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烟雨》 第1章 怎样存活 今天下雨了天灰蒙蒙的,窗外的海棠被雨打的七零八落,散落一地,空气中传来阵阵被雨洗过之后的那种带着青草的味道。 许烟雨趴在窗子上楞了好久的神,眼睛定定的望着远处的看不清的云层。 她刚来到这的时候也很惊讶,不过是上课时眯了一会儿。就跑到了这个世界,这个叫做朝阳城的地方,一个历史上没有的地方。一个当代碌碌无为、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变成了依旧微小卑微的小丫环许烟雨。 许烟雨叹了一口气,收回神。将窗子关好,将旁边的窗檐一并擦拭干净,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已经到了饭点了,早就饥肠辘辘的她拿起她自己的那份食物,一份白粥咸菜。许烟雨嚼着咸菜,思绪飘了很远。 刚开始发现自己穿越之后,她原本还有点小激动,想象自己是不是要和小说女主一样有开挂逆袭人生。后来才发现那些所谓的逆袭都是给原本就自带光环的人。 不管是穿越或是在现代,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哪那么容易就开挂逆袭。 原本她是想逃出这里,然后在外面靠着现代知识开一个大饭店,把重庆火锅跟各种美食搬来,相信一定能爆火。 抱着这样的单纯思想,刚开始的她拒绝跟任何人接触。毕竟原主的性格也是那种不起眼,不说话的空气。 许烟雨想这样更好,失踪了也不会知道。毕竟这么大一个王府,不见了一个丫鬟这种事根本微不足道。没人会关心你的死活。 抱有着这种思想,许烟雨便一直独来独往,不与人交流,以至于都不太清楚外面的世界,只知道这里叫朝阳城,一个独立的王朝。 而她所在的地方是洛王王府,这个王朝王上的第五个儿子洛王朝旭风的府邸。 可是过了几天,她才完完全全清楚自己的处境,这还要的亏于她们同房间的丫鬟歌远。 歌远是一个比较热情的女孩,笑起来总是眉眼弯弯,看起来没太多心机,像邻家的姐姐单纯美好,这是许烟雨见到她的第一印象。 那时她刚醒来,浑身难受酸痛,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也得知这具身体的主人生了一场病,却没有钱请大夫,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期间只有她过来帮忙照顾了一会。 原主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谈,人缘自然不好。 许烟雨来到这个身体时并没有原主的记忆,后来是从歌远口中得知了原主的一生。 她原本觉着自己的人生就很艰难无趣,奋力考上个不好不坏的大学已经用了她毕生的努力。 在她的人生长跑中,优秀永远跟她沾不了边。有时候她会觉得很累、人生真是幸苦,不管自己怎么跑,永远都跨不过那个隘口、永远都仰望着别人的璀璨,所以她堕落了迷茫了。 直到歌远告诉她原主许烟雨的一生,她突然才发现其实她一直生活在阳光里,一直被爱和幸福包围。 许烟雨的一生是不幸的,从小出生在贫寒的农门,三岁时就要开始学会各种家务,年年月月永远在不停的劳作,在原本少女青涩纯真的年纪就领会到了生活的艰辛。 若是说她的少女时期是艰难的,那么弟弟的出生加速她贫瘠人生的崩塌。在那个封建的年代,女孩原加速她贫瘠人生的崩塌。在那个封建的年代,女孩原本就是一个商品,一个不值钱的玩意。 不知是不是她的爹娘在哪里领悟了什么,知道只有家门出一个读书人才能扭转命运,于是弟弟的出生被寄予全部的厚望 可家门贫寒,许烟雨就成了为弟弟铺路的牺牲品,开始只是没日没夜的帮佣,刺绣,无止境的辛苦劳作。可惜这远远不够,于是跟预想的结果一样,她的亲生父母要将她嫁给同村的老光棍,彩礼是十两银子。 得知这个消息后,那个原本装作很坚强的女孩第一次哭了。她肯定很害怕很无助吧…….许烟雨…那个原本应该无忧长大的女孩。 第2章 怎样存活 许是老天可怜她,最终她并没有嫁给那个老光棍,而是将她卖进了王府,换来了十五两。 或许在王府的生活是她生命中唯一平淡的时光,不用日夜劳作,也不用害怕自己没有价值就会被家人抛弃,只有在偶尔的那么几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她会默默的想起她曾经也有一个家。 听完歌远的描述,许烟雨心中泛起一股悲凉。 可惜原主最后还是病死了,在苦难与不被爱当中草草的离开了,离开了这个不曾给她希望的世界,多么悲哀,又是多么可笑....... 若是她生在与她同一个年代,她肯定会很幸福吧,就像她自己一样,即便生活仍旧艰辛,可有爱她的家人,鼓励她的朋友。 许烟雨在那一刻也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处境,那些异想天开的开挂模式是要基于这个世界的现实的。 就算她按照计划逃了出去,可是一没钱,二没可以落脚的地方。在还没实现伟大计划的时候估计就已经饿死了吧。 何况除了脑袋里那点超前的思想之外,她并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不能像原主一样有刺绣技艺。 她也不是不能吃苦,先去当帮佣。可从歌远口中得知她的户口已经被官府移交给了王府,也就是说当她被父母卖出去的时候,无论生也好死也好都是王府的人。 一张卖身契,决定了她的命运。即便哪天她死在了王府,也没有人会管,不过一条破草席裹了丢出去罢了。 多么下贱的命!多么不公的命运!然而在这个封建的世界,人命就是这么轻贱,尤其是下层人民,更是如蝼蚁...... 烟雨无法想像小说里那些女主是怎样斗天斗地走向人生巅峰的,但现在她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要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无限可能不是吗? 逃离王府已经暂且不切实际了,与其出去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或可能流落风尘、饿死街头。还不如好好呆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衣食住行,每个月还有月例发放。 虽然不多,但是相比于其他地方却是优厚很多。不如先在这里好好生活,等有了足够的后路和生存条件。再走也不迟。 想通了之后,许烟雨便好好的开始了原主以前的生活,主动跟同房的姐妹说话,多了解王府的情况。 许烟雨这个人呢,不,应该说林晓然这个人呢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揣度人心,并且识时务。不会让别人难堪,不会说话不过脑子,戳别人痛处来当作玩笑。 尊重别人是她的本质,所以她的朋友很多,人缘也不错。 在跟女生相处之道上她很有一套,所以不出几日,许烟雨就跟同房的姐妹熟络了。她得知在这个王府丫鬟也有等级,她们同房一共五个人,都是三等丫鬟。最低等的是后厨烧火丫鬟、后院洗衣丫鬟。大多是婆子,也有少数年轻姑娘,但都是些相貌丑陋的,不能入目的。 在这样富丽堂皇的王府,自然里面的一切都要光彩照人,所以能在府中活动的大多都是长相清秀、衣容整洁,看起来要赏心悦目的。 许烟雨突然庆幸自己至少长得不丑,没想到无论哪里都还是看颜值。 第3章 他呀朝旭风 让许烟雨觉得巧的是,原主和自己长的一样。她也曾设想过不会是前世吧……可转念一想,那也太惨了吧……前世今生都活的这么艰难,于是她坚决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想着一定是个巧合。 许烟雨算不上什么惊艳的大美人。细长的眉,小巧的嘴,有点江南美女的风情,矫若秋月,秀色可餐大抵是形容她这种的。可惜她不太明白自己的美和风情。大抵每个女孩都像她这般,有点自卑,不太自信。也许在成长中,才能慢慢成为更好的自己吧。 收起思绪。她将剩余的粥一饮而尽,又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等会给王爷端茶埃。”一个肤若凝脂,容光焕发的女孩娇羞的捂住了脸。烟雨看了过来,说话的女孩叫小桃,十五六岁,很是可爱。每次看到她烟雨都会想起自家小妹,也不知她有没有好好上学。 “戚,你又见不到王爷,怎么,还没死心啊”另一个叫珠珠的姑娘哧笑着点了点小桃的头。珠珠生的端庄秀丽,年纪最大。小桃失落的放下了手,不满的嘟起了嘴“你说那个上官颖老巫婆又不是侧妃、侍妾、更不是王妃,她凭什么这么独断,不准别的丫鬟靠近王爷!” 珠珠慌忙捂住了小桃的嘴,“你是活的够长了是吧!什么话都敢说。” “哼,她不过是王爷身边的一等女官罢了!我说一下怎么了。”小桃委屈的撇了撇嘴。 “好啦”歌远笑着揉了揉小桃的脑袋,“以后还是能有机会见到王爷的。”“哼!”小桃颓丧的耷拉着脑袋; 烟雨大抵从她们的谈话中知道了事情大概,其实她对这种事情并不太感兴趣,毕竟生存都成问题,哪有心思想其他的风花雪月。大抵就是这个洛王爷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又文才过人,精通医术,最重要的是至今未曾娶妻纳妾,尤其还位高权重。试问这样的翩翩少年郎,谁家女孩不心生爱慕呢? 可惜啊,女孩子永远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希望奇迹发生。王府中的女孩大抵都心仪王爷,想成为他身边的女人,有的为了自己以后衣食无忧,有的是真心喜欢。夹杂着各种个样的目的爱慕这这位王爷。 可惜王爷身边有一个上官颖,人称夺命铁阎王。上官颖深知各路花朵的小九九,于是那些蓄意勾引的,蓄意接近的都被她毫不留情的摧残了,只能说下场很悲惨。而那些打扮的招枝花展的也都难逃她的法眼,自此府上便再没有了那股不良风起,即便有也只能藏在心里了。 “那上官颖有这么大的权利啊?”烟雨笑了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就是给自己找死,她要慎重些。 “可不吗?仗着王爷的信任作威作福,我都把茶端到们口了,她都不让我进,偏要自己来,好像王爷是她一人似的。那不如直接自己把茶端过去好了,还要我们去干嘛?”小桃一脸的忿忿不平。 第4章 他啊朝旭风 “行啦……你少说两句。时间快到了,你还不赶紧去送茶。”珠珠推了推小桃。“反正也见不到王爷,还要看那个铁阎王的脸色,我不去不想去!”小桃嘟囔的不肯起身。 烟雨看了看珠珠,知道她要发怒了。珠珠其实已经是二等丫鬟了,可以说是这里的头头。 讨好这种事,许烟雨已经做的的心应手了。无时无刻都在看人脸色,已经成为了她生存的必要技巧,有时她自己都觉得累。 “我替小桃去吧。”烟雨扯着脸笑了笑“那小桃你得替我把院子里的花浇好水。” “真的嘛?没问题没问题”小桃顿时嬉笑颜开。烟雨有点汗颜,怎么说浇花也比端茶累吧。为啥要笑那么开心??? 直到烟雨把茶端到们口时,她才知道为什么小桃这么不愿意,心想亏大了。她就纳闷了,为啥门口一个丫鬟也没有。 上官颖这么牛逼的嘛?门口没人意味着要自己敲门吧?无奈的空出手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人应答。再敲了敲,还是没动静。 此时的烟雨已经有点抓狂了,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喊一声。那个上官颖大概应该在里面候着呀,不会没听见吧?要不再敲一敲?于是烟雨小心翼翼的又敲了敲。 “什么事?”里面传来一男性低沉的声音,吓得烟雨一激灵,连忙说道“送茶......”烟雨已经听到自己声音在颤了,心想真丢脸。默默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进来吧。”烟雨提着小心肝,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原本是想直着腰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尊严在小命面前不值一提。心不甘情不愿的低下了头,弯下了腰慢慢的往前挪。 “放这吧。”头上的声音很好听,可烟雨完全没有在意。 “是!”烟雨低着头默默看了看桌子,桌上摆着很多文案,一双很好看的手正在翻阅。 烟雨没心情管谁的手好不好看,她只想知道应该把茶水放哪好。撇了一眼他翻阅的手,果断的把茶放在了他的左手边,然后立马开溜。 “等一下!”声音再度传来,吓的烟雨一个激灵。不自觉的正了正背“还有何事要吩咐吗”烟雨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不卑不亢。 “你是第一次奉茶嘛?”“是!”烟雨提高嗓门,头上传来一阵嗤笑声。笑你个头啊!有什么好笑的!她在心里暗暗骂道。 “无事,下去吧!”带着一阵轻笑声,朝旭风挥了挥手。 就当烟雨松了口气准备下去时,门打开了。“谁让你进来的,这么没有规矩!”上官颖匆匆进来,一把拽住烟雨。在看到烟雨那张脸时,一张原本阴沉的脸更阴沉了。 烟雨知道她肯定又想歪了,心里暗骂了一声。扯出一个笑脸“我是过来送茶水的,上官姑姑你不在。”再配上一个谄媚的姿态。 上官颖不屑的撇了她一眼,气却消了不少。她看了看桌上的茶水,立马皱起了眉“你不知道茶水要放在右边的嘛!规矩都不知道!” 烟雨在心里呵呵了两声,清了清嗓门,委屈的说道,“姑姑平时都是自己侍奉王爷的,我们只负责把茶水端到们口就好了,所以并不清楚该如何放,只是奴婢看王爷看书看的久了,便将茶水放在左手边,以便于王爷能在喝茶时放下手中的书,能够稍作休息。不便伤害眼睛。” 朝旭风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书,刚才看见她把茶放在左手边的时候,他还特地叫住了她,得知是第一次来就没有过多追究。 朝旭风抿了抿好看的唇“好了,这个丫鬟倒是细心,让库房打赏吧,我也该休息休息了……”朝旭风笑了笑,瞧了一眼死死低着头烟雨“让她下去吧。” “是!”上官颖立马收敛了刚才张狂的样子,变得极其温顺。 烟雨在心里默默小震惊了一会。 第5章 怎么又下雨了呢 烟雨抬起头默默的端详了一会上官颖,很漂亮的一个女子。眉目间是那种自信的张狂,一双单凤眼闪着光,眸子里印出来的都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是了,即使再骄傲、再张狂自信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卑微到尘埃里。 烟雨突然讨厌不起来她了,上官颖真的很喜欢她面前的男子,那种喜欢刻入到了骨子里,以至于目之所触皆是他。 烟雨突然就想到了一首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手上玲珑骰子上的颗颗红点,都是最为相思的红豆,你知不知道那深入骨中的就是我对你的相思意............ 窗外又下起了雨,烟雨吐了口气,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叹自己等会又要扫一次庭院的不公命运。 “花开的那么好看,雨你不会怜惜一下吗!”朝着大雨中吼了一声,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烟雨顺手关上了窗户。 歌远好笑的看了看她“你这是抽那门子的风啊!” “人生总不能这么憋屈是吧!不然会疯的。”烟雨撑着下巴瞥了一眼歌远。 歌远无奈的笑了笑:“你这又说什么疯话呢!” “没有......”烟雨嘻嘻的扯出一个笑容。 “轮到我们房外出采买了,你有什么要带的吗?不过不要太复杂,我们要在规定时间返回的。”歌远默默的整理着手中的衣物。 “啊?可以出府吗?你一个人?还是和珠珠姐姐一起?” “你傻啦?这是规定啊,每月每房轮流采买由各房大丫头领着去的,上一次是小桃,这次是我,下一次就到你了。” “哦……”烟雨寻思了一会,这倒是个好机会,至少要出去看看,为自己以后做一万全的打算。总不能当丫鬟一辈子,然后老死吧…… 那这样的人生也太不值了吧,烟雨虽然没多大的抱负,没多大志向,可这点理想也是要有的。人嘛,总不能真的这样过一辈子吧…… 烟雨也想过若是以后自己能发达,一定也要给姐妹们这样自由的机会,也要让她们不枉此生。当然,她知道自己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那你给我带包糖炒板栗吧”话一出口,烟雨就后悔了,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这种东西。 “好!”歌远快速起身。 “这里也有卖呀?”烟雨有点吃惊。 “你又在说胡话了,一直都有啊。”歌远极其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 其实烟雨对这个行为有些无语,倒不是讨厌这个亲切的动作,只是她梳的这个头啊,跟冲天牛似的,真不知道她在揉哪里?她想问一句手感怎么样哈? 第一次看到这个发型她着实吓了一跳,活脱脱独角兽牛魔王啊,还是一只角竖中间的那种,难以言喻。 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雨还没停呢?现在就去吗?” “天黑之前要回来的,要赶紧去了,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 “就你们两个啊?” “不是啊,其他院的姐妹们也一起。我先不说了,走了。”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歌远对烟雨笑了笑,提着东西出门了。 “原来还有其他院的丫鬟啊,一个王府这么多丫鬟小厮,那得多大呀。”烟雨总算为自己现在还迷路找了个借口。 想昨天她也是艰难无比才找到那什么王爷的房间,不能怪她不能怪她,万恶的资本主义!!! 第6章 怎么又下雨了呢 许烟雨细细数来,来到这里约莫大半月了。每天的事就是扫门庭前的那片打落的海棠。落花飞絮茫茫,古人多少愁人意。这句诗倒很是应景,至少现在她的确愁丝满满。 人生又险入了迷茫中,她甚至对未来的路要如何走下去一点头绪都没有。先得过且过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今日天气微凉,泛起丝丝秋意,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庭院里,脚底都微微透着一丝寒气。 秋天要来了吧,许烟雨这样想着。 旁边的小桃依旧叽叽渣渣不停,于她来说春日也好,立秋也罢,不过是换个季节罢了。这些都不怎么打紧,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永远在王府,看着她心爱的男子一生。 说她痴傻吧,她也是真的痴傻;但许烟雨却很能够理解,人的一生追求是不同的,即便是微不足道,可那也是理想啊? 许烟雨不赞同,却也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决定别人的人生该做什么!毕竟自己的人生也是一团糟。她甚至羡慕小桃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身边的小桃突然噤了声,拽住她的手,迫使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烟雨疑惑的望了一眼小桃,看见小桃的眼神已经定住了,顺着她的视线,烟雨第一次看清楚了那位令小桃上官颖神魂颠倒的王爷。 一遇公子误终身,不遇公子悔终生,大抵就是用来形容他这样的吧。剑眉星目,身姿挺拔,面庞如玉石般削刻,硬朗凌厉。一身绣着金色牡丹的深蓝色袍子,浑身散发着矜贵的气息。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即便是他就这样徐徐走来,也难以让人不念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 烟雨连忙低下头,弯下腰。蓝色的衣袂扫过她眼眸,带出来丝丝风声和莫名的淡淡香味。 再度抬起头来,蓝色身影已然模糊,可即使模糊,烟雨还是能一眼就辨认出那端正挺立的背影。 “人都走远了,还看呢!”烟雨好笑的戳了戳小桃。小桃一脸苦相“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见王爷一面,能亲口对他说我叫小桃,然后告诉他,我心悦于你!” “会的,总是会的.....”烟雨轻轻拍了拍小桃,眼神飘向了远方。 人总是有很多的梦要做,可终有那么一天,或许也是能实现不是吗? 转眼又到了晚上,许烟雨回想着这几天她去过的地方。王府很大,她在差点把自己绕晕的过程中终于搞清了王府的整个布局,王府一共有十二个院落,她现在住的是书兰苑,十个院落错落在不同的地方。 就好比洛王爷住的斋清院是在北边,而书兰苑则在南边。当然,最令许烟雨奇怪的是整个王府别说王妃了,就连一个侍妾都没有。 像朝旭风那样的出色的男子,按理来说应该妻妾成群了才是,怎么能一个女人也没有呢?还是说他是一个绝世好男人,只娶他爱的女子。 许烟雨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电视剧,哪那么多痴情人设。在这种男人三妻四妾的封建社会,尤其还是皇室,怎么可能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弱水三千只取你一瓢。 难不成其实他好男风??? 第7章 我的脾气其实不太好 “唉!”许烟雨撑着扫帚揉了揉自己的腰,看了看不停从树上飘下了的落叶,一阵气闷。 “这要扫到什么时候啊!”死死的盯住又落满了一地的枯叶,心想道,即然自己做了这份工作,就得做好不是吗? 偷懒这种事肯定是干不出的,但这样着实费力又不讨好?思索了一刻,许烟雨果断伸出了腿狠狠的往树上一踢,惊觉有点用力过猛,还好心的扶了扶树干。树上的叶子哗啦哗啦的掉落,烟雨摇的起劲,甚至还好心情的哼起了歌。 当许烟雨从外而归时天色已经泛黑,她疲倦的瘫倒在床上,心里却为自己的明智决定沾沾自喜,不管怎么样至少明天不用那么累了..... 珠珠觉得甚是纳闷,书兰苑前的几棵树叶子都一夜落光了,光秃秃的,甚是奇怪。有些连枝丫都断了几根,她想着昨夜也没有刮大风下过雨啊,或是自己睡过了头,其实是有下雨的? 最近几日烟雨都甚是轻松,便有了闲情将花园里的土都松了一遍,珠珠直夸她做事麻利,手脚利落,庭院打扫的又最干净。这个还月额外获得了一两银钱的奖励。 烟雨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出色的人,没天赋、头脑也不是什么高智商。所以她才更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除了脚踏实地、一点点努力,没有其他的出路。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虽然也迷茫过彷徨过,但是最后还是要站起来继续走不是吗? 今日的王府格外不同,比平日多了丝热闹,原是六王爷与十一王爷来王府做客。府中各院丫鬟小厮也都提着嗓子眼,不敢懈怠。 要说这朝阳城,当今王上就有十二个儿子、四个公主,只是大皇子刚出生就夭折了,二皇子前些年战死沙场、三皇子又是个病秧子,十皇子、十一、十二皇子又还年幼。 如今最有希望继承那个高位的就只有四皇子一党和七皇子一党,而烟雨所处的洛王府,是隶属于四皇子一派。 洛王无心王位,只因七皇子狠辣果断,阴险异常,洛王实不能与之为伍。可又不能中立,独善其身,遂选择了四皇子。洛王这一举动实属惹恼了七皇子,于是明面上都已经翻脸,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烟雨对这种权谋算计、皇室争斗无半分兴趣,也深知自己从来都离他们的世界很远,若是自己卷进去,恐怕就是累累白骨,坟上冒青烟了。 不是一个世界的就永远不要有任何交集。 朝旭鸣今日觉得心情甚好,他和他的六哥在来五哥府的路上,途经了一个商铺,里面一个做工极其精致的风筝顿时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原本正是爱玩的年龄,朝旭鸣立马跑了进去,六皇子朝旭兴想拦都拦不住,只得任由他调皮的十一弟又花了大把银子。 朝旭鸣生的可爱,白净的脸上因为异常激动泛起淡淡的的红晕。他拿着风筝左右摆弄,越看越喜欢。 第8章 其实我的脾气不太好 许烟雨和歌远端着厨房要用的食材路过王府庭中心花园时,看到有人在放风筝。那风筝做工小巧精致,应是价格不菲的。 突传出一阵惊呼,烟雨看见那风筝直挺挺的落下,挂在了旁边的一棵杏树下。 烟雨估量了下高度,自己刚好可以够着,瞧那娃娃桃红粉面的,身着锦衣华服,一看就是个权贵人家的小主子,此时能出现在这的除了那位十一王爷也猜不到还有谁了。 烟雨本不想搭理这种事,反正她不去捡,还是会有别人去的。可转念一想,他不过是个娃娃,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吧,也许还能留个好印象,以后遇事了能有个后路。 别说她阴险,连小孩都利用,谁叫她命都掌握不到自己手里。不学会明哲保身,不是自寻死路吗? 念及此,烟雨告知歌远明意,歌远立马皱眉:“你自己小心,莫要多生事端。以免累及自身。” “我知道的。”烟雨扯出一个笑容。 当许烟雨把风筝递到那个皇室人家的小主子面前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面前的小屁孩带着不属于自己年纪的不屑,似乎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小屁孩拽拽得伸出手,想把风筝拿回来时,烟雨却猛然一退。小屁孩顿时惊怒:“你干什么!” “我说尊贵的皇子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烟雨挑了挑眉。 小屁孩嗤笑一声,眉目中带着不屑“哦?要赏钱是吧!等会自己去领吧,报本皇子的名号,可以把风筝给我了吧!” 许烟雨内心一阵无语,她是吃错什么药了才想来讨好这个小屁孩,果然皇家的人只知道狗眼看人低! 烟雨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帮你捡了风筝,皇子不应该说声谢谢吗?” “啊?你说什么?”小屁孩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脸震惊:“你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本皇子为什么要谢谢你?” 烟雨笑的更欢了,她用极至温柔的声音说:“皇子大人说的对呢,我是一个下贱的奴婢!” “那你还不赶紧把风筝给本皇子!”小屁孩愈发得意。 烟雨默不作声,迅速转身使出毕生力气把风筝丢到了比原来更高的地方。 “你疯啦!”小屁孩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皇子你那么厉害威武,就自己捡去吧,奴婢我不配捡!”说完路过小屁孩时还特意翻了个白眼,然后扬长而去。 小屁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你这个贱婢,你敢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完呜呜大哭了起来。 当朝旭风看到他的十一弟时,只觉着啼笑皆非,面前这个小男孩哪是那个不可一世调皮捣蛋的小王爷啊。 “五哥,这十一弟我是哄不好了。”六皇子朝旭兴无奈的耸了耸肩。 “阿鸣,你又胡闹啦?”朝旭风揉了揉正哭得撕心裂肺的小东西,好看的眉微微挑起:“好了,莫要再胡闹啦。” 闻言,朝旭鸣只觉着委屈异常:“五哥,你不疼我了!鸣儿没有胡闹。” “哦?那你说说发生了何事?”朝旭风好笑的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他的十一弟。 “是你家的贱婢?她欺负我!” “哈哈,哪有丫鬟敢欺负你啊!”朝旭兴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9章 终是南柯一梦 “阿鸣,你一向顽劣,这次倒是有人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且说一说,我倒很是期待,也想知道我府中竟有这等能人能治的住你。”朝旭风眯了眯眼,好看的手指在额间揉了揉。 朝旭鸣立马噤声了,先不说这事很丢脸。他这个五哥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实则正经的很。不说这么多皇子中,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五哥哥了。若是说出此事,他一定不会偏袒他,反而自己还会被训一顿,得不偿失啊... 算了算了,那个死女人!别让他逮到她! 朝旭鸣皱了皱鼻子,哑声哑气的哭道:“五哥,我错了,鸣儿下次再也不顽劣了。” “现在又知道错了?嗯?”朝旭风似笑非笑,一双好看的的眸子微微弯起。 “我错了,我错了,五哥。”朝旭鸣抱住他的五哥,用脸贴着,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这小子!犯错了就会来这一套。”朝旭兴用力的拍了拍正抱着朝旭风撒娇的小鬼头。 歌远匆匆进来把正在小憩的许烟雨拉了起来,“怎么回事?听说十一王爷那边今日出事了,好多人看见他坐在地上哭?” 烟雨无语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真有多大本事呢,那么拽?到底是个七、八岁的奶娃娃,遇到不和自己心意的事就只会哭。 “小孩子哭一哭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吧?”烟雨继续眯上眼睛。 “可是那个时辰不是你去过之后吗?你不会惹上事了吧。”歌远一脸着急。 “没有~我怎么敢!” 歌远看了看一脸不以为意的烟雨,叹了口气:“与你没关系就好!以后做事小心点!” 烟雨看着一脸生气的歌远,心下一片温暖。在这种自身命运都掌握不住的处境里,还能心系着其他人。这样的情谊,是烟雨愿意用命来护的。 近日,王府打破了以往的寂静,今年的天祭日宴会被安排在洛王府举行。朝阳城每一年都会举行天祭日,祈祷今年风条雨顺,五谷丰登。天祭之后便会举办一场盛宴,百官齐贺,是一年一度难得见到的盛大场面。 洛王府没有女主人,这样隆重盛大的宴会一手操办权自然落在了上官颖身上。上官颖对这场宴会及其看重,所有的大小事宜都一一亲手操办,就连一杯茶水的位置摆放也要落实到完美。为了使宴会尽善尽美,能够出入宴会的婢女都会经过一一挑选,能够被选上的宴会过后都可以直接晋升。 自然,王府中的每个人都不想错失这个机会,难得有一次晋升的机会,要知道丫鬟每三年才有一次晋升机会,要有上等丫鬟推荐其优秀的,方可有机会往上升,而少数的则是直接由女官钦点提拔。 所以在宴会开始前所有人就都开始跃跃欲试,期待着能上这个大场面。 许烟雨她们自然也是,谁想放过这个机会呢?许烟雨想拿到这个进入宴会的资格,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如何去走,但有机会能让自己过的更好为什么不争取?即便是升个二等丫鬟待遇也确实比三等丫鬟高许多。 第10章 终是南柯一梦 当许烟雨站在青一色粉蓝丫鬟中间时,她感觉自己有可能没有资格奔二等丫鬟了,毕竟上面站着的人是上官颖。 她依稀还记得她最后铁青着脸警告她要安分守己,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念头,那位不是她能肖想的人的时候的表情姿态。让许烟雨真的忍不住想揍她一顿,刚给她的痴情人设好感立马消失。 但许烟雨还是抱有着一丝丝期待,也许上官颖在这种事上还是比较公正的呢? 可当上官颖挑选完前面的蓝衣二等丫鬟,穿过层层的姑娘们站到她面前时,她从上官颖轻微的嗤笑读出了她绝对不会选她。 果然,上官颖只是扫了一眼许烟雨,就跳过了她,选择旁边外貌仪态差许烟雨许多的另一个院的香香。 哇~真是!许烟雨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讨厌这个老巫婆,这公报私仇太明显了吧。 挑选很快就结束了,这次被挑选的只有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一等丫鬟是不需要被挑选的。 许烟雨看着上官颖在上面说的一脸振奋,默默在心里竖起来中指。 烟雨房里的姑娘们都被选上了,但其实烟雨一直很好奇,不是说屋里一共有五个姑娘吗?她好像从没看见过另一个姑娘。 屋里一直没人提起,烟雨也不好问。后来很久之后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个姑娘爱上了附近寺庙的和尚,那和尚生的相貌俊朗,又生来聪慧,原本已经接任了下任主持。 无奈却爱上了那位姑娘,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他们双双失踪了,说是失踪,但大家都知道是私奔了。 众人都说那女子是狐狸精,耍那勾引人的手段,迷了那和尚心窍,做出那等不知羞耻,大逆不道的龌龊事。 可他们不明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世间万物唯情不解,其中道不尽的苦甜也只有自己知晓。 “烟雨,我觉着这太不公平了吧,你这么好看,做事又麻利,我看隔壁香香都入选了!你没选上简直是天理不容啊!”小桃气鼓鼓的,满脸不忿。 “没事,毕竟上官颖这种老巫婆总是要嫉妒像我这么年轻貌美的天仙,你们就好好去吧。不用管我!” 其实说不气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么好一个机会,但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上官颖是头呢?烟雨对这种无能为力的事情还是看的很开的。 烟雨看着她的姐妹们每天训练礼仪姿态早出晚归,而她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偶然去擦擦大厅的那三根柱子,小日子过得实在惬意。 不是她不想上进哦,是不给她这个机会。 小桃最近变得格外认真,那些礼仪姿态,如何端茶倒水休息的时候她都要练上好几十遍,颇有种不死不休的感觉。 以至于烟雨都学会了,不说着实也不难。就小桃这样天天练,是个人看也看会了。 许烟雨知道小桃喜欢洛王,这是唯一能在他面前露面的机会。原本以为小桃只是单纯的喜欢,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执着。 第11章 终是南柯一梦(下) 烟雨都有点好奇了,那个洛王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些爱慕他的女人对他如此情根深种。关于洛王朝旭风的事迹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不过是些歌功颂德的,其中的真真假假也难以辨认。 烟雨从来不信什么传言,只相信自我感觉。当初她有那胆子和十一王爷搞那么一出,就是仗着外界对他的颂扬,外界都传他体恤百姓,体恤下人,从来端的都是一颗公正仁义之心。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体恤下人这一条。烟雨就知道自己肯定没事。毕竟皇室嘛,讲得不就是口风嘛?谁会自己打自己的牌子呢? 天祭日很快就到了,许烟雨心中颇为不满,其实这好像跟她也没啥关系了,可还是要天不亮就被吵醒。小桃一直紧张兮兮到问她自己着装是否得体,妆容有没有出错。烟雨耐着性子笑意盈盈极致温柔的对小桃说:“你很好,很美,一切都很棒。”“可是我还是很紧张。”小桃拍了拍胸口。 “你练了那么久,你要是出错的话,我把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好不好呀,我亲爱的小桃妹妹。”烟雨努力扯出一个的笑容。 “哎呀,如何是好。我怎么今日来葵水了,我明明算好了日子的。”珠珠一声惊呼。“那怎么办?你平时一来这个肚子就会疼的厉害。现在你是万万上不了的了。”歌远一脸担忧的看着珠珠。“烟雨啊,不如你替我上,平日我看你看着小桃练也学会了,你做事又稳妥。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珠珠额间已经挂上了汗珠,想必是痛经痛的厉害了。 当烟雨穿着统一制的淡黄色轻纱宫装跟着小桃、歌远端着酒水膳食候在门口时,她已经能猜到上官颖看到她时的表情了,果不其然,上官颖的脸瞬间黑了。 啧啧,其实也没必要吧,她跟那什么洛王八竿子打不到一边,有必要这样防着她吗?真的是忒小心眼了,何况自己又不是啥倾城倾国的大美人,真太看的起她了!不过来这么一出,上官颖肯定已经把她归类为想吸引王爷注意的不良女子一类了。 要不是看珠珠痛得要死要活,又拜托她,她是定不会来的,来了不就是拉仇恨吗? 上官颖瞪了烟雨一眼,“进去吧,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赔!”“是!” 许烟雨按照顺序来到自己的那桌前,小心翼翼的把酒食摆好,然后伸出手把杯子蓄满酒。 “我不喝酒的!”头上传来一阵稚嫩的声音。烟雨习惯性的抬起头,这一瞥,真是倒霉!面前的人正是十一皇子、那个小屁孩。这么臭的狗屎她也能踩到,这运气绝了。 原本想着这么多人,百官都在,怎么也碰不上啊!厉害了厉害了! “你你你.......!”小皇子脸涨得满面通红,许烟雨迅速退到了小皇子身旁,她还得站在旁边夹菜添酒,许烟雨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第12章 终是南柯一梦 “那天是你吧!绝对是你!”小皇子一脸得意,一副你要倒霉了的样子。 许烟雨微微躬下身子,把桌上的酒换成茶水,然后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小王爷说笑了,奴婢不曾见过小王爷,今日能得见小王爷也是奴婢的荣幸。”说着还体贴的将糕点移至他的面前。 朝旭鸣对她这一系列操作目瞪口呆,本来想说的话梗在了嘴里,一时竟无言以对。许烟雨瞧着一脸微滞的小鬼,想着应是唬住了他。她好歹也活了二十几年,若是连个小屁孩都唬不住的话,岂不是白长了年纪。 许烟雨见小屁孩没有动静,于是便微微抬了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周围坐满了人,都是些位高权重的官员。觥筹交错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鼓乐声音,这样的糜乱,让烟雨感到一阵阵眩晕。 厅中水袖翩翩起舞,婀娜的身姿在参杂着汗水的脂粉味中绽放。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钱有势的人在饮酒作乐,担当重税的饿死街头、买卖儿女。 烟雨感觉头疼的厉害,掐了自己一把强打起精神,恍惚间看到一个模糊身影,那抹浅浅的蓝印入眼中。即便看不清面容,烟雨还是能够清楚的知道他是谁。 真是不公啊……哪怕你只是见了一眼,还是能够记住的那种云端上的人,真是让人很讨厌,那么耀眼,都快要闪瞎她的狗眼了,呵呵! 烟雨迅速别开眼睛,看到了斜对面的小桃。小桃很是谨慎,战战兢兢的样子让烟雨有些许心酸。小桃侍奉的是一个穿着绣着黑蟒华服的,长得一脸妖孽的男子。男子似乎很不耐烦,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泛着冷意。 宴会进行到了一半,座上的王上王后早已借醉离开,宴会上的气氛瞬间又高了许多。一阵瓷杯碰地的声音传来,烟雨看见小桃惊慌失措的想要擦拭落在黑袍妖孽男身上的酒水。 妖孽男一把推开小桃,小桃的肚子磕在了桌角上,烟雨看见小桃的脸由肉眼可见的速度“刷”的惨白,却又不得不忍着痛立马爬起来跪着不停的道歉。 “唉~惨哦!惹到了七哥,那小奴婢今天怕是要死翘翘了。”朝旭鸣仿佛活过来一般,顿时兴致勃勃,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你说那是七皇子?”烟雨心一紧。 “对呀!”朝旭鸣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许烟雨。 早就知道七皇子和洛王不对付,七皇子更是明里暗里给洛王使绊子。虽然知道七皇子这次宴会也会来,但毕竟百官都在场,想他也不会明目张胆挑事。 可七皇子终究是七皇子,那个阴险狭隘的让人惧怕的修罗。这么好的可以挑事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百官在他眼里算是个什么东西?即便是当今王上,他的老子,也是没放在眼里的。只不过不好当着他的面太猖狂,毕竟他也很讨厌麻烦事。 今天他就没想过要安安静静的吃个宴席,就是要逮着机会让朝旭风心里不舒服。 第13章 哪怕你从未知道我 “贱婢!连斟个酒都不会吗?”空气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烟雨倒吸了一口凉气。 朝旭鸣看着手指渐渐握拳的许烟雨,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戏谑。 “怎么?她是你的好友啊?其实吧......”朝旭鸣挑了挑眉:“我刚才可是看见了全过程,那小奴婢本是好好斟酒的,是七哥故意打翻的,七哥这个人本来就阴晴不定、手段狠辣,要是栽在他手里,不是死就是半死不活呀。” 说完,朝旭鸣便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许烟雨的表情,可惜除了许烟雨深蹙着的眉,他竟没发现她有过任何多余的表情。朝旭鸣对许烟雨愈发不屑:“你不是她的好姐妹吗?怎么?不出去帮她说说话?还是说什么姐妹情谊在生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小王爷太高看奴婢了!奴婢本就是贪生怕死之人!” “嘁~”朝旭鸣看着无动于衷的许烟雨,顿时觉着恶心异常。若说上次那个嚣张的样子给他的感觉是可恶,但并不厌恶,那么此时的许烟雨就是实实在在让人恶心。 怎么可能不想救呢?可是怎么救?小桃明显就是兄弟争斗的牺牲品!七皇子要挑五皇子的事,小桃就是个引子。而她能做什么呢?她不过是个三等丫鬟,一个想杀就杀,想打就打的奴、一个身份卑微,言轻人微的下等人。 她何尝不想站出去为小桃鸣不平?可她是什么身份?她没有金手指,也没有耀眼的光芒,她不过是和小桃一样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可怜人。她要怎样去斗?怎样去争?怎样救回小桃? 许烟雨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她知道即便她英勇的站了出去,也是傻傻的白送人头,因为七皇子要的不过是五皇子吃瘪。