,毫不避讳地拉住符子燕的柔荑。 身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符子燕羞宭得垂下眼,曝嚅道:「皇上派了轿子来接人,我不想扫了皇上的兴致。」 「他又想做什么?」文承熙不悦的皱起眉头。 「皇上雅兴大发,想在御花园赏花饮茶,也发话让我们过去一道同乐。」符子燕偷觑着他不善的脸色。 「谁有那个闲工夫陪他饮茶作乐?」文承熙不以为然的冷嗤。 「那……夫君要是不忙,就随我一同前去吧?」符子燕讨好地笑问。 文承熙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她无非是中了宇文烨的苦肉计,才想帮着宇文烨拉拢他。他的夫人果真心慈也心软,才会这么容易就被说动。 文承熙笑了笑,也没点破她的心思,抬起大手抚过她酡红的脸,想起咋晚的缠绵销魂,他看着她的眼神顿时深沉了些。 「还疼吗?」他忽地笑问。 符子燕怔了怔,小脸霎时辣红,猛眨着眼闪避他含笑的眸光。 「已经……不疼了。」真是丢死人了!碧华和小六子就在一旁,他竟然还敢这样脸不红气不喘的问出口,他不想做人,她还想呢!「西侧别院的温泉对于疗愈酸疼极有效,你若无事便在那里多待一会。」文承熙牵起她的柔荑,说走就走。 瞥见碧华掩嘴直笑,小六子也低着头不敢看向姿态太过亲密的他们,符子燕悄颜羞红,咬紧下唇。.「你别这样,好难为情。」她想收回被他握住的柔荑,偏偏不能如愿,两人就这么一路拉拉扯扯的,实在不成体统。 看见她羞涩不已的可人模样,文承熙侧身一睐,仰起下巴慠然地道:「谁敢让你难为情,我便命人挖出他的眼珠子。」 害她难为情的人,不正是他吗?符子燕苦笑。 见他当真要带她走向别院,她急忙道:「现在是大白天,你怎么可以不务正业?况且皇上派来的人还在前院等着,我得赶紧过去。」 「皇帝有我重要吗?」文承熙慢悠悠地问。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小六子自会打发那些人离开,你只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就好。」 「你没其它正事可做了吗?」身为东厂掌印太监,他明明三天两头忙到深夜,哪来的空闲大白天泡起温泉? 「让夫人早日为我传宗接代,这才是正事。」文承熙忽然一个伸手,利落地将她打横抱起,施展过人的轻功,一眨眼工夫便来到那热气蒸腾的温泉池。 符子燕闻言,才知道他又在打歪主意,不禁又气又羞。 「你、你……你这个大淫虫!天都还没黑,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那种事!」 「我们成亲以来,我一次也没碰过你,你可知道我忍得多辛苦?」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符子燕气得捣住双耳。 文承熙勾起笑弧,一双深邃的黑眸,笔直望入她眸底,就像书中所说的美丽妖精,很快将她迷得神魂颠倒。 「无妨,我会用别的方式让你晓得,先前的我多有君子风度,又是忍得多么痛苦。」说着他就扯下她的腰带,拨乱她梳得整齐的发髻,封住她的唇,将她抱入冒着白烟的温泉池里。「小符子,帮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儿吧。」 第二十四章 秀气的脸蛋已经红如火烧,符子燕咬着唇忍住不发出声音,她无法阻止他孟浪大胆的举止,只能选择乖乖迎合。 「我喜欢你这里,还有这里……和这里。」他潜入水里,在水面下对她做着极尽羞人的事。 她娇喘吁吁的靠在岩石上,媚眼如丝,才刚从一阵晕眩中回神,又被破水而出的他抱入怀里。 「你……真的想要孩子?」她娇羞地瞅着他。 「原本不想,娶了你之后我才想。」他勾起令人忘却呼吸的迷人笑容,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符子燕心中一暖,脸上泛起感动的微笑。 皇上说过,他最担心的就是文承熙在东厂待久了被那些太监影响,会变得阴阳怪气甚至不打算留后,可如今文承熙亲口要她替他生个娃儿,皇上总算可以放下这颗心了。 