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异事》 奇怪少年1 鄂中大洪山下有个肖湾,肖湾有个叫肖昆山的,行三,人皆喊他肖老三。肖老三本是地主的儿子,解放前在武汉念过医学院,土改时家产被抄,父母被镇压了,他被打成地主狗崽子,天天斗得死去活来。那天被本村一个叫腊狗的同族后生一棍子抽到后脑上,后脑塌下去半边,血泡只往外涌,肖老三扑倒在地上。因身份贱,像肖老三这种成分的人,命不如狗,所以村民也没有太当回事。几个武装民兵把被打死的肖老三拖到村边的南山上,扔到乱坟岗里,连坑都没挖,就朝他身上扔了几个石头,算是安葬了。到了半夜,肖家湾上空繁星满天,一颗流星划过天空,落在村子后的南山。肖老三从乱坟岗爬了起来,走进村口时满身的血,脑子后面凹下去一块。肖老三跟人说他因为被野狗拖了出来,咬了几口,不知怎么又活过来了。村民都说他命大,就没再斗他。 肖老三家的老宅子征用做了大队办公室,他自己跑到村子南山脚下搭了间茅草棚子,围了个小院,远离肖家湾,离群索居。离他住处不远就是村里的坟园,村人们说这个地方也只有像肖老三这样的人才敢住。肖老三的草棚是肖家湾人平时去镇上赶集的必经之路,时隔不久,他们看到肖老三在草棚屋的小院子里摆了一张松木桌子,几把柳条椅子,桌上放了一把红泥烧的茶壶,几只蓝花粗瓷碗,院墙上贴了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字儿:超度灵魂。中医神汉一家亲,从此肖家湾碰到哪家如果死了人,也会请肖老三去做下法事。 赶集的人就有了歇脚之所,累了就停下来喝口茶。乡下人生病了都说自己“中邪了”,难免会把肖老三找去“驱下邪”。肖老三去了,除了贴个纸符念几句咒语,一般都会用几味山上的草药,大多数时候是药下病去,十分的灵验。慢慢里肖老三在大洪山方园五十里名气越来越大。肖老三平时上山挖些草药,就在茶棚给人看看病。同时兼职给死人唱经驱鬼看风水,总之这样的人乡下十里八野都有一个,虽不招人待见,但也少不得。 肖老三快60多了都没有讨到一个老婆,肖老三有个特点,没钱的人家看病不收钱,有时老肖看谁家娃缺吃少穿,还悄悄往他们口袋里塞些好吃好喝的,一村的小孩都喜欢跟着他跑。肖老三好像从来也没缺过钱,大家都猜测说他祖上留下的宝贝多。 1973年的8月16日,腊狗老婆难产,把肖老三找去,一直忙乎到半夜还是不行。肖老三问男人是要大人还是保小孩,男人想了想说,孩子丢了可以再生,保大人。按本地习俗,半夜孩子就被男人用篓子拎着扔到了乱坟岗。 当晚肖老三在镇上老街喝了酒回南山茶棚,其时头上一轮圆月跟着他,正翻过一道山坡时,突然间感觉正前方一亮,抬头一看,一颗硕大鲜亮耀眼的流星正在他头顶的上方朝南方不紧不慢的飞去。活了一大把年纪,老肖当然也看到过流星,但没想到这颗流星离他如此之近,近得几乎就是从他头顶掠过一般,他不由自主的跟着流星飞去的方向跑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年纪一大把了为什么会这样?老肖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温暖,仿佛那颗明亮的大星是他日夜思念的东西,感觉很亲切,还有点儿激动。老肖就这样一直跟着这颗流星跑啊跑,幸亏是在晚上,大白天如果有人看到他这么疯跑,可能会把他摁在地上绑了推到台上斗上一斗。流星越过南山一片长满松树林的小山坡,不见了,这时候,老肖隐约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声。循着这哭声过了一个水塘一直往前走,再穿过一片竹林子,就到了南山的乱坟岗。五分钟后,肖老三抱着那个本来被他判了死刑的婴儿出了坟园。 时值半夜,天上一轮圆月当空低底的挂着,满天繁星在蓝黑的天幕上分外美丽。肖老三边走边看他怀里的婴儿,眼睛亮如天上的星星,一直望着他笑,只是身上还沾着些血污。肖老三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情,他看了看月亮,脸上弥漫着迷茫之色。 月光下,老肖突然隐约看见小孩的眉心闪烁了一下。老肖揉揉眼睛,伸出一双粗糙的老手轻轻抚去婴儿额头上的血污,才发现男婴眉心上方有一块半厘米长的紫色疤痕,如一片桃花花瓣,明显是个胎记。肖老色又仔细查看了婴儿额头上的斑痕,看上去就只是颜色稍微暗一些,如果不仔细看是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 老肖抱着婴儿直接就回了茶棚。村里有人问起,肖老三说孩子是一个远方亲戚的。那晚本来天黑,腊狗几次在茶棚歇脚喝茶都没认出来,还问肖老三孩子的名字。肖老三看着腊狗,一字一顿地说,肖遥,他叫肖遥。 岁月如梭,一转眼肖遥六岁了,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挺招人喜欢的。除了肖老三,没人知道肖遥额头上的那块斑,因为这块斑记只会在月圆之夜才能隐约发亮,平时根本是看不到来的。 肖遥没事就老跟在肖老三屁股后面漫山遍野的跑,跟亲孙子似的。村人都说肖老三大难没死总算有点后福,肖老三听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肖老三没事便教肖遥认字。肖老三草棚子里睡房里有两只柳条箱子,里面尽是书,肖遥识字后就爱在箱子里翻来翻去,找自己喜欢的,有时一本书可以乐呵一天,不懂的地方就去问肖老三。 肖老三和村民最大的不同就是书多,各种书,小人书,四大名著,各种古书,肖老三说这都是他当年在武汉读书的攒下的。肖遥最喜欢的还是《岳飞传》里的岳飞,他认为岳飞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对他痴迷的不行。 奇怪少年2 肖遥最喜欢的事就是跟肖老三讨论书中的人物,命运,观点,爷俩挤在一张床上,月色相照,清风徐来,一聊就是很晚,肖遥感觉很有意思,很快乐。此时肖遥并不知道,这种快乐和玩具不同,是谁也无法夺走的,而且日久弥浓伴随一生,决定他命运的走向,人生的质量,幸福感的多寡。 书看得多了,肖遥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凡是他喜欢的人都命不好,比如岳飞。想到这个他感到非常难受,岳飞是他非常喜欢的人物,可是最终却被皇帝杀了。他对肖老三说:“那些死得可怜的人,他们都死了,您去超度,有什么用呢?要是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改变他们的命运,让他们能感受得到,才是真正的超度。” 听了这话,肖老三默然不语,这世间的真相,肖老三一时也无法跟少年肖遥说清楚。 肖遥一本正经的跟肖老三说:“您不是老说好人都有好报吗?总有一天,我会想办法改变他们的命运。” 肖老三摸摸他的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老天爷的安排,是天意,改不了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天意,那我就把天意给改了。” 肖老三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的儿,好人都活不久,等你想改他们的命,他们已不在世上了。” “改不了好人的,我就改恶人的。” 肖老三去给十里八湾的死人做法事时一般都会带着肖遥,用意就是想肖遥学学这个,日后有碗饭吃。