她们都是五皇子府中的,从一开始她们的结局就已经决定了。 小桃的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浑身瑟瑟发抖。朝旭梵勾了勾嘴角,眉间尽是挑衅:“五哥呀?你们这府中的丫鬟手脚不行啊?要不要我帮你调教调教?剁了她的双手?” 周围立马躁动不安,议论纷纷,有看好戏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桃就像一个动物一样被一群观众围观着。许烟雨看不清前方那位五皇子的表情,一阵阵袭来的眩晕让她差点支撑不住。 “是本王没管好府中丫鬟,扰了五弟的兴致,上官颖!”前方传来的声音许烟雨已经听不太清了,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站在朝旭风身旁的上官颖立马跪了下来:“是奴婢管教不严!” 朝旭风面无表情:“自去领罚!”“是!”上官颖重重磕了个头。 “埃~这跟上官姑娘有什么关系?你这样避就重轻,是要包庇你家这个小丫鬟吗?”朝旭峦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颤抖的小桃,好看的眼眸散透出一股轻蔑。“既然你不舍得处罚,不如我替你吧!怎么样?”说着抽出了剑立马要向小桃砍去。 “住手!我府中的丫鬟本王自会处置,来人!仗打二十,逐出王府!”冷洌的声音从朝旭风口中传来。 大厅充斥着小桃的呜咽声。许烟雨一个趔趄,差点站不住。小桃最大的心愿便是留在府中,断了她的念想,以后要她如何? 第14章 哪怕你从未知道我 许烟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若不是歌远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恐怕已经晕过去了。 小桃被送回来时已经是傍晚,透着微黄的灯光都能看见小桃身上渗出的血,周围死一般寂静,空气中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小桃,你受苦了...”歌远紧紧握住小桃的手,喉咙发出阵阵哽咽。 小桃突然大梦初醒般无力的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我。你们别都杵着了,我又没死。”烟雨看着努力忍着痛咧着嘴笑着的小桃,鼻子一酸。 “你干什么呀,烟雨,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太好笑了吧。”小桃咯咯的笑了起来:“放心啦,王爷是个好人,他很明事理的,虽然他逐了我出府,但给了我一笔丰厚的钱财,我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呢。他还给我请了大夫,给了我上好的伤药,允许我伤养好了再走。” 小桃又一脸炫耀似的:“等会我的银子就来了,这可是在这里呆到老都没有的呢,我觉得自己赚翻了。”说着小桃又一脸花痴样,“可惜啊,那么好的王爷我还是没能见上一面,不过没关系,我自由了,我还有钱,以后可以找好多男人。哈哈哈...” 让许烟雨感到开心的是,小桃依旧如平日一般嘻嘻哈哈,叽叽喳喳,仿佛那天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许烟雨端着药来到小桃床边,看见小桃正在走神。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才恍若初醒,随即展开一个大大的笑颜。 “烟雨啊,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就要走了。” “小桃,出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一定要开心,一定要幸福。” “烟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王爷吗?十一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父母不肯花钱给我治病,于是索性将我丢弃在了街头.......” “我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挨过打、受过冻、饿过肚子,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想我还能不能活到明天....”许烟雨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眼眸穿过窗外,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事情,微微透着光亮。 “那是一个异常寒冷日子,漫天皑皑的雪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我原以为我应是熬不过这一天了。烟雨,你知道吗?其实当时我特别害怕,我怕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怕永远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明明这个人世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可我还是....还是....”一阵微微的哽咽,小桃努力压抑住自己,扯开一个笑容:“就在我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他出现了...他恍若一个天神,就那样降临在我的世界。他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善良。他对我说,不要害怕,他说,我会帮你的。” “我知道,对于他而言,我不过是他救济的众多人中的一个,可于我来说,他是我黑暗世界的唯一光亮,是我孤独生命的全部。只可惜现在我的梦要破碎了,我终究还是被抛弃了.....” “可是,没关系,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烟雨,祝贺我吧!” 第15章 看见了吗是光 小桃走了,离开了王府,离开了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 再次听到有关于小桃的消息是在两天后,直到那时许烟雨才明白那天她说的终于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那个傻丫头啊,她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躺在了那冰冷的湖泊里。 当许烟雨看到她枕头多出来的银两时,终是忍不住泣不成声。她以为她会好好生活下去,却没想到她早已抱有了这样的决绝。小桃啊,你怎么能这么傻....... 许烟雨不知道浑浑噩噩过了多少时日,自从小桃离开后,她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食不知味,辗转难眠。就连歌远、珠珠都没想到小桃的离世会对她遭成这样大的打击。 只有许烟雨自己清楚,小桃的离世给了她现实重重的一击,她现在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小,就算她有着现代的知识,可却还是这么无能。她救不了任何人,也保护不了任何人。她真的是一个很没用的人。 宴会结束后,许烟雨就晋升为二等丫鬟,被调去了茶房,平日里主要干的就是晒茶,给茶分类。朝阳城这个地方盛行茶道,崇尚茶风,因朝阳城花品众多,因而茶类又以花茶为主。 许烟雨端着洗好的茶盏走在返回茶房的路上,这几日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心情极度低落,精神状态极其不佳。以至于当前面有人迎面走来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地面应声的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许烟雨也被撞的跌倒在地。旁边发出一声闷哼声。 “王爷,你没事吧!”上官颖关切的询问道。 “无事!”朝旭风揉着头挥了挥手。 上官颖看向许烟雨,顿时怒气上涌:“又是你?走路没长眼睛吗?伤了王爷你担当的起吗?” 朝旭风看向死死低头跪着的许烟雨,“罢了,无妨,起来吧,以后走路小心些。” “谢王爷。”许烟雨缓缓起身,头依旧低的死死的。 朝旭风看不清许烟雨的脸,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光洁的额头。朝旭风没有过多在意,转身离开了,毕竟府上总会有那么几个胆小的丫鬟,这不足为奇。 上官颖走过许烟雨时还特地给她留下好自为之的警告。许烟雨没有心情理会她,她收拾好茶盏便回到了茶房。 掌管茶房的女官是府中精通茶道的茶师顾音。 在朝阳城,茶师的地位很高,而那些在茶道上有一定建树的大师更是受人尊敬和追随。 当许烟雨端着打碎的茶盏进来时,顾音的脸迅速黑了下来。作为一个合格的茶师,任何一个茶具都是被赋予了灵魂的,顾音原本就是个不好相处的暴脾气,于是劈头盖脸的将许烟雨臭骂了一顿,见许烟雨一点反应都没有,看起来态度还算端正,就放她回去了。 当第二天许烟雨拿着跟昨天一模一样的茶盏来找顾音时,顾音还是愣了一会。那茶盏虽说也不是太名贵,但也不是普通人家随随便便可以拿出来的。 第16章 看见了吗是光 “你一个二等丫鬟还有这闲钱?” “不是,我自己制的。” “你自己烧的?”顾音有点小小的讶异,虽说会制陶算不得什么惊人的本领,但这茶盏好歹也不是什么劣品。一个下等的丫鬟能烧出这样的等次的陶瓷,这就委实叫人有点诧异了。 顾音接过茶盏,仔细瞧了瞧。 虽说这茶盏线条不是很流畅,可这色泽却委实更要饱满透亮。烧瓷制陶讲的就是质地颜色,能做出这等色泽的,也的是行家了。 “你学过制陶?”顾音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许烟雨。 “学过一点,懂点皮毛。”许烟雨不是太懂顾音为什么要问这个。 顾音顿时更加好奇,看着茶盏线条真的像是初学者,可是这质地色泽却是行家水平,这就有点意思了。 “你是怎么做出来的?”顾音很是好奇。 “就那边树下挖的土啊!”许烟雨指了指旁边银杏树。 顾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许烟雨,在这住了有几年了,她怎么不知道那边的土还能烧出这样好的陶瓷,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土罢了。顾音觉着许烟雨肯定是不想透技,才胡乱编个理由忽悠她。 但其实许烟雨真的只是用那里的土随便烧的。她上大学时因着兴趣,参加过一个陶艺社,听了那么几节制陶课,做了那么几个丑陋的成品。而她打碎的那茶盏,着实是入门级别的。 “嗬!不想说就不想说,用这种态度搪塞我?”顾音把茶盏重重的的放下,一脸的不爽。 烟雨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我确实没有搪塞你,我就是用那边的泥土烧制的。” “那边不过是些普通的黄土,怎么能烧制出此等色泽的陶瓷。”顾音撇过头,严肃的盯着面前的许烟雨。 “上釉啊!”许烟雨不明白顾音在纠结什么,“我当然知道上釉,你是如何让釉面光泽如此透亮的?” 许烟雨顿时明白了顾音的意思。难道这里的制陶艺还没有普及提泽色吗?怪不得看着这些茶具虽然作工精美,釉也上的非常漂亮,就是光和度不够饱满,她还以为是朝阳城的人偏爱这种陶艺。 “就是......”烟雨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要调整釉料中的三氧化二氯和二氧化硅的摩尔比大于六来控制的光泽度,并且要控制釉层析晶,从而达到光泽饱满的效果。这其实是入门很简单的提泽色的方法,只是烟雨实在手残,学了好久才有了点样子。 “其实我也不是清楚,就是随便多加了点硅石进去,没想到有这样的效果,误打误撞罢了。”许烟雨讪讪的捋了捋头发。 顾音看着离去的许烟雨,越发觉得奇怪。她可不信她的鬼话。接下来的几天,顾音愈发觉着许烟雨真的是处处透着诡异。就比如分茶,跟了她几年的丫鬟至今还会弄错茶种,她都因为这个发过好多次脾气,可是这个许烟雨才没来几天,愣是没分错过茶类。 其实是顾音误会了,许烟雨只是碰巧认识这几类花(花茶),又加上近几日心情低落,所以极其认真的在分类。只有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她才能有片刻不去想那些难过的事。 第17章 看见了,是光 许烟雨结束一天活时,已经感到全身乏力困倦。悠悠从壶中给自己添了杯茶,一杯茶下肚,许烟雨竟感觉整个人舒服了不少,好像刚刚的困乏疲倦一下子消失了。 茶杯里带着些许兰花的清香。 “这是什么茶?如此清甜?”许烟雨有点激动的望向不远处的歌远。 歌远闻声笑了笑:“这是岩兰香花茶,用岩兰香泡的茶有助睡眠、舒解压力的功效。这几日我见你常常睡不好,特意给你从茶房讨要的。” 许烟雨有些感动,想起这几日自己确实是只顾着自己伤心,忘记了照顾其他人的感受。其实她们何尝又不难过呢?只不过岁月太长,斯人已逝,前面的路终究还是要走下去。 念到此处,许烟雨顿时精神了许多,心中的郁结一扫而逝。 “这茶真好喝,是怎么泡制啊?”许烟雨笑着看向歌远。 “我也不太懂,总之要把普普通通的花,泡制成一杯茶,要经过的工序是非常繁杂的,虽然朝阳城主的是花茶,可茶艺、茶礼以及花茶的调制烹煮也是不亚于茶叶的。相比茶叶,花茶的种类更为繁多,制作方法也是各有千秋。所以在朝阳城能够成为一个顶尖的茶师,是众多爱茶、尊茶道者的毕生追求。” “莫说是一个顶尖的茶师,即便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茶师,在朝阳城内也是备受尊敬的。茶师制茶,每一杯调制的茶都赋予着它独特的灵魂,带给人不同的精神洗涤。这就是茶的宗旨,也是制茶师的魅力所在。” “那,要成为一位茶师很难吗?”许烟雨紧紧盯着歌远,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很难.....有的人终其一生也难以成为一位茶师,而要成为一位优秀的茶师更是难上加难。朝阳城的茶师并不是很多,优秀的茶师更是屈指可数。” 许烟雨突然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内心有些东西在慢慢发芽。 顾音原本就觉着许烟雨这个人奇怪的很,可当许烟雨冲进来要拜她为师学习茶艺时,顾音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看起来像那么好说话的人吗?她怎么会想到来拜她为师?内心突然升起了一股恶念,她要好好教教这个小丫头做人的道理。 “我为什么要收你做徒弟?你倒是说说看?”顾音绕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许烟雨,然后慵懒的翘起了二郎腿。 她倒想看看,这个小丫头能说些什么。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我一定办到。”许烟雨定定看着面前悠哉悠哉磕瓜子的顾音。 顾音倒是挺意外的,还以为她要表表决心,说些啰里吧嗦毫无用处的话,没想到这么直接。这一点,顾音倒是蛮喜欢的。 顾音出自某个名门茶派,她的师哥师姐个个都是比她厉害优秀的茶师。 不是她不努力,只是她擅长的是茶道,至于茶艺和制茶着实不是她的强项,这也是她为什么进入皇家的缘由之一。 皇家之人最崇茶道,茶道顾名思义就是在正式制茶前的礼仪,很是繁杂。 顾音善茶道,爱财,又不喜束缚,因此进入某个王府当茶师是最好的选择。 第18章 看见了,是光 顾音觉得很有意思,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拜她为师。但都是些空有热血吃不了苦的蠢货,不过一两天便坚持不住了,还到处散布她是个手段狠毒、不近人情的女魔头。 以至于几年下来,再也没有人来找过她拜师。今日一个长相清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竟说要拜她为师,好玩好玩。原本一颗老了的心突然蠢蠢欲动起来。 “哦?说起来,倒是有一件事。若你能替我办到,我就收你为徒,如何?”顾音闪过一丝玩味的笑。 “什么事?”许烟雨虽面上平静,其实心里却早已波涛骇浪。这是她唯一的能够改变现状的机会了,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么她将永远只是那个最下等的丫鬟,那个等着别人主宰命运的可怜虫。 “我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一本书《顾明寒传》,你帮我拿到它,里面的内容我想一睹想了很久了。”顾音一脸痴狂的样子。 “那这本书现在在哪里。” “就在朝旭风手上啊!” “啊?”烟雨愣了一下:“是洛王爷?” “对呀,该死的朝旭风,问他借几次了居然不借给我,好歹我年纪也长他几岁,一点面子都不给。实在是可恨!”顾音气愤的把桌子拍的咣当响。 “那本书是很名贵吗?” “贵,当然贵啦!普天之下只此一本,并且绝无仿本!这顾明寒可是朝阳城的风云人物,没有几个人不是听着他故事长大的。而这本书里面记录了他的所见所闻,其中不乏各种奇珍异草、名人骇事,可谓阅此书者阅天下。” 烟雨扯着嘴呵呵的笑了一声,她不想知道这书有多么牛,多么厉害,此时她的心中只有几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你怎么不让上官姑姑去借?”烟雨努力绷住笑容。 “上官颖?算了吧,一见到朝旭风就走不动路的蠢女人,让她去还不如让一只猪去。”顾音一脸嫌弃。 呵呵......所以在说她是猪??? 许烟雨在床上辗转反侧,让她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丫鬟去问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借一本极其珍贵的只此一本的书?怎么想都是在白日做梦吧! 许烟雨制定了几个计划,其中包括美人计、苦肉计、威胁、绑架、直接上去就开抢等。想了想前两个计划可能会死的有点早,后几个可能会死的有点惨。 许烟雨又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应该这么玩命。于是果断放弃了。 在经过一整晚的深思熟虑,许烟雨觉得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偷了,顾音也没说一定要真本,她只想看里面的内容,那她偷偷将书盗出来再抄写下来也是一样的。只要其中不发生意外,一切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样她的小命也有了保险。怎么想都觉得这样最靠谱。 当许烟雨得知书是放在藏书阁里,暗暗的松了口气。要是放的地方是那洛王爷的房间或书房,那她就可以直接说再见了,毕竟难度系数有点大,小命不保程度也更高啊! 第19章 初见 当许烟雨进到藏书阁时,已是黄昏时分,藏书阁内很黑,只有那么几束金黄色的光从窗外透过穿越了书架上的层层缝隙,给里面增添了几丝光亮。 烟雨特地跟隔壁院的香香扯了个谎,说自己特别渴望能够来藏书阁看看书,学一点知识,所以想替她打扫,顺便可以借机阅览一下书籍。原以为要和香香扯很久,没想到她听到后一口就答应了,没有丝毫犹豫。 真是个单纯的好孩子。 烟雨皱了皱眉,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就是因为她已经打听好了,洛王爷这个时辰一般都是在用膳,不可能会过来,所以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许烟雨小心翼翼的摸索着。 根据套路,那么珍贵的书肯定会藏在某个暗格里,并且还上了锁,所以她提前准备好了印泥。她用手轻轻的叩击着书架、地板,在精神高度集中,因为太过紧张,导致手指一直在打颤。 在不放过任何角落的叩击下,终于在某个角落的地板上发现了暗格。这个暗格藏的非常隐蔽,若不是烟雨极其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恐怕会生生错过。 许烟雨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为了避免产生挪动的痕迹,她必须小心翼翼的将暗格里的盒子一点点挪出来。将盒子取出来之后,许烟雨立马将印泥拿出来附在了盒子的钥匙孔上。当确认了印泥上的孔印之后,迅速将盒子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就连角度许烟雨也给它摆的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做完一切后,许烟雨松了一口气。拭了拭额间上的汗水,正准备打开门出去时,门却被推开了。一阵强烈的光芒袭来,刺得许烟雨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 头上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甚么?” 许烟雨好半天才缓过来,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好看的眸子。她看不太清面前男子的脸,逆光的视线让她不得不一直半眯着眼。 即便看不清,许烟雨也知道对方是谁,微微行了个礼,道了声王爷。 “你是府中打扫藏书阁的丫鬟?”朝旭风好看的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微微弯起,旁边的光线笼罩在他的周围,仿佛渡了一层金光。 “是因为奴婢想进来窥一窥书,方才求了当职的姐妹让奴婢替她过来打扫,好借机阅览一下文书。谁知竟看过了头,扰了王爷清净,请王爷恕罪。”许烟雨低了低头。为了以防万一这话在她心里已经腹稿很多遍了,没想到真的撞上了之后,许烟雨的心还是忍不住紧了紧。 朝旭风低头看了看微微弯着的腰,只露出一个额头的许烟雨,没有过多的怀疑。微微开口:“肯上进是好的,你若有这份心,常来藏书阁也无妨。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可许烟雨还是不禁在心里打了颤,她觉得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第20章 初见 走出藏书阁后,许烟雨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她第一次觉着外面的空气是这么的清新。 因着府中的女官是可以随意外出的,许烟雨便从顾音那借了外出的牌子。许烟雨说外出是为了弄到书,顾音便二话不说答应了。 顾音心中竟对许烟雨生出来了些许期待,或许这丫头真有办法给她弄到书呢? 当许烟雨再度来到藏书阁时已经是两天后,藏书阁内一片死寂,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在空气中环绕。她小心翼翼的掏出钥匙,这是她那天外出找工匠配的。若是打不开,那么一切将功亏一溃。 许烟雨紧张的将钥匙插进了孔里,孔里传出一声吱呀的声音。她的内心顿时狂喜,锁开了,幸好、幸好。许烟雨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的把书拿了出来藏进了怀里,再将盒子放回了原处。事后,她还特地将暗格周围的痕迹一一抹去。对于这种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的事,她必须格外谨慎。 夜色降临,为了掩人耳目,许烟雨特地从藏书阁顺走了一本书,回去时才发现是本佛经。歌远她们已经睡着了,许烟雨为了不吵醒她们,特地把灯拿到了外面,伏在饭桌上开始抄写。 《顾明寒传》这本书不厚不薄,足足抄了她五天。朝阳城的字跟现代的字差不多,因而许烟雨基本能看懂,抄起来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许烟雨依旧每天替香香去藏书阁。藏书阁里幽静,更适合抄书,不是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许烟雨没有再遇到朝旭风。彼时已经过去了三天,书也已经抄了大半。而再次撞见朝旭风,是在三天后,那时许烟雨正趴在某处角落的地板上奋笔疾书。 朝旭风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团不知名的东西,趴在地上,缩成一团,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在快速晃动。 朝旭风觉着有些许好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烟雨吓得一激灵,朝旭风的脚步声太轻了,她居然没听到。急忙将盖在上面的佛经摊开,然后快速将《顾明寒传》塞进了佛经里。当初顺走这本书,就是因为它又宽又大又厚,里面塞一本书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许烟雨将佛经抱在怀里,慢慢起身行了个礼。 “你在这里做什么?”朝旭风打量着面前的许烟雨,眉头轻轻锁着。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许烟雨强迫自己抬起头跟面前的男子对视。映入朝旭风眼中的是一张清秀的脸,细长的眉,小巧的嘴,算不上多么惊艳,但眉眼间很柔和,有种别样的美。 许烟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明明眼前的男子气息温和,并无凌厉的气势,可许烟雨还是感觉阵阵压迫感袭来,让她忍不住下一秒就缴械投降。 “请王爷恕罪,奴婢擅自拿了藏书阁的书在此处抄写。” 朝旭风看了看许烟雨手上抱着的佛经,笑了笑,白净的脸上被窗外透过的光线映照着,显得格外的耀眼。 许烟雨看着眼前如画般的男子。觉着这老天真是不公啊,给了显赫的家世优秀的头脑还不够,还要给他逆天的颜值。 “佛经晦涩难懂,难得你有这好学的精神,若是你有什么不懂,可以来问我。”朝旭风朝许烟雨笑了笑,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开来。 呵呵……算了吧……她那敢啊,还没接近恐怕就被上官颖给弄死了吧。 许烟雨扯开一个笑容:“多谢王爷。” 朝旭风没有再看她,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翻阅着书页。许烟雨立马识趣的溜走了。 第21章 破土发芽 许烟雨终于将书抄完了,书也放了回去。一切都完美。 当许烟雨将抄好的书放在顾音面前时,顾音还是不由的愣了愣。“你是在玩我吗?我要的是《顾明寒传》,你这是什么啊?” “这是仿本,是我抄的,里面内容没有一丝遗漏。” “你确定?不是在骗我吧?” “你看看就知道了。”许烟雨没有表情的看着面前的顾音。 接下来的几天,顾音全程把自己锁在房里,茶也不泡了,事也不管了,直到三天后才从房间出来。 顾音看着面前的许烟雨:“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但你确实让我看到了书的内容,我愿意收你为徒。只是我不得不跟你提个醒,徒我是收了,能不能坚持就是你的本事了。” “不管如何,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她已经走到了这,怎么可能再退缩。 顾音看了看面前的目光如炬的许烟雨,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天,顾音就开始了对许烟雨的“教导”,那时,许烟雨才明白了顾音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错了!”“重来!”“背缩着做什么?”“胳膊伸直!”“你是在奉茶还是在乞讨?”“重来!”“姿势不对!”“仪态不够美!”“手放错了!”“许烟雨!” 许烟雨吃力的维持着拿茶壶的姿势,她已经不知道被顾音的竹鞭打了多少下,被叫了多少次重来。顾音的要求极为苛刻,每一个拿茶具的动作、每一次弯腰、提壶的姿势都要落实到完美。只要有一点差错,顾音都会迅速黑脸,竹鞭毫不留情的打向许烟雨出错的部位。 当一天结束后,许烟雨趴在床上已经动弹不得,全身酸胀难耐,感觉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珠珠和歌远打来了热水准备给她热敷。歌远有一丝心疼:“烟雨,你要是受不了就算了吧,那顾音姑姑本来就是个疯子,周围都没有人敢在她手下做事,你倒好,还去拜师,你这不是找罪受吗?” “我没事...”烟雨对歌远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若是她许烟雨连这点苦都受不了,那她活该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训练一天天加重,许烟雨咬紧牙根将茶壶慢慢提起,昨日大强度的练习让她的手臂至今酸痛,她有些提不稳,手不住的颤抖。 顾音冷眼望着许烟雨颤抖的手:“是不是很痛?我早说过,坚持不下去就给我滚!这点苦都受不了的话你还妄想当什么茶师!你就不配!” 许烟雨没有说话,死咬牙根维持着茶壶平衡,她决对不能放弃。 顾音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许烟雨那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一定是坚持不住的,毕竟以前可是连一些男的都受不了她的严苛,落荒而逃的。没想到许烟雨居然能够坚持一个月,并且从未抱怨过,这一点倒是让她对许烟雨有些另眼相看了。 一个月的仪态礼仪训练完毕,接下来的就是茶具的认识以及摆放和如何使用。若说仪态礼仪是前奏,那么繁杂的茶具知识就是开场白。 第22章 破土发芽 许烟雨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学完了茶具知识以及它的所有的操作。 顾音把一本书丢在许烟雨面前:“现在才刚刚开始,把它背完,里面所有花的属性、作用统统都要给我倒背如流,记得滚瓜烂熟。还是那句话,做不到就给我滚蛋!我顾音不教废物!” 许烟雨的生活已经成了一种模式,早上背书,中午练习礼仪和姿态,夜晚复习之前学过的知识。顾音是一个很严格的老师,能让她满意很难。 许烟雨知道自己除了努力再努力,没有其他的捷径可以走。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将整本书烂记于心,就连哪朵花在第几页她都能马上说出。 顾音很满意,这几个月来许烟雨给她的惊喜越来越多了,最让顾音感到满意的是,无论她怎样贬低她,打击她,她都始终没有放弃。这样的心性和毅力不得不说,让顾音很是佩服。 而许烟雨的不急不躁,努力踏实,知道自己哪里的不足,也肯于去改进的性子,也让顾音省了很多心。 看着面前站的挺直,正在斟茶的许烟雨,她的仪态和动作已经很干净漂亮了,茶具摆放也没有丝毫差错,一切都是达到了顾音的标准。 顾音突然萌发了一个惊人的念头。 她要只用五年时间将许烟雨推上茶师的顶峰,让她成为朝阳城绝无仅有的第一茶师。 这个念头让顾音惊了一下,她感觉到热血澎拜,若是余生能完成这样一件有趣的事,那么她也不枉此生了。 时光转眼就是一年,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又是一年的三月,烟雨迷蒙,柳絮青青。 许烟雨要离开王府了,顾音说她能教的都已经教了,可要成为一位优秀的茶师,这还远远不够。于是写了一封信给她远在南边的师兄,让许烟雨远上求学制茶之术。 许烟雨离开王府的时候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撑着伞遥望了一下前方,转身扎进了人群里,直至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 许烟雨来到枫山已经快半年了,这里四季如画,清净祥和,很适合专心研究茶术。 她还记得刚来的的时候,他这个师伯话少得可怜。只是让她每日去给山下的花松土浇水,或是让她在花房给各种各样的花分类别。 许烟雨一直勤勤恳恳的,顾音曾跟她说过,她这个师哥性格古怪,生性冷淡。不喜欢的人不管是谁都不会给好脸色,而且还不喜钱财、淡泊名利,但是他的制茶境界却是数一数二的。 走之前,顾音还特地嘱咐她,说无论能不能搞定她那个师伯,都一定不要让那个师兄不喜欢她。若是实在不教她,叫她只管回来,她再给她找其他更好的。 那可是顾音难得温柔的时刻,许烟雨不禁笑了笑,她这个师傅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难听的话,背地里还不是偷偷给她放缓解疲劳疼痛的药,还装作不是她。 师伯第一次教她是在五天后,他给她亲手调制了一壶花茶,让她说出他是用哪种花,哪些料调制的。许烟雨一下就闻出了是什么花,可是调料却只说出来了其中三样。 当时她那师伯不发一言,许烟雨还以为自己要凉凉了。等了许久,她那师伯才开口说了一句明早晨时在原地等他,许烟雨至今还记得她当时激动的心情。 转眼又过了半年,许烟雨在枫山已经呆了一年了。师伯说他已经没有什么要教她的了,给了她一封信叫她去听雨阁找另一位师伯。 许烟雨来到听雨阁时,见到的是一位端庄典雅的女子,听雨阁的主人是顾音的师姐,名叫常秋水,是附近远近闻名的茶师,最擅长的是茶艺。 刚见面时,常秋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说,“我知道你是阿音的徒弟,阿音让我教习你茶艺,自是阿音的徒弟,我定当尽心尽力。” 在听雨阁的日子很是枯燥,茶艺的学习更是无味。茶艺顾名思义就是装茶的艺术。艺术这种东西琐碎、细致,许烟雨为了学好,暗地里下了不少苦功夫。 只是艺术这种东西并不是你努力就能学好的,许烟雨深知自己没有这种天赋,便没有过多的执着在茶艺上,只要求做到不差便好。 第23章 归来 许烟雨是在又一年的春天归来的,细细数来,已经差不多过了两年。 她学习茶术的这些年来,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只有她自己清楚,一遍不会就再来一遍,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这些艰难的日子的,她也有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许烟雨你没有退路了,你只能往前走。 许烟雨回到王府的时候,天空下着小雨,把旁边的枝桠冲洗的绿绿的,一如她离开时那般美丽。 顾音没有出来接她,许烟雨知道,顾音是在等着她的。在外求学的这段岁月里,许烟雨给顾音写了很多封信,大多是问候或汇报自己的学习进度。顾音一封也没有回过,直到某一天她收到她那个师傅的第一封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大概写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太劳累,以及她很好不用念叨她之类的。她这个师傅啊,就是别扭的很。 她回来之后没有立即去找顾音,而是回到了自己住的书兰苑,那里还是老样子,院里的海棠已经长出花苞了,偶尔能听到停在树上的鸟儿清脆的鸣叫声。 她离开的岁月里,不只她在努力,她在前行,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生活而做着不同程度的努力,她们都在向前。 回来后,才知道珠珠已经被她青梅竹马的哥哥赎了出去,在去年秋天成的婚,而歌远则晋升为了一等丫鬟,做起了厨房的管事。听她们说,她走后,歌远就变得特别努力,因为她表现优秀,办的事都很出色,所以被破例提拔的。歌远已经搬离了书兰苑,如今的书兰苑住的是新来的一批年轻小姑娘。 许烟雨去找了一趟歌远,彼时的歌远也不是当初的那个青涩少女了,她去的时候,歌远正在教训一个偷懒的小丫鬟,那气势和两年前的她判若两人。许烟雨觉得有一丝奇妙,或许这就是人生,大家都在慢慢的成长。 歌远看到烟雨时很是惊讶,连忙问她这些年都过的如何,有没有受苦。许烟雨笑着摇了摇头,那一天她们聊了许久,聊起以前,聊到珠珠,却彼此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及过小桃。岁月太漫长,到底还是要向前走的。 许烟雨搬去跟顾音住了,顾音看起来极度不情愿,可到底还是允了她的要求。 为了方便许烟雨继续研究茶术,不被琐碎所扰,顾音为许烟雨弄了个三等女官。许烟雨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关系好办事。 顾音没有问许烟雨这些年来学习的结果如何。她还记得她的师兄传信过来告诉她许烟雨是个可造之才时,她油然而生的骄傲感。他那个师兄可极少会夸人啊,能得到他的认可,可想而知,许烟雨是有了点成绩的了。 常秋水也评价过烟雨,说她知其短板、知其强项,不做无用功,心中对茶术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理解,成大器只是时间问题。 第24章 归来 今日,外面仍旧阴雨连绵,顾音看着面前正在分花类的许烟雨,思绪良久。半响,她才悠悠开口:“你知道你离顶尖茶师的距离还有多远吗?” 许烟雨停下手中的活望了过来:“顶尖茶师?我吗?” 顾音被许烟雨一脸没想过的表情咽到了,敢情许烟雨根本就没想过这茬。 其实许烟雨是真的没想过,她觉着自己顶多成为一个优秀的茶师就不错了。至于顶尖的,她压根想都不敢想啊。现在她都觉着自己还不算一个优秀的茶师,更别提什么顶尖了。 顾音恨铁不成钢的拿起旁边的书打向了许烟雨,许烟雨迅速闪了闪。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胸无大志,我顾音的徒弟那必须得是最优秀的。” “谢谢师傅这么看得起我。”许烟雨扯开嘴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弄花。 顾音快要被气死了,一把将许烟雨扯了起来:“跟我走!” “去哪啊?”许烟雨一脸懵逼的被拖走了。 此时的场面有些迷茫,许烟雨一脸尴尬的看了一眼正在和顾音下棋的朝旭风。 那个被小桃到死都惦记着的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耀眼,即便过去了两年,许烟雨的狗眼还是快被他的光芒闪瞎了。 “你今日不会就是来找我下棋的吧?”朝旭风笑着看了一眼面前心不在焉的顾音。 顾音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将站在旁边的许烟雨拉了过来:“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收了个徒弟,如今她学成归来了,你可是朝阳城数一数二的品茶高手,帮我这个小徒弟品鉴品鉴呗!” 朝旭风突然想起来前些年顾音好像是过来找过他,说她收了府中的一个丫鬟当徒弟,想让她外出求学,因着毕竟是府中的丫鬟,所以特地跑过来让他应允。他当时还觉着挺意外的,毕竟在府中她可是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居然还有人找她拜师。 朝旭风记得当时他还挺好奇那个丫鬟的,这么有勇气,敢拜顾音为师。当初他是目睹过顾音的授课过程的,要求严苛、还要追求极致的完美,被顾音教过那么几日的无不都是被逼到崩溃落荒而逃的。 朝旭风朝许烟雨看去,他刚才并未注意到旁边站着的许烟雨,只以为是跟来的丫鬟。 突然被点名的许烟雨满脸复杂,心中只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许烟雨尴尬的抽了抽嘴,“请王爷赐教!”许烟雨微微行了个礼,她这个师傅里到底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她一下啊??? 许烟雨硬着头皮,拿起了一旁的茶具。只一瞬间,她就进入了状态,只要她的手碰到茶具,那么这一刻她眼中心中便只有它。 一套行云流水的茶具运用,许烟雨今日要做的是烹茶,先将茶具用温水清洗一遍,称之为洗盏,洗盏时手一定要注意姿势和位置,然后将准备好的适量晒干的花用茶匙放入壶中,控温,加料,每一个步骤都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泡出来的花茶的味道就会有偏差。 等茶泡制完成后,许烟雨将煮沸的水倒到茶杯里,静待片刻后再把茶杯里的茶汤倒掉,这一杯是不能饮用的,称为润泡。 润泡过后,再倒上一杯茶,茶水倒的不能过满,放置茶壶时,壶嘴也不能对着客人,要手提茶壶高冲低斟反复三次,寓意着对客人的祝福。 第25章 开始 许烟雨左手捧着茶杯底部,右手扶着茶杯边缘,从朝旭风的右上方奉上。奉茶时一定要直视对方的眼睛,并保持微笑,表示对客人的尊敬。 许烟雨在心里催眠自己一定要维持自己的专业素养,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能露怯。 “王爷请喝茶。”许烟雨抬起头,对上朝旭风的视线,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朝旭风看着面前面容姣好的女子,接过茶杯,手指微拢,抿了一口茶。 许烟雨有些许紧张,定定的看着已放下茶杯的朝旭风。 朝旭风俊朗的脸微微偏着,随即看向旁边的许烟雨,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很好喝,甘甜醇香,掌控的温度没有丝毫偏差。” “我就说嘛!我顾音的徒弟怎么会差!”顾音咣当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 许烟雨默默咽了一下口水,先前一直紧着的心才微微放松下来。她吃了很多苦,如若这些吃的苦没有一丝回报,那么她也许真的会选择放弃了。 顾音很是激动,她知道朝旭风在品茶方面是极为细致的,一丝的差错或口感不佳他都能品出来。这意味着,在制茶口感上许烟雨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这个徒弟可是我精心培养的,自然样样都是优秀的。”顾音一脸炫耀的一顿猛夸。 许烟雨微微汗颜,原来她在顾音心中这么优秀啊,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以前她那个师傅可从来不会夸她的,即便她做的再好,她都能挑出一堆毛病,然后一直打击她。