而且,文承熙若不爱她,又怎么会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符子燕心头涌上一股喜悦。她羞笞笞的垂下眼,双手却主动攀上他的颈子,胸前诱人的红梅紧贴着他赤裸的胸膛,煞是勾魂。 文承熙已经不能再忍,铁臂圈住她的腰,大手探入泉水底下拉开她细致粉嫩的腿,准备好好整治她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符子燕在他耳边喘着气,像刻意勾引似的,嗓音娇甜,「夫君,我们……来生个娃儿吧。」 景阳宫里,老太监一边拭着汗水,一边跪地禀报,「皇上,东厂夫人不来了。」 宇文烨表面上若无其事,心中却是暗暗一惊,莫非他想藉由儿媳妇展开调和的诡计被儿子识破了? 「怎么回事?东厂夫人这么大的胆子,敢违抗朕的命令?」他佯装不悦的冷着嗓问。 「奴才问过东厂督主的贴身太监,说是夫人本来想邀督主一块来陪皇上赏花作乐,结果督主却带走了夫人,还命奴才回来向皇上复命。」 「喔?文承熙有什么话要跟朕说?」 「督主说……」老太监觑了皇帝一眼,表情不大自然的道:「夫人忙着怀他的孩子,没空陪皇上消磨时间。」 宇文烨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看来承熙是开窍了,总算让符子燕知道他不是太监,而是货真价实的真男子。这会儿还打算让符子燕怀上他的孩子,看来往后自己这个做父皇的不仅可放宽心,更要多拢络一下这个地位不凡的儿媳妇,免得又惹儿子不开心哪。 他喜不自胜地道:「传令下去,要御织署用最好的布料,让最厉害的绣娘缝制孩子的衣物,男女各一份,缝好之后再送到东厂去,就说是朕的一点心意。」 不只要收买儿媳妇,连尚未出世的皇孙或皇孙女,他都得开始拢络才行! 【第十章】 雕琢华丽的轿子在景阳宫前停下,太监片刻不敢怠慢,立旋即上前掀开轿帘,扶着打扮素雅端庄的符子燕下轿。 若不是宫里众人都知道她的身分,否则瞧见太监那小心翼翼、极是用心伺候的模样,恐怕会将她误认为是正受皇上恩宠的妃子。 「王公公,有劳了。」符子燕向亦步亦趋跟着她的太监点头微笑,这王公公便是当初将她领进宫,让她混入东厂成了小符子的王大富。 那时因为王大富一同带着她出宫却弄丢了人,所以回到东厂后被大发雷霆的文承熙惩戒,眨到别处当差,她知情后好说歹说才让文承熙下令,将王大富召回东厂,从此之后王大富对她可说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 「夫人千万别这样说,小的心甘情愿,随时仟凭夫人差遣。」王大富讨好的笑。 符子燕笑了笑,迈步走入景阳宫,踩在高一点的阶梯上时,她一手不着痕迹地轻护着腹部。 除了皇上与文承熙,还有接到圣旨准备在东厂长居的太医外,再无他人知晓其实她腹中已有一个月身孕。而在得知她有孕在身后,文承熙对她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甚至派了锦衣卫保护她的安危。 好笑的是,皇上这个皇爷爷比孩子的爹还要高兴,三天两头便赏赐成堆的东西到东厂,让文承熙恼怒不已。 「夫人来了。」景阳宫的太监一见到符子燕赶紧靠过来,好声好气地引着她进入前厅。 「皇上还在御书房议事,一会儿就过来。」太监说着使了一个眼色,宫女赶紧奉茶,端上精致的小糕点。 「朕已经脱身,这就来了。」话音刚落,宇文烨便笑盈盈的大步走来。 「臣妇……」符子燕正要从座位上起身,宇文烨却一个摆手免了她的礼。 「朕的小皇孙今日可好?」让太监宫女都退下后,他喜孜孜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小皇孙很好。」符子燕有些莞尔的说。 「太好了,咋晚朕让人送过去的东西都还合用吗?」 「孩子都还没出世,怎么会知道合不合用。」符子燕哭笑不得,脑海里不禁稃现文承熙命人将皇上差人送来的小孩玩具统统扔掉的怒容。 