肖遥认为这都是骗人的,好在肖老三平时也会教他一些用草药治病的土方子。肖遥最羡慕的人是徐霞客,常想要是长大后能像老徐那样走遍祖国的名山大川该有多好。 肖家茶棚依着的这座山是鄂中大洪山南麓余脉,山林茂密,泉水叮冬,是肖遥的乐园。他一有时间钻进山岗子的松树林里乱转,找山洞,摘野果,有时他也会站在岗子上遥望不远处的坟园,他一点也不感觉害怕,反倒有一些亲切感。 一日半夜,肖遥醒来,发现肖老三悄悄披衣起了床,带了一个蛇皮袋子出了后门。其实肖遥有好多次都发现肖老三半夜起床,开始他以为是去小解。 这次,肖遥突然就睡不着,他感觉额头上有些灼热感,于是在黑暗中把眼睛睁着,却看到肖老三走到马桶边小解后并没有到床头躺下,而是披衣起了床。肖老三从草棚后门的一条小路上了山,这条小路肖遥白天经常走的。此时月光正好,林间传来夜鸟的低鸣声。 半空中一轮明月,圆若玉盘。肖老三在前边走,一直走到半山腰,在前面的一片竹林前停了下来,肖遥趴那一动不动。这时肖老三头也没回,说了声:“起来吧,地上有土龙子。”土龙子是一种大洪山特有一种短尾蛇,极毒,肖遥忙爬了起来,走到肖老三身边。 肖老三也没看他,依旧看着竹林,肖遥也看着竹子,这丛竹林肖遥无比熟悉,经常在里面钻来钻去,特别是初春时节,里面的竹笋掰几只回来,肖老三就着腊肉炒上一盘,鲜嫩可口,人间美味。 这样看了大约有三分多钟,肖老三说:“这竹林子可能有宝贝。”肖遥不信:“您怎么晓得?”肖老三呵呵一笑,从自己贴身口袋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布状的东西,递给肖遥:“解放前,我们家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地主,整个肖家湾都是我们家的雇农,县城里半座城的铺面都是我们肖家开的,人人都知道肖家有钱。” 肖老三转身进了竹林,走到偏北处,在一道山泉前蹲下来,把手伸进了泉眼,掏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件东西,有淡淡的光,肖老三把东西递给了肖遥。这时,月亮正好就在竹林的上方的云层里,肖遥认出是一个金元宝。 肖老三说:“走吧。” 肖遥刚要转身,却发现自己眼前有个东西在灼灼发光,他看了看手中的元宝,又看了看眼前,指了指泉眼旁边的土壁:“那里有东西。” 肖老三掏出一把随手小铁铲子,顺着肖遥指的地方挖了起来,挖了约半米深,小铁铲碰到一个东西。肖老三停下,用手去抠,竟抠出一个椭圆形的跟元宝差不多大的东西,就着旁边汩汩的泉水一洗,这时月亮虽然离开了竹林,但仍可看出,是一个碧玉弥勒。肖老三递给肖遥,肖遥把元宝还给肖老三,把玉弥勒捧在手里,弥勒望着他笑。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让肖遥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事情,可以说是震惊万分了。 他看到竹林边的坟园那里站着一群人,起码有十几个,有男有女,猛然看去,黑压压一片。肖老三朝他们招招手,说,其中有一个女人,肖遥感觉非常面熟,她的目光柔和,看着肖遥,非常的恋恋不舍。 肖老三朝他们挥了挥,嘴里模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这群人慢慢的朝东方去了,消失在蓝色的夜色里。 肖老三说:“都是湾里死得不甘心的。” “他们现在去哪里了?” “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村里有个三贵,家里穷,快四十时娶了个老婆桂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五喜一个叫六喜。三贵女人嫌三贵穷,三天两头吵架,还跟同村的二流子员生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不久,桂花不见了,员生也不见了,人们都说桂花跟员生跑了。 一日肖遥一个人从村子走过,走到五喜家时,五喜朝他招手:“进来玩一下?” 肖遥一进去,五喜就和他弟弟六喜把大门关了。门一关堂屋里暗了下来。 肖遥问:“你们做什么?” 五喜说:“打你一顿,都说你是神童,今天要看看你有几神?” 五喜说完就叫六喜去抄家伙,七岁的六喜拿着擀面棍就扑了上来。肖遥眨了眨眼睛,手掌一伸:“莫这样有话好说。” “打你一顿再说。” 奇怪少年3 肖遥说:“你先莫打,我发现你家堂屋里有宝。” 五喜将信将疑,朝六喜摆了摆手:“都说你是神童,要是没有,把你打成一饼。” 五喜又指示六喜:“拿锹来。” 六喜把锹拿到肖遥跟前:“挖。” 肖遥摇摇头:“我挖你家的宝就会跑,你俩挖。” 五喜想想,拿过锹把,就挖了起来。挖到一半,外面有人敲门。 六喜说:“哥,你要挨打了。” 六喜把门一打开,三贵一进屋,见五喜拿着把铁锹正在奋力挖自家堂屋,一把冲过来,抬手就掴他一巴掌。 五喜捂脸哭,说:“神童叫我挖的,说下面有宝。” 三贵愤怒道:“他叫你吃屎,你要吃不?” 迎着三贵恶狠狠的目光,肖遥冷静极了:“是有宝,不信你接着挖。” 这时村里几个闲汉也进来了。 三贵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也站在一边看。 五喜都挖了半米深了,他扬起了手中的锹把,边说:“要是没有,这个坑就埋你。” 一锹下去,咣当一声,火花四射,锹刃碰到东西了。 六喜趴下去一看,是个红土陶瓮缸,已经破了,里面一坛子白花花的骨头,借着屋顶瓦缝射下来的辉,闪花了二狗的眼。屋子门大开着,一村的人都涌了进来。 人们问起,二狗说:“是我家六喜在堂屋里挖坑玩挖到的。” 镇上派出所来人了,把坛子带回去送县上给法医一查,骨头就是桂花和员生的。后来村人们说,三桂把桂花和员生给煮了和两个儿子吃了一个月,骨头就放这瓮缸里埋了。 肖家湾有一户人家姓黄,女主人肖遥叫她黄婶娘,黄婶娘生了三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叫秀秀,今年16岁了,比肖遥大6岁,瓜子脸,杏仁眼睛,生的很好看。秀秀经常到山上放牛,肖遥就跑去跟她一起玩,秀秀总给他带吃的,一次两个人坐在田埂子上,秀秀看着肖遥,脸红红的,小声说:“想不想亲我?” 肖遥摇头。 秀秀又问:“那你摸我一下?” 晚上肖遥半夜睡不着,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跟秀秀一起。这事后一连几天都没看见秀秀,肖遥很想秀秀,这天吃了晚饭,趁着天黑,忍不住就去村里找秀秀,走到秀秀家门口,躲在她家稻场边的一棵枫杨树后面偷偷观望,他就想看秀秀一眼,然后回家睡觉,如果出来的人不是秀秀,他就可以从大树后面蹿到稻草垛后面躲起来。肖遥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到门吱呀一声响了。 出来的人是黄婶娘,肖遥一看,吓得兔子一样溜到了草垛后面,靠着草垛,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坐到多久,突然听到枫杨树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肖遥大气都不敢出,他听出来了,女的是秀秀,男的是村小学的老师三毛。肖遥这时候也顾不得被人发现了,猫着腰从草垛的另一边跑了,他一边跑一边眼泪刷刷的往下淌。 