要不是慢慢习惯了,她真有可能会被逼疯。 朝旭风不由的笑了笑:“你收了个好徒弟。” 随即,他朝许烟雨了看过去。顾音的严苛他是知道的,能让她赞不绝口的也绝非一般女子,更何况她是他府中的丫鬟。朝旭风对许烟雨并没有多大的印象,说是他府中的丫鬟,但他却从未见过她,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朝旭风勾起一丝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许烟雨微愣了一会。这些年在王府,想必朝旭风是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的吧。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她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下等丫鬟。而如今,他也会问起她的名字。 许烟雨突然觉得有一些莫名的东西在心里慢慢涌动。她定定的看向朝旭风,直视着他的眼睛。 “王爷,我叫许烟雨.......”是三月里最朦胧的那个烟雨。 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眸,朝旭风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他突的想起来其实他是见过她的。 那时他途径茶房,想着也无事,便想进去向顾音讨杯茶。他就是在那时第一次看见许烟雨的,彼时的许烟雨正在笨拙的斟茶,每一次提壶的动作以及各种姿势都很僵硬,像极了一个被提着线的木偶。 看着远处极力坚持的许烟雨,朝旭风突然觉着有些许好笑。 朝旭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记得这个画面,可能是当时的场面的确太过滑稽了吧。 当他看着面前的许烟雨的时候,他突然就想起以前的那个已然模糊的画面,她就是那个笨拙的连茶壶都拿不对的小丫鬟吧。 第26章 开始 只是想不到只几年,那个连壶都提不好的小丫鬟如今不仅动作流畅漂亮、礼仪无可挑剔,连制茶之术也如此出色,不愧是能从顾音手下走出来的人。 想到此处,朝旭风不由的笑了笑。 出了朝旭风的斋清阁,许烟雨一颗紧绷的心才放了下来。 “师傅,你刚才夸我的话是真的吗?”许烟雨笑嘻嘻的看着顾音。 “当然是假的,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过是在别人面前顾及点面子而已,毕竟你是我顾音的徒弟!”顾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许烟雨抽了抽嘴,在心里默默骂了一会。 “那你今日把我带过来弄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你是不是蠢?当然是给你传播一下名气!不然你怎么往顶尖茶师走!”顾音一脸恶狠狠地说。 她也想过她学成归来之后师傅肯定会让她接触各色权贵,毕竟她也知道顾音其实对她的期望很大。 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就是洛王爷。洛王爷是什么人?那可是她的主子,何况他还是朝阳城数一数二的品茶高手,她还没有自信到那个程度。 品茶和茶术是两码事,你会制茶但不一定会品茶,所以一个优秀的茶师背后一定离不开一个更优秀的品茶师。 顾音其实是有深思熟虑过的,一是为了检测一下许烟雨到底够不够格可以走出去;二是想通过朝旭风将许烟雨引荐出去,毕竟朝旭风是个王爷。若是他哪一天在宫中提了一提,那么许烟雨的名气也就不用担心了。比起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权贵,显然这个方法更快。 当然,能直接去找朝旭风,那也是因为顾音对许烟雨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她看着一路她走过来,成长成如今的样子,她坚信许烟雨还能走的更高、更远。 而她,此生唯一想要做到的就是把许烟雨推上那个最高的位置,那个任何茶师都想到达的高度。 她会用她余下所有的精力去完成这件事。 许烟雨是真的没有想到过顾音居然会对她抱有这样大的信心,以至于后来她自己都觉得她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会走向那个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今日,窗外终于不再阴雨连绵,是难有的一个晴朗的日子。许烟雨将挑好的花悉数搬到了外面,打算趁着有阳光把花都晒一晒。 顾音曾跟她说过她的最终目标是一年后的茶师大会,那是茶界最隆重的一次竞赛,基本上茶界所有的茶师都会来参加。 有的茶师在当中大放光彩,被世人知晓。而有的则会跌落谷底,从此无人闻。 顾音的目标是拿下第一,许烟雨听到后当时差点没把口中的茶喷出来。 天啦......饶了她吧! “姑姑,王爷请你过去一趟。”一个长相秀气的小丫鬟走了过来,对许烟雨行了个礼。 许烟雨有些讶异,“有没有说是什么事?”许烟雨望向面前那个稚嫩的小丫头。 “王爷说,今日天气正好,桃花开的很是漂亮,因而想请姑姑给王爷泡壶桃花茶。” “哪里哪里,这是奴婢的职责,王爷客气了。”许烟微微回了个礼。 “姑姑请跟我来”小丫鬟再度行了个礼。 第27章 不知所措 当许烟雨见到朝旭风时,他正躺在竹椅上小憩。旁边的桃花开的正艳,一朵朵的娇艳欲滴,是个赏花的好日子。 许烟雨看着眼前微憩的朝旭风,一时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该默默走掉。跟来的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许烟雨一时间直犯愣。 她要不还是站着等着他醒算了。 当朝旭风悠悠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不远处正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好像快要睡着了似的,头还一晃一晃的,然后看到他醒了之后,又立马站了起来,站起来时腿还趔趄了一下。 朝旭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许烟雨揉了揉快要蹲麻了的腿,她原本是想站着的,可实在是累的慌,于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本来又想找个地方坐下的,发现实在也没有地方可坐,于是便索性蹲下了,只是没想到蹲着也累啊。 许烟雨快速移动到朝旭风身边,“王爷”许烟雨微微行了个礼。 “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朝旭风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许烟雨。 许烟雨一时语塞,她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她不敢吧,那多丢脸啊。 看着面前迟迟不说话的许烟雨,朝旭风不由勾了勾嘴。 “去泡茶吧。”许是看出了许烟雨的囧迫,朝旭风没有再为难她。 许烟雨立马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的快速去旁边泡茶了。 许烟雨正要将泡好的茶提到朝旭风的面前,转过身时却发现朝旭风正在定定的看着她,看到许烟雨望了过来,他还朝她笑了笑。 许烟雨差点没被他突如其来的灿烂笑容吓得半死,难道她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还是泡茶过程中哪里出错了?为什么要那么恐怖的对她笑?她老了,心脏受不了惊吓啊........ 其实委实是许烟雨想多了,朝旭风只是看着她泡茶时格外的认真投入,跟刚才畏畏缩缩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觉得有些好奇而已。 许烟雨讪讪的走到朝旭风身边,给他倒了一杯茶。心想着应该完事了吧,不需要她留下来添茶了吧,毕竟他总不会要跟她一起喝茶吧。 等了半响,还是没动静。许烟雨正想着要不要开口提醒他一下可以让她走人了,这时朝旭风悠悠的放下茶杯,看向了许烟雨。 “坐下吧。”朝旭风自己给自己添了杯茶。 他刚才是在和她说话吗?许烟雨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朝旭风又看了一眼迟迟未动的许烟雨,“你不坐吗?” “啊?哦……”许烟雨立马坐了下来。 看着面前惊慌失措一脸茫然的许烟雨,朝旭风觉得有些好笑,不由的抿嘴笑了笑。 此时的许烟雨心里只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她不要留下来啊,她不要在这喝茶啊……一个人喝茶他不香吗?她不要跟他呆在一起啊!谁来救救她啊! “你泡的茶很好喝,桃花性温,有活血、化瘀、润燥的效果,而你配上决明子、枸杞、桂圆,不但覆盖了原本桃花苦涩的味道,还增添了排毒功效。只不过,里面除了桃花原本的苦涩和桂圆的香甜外,还有一丝丝的微酸,我却辨别不出是哪种,能否告知一番?”朝旭风对着许烟雨笑了笑。 第28章 不知所措 其实她是在里面加了野生的柠檬,那是她在外求学时无意在后山发现的。她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找到这种东西,于是便摘了一些晒成干制成了柠檬片,这个东西可是泡茶的上好料品啊。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朝旭风居然会发现她夹在茶里的一点柠檬,还能立马说出她用的茶料以及其疗效,不愧是精通医理的品茶高手。 “这是我无意中寻得的一昧上好的茶料,名叫柠檬。柠檬味酸,有淡淡的清香,泡在茶里还有清热化痰、清肠排毒的效果,与桃花药性相得益彰。” “这倒是昧好料。”朝旭风淡淡的笑了笑。 聊完这个话题后,气氛突然间又显入了死寂。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偶尔吹来的风把旁边的灼灼的桃花撩得簌簌作响。 桃花一朵一朵的落下,仿佛下起了漫天的花雨,如果忽略掉许烟雨此刻尴尬、坐立不安的表情,恐怕就是一帧极致浪漫的画面了。 又过了半响,就在许烟雨终于鼓起勇气打算走人时,朝旭风慢悠悠的放下茶杯朝许烟雨看了过来。 “听你师傅说你要去参加一年后的茶师大会?” 许烟雨刚离开凳子的屁股瞬间又落了回来,此时那心中的一万只草泥马继续奔腾而过。 “是啊,师傅希望我夺得魁首。” 许烟雨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心想他肯定在心里耻笑她的不自量力吧。可她盯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他流露出一丝不屑或嘲讽,不禁有些纳闷。 “我相信你有朝一日会达成所愿,你师傅曾和我提起过你卖身契的事,你不用担心,若你哪天想走,我便会归还于你,若你暂时不想走也可以安心留在王府去做你想做的事。” 看着面前男子温和俊朗的面庞,许烟雨心中泛起一丝复杂,她大概有那么一点知道为什么小桃会如此深爱着他了。 当许烟雨回到茶房时已经是正午了,顾音正在桌前吃饭,见到许烟雨回来,只淡淡说了句“过来吃饭。” 许烟雨过去坐下,拿起碗筷开始扒拉饭。顾音瞟了一眼许烟雨:“怎么去那么久?朝旭风有没有说什么呀,比如夸你的话?” 许烟雨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口齿不清的说:“王爷说我泡的茶很好喝,还说相信我能夺得茶师大会的魁首。” “我就知道!”顾音咣当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朝旭风那臭小子眼光还是可以的!知道我顾音教出来的徒弟是最优秀的!” 许烟雨看着面前一脸兴奋的顾音,默默的又夹了一筷子肉。 “对了,师傅,回来这几日我怎么都没瞧见上官颖啊?她不是一直都会跟在王爷身边的吗,怎么最近都没有看见她?”许烟雨又夹了几块肉。 “哦!她呀,一个月前回家立碑造坟去了。”顾音面无表情的又把许烟雨碗里的肉夹了出来。 “啊?上官颖家里有人去世了吗?”许烟雨看着被顾音夹出去的肉心在滴血。 “上官颖是罪臣之女,她的父亲上官贺是掌管国库的户部尚书,因被人弹劾私下结交官员,并且勾结当地官员贪了朝廷拨下来兴修水库的几十万两库银。王上听后震怒,派人连夜彻查,结果在上官府的地下库里发现了那笔银子,于是上官府一脉悉数被抄家处死,所有与上官贺有所牵连的官员也都悉数下狱。” 第29章 再见故人 “当时的上官府可谓是人间练狱,上官颖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朝旭风的母亲赵妃曾受过上官家的恩,因而求了王上格外开恩放过上官家最小的女儿。王上见过几次上官颖,当时她聪明伶俐又极会说话,甚是招人喜爱,王上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下来。” “从此,赵妃便将上官颖养在了身边,说起来,她和朝旭风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就在几个月前,朝旭风替上官一家翻了供、洗清了十几年来的冤屈,还了上官家一个清白。” “王上自知理亏,但毕竟拉不下脸,于是给了上官颖郡主封号,又着礼部为上官贺修建陵墓。不过也真是可笑,人都死了,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顾音不屑的冷哼一声。 原来,那个看起来张牙舞爪眼里有光的女子也曾经历过如此痛苦黑暗的过往,看着家人一个一个在自己面前死去,她那时该有多害怕啊…… 许烟雨默默叹了口气,伸出筷子朝旁边盘子里的肉夹去。 “许烟雨!得寸进尺是吧!”顾音恶狠狠的盯着正要把肉放进嘴巴里的许烟雨。 “师傅,我不胖,吃块肉不打紧的。”许烟雨笑嘻嘻的咧了咧嘴。 “你不胖个鬼!再吃下去你就要成猪了!” “我不就是泡个茶,又不是选美,我要那么漂亮做甚么!” “许烟雨,我再说一遍,放下你筷子上的肉!你觉得你要是胖得跟个猪一样站在那泡茶,还会有人注意你的茶礼、茶道吗?”顾音的眼睛已经快迸出火了。 许烟雨见情况不妙,连忙放下肉,打算转移话题。 “师傅啊,你说王爷和上官颖青梅竹马,又两小无猜,为什么王爷不娶了上官颖?” 顾音立马转变成一副要讲八卦的样子:“要娶早就娶了,何必等到现在,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那王爷可是有钟情的女子,不然怎么到现在都还未娶妻?” “钟情不钟情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放眼整个朝阳城里的名门闺秀、达官小姐基本上没一个是可以配的上他的。朝旭风他就是个奇葩!” “就我十六岁那年,他好像是十二岁左右吧,他跟着他师傅,就那个朝阳城名列第一的大师,叫什么秦游子的。他们来我们师门做了几天的客,朝旭风便跟着我们听了几堂课,就那么几天,那套我花了几年时间才搞懂的《茶论》被他用几天时间就吃透了,还能倒背如流,你说他不是个奇葩是什么!” 许烟雨抽了抽嘴,“师傅你继续。” “那小子不仅头脑聪明绝顶,能过目不忘,还精通医理、通晓音律、涉猎之广难以想象。最主要的是他还能领兵打仗,四年前那场战役二皇子惨死在敌人的战马下,原本城已是守不住了的,朝旭风却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原本已成定局的局面硬生生的扭转了过来,最终凯旋而归。” 顾音喝了口茶,换了口气,继续说道:“王上最看重的就是朝旭风了,若不是他对王位没啥兴趣,哪还轮的到七皇子、四皇子那两小兔崽子蹦跶。更何况朝旭风性子温和,待人有礼,还长了那么一张脸,你觉得谁能配得上他?” 第30章 再见故人 “那即便如此,没有王妃,纳个妾也是可以的吧。”许烟雨双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说道。 “你觉得像他们这种的奇葩会对风月之事感兴趣吗?他们眼里只有各种晦涩难懂的古籍文书和秘籍。” “对了,我突然想起,整个朝阳城其实也是有一个女子可以跟朝旭风相提并论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当朝丞相的嫡女楚絮晗。那楚絮晗也是个奇葩,三岁就能出口成诗、五岁时已能熟读兵书排兵布阵、七岁时更是通读了天下史书,就连当今王上提起她时都赞不绝口,甚至还说过“生女当如楚絮晗”。” “听说楚絮晗不仅惊才绝绝,就连样貌也是倾国倾城,无人能及。我曾在楚老的六十岁生辰宴上见过她一次,倾国倾城、惊艳绝伦已经不足以来形容她了,简直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原本王上是有意将楚絮晗许给朝旭风的,就连圣旨都拟好了,只待二人成年时便赐婚,哪知楚絮晗八岁那年被一位隐士收作了徒弟,便跟那隐士外出学艺去了。听说那隐士是朝阳城赫赫有名的大师,与朝旭风的师傅并列齐名。那隐士神出鬼没,从不收徒,却一眼看上了楚絮晗。” “原本楚丞相是不许的,可楚絮晗执意要走,说她不愿做寻常女子,相夫教子一生。楚老拗不过,只能放楚絮晗离开,楚絮晗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期间只有家里发生大事才会回来几次,但隔天又马上与她那师傅离开了。” “坊间传闻,朝旭风至今未娶就是为了等那楚絮晗回来。” 许烟雨微微汗颜。这不就是小说里的男主和女主吗?男才女貌、此生唯你不娶的戏码,配上晃瞎狗眼的主角光环。太不公平了吧,好歹把光环也施舍一点给她这样的小配角啊!她好歹也是穿越来吧! 许烟雨叹了口气,趁顾音没注意伤心的把盘子里剩下的肉统统放进了嘴里。 此时只有肉才能抚慰一下她幼小的心灵了。 日子晃晃悠悠又过去了几天,许烟雨提着篮子准备在天黑之前去府中的花园亭台前把刚开的山茶花摘回来,山茶味苦、性凉,有凉血止血、散淤消肿的功效。 府中的山茶花长的极好,植株形姿优美,叶为浓绿绿而光泽,花形艳丽缤纷,花瓣也匀称无杂质,若是能泡上一壶山茶花茶,相必是香醇浓郁。 许烟雨把花一朵一朵的小心摘下来,正是专注用心的时候,忽的耳边传过一声稚嫩的喊叫,使得许烟雨把刚刚要摘的那朵花只弄下来了一半。 “喂!你挡着本皇子的路了!”朝旭鸣今日心情极度不好,和同伴玩投壶就他输得最惨,本来窝着一肚子火想去找他的五哥求安慰,偏偏还遇到一个贱婢挡道。 许烟雨偏过头,瞧了一眼朝旭鸣,“旁边那么宽不会往那边走吗?” 朝旭鸣一肚子的火瞬间找到了出处:“你个贱婢!知道我是谁吗?本皇子叫你让开你就赶紧滚开。” 许烟雨皱了皱眉,要是换作平时心情好的时候她可能就这么算了,可是他刚刚害她毁了一朵花,她现在心情极度不好。 “我管你是谁,要过去就走旁边,没事就别挡道!成天就知道汪汪汪的乱叫,狗都没你烦!”许烟雨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第31章 信不信我咬死你 “你.....你说什么,你竟敢说本皇子是狗!”朝旭鸣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自己是狗的。”小屁孩,还跟她吵架,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就会那几个词。 朝旭鸣快要被气死了,本想狠狠的骂她几句,又实在组织不出什么词语,好歹是皇家子弟,脑子里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脏话,只能死死的瞪着许烟雨。 “我想起来了!”朝旭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的得意。“你就是三年前那场宴会上帮我夹菜的婢女吧!” 许烟雨微微一愣,看向了朝旭鸣。原来是十一皇子,没想到三年后又重现了与当时一样的场景,真是阴魂不散,冤孽! “当年还是个下等的奴婢,如今已经混成女官啦?也对,像你这种连好姐妹都见死不救的人,想必爬上这个位置也是用了不少手段吧?”朝旭鸣一脸不屑的挑了挑眉。 许烟雨冷笑了一声,原本以为他只是顽劣不堪,不懂得尊重别人,但至少本性不坏,但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 “十一皇子知道就好,我这个人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别说是姐妹,就是家人,只要威胁到我我都可以抛弃。十一皇子肯定没挨过打,没受过冻、也没挨过饿吧?你们永远高高在上,而我们却命如草芥,你们在光明里寻欢作乐,我们却在黑暗里匍匐挣扎。” 许烟雨凑到朝旭鸣身边,眼睛里迸出深深的寒意,“谁要是敢挡我的路,无论是谁,我都会把他拉进地狱,叫他生不如死。我会一点一点的喝光他的血、一点一点的嚼烂他的骨头,然后再把他的皮扒下来做成灯笼。奴婢反正是烂命一条,但小王爷你不一样,你可是尊贵的很啊,想来一命换一命也不亏。” 许烟雨发出一阵冷笑声,死死的盯着朝旭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朝旭鸣吓得一个激灵,毕竟只是九岁的一个小娃娃,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架,腿也开始发软。天啦!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许烟雨提起旁边的篮子,经过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朝旭鸣身边,冷哼一声,“让开!好狗不挡道!” 朝旭鸣今晚又做了一个噩梦,梦里许烟雨披头散发变成女鬼来找他索命,吓得他一个哆嗦方才从梦里醒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发誓以后见到她一定要用跑的。 近几日,许烟雨开始致力于研究自己独特的制茶风格。顾音跟她说,参加茶师大会的人比她厉害的比比皆是,在她努力的同时也有更多人比她更努力,所以当已经到达一个高度的时候,决胜的关键就不再是努力,而是创新。 如果一个茶师能有一套自己的制茶风格,当然还得是独一无二,别人无法模仿的风格。如果能做到这点,那么他离顶峰也就不远了。 “姑姑,王爷请您过去一趟。”依旧是先前的那个小丫鬟。 许烟雨的不由的抽了抽嘴:“王爷想喝什么茶只管着人告知一声就好,我会泡好再送过去的,这就不用再去一趟了吧。” “王爷没有吩咐要姑姑泡茶,只是说请姑姑去一趟。” 第32章 进宫 许烟雨站在朝旭风的书房门口,在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提脚迈了进去。 “王爷。”许烟雨微微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朝旭风朝许烟雨笑了笑。 “王爷找我有什么事吗?”许烟雨有些紧张的抠了抠手指。 “明日你随我进宫一趟。昨日我进宫向王上问安时,王上跟我提起宫中茶师调制的茶最近愈发不和他口味。我想着你的制茶技术不错,泡出的茶或许王上会喜欢。” “许烟雨....” 突如其来的被叫了名字,许烟雨不由得愣了愣。 “机会是有了,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你自己了。” “谢王爷。”许烟雨欠身道了个礼。 朝旭风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女子抿嘴笑了笑:“回去吧。” 茶房里屋内。 许烟雨看着刚刚送来的衣裙,一脸微妙。 “朝旭风这小子还挺细心的嘛!知道你就这几件衣服穿过来穿过去,还给你弄了身衣服,大抵也是不想明天你那么寒酸的出去丢他的脸吧!”顾音一脸嫌弃的表情。 许烟雨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的确没什么衣服,她离开王府出去求学时身上穿的还是府中的丫鬟装,三套春夏秋轮流换,不仔细看都不知道她换过衣服。 再就是在听音阁,常伯伯送了她一套衣裳,不过她也就穿过几次,就没机会穿了,再然后就是升女官时给的那两套女官服。 她的确也不怎么打扮,那时的她一直专心研究茶术,只想着能够有朝一日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她拼了命的抓住一切机会,拼了命的去汲取知识。至于穿着打扮,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被赤裸裸的嘲讽了,她觉得她身上这件女官服也挺好看的啊,她还想明天就穿它进宫呢…… 许烟雨快速的走出王府门口,青蓝色的蝴蝶衣袖因为走的太快而弯出阵阵弧度,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今日的许烟雨在头上簪了几朵淡黄色的迎春花,几朵几朵的被别致的插在发间,配上一身绣着金兰花的青蓝色百折裙,颇有几分淡雅别致、清新脱俗的感觉,就连顾音也说,她今日总算有个人样了。 许烟雨出来时,朝旭风已经到了,看起来应该等了她有一会了。 “王爷。”许烟雨走上前行了个礼。 朝旭风看着走过来的许烟雨笑了笑,“这裙子很适合你,头上的花也很别致。” 许烟雨不禁尴尬的笑了笑。没办法,谁叫她就是这么穷酸,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只好用花来代替。 马车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发出的几阵翻书声在沉寂的空气中跃跃欲试。 朝旭风修长的手指搭在书页上,一下一下的翻阅着手上的书籍。 今日的朝旭风穿了一件深紫色的长袍,上面黑色的丝线绣着层层的云雾,衬的他更是气度不凡,多添了一丝冷俊。 许烟雨感觉到一阵尴尬,她不敢直视前方,只能微微把头偏向另一边,以至于一个时辰下来,她的脖子已经麻到动弹不得。 朝旭风看书时是极为认真的,甚至还会忘却周围的所有人和事,只一心在书上。 第33章 进宫 许烟雨走在王宫内的用白玉大理石铺着的廊道上,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男子,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酸痛的脖子。 “待会觐见时,只管按平时的去做,不必太过紧张,也不必太过忧心。”男子突然转过身,朝许烟雨露出一个笑容。 她不紧张,她真的不紧张,只要是不和他待在一起,她哪哪就都好了,明明是对她笑着,可她就是莫名生出一股寒意,肯定是以前滋生出的奴性。 朝旭风看着面前支支吾吾、畏畏缩缩的许烟雨,生出一丝担忧,她胆子这么小,若是等会到了大殿出了差错惹王上不悦,那她的茶师前程岂不是白白断送了。 是他没有考虑周全,忘了在此之前许烟雨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这些年又一直外出求学,第一次见大场面怕是会怯场,是他太心急了。 朝旭风这个人性子一直都是淡淡的,鲜少有什么太大的表情起伏,可饶是如此,当他看到许烟雨从容不迫的站在殿中没有丝毫失礼的介绍自己时,内心还是小小的讶异了一番。 “旭风说你的制茶技术很好,今日王后也在,你便露上一手,让孤与王后品品。” 座上的王上虽已年过半百却仍具威严,即便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也能让人有深深的压迫感。 许烟雨站的挺直,没有一丝的怯场,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慌乱。 她将茶具一一摆好,然后双手交叉于小腹前行了一个礼。这个动作看似可大可小,但顾音却让许烟雨练过很多次。 顾音平时极其注意她泡茶的姿态、动作,要求她每一个礼仪动作都要完美,因为这样才能先给人留下好的初始印象,才会让人有耐心看完你的整个烹茶过程。 许烟雨用手提起茶壶,青蓝色的蝴蝶衣袖顺着她干净优美的动作起起落落,挺的笔直的背脊、精巧文秀的的曲线,一身青蓝色的褶裙,配上鬓间的几朵淡黄色小花,竟让人不觉生出些清新之感,仿若置身于烟雨朦胧的竹林之中。 朝旭风望着殿中内落落大方、丰神绰约的女子,不禁有些纳闷,明明先前在他面前还是一副唯唯诺诺、胆小的样子,现在却是无半分怯懦,甚至还带有几丝从容不迫的自信,简直是判若两人。 许烟雨斟了两杯泡好的茶,分别奉上。 王上抿了一口茶,不由得点了点头,满意的和旁边的王后称赞道:“王后,此茶甚合孤意,醇香但不浓郁,清甜中又夹杂着些许的微酸,倒是解了孤口中的苦腻。” “是啊,臣妾刚只喝了一口,就感觉浑身清爽舒适,这老五家的女官泡的茶倒是新奇。” “王上、王后谬赞了!” 王上看着面前不骄不躁的许烟雨,心下甚觉满意,便柔声道:“你愿意来宫中做事吗?宫中正缺一个像你这样的茶师。” “多谢王上好意,只是奴婢还有更高的目标要去达成,请皇上见谅!”许烟雨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 朝旭风看着面前虽跪着,却任坚持着自己的许烟雨,不由的抿了抿嘴。 “罢了,孤也不强人所难,你若是有更好的路要走,孤也不便阻你,许烟雨是吧,孤希望有生之年能在整个朝阳城内听到你许烟雨响当当的名号,不要让孤失望!” 看着面前威严又不失气度的老人,许烟雨心中生出些许谢意,谢谢还有人能相信她一个卑微下等的奴婢。 “许烟雨定不负圣望。” 第34章 谢谢你的爱慕 马车内,依旧是环绕着先前的那股子死寂气,朝旭风翻阅着手中的书,心下愈发纳闷,怎么面前的这个女子又变成那小心胆怯的模样了。 “许烟雨,你是在怕我么?”朝旭风放下手中的书,定定的打量着面前许烟雨。 许烟雨的小心肝顿时咯噔了一下,原先呆滞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大哥,你这不是废话吗!看不出来吗……呵呵呵…… “没.....没没...没有啊,王爷人这样好,奴婢怎么会怕呢.......呵呵....王爷这个玩笑不太好笑啊....呵呵呵呵...” 马车内回响起许烟雨阵阵尬笑声,她刚才被吓的一个激灵,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还有好几次咬到了舌头,疼得她差点掉下了眼泪。 朝旭风没有说话,定定的看了一眼许烟雨,回了一个微笑,继续埋下头翻阅着手中的书。 许烟雨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刚才在大殿中,她都没什么感觉,可此时此刻,她发觉自己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天啦....面前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当马车终于驶达王府时,许烟雨立即起身,迫不及待的冲下马车,甚至忘了这样不合规矩。 “王爷,奴婢就先回去了,不扰王爷的清净了,今日多谢王爷的相陪,它日奴婢定当推襟送抱、魏颗结草。” 此时因下马车时被匆忙的许烟雨挡住不得不继续坐着的朝旭风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露出一个微笑,“好。” 许烟雨立马行了个礼,急忙转身一步并作两步快速离开了。 许烟雨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了凳子上,用手拭了拭额上的汗水,再拿起旁边的茶水猛灌了一口。太可怕了,以后看见他一点要离的远远的。 顾音正从里面出来,看见许烟雨气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立马黑了脸,这就使得她原本就略显英气带点杀气的脸更是看起来阴沉恐怖。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看你这毫无气势的怂样,不过是进了个宫而已,就紧张成这样,那要是在茶师大会上,面对顶尖的茶师和成千上百的对手,你不得吓尿裤子。” 许烟雨缓了口气,摆了摆手:“不是啊,师傅,我没在怕的。” “那你怎么搞成这样。”顾音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许烟雨。 “就是,路上遇到了点可怕的事,有点点小小的吃惊。师傅你那么相信我,我怎么能让您失望呢?”许烟雨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哼!少给我来这套,说说吧,有什么体会。” “就没什么感觉啊,跟我在师伯们面前展现自己一样,就那样子做呗。不过王宫还真是气派,连地板都是用玉石铺的,宫殿也是用纯金打造的,璀璨辉煌、绚丽夺目。怕是随随便便从里面扣一点下来,都够我们这些下层百姓吃上几年的了吧!” “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样,白丁永远就都是白丁,一出生人生就已经能看到头,他们没有机会、更没有能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当初原主的父母将原主卖掉来换一家子未来的的前途,其实也是无可厚非的选择,女子本来就不值钱,这样全家兴许还能看到点希望。想想她自己,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幸运,至少通过自己的努力遇到了一辈子的良师。 第35章 谢谢你的爱慕 也不知道最近王宫的妃子从哪里听到了什么谣言,说洛王爷府里出了位山间精灵,烹出的茶都带有清新滋润的味道,便争相邀请许烟雨去她们宫中坐上一坐,想品上一杯好茶。 许烟雨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她们不会是真的欣赏她的茶术,她还没有自负到那个地步。请她过去的无非就两种目的,要么是真想喝茶,要么就是想借她的由头攀上她身后的那个人。 朝旭风十二岁时,赵妃便已离世,如今王上已半身入了黄土,时日无多,而宫中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子们自然只能在几个没有的母妃的皇子中寻求庇佑,以便能够在王上薨世后安度晚年。 于是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五王爷自然便成了香饽饽,何况朝旭风性子又最是温和,拉拢成功的希望也就比其他皇子多上了几分。 不过这些对于许烟雨来说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也不拒绝和那些妃子打交道,毕竟只要好好遵循她的三不原则就行了,不问、不懂、不知,就只是专注泡茶。 何况给各种不同口味脾性的人制茶,不仅能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还能趁机打响人气,何乐而不为呢? 许烟雨觉得甚是奇怪,她住的屋子窗口近日常常多出各种奇怪的东西,要么是盒胭脂、要么是些这个时代的小姑娘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再奇葩一点的有时候还会多出来一只烤鸡,还是最出名的城南老李家的秘制烤鸡。 许烟雨差点一个没把持住就要啃上去了,好歹是理智战胜了身体,她才控制住。她想着是哪个小王八羔子成天往她窗子口放东西,又不拿走,她也不能拿,活脱脱让她郁闷了好几天。 直到某一个下着彩虹雨的日子,一个壮实高大带着点憨厚的男子拿着不知道从哪摘来的一束花递到她面前时,她才有点反应了过来。 此时的许烟雨心里只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现在是怎么个状况?她被人告白啦?她穿过来这么久终于有点主角光环了?她真不知道是该哭呢还是该笑。 “许姑娘,我仰慕你,我想娶你为妻!”男子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 许烟雨吓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仔细看了一眼面前局促不安的男子,想着他好像是王府中的侍卫吧,虽然不熟也没说过话,也好歹混了个眼熟。她记得他叫什么霸天来着,龙霸天?熊霸天? “哪个,你叫什么名字啊?”许烟雨想着好歹要问个名字再拒绝吧,不然也太伤人了。 “哦哦,我叫许天霸!”男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好的,许天霸,我不.........” “那什么天霸的,她不嫁人!要嫁也得经过我同意!所以你可以走人了!”顾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硬生生的打断了许烟雨的话。 顾音强硬的把许烟雨拽到身后,不屑的看着面前的许天霸。 “对不起啊,我不能答应你。”许烟雨觉得自己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不喜欢的话还是直接拒绝好了,不然拖拖拉拉也是对他的不公平。 面前的男子一脸失落,“没关系,许姑娘,你是我见到的最好最美的女子,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我知道我如今配不上你,但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的。” “不是,配不配的上都没关系,我谢谢你的喜欢,只是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意,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你会找到更合适你的女子共度一生,而我不过是你生命中匆匆一现的过客,你不必执着于我。” 许天霸看着面前清秀干净的女子,心一沉。真狠啦,一点余地也不给他。 第36章 再见朝旭鸣 看着一脸失落走掉的许天霸,许烟雨微微叹了口气,她现在连自己要走的路都还没有走完,未来都看不到头,哪里有心思想这些男女之情,更别提什么嫁人了。 屋内。 顾音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许烟雨:“许烟雨,你是不想当茶师了吗?也是,你也不小了,今年也快二十岁了,也的确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师傅,怎么会,我不是拒绝了吗?我只想成为师傅期望中的顶尖茶师。”许烟雨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哼,我也不是要阻止你谈情说爱,但你至少得找个优秀一点的吧,比如朝旭风那样的。” “噗.....”许烟雨一把将口中刚喝的茶水喷了出来,“为什么是他呀?” “废话,你要是拿下了他,做不了顶尖茶师,也不丢我的面子了,毕竟他可是朝阳城第一男人,我顾音的徒弟拿下了全朝阳城女子都仰慕的男子,我这面子也可以了。” 许烟雨抽了抽嘴:“师傅,你觉得可能吗?现实吗?这比当顶级茶师都还要难好吧。” “你不会去勾引勾引吗?别成天在他面前畏畏缩缩的,你就不会甜甜的的叫声王爷,然后紧贴着他吗?整天看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就知道躲,我看府上最胆小的阿大都比你有出息。”顾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面前的许烟雨。 呃,许烟雨尴尬的扶了扶额,不愧是她师傅,这都被她看穿了。 “师傅,我们还是现实点吧,你徒弟我的姿色就摆在这,徒儿我现在就去学习,要做最好的茶师!加油!”许烟雨讪讪的比了的手势,立马屁颠屁颠的溜了。 “唉!”顾音嫌弃并无奈的摇了摇头。 翌日。 许烟雨刚从某个妃子的寝宫里泡完茶出来,正打算回去,经过王宫花园时被一阵惊喊声给震住了,在好奇心的趋势下,便闻声过去瞧了瞧,这一瞧不要紧,差点没给她笑断气。 此时的朝旭鸣觉得自己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原本见花园中的大榕树根部生出来一个又高又壮的分杈枝,一时好奇便想把头伸进去瞧瞧里面长啥样,结果就卡在里面出不来了。 他想他当时一定是脑袋抽了,才做出这种蠢事,看着旁边因为扯不出他而干着急的婢女们,他简直是欲哭无泪啊。 “哈哈哈啊哈,厉害啊,厉害,鼓掌、鼓掌,今儿个又长见识了。”许烟雨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朝旭鸣在看见许烟雨的那一刻,脑子立马“啾”的一下顿时气血上涌。呜呜呜呜,他不活了,本来就够丢人,还被那个讨厌又可怕的女人给撞见了。 “哟,这不是我们霸气酷拽的十一皇子嘛?”许烟雨故作惊讶的样子,“唉呀呀,你怎么被卡在这呀?这是皇子发明的什么玩法吗?” 看着面前一脸贱兮兮的笑着的女子,朝旭鸣恨不得立马冲上去锤死她。 “你们快把她拉走!”朝旭鸣气急败坏的朝旁边的婢女吼道。 第37章 再见朝旭鸣 周围的婢女一脸为难的去拉旁边正振奋着的许烟雨。 “唉,你们拉我做甚么?一起玩啊……” 被无情拉到旁边的许烟雨依旧一脸兴奋,完全没有要走的样子,看着婢女们奋力再次想要拔出朝旭鸣时,她还好心的鼓了鼓掌。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还兴致勃勃地观望着的许烟雨已经百无聊奈的坐下开始自娱自乐了,她瞟了一眼仍旧被卡在里面苦苦挣扎的朝旭鸣,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你们让开一下,让我来!” 朝旭鸣看着突然冲过来的许烟雨,一脸的惊恐,“死女人,你要干嘛!” “小屁孩!再废话信不信我弄死你啊!”许烟雨呲了呲牙。 许烟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摸朝旭鸣被卡住的地方,朝旭鸣立马一个瑟缩,又卡进去了一点。 “你要干什么啊!”朝旭鸣一脸的慌张。 许烟雨没好气的扳回他的头,厉声道:“别动!” 朝旭鸣被吓得一阵呆愣,心里顿时无比委屈,眼泪不禁在眼眶直打转。他都这么倒霉了,还要被人凶,呜呜呜....... 摸摸索索了一阵后,许烟雨对旁边的侍女们使了个眼色,叫她给她拿一把斧子来。旁边的侍女听了立马摇头,说不行伤了皇子她们的性命也不保了。 许烟雨耐心的跟她好说歹说,她才吞吞吐吐的答应了下来。许烟雨叹了口气,要是知道斧子在哪的话她就自己去了,身处底层,都不容易啊。 等小侍女终于把斧子拿回来之后,许烟雨一气呵成抡起斧子就往朝旭鸣脑袋旁边砍去,朝旭鸣吓得差点一个没忍住就要哭出来了。 