他们这对父子,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心结,但若不是因为还顾念父子之情,文承熙又怎会为了皇上甘愿隐身东厂,暗中铲除乱臣贼子,守护金晖皇朝的太平盛世,保住皇上的帝位? 经过这段日子,她多少也明白了,以文承熙手中掌握的权势,他若想造反谋夺帝位绝对是易如反掌。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无论他怎样心狠手辣,行事手段残酷不仁,或是怎样忤逆皇上,他始终还是守着自己东厂督主的位置,对皇朝没有贰心。 「朕已经想过了,等到小皇孙出世,就昭告天下人让承熙认祖归宗,正式列入宇文氏的族谱,让他和小皇孙成为皇室的一员。」 符子燕一晃神,宇文烨已经自顾自地越扯越远。 她叹了口气,「皇上,这件事事关重大,皇上还是先与承熙商量过再做决定吧。万一他不领情,皇上岂不是在天下人面前丢尽天家的颜面?」 宇文烨一点也不担心的笑道:「到时候,小皇孙已经出世,你也帮着朕说好话,朕就不信承熙会不肯听你的话。」 宇文烨太清楚了,符子燕便是他这个儿子唯一的软肋,要攻下他这座冰山,得先从他的夫人下手。 符子燕没辙的笑了笑,才要开口,外头忽然传来闹烘烘的声音。 宇文烨皱眉,「外面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太监与宫女忙不迭连番奔进前厅,个个面色惊惶,吓得腿软发抖。 「皇上,大事不好了!」老太监还算镇定,激动地扑到宇文烨跟前,指着外头颤巍巍的说:「太子带着一众兵马包围了景阳宫,准备要造反啊!」 宇文烨大怒地拍桌而起,「岂有此理!这个孽子,朕防他已久,若不是看在他母后生前贤良爱民,备受天下人爱戴,朕也不会一再隐忍他。想不到他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等不及朕退位便要强夺帝位,朕早该杀了他!」 长久以来,太子杖着是已逝皇后所出,因此骄矜顽劣、不求上进,若不是有外戚势力一路帮着他,这个太子之位他不可能还坐得住。 宇文烨早有意废太子另立储君,有几次更召集了心腹大臣商议此事,然而宫中到底是守不住秘密的地方,皇帝有意废太子的风声还是辗转流入了太子耳中。 可真要说太子敢造反,宇文烨还不大相信这个草包儿子有这种胆识,想必是皇后外戚的势力已经等不及想掌握大权,又担心他真会废掉太子,因此才决定先下手为强,煽动太子起兵造反。 听闻此讯,符子燕悄脸发白,两手紧护着腹部。虽然心怀恐惧,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皇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那个孽子既然敢包围景阳宫,肯定是有备而来……」 「父皇,您猜得没错,儿臣确实是有备而来。」 宇文烨的话被硬生生打断,符子燕扬起眼,看见一名身型瘦长的黄衣男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姿态十分嚣张的走向他们。 「孽子!」宇文烨气恼的指着他破口大骂。 「父皇您这些年龙体欠安,还是别生这么大的气,万一真被儿臣活活气死,儿臣该如何向世人交代?」宇文冶的态度可说是狂妄至极、目中无人,根本就不将皇帝宇文烨放在眼里。 第二十五章 这是符子燕第一次见到太子,但光是第一眼,她就打从心底讨厌这个不孝不义的阴谋家。 察觉到符子燕充满敌意的目光,宇文冶眼神一转,放肆无礼的打量起她。 「你就是文承熙的妻子?」宇文冶边问边走到她面前。 符子燕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抬头迎视他。「我就是文承熙的夫人。」 宇文冶满意的笑道:「有你在手上,我还需要害怕那个臭太监吗?」 「太子殿下说措了,文承熙不是臭太监,而是东厂督主,负责替皇朝处决对皇上有贰心的乱臣贼子。」符子燕气不过,存心挑衅的回道。 宇文冶闻言一恼,即刻扬起手想刮她一个耳光。 宇文烨见状怒斥道:「孽子,你敢?!」 符子燕紧咬住下唇,水灵的眸子一眨也不眨,望着宇文冶停留在半空中的那一掌。