肖遥10岁那年,肖家湾发生了一件事,余克明家刚过门不到一年的儿媳妇半夜上吊了。克明年轻时死了老婆,没再续弦,一个人把儿子三毛带大,供他读了师范。三毛毕业后国家分配到村小学教书,教过肖遥,是村小惟一的公办老师,长得秀气,说话也秀气。克明还张罗给儿子娶了老婆,没曾想过门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事。三毛的老婆就是秀秀。 克明按村里的老习惯把肖老三找去唱唱经,肖遥也跟着去了,进了克明家堂屋,就见门板上躺着穿着簇新花衣裳的秀秀。秀秀面容娇好,眼睛微微的闭着,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她脸上苍白的脸色让肖遥感觉到一种寒意。 旁边跪着的三毛呜呜的哭,涕泪横流,很伤心的样子。三毛看见肖老三来了,上前就抱住老肖大腿嚎:“三爷啊,您快给我媳妇看看吧!”肖老三上去先是把把脉,摇了摇头,说:“没得法了。”旁边的人在劝三毛:“三毛啊,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好好保重自己,你爸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还要给你爸尽孝呢。” 三毛嚎道:“我宁愿替秀秀去死!”余克明黑着脸骂:“你硬是想老子当孤老啊?死了就死了,老子再跟你找一个!”肖遥站在一边,眼睛死死盯着秀秀,秀秀脖子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白色痕印,一双手紧紧捏着,指甲剪得整齐干净,肖遥注意到秀秀左手的手缝里露出一根头发茬儿。 入夜,来吊孝的人差不多都散了。肖老三换了一身麻布长袍,站在门板前给秀秀念经送行,肖遥在一边配合着拍小鼓,眼睛却一直看着秀秀,他总觉得秀秀好像只是睡着了。肖老三口里虽然念念有词,眼睛却一直是闭着的。肖遥突然看到秀秀的左手的小指动了一下,一只手放到胸前,另一只手撑着慢慢坐了起来。秀秀看看肖遥,轻笑了一下,众目睽睽下,起身朝堂屋的后门走去,不到两秒的功夫,就消失了。后门明明是关着了。 肖遥被吓傻了,抱着小鼓躲到肖老三的身后,过了会儿伸出头再看门板,秀秀还在门板上躺着。肖老三突然睁开眼,说:“咱们回家吧。”回家后,肖遥一直想着秀秀那张漂亮苍白的脸,但又不敢问肖老三怎么回事,到底年纪小,他只想,可能是自己眼睛看花了。 秀秀的死让肖遥一连几天都不开心,这个肖老三也看出来了,他对肖遥说:“明天我们一起去钓鱼吧,你去做个鱼杆吧。”肖遥就拿上爷爷的蔑刀,去后山的竹林里砍了两根水竹,水竹的韧性很好,非常适合做鱼杆。第二天爷俩天还麻麻亮就起了床,去了村了西头的一处野塘。野塘的茅草很盛,池塘里的水清澈透明,塘里生长着野荷、野菱角,非常的原生态。 奇怪少年4 肖遥守着鱼杆正钓着的时候,眼睛盯着鱼漂子,忽然看到水里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慢慢游动,肖遥吓得手里的鱼杆一抖,差点掉到水里了,因为这个影子不是鱼的影子,而是一个有头,有两条胳膊的人影子。肖遥站起来,扭转头往两边看,池塘两边的岸上都没有人,而肖老三这个时候正老僧入定般坐在池塘对面。肖遥揉了揉眼睛,池塘里的水像一面镜子一样,只有一只红色的蜻蜓立在一棵刚刚露出水面的荷尖上面。 过了一段时间,村里开始传闻闹鬼,有人说村子里一到了半夜,有个长头发的女人在村子里走动,头发太长,前后都有,看不见面相。晚上克明家里老是有一个人影子在晃来晃去的,克明吓得不敢回屋了,在亲戚家借宿,三毛守在屋里,三毛说女人是秀秀回来看他了。更让人吃惊的是克明几次三翻的往河里跳,企图淹死自己,人们把克明救起来时发现他开始说胡话,不停地说自己做了坏事,罪该万死,村人纷纷说这是中邪的典型表现,通俗点说就是鬼上身了。 克明就过来让三毛去请肖老三,肖老三看了三毛一眼,对肖遥说:“你去吧,半夜去。”三毛有点吃惊,看看肖老三的样子,也没说什么,领着肖遥去了。三更的时候肖遥爬起来出了门,站在克明家的院子里看月亮,月亮又大又圆。站了一会,有些困,就进了克明的房间,睡到床上。半夜,肖遥隐约听到有人在轻轻喊他的名字:“肖遥……肖遥……。” 肖遥起身抬眼一看,秀秀就站在窗外边,脸浮现在窗前,暗夜下,皮肤白皙,头发乌黑,一张脸儿如天上的月亮,异常的美丽。秀秀朝他招了招手。肖遥轻轻下了床,一点也不害。这时,屋里一灯如豆。肖遥悄悄把门打开,秀秀站在月光下,一轮满月当空,撒下万丈的清辉,空气清凉,夹杂着稻花初开的香味。 肖遥问:“秀秀你不是死了的吗?”秀秀点点头:“我到另外一个世界了。”“那我怎么看得到你?”“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摸摸你的眉心。”肖遥感觉到眉心有点发热,他用手摸,好像还有点凸起。他的眉心有一点幽蓝色的微光一明一亮,像一只萤火虫落在了两眼之间。“你真的是上吊死的吗?”“你信吗?”肖遥摇摇头。 秀秀叹了口气:“我被人欺负了。”“那男的是谁?”“克明。”“要不要熬点草药给你吃?我爷爷有个方子叫还魂汤。”秀秀摇摇头:“我想找克明讨个说法。”“怎么帮你?”秀秀低下头,嘴角滑过一丝羞涩的微笑,肖遥分明还看见一抹淡淡的红云。这一夜,春花秋月,山野里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气息,村里的人听到松林里传来紧一声慢一声猫语。 三更时分,肖遥说:“起来吧。” “去哪?” “去看看克明。” 话说天快黑的时候克明干完农活,扛着犁牵着牛回到亲戚家的小院子,这段时间克明一直住亲戚家里,亲戚家人多,平时热闹,这会儿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平时一屋子的人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克明想起早上的时候亲戚说他们一家要去一个朋友家喝喜酒的。 克明摘下头上的草帽,挂到墙上,一抬头,看见院子台阶上站着一个女人。 克明瞳孔都散光了。秀秀望着他微笑,不仅笑,还很亲热的轻声说:“爸爸,您回来了?我把饭都做好了。”克明手里的牛绳掉到地上,牛出了院子,径直朝往垂涎已久的那片嫩秧苗田奔跑而去。 接下来铁犁也从克明的肩上滑落到地上,砸到他的脚上,把脚砸出了血。克明一动不动,看着秀秀,约摸过了三分钟,才结结巴巴的说:“秀……你……怎么回……”秀秀朝他走过来,克明想跑,迈不动腿,想喊,喉咙里像被灌了水银。 秀秀走近克明拉起他的手走进了屋子,说:“爸爸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讲。”克明乖乖靠着桌子坐到桌边条凳上。秀秀端起放在桌上的碗,递到克明的嘴边:“爸爸,您脸色不好,喝了这碗药。”秀秀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笑。克明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虽然心里害怕到极点,还是勉强问了句:“这,这是什么?”秀秀说:“您喝了再说。” 这时克明稍微回了点神,用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碗推开,站起来,慢慢退到大门边上,手往后一摸,摸到了一把镰刀,胆子又鼓了起来。秀秀看见克明的脸上有了点活气。