许烟雨又朝另几个方向砍了砍,旁边的婢女都吓得缩成了一团,真怕不小心出个什么差错,那她们的脑袋也得要搬家了。 砍了一圈后,许烟雨伸出手用力的一扳,四周的榕树根便接二连三的都脱落了下来,许烟雨用一只手护住朝旭鸣的脖子,狠狠一扯,终于把卡在里面差不多快一个半时辰的朝旭鸣弄了出来。 得救了的朝旭鸣立马想挣脱她的手,许烟雨又硬生生的将他拉了回来,“不要再乱动了,你的脖子已经错位了。” 这时,朝旭鸣才突然感觉到从脖子上传来的一阵剧痛,不由的红了眼。 许烟雨看着面前一脸委屈,眼睛红红的小屁孩,想起她以前小时候也干过这种蠢事。那时她一时好奇,觉得伸的进去也肯定出的来,于是就把头塞进了小区的栅栏里,最后还是被小区的施工队给救出的,因为那件蠢事,她还一度成了小区的名人。 “很疼吧,叫你以后还傻不傻了。”许烟雨用力的给朝旭鸣的脖子揉了揉,语气不由的放柔了些。 朝旭鸣没有说话,任由许烟雨的给他捣弄着脖子,看着他这可怜的模样,许烟雨不自觉地摸了摸他的头,“下次别这么调皮了,我刚才已经给你把脖子给正回来了,回去叫太医给你上点药。”即便是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也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朝旭鸣被许烟雨的这番操作弄的一愣一愣的,她怎么这么温柔了,刚才还摸了他的头,只有哥哥们会摸他的头啊。 想朝旭鸣其实也是个可怜孩子,一出生母亲就血崩而死了,留他一人在世上孤苦伶仃,王上平日里诸事繁忙,加上子女也多,根本也无暇顾及他。 好在有五哥和六哥对他好,也让他弥补了一些缺失的父爱,只是母爱,他却从未体会过。他也不是没有把宫中其他的妃子当做母亲过,可她们面上对他好,实际上却没一个真心爱护他,对他只有利用。 他失望了,可内心还是渴望着母爱,于是又把希望转到他的姐姐们身上,只可惜还是空负了一腔真情。接连的失望,他便再也不敢奢想那得不到的母爱了。 而如今,有一个人如此像母亲那样的对待他,还会摸他的头叫他不要顽皮,那个女人明明那么讨厌啊,可他内心的渴望竟然又被唤醒了。 第38章 你要的我都给你 许烟雨紧赶慢赶终于在开饭时间到达了王府,刚才光顾着看朝旭鸣那小屁孩的笑话,差点忘了今天厨房给烧了红烧肉,难得有一次荤腥啊,一个月就那么一次,错过了她要咬舌自尽的。 好歹她那师傅还是疼她的,到底是给她留了几块。许烟雨心满意足的将肉塞进嘴里,红烧肉这种东西,几块还好,多了就腻了。 许烟雨近几日拒接了宫中任何妃子的邀约,就连王上偶尔想喝她的茶,她都拒绝了,一是觉得任何事都要点到为止,物则必反,二是她要需要静下心来潜心钻研她的制茶风格。 在几日的连续研究以及查阅了各种与此有关的书籍后,许烟雨有了一个想法,只不过落实起来极耗时间,为此她开始提早着手准备。 原本许烟雨是想一个人清净的闭关研习,可总有那么一个人不遂她心愿,许烟雨看着门外第n次闪过的黑影,忍无可忍了。 “出来吧!别晃了。” 朝旭鸣见被发现了,讪讪的从门后走了出来,为了掩饰他的尴尬,还特地装模作样咳了一声。 许烟雨瞟了一眼小脸通红的朝旭鸣,“十一皇子有何贵干啊?” “咳,我,我是来送谢礼的,昨天那个,你不是帮了我嘛。”朝旭鸣一脸局促。 “哦,那你先说声谢谢吧。”许烟雨挑了挑眉。 “呃……我不会....” “宫中太傅没教过你礼节嘛……” “我又没听.....”他每堂课都在睡觉啊。 许烟雨扶了扶额,一阵脑壳疼,“所以你今天到底干嘛来了。” “送谢礼啊,虽然不会道谢,这礼我肯定是晓得送的。”朝旭鸣笑嘻嘻的把藏了很久的冰糖葫芦递到许烟雨面前,心想她肯定会特别惊喜,或许还会感动到流泪吧。 “呃......”许烟雨觉得脑瓜子愈发疼了,“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 “哈哈,惊喜吧,感动吧,每次我带这个回去给十四妹妹,她都会开心的黏我一整天。”朝旭鸣一脸得意的唾沫横飞。 许烟雨突然觉得这小子愈发傻呼呼的了,仔细一瞧,其实那小子长得也蛮可爱的,白嫩的皮肤上带了点红晕,一双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想着想着,她就伸出了手往面前的小男孩软软脸上一掐:“那是小女孩喜欢的玩意,大女孩不喜欢。” “那,那你喜欢什么。” 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居然没有打掉她的咸猪手,还一脸真诚的问她喜欢什么,许烟雨觉得今日一定是没睡好,精神错乱了,立马讪讪的缩回她的咸猪手,心想着手感还不错。 “那肯定是金银珠宝啊,要么就是珠钗玉簪啊,就是些闪闪发光的,越值钱越好。” “你喜欢这些?”朝旭鸣一脸怀疑。 “对呀,怎么,不舍得啦?” “你真的喜欢这些啊?” “嗯。” 面前的小男孩突然一言不发,默默的调头走了。许烟雨挑了挑眉,这么快就跑了啊,皇室子弟真小气。 第39章 你要的我都给你 翌日。 看着门口一箱箱闪瞎狗眼的金银珠宝,许烟雨觉得自己昨天真的是自己作死,她就是想逗一逗他而已,谁知道他真的送她那些了,一送还送几箱。妈耶,原谅她无福消受啊。 “怎么样,现在开心了吧,我把我宫中的闪闪发光的都抬过来了。你怎么会喜欢这些呢?我问了那些淑女小姐们,她们都不喜这俗物呢,还说喜欢提这物的都是些入不了眼的下九流。”朝旭鸣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许烟雨,有点害怕自己的实话惹她不高兴。 “那当然了,她们又不缺这些,她们尊贵又美丽,清高又有品味,我们这些底层的俗女子自然是比不上的。” “不不不,我觉得你很好,比她们都要好。”朝旭鸣小脸一红。 呃.....许烟雨认真的瞧了一眼面前的朝旭鸣,他是突然吃错啥药了嘛。“你是不是有事要求我呀?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是有一件事啦...” 看着面前支支吾吾,脸羞得通红的小男孩,许烟雨内心突然一阵不安,“什么事?你说说看。” “我....我,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当我姐姐。”朝旭鸣一张脸涨得通红。 “啊?你还嫌姐姐不够多吗?宫里面不是有那么多你的公主姐姐嘛?” “你跟她们不一样,她们只会利用我,关键时刻却又抛弃我让我出去顶罪。”以前他最喜欢的二姐,他以为她是真心待他对他好的,直到那天她带着他一起去看隔壁大叱族献上来的贡品,因为被一颗玉珊瑚吸引,他二姐不小心失手打碎了旁边的琉璃灯。 那盏琉璃灯可是世上仅存的一盏,为了怕父王怪罪下来,他的二姐竟然诬陷说是他打碎的。无论他怎样辩解,父王还是不相信他,认定了是他顽劣至极才闯下此祸,便罚了他十二鞭,关了一年的禁闭。 他当时差点就受不住那鞭打,死在那里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他宫中的那些所谓的姐姐。 “你不愿意吗?”朝旭鸣一张小脸顿时就变了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没有,没有。”看着面前已经快要哭了的小男孩,许烟雨有点头大,这是要搞哪样,“好啦,你不是讨厌我么?现在又要找我做姐姐,你变得这样快,我很难办呀....” “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顽劣了,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姐姐,我一定改,我会好好听你的话的。” 看着他委委屈屈的闪着他卟啉卟啉的大眼睛,许烟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撒娇啊,奶萌到她受不了啊,心里起来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又掐了掐他的脸,原谅她要跟着五官跑了,节操啥的去死吧。 “好的,来姐姐怀里吧。” 隔壁被大响动惊过来的顾音,一过来正撞到这一幕,差点被许烟雨这恶心模样羞到要钻洞里去了,心里默了百遍,这不是她徒弟,她一定是个从哪里跑过来的蠢子。 第40章 拜会方夫人 朝旭峦觉得自己要疯了,他那十一弟最近老缠着他一起去五哥府上,去了之后人又瞬间不见了踪影,留他一个人跟五哥看了好几天的书,他差点都要郁闷死了。 听说前些日子他那十一弟还从宫中搬出了好几箱东西送到了五哥府上,问他也不说还一脸乐呵呵的傻笑,这个小子,还敢跟他打哈哈,看他不好好教育教育他。 茶房里屋内。 许烟雨看着手中的书,旁边的朝旭鸣紧紧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听她给他讲花的属性。 她的声音很好听,而且很温柔,朝旭鸣不自觉地又贴近了一些,这些日子跟她呆在一起,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他发誓他一定会守护她一辈子。 许烟雨看着旁边靠着她的软萌可爱的小男孩,忍不住母爱又要泛滥了,她以前怎么没觉得他那么可爱听话呢,真是太让人喜欢了…… “咳,适可而止啊,许烟雨!”顾音冷冷的把茶盘从两人中间插过,“我说十一皇子,你这么闲的吗?现在不是宫中太傅授课的时间吗?你还敢跑到这来。” “关你什么事,本皇子来找姐姐。”小皇子瞬间变了脸。 “阿鸣,不能这样和长辈说话的。”许烟雨拉扯了一下旁边的朝旭鸣。 “好吧,我知道错了,姐姐,我们去玩吧。”朝旭鸣瞬间又恢复了一副小白兔的样子。 顾音差点要心肌梗塞了,她就不信这个邪了,今天必须要把这个小崽子给撵出去。 “你说如果我去王上那告上一状,你小子是不是就再也出不来了。” “你敢,本皇子撕烂你的嘴!” “哟呵,好小子,跟我抢徒弟就算了还敢瞪鼻子上脸,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顾音抡起衣袖做势就要冲上去。 许烟雨一脸无语,急忙拉住两人,“师傅,你跟个小孩子较什么劲啊,阿鸣,赶紧回去好好听太傅授课,你不是说好了以后不顽劣,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 “哼!”顾音甩开许烟雨的手,气愤的撇过头。 “好嘛~我这就回去,那我明天再来看你。”朝旭鸣一脸撒娇的要往许烟雨怀里靠。 “咳咳。”顾音一把拦住朝旭鸣“你小子赶紧给我滚回去!” “本皇子偏不,姐姐叫我回去我就回去。” 看着又要闹起来的两人,许烟雨急忙摸了摸朝旭鸣的脑袋,柔声道:“阿鸣,你先回去吧!姐姐还有事要做。” “好吧,那我明日再来。”朝旭鸣一脸委屈的嘟了嘟嘴。 顾音一阵鸡皮疙瘩,“明天给你进来了,我就不信顾。” “关你屁事啊,老巫婆!” 许烟雨要抓狂了,搞什么啊,两个不在一个年龄段的人都能吵起来,这是要闹哪样? 在许烟雨的好说歹说,左劝右劝之下,终于把两尊大佛给请走了。 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折腾她。 朝旭鸣被禁足了,王上下令不准他再出宫胡闹,倒不是顾音告的状,是他的六哥实在被搞得忍无可忍,于是把他近几日的所作所为全都给倒了出来。 许烟雨终于又清净了下来,可以继续参悟她的茶术了。 在连续了十几天的闭门研习,许烟雨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她拿起桌上用花做成的糕点,咬了一口,再喝上一口特制的茶水,果然碰撞出了不一样的口感。只是她这糕点做得还不够好,味道也没达到想象中的效果。 原本她就觉得茶中加了过多的料品,覆盖了原本花的最自然的味道,如果能制出可以与茶相得益彰的糕点,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原本的花太过辛苦,而难以入喉,反而到达了一种更甚一层的口感。 其实这个方法也不是没有人试过,只不过糕点的制作本就繁杂,加上又要运用各式各样花的属性、药效以及口感,实在是工程复杂,难以掌控。 许烟雨从来就不怕麻烦,尤其这还是一条行的通的路,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上一试的。 第41章 拜会方夫人 许烟雨想要学习制作糕点,顾音对她这个想法不赞成也不反对,毕竟需要从头再来,花费的时间也的确是很长,而且最后的成效也不肯定,对于这种在赌的方式,风险实在是太大。 许烟雨一直不是那种会赌的人,所以以前考大学的时候才会一直稳稳当当的坐在那个早就已经想到了的位置上,没有跌宕起伏,没有波澜骇浪,人生似乎也是能一眼看到头的,总之来说就是安于现状。 可这次她想要鼓起勇气拼一拼,以前是因为没有自信,不够强大,而现在她能从一个什么也拿不出手的底层丫鬟走到现在,内心已经足够坚定,她选择给自己一次相信自己的机会。 人生是一次修行也是一场博弈,更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较量,你可以输给别人,但是你一定不能输给自己。 要说朝阳城最出名糕点师,不是出自宫中,更不是民间隐藏的哪位高手。 许烟雨第一次拜见方夫人时,原本以为会是个很严厉的大师,就像她师傅和师伯那样的。可一见,才知道误会大了,面前的女子很温和很慈祥,保养得宜的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的笑容,像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肯定也在思念着她吧,可惜她回不去了,但无论在哪她都会好好爱惜自己照顾自己,不会辜负她赋予她的生命。 方夫人原名方佩慈,是护国大将军梁志怀的夫人,梁家世代为将,作为梁家男儿,上阵杀敌,为国捐躯已然成为了终身使命,而到梁志怀这代人丁已然不兴,只留下梁志怀这一支血脉。 不幸的是,梁家这唯一的男儿于十年前也埋骨于边土,为国捐躯了。如今的梁府只剩了一个空荡荡的宅子,着实死寂的很。 王上体恤梁家满门忠烈,特许其永享将门殊荣,即便无人再上战场,封号也永远不会被褫夺。 “你就是烟雨吧,你师傅跟我是闺中挚友,她推荐你过来,我自当会把你当作自己徒弟般对待。”方夫人微微一笑,双手示意许烟雨坐下。 许烟雨道了个谢礼,落了坐。梁府虽然没有往日气派,但在方佩慈的精心打理下也不失大气。何况她一进屋子就发现了屋中的摆设都设计的极为精巧典雅,无论是屏风的位置,还是屋中花瓶的摆放都极其细致,给人一种入目皆画的感觉。 她一定是很爱这个家吧,即便如今这个空荡荡的大宅子只有她一人。 “多谢夫人的帮忙,烟雨感激不尽,叨扰夫人了。”微微起身再度行了个礼。 “你这孩子,不必如此多礼,你师傅那般性子的居然收了个如此温顺乖巧的徒弟,难为你了。” “师傅她待我很好,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我。” 方夫人看着面前乖巧有礼的女子,微微一笑:“倒是个知恩的。” 学习很快就开始了,糕点的学习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工序繁杂程度比当年学习茶术时有过之处犹无不及。许烟雨是个手残党,这种需要大脑跟手同步的,她真的学的很慢。 就像大学军训时一样,你以为你脑子明白了、清楚了,可是做出来的动作真的跟大脑一点关系都没有,妥妥的脑子会了,身体不会。 第42章 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方夫人是很喜欢许烟雨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勤奋好学、踏实能干,更是因为她和她的女儿年纪一般大。 许烟雨第一次听她提起她还有个女儿,心里小小的讶异了一番,她没听师傅说起过方夫人还有一个女儿啊,更何况她来这也有些日子了,也没见有任何与她年纪相仿的妙龄女子啊。 “夫人,为何我都没见过您的女儿,她现在在府中吗?”许烟雨将手中的面甩了甩,用手开始搓揉。 方夫人用瓢沾了些许的水点在许烟雨的面上,微笑着说:“我女儿她不在府中,想来走了也有四年了吧,她去边城的那年才只有十六岁,亭亭玉立、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眉眼总是挂着笑。” “您的女儿去了战场?”许烟雨有一丝惊讶,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方夫人看了一眼面前的许烟雨,面上不自觉露出一丝慈爱。 “她性子总是风风火火的,不似你这般乖巧娴静,她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不喜寻常女子的玩意。我给她做过很多漂亮的衣裳,每一件都是我用心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可她总是不爱多穿,说什么那不适合她。我知道,她是想像她爹那样,浴血沙场,护一方百姓安宁。” “我也知道我阻止不了她,她的心很辽阔,眼中有的是万里山河,那是我束缚不了的。” 她继续笑了笑,转向许烟雨:“烟雨啊,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我的女儿,即便你们性子不同,可是你们的眼中都有一样的光,追随的都是自己的心之所向,就像当初的我和你师傅一样。” “我师傅?”许烟雨停下手中的活,定定的望了过来。其实她也一直很好奇她师傅的来历,虽然知道她师承名门茶派啊,可是她却从未提及过她的家世,她不说,许烟雨自然也是不会问的,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她很能明白。” “你师傅大概没有和你提起过吧,她原是顾侯府的长女,父亲是侯爷,母亲是七品文林郎崔胜的嫡长女,她母亲嫁入侯府算是实实在在的高攀了,因而只得为妾。” “所以,你师傅虽是长女,却是庶出。但即便是个庶出的小姐,顾侯爷待她也算是极好,只不过后来她娘因病逝世,侯府的女人也越来越多,侯爷便无暇再顾及她,她性子也是个强的,当即便收拾了东西一个人远走他乡拜师学艺去了。” “我与你师傅少时相识,她说她要做一个优秀的茶师,而我则是励志做一个名满天下的糕点师。只可惜啊,我到底是太懦弱,同样的起点,我却输在了中途。” 方夫人看向窗外,像是忆起了少时绮梦,那些轻狂的、懦弱的、陷入两难的抉择在脑海中匆匆掠过。 “你师傅当年也曾被许过婚事,是太尉家的公子,两人也算是郎才女貌、极为登对,可你师傅却逃了婚,一个人北上来了朝阳城,因着这事,顾家便与你师傅断了干系。” “你师傅很勇敢,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我却在同样的选择下犹豫了,我不敢忤逆我的父母,也不忍母亲为此以泪洗面,于是顺从了父母的意思嫁入了梁家。” “可我并不后悔。”方夫人脸上泛起一丝幸福,“志怀他待我很好,他又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即便我放弃成为了一个糕点师,可我有了他和他给予我的女儿,此生便也不负了。” 许烟雨看着面前微笑着的方夫人,她知道她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另外的追求,一个对母亲对妻子的追求。 她并不怯懦,只是选择不同罢了,更何况即使她已为人妻,对于梦想却也从未放弃过,否则师傅又怎会让她去寻她。 人生在世,活着本就太难,能不忘初心,守护心中所向便更难,她们都做到了,不是吗? 第43章 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许烟雨离开将军府时已是傍晚,天灰蒙蒙的,街上人群已经散尽了,只有街边的那么几盏灯笼中微微闪着亮光,她抬头眺望了一下天空,拢了拢身上的单薄的衣裳,突然觉得一阵孤独。 前面的路好漫长啊,黑呼呼的,又那么孤单,她一个人要何时才能走到尽头呢? 方夫人病了,许是这个季节雨水不断,偶感了风寒。许烟雨听闻,便没再去将军府叨扰。 许烟雨已经很久没出过房门了,每天不是埋头做糕点,就是在烹茶看书,她真的没想过穿越到一个没有手机的年代,她还是可以死卧在房间。 或是连顾音都看不下去她这个宅样了,今日硬生生把她从房间里拉了出来,“你上山去给我摘点芍药花来,我想泡点芍药花茶。” “师傅,外面在下雨埃,被雨淋过的芍药花瓣用来泡茶会烂掉的吧。”许烟雨看了看窗外下得正起劲的雨线,一脸茫然。 “你师傅我自有想法,快去吧,等会雨更大,就上不了山了。”顾音一把将伞和竹篮塞到许烟雨怀里,然后把她连推至门外,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门咣铛一声关上了。 呃.......要不要这样,一脸无奈的撑开手上的油纸伞,她急忙向前走去。 她到达山上时,雨已经小了许多,路边的野花被雨冲洗的晶莹透亮,抬头一看,望不尽的茂密碧绿的树荫,旁边偶有被打落的树叶唰唰的掉在她的伞上,微微的抖了抖,翠绿的叶子便尽数落在了泥泞的地上。 许烟雨看了看已经被泥土染的脏兮兮的裙边,一脸无奈的把裙角都扎了起来,幸好她穿的是靴子。 行至中途,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许烟雨一时有点恍惚,可能是雨太大了吧,晃了眼睛,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何况现在正下着雨。 她又使劲揉了揉眼睛,想瞧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位王爷,可无论她怎么揉,前方不远处的挺拔修长的身影的确是他。 许烟雨顿时一个激灵,立马转身就想往回走,这里只有一条路,要摘花就要遇上他,那还是算了,原谅她怂。 正当她要往回走时,后面的身影似乎转了过来,似乎还看见了她。 “许烟雨。”朝旭风朝正背对着他想走的许烟雨喊了一声。 许烟雨心里一阵拔凉,慢吞吞的转过身,再慢吞吞的挪到离面前男子一米处的位置,她抬起头对朝旭风讪讪的笑了笑:“王爷,好巧呀,你怎么也在这,真是无处不相逢啊,哈哈。” 朝旭风忽得笑了笑,一双好看的眼睛瞧着她,今日的他穿着一件袖口束起的白色便衣,领口绣着点点墨竹,腰间用一条做工精致的白玉腰带束紧,煞是好看。衬的他原本就俊朗不凡的面庞更为清雅脱俗,像极了画中的仙。 饶是此时的许烟雨也被面前噙着笑定定看着她的翩翩公子弄的有一瞬间的恍惚。 许烟雨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告诉自己要清醒点,不要被美色迷了心智,但他的确好好看啊,她突的就想起来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许烟雨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子,心中一阵唏嘘,怎么跟她差距那么大呀,同在下雨天上山,怎么他一尘不染的,跟出来郊游似的,默默再瞟了一眼自己的裙角,怎么她就这么狼狈,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雨这么大,你怎么上山了。”朝旭风对正发呆的许烟雨笑了笑。 “师傅叫我上山来摘点芍药花。”许烟雨强迫自己镇定的笑了笑。 朝旭风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见许烟雨没跟上来,又停下来回过身,“不是说要去摘花吗?不走吗?” “哦。”许烟雨突然回过神,悻悻跟了上去。 “王爷,这么大的雨,怎的想要上山。” 第44章 可以不要对我笑吗 朝旭风微微侧过脸,“上山去采些珍珠草,用来入药。” “此时还下着雨,王爷为何要现在亲自去,不着人上山?”许烟雨被伞角滴落的雨水打了一脸,语气不由得变快了些。 朝旭风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微微露出一个笑弧,“要制一昧好药,需要的药草种类繁杂,府中小厮不通药理,着他上山也无甚用,还会耽误了入药时辰,也劳他多走上了一趟。” “那王爷每次都是亲自去采药的吗?” “这不是一个医者应当做的吗?”朝旭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上许烟雨因他的突然转身而变得惊恐的眼神。 看着许烟雨惊愣的模样,朝旭风不由的笑了笑:“到了,前方便是芍药谷。” “哦,好。”许烟雨迅速回过神,立马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那王爷,奴婢便先去那边了。” “嗯。”朝旭风眉眼微弯,露出一个笑容。 许烟雨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心想着这人怎么回事,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还老爱笑,勾引人吗? 许烟雨慢吞吞的摘着面前被雨打得残缺不全的粉色芍药花,她现在用的就是龟速,为了拖时间拖到那位王爷先采完药,他肯定不会特意留下来等她一个奴婢,这样她就不用跟他再一起回去了。 跟他在一起,太考验演技和心脏功能了,她着实这两样都不太行,为了防止全盘崩掉,她还是撤吧。 不知磨磨蹭蹭了多久,许烟雨把花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篮子里始终孤零零躺着来时摘的那两朵芍药花。 差不多半个时辰了,许烟雨抬头看了看朝旭风采药的那个方向,心想着这么久了,还没看见他的身影,应该是走了吧。 可一般他不是会应该来打个招呼的吗?毕竟他平时待人那么有礼,许烟雨很快打住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充其量就是个叫的上名字的奴婢,他也没必要还特地来告诉她一声他先回去了吧。 他应该是见她还在磨磨蹭蹭,就先回去了。想到这,许烟雨松了口气,默默加快了手中的活。 “雨下的越发大了,还没有摘好吗?” 许烟雨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低沉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王、王爷,你还未走吗?” “珍珠草难觅,便耽搁了些,怎么?还没有弄完?” “嗯....奴婢怕是还会费上些时辰,王爷便先走吧。”许烟雨扯开一个笑容。 朝旭风看了看许烟雨只有几朵花的篮子,笑了笑,“雨太大了,你一个女子独自在山上不太安全,若是你还需些时辰,我陪你便是。” “不不不,不劳烦王爷了。”许烟雨面上不显慌忙,心里却早已开始抓狂,他干嘛对一个奴婢都这么好啊,她现在真的是不需要啊。 朝旭风没有理会许烟雨,自顾自的将身上的背篓放在旁边的枝桠下,然后开始动手帮她摘面前的芍药花。 许烟雨默默的看了一会旁边清雅的男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怎么了?不快些摘么?等会雨大了,便下不了山了。”朝旭风看向旁边一动不动愣着的女子。 许烟雨默默的露出一个苦笑,白费她精心策划了,还在雨中站了这么久,衣服都被打湿了大半,真是作死。 第45章 可以不要对我笑吗 不一会儿,篮子里堆满了一朵一朵粉嫩透亮的芍药花,她看着一篮子的芍药,默默的叹了口气。 许烟雨提着篮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路上,大滴大滴的雨水噼里啪啦的砸下来,有些没入了她的衣领中,泛起一片凉意。雨越下越大了,她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不觉放慢了脚步。 她用余光扫了扫旁边的男子,他们虽然是并排走着,可中间的距离却被她故意拉的老远,明明她走的那样慢,他竟然没甩下她多少路程,也真是个奇迹。 前方路面比来时更难走些,许烟雨一个脚滑,身子一歪,就要往旁边倒去,旁边的朝旭风一把扶住一只脚已经快要跪地了的许烟雨。 许烟雨心惊的喘了口气,差点就要摔断条腿了。 一股独特好闻的清香窜入她的鼻尖,独特的男子气息此时萦绕在她的周围,他离她很近,修长好看的手指正扣着她的手腕。 许烟雨脑袋一阵懵,脸开始不由的发热,心跳也急速起来。 “伤着哪了吗?”朝旭风看着面前一脸呆愣的女子,皱了皱眉。 许烟雨立马反应了过来,心里默默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丢人就算了,还冒出了其他心思,真是羞耻、罪过! 她不能喜欢上他,绝对不可以,她不想唱独角戏,也不想花心思去喜欢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喜欢她的人,徒伤了自己。 他们之间,真真是绝无可能,就像即便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也不会记得她,就像即便他认的她,他们也难有交集,无缘也无份。 许烟雨站了起来,收回自己的手,露出一个疏远得体的笑容:“多谢王爷了。” “路上地滑,小心些。”朝旭风扫了一眼半身已经湿透了的许烟雨,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回到王府时,许烟雨整个人都已经像在泥潭里滚过似的,狼狈不堪,她也不想在意自己什么形象了,反正身旁的男子也不会喜欢她,她还矫情这些干什么,能活着就不错了。 许烟雨转过身,对着朝旭风露出一个自认为标准的笑容:“王爷,奴婢就先回去了,今日多谢王爷了,来日奴婢定当推襟送抱,魏颗结草。” “好。”朝旭风微微笑了笑。 许烟雨不自觉愣了愣,能别老对她笑了嘛!她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匆忙转身离去,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如果再生出不该有的劳什子思想,她就一辈子都没有肉吃! 顾音看着眼前的许烟雨,一脸的吃惊,“你这是和谁在泥地里打过架吗?就上个山而已,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 “路上摔了一跤。”许烟雨将篮子放下,准备进屋换身衣服。 “你没遇上朝旭风吗?有他在,你还能搞成这样?” 原本要走的许烟雨立马停下了脚步:“师傅?你这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就我之前也看到他上山去了,应当是去采药吧,他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次要上山的。”顾音一脸随意的喝了口茶。 “你知道王爷上山了,还叫我去。”许烟雨一脸哀怨的看着面前的顾音。 “怎么他上山了,你就不能去了?他还能吃了你不成?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顾音一脸嫌弃看着面前的女子。 好吧,她竟无言以对,她承认,是她怂。 许烟雨换好衣服出来,感觉全身有点寒凉,许是淋了雨有点着凉了。 顾音将一碗熬好的姜汤端上来,没好气的说:“赶紧喝了吧,等会病了,我可不会照顾你。” 许烟雨立马端过来喝了一口,笑着说道,“谢谢师傅。” 突的传来一阵敲门声,许烟雨放下手中的碗去开门,来人是先前朝旭风身边的那位清秀的小丫鬟。 “姑姑,王爷让我来送药,说是姑姑淋了雨,着了凉,所以遣我过来给姑姑送防伤寒的药。王爷还说,此药需一日三次和水煎煮服用。” “有劳了,替我多谢王爷。”许烟雨回了个礼。 “怎么,谁送来的药?”顾音瞧了瞧许烟雨手中的药。 “是王爷给的。”许烟雨表情谈谈的,随手把药丢在了桌上。 “你上山遇上他了啊,遇到他了,你还能搞成这个样子,也真是丢脸啊。” “师傅,王爷他对下人也这么好吗?” 顾音被许烟雨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有些懵,“他不一直这样吗?他这个人本来待谁都有礼,性子温和,从不发脾气,也从不拿下人不当人,待他身边的人也都是极好的,算是世上少有的好男人了吧!” 是啊,他这么好,所以小桃和上官颖才会如此深爱他吧。哪怕于他而言,这些其实都没什么,也未曾放在过心上,可是她们却把他的好放在了心间,记了一辈子。 第46章 梁清楣 又陆陆续续宅了几天,许烟雨正坐在桌前,将手中的花卉图又细细的描了一遍。本来就是学个茶,不想连绘画也要学,都是来考验她的手残的。 临摹了差不多半日,许烟雨停下手中的笔,她的手指到处都沾上了墨,一点一点的,晕染了一大块。 漫不经心的伸了个懒腰,丝毫没有在意她已经脏乱不堪的手,她抬头望了一眼窗外,被白色的强光刺的眼睛有些酸痛。 今天天气不错啊,久违的明媚日子。她想着要不要晚些时候再去看望一下方夫人,问侯一声她身子是否好些了。 当许烟雨提着礼品来到将军府时,她发觉平日里一派肃静的梁府今日似乎添了些不同往日的景象。 原本朴实大气的黑檀木镂造的房梁上竟多出了几盏大红色的灯笼,就连旁边的两座冷肃的石狮子都被披上了一块块亮眼喜庆的红布。 难道府中今日有什么喜事么?许烟雨一脸茫然,那她到底来的是不是时候啊?进还是不进? 犹豫了一会,许烟雨还是提着礼品跨进了将军府,跟府中门丁丫鬟一一打过招呼,她正想询问一下府中可有什么喜事时,一阵清爽的笑声传来。 那是许烟雨第一次见到梁清楣,即便很多年后再忆起,她还是会记得她的笑容,那干净纯粹不染一丝纤尘的笑,是这个繁杂世俗中的不曾有过的一番净土。 梁清楣紧紧的挽着身旁的方夫人有说有笑的从房内出来,见到屋外站着的许烟雨,她还打趣的跟旁边的方夫人说:“府中何时来了个这么好看的姑娘?是娘知道我在军营呆久了,见到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专门找来给女儿洗眼的?”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怎么从军营里出来如此没个正形?”方夫人一声嗔怪,随即微笑地看向了许烟雨。 “烟雨啊,莫要见怪,楣楣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如今去了趟军营变得浑莽了些,净跟他爹那些兄弟不学好。” 许烟雨笑了笑:“梁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为人洒脱爽朗,又能有如此心性只身前往边城,护的一方百姓,让烟雨钦佩不已。” 梁静楣绽放了一个笑容,她虽生的不是那种惊艳的美,却别有一番韵味,那种韵味不是小女儿家的小家碧玉,也不是闺秀般的端庄。 野生般自然的杂草眉,眼眸清澈,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红嫣的薄唇,明明是一副恬雅清秀的面庞,却因常年被肃杀所染,添上了几分攻气。 许烟雨甚至能够想象到,她身披战甲策马奔过硝烟四起、战火弥漫的杀戮中是何等的雄姿英发,凌厉果断,抬眼间,尽是风雷啸而不惊的霸气。 那是跟她完全不相同的女子,方夫人却说她们很像,那她是应该高兴的吧…… “姑娘不讨厌我么?我素来在名门闺秀里声名不好,被人不喜,她们说一个女子本应该好好嫁人,相夫教子,我却跑去战场过那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日日将头悬在裤头上,怕哪一日便丢了性命,成了累累白骨。” “说我着实不太像一个正常的女子,那些事本应该由男子完成,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是哗众取宠,自以为是罢了。”梁清楣笑了笑,眼神却无半分自嘲。 许烟雨突的很喜欢面前这个女子,她不是那么张扬,也没有那样的锋芒四射,甚至很淡很淡,可就是让人分外移不开眼。 那个女子,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无畏无惧,毅然向前。 第47章 梁清楣 “梁将军不是一般女儿家,自是也无需与其他贵女们相比。” 梁清楣笑了笑,打量着面前清雅的女子。 “你瞧我这记性,忘了介绍了。”方夫人将烟雨拉到身旁,“这是娘挚友的徒弟,许烟雨。这孩子啊,听了她师傅的谣言,要跟我学制作糕点,她那师傅倒是对我很有信心,你娘我这手艺哪里上的了台面。” “方夫人谦虚了,若是夫人手艺不好,我又怎么会跟着夫人学这么久呢?” 许烟雨并不是在吹捧,师傅叫她过来学一定是极其肯定方夫人的手艺的,毕竟她那师傅是从来不做无谓打算的,何况她也的确学到了很多。 “娘,你就别谦虚了,你的手艺女儿是知道的,整个朝阳城的酒楼茶馆、哪怕是王宫的御用糕点师都是及不上你的。” 梁清楣甜甜的拉住方夫人的手,方夫人一脸宠溺的笑了笑:“烟雨啊,这是我女儿清楣,从小就这德行,原以为去了趟军营,会变得成熟稳重些,不曾想还是个小女儿家样子。” “娘,我这不是想你了吗。”梁清楣一脸撒娇的揽过身前的方夫人。 许烟雨看着面前母女情深的二人,心中闪过一丝落寞,她的母亲肯定也是很想她的吧。 哪怕她身边有师傅还有歌远,但在这陌生的世界,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漫长岁月里,无根无家的她宛若水中浮萍,随风漂泊,一身孤寒。 “烟雨,楣楣年纪与你一般大,你们相处,定是合的来的。”方夫人温柔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孩子,仿佛看见了少时的她和顾音。 那时多好呀,无忧丝,无留恋。满目所触尽是烂漫,是她和她有所希冀的天真。 梁清楣原以为许烟雨只是一个与其他女子略有不同的弱女子,原先也并不打算如何深交,她这个人与女子相处最是没有什么办法。 也是军营里待惯了,语气也不大委婉,怕出口便伤了人家姑娘家的玻璃心,于是好几天下来,她都未曾开过口,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娘如何教面前的弱女子做糕。 许烟雨倒是没有多么大的想法,相处这种事情,本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快不慢正好。 梁清楣早上是要去军营练兵的,只有下午才有空着家,每次一回到家她就会看见那个不着粉黛眉眼清秀的女子在和她的娘做糕点,那认真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以前的她。 许烟雨其实也觉得心下有些抱歉,每次来都霸占了人家的娘,可她也只有下午才有闲暇的时间出王府。 方夫人倒是很乐在其中,常常拾掇着二人在一起,还顺带要教她自个女儿做糕,就连衣裳她都开始忙活了起来。 当许烟雨穿上方夫人特制的姐妹套装从里房出来时,她瞧见不远处穿着一样样式风格衣裳的梁清楣默默的扶了扶额。 方夫人倒是甚为开心,姐妹首饰衣裳源源不断的来,像是找到了极大的乐趣。 如此相处了差不多大半个月时间,两人倒是熟络了起来,原本整天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如今一聊倒是停不下来了。 梁静楣原本以为许烟雨就是个比较勤奋上进但很柔弱的小女子,长的很文雅,说话也细声细语的。 偶尔梁静楣跟她说话都要小心谨慎的注意语气,怕唐突了这位弱不禁风的姑娘,后来才发现这位看似温柔弱小的姑娘实则说话比她还要没有度。 直爽到连她都有些发愣,有时候聊到兴奋处还会咧开嘴露出牙齿大笑,甚至还会过来伸出手锤打她,不仅如此,能聊的不能聊的她都可以跟你扯上一通。 梁静楣都快要惊掉下巴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跟她在一起很舒服,不用顾虑太多,也有很多话题聊,她倒是慢慢的就跟这个姑娘交了心。 第48章 聚茶会 漫长的雨季似乎已经落幕,夏日在不知不觉中袭来。 许烟雨挽了挽冗长的衣袖,拨弄了一番及腰的长发,这头发又厚又长,没有洗发水还爱生虱子,被汗水一浸,奇痒无比,真真是难受的要命。 敢情电视里那些头发乌亮柔顺的穿越女主都是来骗人的吧,别说柔顺了,她简直要被这头发给烦死了,偏偏这里还不能留短发,简直是要命。 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头发剪短了些,她打算研究研究怎样用古代的东西护理护理头发,让虱子去死。 许烟雨没再见过那位王爷,好像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一般,但本来他也从来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也没再见过朝旭鸣,听说那小子过的跟苦行僧似的,一天到晚铆足了劲的用功学习了,这倒是令她有些惊奇。 原本她是想进宫探望一下他的,毕竟他也叫她姐姐了不是,谁知被一堆事忙到忘了,这事也就耽搁再耽搁了。 顾音跟她说近日将手中的事都放一放,她要她去参加一个聚茶会,里面会聚集各类茶派大师,都是来自各个有名的茶派名家。 当然,里面虽名门茶师居多,但也不乏各类独自成师的人物,顾音的目的就是要让许烟雨去涨涨见识,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当然,顾音还有更大的考量,她想看看许烟雨在这样严肃、人物云集的地方,是否能稳住气场、独绽光芒,让人哪怕仅见一面也可以无法忽视她的存在,这是她想看到的,亦是她期待已久的。 茶会那天,梁清楣原本是要过去给她助威撑场面的,许烟雨摆摆手婉拒了。 这是她自己要面临的考验,若是还需别人撑场面才敢去,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成虚的了。 她不需要依靠任何权利和势力,凭她的实力和努力,她就有自信站在那里,不畏,亦无惧。 出门前,许烟雨难得一见的描了个眉,抹了点口脂,还把方夫人给她做的淡黄色枫叶散罗裙给倒腾了出来,再从朝旭鸣给她的几箱珠宝中挑出件碧玉色的海棠发簪斜斜的插在发髻间。 这发髻可是她特意为今天学的,难度也不大,主要就是要盘的精致好看。 打仗前,装备可是排面,开头气势上就不能输。 许烟雨将一对明珠打造的泪型耳坠挂上,抹了抹头油,脸可以不要,发型一定不能乱,这是尊严问题。 “师傅,徒儿这就走了。” “去吧,去吧,别给师傅丢人现眼就行了,师傅不勉强太多。”顾音一脸嫌弃的撇过了头。 许烟雨完全无视顾音的冷漠,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当她到达朝阳城最有名的茶师聚集地吟乐栈时,对这吟乐栈的布置景观不由的小小的惊叹了一番。 这吟乐栈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做工精雅的香樟木楼阁,雕镂着栩栩如生的奇珍异兽,周边皆是用青烟罗沙幔帐覆落。 底下是用檀木制成的座椅,古色古香,周围陈列着各种材质难觅的茶具,旁边载满了香气怡人的白色茉莉花,着实是风雅古韵的很。 