倘若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太子城府极深又擅长算计,她早有耳闻。 宇文冶很早便已曝露出想推翻朝政的野心,要不是忌惮文承熙在皇朝中的势力与地位,他怎么可能甘心继续只当个太子?而皇帝越倚重文承熙,宇文冶就越将他视为眼中钌,极欲除之而后快。 如今她落在太子手中,为了泄心头之恨,太子说不定一会儿便让人一刀给她痛快。想到腹中的孩子也许还来不及出世,便要随她这个无缘的娘亲共赴黄泉,她心中当然害怕。 但是,做为文承熙的女人,她不能让心中的恐惧显露出来,她不要让外人以为文承熙的妻子软弱可欺。 她的夫君是金晖皇朝声名显赫的东厂督主,绝非泛泛之辈,她既然是他的夫人,就万万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太子伤害皇上,皇上是文承熙在世上仅存的亲人了,更是他一直以来默默守护的金晖皇帝,为了他,即便要牺牲她与腹中的孩子,她都在所不惜!符子燕无惧的直视宇文冶,咬牙道:「太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只要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不会让你称心如意,谋夺帝位。」 宇文冶被她眼中散发出的慑人光彩狠狠震住,片刻才回过神。 「好,不愧是文承熙的女人,好气魄!」他饶富兴味的笑了笑,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 符子燕瞠着他,想挣脱他无礼的举动,可惜不敌他的蛮力。 「你可是文承熙的软肋,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杀了你?」宇文冶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令她几度作呕。 「孽子,朕命令你放开她!」宇文烨想上前阻止,却立刻被宇文冶近身保护的侍卫拔刀相向。 「父皇这么关心文承熙的女人,该不会是也对她起了什么特殊的心思吧?」宇文冶意有所指地嗳眛一笑。 「无耻。」符子燕冷声斥道。 「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来我不给你一点教训不行。」宇文冶眯起眼,表情变得阴沉。 「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夫君就会削掉你一层皮。」符子燕力持镇定的警告他,手心却已开始冒汗。 宇文冶表情狰狞的笑了,「好,我倒要看看,我要是动了你一根手指,文承熙会怎么样?」 与此同时,文承熙步出东殿血腥味浓厚的刑堂,俊美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血痕。他接过小六子递上的湿巾,拭去手中沾染的鲜血。 「督主,属下有急事禀报。」一名锦衣卫行色匆匆地跑来,在文承熙身前屈膝跪下。 文承熙抬眼一睐,认出该名锦衣卫是宇文烨的人,态度趋于冷淡。「如果是皇上的事,那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多重要的急事。」 锦衣卫急道:「督主,皇上被太子领兵包围,此时生死未卜,情势危急……」 「镇守景阳宫的锦衣卫都干什么去了?」文承熙面无表情,不慌不乱的问。 「督主有所不知,太子让人在锦衣卫的膳食中下了毒,偷偷将景阳宫一带的侍卫都换成他的人,除了正出任务而逃过一劫的锦衣卫,其余人无一幸免。」 「全是些饭桶。」文承熙不愠不火的说道。「饭菜中被人下了毒也吃不出来,活该被毒死。」 「督主……」锦衣卫欲言又止,眼神充满恐惧。「夫人也在景阳宫,与皇上一同被太子软禁了。」 文承熙神情蓦然一变,捏紧手中沾满血迹的湿巾,狠狠瞠着锦衣卫。「她怎么会在景阳宫?」他偏头怒问小六子。 「回督主的话,夫人是被皇上召见,才会……」 「这个该死的宇文烨!」文承熙怒斥一声,手中的湿巾眨眼就被撕成粉碎。 