克明嘴巴一咧:“秀啊,是不是忘不了我啊?看来我还是比三毛强。” 秀秀点点头说:“我当然是忘不了你,不然一直到处找你。”克明说:“那……要不我们再来一盘?”秀秀摇了摇头说:“你先把药喝了。”手里的那碗药水平如静。克明说:“我又不是猪。” 秀秀说:“你要不喝的话,怕是出不了这个门。”克明扬了扬手里的镰刀,说:“那要看它答不答应,我现在不管你是人是鬼,这一镰刀下来,你晓得好歹的。”克明心里虽然还在打鼓,但他一直在用十分贪婪的眼光在秀秀的身上刷来刷去的。 克明心里已经断定秀秀应该是活人,不然脸上不可能这么红润,而且最重要的是,克明从小到大都知道一个常理:鬼是不可能在白天出来活动的。秀秀说:“你要不要先砍我一镰刀试试?” 奇怪少年5 克明呵呵一笑:“我哪里舍得?秀,爸爸本来是想长期跟你好的,没想到只好了一晚你就做了傻事,还好,你又活过来了,我们有话好好说,还是一家人啊……”克明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刮过一丝凉意,他看见秀秀手一挥,镰刀就拿到她手里了。秀秀再把镰刀一扬,一阵凉风从克明脸上刮过,克明吓得啊的一声,尿都出来了,只把眼睛紧紧闭上,两只腿抖个不停。 克明听到秀秀说:“爸爸你莫怕,睁开眼睛看看我。”克明把眼睛睁开一看,魂都吓掉了。他看到秀秀的头被她自己割了下来,提在手里。奇怪的是脖子那里竟然没有流血。这下克明终于明白了,秀秀不是人。 克明结结巴巴的说:“秀啊,你把药给我,我喝、喝……”秀秀说:“药我已经泼到地上了。”秀秀抬手往克明身后指了指,说:“你还是去那里吧。” 克明回头一看,一根绳子已经系在屋子的横梁上,下面放着一个凳子,索套都打好了。 秀秀见克明还在犹豫,就说:“爸爸你要怕疼的话,要不跟我这样割一下子?” 克明浑身一麻,赶紧摆手,还是上吊吧,好歹落个全尸。克明把头伸进绳圈圈里,不小心往下看了一眼秀秀,秀秀的脑袋已经放回到她的脖子上了。克明伤心地叫了一声:“三毛啊,爸爸对不起你了,先走了……。” 话还没完,肖遥就抬脚把凳子踢倒了。 肖遥牵着秀秀的手,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克明像只老公鸡一样在那里扭来摆去,挣扎了一会儿,一直看到克明不动了,转身出了堂屋。 秀秀说:“我要走了。” “去哪里?” “去该去的地方。” 此时正是中午,村子前边的山坡下一个正插秧的农妇直起腰想歇一下,揉了揉眼睛说:“妈呀,那个人怎么有点像秀秀。” 离农妇不远的男人二狗胆子一向很大,呵斥道:“你眼睛是不是长鸡眼了?” 第二天,三毛上完课后夹着教鞭和课本回到办公室,坐他办公桌对面的女老师眼睛尖,说:“三毛,你课本里怎么有女人的头发。”三毛打开一看,除了三根头发外,还有一个纸条:“三毛老师,这是秀秀留给你的。”三毛脸发白,眼泪又冒出来了。 肖老三一直供肖遥读到师范,毕业后回到肖家湾的那天是中秋之夜,本来好好的肖老三吃了晚饭后突然病倒了,躺在床上,把肖遥叫了过去,说:“我的儿啊,我这回看样子是要走了。”肖遥抓着肖老三的手说:“爷爷您要去哪里?”“去早就该去的地方。”肖老三摸摸肖遥的头,乐呵呵的,没有一点悲伤的表情。 “您莫走,您走了,我怎么办呢?”肖遥哭起来,一想到爷爷要走,立即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他无法接受没有肖老三的日子。肖老三摸摸肖遥的头,笑说:“人终有一死,况且我早就死了,你跟我一样,我们之所以活在世上,是魂魄还没散。” “我们是鬼还是人?” 不晓得,肖老三又说,有件事要跟你说。 肖老三说,我十六年前就被你爸腊狗一棍子打死了,我给你接生,你其实是被我害死的……自从你到我身边后,我心中那股怨气消了,应该跟你头上的这个能发光的东西有点关系。 肖遥心里并没有多少愤怒,好像是听别人的事。肖老三看肖遥在那里发呆,伸出手把灯灭了,递给肖遥一面镜子。肖遥看见自己的额头上发出幽蓝色的微光,有点像猫的眼睛。 肖老三指指肖遥的额头,说,你既然又重托了一回人生,人间那点难受的事儿你都会碰到,只要记住,活着就好,说完肖老三咽气了。 肖遥葬了肖老三后去了南方,他走的那个早上特意去腊狗家屋前的稻场上站了一会儿,当时星光满天。先是在血汗工厂做事,几经周折进了广州一家报社。他在报社后面的城中村租了一个单间,过起了打工记者的生活,每天调查采访写稿,忙得不亦乐乎。 这几天他住的这个叫杨箕的城中村一直闹鬼,有人半夜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光着脚在城中村巷子里走,等一走近,就不见了。报社有好几个同事都住杨箕村,有一个女同事对天发誓说她千真万确是看到了,总之一段时间里人心惶惶。肖遥是个话不多的人,他听到这些后有意花了一上周末的时间在城中村转了半夜,结果什么也没有碰到。 这天他赶完稿子后出了大楼,朝报社后面租住的杨箕村走去,为了上班方便,他在里面租了个一房一厅。已经是深夜了,抬头看天,黑沉沉的,跟个大锅盖一样。肖遥顺着如车河一般的广州大道走了两步路,再往右一拐,进了东兴南路,这条路两边遍植紫荆树,此时鲜花盛开,在暗夜里自有一种诡秘的气息。 路口有一家香妃酒店。这家酒店是广州很有名的夜场,听同事说里面美女如云,小姐个个如花似玉,有人民大会堂服务员的气质。走了不到五十米,肖遥再一拐,就到了杨箕村牌坊门,他看到牌坊边的宣传栏上贴着了张告示,借着路灯光,他站那里看了一下,大意是说最近村里治安不好,请村里各住户晚上关好门窗。 进村大约半里长的一条通道,昏黄的路灯下立着几个女人,她们看肖遥过来,都压着嗓子眼,用一种类似地下组织接头时的口气,小声说:“#·¥%%……。”这一路走得那叫一个天人交战啊,一直到走进自己住的细米巷,肖遥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表扬了自己一下。 细米巷如肠子般弯弯曲曲,迎面来人都要让着走,整条巷子惟一的那盏路灯一明一暗。前两天肖遥还听说这条巷子发生抢劫案,这么一想,肖遥只恨身上没长一对翅膀,总算安全走到了他住的14号。肖遥把已经握在手上的钥匙插进绿漆铁门的钥匙孔里,打开门刚要闪身进去,突然他背后的暗处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城中村鬼影1 肖遥无比艰难的回头,还好,是个漂亮女孩,只是脸色有点发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里满是惊慌和恐惧。肖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干什么……”女孩短发,穿着裙子,皮肤白晰,借着昏黄的灯光,都可以看到她脸上和身上的污渍。“对不起,先生,我能不能到你那里躲一下?有人在追我……” 不等肖遥回答,女孩就拉开门先闯进去,肖遥跟着也进去了,顺手把门带上,小声说:“我住三楼。”这个时候一种扶弱的天性帮肖遥战胜了恐惧。城中村比较复杂,什么人都有,看这个女孩子面善,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上楼的时候,肖遥才发现女孩穿的是那种只有特殊行业才穿的薄纱裙,光着脚,连鞋子都没穿。 肖遥不争气的吞了下口水。刚走到房门边,下面就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催命似的。一楼有人吼:“谁啊?”“查房!开门!”