许烟雨走了进去,打量着周围的人,如她师傅所说,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瞧那做派穿着,跟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她将请贴交给看门的茶侍,茶侍一脸狐疑的打量了一番面前只身前来的女子,低头看了看请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顾音他是知道的,烨韵茶派的人,有几分名气,至于她的徒弟嘛,他也是知道点的,前阵子很得宫中欢迎,听说是个低贱的卖身王府的丫鬟。 想必她连字都不认的几个吧,更别说那些枯燥难懂的茶理了,说什么茶术出色他定是不会信的,不过是侥幸罢了。 他对这种身份低微的跳梁小丑一向是不屑,他们这里,哪怕是像他这样的茶侍,身份家境学识也是要高上她几个等次的。 她这样的人且不说实力如何,就她那德行便是不配站在这的,更不要说和里面的大人物相提并论了。 第49章 聚茶会 “进去吧。”茶侍冷淡的将请贴交还给面前的许烟雨,眉眼间尽是轻蔑,就连语气也是极为不耐烦的。 许烟雨直接忽略掉他的态度,将腰挺得笔直走了进去,她还没那心情搭理一个对她毫无意义的人,有些东西不必明说,毕竟说了也白说。 许烟雨走至大堂,里面已经汇集了不少人,远远望去,竟有种身处人海的感觉,来的人大多互相认识,三五成群的人极多,即便有独自落单的,那也是自诩清高不愿与人交流的人物。 不像她,既没纽带关系,也没自带光环的背景,更不是啥人物,站在人群中就是沧海一粟,显得格格不入,极为突兀。 但是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靠这些。 周围的很多人从许烟雨步入大堂起就开始注意到她了,当然不是因为她多么有名,多么的与众不同。 定定站在堂中的女子算不上多么的风华绝代,多么美的动人心魄,充其量也就算的上个秀色可餐,比她好看的朝阳城女子多的是,外貌上的确没有什么让人注意的。 让他们在意的是她的年纪和身份,这么年纪轻轻的茶师朝阳城内实在是少见,更何况年纪尚轻就能来这聚茶会。 这聚茶会年年都办,请的都是些有头有脸能在茶师榜排的上名号的人物,如此一看,这个小丫头的身份和实力倒是不可小觑。 有耐不住性子朝许烟雨搭话的,“姑娘,第一次来茶会吧,师出哪派啊?” 许烟雨朝面前仙风道骨的白发白胡子的大师拱了拱手,行了个礼,“晚辈是烨韵茶派的弟子。” 大师眯了眯眼,满脸的绉子也跟着动了起来,“烨韵茶派我倒是知晓,门下优秀的弟子也见过几个,不知姑娘是师从何人?” “晚辈是顾音的徒弟。” 大师闻声愣了愣,一脸意味深长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顾音那女娃儿他是知道的,以前她收过的徒弟也不少,却因传授手段太过狠辣,以至于再也没人找她拜过师。 那女娃子且不说其他,那习得的茶道倒是一等一的,她能收下的徒弟,想必是有过人之处的,有趣有趣。 这位大师其实也是个人物,是朱家茶派的掌门人朱广立,他们朱家是不收外姓弟子的,衣钵只传门内家姓,虽弟子不多,可出类拔萃者却是不少,而他最为得意的弟子朱启南,也是他的孙儿。 朱启南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天赋极高,耐性极好,如今不过二十有三便在茶术造诣上颇有建树,是他们朱家在茶术界站稳一席之地的底牌。 朱广立对许烟雨还是有一丝忌惮的,如若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是烨韵茶派明年茶师大会派出的杀手锏,那么他们朱家便又多了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对手。 许烟雨是不知晓朱广立的心思的,原本她只想过来打探打探错综复杂的门派关系,摸清楚他们的实力虚实,顺道熟络熟络人际关系。 她也没想过要如何出出风头,虽然她是有自信,可在这么多人物云集,又比她高上几个辈份的茶师界大师面前,虚心学习才是硬道理。 如果顾音知道她是抱有这个心思去茶会的,她一定会吐血而亡,她叫她过去就是为了让她出风头的,最好还是要闪瞎别人狗眼的那种。 第50章 锋芒初露 “姑娘擅的是茶术中的的何类?”朱广立微微思量了一番,捋了捋额间的白发。 许烟雨又作了个揖,把态度放的极其恭敬:“晚辈不才,只制茶略为好些。” “姑娘原是擅的制茶技艺,小小年纪,未来可期啊。” “朱大师,你何必搭理一个名不见经传,喜欢哗众取宠的黄毛丫头。”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眉梢倒挂的中年男子,男子双眼微突,面容微呈惊恐状,给人一种怒气磅礴不好相处的感觉。 “这顾音的徒弟,我倒是听说过点,前阵子王宫倒是传得沸沸扬扬,听说是碾压宫中茶师,甚得王上喜爱。”男子虽说着赞扬的话,语气却尽是嘲讽,连面上都是十分的不屑。 “我倒是不知道如今这世道随随便便出来个下层丫鬟也可以称之为茶师了,套上个谁谁谁的徒弟名号就能坑蒙拐骗自封茶师,真是贻笑大方,小姑娘你说是与不是?” 许烟雨看着面前一脸轻蔑,浑身写着瞧不起你的男子,不由觉得好笑。 旁边有人附和道:陈兄所言极是,若随随便便从哪冒出个不知名的东西就可以自称茶师,那像陈兄这样隐居于世、淡泊名利,潜心专研茶术的岂不是茶中之仙了。” 黑衣男子勾起一抹嗤笑,他平生最讨厌这种实力没有还喜欢沽名钓誉的伪茶师,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丢人现眼。真正的大师就应该像他一般不慕名利,一心潜习茶术。 “晚辈不才,倒是不晓如今的茶术大师都喜欢以貌以身份来看人,晚辈纵然再不济,王上也的确赞过晚辈的茶术,还是说众位大师都在质疑王上的品味。”许烟雨轻轻一笑。 “小丫头片子,口气倒是不小,你若如此有真才实学,又何必惹得宫中人人知晓,哗众取宠。”黑衣男子一脸轻蔑,语气咄咄逼人。 许烟雨觉得更是好笑,面上却不显任何表情,仍是挂着笑。 “那按大师所言,有才华却不在人前展现的就是有真才实学了?那大师肯定也是个只会嘴上说说的空架子吧,毕竟大师低调到让大家都知道您是大师。” “这不就是典型的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好事倒都让你得了。”许烟雨笑着直视着面前的黑衣男子,气势上竟不相上下,丝毫没有被压制。 “你....黄口小儿,口出狂言,顾音收你为徒,简直是烨韵茶派之耻。”黑衣男子脸气的通红,却依旧要维持着气度。 “耻不耻晚辈倒是不清楚,但是论脸皮厚,晚辈的确是及不上大师的万分之一。” “猖獗!猖獗至极!你们烨韵派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吗?毫无修养可言。” 许烟雨嫣然一笑,明明周身并无戾气,却字字珠玑,丝毫不肯落于下风。 “师傅只教了晚辈,谁人踩脸,便要踩回去,否则师傅会嫌晚辈砸了她的招牌。” “陈兄莫要跟小儿置气,伤了风度。”先前附和的人立马站了出来做和事佬,然后正对着许烟雨说道,“你若真想令人信服,就拿出点本事来,嘴皮子谁不会动。” 周围的人立马议论纷纷,之前揣摩许烟雨实力的也都纷纷做起了盘算。 朱广立倒是乐在其中,第一个出声表示:“如此,姑娘便露上一手,也好压下众人纷言。” 许烟雨觉得今日搞了点事情了,她其实就想轻轻的来,淡淡的走,可是被挑衅这种事是不能怂的,否则丢了她师傅老人家的脸,就不大好了。 思量了半秒,她挺了挺胸,行了个礼,“晚辈拙技,见笑了。” 第51章 锋芒初露 旁边有茶侍奉上来一套色泽上好的紫砂茶具,许烟雨立于中间,周围的人纷纷围上前来,周围就像是一个漩涡,而她就是涡点。 许烟雨将茶具一一摆放好,把茶壶放置茶炉上,大力扇火,周围人开始骚动不已,纷纷讨论她是否要烹制浓茶。 她是要烹制浓茶没错,但她的手法,他们绝对猜不到,这是她运用现代的制奶茶的知识和古代的浓茶技艺结合而成。 她快速地扇动着火,使壶中的水至沸,这水要不多不少刚好1升,然后在水沸腾后加入磨好的玫瑰花粉。 要说这花粉的制作工程也是极为麻烦的,要先在锅中放水烧热,再把玫瑰花放入蒸格里,烧大火蒸煮。 蒸到玫瑰花水分流失后,捞出,放置太阳下晾晒,几天后,再把它放入容器里磨成粉,这都是制作糕点时方夫人教她的。 放入适量花粉后,再煮上一会,时间要把握得当。 之后倒出对冲拉茶八次,再放入其他壶中再煮一次,最后过滤放凉。 周围的人纷纷不淡定起来,原本以为只是要煮上浓茶便好,但她这番操作却是令人诧舌。 于是都心照不宣的保持静默,认真的观看面前女子的奇特制茶技术。 许烟雨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小瓶羊奶,这个地方没有牛奶,她便只好用羊奶代替兑水三次制成淡奶。 将奶全部倒入过滤好的玫瑰茶渣中,均匀搅拌,再放入几块方糖,从包里取出两片柠檬干,附上晒制的薄荷,她的玫瑰奶茶特制版就完成了。 她将茶杯一一斟的半满,微微弯腰鞠躬示意周围的人可以品鉴了。 朱广立立马上前率先品味了一番,刚入口的浓郁奶香,带着丝丝甘甜,玫瑰的清香和薄荷的清凉恰到好处,回味中还夹杂着些许微酸。 这个女子不简单啊,这是他抿下第一口茶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此番手法和口感,世上怕是寻不出第二位。 朱广立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面前巧笑倩兮的恬静女子,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明年茶师大会,她绝对会是他们朱家茶派最强劲的对手。 品过许烟雨茶的人纷纷都开始赞叹不已,这种将奶与花混合调制而成的浓茶竟能有如此口感,简直妙哉。 周围的茶师内心都开始蠢蠢欲动,想从许烟雨口中得出制此茶的方法,于是一一围绕在她的身边,想询问一二。 黑衣男子的脸涨得红里透黑,她制的茶口感的确是极好的,而且不止制茶技术新颖,就连茶道、茶礼也习得极好。 一时间有些恼怒,可他虽心有不甘,还是拉下面子舔着脸向前询问被围的水泄不通的许烟雨。 有人见他过来,纷纷打趣道:“陈大师,你这上一秒还说人家姑娘是黄毛丫头,只会哗众取宠,怎么现在也凑过来了。” “关你什么事,老子愿意。”黑衣男子一脸我就不要脸你耐我何的表情。 许烟雨倒是还蛮佩服他的,按理说被打脸了之后,一般人都会恼羞成怒拂袖离开,他反倒还把脸凑过来给人家打。 看来他对茶术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以至于脸面什么的都不及一种新的茶技重要,许烟雨很能理解他,同是爱茶之人,纠纷争夺在喜欢的事情上的确无足轻重。 这就是真正大师的气度吧。 许烟雨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她原本也不想藏技,这手法其实只要用心看过一遍,再细细琢磨,很快就能掌握。 如果这手法技术流传下去也无非不是一件好事,给人们予以精神上的片刻放松,本就是一个茶师的初衷。 第52章 碰见 “其实这手法技艺着实不难,只不过材料准备有些繁杂,要先将其所需的花磨制成粉,把羊奶兑水加入,控温要准确,其他的想必各位大师也都知晓,晚辈就不必细说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需要加入柠檬,这是玫瑰奶茶的制作关键。” “就是你加入的那黄色的小片?”黑衣男子粗旷的声音响起。 许烟雨笑了笑:大师好眼力,这东西实为少见,不易寻得,用柠檬草与酸梗草混合代替可以达到同样功效。”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连连点头。 “姑娘,来这么久了,只知你是顾音的徒弟,烨韵茶派的弟子,倒不知姑娘姓名。”站在一旁的朱广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微微开口。 “是啊,不知姑娘姓名?”周围的人纷纷看向面前的女子。 这女子以后怕是不简单,技艺高超便罢,为人还张驰有度、心胸豁达,还能在最后不骄不躁,委实令人心生好感,值得敬服。 “晚辈许烟雨。”许烟雨作了个揖,“晚辈拙艺,以后还劳各位大师多加指点。” “哪里,哪里,许姑娘客气了。”周围的人对面前这个小姑娘又多出了几分好感,在大放异彩后还能虚心请教他们,谦虚有礼,后生可畏啊。 许烟雨当然不是嘴上说说的,她的确还有很多不足,他们都是她的前辈,谦虚请教,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是亘古不变的哲理。 许烟雨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她来这本来就是想顺带窃取点前人的知识的。 周围的人倒是乐在其中,纷纷为许烟雨解疑释惑,其中要数最为积极的还是先前那位黑衣男子。 他倒是好像把前面那一茬给忘了,极为认真耐心的给许烟雨解惑,许烟雨倒也听的很是认真,哪里不懂还会继续提问,以至于整个大堂弥漫着一股和谐又诡异的气氛。 不知谁喊了一声洛王爷到了,堂中的人立马作鸟兽状散开,又都迅速围拢了上去。 就连还在给许烟雨讲解的黑衣男子,也立马停了下来,像是完全忘了许烟雨似的,一脸振奋的随人群拥向了从那边徐徐走来的朝旭风。 许烟雨被无情的挤了出来,脚下因为没踩稳连退了好几步,差点就要摔个狗啃泥。 她无语的看了一眼远处被围的水泄不通的男子,不由的抽了抽嘴,刚才不是她的主场吗?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转身潇洒离去。 朝旭风跟周围的大师一一探讨评鉴过茶感之后,朝大堂的中央扫了一眼。 他其实很早就到了吟乐栈,他来时,那位安静淡雅的女子正在和一位大师针锋相对。 那位大师他是认识的,虽在茶术上颇有特色,可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刁钻性子,被他盯上的人多数讨不到好处。 原本他还为许烟雨捏了一把汗,他以为她是一个不太爱说活,性子安静谨慎的姑娘,遇上咄咄逼人的言语怕是应付不过来的。 可纵是如此,他也并不曾想过要出手帮她,人总是要学会成长,挫折才能使人更加坚强,这是她迟早要面对的,他不会出手。 他设想过很多可能,可却唯独没想到那个看似娇弱怯懦的姑娘竟会有如此张狂的一面。 第53章 碰见 那个女子,她丝毫不惧,张弛有度,明明站在那里显的那么赢弱,可是却锋芒毕露,竖起一身尖刺,丝毫不肯退让。 他以为她只有在做她喜欢的事情时才会有一点自信,就像那日在宫中,可以判若两人,但归根结底仍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弱女子。 可今日他才发觉他似乎想错了,也许他从未真正看明白过那个女子,还是她从未真正在他面前展示过真实的她? 许烟雨捧着刚买的烤羊腿,正次啦次啦的吃的正欢,她得在回府前毁尸灭迹,否则被她师傅嗅到了腥味,她夜晚就没得饭吃了。 她那个师傅对她饮食要求极为严格,丝毫不准她身形看起来有一丝的不美观,有时候她都怀疑她是不是要去参加选美。 啃完最后一块骨头,她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嘴,掏出塞在怀里的黑手绢,抹拭了一番。 正想吹吹风,把身上的肉香味去去,她猛得想起了一件事,因为那位王爷的出现,她忘了跟那个陈大师说了。 她第一次看到他时就知道他应该是得了甲亢病,双眼突出,面带惊恐,眼裂增大而少眨眼,典型的甲亢病人面容。 他这病除了脸部特征,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能知道这是病,不是脖子上长瘤的那种,一般怕是看不大出来。 虽然她也是从她以前一个学医的朋友那听来的,其中具体的治疗过程也不是太清楚,但是也要提醒提醒他及时就医不是。 她正想折回去去找找那位黑衣大师,却不想才走几步就在大杨裁缝铺的拐角处迎面碰上了那位王爷。 一声清脆的银剑出鞘声响起,许烟雨被突如其来的白光晃了眼睛,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什么人!”一声凌厉的怒喝,许烟雨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挡在了她身前。 “萧何!她是王府的人!”朝旭风挥了挥衣袖,示意面前身着黑衣一脸冷酷的男子退下。 “许烟雨,为何还在此处,你不回王府吗?” 许烟雨默默的低头,心中的草泥马们又开始撒丫子狂奔,她明明避开他了呀。 “回禀王爷,奴婢想做身衣服,就耽搁了些时辰。”许烟雨行了个礼,把头低得死死的。 朝旭风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又望了一眼旁边的裁缝铺,“现在做好了?” “嗯。” “你喜欢男衫?” “啊?”许烟雨愣了愣,瞟了瞟旁边的裁缝店,里面清一色全是男子穿的长衫。 “奴婢是送人的。”许烟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哦?送谁?” 许烟雨对上了面前俊雅男子的视线,一阵心塞,她脑子飞速的搜寻着记忆库,想找找有什么合适人物可以拿来挡挡。 奈何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有哪个熟到可以送衣的男人,她的男人缘真的是没有啊!除了一个许天霸说过爱慕她之外,她似乎真的没有跟任何年轻男人有过接触交往。 她平时除了制茶就是看书,要么就是去方夫人那学做糕,哪有时间去撩年轻小哥哥,就连府上的小厮侍卫她也只是认识,并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 许烟雨一时语塞,心里开始默默诽谤那位王爷为什么要问那么清楚,以至于她都无言以对了。 其实那位王爷只不过随口一问而已,却不知能让面前的女子这么难以开口。 周围默了半响,就在朝旭风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正打算开口带过这个事时,面前的女子突然开口了。 “其实奴婢是想送给王爷的,王爷帮了奴婢许多,奴婢想自定制一套布料缝制送给王爷,聊表谢意。” 第54章 不想见的 说完之后,许烟雨只感觉漫天风雪扑面砸来,溅得她全身透心凉,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这不是给自己挖坑跳吗?要老命啊。 面前的男子忽的笑了,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弯起,有发丝拂过他如玉的脸庞,清雅出尘的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不必了,你是我府上的人,照拂也是应当的,不必放在心上。” “好。”许烟雨立马露出一个微笑。 “回府吧。”男子笑了笑。 许烟雨走在最后面,她瞄了瞄前面的冷酷黑衣男子,皱了皱鼻子,加快脚步挪到了那位王爷的身边。 “王爷,奴婢有一事想请教一下王爷,希望王爷不要见怪。”许烟雨道了个礼。 她刚才竟然忘了,那位王爷可是位精通医理的人物,如此他应该会知晓那陈大师的病吧,又或是他虽知晓这种病却并没与陈大师碰过面,她还是询问一番为好。 “王爷,不知您有没有接触过犯瘿症的病人,他们的症状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只是面部表情会随着病情而有所改变。” “你还懂医理?”面前的男子突然停了下来,定定的瞧着身旁的女子。 “不是太懂,就是略微听过一点,今日奴婢在茶会上遇到了一位有此症状的男子,不知王爷有没有什么法子医治?” 朝旭风认真的看了一眼面前一脸严肃的女子,不由得抿了抿嘴,勾起一丝笑意。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每年的聚茶会都会请他去做评鉴,他闲时会偶尔应邀前去,大多的茶师也认得。 他见那位陈大师的第一眼便知晓了他的病症,也单独给他诊断开过方子,只不过药效疗程有些缓慢,但大体却是好转了许多,不想她却是一眼辨出了。 抛开这些不说,他们之前似乎还针锋相对过,言语之间也多有激烈摩擦,可她却还对人家的病情上了心,倒是个阔达良善之人。 “这瘿症主因肝热脾虚,阴虚火旺,肝火旺盛,痰结血淤所致,大体不因有无瘤来判别,至于如何医治,需见本人,才能对症下药。” “若是双眼微突呢?此类瘿症如何去治?” “双眼突出,是由于肝火太盛,可用滋阴降火,化痰散结、袪淤的中药,口服汤剂外加药浴沐足,慢慢调理即可。” 许烟雨点了点头,寻思着要赶紧找个时间知会那大师一声,病要早早医啊。 朝旭风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不必太过上心,那大师的病我已医过了。” 许烟雨闻声抬起了头,这个王爷果真是个好人,都说医者仁心,在他身上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说的是哪位大师,还是他们以前也应该见过,想到此处,许烟雨也就不打算深究了,病正在治就好。 许烟雨回到屋时,天色已晚,昏黄火红的云霞在逐渐变暗的白色锦缎中染出丝丝别样的晕彩,斑斓的熠熠生辉。 许烟雨点燃烛灯,昏暗的房间瞬时光亮了起来,顾音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将食盒放置桌上。 “怎的这么晚才回?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顾音一脸期待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没什么大的事,就是跟各位大师请教切磋了一番。”许烟将食盒打开,拿出碗筷。 “你没出出什么风头吗?” “大抵是没有吧。”今天应该也不算出风头,毕竟那位王爷一来她就被挤出去了。 顾音一脸无语的拍了拍桌子:“不争气的东西,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好好把握。” 许烟雨挑了挑眉,直接无视面前的一脸嫌弃的顾音。 第55章 不想见的 许烟雨怎么也没想到,一夜之间她会从一个无人知晓的路人成为盛极一时的朝阳城的名人。 如今的茶师界她许烟雨的名字倒是传了个遍,自从那天茶师会上一鸣惊人后,各类茶师开始争相模仿她的制茶工艺。 有些厉害的茶师融会贯通甚至还在她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各种创新改良,一时间奶制花浓茶迅速崛起,成为朝阳城风靡一时最受百姓喜爱的茶类。 而她许烟雨的名字也正式在茶师界打响了名号,成为了奶制浓茶派的领路人。 许烟雨想过她的创新制茶会带来一定的响动,但是她没有料到反响如此之大。 她甚至看到有茶馆以她名字来命名新推出的奶制浓茶,取名烟雨茶,她刚听到时,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偏偏梁清楣还特喜欢用这个来调侃她,天天邀她去那家茶馆喝茶,什么都不点,就点那一杯烟雨茶,弄得她哭笑不得。 要说这梁清楣,自从和她混熟了之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似的,再也不像开始那般小心翼翼,谨慎有礼,整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她不喜欢和她像普通好姐妹似的手挽着手,她喜欢揽着她的肩,有时还会搂着她的腰,最令人无语的是,她还偏偏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这样从远处看着,她就像个小媳妇似的被一个大老娘们搂在怀里。 许烟雨抗议过很多次,她却老是嬉皮笑脸说在军营里呆惯了,跟兄弟们就是这样相处的,还叫她不要介意。 明明长着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却总是爱说些最流氓的话,许烟雨算是瞧透她了。 梁清楣笑嘻嘻的搂着许烟雨的腰,跟她说明天叫她跟她一起去赴个宴会。 她说她回来有些时候了,却因为一直忙,没有跟以前的故友们寒暄叙叙旧,所以她特地在满春楼设了个宴,邀旧时好友聚聚。 许烟雨一口答应了下来,满春楼什么地方啊,那可是朝阳城最有名生意最红火的酒楼,里面的位置可是有钱都难预定的上的。 这顿饭,她好歹是要去的。 最近因为名气大涨,给师傅她老人家挣了些面子,她师傅正乐呵呢,连带最近瞧她也顺眼了许多,想必去趟酒楼开开荤腥也是可以的。 翌日。 出门前,方夫人还特地给二人打扮着妆了一番。 梁清楣着天蓝色雾烟百褶裙,外搭白色纱衣,头上别着精巧别致的木兰玉流苏,画着得体的妆容,乍一看还真有几分贵女的温婉气质。 许烟雨则是一身淡粉,衣袖和裙边绣着朵朵白色淡雅的木棉花,外面也是同样的白纱覆身。 方夫人将手中的蝴蝶萃花簪入她的鬓间,再别上相同的昙花白玉流苏,给她额间描上花靛。 方夫人看着被她捯拾了一番的二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挨到出门后,许烟雨默默叹了口气,将嘴上的嫣红擦掉,等会儿她还要胡吃海喝呢。 两人走在一起,倒是像极了姐妹,不同颜色相同样式的衣裳,配套的姐妹头饰,都是清秀可人的美人儿。 如果此刻梁清楣的手不是搂着她的腰,怕真的是帧极美的姐妹出游画面了。 许烟雨用力掐了掐梁清楣的大腿,发现身旁女子毫无反应,顿时一阵无语,不愧是上了多年战场叱刹风云的女子,那腿上的肌肉果真不是盖的。 明明也是个看似清秀弱小的姑娘,却有着堪比男人的健壮身体,真的是个肯吃苦的狠人。 “楣楣,等会我吃什么都行嘛?” “行,想吃什么随便点,爷养你!” “好的,楣楣你真好,爱你呦~”许烟雨笑嘻嘻的也搂上了女子的腰。 旁边的人一脸诧异的看向正无比和谐互相搂腰的两位女子,脸上一阵惊恐。 当来到满春楼时,许烟雨才发现她来蹭饭这个决定真的是大错特错。 她刚把脚跨进房间,就看到了屋内屏风侧正坐着的洛王爷。 连忙缩回了脚,她条件反射的转身向后走去,已经先进了房间的梁清楣正想打招呼,发现身旁的女子突然不见了踪影。 “许烟雨!你去哪呀!”梁清楣把正要往回走的许烟雨捞了回来,许烟雨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拽进了房间。 “这么久不见,你去了趟军营倒是威猛了许多。”朝旭兴眯了眯他的一双桃花眼,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六皇子,这么多年倒是未曾变过,还是那么欠揍。” “楣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漾儿总算是等到姐姐回来了。”一个长相端庄典雅的女子徐徐起身,一双勾人心魄的单凤眼闪着丝丝泪光,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第56章 天壤之别 “漾儿。”梁清楣对女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眉眼间尽是柔气。 “梁将军,许久未见。”朝旭风起身作了个揖,梁清楣立马回了一个礼,“王爷,别来无恙,上次见面还是四年前,王爷倒还是如从前一般。” 此时的许烟雨心中是无比后悔,她应该问清楚梁清楣邀的旧友都是何来头再打算来或是不来的。 如今倒好,这该死的尴尬局面,都怪她心中只有满春楼的大鱼大肉。 “哦,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红粉知己。”梁清楣一把揽过许烟雨的肩膀,“她叫许烟雨,是位很厉害的茶师,隔壁那家茶馆最火爆的新茶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许烟雨抽了抽嘴,心里一阵尴尬,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微微行了个礼,“奴婢参见五王爷、六王爷。” “对了,洛王爷,烟雨她是你府中的人,你应当是认得的吧。” 朝旭风看了一眼正站的笔直的许烟雨,笑了笑,“是我府上的奉茶女官,见过几面。” “哦,你就是最近名声鹊起的那位奶制浓茶的开创者?最近朝阳城哪哪都是此茶,如今却是见到真人了,倒不想,是个如此清雅的小美人啊。”朝旭兴眨了眨他迷人的桃花眼,朝许烟雨抛了个媚眼。 梁清楣瞪了一眼一脸玩味的朝旭兴,突然换了个温柔的语气,“烟雨,那是楚丞相府的二小姐,楚漾,是我极好的一个妹妹。” 梁清楣笑着看向坐着的楚漾。那楚漾生的倒是极好,肤若凝脂,小巧精致的鼻梁,唇不点而绛,面上施着淡雅清媚的妆容,有闭月沉鱼之姿。 “楚小姐好。”许烟雨又道了一个礼,心中的小小草泥马又开始蠢蠢欲动,这全都是些大佬呀,敢情就她一个菜芽,那这顿饭还怎么吃,膈都膈应死。 一个她都开罪不起,身份地位碾压她几个等次,不知道怎么着,她的小命儿就得玩完,真真是要老命哦。 “行了,快坐吧,又不是不认识,今儿你是主,我们都是客人,别那么多虚礼了。”说着,朝旭兴又朝许烟雨抛了个媚眼,“许姑娘,来,坐我旁边啊。” “朝旭兴,你再敢给我这个不正经样对我的女人,小心你的下半辈子的幸福!”梁清楣冷冷得瞪了一眼面前的男子。 许烟雨越听越有些奇怪,愈发对今天来这里的这个行为追悔莫及。 “楣姐姐,你快坐,漾儿有好多话要对姐姐说呢。”楚漾轻轻挽住梁清楣的手,一脸的笑意。 许烟雨选择坐在了梁清楣和朝旭兴的旁边,她其实是不畏惧大场面的,她真的不怂,奈何她家那位王爷主子也在,她也只能怂了。 菜开始络绎不绝的被小厮端了上来,隔着大老远,许烟雨都闻到了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 “漾儿,这是你爱吃。”梁清楣给身旁的楚漾夹了一筷子的片菇。 “楣姐姐还记得漾儿喜欢吃的,漾儿以为这些年不见姐姐,姐姐会把漾儿给忘了。”楚漾眼中闪着光芒,面带笑意。 “怎么会。”梁清楣摸了摸身旁女子的头,柔声说道,“漾儿是我打心底认的妹妹,是一辈子的妹妹。” 许烟雨看着梁清楣一脸知心温柔大姐姐的模样,抽了抽嘴,一脸无语。 怎么一个人转变能这么快?明明前一秒跟她在一起还是个放荡不羁的模样,现在这温柔体贴的样子,令许烟雨感到了极度差别的待遇。 “许姑娘,怎得不动筷呀?是不是点的菜太过荤腥,不合你胃口啊?”朝旭兴笑盈盈地给许烟雨夹了几筷子青菜,“那你多吃点青菜吧。” “多谢六王爷。”她太感谢他了,她感谢他祖宗十八代,呵呵! 许烟雨嚼着口中的青菜,看着近在咫尺的鸡腿,一阵郁闷,她真的好想上手去啃,可惜旁边有这么多大佬,她不能给她师傅丢脸啊。 许烟雨感觉今天的梁清楣格外的奇怪,她们刚出门时许烟雨就感觉她隐隐有些紧张感,而此时她的不安局促似乎更明显了。 许烟雨看着梁清楣食不知味的扒拉着饭,虽面上不显任何表情,但许烟雨还是从她偶尔向窗口眺望的视线感觉到她似乎是在等一个人。 “梁将军,四王爷他事务繁忙,许是耽搁了些时辰。”朝旭风微微一笑,仿佛一下子就洞悉了梁清楣的心事。 “我知道。”梁清楣笑了笑,“他一向是很忙的。” “弈哥哥大抵还在路上,说起来,漾儿也有许久没见弈哥哥了。”楚漾用手帕抿了抿嘴,面上似乎因为被热气熏染,透着微微红晕。 许烟雨有些许的讶异,原来那样一个可以独当一面,不惧生死的女子,也有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她以为她跟她一样,心无旁骛,孑然一身。 第57章 天壤之别 她和他或也曾有过的少时最懵懂青涩的情感,那种情感是她踏过累累白骨,血流成河的沙土,仍然埋在内心最深处,不敢有丝毫表露的爱恋。 “你说四哥也真是的,我们的梁大将军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归来,他不抛下他的事务马上过来相聚,真是白瞎了咋们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分。” “你小子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一袭紫衣华裳的男子挥退左右侍卫,从门外徐徐进来。 若说朝旭风是给人温和和煦的感觉,那么刚刚走进来的紫衣男子便是截然不同的霸气凌厉。 高挺的鼻梁,一双狭长的凤眼,饱满圆润的唇,眼角处恰到好处的生上了一颗泪痣。 挺拔健壮的身躯,身着用金线绣制的百鸟朝凤深紫色华裳,腰间用缀满红宝石的黑色蟒带束起,说不出的霸气俊逸。 “四哥,肯挪大驾啦?我们可不等你了,菜都上齐了。”朝旭兴慵懒地往椅子一靠,一脸的似笑非笑。 “你小子,整天没大没小,倒是还跟鸣儿一般小孩子心性。” “四哥。”朝旭风起身作了揖。 “五弟,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多的虚礼。”朝旭弈拍了拍面前的清雅男子,很是亲近的模样。 朝旭风笑了笑,并未多言,心下自是明了。 许烟雨立刻起身,行了个躬礼“四王爷安好。” 朝旭弈扫了一眼许烟雨,“自都是清楣的朋友,无需多礼。” “快坐下吧,四哥,我要饿死了,有什么话能不能吃完再说。许姑娘,你也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朝旭兴一脸不耐。 许烟雨落了坐,心里一阵膈应,这大鱼大肉没吃上多少,礼倒是行了不少。 默默叹了口气,她用余光扫了扫那位四王爷,生得倒是一副好皮囊,俊朗英气,气宇不凡,举手投足间也尽显矜贵之气。 只不过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那四王爷一看便是个心机深沉不可测之人,着实与她不是一类人。 梁清楣尽管面上不显任何表情,可她紧握着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此时慌乱无措的心情。 许烟雨见过她许多面,有沉着冷静的,有放荡不羁的,又或是温婉体贴的,却从来未见过她像现在这般局促不安,慌乱无措。 看来,她真的心仪那位俊逸贵气的四王爷。 一个是孤勇前行,刀光剑影也丝毫无畏的女将军,一个是王室中身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夺王位的皇子,这场情感中,无论爱与不爱,前路都是火海深渊。 “弈哥哥,漾儿许久未见你了,弈哥哥也不来看漾儿。”楚漾笑意盈盈,一双勾人心魄的眸子瞧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微微一笑,“许久未见,漾儿倒是出落的愈发水灵了。” 楚漾脸微微一红,笑着说:“如今楣姐姐也回来了,以后弈哥哥和楣姐姐可要多来看漾儿,不然漾儿是要生气的。” 朝旭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梁清楣,眼眸带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愫,“清楣,我们许久未见了吧。” 梁清楣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一如往昔的男子,手不自觉的微微握紧,心下已是心乱如麻。 他还是那样的耀眼,就像少时他握着剑一步一步的来到她身边与她说,以后便由我来护着你。 她至今都记得他说那话时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是那样的令她心动、难以忘怀。 以至于在后来的艰难的岁月中,每次想起,她便徒生了许多勇气,来面对种种的生死困境。 那个少年深深扎根在她心上,一驻足便是整个岁月。 “是啊,许久未见了....”她看着他,心中那些埋藏了多年的情愫突然在这一刻无法抑制的涌动起来。 即便再隔多年,她还是掩饰不住的喜欢着他。 这顿饭在异常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桌上没有人再出声,彼此无言的默默吃饭,许烟雨也不敢抬头,一直慢吞吞的嚼着面前的青菜。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人纷纷放下碗筷,有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后,朝旭弈因为有事先行离开了。 离开之时,他定定的看了一眼梁清楣,“清楣,有空我会去找你的,有些事我想与你说说。” 许烟雨清楚的感觉到旁边的女子的颤缩了一下,虽然不明显,但她还是清晰的感知到了。 这顿饭可算是结束了,许烟雨松了口气,磨了这么久,她都没吃上什么东西,心还累。 出了满春楼后,楚漾一脸不舍的先与梁清楣告辞离开了。 楚漾是丞相府的正室夫人所生的第二个女儿,她的长姐就是名动天下、风华绝代的丞相嫡女楚襄(小字絮晗,也叫楚絮晗)。 第58章 上官郡主 而当今王后,也是她的姑母,她们楚家历代都会出一个王后,原本这个重任是由她的长姐楚襄来完成。 奈何她的长姐生来便与寻常女子不同,太过耀眼夺目是大忌,王室中人决不会允许一个锋芒太盛的女子当上王后。 而她的长姐也生性孤傲,不愿被困宫中屈居人下受约束的过一生,便早早离家游历求学去了。 于是,这个关乎家族盛荣的重任便落在了她的身上,自从她记事起,便不停的有人跟她说,她以后会是未来的王后,她生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嫁给这个王朝唯一的王。 “许姑娘,你不是五哥府上的嘛?一道走吗?”朝旭兴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许烟雨正想开口拒绝,好不容易解放了,她再跳进去,那不是傻嘛。 梁清楣揽过许烟雨的肩,“不用了,烟雨跟我一起走,我一会儿送她回去。” 许烟雨附和的点了点头,顺道对那位主子行了个礼,“王爷,奴婢就先告辞了。” 朝旭风笑了笑:“嗯。” 朝旭兴看着已走远的两人,玩味的朝朝旭风挑了挑他修长的眉。 “五哥,我觉着你府上的这丫头还不错啊,长得也可人,性子也娴静,你就没点其他的想法?” 朝旭风看了一眼许烟雨离去的方向,勾起一丝笑容。 “她是一个很努力很上进的姑娘,虽出身低微却从不自视轻贱,即便受尽种种疾苦磨难、种种不公待遇,仍能持有一颗良善之心。” “她不应该被身份束缚,她会走的更高更远。她是我府上的人,如有机会我也自当拉上她一把,给她一个机会。” “所以呢?这就没了?”朝旭兴无语的抽了抽嘴,他是疯了吧才问这个蠢问题。 他这个五哥本来从始至终心里就从来没有过风花雪月、男女之事,在他心里就只有那些枯燥乏味的古书秘籍,否则这么多年,他身边也不会一个女人都没有。 无语的抓了抓头,他看了一眼旁边俊雅的男子,心中竟有了些莫名的期待,他倒是想看看那个女子回来之后,他五哥这棵铁树还会不会不开花。 “没吃饱吧?要不要我再给你买点吃的?”梁清楣瞅了瞅身旁的女子。 “呦呵,我以为你只顾着看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妹妹,早就忘记旁边还有一个自称是红颜知已的了,没想到我们的梁大将军还记得有个我啊。”许烟雨朝梁清楣翻了个白眼。 “怎么会,我知道这种局面你应当是不适应的,走,想吃什么说,我给你买!” “那我要吃城中老李铺子的烧鹅,还有许良铺子的糖炒栗子,还有赵大娘家秘制的烤羊腿。” “行,想吃什么就买,爷有的是钱养你。”梁清楣一脸我是土豪的大气模样。 许烟雨挑了挑眉,这丫的又恢复原样了,敢情就对她是这个得瑟老爷们样,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用了错误的方式跟她相处。 近几日,天气愈发酷暑,窗外香樟树上的蝉成天“知了知了”的鸣叫,震耳欲聋的,吵得人头昏脑胀,不胜其烦。 许烟雨将笔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终于忍无可忍了,原本就因酷热难耐心中火气郁结,偏偏那该死的蝉还成日成日的扯着大嗓子嚎叫。 她一个下午被烦的什么事都没干成,就连近日煮的茶都不尽人意,淡然无味。 虽然她担着一个女官的名号,可的的确确清闲的很,平时就煮煮茶,弄弄花类,或那位主子有想喝的茶,她便按吩咐做做,不过那都是极少数的时候。 如今她却是连茶都煮不好了,心中极度火旺,她拿起长长的捕虫笼套来到院中青翠茂盛的香樟树下,盯了许久那只大蝉的位置。 好不容易看到了,她挥笼猛的一扑,树上的响声倒是没了,可笼中却并没有那只大蝉的身影,许烟雨想可能那大蝉被她不小心给扑归西了。 于是拍了拍手,拿起捕虫笼打道回府。 许烟雨刚坐下,正想拿笔,窗外那阵该死的嚎叫又响了起来。 她就不信这个邪了,今天不送这蝉大嗓归西,她誓不罢休。 许烟雨把扶梯摁在树干上,把鞋袜一脱,外裳一丢,噌噌的上了树。 顾音正捧着一盘杏李从院子前经过,嘴里原本还咯吱咯吱的啃着咬了大半的李子,抬头看见树上骑仰八叉的许烟雨,顿时一口气没上来,被嘴里的李子咽了个半死。 好歹顺过了气,她骂骂咧咧的朝树上的许烟雨大吼了一声,“许烟雨!你还不快给我下来!” 第59章 上官郡主 许烟雨闻声抬头朝顾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师傅,我等会就下去!”说完,继续循声在各个叶子的角落翻找蝉大哥的身影。 “许烟雨,你再不下来,我的老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你不知道你爬上去,外面院子的人也都能瞧见你这鬼样子嘛!”顾音已经开始生出想要放弃许烟雨的想法了。 哦,她倒是忘了这茬了,没关系,旁边院子里都是认识的姐妹,就算不认识也不打紧,反正这么远也看不清她的脸。 于是继续当没听见,死死的继续盯着那蝉老弟的藏身之处。 正带着暗卫巡视的萧何一脸复杂,原本冷酷的无任何表情的脸上逐渐出现了裂痕。 “大人,需要属下立即击杀嘛?”有其他暗卫出列禀报。 萧何朝不远处树上的身影扫了一眼,难得有表情的皱了皱他入鬓的剑眉,嘴角微微的动了动,“不必了,她是府上的人!” “那要禀报给王爷吗?”暗卫继续追问。 “不必用这种小事搅了王爷清净。继续巡视!” “是!”其他暗卫纷纷退去,瞬间消失隐匿在了王府的各个角落。 许烟雨揪着呕心沥血抓到的蝉大哥,从梯子上慢慢挪了下来,然后一鞋子送它归了西。 顾音一脸震惊地看着许烟雨,这真的是她徒弟吗?她决定要回去吃吃斋念念佛,求佛祖保佑保佑了,让她面前这个女子赶紧去去邪,恢复正常吧。 “师傅,你愣在这干嘛,回去吃饭了。”许烟雨把扶梯一把扛起,看了一眼一脸呆愣的顾音,摇摇晃晃的进了屋。 许烟雨虽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但绝不会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不她就从茶房的丫鬟们口中得知了一个重大消息。 上官颖回来了。 听说她回王府那日,一身盛装,头上随随便便一对珠钗就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不仅如此,她身后跟来的侍卫婢女也是数量众多,排面着实不小。 有人猜测她这是要对王妃的位置出手了,所以搞这么大排头浩浩荡荡的来王府,就是为了对其他虎视眈眈垂涎王妃位置的贵女们宣誓主权。 许烟雨听得津津有味,她其实蛮期待青梅竹马的哥哥妹妹的故事的,一个是暗恋哥哥多年的霸道妹妹,一个是清心寡欲、仙气飘飘的温柔哥哥。 欲知后续如何,请看下回分解啊。 上官颖紧张的握了握手心,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正端坐着看书的俊雅男子。 