「督主息怒。」小六子与锦衣卫吓得齐齐跪地。 「传我的命令下去,召集所有留在宫中的锦衣卫前往景阳宫救人,只要见到宇文冶,格杀勿论!」 文承熙说完便施展轻功一跃,颀长身躯一晃眼已经跃上远处的屋顶,如同一抹被风吹动的影子,旋即不见踪影。 景阳宫里状况一片混乱,宇文烨的脖子被一把刀架着,一旁的老太监同样被刀抵着颈子,手中拿着毛笔与颁布圣旨的金色锦帛。 由于宇文冶不想被天下入耻笑,因此想逼着宇文烨先拟好遗诏将帝位传给太子,然后再杀了宇文烨与今日在场的众入灭口。 符子燕被两名侍卫压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只能在心中祈求文承熙能快点接获消息,赶过来解救他们。 宇文冶心术不正,性格顽劣,如果真让他当上皇帝,日后金晖皇朝恐怕再无太平之日了。 从前世人都只知东厂掌揽大权,文承熙更被视为地下皇帝,人人都把他看作玩权弄政的大魔头,殊不知正因为有他,金晖皇朝才能有今日的太平盛世,他对皇朝的贡献根本是这个昏庸太子不能比的。 她也是在嫁入东厂成了他的夫人后,才慢慢发现这个事实,也很后悔昔日的自己竟然对他误会如此之深,心中充满内疚。 她的夫君看似是天下人畏惧的大魔头,其实他才是皇朝中真正的英雄啊。 「父皇,你就快点拟旨吧,好让许公公能下笔替你立好遗诏,免得你虚弱不堪的龙体还得饱受这样的折磨。」宇文冶斜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把银光闪烁的匕首,脸上带着狂妄的笑容。 宇文烨面露不屑的嗤道:「孽子!你休想称心如意,就是砍下朕的人头,朕也不会将帝位传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禽兽!」 宇文冶冷笑,「我可是你亲自立下的储君,父皇不将帝位传给我,还能传给谁?」岂有此理!他最不服气的一件事,就是父皇宁可重用一个东厂太监,也不愿重视他这个太子。 「朕心中早有合意的人选,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不过是早晚的事。」 「那既然父皇不仁在先,又怎能怪我不义?」宇文冶被他这话激得大怒,一个眼色使过去便要那拿刀的人砍下宇文烨的人头。 「住手!」符子燕吓得大叫制止。 宇文烨偏头冷笑看着她。「难道你想代替他受死?别担心,还没轮到你。我要当着文承熙的面杀了你,好一消我多年来的心头之恨。」 符子燕道:「就算你杀了皇上、夺得皇位,那些锦衣卫也不会放过你,你的叛变不过是是自寻死路。」 宇文冶狂妄大笑,「等我当上皇帝,我便派军杀光京城里所有的锦衣卫,铲除东厂,杀了文承熙,到那个时候,还有谁敢不对我俯首称臣?」 蓦地,屋顶传来剧烈震动,众人抬头一看,数道银光一下从眼前一闪而过,接着只见原本持刀抵着宇文烨脖子的侍卫胸口竟被金色暗器剌穿,当场倒地身亡,其他侍卫也陆续手桉着胸口,双眼瞠大地倒在地上。 「来人,有刺客!还不快来保护本太子!」宇文冶骑然大叫,将镇守在门口的卫兵引进来。 几片琉璃瓦陡地掉落下来,景阳宫屋顶顿时出现一个大洞,一道颀长的人影宛若谪仙,黑袍顺风飞舞,翩然降落。 太好了,是她的夫君来救他们了!符子燕心中一紧,难掩激动的红了眼眶。 「承熙!」 看见文承熙出现在景阳宫,宇文冶脸色大变,立即伸长手臂将符子燕抓到自己身前,抄起手中的匕首用冰冷的刀刃抵在她白皙的颈子上,眼看随时都有可能划破她的喉咙。 第二十六章 文承熙眯起黑眸,掌心收紧。他近日才查出与太子暗中结盟的臣子有几人,正想一网打尽将他们一举歼灭,万万没想到宇文冶已经先沉不住气,大胆出兵包围景阳宫篡夺皇察觉文承熙有所顾忌,宇文冶狂肆的大笑,「文承熙,你的女人在我手上,你能拿我怎么样?」 「亏你做为储君,竟然是这么的愚蠢无知。」文承熙笑了笑,俊美无俦的面容不露一丝焦急,彷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妻子落在他人手中。 「你就尽管说大话吧,我就不信你舍得你的夫人惨死在我手中。」 