肖遥把钥匙掏出来把房门打开,低声说:“快进去。”肖遥等女孩进去后,赶紧把房门关上,这时两个一胖一瘦的保安从一楼上来了,两个人都20来岁,面相不善。胖一点的喝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的进来?” 肖遥一脸的诚实,茫然说:“没有啊,就我一个人住这。”他扬了扬手中的钥匙:“门还没开呢。”瘦保安问:“你做什么工作的?”肖遥说:“报社上班。”瘦子问:“南方都市报?”肖遥点点头。“真的没看到?”肖遥点头:“巷子灯太暗,没注意。”瘦子的挥挥手,转身下楼了,胖子盯了肖遥一眼,也转身下去了。过了五六秒钟,肖遥听到下面的门咣的一声碰上了。 肖遥哆索着的手把房门打开了,把灯摁亮,房间里空空如也。肖遥心里一慌,难道刚才是幻觉?一看卫生间的门关着,才放下心来。肖遥压着声音说:“出来吧,他们走了。”女孩出来了,低着头说:“谢谢你。”肖遥租的是个一房一厅,他进卧室找了件t恤和内裤,拿出来对美女说:“先洗个澡换下衣服吧。”听着卫生间里传出来的哗哗水声,肖遥在外面想着刚才的事,琢磨着这个女孩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呢?但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刚才脸上的惊恐好像也消失了。 肖遥挪了下屁股,坐到小塑料凳上,指了指躺椅:“坐吧。”女孩弯腰坐下小半个屁股,看着肖遥说:“……刚才真的要谢谢你。”肖遥心里有很多问号,但也只能一个个来问。“你叫什么名字?”“白兰……你是记者?”肖遥点点头,等着下一句。 女孩说,“我从香妃酒店跑出来的。”肖遥心里一跳,出于记者的职业敏感,他从小桌上的包里拿出录音笔,打开放桌上。女孩抹了下发角,看了一眼亮起红灯的录音笔,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大学毕业来广州找工作,住在杨箕,被他们骗到酒店做小姐……里面有好多女孩都是骗来的。” 说到这里,白兰眼圈发红,低下头,眼泪悄悄滴到地板上。白兰讲了差不我个把多小时,肖遥花了半个小时就把稿子赶了出来,速度算快的,这也是长期练出来的,稿件标题:《一名大学生的酒店经历》。忙完后肖遥让白兰睡卧室,自己就在客厅打地铺,可能是太累的缘故,不一会肖遥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肖遥睁开眼,突然就发现白兰赤着脚站在他跟前,肖遥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怎、怎么了?”“我、我还是有点儿害怕……我可以……睡在你身边吗?”等白兰躺下后,肖遥才轻轻在白兰旁边躺下,他的身子微微发颤。过了一会儿,白兰轻轻握住了肖遥的手。又把被子朝肖遥这边拉了拉。“天有点凉了,盖好,”白兰吐气如兰。 肖遥的手被她一握,浑身都有点发软,这样躺了几分钟,感觉时间都停下来了,呼吸有点困难了,8月的夜晚,白兰洁白美丽的脸庞上慢慢出现了细细的汗。这到底是不是梦啊?肖遥不停地问自己,他感觉自己体内有一万匹马在奔跑。肖遥腾出一只手,扯过毯子盖在白兰的身子上,白兰突然抬走头,轻轻地咬住他的肩头。 被咬的肖遥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沉,而且里面好像有无数只奇怪的生灵在嘶吼鸣叫,他坠入一种看不见的黑暗中,越来越深。开始他可以隐约看到一些非常明亮的星星,接着什么也看不到了,意识也在慢慢的失去,他只感觉自己陷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肖遥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双柔软的双手轻轻托住,变得轻盈起来,就像一片羽毛从天际轻轻飘落。这时意识也恢复了,他眼开双眼,感觉自己好像是飘在床的上面。这时奇异的事情出现了,肖遥发现自己的眼睛上方射出一股幽蓝色的光芒,这股光束越来越亮,越来越粗,从脖子开始,身体慢慢的变得透明起来,就像水晶一样,里面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股看不清是什么的半透明气体在游走,肖遥的身体慢慢离开床,飘浮在小床的上方。所有的光芒都罩着白兰。白兰柔软的手牵引着肖遥的手,放到他的额头,他能感觉到他的眉心上方好像有一枚小小的东西在轻轻的跳动,而且还有一丝温热。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肖遥身上的灵光渐渐消失,他也感觉到了地球的重力作用,又慢慢的落回床上。此时他感觉自己像是从沉睡了一万年的深梦中醒来,精神特别清爽饱满,也就是说,跟鬼魂灵交,能补充肖遥身体的元气。 第二天早上六点出门的时候,发现白兰还在睡,肖遥给她留了张纸条:“冰箱里有吃的,除我之外,谁敲门都别开。”走到门边,肖遥又折回来,把包里刚买的手机放到她的枕头边。因为采访和人身安全的需要,他有三个手机。 城中村鬼影2 到报社后肖遥在电梯里碰到他的编辑叶飞。肖遥勾住他的肩膀说:“哥们,有个猛料,敢不敢发?”叶飞打了个呵呵道:“得看有几猛?”到了办公室,肖遥把稿子q给他,然后坐在电脑前玩游戏,根本玩不进去,过了10来分钟,叶飞q他:“兄弟过来一下。”肖遥心如小鹿,过去老实坐一边。叶飞说:“真有这事儿?”肖遥点点头:“人在我出租屋。”“那我签了,刚好缺个像样的头条,晚上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这个姑娘?” 肖遥心里滑过一丝感动,本来按程序,叶飞最起码应该跟他先去找那个姑娘核实一下的,但是他选择相信肖遥,所以先签了,都是混在都市的媒体民工,也算是兄弟了。忙忙碌碌下了班,这时又到了深夜10点多钟,总算把小样送进印刷车间了,肖遥松了口气,拍拍叶飞的肩:“哥们,去老四川把肚子搞饱先。”老四川是杨箕村口的牌坊门边的一家川菜馆,酸菜鱼比较正宗。想到这篇稿子来得有些不同寻常,而且还能顺利见报,肖遥有点小高兴,一挥手说:“今天我请客!” 叶飞说:“走吧,先看看你的金屋藏娇,要不喊出来一起吃个饭?”肖遥怕有生人过去吓着白兰了,说:“我先给她打个电话吧。”手机打通了,一直没人接。叶飞看着肖遥的脸一点点变白。安慰他:“可能上厕所去了。”肖遥说:“我们先过去吧。”肖遥的心跳得厉害。 10分钟就进了巷子,肖遥很小心的四处瞅了瞅,感觉没什么可疑之人,才把门打开,上楼时他的心开始冬冬地跳起来。上到三楼,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客厅里没人,冲进房间,头嗡了一下,里面也没人。肖遥喊了声:“白兰。”没人应声。来到卫生间,门虚掩着,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推开门一看,也是空的。肖遥在出租屋里来回走了一圈,什么人也没有,看不出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昨晚白兰换洗的t恤和短裤都在床上,她穿的那种薄纱连衣裙跟人一起不见了。肖遥背上像有一千根针在扎,汗都下来了。他这个时候都不好意思看叶飞了,很明显,白兰是他向叶飞证明稿子真实性的惟一证据。叶飞走到窗口,伸出手把窗子推开,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夜,说:“你上班时有没有关上窗?” 