面前这个男子,是她心仪了十几年的人,这么多年来,无数个日月,她伴在他的身边,他的所有都已经一点一滴的占满了她整个心房。 她喜欢看他笑,喜欢看他静静翻阅着书时认真的模样,是那般的岁月静好、美好纯粹,是那般的令她恋恋不忘、欣喜不已。 “王爷,阿颖今日来,是想跟王爷说,无论阿颖今日是何身份,阿颖只想永远留在王府,陪在王爷身边。”上官颖痴痴的望着面前的男子,眼中闪烁着光芒。 朝旭风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如今你已是郡主,便不必再留在府中了。” “阿颖不稀罕什么郡主身份,阿颖只想留在王爷身边。” 朝旭风看着面前一脸执着的女子,皱了皱眉,“我替上官家翻案沉冤,为的就是洗去你罪臣之女的身份,让你能觅得一良人平安喜乐的过完余生。” 上官颖心一凉,眸子里微微渗出了泪光,“可是我对王爷整整爱慕了十多年,王爷你当真不知晓吗?” “我很早就说过,我只是把你当作妹妹,从未有过任何男女之情,阿颖,回郡主府好好生活,我并非是你的良人。” “可是阿颖的心里就只有王爷,以后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上官颖微微带着哭腔,泪水从眼眶滑落,晕开了她精心描绘的妆容。 朝旭风脸一沉,难得的变了脸色,冷声道,“此事以后不必再提了,若是再提,本王便当从未有过你这个妹妹,以后是死是活于本王也无任何干系。” 上官颖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男子,心一阵一阵的抽疼,外人都道他洛王爷待人温和有礼对人体贴入微,可是只有她知道,那个清雅温润的男子绝起来是有多么冷情。 可即便那个男子已经把话说得如此之绝,她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守了他十几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在他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她不求他只爱她一人,她只希望能够长伴他身侧,陪他走过这漫长孤寒的岁月。 “我知道了,王爷,以后阿颖便只做王爷的妹妹。”上官颖拭去眼角的泪,行了一个礼。 如今他要她做他的妹妹,那么她便当他的妹妹,只要还有一个理由留在他身边,无论是妹妹还是丫鬟,她都甘之如饴。 第60章 一眼此经年 有人说,上官颖是明着被拒绝了,她出来时,眼睛红肿,脸上原本艳丽的妆容也已经被晕得模糊不堪,再也没了来时那般的意气风发。 许烟雨心下觉得有些惋惜,可是她也知道情情爱爱这种事本就不是一厢情愿就会得偿所愿的。 日子又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许烟雨停了几天去方夫人那的学习,一直守在茶房内研制新的茶技,她的想法要付诸实现比想象中的更要艰难。 要制作的过程极为精细复杂,工艺的繁琐和流程的枯燥乏味也令她有些力不从心、疲困焦措。 在连续几夜的不眠不休后,她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只是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够,距离明年的茶师大会只有短短九个月,留给她的时间着实不多了。 许烟雨撸起衣袖,将头发全部用簪子挽起别在了脑后,她将茶房中所有的晒制好的花瓣再搬出去重新干晒了一遍。 有些新摘的花朵,许烟雨给它一朵一朵的清洗干净,用手搓揉挤压除去花汁苦水,然后晾晒加糖和少许的盐封坛制成花脯。 想着几个月后,还可以用花脯当零嘴吃,除此之外,她还结合了大学学过的化学知识,用油脂和甘油加上适量的硫磺做出了专门去虱子的硫磺皂。 硫磺有微微的毒性,对人体有害,为此她绞尽脑汁的把以前学过的知识从脑子里深掘了出来,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实验,终于成功的制出了无毒性的硫磺皂。 由此,她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人就应该要多汲取点知识,否则又怎么会出来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这样流传千古的经典诗句。 又忙忙碌碌了一个午后,许烟雨在旁边的竹榻上躺下,打算小歇一会。 许是太累了,她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过去,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她的父母,她好像是回到了家,可一个转身她又见到了她的师傅和那载着香樟树的茶房,梦里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令她有些浑噩混沌,辨不出是梦还是现实。 她觉着有些许冷意,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依旧昏睡着。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将薄毯覆在了她身上,周身传来阵阵暖意。 她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将脸埋了进去,舒服的呢喃了一声,她想定是她师傅见她睡着了怕她着凉给她盖上的,于是又安稳的沉睡了过去。 许烟雨是被顾音给摇醒的,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昏黑了,周边已闪着点点烛光,将院子里的那颗粗壮的香樟树的影子投的格外斑驳稀疏。 她揉了揉已经压麻了的胳膊,将身上的毯子掀开。正想拿起薄毯起身回屋时,仔细一看才发现手中的并不是毯子,而是一件外裳。 “师傅,你的衣裳。”许烟雨将手中的外裳递给顾音。 顾音接过,狐疑地瞧了瞧,“你师傅我怎么会穿这么秀气的外裳,这上面还用金线绣着翠竹,这针工缎料,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 “不是师傅你盖我身上的吗?”许烟雨一脸茫然。 “你师傅我外出才刚回来,哪有闲情逸致给你盖衣裳。”顾音把手中的外裳丢给许烟雨,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许烟雨拿着那件价格不菲的外裳,感觉犹如芒刺在背,实在是硌手得很,这衣裳除了她那位王爷主子府上也没人穿得起了吧。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在自己院中睡个觉还能有这待遇,着实是让人欲哭无泪。 寻思着好歹要找个机会还回去,她默默的叹了口气,又是一件棘手的事。 翌日。 许烟雨也不知今日怎么了,她的左眼皮一直突突的跳,心想着莫不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正这样想着,身后传来一阵甜甜的小孩声音。 “姐姐,我来了。”朝旭鸣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扑进许烟雨的怀里。 许烟雨趔趄的向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怀里的小东西一脸委屈的瘪了瘪嘴,开始哭诉。 “姐姐,我被父王关在宫里那么久,你也不来看望一下,姐姐是不是心里没有鸣儿这个弟弟。” 许烟雨摸了摸面前气鼓鼓的小男孩的头,心中闪过一丝负罪感,她忙到把这事给忘了。 “对不起啊,阿鸣,姐姐太忙了,就把这事给忘了。” 朝旭鸣瞅了一眼面前一脸抱歉的女子,刚才攒起来的埋怨立马烟消云散了。 他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串珊瑚手链,这可是这几个月他呕心沥血、日夜不休的刻苦学习得来的奖励。 第61章 一眼此经年 这几个月来,他为了早日解禁出宫,把以前瞧都不瞧一眼的诗书礼经都读了个遍,不仅如此,骑射礼教他也开始接受学习。 以至于原先看一眼书就会睡觉的他,如今已能将那些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还通晓了其中含义。 王上看他近日表现的确勤恳上进,孺子可教,于是便解了他的宫禁,允他出宫,为示嘉奖,还特地御赐了东海的冰晶珊瑚手链。 听说这手链还是他自己要求要的。 朝旭鸣把手中璀璨晶莹的珊瑚手链递给许烟雨,邀功似的说道,“姐姐,这是你最喜欢的闪闪发光的,为了得到它,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的。” 许烟雨一脸复杂,她当时真的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不仅当了真,还放在了心上,心中不禁有些许的感动。 “阿鸣,以后不用给姐姐这些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送给你的手链吗?”朝旭鸣一脸受伤的样子。 “不是,姐姐有很多了,人不能太贪心了不是。” “不多不多!只要姐姐想要,我可以搜罗天下所有闪闪发光的东西,都拿来送给姐姐,只要姐姐开心。” 许烟雨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拍着胸脯保证的小男孩,浓浓的负罪感在心里徘徊。 她一直以为朝旭鸣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觉得找她当姐姐很新鲜,很好玩。 虽然她应允了,但终究也是不大放在心上的,毕竟前一秒她还是被高高在上的皇子轻视讨厌的下等丫鬟,下一秒就要她做他的姐姐,这事搁谁身上都是不太相信的吧。 原本她也只是想陪他游戏游戏,毕竟有个皇子向她示好,于她来说有益而无害,何况他又变得那么软萌可爱,虽没太当回事,但也乐在其中。 如今他这般对她好,一出宫便来见她,似乎满心里都有她,倒是的的确确真的把她当作了姐姐。 心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小男孩,搂过他的肩。 “小皇子,你为何一定要找我做姐姐?你不是最讨厌我这种下贱的奴婢吗?” 朝旭鸣愣了愣,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找她呢?他其实也不大清楚。 许是因为那天她摸了他的头那样柔声的对他说话,又或是因为他从未领略过有人用嗔怪的语气责备过他的顽劣。 那个女子那样的看着他,眼神是那样的柔和,让他想起了他那故去从未谋过面的母亲。 若是他的母亲还在,也会如她那般温柔的看着他吧,在他犯错时会生气的责备他,也会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揉揉他的头,拥他入怀中。 他从未体会过,所以才如此的渴望,哪怕是只有一个人偶尔给予过他一丝温暖,他也会一辈子记在心上,此生对她好。 “姐姐,你很像我的娘亲。” 许烟雨愣了愣,突然明白了过来,在那些妃子的收养名单里,朝旭鸣就是其中一个。 他刚出生时,他的生母便已故去,从小未有母亲庇护,王上也对他鲜少关心,一路走到如今怕是受过不少委屈。 许烟雨看着面前才年仅七八岁的孩子,生出一丝疼惜,他本性本不坏,若是他有母亲庇佑教导,想必会是个出色优秀的好孩子。 幸好,现在还来的及,他既真心待她视她为姐姐,那么从此以后她便以真心换真心,绝不让他再无温暖,变成一个冷血绝情之人。 朝旭鸣很喜欢和许烟雨待在一起,可也只有和她呆在一起时他能收起戾气,变得乖巧一些,可若是面对其他人,他又会原形毕露。 虽然他是嚣张跋扈,顽劣不堪,但好歹还小,本性不坏,也还有的救。 许烟雨教他道理,潜移默化的改变他暴躁易怒的性格,幸好他很听她的话,对她说的话也总是言听计从,她也就省心了许多。 半个月下来,成效肉眼可见的显着,他现在除了对她,至少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学会了尊重,语气也不再那么的无理。 最令许烟雨欣喜的是,朝旭鸣很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通,学东西也快。 她希望他成为一个优秀的可以独挡一面的男子汉,他就真的去做了,并且还做的很好。 若是他能一直这样下去,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成为一个最耀眼最出众的铮铮男儿。 朝旭鸣在很努力的成为许烟雨口中的那种出色的男子,他不想让她失望,也不想自己真的一辈子平庸无能,护不住他的姐姐。 第62章 尴尬 “姐姐”朝旭鸣的瑟的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扑进许烟雨的怀里,“今日先生夸我了,教习骑射的赵统事也说我天赋异禀呢,还说我将来必成大器。” “那很好呀!”许烟雨抬起头冲朝旭鸣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弄她手上的活。 朝旭鸣一脸的不满,嘟哝道,“姐姐,每次鸣儿来,你都在忙话,你就不能陪鸣儿玩会吗?我不管,鸣儿都这般听话了,今日姐姐好歹要陪鸣儿出去玩。” 朝旭鸣一脸撒娇的摇了摇许烟雨的手臂。许烟雨平生最受不了别人对她撒娇,以前宿舍的女孩也老是喜欢对她撒娇,她都不知道被坑了多少回。 许烟雨被摇的头昏脑胀,终究扛不住朝旭鸣猛烈的攻势,点头应了下来。 “太好了,那我们去五哥院子的后花园吧!那里可漂亮,开满了莲花,而且池水里还有金鳞,鸣儿经常去玩的。” 许烟雨呵呵的笑了笑,“不要了吧,我觉得我院子香樟树下也不错啊!你觉得怎么样?” “不要!五哥院子的后花园真的超美!”朝旭鸣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可是我觉得我院子里的香樟树下的风景也好看啊。”许烟雨眨了眨眼,一脸的真挚。 “哪里好看了!明明都是些杂草!” 额......那明明是她种的马剌草,她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山上移植过来的,可有药用价值了,开了花也挺好看的啊。 “我真觉得.....我院子里那棵香樟树下.....挺好...的啊......” 朝旭鸣一脸无语的看着许烟雨,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哦,姐姐,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五哥!” 许烟雨连忙摆了摆手,“怎么会啊,王爷人那样好,我怎么会怕他呢?呵呵呵呵......” 朝旭鸣一脸明白了的表情,眯了眯眼,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 许烟雨被盯的一阵心虚,要是被他都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那不是太丢脸了,于是急忙开口想要挽救挽救。 “其实姐姐是怕被王爷发现姐姐在玩忽职守,会被责罚的。” “我懂的,五哥他的确挺可怕的,他平时对我可严格了,我在他面前都是不敢造次的,别看他平日里温温和和,不怎么发脾气,他若是生起气来那也是顶可怕的。” “是吧!你也这样觉得的吧。”许烟雨一脸找到知音的激动模样。 朝旭鸣就这样和许烟雨一起兴奋的在背后说道他五哥的不是。 “放心吧!五哥他和六哥在书房看书呢!五哥他看书时是极为认真的,一般事打扰不了他,而且五哥待下人是很宽厚的。姐姐,我们去吧!” 朝旭鸣一把拉住许烟雨的手,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拽了出去。 许烟雨扯着风筝线慢慢的奔跑着,偶尔有风掠过她额间掉落的发丝,留下一片痒意。 许烟雨停下来,微微喘了口气,没想到这小孩子家的玩意还挺好玩的。 她从小在城镇长大,父母又都在忙,为了不给父母添乱,她一直乖巧听话,鲜少出过门,也就没太接触过这些童年的游戏。 许烟雨用手帕拭了拭额间的汗水,将风筝交给了身旁的小男孩,自己寻了个清凉的地方坐下。 朝旭鸣拿着风筝,立马撒丫子狂奔,许烟雨不由得笑了笑,“慢些跑!别摔着了!” “好!”朝旭鸣回头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继续狂跑。 无奈的摇了摇头,许烟雨转过身,开始打量四周。 如朝旭鸣所说,这里真的很美,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延伸至尽头的亭台,亭台边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鸟兽图。 用香樟木制成的柱子,刻着精致的雕花纹路,上面用琉璃堆砌而成的瓦砖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周边花树绕栏,花影妖娆各自争妍,绿树始摇芳,芳芳自相接,色彩杂乱参差,众花纷重叠,若吹落,星如雨覆,环了满地菲芳。若踏入曲径处,馨香盈怀袖,花蝶绕周身,真真是堪比仙境,美到极致。 怪不得朝旭鸣说她的院子里就是一些杂草,跟这个仙气缭绕、花香溢怀的园子相比,她的院子真真是难以言喻。 第63章 尴尬 朝旭鸣跑得累了,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把风筝一放,挨着许烟雨坐下。 “姐姐,我们去池水边玩吧,那里的水可清凉了。” 许烟雨正被炎热的阳光炙烤的难受,心下虽有此意,但是还是思量了一会。 “阿鸣,你确定王爷不会过来的吧?” “放心吧姐姐,五哥他忙着看书呢,不会过来的,再说了不还有我呢,别怕。” 许烟雨看着面前信誓旦旦的小屁孩,愈发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虽然觉得他的话不大可信,但好歹扛不住炎热还是去了。 许烟雨靠着池边坐下,看着整整有一个小孩那么高的莲叶,一阵唏嘘,果然是接天莲叶无穷碧,这远远望去一片碧海汪洋,若是只身进去,怕是都找不到人了吧。 朝旭鸣一把将鞋袜脱掉扔在了旁边,伸出脚丫子泡进了清澈见底的池水中。 “好凉好舒服啊,姐姐,你也把鞋袜脱了吧。” 许烟雨看着一脸惬意的朝旭鸣,一时有些按耐不住,反正这荷叶这么高,正好把人给挡得严严实实,应该是不打紧的。 想到这,她果断的把鞋袜褪下,将裤脚一卷,把脚伸了进去。 清爽舒适的感觉直直的袭来,一下子就冲洗掉了她身上的热气,这池水当真是很清凉啊。 泡了一阵子,心下觉着有些许的无聊,许烟雨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小男孩。 只见他用脚逗弄着水底的金鲤,周边溅起丝丝水花,玩得正欢。 许烟雨伸出她的脚丫子往小男孩的脚背上重重的踩了踩,水面荡起一圈涟漪,鱼儿们被吓的迅速游进了密密麻麻的莲根缝隙里。 “姐姐,你把我的鲤鱼都吓跑了。”朝旭鸣气鼓鼓的看向旁边笑嘻嘻的女子。 看着许烟雨一脸故意的笑容,朝旭鸣升起一股玩味,他轻轻的挪到许烟雨的身旁,也用力的踩了踩她的脚背。 池水被重重的掀起又落下,水滴溅得到处都是,两人就这样你一脚我一脚踩的不亦乐乎,丝毫没注意到已经湿透了的裤脚。 好不容易找个借口逃离苦海的朝旭兴一脸郁闷的走在花园中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清雅男子,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这好不容易找了个想赏花的借口,才把他这五哥从书房里给拖了出来,都怪朝旭鸣那小子,又被他给耍了。也不知道那小子又去哪浪了,回去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 原本正愤恨的想着,突然听到莲花池那边传来一阵类似朝旭鸣那小崽子的笑声。 朝旭兴更为气闷,好呀,原本以为关了那小子几个月会收敛一点,没想到今日又把他给骗了,害得他又跟五哥看了一下午的书,简直是欲仙欲死。” 他反倒潇洒,跑到哪去浪了不说,还敢笑这么开心,看他不捉住他痛扁他一顿。 这样想着,朝旭兴讨好的笑着对旁边的男子说道,“五哥,我看那边莲花开的正好,娇艳欲滴的,瞬间让我泉丝涌流,不如我们去瞧瞧吧。” 许烟雨正和朝旭鸣玩得正欢,一阵怒吼声传来。 “好啊,你小子,还敢在这里给我嬉笑打闹。” 许烟雨就这样看着朝旭兴一脸怒气的从旁边的花坛处冲了出来,然后再看见她那清雅的王爷主子儒雅地踱了过来。 许烟雨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她觉得她今天可能要玩完了。 “六哥你怎么来了。”朝旭鸣一脸震惊。 “你小子,还敢......”朝旭兴突然噤了声,一脸惊讶,“许....许姑娘,你怎么在这。” 呵呵呵....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呢.... 许烟雨看了一眼朝旭兴后面的男子,知道今天这个脸她是丢定了。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脸是注定要丢的,那丢也得要丢的大气吧,好歹要护着她最后一丝脸面。 许烟雨非常镇定的笑了笑,然后非常镇定的把脚从水里挪了出来,再非常镇定的赤着脚站起来。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完全看不出半点的慌张失措,仿佛刚刚的尴尬都不存在似的。 许烟雨微微弯身,非常从容的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礼,“五王爷,六王爷安。” 朝旭兴看了看面容平静毫无波澜的许烟雨,再扫了一眼她裙摆,心中一阵尴尬,她刚刚可是当着他和他五哥的面把脚从水里伸了出来。 若是换做平常女子,恐怕羞都羞死了吧,她竟然一点表情都没有,还如此淡定的跟他们行礼,着实令自称放荡不羁的他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朝旭兴尴尬的咳了咳,眼神胡乱地往四周瞟了瞟,“哪个......许姑娘......要不你先起来吧。” 第64章 横冲直撞 “请王爷恕罪。”许烟雨向朝旭风道了个礼,顺道小心的把她的脚丫子藏进了裙摆里。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人要设计这种长长的拖地的衣裙,可能就是为了遇到像她这种情况时用来遮羞的吧。 朝旭鸣见情况不秒,连忙挡在许烟雨身前,“五哥,是我硬要拉着她过来陪我的,不关她的事,请五哥不要责罚她。” 朝旭兴一脸的震惊,他怎么不知道他这十一弟还有这么好心的一面,居然会替一个奴婢求情,难怪这几个月老往这五哥府上跑呢。 啧啧啧,原来是这小子背着他偷偷藏娇,小小年纪其他好的不学,倒学会这档子事了? 朝旭风看了一眼正低着头的许烟雨,脸上无任何波动,“地上凉,回去吧。” 说完,那个儒雅俊逸的男子便转身离开了。朝旭兴连忙跟上,临走时还对朝旭鸣狠狠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许烟雨欲哭无泪的蹲了下来,她刚才差一点就绷不住落荒而逃了,真的是丢脸丢大发了。要是被她师傅知晓了,指不定怎么数落她呢。 朝旭鸣体贴的拍了拍她的背,“放心吧,五哥他人还是挺好的,不会责罚你的。” 呵呵呵呵......责罚她倒还好,现在明明就是脸面问题好不,她的老脸今天算是丢光了。 朝旭兴瞅了瞅一旁面无表情的男子,一脸的复杂,他也真是佩服他这个五哥,那样的情况竟然没有一丝的尴尬。 果然是个清心寡欲,不问男女之事的铁树,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波澜,啧啧啧,大概能让他开花的也只有那个女子了吧。 许烟雨直挺挺地扑倒在床,将头脸埋进被子里,周身散发出生无可恋的颓丧气息。 她打算这几天闭门不出了,让她一个人烂死在屋里吧,想她维持了二十几年的老脸,今日算是毁于一旦了。 朝旭鸣的看着面前一言不发坐着喝茶的他五哥,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一阵胆战。 朝旭兴看着正战战兢兢,一脸怂样的小东西,一脸幸灾乐祸。 “你小子现在知道怂啦,你刚才不笑得挺欢嘛。”朝旭兴挥手给朝旭鸣头上来了个爆栗。 朝旭鸣一脸愤怒的瞪着朝旭兴,但奈何他五哥还在上面,也只能默默承受,敢怒不敢言。 朝旭兴就喜欢看他这幅憋屈的模样,心中一阵舒爽,叫这小子老是骗他,果然只有五哥在,他才能吃瘪啊。 “你小子来五哥府上,就是为了偷偷私会小婢女啊,小小年纪尽不学好啊!” “六哥你胡说什么啊!她是我姐姐!”朝旭鸣一脸生气,死盯着他的六哥。 “姐姐?你为什么要找她做姐姐?你找一个婢女做姐姐?她一个小小的婢女不知道是抱有什么样的目的来诓骗你。” “她不是的!是我要找她的!” 朝旭兴看着朝旭鸣一脸认真维护的模样,不禁生出些疑惑。 “她一个婢女当了皇子的姐姐,这居心还不明显吗?她不就想从你身上得到些利益吗?这分明就是她刻意接近你,设好的圈套,也就你傻。” 朝旭兴可不相信一个出身低微的婢女是会真心对待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还把他当弟弟的。说没什么目的,他怎么也不会信。 “姐姐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是不想做我姐姐的,是我死皮赖脸的的缠着她她才答应的。”朝旭鸣脸气的透红,因为太过着急,咬字都变得不怎么清晰。 一旁至今未出过声的朝旭风淡淡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面前正努力辩解的小人儿,一脸的若有所思。 “姐姐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她对我从来没有阿谀奉承、曲意逢迎,无论她对我好还是责骂,都是一片真心的。”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从宫中拉了好几箱珠宝送到五哥府上,怕是她要的吧?”朝旭兴一脸的不相信。 “那都是我自愿的,她看我的眼神从来都与宫中的那些所谓的姐姐不一样,我心里很清楚,无论她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从来没有利用,就为了她从未想要利用过我的真心,什么我都可以给她。” “所以,六哥,你不可以诋毁她,她就是我的姐姐,我打心眼里认定的姐姐。” 朝旭兴一脸惊讶,他这个十一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性子是个什么样也最为清楚,他可是极少会这般认真的维护一个人的。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以前最瞧不起的出身卑微的婢女,他都有些好奇了,那个叫许烟雨的婢女究竟都给他这个十一弟灌了些什么迷魂药。 朝旭鸣红了眼睛,泪眼汪汪的对着朝旭风,“五哥,这次是鸣儿顽劣硬要把姐姐拉到园子陪我玩的,请五哥不要责罚她,鸣儿愿意受五哥罚。” 朝旭风伸出手揉了揉面前小孩的头,笑了笑“阿鸣懂事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朝旭鸣看着面前一脸温和的男子,不由的愣了愣,怎么今日他五哥居然没有罚他了,平时他犯错,他可是从来不会心软的。 第65章 横冲直撞 许烟雨在自闭了几日后,终于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从房里走了出来。 她手上拿着那日朝旭风遗留的外裳,一脸的大义凛然,反正她的脸也丢的差不多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 于是迈着大步子没有丝毫犹豫的直奔那位王爷的住处。 许烟雨一脸淡定地敲了敲书房的门,她似乎忘了那位王爷在书房时一般是不能有闲人打扰的。 无奈她现在正处于暴走状态,因而脑子已经完全死机下线了。 “进来。”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许烟雨推开门将头抬的老高走了进去,好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 “王爷。”许烟雨行了个标准的礼,声音格外的清澈洪亮。 朝旭风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微笑,“起来吧。” 许烟雨闻声立马起身抬头大剌剌的直视面前的男子,好像之前那个一见到他就畏缩唯诺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王爷,今日奴婢前来是想将衣裳归还于王爷,多谢王爷那日的好意。”说着,又道了个礼。 朝旭风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他好像是留过一件外裳。 那日他翻阅古书,对其中一处奇门八卦的见解十分不解,他想起顾音以前对这类也是颇为感兴趣,还特地专研过一段时间。 想着她或许会有不同的看法和见解,就去茶房寻了她。 只是他去了后并未见到顾音的人,于是正想折回去,却在茶房的后院看见了那位在竹榻上睡着的女子。 女子似乎有些冷,身体微微蜷缩着,嘴角轻轻的动着,像是在呓语着什么。 朝旭风看着像受惊的小鸟一般紧紧抱住自己的许烟雨,觉着有些许好笑,想着她可能是冷着了吧,于是便脱下了外裳给她盖上。 不过朝旭风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而转身就忘了,今日许烟雨提起,他才想起仿佛好像是有这么件事。 于是笑了笑,对上面前女子清澈的眼神,“既如此,便放那边吧。” 许烟雨得到回复,便起身把衣裳放置在了旁边的檀木椅子上。 放完后,许烟雨便行至原处,再行了个礼,打算告辞。 她起身抬起头时,却猛然瞧见了被搁置在书桌旁的一本书,那本书她认得,就是多年前她盗过的那本《顾明寒传》。 许烟雨突生出一丝怅然,那时正值她人生的转折点,也是因为那本书才有了一切的开端。 她记得那时她去藏书阁盗书,应该是第一次跟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爷有过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只不过那时他不认得她后来也不记得她。 而如今,同样的人同样的书,即便是不同的场面,他们之间仍是如那时一般,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想到此处,许烟雨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朝旭风看着定定站着还未离去的许烟雨,一时有些疑惑。 “怎么了?还有何事吗?” 许烟雨立马回过神,意识到刚刚她似乎走神失态了,一时有些无言应对。 她瞟了瞟朝旭风桌上描绘的图纸,然后立马行了个礼。 “请王爷恕罪,奴婢刚刚瞧见王爷桌上的图纸,一时有些眼熟,便愣了神。敢问王爷,画的可是罂粟?” 朝旭风愣了愣,不禁有些惊讶,“你知道此花?” 她当然知道,罂粟最早传入是在六朝时期,也有记载称唐朝时期它被作为贡品从国外贡至,因此有论者说,罂粟是从唐朝时期传入的。 本草纲目中曾有记载称,罂粟功极繁茂,三四月抽花茎,结青苞,花开则苞脱,大如爷盏,罂在花中,须蕊裹之。 花大而艳丽,一种而具数色。花开三日即谢,上有盖下有蒂,宛然如酒罂,中有白米极细。又名米囊花、御米花。 罂粟可治呕逆、腹痛、咳嗽等疾病,并有养胃、调肺、便口利喉等功效。因此,罂粟子、壳也被当成了滋补品。 只是后来清朝时期,罂粟被提炼成了毒品,引进了中国,使得当时全国上下盛行吸食大烟,还被戏称为东亚病夫,成为了百年来的一大耻辱。 许烟雨突然想起,这个地方应当是没有罂粟这种花的,顾音给她的花卉集中也并未记载过这种花。 “奴婢倒也不曾见过此花,只是奴婢外出求学时曾遇到过一个高人,他与奴婢提及过此花,奴婢当时甚感新奇,因而记得尤为清楚。” 朝旭风原本还有些讶异许烟雨知道此花,这花的属性药效也是他从《顾明寒传》中知晓的。 她说她曾得遇过高人偶然间知道的倒也尤为可信,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得遇几个奇人也并非不可能。 第66章 浮生若梦 “原是如此,我曾在书中偶然看到有记载过此花,得知此花药效有镇痛的作用。” “朝阳城麻药种类不多,药效也是一般,若能将此花提炼成麻药,想必能一解麻药上的缺稀。” 许烟雨有些惊讶,将罂粟用来做镇痛的麻药,以前最早是由神医华佗研用过。 却没想到他居然只是从书上一点点的记载就联想到了用它来制麻药,不愧是精通医药理的牛人,真不是吹的。 “罂粟有毒性,用多后会使人上瘾,麻痹精神,不是麻药的上上之选。”许烟雨微微开口。 朝旭风不由地认真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我也知此花有毒性,食多会令人上瘾适得其反,但也终归是一条可走之路。” “可听你的说法,似乎有新的方法途径研制麻药?”朝旭风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 是的,她有,大学时她曾写过一篇论文,为此她翻阅了大量的资料,其中就有包括了麻沸散的资料。 麻沸散是华佗研制的麻药,据《后汉书·华佗传》载: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剖开)破腹背,抽割积聚(肿块)。 可见这麻沸散是当时古代最好的麻醉药物。 只不过后来华佗所创麻沸散的处方失传,如今麻沸散的处方也只是后人根据考究配置出来的,但药效应当也不会差太多。 幸好她当时为了拿到这门学科的满分来修够学分,不得不将这篇论文修改了几十遍,以至于现在都印象深刻。 “我倒是从那位高人那听到过一个法子。” 许烟雨走到朝旭风的身边,靠近他的身侧,将他桌上的笔拿了起来,顺势铺开一张白纸,开始弯腰书写。 朝旭风看着离他很近正低头在白纸上写着的许烟雨,不禁愣了愣,随后偏了偏身子,将距离拉远了些。 许烟雨明显感到了身旁男子的疏离,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失仪了,她居然一时忘了身份就这样大咧咧的跑到了人家的书桌旁,还自顾自的拿起人家的笔写起来。 不过她那王爷主子这立马疏离的动作还是打击到了她幼小的心灵,这么嫌弃她的嘛?她就算长得没那么倾城倾国,好歹也没那么差吧。 这着实深深的伤害了她脆弱的小心灵。 不过转念一想,她以前好像也是这样对他的,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许烟雨拿起刚写好的纸,吹了吹,然后交给身旁的男子。 “王爷,这药材奴婢只写了一半,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了,还需得回去想想,过几天奴婢再把剩下的药材补齐给王爷。” 朝旭风接过纸仔细瞧了瞧,只见上面写着曼陀罗花(也叫闹羊花、万桃花、醉心花、狗核桃)1斤、生草乌、香白芷四钱。 朝旭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即朝许烟雨笑了笑,“有劳你了。” “那奴婢便先回去了。”许烟雨行了一个礼。 “嗯。” 许烟雨再次去见朝旭风是在一天后,她左思右想,绞尽脑汁都没有把剩下的药材全部想起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也只能记得个大概了。 许烟雨进去时,那位清雅温润的男子正俯身写着字,高挺的鼻梁,如玉的脸颊,窗外偶有微风袭来,吹起他散落身前的发丝,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许烟雨看得有些发愣,果然好看的人即便什么都不做,就那样静静的呆着,也能美的像幅画卷,一举一动皆是天然之作。 许烟雨轻轻敲了敲旁边打开着的雕花檀木门,行至中央,道了个礼,“王爷。” 朝旭风闻声抬起头,对着许烟雨露出一个笑容,“你来啦。” 许烟雨又是一愣,她总感觉这语气哪里怪怪的,压下心中的异样,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封,双手呈上递给面前的男子。 “王爷,恕奴婢蠢笨,着实只能想起剩下的两种药材,还有一昧药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朝旭风接过纸封,看了一会,随后笑了笑“最后一昧药是一钱的天南星吧。” “对对对,就是天南星。”许烟雨脑子立马清明起来,仿佛之前想了很久却始终突破不了的那道屏障立马消失了。 朝旭风将纸轻轻放下,“我已经研制出了此药,你前日予我看之时,我便有了些头绪,先前我也曾配制过一副麻药的方子,用的是茉莉根、羊踯躅、当归。” “只不过因着用量难以把握,导致药效不尽如意,也还差上一昧关键的药,我便搁置了下来,没有继续研制这副配方。” 第67章 浮生若梦 “那日见了你写的方子,有了些新见解,便尝试着配制了出来。”朝旭风轻轻一笑。 许烟雨听的云里雾里,这些她真的不懂啊,她也只不过刚好误打误撞记住过这个配方而已。 饶是如此,许烟雨还是装作一副听懂了的淡然模样,微笑着说:“能帮到王爷就好。” 朝旭风对上面前干净清秀的女子的视线,微微笑了笑。 一时无言,气氛似乎突然进入了冷尬状态,许烟雨有些尴尬,默默的拽了拽衣袖,觉着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于是向后退了一大步,打算行礼告退。 正想离开时,她瞥见了旁边被打开了的《顾明寒传》,翻开的页数上面正记载着关于灵魂出窍的身体互换的奇谈。 上述有一张姓男子,体弱常多病,无生育,日常不能自理,常一人慢行踱走,形似怪鸟,因为人不喜。 后有一日,自失足跌落山崖,为人所救,幸而保住性命,自那日失足重伤,张姓男子仿若鬼魂附身,性情大变,身形不似从前孱弱佝偻,反而气势骇人,有贵人之像。 后几年,该张姓男子考取功名,高进状元,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清官,一时为人所道。 据其同乡人叙,此男子先前从未上过学堂,大字不识得几个,因而都道这男子是被天上文曲星降了身,送了福。 此事也就被人津津乐道,广为流传了下来。 许烟雨有些激动,她先前抄此书时,因太过匆忙紧张所以并没有认真仔细看过这些记载。 一时有些欣喜,她鬼使神差的将桌上的书拿了起来,急忙翻了翻,想看看里面会不会有记载关于怎么离开这里回到原本世界的法子。 翻了一会,她突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这举动真真是太不理智了。 这书可是她那王爷主子的宝贝,以前顾音说找他借几天的时候他都未曾答应过。 他那样温和有礼的一个人,按理说应该不会拒绝这种小事的,可他却直接不带有一丝犹豫的拒绝了,可见他是有多喜爱宝贝这本书。 可现在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这样直接拿起了那本书,还翻的起劲,这不是公然给她的王爷主子不快吗? 许烟雨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半弯了个身,悻悻地行了个大礼,“请王爷恕罪,奴婢一时手欠,被猪油蒙了心智,奴婢这就自行受罚。” 许烟雨不敢抬头看面前男子的表情,只在心里无比后悔刚才的举动,想着自己的小命是不是就此要玩完了,心中顿时一阵忐忑。 半响,许烟雨才听到头上传来的低沉声音。 “无妨,你先起来吧。” 啊???就这样算了?她小命保住了? “多谢王爷宽恕。”许烟雨讪讪的起了身,心中有些庆幸。 许烟雨觉得自己应当要赶紧离开了,不然真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小命就得要玩完,于是立马往后退去,打算行礼离开。 “你对这本书很感兴趣?” 许烟雨停了脚步,一脸茫然,“啊?”随后她立马反应过来,连忙道,“奴婢是刚刚见上面有一段新奇的记载,一时有觉着有趣,便头脑有了些不清醒,是奴婢逾矩了。” 朝旭风定定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微微笑了笑,“无妨,你若是觉着有趣,便拿去看吧。” 许烟雨愣了愣,她没听错吧?就这样随便的给她看了? 难道是因为她给他弄了麻药的方子,解了他的困惑,他才这么容易的把书借予她看的,想来应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想到这,许烟雨便丝毫没有客气,微微道了个礼,“多谢王爷。” 许烟雨就这样拿着那本她曾经费尽心思偷盗过的《顾明寒传》真本回了屋。 顾音看见那本书时,眼睛都直了,整个脸上都写着不可思议,“这是真迹?” “嗯。”许烟雨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弄到的?你不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顾音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帮了王爷的忙,大概这个忙对王爷很有用,他一时高兴,便赏我看几天。” 顾音思索了一会,随即挑了挑眉,“可以啊!有点出息了,见到他不怂啦?还被奖赏,看来是有些进步了。” 什么鬼?许烟雨有些无语,她这师傅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她着实现在都没猜透过。 令她最迷惑的是她那个师傅却能一眼看透她的小九九,不愧是她的师傅啊,把她抓得死死的。 许烟雨用了一天的时间,细细去查找书中有关灵魂记载的描述,可是她翻了整整一天,除了那段有关的描述外,此书再没有其他相关记载。 许烟雨有些失落,书中有提过那位张姓男子的后续,只道他无波澜的过完了一生,直到因病去世。 可那男子去世时已然年过花甲,也就是说若他也是穿越者,那么这一生他都留在了那里,没有可回去的法子。 那么她,也永远都回不去了? 第68章 楚漾 许烟雨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即便她永远都回不去了,她也不想稀里糊涂地草草过完此生。 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她原本的世界,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你没有出路的时候就只能自己拼命去努力寻找。 或许在这个过程中会走的很慢,也或许会走不了多远,但她真的不想认命。 