文承熙宠妻这件事宫中内外人尽皆知,宇文冶便是看中这一点,才会特意选在符子燕被召入景阳宫时率领大军叛变。 「承熙,你别冲动,一定要保住子燕。」宇文烨在旁边焦急的高喊。 「父皇,符子燕既不是你的嫔妃,也不是你的儿女,你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宇文冶嘲弄地说。 「孽子,你给朕住嘴!」对儿媳和皇孙的关怀被恶意扭曲,宇文烨气急败坏的大骂。 「闹够了吧?」文承熙斥责起皇帝,目光像银针般锐利。 宇文烨自知理亏,没敢再开口。要不是他召见符子燕,现在沦为人质的应该是他,而不是符子燕。 唉,承熙恐怕又要将这笔帐大大的算在他头上,他们父子关系要破冰,恐怕仍是一条漫长的路。 「啧啧,父皇真是越老越胡涂了,居然还让一个太监爬到头上,任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斥责?!」宇文冶冷嘲热讽地道。 宇文烨闻言,倒也不气怒。这么多年以来他能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全是倚靠承熙,要不是承熙不希罕当皇帝,帝位早该是承熙的了。 文承熙勾起嘴角,眼神冰冷的道:「宇文冶,眼前有两条路让你选,若想死得痛快,你就自行了断;若是你一意孤行,那我只好亲自动手。」 「区区三千个锦衣卫,能抵挡得了何将军的三万大军吗?」宇文冶仰头大笑。 「我早知道你派锦衣卫暗中调查我,你除掉一个郡王府,我就找上将军府来帮我。」 「何少齐?」宇文烨勃然大怒。「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朕封他当将军是看得起他,想不到他居然跟你这个孽子一起狼狈为奸!」 「三万大军?」文承熙笑了笑。「我手下的三千锦衣卫个个精挑细选,武功髙起、身手不凡,岂会怕这区区三万大军?」 「三千怎么抵得过三万?文承熙,你只是在我面前虚张声势!」宇文冶手一紧,抵在符子燕颈上的匕首立刻划破肌肤,一滴鲜红染上银白的刀锋。 「痛……」符子燕低呼一声,但不是因为颈子的伤口,而是微微闷疼的腹部。 见她双手抚着腹部,文承熙脸色倏然一沉,决定不再与宇文冶周旋。 「去殿外传小六子,将何少齐的人头拿进来。」他对身边一个锦衣卫下令道。 宇文冶闻言一愣,当片刻后看见小六子手中拎着一颗人头信步走进来时,他神情更加震惊了,这个太监竟然能通行无阻的走进景阳宫,那他带来的兵马——「三万兵马在我砍下何少齐的人头后已全部归降,对东厂发下毒誓一世效忠。」文承熙扬唇一笑,替惊骇至极的宇文冶解了惑。 符子燕强忍着痛楚,苍白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 太好了!她就知道只要文承熙在,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会有事,而皇上的帝位也不会被篡夺,一切都有救了! 宇文冶由惊转怒,对着文承熙冷冷一笑,更加握紧手中的匕首,让刀刃染上更多鲜血。 符子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两手紧紧护住腹部,虽然心中很害怕,但她却不敢看向文承熙。宇文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谁都说不准,要是文承熙为了她而分心,万一被发狂的宇文冶所伤那可就糟了,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能让宇文冶伤害到文承熙! 做了这么久夫妻,文承熙岂会看不出符子燕此刻的想法,一见她紧咬下唇,表情似是隐忍着极大,却又不抬头望他的举动,他便知道她是怕自己连累到他。 这下他真的怒了,藏在袖中的暗器微微一动,准备找空隙便下手。 「文承熙,你挡了我的路,阻桡我当皇帝,我就杀你的妻子让她替你还债!」 宇文冶猛然举高手中染血的匕首,朝符子燕的胸口刺下去。 符子燕紧闭双眼,双手依然护着腹部,等待死亡的痛苦过去。 没想到这一劫她还是逃不过……孩子,娘对不起你! 