肖遥说:“不记得了。”“你过来看看,天台上好像有脚印。”城中村的房子都是握手楼,肖遥的窗子正挨着隔壁的天台。肖遥仔细看了下,上面是有脚印,很浅,不用心根本看不出来。肖遥浑身颤了一下,他看到了在窗棂一根露头的钉子尖上有一缕白纱正风中轻轻飘动。肖遥不由自主的喊了声:“别动。”叶飞看着肖遥小心翼翼的把用食指和大拇指把那缕白纱捏起来,拿到叶飞面前说:“这是她裙子上的,她从窗子跑了。” 叶飞说:“为什么跑?为什么从窗子跑?你的门锁得好好的。”“我也搞不清。”“搞不清?你跟我说实话,怎么回事儿?”很少发脾气的叶飞瞪着肖遥。肖遥脸色立马难看起来:“哥们你不信我?”“你这篇稿子现在连孤证都没了,万一出什么事,你找谁对证?”肖遥把那缕白纱放到他桌上那本《一个记者的基本修养》中夹好,说:“大不了不干了,你先回去睡觉吧。”叶飞摇摇头:“你睡得下?”肖遥笑笑:“有什么睡不下?哥们,相信我,我没撞鬼。” 第二天上午,报纸上街还不到三个小时,肖遥就被总编老刘叫到办公室,肖遥进去前先站在走廊的窗口往里面瞅了瞅,老刘的办公桌前还坐着一个西装男。老刘一般情况下表情总是很和谐的,今天却非常的严肃,虽然凑出了一个笑脸,比哭还难看。 进去后老刘招招手,让他坐下,指指茶几上的报纸,说:“这位是香妃酒店负责公共关系的王总,这篇稿子是你自采的还是叶飞让你写的?”肖遥说:“自己写的。” 王总把报纸拿起掂掂说:“这是个假新闻,昨天我们酒店发生了一起跳楼事件,一个叫白兰的小姐从八楼跳下来当场死亡,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你竟然不经充分采访就写出来了,你这是诽谤知道不?” 王总从公文包里搜出一张照片放到茶几上:“这是那个跳楼小姐的照片,希望你们三天内登个道歉启事,消除这篇报道给我们酒店带来的不良影响。”王总照片放下昂然而出。照片上的白兰显得安详美丽,嘴角渗出的血丝和身上淌开的一摊血迹异常清晰。窗外挂着南方6月份的太阳,正喷着热浪,肖遥打个寒颤。 叶飞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了一会儿照片,对老刘说:“这事主要是我的责任。”老刘暴发了,说:“你别跟我谈什么责任,兄弟你担得起吗?人明明死了,被你们写活了!唉,肖遥你说实话,这篇稿子怎么采来的?你是做梦还是撞到鬼了?”肖遥摸了摸后脑说:“刘总你看我像是做梦都能写出稿子的人吗?” 老刘耐性子听肖遥说完,拍拍肖遥的肩膀,说:“这次你们得受点委屈了,写个检查吧,我们报社再登个道歉启事。”“我用人格担保这事是真的。”老刘说:“现在不是人格的问题,是饭碗的问题。” “那就算了,请教一下刘总,如果我写了这玩意儿,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职业道德?”“这个,也不能这么说,你想得太多了。”“我就随便问问,没关系,我一会儿就交上来,辞职申请,这东西我经常写的。”出了老刘的办公室,叶飞拍拍肖遥的肩膀,说:“兄弟,还是你有种啊,我不行,我现在上有80岁老母下有……”“大哥快别这么说,其实早想走了,再呆下去,我他妈连香妃酒店的小姐都不如了。” 城中村鬼影3 “此话怎讲?”“她们卖的是*#,我们连下水都卖。”肖遥晃荡着出了报社,不想回出租屋,想坐车去珠江边转转,他有个习惯,心里一有事就想找个地方看看风景。 公汽来了,肖遥上车抓着吊环,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有点发直,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影影绰绰,脸色苍白,个个后面都拖着一尾长长的影子。突然肖遥看见人群里有一张脸,远远的看着他,雪白细嫩,充满着绝望与温情,是白兰。肖遥大喊了声:“停车!” 司机回头白了他一眼:“神经病啊你,立交桥停什么车!”阳光直直射进来,外面白花花的一片,公汽正在离地面大约20来米的高架桥上飞跑,车上的人个个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着肖遥。肖遥下车买了份刚上摊的都市报,翻到广州版,马上就看到封面上的一条触目惊心的新闻:《香妃酒店总经理午夜神秘跳楼死亡》。肖遥一眼就认出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就是上次去报社交涉的王总。 根据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视频显示,总经理半夜跳楼前,一直在电梯里上上下下,脸上充满了恐惧的表情,好像是被什么人追赶,不停的开关电梯,但视频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这时,肖遥感觉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些发热,他马上意识到,附近有鬼魂出没,猛地回头一看,一袭白裙在眼前闪了一下。肖遥揉了揉眼睛,眼前除了白花花的阳光,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肖遥早上一起来,马上去买报纸,还是翻到广州版,又是香妃酒店的新闻:酒店副总经理跳楼死亡,死亡方式跟总经理的一样。第三天,都市报头报上面竟然又是一篇香妃酒店的新闻,不过这回标题多了几个字:酒店闹鬼,高层连续三天神秘死亡。 肖遥拿着报纸,走出了城中村,一直走到了香妃酒店的门口,酒店关门了,几个工人正在拆除巨大的霓虹招牌。回到出租屋,肖遥一看盯着报纸,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重重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房东和她女儿。 房东一见面就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呀?”“嗯……这个……”肖遥有点郁闷,说没有感觉有点丢人,毕竟快25的人了。“到底有没有啊?”房东大妈声音高了几度。肖遥看了看站在房东大妈身边的胖女儿:“没有,大妈,你是要给我介绍吗?” 房东大妈满意的点点头:“算你聪明!看你这样子,给我说实话,半年没挨女人了吧?” “男人嘛,事业为重。”肖遥吱吱唔唔。 “我呸!做梦就想搞我们广州的靓女是吧?想得美呀你!” 房东大妈口水喷了肖遥一脸。肖遥脸有点发热,大妈这么一说,小脸没处放。 房东的胖女儿推了她妈一下:“妈妈你说什么呀?人家还没出嫁呢。” 房东瞪她胖姑娘一眼,吼:“你还有脸说!叫人家搞大了肚子都不知道!” 肖遥愣了,这是亲妈吗? 房东问肖遥:“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肖遥说:“这个……不错。” “那介绍给你做女朋友,怎样?是不是感觉捡了个大便宜呀?” “这个……我……” 麻脸大妈见肖遥这样一点也配合,只推他:“马上给我搬走!不识好歹,租给鬼也不租你!” 肖遥哭丧着脸说:“刘姨,说好我只租房。” 刘姨伸出一只粗壮的手指朝门外一指:“今晚就搬,现在,马上!……除非你有女朋友。” 肖遥心一横,悲壮地朝门外走去,就是睡大街也不能轻易以身许人啊,刚出门,呆住了。