许烟雨开始继续去方夫人那听学,虽说如今她已有了小部分的成效,但跟她所想的还有一定的距离,她必须更加的不懈坚持下去。 许烟雨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将军府,正巧碰上方夫人要出门。 “夫人,你这是要去哪呀?”许烟雨看着一脸急匆匆要出府的方夫人,一脸的疑惑。 “烟雨啊,今日我便不能教授了,我听说楣楣在军中与人起了冲突,现如今正打得不可开交,我这担心楣楣她这万一出了个好歹,我可怎么活。” 方夫人眼中噙着泪花,因太过着急担心而显得极其慌乱,甚至连平时最注重的仪态形象顾不得了。 许烟雨有些敬佩面前这个女子,她真的是一个好母亲。 即便日夜为女儿的安危担忧思虑,怕她这唯一的女儿也如同她父亲一般魂故沙场离她而去,她也从未想要阻止过她的脚步。 即便所有的苦泪都由她一人来承受,她都没有想过将她束在身边,试问世上有几个母亲能如她一般? “方夫人,让我去吧,夫人现在这样实在不宜出门,夫人要先好好照顾自己,这样将军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啊。” “也好,也好,烟雨,你就替我去看看楣楣,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知于我。”方夫人拉住许烟雨的手,一脸的急切。 许烟雨拿上方夫人交予她的令牌,询问了具体的地址,便立刻离开了。 军营是不准有女子出入的,除了梁清楣这个先例,可先例的前提也是因为梁家世代为将,所以才有了这个特许。 原本也是有些人不服的,瞧不上她一介女子,认为她只是靠着家中的声名才有了这个资格入军营,所以私下里很是不服气,经常是明里暗里时不时的冷嘲热讽。 梁清楣倒是也不气恼,即不辨也不争,转身就雷厉风行地指挥军队打了好几场漂亮的战役。 那排兵布阵的万变手法和军前威猛刚断丝毫无惧的气势着实狠狠得打了他们的脸,让先去质疑、嘲讽过她的人都不自觉地羞愧难当,自愧不如。 从此后,她梁清楣在军中再无人敢疑,只道她不愧为梁家儿女,巾帼不让须眉,梁家所出果然无枭雄。 许烟雨拿着方夫人给的梁家将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赶到时,梁清楣已然结束了争斗。 旁边有一身穿着华服的女子正蹲着小心翼翼给她包扎手上的伤口。 许烟雨急忙上前,“梁清楣,你这是搞得哪一处啊?方夫人在家都担心死你了。” “烟雨,你怎么来了?”梁清楣一脸的惊讶。 许烟雨没好气的掐了掐面前女子的腰,“手都受伤了,你这架打得是有多猛啊?还不说说怎么回事?” “你是谁啊?这么无理,敢和楣姐姐这样说话。”一阵细柔却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许烟雨偏了偏头,这才看到旁边身着华服化着精致妆容,极其艳丽动人的女子。 “漾儿,她是烟雨,上次你们见过的。”梁清楣连忙转身对身旁的女子解释道。 楚漾抬了抬眼,用她魅人的眼睛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许烟雨。 她对她其实完全没有注意过,上次在宴席上也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她一向与这种不是同等身份的是相处不来的。 她不轻视她们,但也接受不了与她们这种身份低微的人做朋友,她一出生便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她从小受过的教导是她们这种下层女子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楣姐姐,你怎的会同这样无视礼节,行为粗鲁的女子当朋友,漾儿知姐姐是正直,为人不拘小节的铮铮英雄。” “但若有人存了不明之心利用姐姐,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做些以下犯上的龌龊事。在背地里耍心机耍手段,想借姐姐高升也不可而知。” 许烟雨瞧了瞧面前一脸义正言辞的女子,不由得觉得好笑,她们这些大小姐果然生来高贵,这么有被害妄想症。 就问她即使攀上了,她们又能给她什么?是许她一生荣华富贵还是有权有势?她想要的她们给的起吗? “漾儿,我心里清楚的很,烟雨她不是这种人,你何时变得怎样介意身份高低了?”梁清楣皱了皱眉。 “楣姐姐,漾儿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若姐姐觉着漾儿是无理取闹,那漾儿便不碍姐姐的眼了,今日多谢姐姐相救,漾儿这就走,不打扰姐姐了。” 楚漾瞥了一眼许烟雨,负气离开了,梁清楣也没有阻拦,随她就这样气恼的走了。 梁清楣转过身一脸歉意的对许烟雨说道,“烟雨,漾儿她刚刚的话确是过分了,但她也是为了我好才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第69章 楚漾 “放心吧,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若是我在意这些,那我还活着做甚?无谓别人如何去想,看不起也罢,疑虑猜忌我别有用心也罢,于我也丝毫没有关系。” “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嘴长在她们脸上,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若是她许烟雨一辈子都要因为出身低微而活的低下唯诺,那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她小心谨慎处事是为了自保但这不代表迎合苟且,任人践踏。 梁清楣对面前的女子露出一个微笑,“若你真如漾儿所说的一般,我又怎会与你相处的来,视你做红颜知己,我可也就你这么一个知己。” “糊弄谁呢?别以为说点好话,今天这事就过去了,说说吧,你干什么大事了?把手都伤了。”许烟雨翻了个白眼,蹲下用手把刚刚楚漾系的绷带拆了下来。 她刚才一来就发现了这个错误的包扎手段,其实电视里演的那些男主受伤了,女主就随随便便撕下自己的衣裙给男主包扎的桥段。 看着是很唯美浪漫,加深了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其实这完全是在送命,伤口被没消过毒的布料系住,不仅会感染细菌,还会因缺氧加速细菌繁殖,使伤口更加恶化。 许烟雨将绷带扯开,看了看里面的伤势,果然,伤口因为缺氧不透气似乎更严重了些,不过好在她的伤口没有多深。 在这种炎热的夏日,受伤后应立即用清水冲洗,再用酒精消毒,然后再上药用透气的纱布轻轻缠上。 楚漾的手法可以说是完全错误的,甚至还有点雪上加霜。 许烟雨叫人拿了新的纱布,用火烧过的酒重新给梁清楣消过一遍毒,再拿纱布缠上,缠纱布时要系的不松不紧。 梁清楣看着一脸认真的许烟雨,打趣道,“没想到我家烟雨倒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主,连这都会呢?只不过你刚刚怎么不直接指出漾儿的不对,你这是什么居心啊?” 许烟雨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她是你打心底认的妹妹,楚小姐对我不喜,我若此时还与她说这事,她会觉得我是在挑衅。” “这般,她会更加不喜我,每每这样冷嘲热讽,我又怎能让你为难。” 若是平时,她肯定是要怼回去的,即便没有底气与她一个丞相府千金抗衡,气势上也是不能输的,好歹要在口头上赢过不是,做人的第一宗旨就是不能怂。 可人家还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交好的朋友的妹妹,梁清楣真当她是知己,她又怎么能因为自己而让她的朋友为难,做人总是要将心比心不是。 “烟雨,我就知道,你跟其它女子不一样。”梁清楣紧紧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心中有些感动。 许烟雨被盯的一阵肉麻,连忙打断面前女子的自我感动,“你还没说是怎么回事呢?别想就这样忽悠过去,回去你好歹是要挨方夫人训的。” “其实也没什么,此事说来也是我太过冲动了,漾儿她来军中探望我,因军中不许女子出入,便起了些争执,原本这也没什么,好生说了便是。” “奈何漾儿遇上的是一向与我不对盘的赵将军赵益,那赵益说来也是个将才,只不过自视甚高瞧不起女子,尤其是对那些名门闺秀,更是不屑一顾。” “称她们只会绣绣花、弹弹琴,没有丝毫用处,出事了也只会躲在男人身后寻求庇护,着实无用。” “其实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平时对我老挑事找茬也就罢了,还对漾儿出言不逊、举止轻浮,我一时没忍住就揍了他几拳算是泄愤了。” 许烟雨看着一脸笑嘻嘻的梁清楣,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振奋的鼓了鼓掌。 “打得好啊!打得妙!他腿是不是被打折了?还是手断了?你应该再给他来几脚,打他个半身不遂、断子绝孙,叫他还得瑟。” 梁清楣一脸震惊,随后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果然女子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惹不起惹不起啊…… “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为什么你对待我和你那妹妹的态度截然不同!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许烟雨眯了眯眼睛。 “漾儿她性子与你不同,她是大家小姐,一言一行都要讲究分寸,我自然是对她多上一分礼节,怎可和你一样肆意打闹。” 好吧,这话她听着还蛮舒服的,其实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些的,只是老是喜欢挂在嘴上调侃,如今她这般认真和她解释,说不开心也是骗人的。 谁不想被人真心对待呢? “漾儿她其实过的很艰辛,并不像表面那样风光,我年少时结识她,她的生活永远都是被束闺阁中,习各种的姿态礼节。” 梁清楣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惜,“她身负着家族的繁荣,身上被压着重重的担子,族人要她登上后位,她摆脱不了这个命运也就只能顺从。” “每每看着她如履薄冰的样子,我都会很心疼她,比起她来说,我真的要幸运太多了,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可她却只能身不由己的承担不该她这个年纪承担的重任,一辈子束在牢笼里。” 许烟雨默默叹了口气,那些看似风光的后面,换来的又是怎样的苦与泪呢,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 第70章 娘 许烟雨突的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一个连她自己都觉着心惊的想法。 若是楚漾注定是要成为王后,那按现如今的局势,她最可能要嫁的就是七皇子或四皇子。 七皇子生性凶残,从不怜香惜玉,又难以掌控,怕是不会选择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楚漾要嫁的会是那个一切都看似完美的四王爷! 许烟雨默默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心里一阵波澜。 梁清楣喜欢那个男子,可那个男子是四王爷,是野心勃勃要当王的四皇子,若是他娶了楚漾,便得了楚家势力的支持,无疑是那个位置最好的跳板。 可是,一个是她心爱的男子,一个是她疼爱的妹妹,这让她以后要又如何处之? 许烟雨不敢想象下去。 “楣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四王爷?”许烟雨满脸的复杂。 梁清楣有些惊讶许烟雨突然的问题,但还是笑着告诉了她。 “我年少时喜欢穿男装跑去武场偷学武功,他们说我不男不女,因而总被武场的一些孩童欺负。奈何教习骑射武艺的师傅很喜欢我,便允了我去学艺。” “于是我便不再穿男装,隔天直接一身女儿家的衣裳就去了,其实我就是故意隔应他们的,所以他们便对我更是欺负了。”梁清楣笑了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有一次他们仍向往常一样欺负我,可是他出现了,不仅帮我打跑了他们,还扬言以后都会护着我,不让我再受欺负。” “我当时还觉得他还挺傻的。”梁清楣笑意盈盈,在心中忆着她的少年往事,“其实他不知道这都是我装的,我很早就能打过那群欺负我的人。” “之所以一直任由他们欺负,甚至还故加挑衅,就是为了营造我是弱者的假象,以防我来日以牙还牙收拾他们的时候撇干净关系。” “可是他却傻愣愣地装英雄,硬是破坏了我的精心策划,让我这么多天的被欺负成了笑话,还沾沾自喜地扬言说要保护我。” “我记得当时我可生气了,于是表面上装做崇拜他的模样,背地里打击报复了他许多次,让他吃了许多苦头,可他却还傻乎乎的相信我,说着要保护我的胡话,真真是傻到极致。” 梁清楣看着许烟雨,眼中涌动着不明的情愫。 “他真的很傻,明明我之前是那样的不屑于他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就走进了我的心,就连他的傻气也变得可爱起来,他说要护着我,我就真的信了他。” 许烟雨抬头望着面前一脸笑意的女子,心中一阵凉意。 她不知道那个曾经傻气说要护着她的少年早就已经变了。 他想要的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他权谋算计、步步为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被她算计还说要护着他的少年。 “楣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四王爷会为了王位娶了楚小姐吗?” 梁清楣愣了愣,好半响才笑了笑,“他少时的目标便是做这个王朝的王,若是他真的需要利用一个女子来得到那个位置,那就算我一开始便看错了他。” 许烟雨没有再说话,清楣那样一个聪明的女子怎么会不懂,只不过因为太过喜欢而选择相信罢了。 许烟雨回到王府时已经是傍晚,用过晚膳后又开始潜心研制她的茶术,她觉得这情情爱爱的事着实又伤心又伤肺,她还想活久点,还是孑然一身一心追求事业吧。 翌日。 许烟雨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日她还会见到这个世上她那个所谓的娘,不,应该说是原主的娘。 她被卖到王府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这些所谓的家人来看望过她,如今倒是想起她来了? 她可不相信她这个娘今日来只是为了嘘寒问暖的,要真那么关心她,这些年也不会对她不闻不问,说没什么目的她是怎么也不会信。 许烟雨来到王府后门时,她那位娘正佝偻着身子伸脖子到处东张西望,看见她时,原本污浊的眼睛似乎顿时有了光芒。 一张布满皱纹看起来很是亲和的脸立马咧出一个笑容,她搓了搓手打量着许烟雨,满脸的讨好。 “烟雨啊,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看你的穿着打扮到真像个贵人家的小姐了。” 许烟雨看着面前堆满笑意的妇人,冷笑了一声,“母亲说笑了,我不过只是个被卖身换钱的下贱丫鬟罢了,哪担的起你一声小姐。” “烟雨啊,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家里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你看如今你进了王府,不是也吃穿不愁了吗?”妇人向前一步拽住许烟雨的手,满脸的悲戚。 第71章 娘 许烟雨不禁有些佩服面前这个女人的不要脸程度,榨干她利用完她还说是为了她好,长了一张良善的脸,可这心思却是丑恶不堪,令人作呕。 许烟雨甩开女人的手,一脸的冷漠,“说吧,你来有什么事。” 女人似乎看到了希望,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烟雨啊,你也知道,家里贫寒,你弟弟又要赴考,这着实是再拿不出钱了啊,你看.....” 许烟雨冷淡的看着面前乞尾讨好的女人,内心一阵恶心。 她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来找她,先前也打算将原主以前积攒的银钱给她,也算是给原主作最后的了断。 她知道原主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她的爹娘的,所以只要她那所谓的娘有说过一句关心她的话,存有过哪怕一丝的愧疚,即便是假的是装出来的,她也会毫不犹豫把原主的财物给她。 可是她没有,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不是询问她过的是否安好,有没有挨过打受过骂,她只是用她那贪婪的眼神打量着她,看是否还能有利益可取。 她的眼里从始至终看到的就只有她能否还可以被搜刮榨干的价值,看看是否还能从她这个附赠品女儿身上捞上一把。 她对她从来就没有一丝的关爱、内疚。 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赚钱的物件,一件可有可无的工具,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理直气壮地令她作呕。 “这位大婶,你怕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许烟雨仿佛是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连忙退开几步用手帕捂了捂嘴,一脸的嫌恶。 妇人连忙上前,一脸的恳切:“烟雨啊,我知道是爹娘对不住你,可爹娘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是吗?我日夜辛苦劳作的赚钱给你们,拼命替别人浆洗衣物,在大冬日里成天的泡在冰水里一双手冻的发烂就为了给弟弟挣学钱的时候,你有没有哪怕一丝心疼过你的女儿。” “你有没有想过,她成日里不眠不休的赚钱只是为了不被你们抛弃,可你们呢?还是将她像一个物件一样卖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你那可怜的女儿被抛弃后是有多么的绝望和无助!”许烟雨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句锋利地就像是把刀子直戳人心窝。 “你的女儿在被你们卖进王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许烟雨与你们没有丝毫的干系。” “你们是死是活也着实不用来同我说,因为在我看来这就是个笑话,我也不会可怜你们,更不会给你们一分钱!” “王爷.....需属下将她们遣走吗?”萧何一脸的冷漠,对旁边清雅的男子行了个礼。 朝旭风朝不远处的方向扫了一眼,挥了挥手,“不必了!” “王爷,四王爷说今日请王爷去一趟尚行寺,还特地嘱咐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如今后门的出路已被那两人堵死了,王爷该如何前往?” “翻墙。”话音刚落,那清雅男子已然消失在了空中。 “属下领命!”只一瞬间,刚刚还在对话的两人已经气息全无,离开了王府。 “烟雨啊,做人可不能这么没有良心,你如今都在王府混的风生水起了,听说还荣升了女官,想必手头也有些银钱,我们好歹是一家人,你怎能如此狠心。” 许烟雨看着面前一边啜泣一边哭诉的女人,有些心累,她真是太蠢了,竟跟她费这么多口舌。 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拿她当作过她的女儿,即便她再怎么谴责他们的绝情,她都不会生出哪怕一丝的愧疚,他们眼里心里看到的只有她身上的利益。 不想再浪费时间与她纠缠下去,许烟雨第一次露出骇人的气势。 “我给你们家当牛做马十多年,最后也被你们卖了出去,就当还了你的生育之恩,可现在你来跟我说良心?你的脸呢?” “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别说是今日,即便以后我许烟雨飞黄腾达坐拥万贯家财,我也不会施舍给你们一个子!”许烟雨不想再跟她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妇人见势不妙,连忙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声哭嚎,“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生了个不孝女!眼睁睁看着弟弟爹娘饿死街头,自己却吃香的喝辣的,老天不长眼啊,让我生了个狠心的下贱胚子!” 许烟雨停住脚步,面如冰霜,她冷笑了一声,“喊,接着喊!再喊大声一点!把王府的侍卫都引过来,看看死的是你还是我!” 许烟雨转个身,冷冷的扫了一眼立马吓的噤声的妇人,那眼神冰冷的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说完,许烟雨立马转过身走进了王府,不愿再多看那女人一眼,因为哪怕是一眼,也让她觉得无比的恶心。 许烟雨回到房中,身上的戾气还未散去。顾音看着一脸阴沉的许烟雨,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烟雨看着一脸写着懂她的顾音,心下有些感动,她其实是从来不会为不值得的人生气的,毕竟得不偿失,也毫无意义。 她只是替原主不值,她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可她那些所谓的家人对她的关爱却还不及陌生人来的多,多么可笑。 有些父母是儿女的庇护所,有些父母对于儿女来说却是吸血鬼,嘴脸丑恶的令人作呕。 这究竟是他们的错?还是这个世道的错? 第72章 花期将至 今天又是个明媚日子,许烟雨像是完全忘却了昨日的不愉快,好心情的趁早出了门。 她得赶早市去买几包花种,顺带去吃一碗街边老常摊热乎乎的云吞,想到那浮着脆绿葱花热气腾腾飘着香味的云吞,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加快了脚步。 许烟雨走的正急,清晨的日光穿过层层的薄雾映着旁边修剪整齐的花树,把叶上的露珠染得金黄。 前面的雾气有些大,她看不大清出王府的路,只能凭借记忆快速的向前走去。 “砰”的一声,许烟雨只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脑袋一阵抽痛,身体向后连退了几步。 许烟雨揉了揉撞疼了的脑袋,往前方一看,才发现前方硬邦邦的东西正是她那位王爷主子。 她顿时一个激灵,连忙上前,“王爷,你没事吧!” 朝旭风一手捂着被撞的不轻的下巴,好半天才出声道,“无事。” 许烟雨定睛一看,他那位王爷主子的下巴已经红肿了一片,一看就被她撞的不轻。 心下觉着有些抱歉,她连忙伸出手想向前查看一番他的伤势。 她的手还未触到他,面前的男子却立马反射似的偏了偏头,躲过了她的触碰。 许烟雨一时有些尴尬,连忙将停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王爷,实在是抱歉,雾太大了,奴婢没太注意,伤了王爷。”许烟雨一脸抱歉的表情。 “无碍。”朝旭风对面前的女子笑了笑,“这么早是要去哪?” “奴婢想去赶早市。王爷呢?这是要去哪?” 朝旭风转过身,回头眼带笑意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上朝。” “哦....”许烟雨被男子耀眼的笑容晃得一阵愣神。 “愣着做什么?走啊。”男子好笑的看着一动不动的许烟雨,有些无奈。 这个女子每次都是这样愣愣的,还以为她最近转了性子,不再怕他了,谁知还是这样一副呆愣模样。 “好。”她回过神,这才看清前方男子身上朱红的朝服,连忙跟上。 许烟雨看了看前面一言不语的清雅男子,觉着气氛实在是尴尬,她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为什么每次和他独处,她都会觉得有一阵特别的死寂感,着实令人窒息。 她向前一步,决定要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王爷......” “何事?”男子停了下来,一脸疑惑的看向旁边的女子。 许烟雨一时有点语塞,想不出来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 “没有,王爷,我们继续走吧。”她立马露出一个笑容以掩饰心中的慌张。 男子笑着看了一眼许烟雨,继续向前走去。 许烟雨觉着这出王府的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长,长的她觉得她好像走了一年似的,真真是无比煎熬。 好半响,许烟雨再一次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出声道,“王爷可有心仪的女子?” 问完许烟雨只觉着自己的眼皮突突的跳了起来,她怎么能把这种没话题就问八卦的习惯用在她这王爷主子的身上,这不是嫌活的太过舒心,给自己找事吗? “王爷,刚才奴婢是胡言乱语的,王爷不用理会奴婢。”许烟雨急忙解释道,生怕面前的男子会一个不开心治她的罪。 男子顿了顿,没有停下脚步,“不曾有过。” 许烟雨睁大了双眼,咦,刚刚她那王爷主子是不是回答她了,这就意味着这话题有的聊?于是得寸进尺的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 “那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可是个大消息啊,要是打听出来了,那可就不得了了,想想那些虎视眈眈的贵女们,那她可就赚大发了。 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你问这个做甚么?” “呃.......就是....奴婢觉得王爷这样出色人又这样好,有些好奇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王爷?”许烟雨连忙拍了一串彩虹屁,生怕面前的男子不高兴。 朝旭风对上许烟雨真挚的眼神,不由得笑了笑,“我在等一个人,一个我愿意执手一生的人。” 许烟雨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他说的应该是那个丞相嫡女吧,那个惊艳绝伦,可与他比肩的女子。 啧啧啧,她默默的摇了摇头,看来城中贵女没希望了。 终于到了王府大门,进宫的马车和陪侍已经在门口等候,许烟雨行了个礼打算告辞。 正想起身时,面前的男子突然出了声,“许烟雨。” 许烟雨被面前的男子喊得一愣,一脸疑惑的抬起头看向男子。 第73章 花期将至 “许烟雨,我希望你永远都能像现在一般明媚。”男子对上女子的视线,弯了弯好看的眸子,露出一个笑容。 许烟雨愣怔了好久,直到面前的男子已然离开,她才回过神来。他刚才什么意思啊?她什么时候不明媚了?她一直很努力的让自己过得好过的开心啊? 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皱了皱眉,她猛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香喷喷的云吞还等着她呢,于是把刚才的困惑全部抛至脑后,直奔集市而去。 许烟雨把刚刚买回来的花种全部种植在了自己的后院中,香樟树下的马剌草有些已经开了小花,一朵一朵的紫色小花,星星点点的散落四周,煞是好看。 朝旭鸣每次来她院子都要抱怨她院中的马剌草奇丑无比,就是些杂草。可她觉得这草就是好看,甚合她心意。 王上近日又频频召她进宫,说许久没有尝过她的茶,有些想念,许烟雨便应旨进了宫。 有好几次王上一下朝便要喝她制的茶,为了方便,许烟雨便在宫中住了几日。 她在宫中的这些日子,有把她的制茶技巧传授给宫中的茶师,以免王上再想喝她的茶,而她又正好不得空的时候,也有个法子先应付着。 她倒不介意她的制茶技术被别人知晓,毕竟她的手法和思维他们是怎么也学不来的,就像先前的奶制浓茶一样,厉害的茶师看过一遍就能进行改良。 制出的甚至还超过了她,可即便如此,她也是第一个创出此茶的人,他们可以在基础上超越她,但是绝不可能替代她。 当今王上是一个爱茶敬茶之人,对那些有所建树的茶术大师很是敬重,更是十分欣赏那些茶术习得好的青年才俊,因而对许烟雨也是十分喜爱。 因着王上的喜爱,许烟雨倒是与王后也熟络了些,王后也是楚家所出的嫡女,是楚漾的姑姑。 这个王后为人贤淑大方,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名门小姐的优雅贵气,即便也已年过半百,却仍风韵犹存,美丽依旧。 保养得宜的皮肤泛着红润的光泽,面上画着雍容得体的妆容,一双动人的杏眼闪着柔和的光芒,即便是说话也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温柔贤良。 许烟雨挺喜欢这个稳重大气、贤淑能干、识大体明事理的王后,但她也知道,能稳稳坐上这个位置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这个王后真的很聪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早早夭折,膝下也只有一女,所以不争不抢,不参与任何一方争斗。 加之她以前在两方都还没有成气候的时候,就早早给两方都施了恩,所以即便后来两方迅速崛起成为最有望继承王位的人选时,两方也会因着之前的恩感念她。 何况后来她也的确两方都没有参与,也就不算站了谁的队,所以即使他们两方无论谁做了王上,她这个太后也是当定了,下辈子的安稳荣华也已握在了手中。 这样有先见之明的眼光和谋略,绝非一个普普通通的闺阁女子可以做到。 许烟雨从王后处斟完茶回来,这个王后待人宽厚,她倒是能跟她聊上几句,只是即便如此,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小心谨慎才是上上之策。 他们这些王室之人,手握着生杀大权,若是那天一个不开心,她的小命可就岌岌可危了,她很惜命,所以也绝不会看不清身份,做逾矩之事。 许烟雨趁空去看过一次朝旭鸣,彼时他正在堂中听习先生授课(古时太傅也可称先生),那认真的模样倒是令她挺欣慰的。 许烟雨把自己做的糕点交给了朝旭鸣的随侍,不想打扰到他,便悄悄离开了。 宫中茶师把她的制茶技巧学的也七七八八了,这手法只不过是她独制技巧中的一种,想要学完没个几年是不可能的。 但许烟雨也没那么心大真把自己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交给人家,她还没那么大方,也没那么无私。 许烟雨与宫中茶师嘱咐了几句,便打算出宫回府了。 此时正值王上下朝时期,她得赶在大臣们离朝之前出宫,不然她还要因着身份得等大臣们都离宫了后才能从侧宫门离开,这身份真的给她摆的死死的。 她在王府当丫鬟的时候,也经常走的是后门,升了女官后才有经常外出走正门的机会,但若遇到比她官级大的,她还得退后让人家先走,想想就是一把心酸泪。 不过她似乎忘了她以前为了躲避他那位王爷主子已经逾了好几规矩了,幸好她主子性子温良,没有怪罪于她,若换做别的主子,她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但若是换个主子的话,她许烟雨也绝不会越了规矩,不过是虽面上害怕她那位王爷,但心底却潜意识的认为他是好人,不会怪罪于她罢了。 而这种潜意识的认知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吧。 第74章 花苞待放 许烟雨赶在大臣们下朝之前急忙出了宫,此时已快值正午,她觉着肚子有些饿,于是就旁边的小摊吃了碗阳春面。吸吸溜溜了一大碗,却觉着还是不大饱。 于是她又移至旁边的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前买了一大包栗子,随后就那样站在街道旁咯吱咯吱的吃起来。 朝旭风坐在马车内,有些疲倦的用他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朝中几位大臣今日在朝堂中因农桑税赋之事吵得不可开交,原本此时早已解决好了,可朝中有些人就是借这个由头想造点风浪,其目的昭然若揭。 赋税之事是由四皇子一手接管推行,推行之事早已成定局,谁在背后挑事,自不必多说,可其背后深意也不仅仅是为了故意膈应膈应他。 朝旭风有些头疼疲倦,朝中局势诡谲复杂,每一件看似可有可无的小事,都环环相扣、层层相接,一个不小心便会身陷其中,万劫不复。 他陷在这局中无法自拔、身不由己,只能步步小心,保全自身。 心下觉着有些烦闷,他将车上的帘子掀起,想透透气,却无意间瞧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弱小女子。 那女子正捧着什么东西吃得正欢,看起来来似乎很开心,他极少看见她这般肆意无拘束笑的开心。 平时见她要么是规规矩矩的了无生趣一副老成的模样,要么就是唯唯诺诺一副害怕胆怯的样子。 却极少像现在这般活泼生动,有了些少女的表情,朝旭风不由地笑了笑。 许烟雨也看见了马车中的男子,她连忙将手中的栗子放下藏在背后,然后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以为马车不会停下来,就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她表现的这样主动,就是为了表示她现在没有玩忽职守,所以不心虚。 马车就这样直挺挺驶向她,停在了她的面前。 马车里的清雅男子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在这里做甚么?” 许烟雨一阵心虚,向前走了一步靠近马车,然后将手中的栗子递向男子,扯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王爷,吃吗?” 朝旭风看着面前眉眼弯弯,笑的明媚的女子,竟不由的伸出了手接过了女子递过来的东西。 男子笑了笑,“要回府吗?” 许烟雨立马摆了摆手,保持着笑容,“奴婢还有些事,王爷先回吧。” 男子露出一个微笑,定定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没有说话。 许烟雨被他看的发怵,不自然的眨了眨眼,“怎么了?王爷?” “许烟雨,今日的你就很好,笑起来很好看。” 许烟雨对上男子好看的眼眸,有些不明所以,茫然的皱了皱眉。 男子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像现在这样笑的肆意开心。那些让你伤心的人和事自不必惦记,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必为不值得的东西难过委屈。” 许烟雨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脑子有些发蒙,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许烟雨就这样看着马车越驶越远直至模糊,才突然反应过来那个男子说的是什么。 他说的是原主吧,那个被父母利用殆尽最后被抛弃的可怜女子许烟雨,想来也是,他是她的主子,只要稍微一查就能知道她以前的一切。 知道她是多么可怜、多么悲催,没有被人在意过、更没有被人疼爱过孤苦伶仃的在最底层的黑暗里匍匐着挣扎。 原来他以为她之所以唯唯诺诺、小心谨慎规规矩矩是因为以前遭受过的痛苦磨难。 许烟雨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那个男子明明知道她的悲哀和不堪,看她的眼神却从未有过一丝怜悯或看不起。 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清澈,不带有一丝世俗的杂质,他真的是个好人。 许烟雨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莫名冲动,她想真正认识那个男子,认识那个干净的不染纤尘的男子。 朝旭风回到屋里,手中捧着许烟雨的栗子,他看了看手上黑呼呼的东西,蹙了蹙眉,捏出一颗,连壳带肉一起放进了嘴里。 “咔嚓”一声,他的眉蹙的更深了,这东西着实硬邦硌牙,味道也怪,那个女子还吃得那样欢,牙口着实好。 萧何拿着剑从屋外进来,脸上依旧凌厉冷肃,“王爷。”他半跪着行了个礼。 “如何?”朝旭风放下手中的不明食物,看向萧何,一脸的严肃。 “属下已经办妥,请王爷放心!” “辛苦你了,起来吧。” “谢王爷!”萧何起了身,瞥见了桌上的栗子,一脸疑惑,“王爷?这是?” “哦,本王也不知晓这是何种食物,这东西咬起来实在费牙,你吃么?”朝旭风把面前的东西推了推。 萧何一时有些汗颜,他这个主子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 第75章 花苞待放 “王爷,这栗子不是这样吃的,要把皮剥去,里面的肉才是可食的。”萧何伸出手开始剥栗子壳。 “哦?”男子一脸疑惑。 萧何默默无言的叹了口气,有一种自己是老妈子的错觉,他这个主子哪哪都好,可以说近乎完美,就是太过不食人间烟火了。 其实这着实对他误解有些大,他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只是他有很多事要忙,对这种吃食上的事情的确不太在意,一向是有什么吃什么,何况是这种民间的小吃,他更是知之甚少。 许烟雨趴在亭中的大理石做的圆桌上,一脸的生无可念。 她默默的叹了口气,努力对旁边正在念着书的朝旭鸣扯出一个微笑。 唉,她刚才就不应该作死要考朝旭鸣的学习情况,还让朝旭鸣把他刚学的礼经解释给她听。 如今倒好,他没被考倒,她倒是被这枯燥乏味的长篇大论给念晕了,可她看着那小子神采飞扬唾沫横飞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断他。 无奈的长吁了一口气,她继续躺尸死死趴在石桌上,必要时还会给点赞扬,鼓个掌啥的。 她也终于体会到了以前她母亲教育她养她到这么大的不易,家中有个要处处挂心的孩子,真的累。 “嘿,你小子,果然又跟这小婢女在一起。”朝旭兴用手上的折扇拍了拍正一脸认真念经的小男孩。 朝旭鸣突然被人打断,顿时恼火不已,于是狠狠地转身瞪了瞪他的烦人精六哥,没好气的说:“六哥,你一天天咋这么闲呢?不去陪韵姐姐,老来烦我做什么!” “嘿,你小子挺会过河拆桥啊!以前需要我的时候就各种耍赖撒娇甚至还诓骗我陪你来五哥府上。” “现在见五哥不责骂你,不用找我打掩护,就赶紧想甩掉我,朝旭鸣,你说说,你还有没有良心。”朝旭兴一脸气愤欲哭的模样,还夸张的摸摸了眼角不存在的泪。 朝旭鸣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旁边的许烟雨立马起身行了一个端正的礼,“六王爷安。” “嗯。”朝旭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却始终没拿正眼瞧她。 许烟雨明显感觉到了男子的冷漠,心中也不气恼,她又不是圣人,怎么能让人人都喜欢,以前是她不懂事老在乎别人的看法,费劲心思讨好别人。 现在她真的觉得太倦了,着实是累的慌,何况她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别人对她什么看法,她也真的懒得管了。 没想到穿越了,她的心性倒是变了不少,可能是成熟了、成长了吧。 朝旭鸣十分的不满朝旭兴这种态度,恶狠狠的说:“六哥,不准你对我姐姐这种态度!” 朝旭兴一脸没好气的敲了敲面前气鼓鼓的小男孩的头,“你小子,为了一个外人,竟然敢和你亲哥这样说话!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哼!”朝旭鸣挥开男子的手,一脸凶狠。 许烟雨站在一旁,并未开口,此时她要是再插上几句话那就是真蠢了,那六王爷一看就是以为她接近朝旭鸣别有目的。 默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她是不是不应该跟这些身份高贵的人有过多的接触。想来也是,他们身处高位,见过太多别有用心的曲意逢迎、刻意接近。 所以对她这种身份低下的,和一个皇子那样交好,首先想到的就是她存在其他目的。 她也不想作过多的解释了,毕竟解释这种东西真的无力,人们大多只相信自己的看法。 “王爷,天气炎热,你们且聊着,奴婢去为你们制消暑的茶。”许烟雨行了个礼退下了。 “埃,姐姐。”朝旭鸣急忙想叫住已经离开了的许烟雨,奈何并未得到回应。 “哼!都怪你,姐姐都走了!”朝旭鸣一脸气愤要去咬面前的男子。 “嘿~你小子,这么不识好歹,她不是五哥府上的奉茶女官吗?这就是她的本职,她不干活,难道要跟主子一样在这坐着吗?”朝旭兴用看白眼狼的眼神瞅着朝旭鸣。 “我不管,你把姐姐给我叫回来!”朝旭鸣一把扑向面前的男子,做势就要闹腾起来。 当许烟雨端着茶和点心过来时,亭中的两位爷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不仅互相推打,还四处乱窜,把周围搞得乌烟瘴气的。 “阿鸣!”许烟雨急忙上前。 听到许烟雨的叫声,此时正挂在朝旭兴脖子不肯下来的朝旭鸣才停下了动作,从他六哥身上下来。 “阿鸣,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六哥,你又顽劣了!” 朝旭鸣见许烟雨板起了脸,顿时怂了下来,嘟囔着说:“我就是见六哥对姐姐态度不好,一时气愤嘛……又没真用力.....” 许烟雨软下态度,柔声对面前的小男孩说:“姐姐知道阿鸣对姐姐好,可姐姐终究是一个下人啊……” 第76章 花期已至 朝旭鸣对上许烟雨清澈的眼神,一时梗住,他以前也是瞧不起下人的,对他们也是百般刁难,想起以前的所作所为,他有些不敢看面前的女子。 朝旭兴一愣,扫了一眼许烟雨,这女子倒挺会玩弄人心的,博取同情吗? 他其实也并非不讲理之人,他只是担心他的弟弟再被人骗,伤了心。 那小子看着没心没肺,其实内心特别渴望被爱,又轻易会相信别人,虽然嘴上老是说着恶毒的话,但其实只要有人对他稍微好点,哪怕是假的,那小子也绝对会上当。 他怎能不担心呢?怎能让他这么小就再经历一次被欺骗、被利用。 许烟雨也知道为什么六王爷对她的态度转变这么快,也很理解他,毕竟如果自己是他,也会这样怀疑突然冒出当了皇子姐姐的婢女。 