四周一片安静,半晌过后,符子燕才逐渐听见宫女的尖叫声,还有皇上怒斥的声音,以及周遭闲杂人等惊恐的脚步声。 她……死了吗?那为什么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她悄悄睁开眼,原以为会看见幽冥世界,结果却见到一张比天仙还好看的俊颜。原来就在她失去意识的期间,文承熙已经帮她受伤的颈子抹上药粉,用干净的白布替她包扎起来。 「承熙?」她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还回不了神。「我怎么没死?」 「没有我的准许,你怎么可能会死。」文承熙对她一笑,双臂扶着她的腰,紧紧地圈抱住她。 她撇过螓首,望向本该是宇文冶所站的位置,现在只看见一具尸体死不暝目的直直瞠着眼。 「啊!」她惧怕的将脸埋进他怀中,双手紧紧回拥着他。 「没事了。」文承熙细心安抚着,口气之温柔令同样受了不小惊吓的宇文烨好生羡慕。 符子燕吞了口口水嗫嚅,「那是太子……宇文冶……」 「死了。」文承熙口吻轻柔的说。 「他是怎么死的?」 「当然是被我杀死的。」 呃?她当然晓得人是他杀的,只是她不明白他是如何办到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在宇文冶下刀前杀了他。不过算了,如今这些也不重要了。 符子燕至此真正松了口气,身子有些瘫软地偎进他怀里,一直忍着没落下的泪水终于溃堤。 「哭什么?」见她眼眶泛红,文承熙心中不舍,忍不住问。 「我还以为……我跟孩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哽咽落泪的说。 「怎么可能!你和孩子会好好的一直留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允许,往后你们一步也不能离开东殿。」 「啊……这个惩罚也太重了。」感动之余,她不禁要抗议一下,要是一辈子都只能待在东殿,她不闷死才怪! 「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还有更重的我没使上。」他笑道,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更重的惩罚是什么?」她不解的问。 「把你绑在床上,哪里也不能去。」瞥见宇文烨坚长耳朵偷听,文承熙干脆搂着她往外走,完全不将皇帝父亲放在眼底。 符子燕悄颜一红,挂满泪珠的脸蛋又宭又恼,不依的娇嗔,「淫虫!满脑子都想这个!」 「小六子,立刻召御医过来。」文承熙只是笑着,却没带她回东殿,而是来到景阳宫的偏殿,将她抱进其中一间寝房的床上。「肚子还疼吗?」直到周遭无人只剩下他们,他才让眼中的担忧显露出来。 她鼻子一酸,又感动得想哭了。 他在世人眼中是个残酷无情的大魔头,但是在她面前,他是最好的夫君。可以当他的东厂夫人,真是她三世修来的福气。 「已经不痛了。」她红着眼眶微笑,坐起身双手搂紧他的颈子。 「还是让御医看过才妥当。」他不放心的说,大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上。 「承熙,我一定会帮你生下又白又胖的娃娃。」她扬起幸福的甜笑,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那是当然。」他也微笑道。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她娇嗔的间。 「因为是我准许你替我生孩子,你一定会生下白白胖胖的娃儿。」 「那可说不定。万一是又黑又瘦,你会怎么样?」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一定是白白胖胖,世上最可爱的娃儿。」 换言之,哪怕孩子又黑又瘦,也没人敢说实话,这分明是指鹿为马嘛!不过,他可是人人惧怕的东厂魔头,哪怕他要说皇帝是女的、皇后是男的,说不定都没人敢反对,更何况是他们的孩子,符子燕窃笑的心想。 