白兰笑吟吟地看着肖遥,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皮肤雪白,一头乌黑的长发,身体有一层淡淡的光影。一股淡淡的香,沁入肖遥的心脾,这种香味非常特别,肖遥感觉自己的眉心有种发热的感觉。 见肖遥又转身进来,麻脸大婶笑眯眯地问:“想通了?做人嘛不要那么挑剔就好。” 肖遥说:“不好意思,你刚才说我有女朋友就租给我?” “是又怎样?” “我女朋友就在门口哦。” 房东大妈眼睛一翻:“骗鬼吧你!” 这时白兰进来了。 房东大妈女白日见鬼。 “阿姨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吧?” 房东看看肖遥,突然来了个脑筋急拐弯:“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肖遥说:“小甜甜,一向都这么叫的。” 房东的女儿脸红得像柿子,说:“你不想租就算了,问这么多干嘛?” 房东瞪女儿一眼:“怎么不租?你看看人家,多守规矩!像你!” 房东肥大的屁股一抬,和她女儿出了门,隐约听见房东说:“气醒(广东土话,神经病的意思),都谈朋友了还分开住,搞什么飞机!” 肖遥盯着白兰的眼睛看,黑白分明,丝毫看不到那一抹惊心动魄稍纵即逝的蓝。 肖遥问:“那天你为什么走了呢?” “他们又来了。” 肖遥注意到,她的眼眼闪过一缕幽蓝色的光,虽然像闪电一样稍纵即逝。 “香妃老总跳楼的事情跟你有关吗?” 白兰笑笑:“我今晚就在你这里睡,介意吗?” 肖遥心里一愣,苍天啊大地,我介意什么啊? 白兰躺下后,幽幽地说:“以后会有很多鬼魂来找你的。” “你还会走吗?” 白兰点点头:“孤魂野鬼,四海为家。” “为什么?” “这是我的命运,你的人生。” 肖遥睡意来了,慢慢合上了眼睛,三更时分,肖遥醒来,一摸床边,空空如也。 肖遥叹了口气,又沉沉睡去。不一会儿,他看见自己跟着一个女人走在荒山野岭间的夜里,到处是竹篙撑起的白色招魂旗,在黑暗中随风飘扬,一座座坟头若隐若现。 肖遥感觉自己并不害怕,一直跟着那个女人走着,女人穿着一身土灰色的军装,她回头朝肖遥看了一眼,突然就有了月光。月光下,女人的面容美丽姣好,跟着跟着,女人不见了,身子隐入了黑暗中。 绿林鬼洞1 肖遥心里有点着急,他明白自己是在梦中,但还是固执地在山上摸着黑瞎找,找来找去,黑灯瞎火的当然什么也找不到,这时突然前面出现了一缕微微的白光。 他远远的看到前面有一个山崖,下面是一条河,墨绿色的水在流过,山崖下面离河还有一段距离,是一大片林子,林子边有一个很大的水潭。 离水潭不远的山坡凹地隐约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一杆红白相间的太阳旗挂在树上,那砣鲜红的太阳在黑暗中显得特别诡异。肖遥睁大眼,辨认出是几个身着黄绿色军装的日本鬼子围着几个穿着灰色军装的女兵,脸上挂着yd的笑容,撕扯着女人的衣服,一个女兵正想跑出去,又被日兵揪回来。 肖遥努力想看清这个女的长什么样子,也许是因为梦中的他站在河对岸的缘故,总也看不太清。肖遥这时顾不得再多看,往河对岸跑去,他一脚踩进河里,还好河水不深,等他连滚带爬的趟过河,前面什么也没有了。 肖遥一急,就醒了,摸摸额头,满是冷汗,脑子正乱成一团麻时,手机叫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肖遥把手机放到耳边,里面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您好,肖遥吗?” 凭直觉肖遥知道是好事,彬彬有礼地问:“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对方说:“我们是**网站,想通知你明天过来上班。” 这家公司肖遥上周去面试过,职位是小编。第二天肖遥起得特别早,毕竟试用期嘛,他穿过租住的城中村,过了一条大马路,就到了那家公司所在的大厦。 进了大楼在大堂标识牌上找到公司所在的楼层,8楼。到了8楼后肖遥出了电梯,提着一袋小笼包朝走廊深处走去,远远的看见办公室门边站着一个长发女孩。 肖遥眼睛不太好使,有点近视,不过凭这个女孩站的地方,估计应该是跟他一个公司的,肖遥主动打了个招呼:“这么早。” 打工时间久了,肖遥知道跟同事搞好关系的重要性,女同事也不能得罪,她们要给你小鞋穿,更难受。长发女孩回头过来朝肖遥笑笑:“你也很早呀。”肖遥呆住了,女孩在他梦里出现过。女孩问他:“你也在这里上班吗?” 肖遥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哎呀,这么巧,我也是,我叫陈娟,怎么称呼你呀?”肖遥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叫肖遥。”“你的qq是多少,可以加下吗?”肖遥报了一下自己的qq。 办了入职手续后肖遥被人事领着见了主管及部门同事,人事给肖遥分了座位。坐在格子间,肖遥一边开电脑,顺便直起腰朝陈娟那边看了看,他一脸的迷惘状态,这对新入职的员工来说,是大忌。 肖遥一个上午都在努力回想着昨天的梦境,他越来越感觉,陈娟长得太像他昨晚梦到的那个女孩了,除了穿着,其它的简直一模一样。 不一会陈娟加上了肖遥的qq,肖遥通过后送了个笑脸,陈娟回了个咖啡。其实肖遥很想同她聊聊别的,因为第一天上班,想表现好点,不敢瞎聊,肖遥知道公司电脑都有监控的。 正胡乱想着,肖遥脑勺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他的部门主管王凡,赶紧把qq关了。“忙什么呢哥们?”肖遥嘿嘿一笑:“正看公司手册。”“好好看,磨刀不误砍柴功。” 肖遥等王凡走后忍不住又朝陈娟看了两眼,她的笑脸太甜美了,肖遥猛然发现,她的眼睛闪了一下,没错,肖遥看得很清楚,就是那天晚上肖遥从白兰眼里看到的那种幽蓝色的光。 肖遥坐了一会儿,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陈娟的格子边,小声说:“陈娟,你是不是戴了隐形眼镜?”陈娟看肖遥:“没啊,我眼睛1.5哦。”肖遥盯着她的眼睛,清澈乌黑,像一汪水潭,绝对没有一丝肖遥刚才看到的蓝色。 吃完饭,肖遥趴桌上睡午觉,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梦到自己在一片山坡里走,天色很暗,山林寂寂,只听到山风的声音,这时肖遥看到前面有个山洞。 肖遥感觉很冷,他朝那个山洞走去,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哭声,肖遥不知道怎么脚下一滑,像山下滚去,越滚越快。他想抓住坡上的树干,可是每次抓到一棵,就咔嚓断了,他急得只冒冷汗,大喊起来。这时他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他的肩,回头一看,是陈娟。 “做了什么好梦呀?” 陈娟笑得特别好看。 “……没、没做梦。” 肖遥强作镇定。 “国庆长假想去哪里玩呀?” “还没定呢。” “王凡想去我老家玩,想不想一起去?我们那在搞旅游区开发,还是有几个好玩的地方的哦。” 美女相邀,肖遥当然十分高兴,可是关键是刚找到新工作,口袋没钱啊,更重要的是,肖遥心里的那个迷团还没解开呢。他正想找机会多多跟陈娟接触一下,在他看来,陈娟很有可能跟白兰是同一类人吧。 肖遥的心思好像被陈娟看出来了。她说:“没关系的,只当帮我一个忙,反正我家在那里,吃住都不用花钱,车费门票钱王凡包了。” “好啊,只是……为什么会是我呢?”陈娟叹了口气:“我不想单独跟王凡呆在一起,他想去我们那里玩,说了好多次了。” “我去王凡肯定有意见吧?” “没事的,你别担心这个,他还不至于这么小气。”肖遥心想,看来这女孩不太懂男人。陈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答应行吗?肖遥点点头。 晚上肖遥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又做梦了。他看见一大片绿色的原野,稻子正吐穗,他甚至能闻到稻花淡淡的香味儿。 陈娟在前面走,肖遥后面跟着,河水咕咕流着,肖遥又看见那个水潭,肖遥看见自己走进了潭里,水慢慢把他淹没,肖遥头一阵眩晕,身子一歪,沉入水中…… 绿林鬼洞2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遥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陈娟躺在他身边,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肖遥看不清陈娟被长发遮住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脸很精致,很白,陈娟和他紧紧挨在一起,轻轻的鼻息拂着他的脸。 “哦……”肖遥听到她在呻吟,这种呻吟有点歇斯底里,肖遥有点害怕,想推开她,全身又发软,使不上劲,一切都太真实,肖遥想喊,又喊不出来。 “亲爱的,谢谢你,”陈娟吐气如兰,一种奇异的幽香绕着肖遥,肖遥又有了以前和秀秀,还有白兰拥抱在一起的那种奇妙的感觉,慢慢沉入水底,然后又慢慢的浮上水面,漂流着。 肖遥闻到了各种花香味,有荷花,栀子花,丁香,桂花……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额上两眼间的地方有些微微的发热,像是多了一只眼睛,他看到了陈娟洁白的身体也浮在水面上。 “陈娟……”肖遥轻声喊。 陈娟转过身来,看着肖遥,肖遥浑身血一凝,陈娟的眼睛是空的,没有眼珠,眼眶里还有血浸出来,血一滴滴掉到肖遥脸上,冰凉。 肖遥从喉咙深处吼了一声,想把陈娟推开,可是怎么也推不开,这样挣扎好一阵,肖遥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上一挣,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月色凄迷,冷雨敲窗,肖遥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像一头抽了筋的老山羊。 很快就到了国庆小长假,肖遥跟着陈娟坐上了去她老家的火车,陈娟坐在肖遥对面,跟王凡挨着。 王凡拿出一本书说:“我爷爷当年在绿林村打过日本鬼子,这是他写的回忆录,那里有个很神秘的山洞。” 陈娟说:“是有个洞,我们那里以前喜欢把死了的人放在里面。” “哦,这个我晓得,”王凡坐直了身子:“叫养尸洞,对吧?” 陈娟笑:“我们那都叫鬼洞。” “那是不是有鬼?” 陈娟看了王凡一眼,慢慢说:“现在都被开发成旅游景点了,有鬼的话也被吓跑啦,不过我们那里的温泉倒是挺不错的,男女混合泡。” “很有生意头脑嘛,”王凡眼睛发亮。 这时肖遥发现坐在过道那边有个戴鸭舌帽的老头老是盯着陈娟和王凡看,特别是看王凡时,眼里有一种凶狠阴冷的东西,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还是被肖遥看到了。 老头突然望着陈娟说了一串日语:“@!#$%^&**(……” 肖遥和王凡面面相觑,一句也没听懂。 老头刚一说完,陈娟摘下耳机说了一串日语。 老头说:“阿利嘎头-搞杂衣马斯。” 陈娟说:“幸好学了几句。” 肖遥问:“他说什么?” 陈娟说:“他到绿林村旅游,不太认得路,想我们给他带一下路。” 王凡不屑道:“他以为是当年进村啊?还带路。” 陈娟淡淡的说:“别这样,他不过是个日本老人,来旅游的。” 王凡说:“日本老鬼子吧。” 肖遥也说:“除了房产商外我最讨厌日本人了。” 王凡把那本《绿林烽火》递给肖遥:“光恨有什么用?看看这个兄弟,我爷爷当年可是跟日本人真刀真枪干过的。” 肖遥接过来翻了几页,也没心思看,一路上想着那个鬼洞,不知道那个山洞是不是跟他梦中见的那个洞一样呢? 很快火车就到了陈娟老家所有的县境,下了车转了一趟,就到了陈娟老屋所在的村子,绿林村。一进村,肖遥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虽然只是个村子,但因为这两年的开发建设,看上去十分的繁荣昌盛,感觉跟一个镇的规模差不多了,而且还有一个四星级的温泉宾馆呢。 肖遥说:“还是这种地方好啊,人都可以多活几年。” 陈娟笑:“这里现在有开发商盖楼盘了,可以考虑在这里买套房,便宜。” 一路上那日本老头一直跟着他们,王娟跟他沟通了一下转脸朝王凡说:“他想住我们家。” 王凡说:“那哪行啊?他是日本人。” 陈娟说:“没关系的,日本人也是人啊,有地方给他睡的。” 陈娟家在绿林村南山边一个小村子,是个独门小院,周围除了她家外再没有别人家了,院子门上着一把锁,院子边的草快有半人高了,陈娟打开门,把大家让了进去。 “你家人呢?” “呵呵我家就我一个孩子,爸妈都在景区打工,吃住都在那里,平时也很少回来。” 进去后,肖遥注意到屋子里的家俱落了一层灰,显然是很久都没人居住过了。三个人一起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屋里有米,屋子旁边的菜园子的菜长得正盛,现摘现炒。 四个人吃了饭后一起坐到院子的老槐树下聊天,几朵槐花无声飘落,一直静静坐在一过的山本捡起一朵,拿到鼻子边,闻了又闻,肖遥感觉要是周围没人,这老头肯定一口把花给吃了。 王凡说:“不是说景区有温泉吗?泡泡去?” 陈娟说:“温泉很贵的,再说现在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温泉,都是骗人的。” 王凡说:“没事,我请客,这点小钱。” 这话说得肖遥有点不好意思了,看来没钱硬是不行啊,泡妞都有优势。 陈娟用日语问那日本老头:“山本先生也想去吗?” 山本点点头。 四个人出门朝镇上走去。 王凡附到肖遥的耳边说:“男女混合泡哦。” 没走几步就到了街上,进了后街看到不远处有个牌坊式大门,人很多,闹哄哄的,大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海报,上面有个穿着接近全裸的美女正搔首弄姿。上面拉着一条红布标语:“绿林风情文化节欢迎您!”下面也有小点的条幅:豪放女郎热辣风情表演。 王凡说:“不堪入目。”陈娟笑笑说:“走吧,温泉宾馆在那边。”肖遥注意到山本脸上也出现惊奇的表情。 到了宾馆,王凡掏钱买了票,不一会儿,他们就泡在露天的温泉小浴池了。宾馆后面的院子里修起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温泉池,还取了各种好听的名字:玫瑰池,荷花池,嫦娥池等等,买了票后可以随便泡,通宵都可以。陈娟说:“说了你们别害怕啊,这个地方以前是个乱坟岗,鬼洞就在后山。”肖遥抬眼一望,不远处果然是山影幢幢,就像一只硕大的怪兽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