「承熙。」 「还想说什么?我准许你说。」 「你可以……吻我吗?」她红着脸,羞怯地问。 他眉一挑,勾起她臊红的脸蛋,狂妄笑道:「我准了。」 尾声 【尾声】 凉风习习,符子燕挺着一颗微凸的肚子,肩上披着一件男子的黑色曳地披风,信步走在御花园里,她一边欣赏秋日花景,一边吃吃偷笑。 两道人影走在她前方,一个是拉下老脸不断讨好儿子的皇上,另一个自然就是无时无刻守在她身边的东厂夫君。 「你倒是说说,朕取的这几个名字哪里不好?」宇文烨一直盼着等到孙儿出世便要下旨赐名,结果这个念头一被儿子得知,即刻遭到冷淡的反驳。 文承熙冷冷的看着他,「那是我的孩儿,自然由我起名,皇上何需费心。」 宇文烨气馁极了,原以为儿子近日不再反对认祖归宗一事,是已经放下对他的恨意与成见,一时得意忘形他便抢着要替孙儿起名,结果怎知是空欢喜一场。 见状,符子燕偷偷掩嘴一笑。 其实在她刻意拉拢下,文承熙与皇上之间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僵凝,至少两人偶尔还能好好坐下来一同喝茶吃饭,或是聊上一两句与朝政无关的闲话。 宇文冶死后,太子之位一直空着,皇上有意趁此机会昭告世人关于文承熙的真实身分,让他正式改回宇文姓氏,并且接下太子之位。原先文承熙一直不肯笞应,皇上便几次私下请托她,让她出面相劝,后来文承熙的态度才渐有软化,相信只要再下点工夫,此事应该就成了,梅妃九泉之下也一定乐于见到两父子解开心结,一同为了金晖皇朝的盛世努力。 「累了?」见她停下脚步,文承熙旋即走过来,伸手扶住她的腰。 「不累,只是发了一会儿呆。」符子燕笑了笑靠向他,将身子的重量分给他,让他充当自己的支柱。 自她遇险得救之后,他对她更温柔体贴,把她和腹中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现在不仅娘亲放了心感到欣慰,就连喻芳夫妻也为她觅得好郎君而高兴,所有她在意的人都过得好了,人生至此,她夫复何求?当初她顶替好友喻芳嫁入东厂的这个冒险之举,恐怕是她此生做过最好的决定呢。 「子燕,你倒是帮朕说句话呀。」两人正依偎着想说些体己话,宇文烨不甘被儿子冷落,不死心的又靠过来。 文承熙冷着脸正想发难,符子燕却抢先开了口,「就听皇上的吧,孩子出世能让皇上亲自赐名,这是极大的恩泽。」要她再不帮腔,皇上的颜面都要尽数扫地,太可怜了。 她这一开口,宛若一帖灵药即刻见效,文承熙难看的脸色稍霁,片刻后果然点了头,「随你吧,你高兴就好。」 符子燕霎时眉开眼笑,能被夫君这样疼宠着,她是何等的幸福。 「太好了!朕立刻就回御书房多择几个名字。」宇文烨闻言大喜,兴匆匆的移回。 「你别老是帮着他。」皇帝一走,文承熙便稍带不悦的对她说。 「他可是皇上,还是我们未出世孩儿的皇祖父,我当然要帮他。」符子燕笑盈盈的道。 文承熙一向惯着她,自然拿她没辙,心里也明白她是想化解他们父子的心结才会处处帮着皇帝,又怎么会舍得真对她生气。 「累了就让我抱你回房。」担心她吹风受了凉,他又替她拢紧身上的披风。 「有你陪着,一点也不累。」符子燕偎在他怀里,笑容灿烂。「说好了,我要帮你生一堆白白胖胖的娃儿,这辈子就我们两个一起过,你不准再娶别人。」 「没问题,可不是任何人都够资格当我的夫人。」他早已允诺她,此生只能有她这个正妻,不会再有其它妻妾。 「是呀,只有我这么好胆量,才能当上东厂夫人。」符子燕笑眯了眼睛。 文承熙深情望着她,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秋意虽浓,可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依然是温暖甜蜜的春风……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上错花轿嫁只狼之一《东厂妻》; 02、上错花轿嫁只狼之二《冲喜妾》; 03、上错花轿嫁只狼之三《俘虏后》。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