他没有为难她,也没有直接出言质问她有何目的,已经算是很宽厚了。 许烟雨轻轻把茶盘放下,将点心端了出来,又给两人斟了杯茶。 朝旭兴见面前的女子态度谦和,脸上也没有一丝恼怒,心中不禁消了几分对她的疑虑,脸上也就和气了些,没有拒绝她递过的茶。 “哇,好好喝呀,姐姐,这是什么茶?”朝旭鸣一脸激动,又把空了的茶杯递给许烟雨。 许烟雨笑了笑,又给他斟了一杯。 朝旭鸣连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一脸意犹未尽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姐姐,这是什么茶呀,怎么这么清凉好喝。” 朝旭兴闻声也望了过来,他刚才尝了一口,真的是酸甜解暑、冰凉爽口,他都忍不住喝了个光。 他其实对这种什么茶一向不太感兴趣,也没多大研究,那些什么什么茶在他看来都一样,也就对这个没多大要求,能喝就行。 可是他刚刚喝的茶却极为好喝,让人喝了有一种还想来一杯的感觉,他从没喝过这种茶,一时也有些好奇。 许烟雨又给朝旭鸣斟了一杯,旁边的朝旭兴默默的把杯子推了过来,然后佯装一本正经的挺了挺腰,轻咳了一声。 许烟雨没有在意朝旭兴的举动,把他推过来的茶杯也斟上,才道,“这是冰镇水果茶。” 水果茶顾名思义就是用水果制的茶,需将用的水果切成块或丁。 许烟雨用的是苹果和梨子,将它们切成块,和上适量的蜂蜜,放入泡好的花茶中大火焖煮,煮好后倒出汁水,加少许的柠檬汁。 没有柠檬汁的话也可用酸李榨的汁代替,最后将调好的汁水装壶放置井水中冰镇,因着王府中没有冰库,所以只好用井水代替了。 “水果茶?这是什么茶?”朝旭兴一脸疑惑的出声道。 “就是用水果制的茶,这都是些小技艺,上不得什么台面。”许烟雨笑了笑。 水果茶本来就是现代人自己创新用来日常饮用的,这是不能与传统制茶技术相提并论的,真正的茶术指的还是传统。 所以这些另辟蹊径的制茶只能算是旁枝,平日里用来自己消遣,但若是放在正经场合,是上不了台面的。 许烟雨想到制此茶也只是为了弄给自己解暑喝的而已,从没想过要用它登台。 朝旭兴不禁正眼瞧了瞧面前的女子,先前听梁清楣提过一嘴她制茶很厉害,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记得她是五哥府上的婢女。 如今这么一看,这个女子制茶手法和思维的确出奇不意,与寻常茶师不同,看来的确有几分本事。 想到此处,朝旭兴对许烟雨倒是没了之前的敌意,但心中还是存有着一丝怀疑。 “姐姐!你真厉害!鸣儿还要喝。”朝旭鸣说着又要把杯子伸过来。 “不行,三杯就够了,喝多了凉的会闹肚子的。”许烟雨果断拒绝了朝旭鸣。 “姐姐,你的茶太好喝了,我再喝一杯,就一杯!”朝旭鸣一脸讨好的望着面前的女子。 “不行!”许烟雨一脸冷漠。 朝旭鸣见许烟雨一脸不容商量的样子,顿时泄了气,“那好吧,不喝就不喝。” 坐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朝旭兴一脸惊讶。 且不说那女子敢和皇子抬杠的勇气,就朝旭鸣那立马妥协的模样都令他快要惊掉下巴了。 那小子除了肯听他五哥的话,其他人面前可都是一副大爷的模样,谁能管得了他。 现如今这小子在一个婢女面前这般乖巧,一脸顺从听话的模样,这可是只有五哥在的时候才能见到的啊! 朝旭兴立马把以前对许烟雨的怀疑抛置脑后,啧啧啧,能让朝旭鸣吃瘪的人,不管她是谁有何目的,他都一百个鼓掌欢迎。 看着朝旭鸣在许烟雨面前一副被治的服服帖帖的怂样,朝旭兴对许烟雨的好感蹭蹭的往上涨,对面前的女子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越开心。 第77章 花期已至 又过了好些日子,许烟雨已经不需要再去叨扰方夫人了,她制的糕点口感已经达到了标准。 她原本也没想要把糕点做的多好,这本来就只是辅料,外观美丑不打紧,主要是口感味道出来符合了,她就可以进行下一个流程了。 虽说她不去方夫人那听习了,但是她还是会偶然的空的时候去看望她们。方夫人也是很大方,还特地给了她梁家的将令牌,方便她去找梁清楣。 听说这将令牌总共就三块,有了它不仅可以畅通无阻的出入军营,还可以号令梁家军。 方夫人给她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牌的用处,只以为有了它就可以随意进出军营,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用处,所以才可以这么随意的给了她。 当她听梁清楣提起那牌还可以号令军队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这也太相信她了吧,把这种东西就随便给她了,也不怕她用它做点什么?对她也着实心大。 当时梁清楣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不用太过在意,说现在的梁家军只是有名无实,除了她麾下的几万梁家军,其余早就散的散走的走了,再也不复当年盛势了。 许烟雨还记得当时梁清楣说起这话时,眼眸中闪过的悲凉,昔日梁家终究是回不去了,她的父亲、祖父、哥哥、都已经埋葬在了万里边城的黄土里。 回忆至此,她轻吁了一口气,将旁边的篮子提起,想趁天黑之前去山上的百花园摘些花回来。 想来她似乎好久都没有见着那位王爷了,明明是在一个府中,她却好像难得可以看见他。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若是不故意去制造机会的话,她可能此生都难再与他有交集。 许烟雨提着篮子快速的跑着,也不知怎的了,明明她出门前还是阳光明媚的,怎的就一会,突的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所幸她已经摘好了花下山了。她在大雨中奔跑着,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裙,她急忙寻了街中一处无人的屋檐,避了进去。 旁边摆的小摊早已都收摊回了家,街道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撑着伞快步走着。 许烟雨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用手擦了擦脸上滴落的雨滴,蹲下拨弄了一番被打湿的花朵。她看着外面愈下愈大的雨,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一时半会她是回不去了。 又等了一会,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昏黄,不久天就要暗下来了,可雨势却丝毫没有减小停下的意思。 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人影,空荡荡的街头,噼里啪啦的雨声回荡在四周,一片孤寂。 许烟雨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有些着急,这雨要是一直这么大,她不会被困在这一晚吧? 心中有些无奈,她将旁边的篮子提起,打算只身冲进雨中,反正也被淋湿了,也不管雨大还是雨小了,大不了生一场病,她不想在这里过夜。 正想起身奔进雨中时,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探身往四处望了望,却并没见到有人。 “许烟雨。” 许烟雨愣了愣,闻声向前望去,她看见那个身着蓝衣的男子逆着昏黄的天光从雨幕中过来,缓缓的走向了她。 “许烟雨。”男子撑着伞走向了女子,“你怎的在这?可是没带伞?” 许烟雨看着面前对她柔和笑着的清雅男子,一时有些愣怔,“王爷,你怎的在这?你还没回府吗?” “今日出来办些事,正逢下着大雨,便耽搁了些。正想回府,却恰逢你在这避雨,想着你定是没带伞,才被困在了此处。”男子笑了笑,俊朗的脸庞被滂沱大雨覆盖的有些模糊,可即便如此,许烟雨却还是觉得格外的好看。 她觉得她现在一定是有点魔怔了,默默的掐了自己一把,逼迫自己清醒过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男子把手中的伞往女子的身前倾了倾,露出一个笑容,“过来吧,我们回去。” 许烟雨对上男子含笑的眼眸,脑子突然一阵晕眩,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突突的跳起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完了,就在这一瞬间,她竟然对面前的这个男子动了心,她明明在心中百般告诫过自己,可是在这一刻,她还是那样不由自主地对他动了心。 她就这样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了?是不是受寒了哪里不舒服?脸怎的这样红?” 男子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女子,皱了皱眉,伸出手隔着衣物探了探她的脉搏。 许烟雨就这样任由男子的手覆上她手腕,即便隔着衣物,她还是能感觉到男子手上的温度,让她原本冰寒的手有了丝丝暖意。 她的心愈发跳动的快速,她好像真的有些喜欢上了他,她被自己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连忙触电似的收回自己的手。 “王爷,我没事,我们回府吧。”许烟雨连忙退后了一步。 男子笑了笑,似乎并未在意女子的举动,又靠近了些,将伞移至她的上方,“天色要暗下来了,路不大好走,早些回去吧。” 第78章 心乱如麻 雨依旧下的稀里哗啦,打在伞上,发出叮叮乓乓的响声,许烟雨默默的低着头,盯着有些看不太清的路面,任由地面的积水漫过她的裙边,打湿了她的鞋袜。 身旁的男子离她很近,近的她都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夹杂着药草的香味。 许烟雨的心突突的跳着,不敢看身旁的那个男子,她觉得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慌乱紧张过。 她努力压下自己心中胡思乱想不好的念头,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然后笑着对旁边的男子说:“王爷,你出来办事怎的不带侍从?” 刚才她一直晕乎乎的紧张的要死,现在才发现她这位王爷身边竟没有一位侍从跟着。 一般有钱人家出门身边都会跟好几个人,何况他一个王爷,出来办事,身边居然没有人跟着,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我出来办些私事,不宜太过招摇。”男子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女子,抿了抿好看的唇,露出一丝笑意。 许烟雨连忙垂下头,避过他的视线,她已经不能正常和身边的男子对视了,她怕她要是再多看他一眼,就会真的忍不住沦陷。 好不容易回到府,许烟雨只觉得这一路上自己的心都是悬着的,忐忑不安、慌乱紧张,只要身旁的男子稍动了一下,她都会忍不住将心提到嗓子眼。 这是她活到现在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无措甚至害怕。 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许烟雨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天莫名生出的异样念头让她有了浓浓的危机感。 她明明在心中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难会有交集,可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动了心。 明明知道这感情会是错付,那个男子不可能会喜欢上她,他有要等的人,从一开始她都已经很明白了,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不争气的对他动了心。 她原本就想哪怕她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会与他有任何的关系,因为她知道,一旦爱上他,便是万劫不复,这注定是一场一个人的悲情爱恨,一开始便已明了了结局。 她不能再对他越陷越深,她必须趁还来得及的时候就把对他刚萌芽的情愫扼杀在摇篮里,她要离他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可是她越是想远离,老天好像就越是要不遂她心意,平时她大半个月也难得遇见那位王爷,如今一天她就能撞上两三次。 她都不知道蹲了几次墙角,躲了几次花丛,每一次都弄的她提心掉胆,半死不活。 她看着已经离去的修长清隽的身影,默默的叹了口气,从花丛中探了出来。 她觉着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傻子,不仅行为猥琐鬼祟,衣服还被花上的刺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整个人狼狈不堪,真是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许烟雨又被召了进宫,她将沏好的茶斟的半满,弯腰从右上方双手奉上,面前已两鬓斑白的老人接过她奉上的茶,轻酌了一口。 “还是你泡的茶合孤的口味啊,宫中茶师还说学了你的技艺,孤看真的不及你的万分之一,泡的茶没一次令孤满意,简直是寡淡异常,索然无味。” 许烟雨微微行了个礼,面上带着笑,“王上太抬举奴婢了,宫中茶师技艺上并非不及奴婢,只是恰奴婢制的茶恰好对了王上的脾胃,纯属侥幸。” 着一身孔雀翎线织绣的祥龙黑色锦袍的男子笑了笑,让原本威严摄人的气势略减了些,添上几分平和亲切之感。 “在孤面前就不必谦虚了,孤知道你的实力,前几个月迅速崛起的奶制浓茶听说也是出自你手,看来孤的眼光果然没错。” “孤叫你留在宫中,你不肯,如今倒是令孤对你的茶朝思暮想,一日不饮便浑身难受,连朝都上不好了,你说,你是不是要给孤一个交代?”老人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许烟雨再度行了一个大礼,“奴婢多谢王上厚爱,只是奴婢才疏学浅,习的的也只是一些皮毛,现在无非也是侥幸,怕日后也惹的王上厌烦,实不敢自居。” 老人看着面前不带惧色,形态极其规矩端正的女子,半响,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孤也不为难你了,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许烟雨弯了弯腰,不由得松了口气,都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此。 刚才王上看似是在调侃玩笑,可话外就是想将她留在宫中,明明之前已经准了她不用在宫中,如今又意欲明显的再提,果然是这个王城的至权者,想怎样只凭个人心情。 若是她当时被那君王的气势压迫,露有一丝的怯意,怕是以后就真的要留在这宫中了。 第79章 心乱如麻 许烟雨快步走在宫中的回廊里,踏在白玉做的石板上,穿过长长的曲径,拐进了御花园中。 她要再回一次御茶房,去把茶点端来,上完茶点后,再奉一轮茶就可以走人回家了。 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旁边的石楠花开得正盛,花团锦簇的压弯了枝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许烟雨立马停下了脚步。 她向前张望了一会,看见不远处的园台旁那个穿着朱红色朝服的清雅男子正从前方往这边过来,旁边似乎还跟着一个身穿同样朝服的男子。 许烟雨立马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快速躲进旁边的石楠花树后,心中一阵惆怅,她记得上次她这样的行为还是在四天前,真是不让人消停一会。 她原本也不是没想过要不搬出王府,反正她现在也有钱,朝旭鸣给了她好几箱珠宝呢,可是转念一想,她孤身一人,还是个没有任何武力的弱女子,搬出去不仅麻烦,还不安全。 而且现在距离茶师大会还有好些日子,这里的土地寸土寸金,她的钱也只能买下城郊的一个小院子。 要是搬到城郊住的话,那她每次去找顾音也麻烦,制茶学茶更麻烦,什么东西都要从头置备,需要花上好些日子,她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虽然她以后也是一定会离开的,只不过现在暂时还没有准备好一切,无法就这样离开,何况她要是就因为一个男人而耽误自己的学茶进度,那她也真的是鄙视自己。 她藏在树后,粉色的石楠花有些掉落下来,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偶有滑落的花朵,钻进了她的衣领里,硌得有些发痒。 男子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她都能清楚地听见他和身旁男子的对话。听声音,旁边那个男子似乎是六王爷。 许烟雨忍着脖子上的痒意,又轻轻的往里藏了藏,她觉得有些无奈,明明早已过了下朝时间,王上一下朝就已经唤她去斟过茶了,她也已经待了有些时辰,为什么他们这个时候了还在宫中? 她透过花树的缝隙往外瞅了瞅,看他们的方向应当是要去王上的宫殿。她的心顿时一个咯噔,天啦!老天这不是玩她吗? 那她不是又要和他正面相见嘛?那她这么多天的猥琐鬼祟、费力躲藏不就成了白搭了?不行,她坚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反正她的茶也泡过了,就是需要再端个茶点,这事不用她来也不打紧的吧?王上应该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怪罪她要她小命吧?可是王上的性情难以琢磨,谁知道会不会迁怒于她? 许烟雨一阵头大,心中无比郁闷,她又瞅了瞅外面,那两位爷已经行至她藏身的石楠树前,她立刻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砰”的一声,许烟雨听到一阵瓷杯碰地的清响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子跪地哭泣的声音。 “请五王爷恕罪,是奴婢不长眼,弄脏了王爷的衣裳,奴婢该死。”女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一边哭泣着,“请王爷饶了奴婢这一次。”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做事这般不小心,这么宽的道都能撞上,如此心不在焉,若是弄坏五哥的朝服,你求饶也没用!”朝旭兴深皱着眉头,并没有因为女子的求饶而稍缓脸色。 女子听闻,不禁哭泣的更为厉害,她又连连磕了几个头,“求王爷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这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王爷的恩情,求王爷饶了奴婢。” 一声声绝望至极的抽泣声回荡在四周,许烟雨的心沉了沉,莫说冲撞了皇子,就她毁坏朝服这一条便是死罪。 这就是作为一个下等卑微的底层人的悲哀,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人家养的一条狗怕是都要比她们金贵,何况是王上亲发的只此一件的朝服,那宫女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除非....... “起来吧,下次做事小心些,今天能饶你一次,日后也不能次次都饶恕你,你且记个教训,自行去领罚吧!” “多谢王爷,王爷恩情,奴婢永生都会铭记于心。”女子连忙又磕了几个头,急忙起身退下了。 “五哥!你次次都这样,以后还有什么威严可言?平日里就算了,可这次可是御赐的朝服,若是弄坏了,你以后如何上朝?”朝旭兴一脸的忿懑。 “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坏了也可再补,那及得上一条人命重要,毁坏朝服是死罪,我若要追究,明日她便是一具尸首,这般,又有何意义?” 第80章 情窦初开 朝旭兴对上面前男子清澈的眼神,顿时一阵梗塞,他有时也真的佩服他这个五哥,明明身处尔虞我诈、人情凉薄的宫廷,他却活的不像王室中人。 他的眼神中不带有一丝的欲望、嗔痴、执念,永远都是那么淡然,仿佛已经看透了人世的一切繁杂。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权势欲望已经看的很淡了,所以他才能活的这般自在,可是与面前的男子一比,他真的就是一个很世俗的人,他做不到淡然,更有无比强烈的嗔念。 许烟雨从树后走了出来,她默默看着那个男子已然远去了的清隽的背影,那些原本被她狠狠压下的莫名情愫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纷纷涌动起来。 他怎么能这样的好,好的她无法给自己一个理由去不喜欢他,她多希望他也能像其他人一样世俗,哪怕只是有一点,她也会立马斩断对他有的喜欢。 可是他完全不一样,明明他也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可在他的眼里,对错分明,是非善恶分明,人人都是有血有肉,人人都是鲜明生活的。 在这样一个身份等级森严的时代,他是唯一一个无视的人,在这孤冷黑暗的世界里,他是那般的温暖、那般的明亮,让孤身一人努力挣扎的她无法不想去靠近,去向往。 她在这一刻终于懂了,为什么上官颖、小桃都会义无反顾、无法自拔地爱上他,因为她们跟她一样,一样的孤独、一样的渴望着温暖、渴望着光明。 而他就像是冬日里射下的一道暖阳,让她们在这黑暗寒冷的冬天里得到了一丝慰藉。 所以哪怕明知他离她们是那样的远,那样的遥不可及,还是会无可救药的深陷其中。 她或许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 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害怕面对,否则又怎么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那么的胆怯、紧张、不安。 朝旭风和朝旭兴朝面前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帝王肃气的老人行了个躬礼。 “老五、老六,来找孤何事啊?”老人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折子,语气多了几分随和。 “父王,儿臣今日来是想提苏城旱灾一事,苏城近月无一日有降雨,田禾土地皆连连旱死,颗粒无收,事关民生社稷,还望父王着人前往苏城兴修水渠。” 王上放下手上的折子,微眯了眯眼,看向面前的清雅男子,“此事孤并未听苏城官员上报,何况苏城水渠孤早就派人兴修过,又怎会至干旱而无水灌溉。” 朝旭风拱了拱手,“此事儿臣已派人查过,水渠在前年就已完建,即便今年大旱,也不至于田地枯旱,百姓食不果腹。然有人在兴建时李代桃僵、偷工减料,致使水渠建成无多日,便溃毁堤坝、无以浇灌。” “竟有此事?孤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群暗里无视王法,藐视君威的跳梁小丑,老五,此事你带人前往苏城亲自去查,若是找到证据,孤要即刻让他们脑袋搬家!” 折子被狠狠地摔在桌上,空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朝旭兴看着一旁丝毫不为所动的清雅男子,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这老头子发起火来还真不是盖的,恐怖啊! “父王,儿臣也想跟五哥一起去苏城,为百姓尽点绵薄之力。” “你就别去添乱了,有时间多去你母妃宫中走走,多陪陪她,也免得她时常在孤面前念叨。” 朝旭兴看着面前完全无视他的老人,一阵心塞,这次可不是他不上进了,是不给他这个机会啊。 “王上。”有宫女端上来一盘茶点,福身行了个礼。 “许女官呢?怎的不见她人?”老人扫了一眼地上的宫女,眉头深深蹙着。 “回禀王上,许姑姑突然腹疼难当,怕在御前失仪,惹王上不快,便让奴婢前来侍奉。” “她倒挺会挑时候,罢了,遣太医去给她瞧瞧,看有无大碍。” “禀王上,许姑姑说不劳王上忧心了,她已经找太医拿过药了。” “她倒是想的挺周到,罢了罢了,这几日便叫她在府中好好休息吧,不必进宫了。”老人揉了揉额,一脸的倦意。 “是,奴婢告退。”宫女将茶点放置桌上,小心的退了出去。 “老五啊,你这府上的丫头性子倒是与你有几分相像,同样的倔,孤三番四次要求她留在宫中,甚至拿身份镇压她,她居然丝毫不惧,傲气的很。”老人眯了眯眼,开玩笑似的说。 朝旭风笑了笑,“她并非池中之物,也非平常枷锁能够拴住,强行束住,只会折断她的羽翼,还望父王以后莫要强行留她在宫中。” “罢了罢了,孤说不过你,她是你府上的人,孤管不着,随你们去吧。”老人挥了挥手,一脸的无奈,样子倒是颇有几分父亲和儿子斗嘴输了的挫败感。 第81章 情窦初开 朝旭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许女官是谁,连忙插嘴道:“你们说的是许烟雨啊?我喝过她制的茶,确有几分本事。” 气氛顿时冷固下来,朝旭兴看着面前完全不搭理他在讨论朝事的他哥和他爹,一脸的无语,敢情都当他是空气啊!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他今天就不应该跟来,失策失策啊! 许烟雨趴在桌上,失神的望着窗外,如今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愫。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终究太远,她明白,所以也不会有任何的奢望和非分之想,这就只是一场她一个人的暗中爱恋。 约莫又过了大半月,她却是再也没有遇见过他,日子仍旧像往常那般枯燥平淡,在无穷尽的制茶研茶中安然度过。 她觉得她定是魔怔了,才会不由自主绕了大半个王府,只为经过他院门前遥望一眼他的身影。能见时不敢见,不见时却相思,她真真是分外奇葩。 后来她才从别人那知道,那位王爷半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王府,一直不在府中。她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她这些日子在他院门前的徘徊侧望不都是空谈,真连她自己都觉可笑。 那位王爷是在四天后回府的,许烟雨立马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前她不喜欢他的时候,只觉得他的一切都离她很遥远。 如今却是不用特意去打听,关于他的一切也能如风如雨般的扑面而来,让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终究是她上了心,才会所及之处无不是他。 她在确定心意后的第一次与他相见,不是在王府,而是在三天后的候秋狩猎赛会上。 这狩猎赛是由朝阳城首富的郭家和当今王上的弟弟镇清王一同举办的,邀请的都是王公大臣、权贵人家的公子小姐。 这狩猎会名义上是为了候秋至举办的猎狩活动,其实说白了就是一次有钱有势人家的公子小姐的聚会。 像许烟雨这种身份下等的奴婢是无法进入的,不过她原本对这种什么赛会也不大感兴趣,只是梁清楣却极力邀她去,还说要教她骑马,带她去吃烤肉。 她一向没什么运动细胞,以前每次体育考试的时候也都是擦边过的,所以像骑马这种需要剧烈运动的,她真的没什么兴趣。 更何况她与他们的身份截然不同,她也真的懒得给自己找事,所以即使有烤肉这个诱惑,她还是一口拒绝了。 梁静楣听后并没有勉强她,只是一脸失落的模样说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朝阳城,以后茫茫边城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又或是像她父亲那般葬在万里硝烟弥漫的疆土里,再无相见之日。 才会想在有生之年想给她和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以至她孤身前往沙场真到了生死之际也能给自己一些缱绻,不必走的那般凄凉。 说完,她却笑着跟她说她刚才都是开玩笑只是故意想坑她陪她去狩猎。 许烟雨看着面前笑的肆意的女子,心中一滞,明明那个女子说的那样淡然,可她却心惊的可怕。 即便她是匡她亦或是玩笑,她都当了真,因为她真的怕,怕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后悔一辈子。 许烟雨是作为梁清楣的陪侍去的,进赛会的每个公子小姐身边都会跟一两个丫鬟或侍从,统称为陪侍。 许烟雨在将军府等梁清楣换装出来时,被她一身英姿飒爽的骑装给惊艳到了。她见过她男装的样子,模样也算清秀,只是没有那种男儿家的攻气。 可是今天她的一身劲装却仿若让她看到了一个从狼烟四起的战火中策马奔过的盖世豪杰。 若是要用几个字来形容现在她,那就是霸气侧漏、气宇轩昂,若是不仔细看,真的以为她就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少年将军,还是长得好看的那种。 许烟雨眼睛黏在了梁清楣身上,梁清楣被她看的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烟雨,你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许烟雨依旧没有移开她如狼似虎的视线,默默的咽了下口水,一脸花痴的道,“媚媚啊!你今日也太俊了吧!完全就是我的菜啊!” “你要是个男的该多好,你看你不仅文武双全,还是保家卫国的英雄,长得还好看,你要是男的,我就嫁给你了!” 梁清楣摸了摸额间的护额,挑了挑她英气的眉,勾起一个邪魅的笑,然后揽过许烟雨的腰,“好呀,下辈子爷做男人,只娶你!” 许烟雨故作害羞的顺势躺进她的怀里,“好的啊,下辈子要八台大轿娶我进门,还要用十里红妆来聘,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再娶其他女子。” “行行行,都依你.......” 她们嘻笑打闹着依偎离去,美好的像是一场梦。 以致于很多年后,许烟雨每每忆及那段她和她彼此相知的时光,无不留念伤感,久久不能忘怀。 第82章 狩猎赛 狩猎赛会的场地是在朝南的枫树林围场,那片枫树林是朝阳城内最大的林地,占地百里,枫树遮天压地,一眼望不到边际,可谓动辄万金,不愧是首富的手笔。 许烟雨跟随梁清楣来到狩猎场,刚入眼便是层层叠叠黄绿相间的枫林,密密麻麻、枝繁叶茂的遮天蔽日。 枫林的前方是一个旷阔的马场,地上覆盖着厚厚的修剪整齐的黄草,马场的旁边还建立着精巧大气的楼阁,楼阁四周垂着绣锦蚕丝混织而成的帷幔,格外的繁丽天成、绚丽夺目。 除了楼阁亭台,后面的还有一个人工制的溪池,溪池旁设有席地、宴桌,甚至放置了烤架,以便公子小姐们行山水游猎之乐。 身着各种上好料缎制成的骑装的男男女女各成一派,或立于楼阁、或意气风发骑马竞赛,三五成群的欢声笑语互相攀谈着。 许烟雨规规矩矩的跟在梁清楣身后,没了先前的随意,一本正经的扮演着她陪侍的角色。 她们进入了马场,寻了个空地站着,在旁边观望场地上的几个男子赛马。期间倒是有几个人过来打招呼,但大多都是梁清楣在军中认得的兄弟。 而那些贵女小姐们却是在背后窃窃私语,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似的,还对着她们掩嘴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笑声。 在这种事上,梁清楣倒是与她出奇的一致,选择直接无视掉,甚至当她们不存在,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那些贵女小姐们见无论她们怎样挑衅嘲笑,梁清楣都没有一丝的恼怒,一时也觉着有些无趣,于是就都把注意力转移到来赛会的男子们身上。 能来这里的人身份家世都不低,尤其是某些家世显赫的子弟,若是能够攀上,嫁过去做正室,那是何等的风光体面。 让她们更喜出望外的是那位风采出尘、才华横溢又分外儒雅的洛王爷也来了今日的赛会,这可是天大的幸事啊!虽然她们自知没有机会,但也不妨碍她们凑个热闹。 而对那些本身家世显贵的大家小姐来说,不必特意去攀附其他权贵人家。 所以其中那些倾心仰慕于那位王爷的,便想着若有机会见上他一面,能得他所眷,即便日后只能嫁他做妾,也是心甘情愿、满心欢喜的。 许烟雨看着前面你争我夺奋力策马狂奔的官家公子哥们,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觉得百无聊赖。 她叹了一口气,瞅了瞅身旁一脸兴奋双眼放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女子,无奈的笑了笑,若是此时面前的不是赛马,而是制茶切磋,她怕是会比她更要激动吧。 唉,就为她现在这高兴的模样,再无聊她也忍了,谁叫她这么有义气呢?心中不免被自己感天动地的行为所折服。 “五哥,你们府上的婢女都这么轻松随意的吗?”朝旭兴把目光从许烟雨身上收回,“你这主子当的也着实好,一个婢女不好好在府上做事,倒是能成天成天的跟着别人往外跑。” 正立于阁楼上观看赛事的朝旭风闻声顿了顿,像是才知道许烟雨也来了这。 他转移了视线,朝下面望去,好半会才搜寻到立在人群中的那个弱小的身影,她似乎比以前更清瘦了些,是这些日子过得不好吗? 朝旭兴看着面前一脸平淡的男子,不禁有些心累,不过说实在他也真的蛮佩服那个许烟雨的,不禁能将朝旭鸣那小子治的服服帖帖,还和从不与女子往来的梁大将军玩的那样好。 甚至带她来了这赛会,啧啧啧,这许烟雨倒是有心机、有手段啊。 他是万万不会与那女子有过密的交往的,倒不是因为讨厌她,只是他自认心思澄澈,着实与她不是一类人,万一栽在她手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楣姐姐。”楚漾一身白色骑装,从人群中款款而来,她的眉眼倒比平时多了几分英气,仙而不媚,像极了浴火而战的九天神女。 梁清楣见来人是楚漾,立马露出了一个笑容。楚漾眼中一亮,笑意盈盈的正要走近,却在看到许烟雨的那一刻立马变了脸色,停下了脚步。 “楣姐姐,你怎么能带她来这种地方?”女子一脸的怒气。 许烟雨顿感无奈,现在是怎么个状况?那楚漾大小姐怎么就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她好像也没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吧? “漾儿,烟雨她是我的至交,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这人从不注重什么身份,只要是我认为可以真心相待的,无论她是谁,是何种身份,我梁清楣都会拿命去护。” 楚漾望着面前认真看着她的女子,一脸的不可置信,“楣姐姐,那漾儿呢?姐姐可在意过漾儿?这些日子,明明知道漾儿在生气,姐姐却从未来瞧过漾儿。” “漾儿,我并非不在意你,只是那事却是你错了。” 楚漾狠狠的剜了许烟雨一眼,“漾儿没错,这个人目无尊卑,肆意妄为,不配得姐姐的真心!日后有她便没有漾儿!” 说完,女子愤然离去。 第83章 狩猎赛 许烟雨那沉寂已久的草泥马们终于再一次舞动了起来,敢情那楚漾是在吃她和梁清楣的醋啊,果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是青春敏感的年纪。 看来她真的很在乎很喜欢梁清楣这个姐姐,不然也不会那么幼稚的针对她。罢了罢了,她一个快奔二的老人家怎能和人家一个小姑娘计较呢?有失风度啊...... 于是好心的拍了拍梁清楣的肩,故作委屈的说:“咋家梁大将军果真是个香饽饽啊,看来小女子以后得和人家争宠了。” “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漾儿她小孩子心性,也怪我,没有多陪陪她。”梁清楣背过身一脸着急的想去找找楚漾。 许烟雨看见面前原本要走的梁清楣突然停下了脚步,整个身子也一动不动。 “看来不需要我去陪了呢。” 许烟雨一脸不解的看着前面的女子,顺着她的视线往前方看去。 只见楚漾极其亲呢的拉住身旁的那位不知何时也来了的四王爷,两人正说着什么,一脸的笑意。 许烟雨默默的望向面前的女子,心中一阵不安,可面前的女子只是轻轻的转过身,对她笑了笑。 “有他陪着楚漾,我就放心了。” 许烟雨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女子,想从她的面上寻到一丝的异样,然而面前的女子却一片淡然,似乎毫不在意。 “楣楣,四王爷他来这里你知道吗?”许烟雨小心翼翼开口。 “自那天过后,我们并未再见过面,也未再有联系。”梁清楣淡淡的笑了笑。 “他没再去找过你吗?”许烟雨深蹙着眉头,内心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 “找与不找、见与不见又有何干系?他有他的清风度,我有我的不归路。” 终究再不复往昔。 许烟雨看着面前似乎已经忘却了她曾经那般铭心爱恋的女子,终是将话梗在喉咙里,没有再问。 朝旭兴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两个玉树临风的哥哥,微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今天真是见鬼了,平时这种聚会从不出现的两人今天居然都来了。 要说只是来打猎游玩的,他可不信,这两人绝对有阴谋。不过也不关他的事,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掺合的。 有时候他也是蛮同情他那个五哥的,明明无心王位,却还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有时候太过耀眼瞩目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上官颖一身红色似火的骑装,脸上妆容浓艳明媚,骑着朱红色的骏马奔入赛场中,竟一会就甩了同行赛马的男子一大截。 许烟雨看着赛场中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红衣女子,一时有些恍惚。 好半天,她才认出那个自信夺目的女子竟是上官颖,没想到她骑术竟然这么好,几年不见,她还是如以前那般张扬自信,甚至更为耀眼,似乎其它的一切都无法磨灭她的骄傲。 上官颖来了,那他会不会也在? 她转过身,向四周望去,想透过茫茫的人群寻到那抹修长清隽的身影。 她细细寻觅着,终在远处的楼阁上望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即便隔的太远,有些瞧不大清,她还是只一眼便知道了是他。 她定在原地,愣愣的望着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只是见到他的一个身影,心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紧张,眼睛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她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可是偏偏又不由自主的想离他近一点。 梁清楣拍了拍面前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哪里的女子,“烟雨,你在看什么啊?” 许烟雨立马回过神,敛起脸上的表情,朝梁清楣笑了笑:“没有,我看那边有人在行斗酒令,觉得很是有趣,一时看入了神。” 梁清楣看了看前方,的确有男子在溪池边围席而坐行酒做乐,于是笑了笑,揽过许烟雨的肩:“这有什么好看的,走!我们去骑马!” 许烟雨看着面前一批批用鼻子瞪着她的体格健壮的骏马们,抽了抽嘴,生无可念的转过头,避开这一个个眼睛贼大、还威猛俊俏的马大哥们凶狠的视线。 用商量的口气对着旁边两眼冒光、爱不释手的给面前的骏马捋毛发的女子说道,“楣楣啊,你看啊,我是一个陪侍,没有资格选马吧,为了不惹麻烦,要不我还是在这看着你骑吧,你看怎么样?” 女子头都没抬一下,“不打紧的,我们同乘一匹就好了,本来今日来就是为了教你骑马,我骑不骑也没什么要紧的。” “可是....”许烟雨还想再挣扎挣扎,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话。 “梁清楣,老子怎么上哪都能看见你,你还阴魂不散了是吧!”一个身躯挺拔、健壮魁梧的男子骑着一匹棕黄色毛发的骏马停在了她们面前。 男子跃下马,挑衅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许烟雨眯了眯眼,这男子模样倒也算端正清秀,只是黝黑了些,看他这造势和体态,应当也是军中的人,难道是先前和梁清楣干架的那个赵什么的? 第84章 千均一发 梁清楣继续捋着面前马儿的毛发,完全无视旁边来找茬的男子。 男子仍是不死心,换了位置去到了梁清楣的身侧,继续开口挑衅。 “你说你一个娘们,老来军营干啥?你能领兵打仗吗?你能震慑敌威吗?莫要到时被对方虏了去,做了小娘子。一个女人就应该呆在闺阁里好好绣花,别成天出来丢人显眼!” 许烟雨默默的咽了口口水,这男的话可真多啊!看着还在那叭叭叭的男子,许烟雨瞟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果然,女子原本轻柔抚着毛发的手已经开始渐渐握拳,额上的青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起。 梁清楣转身猛的发力出拳,只听见“咔嚓”一声,响起一声骨头磨擦的脆响,赵益伸手接住梁清楣用全力打过来的拳,因力度太大受到了冲击,他还往后退了几步。 “赵益!你能不能给老子死远点!一天到晚真他娘的废话多!嫌上次老子打你打的太轻了是吧!” 男子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已经暴走的女子,“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出言居然如此粗鲁!一口一个老子、他娘的,简直是有辱斯文!” “你好歹也是个女子,举止言行怎能如此不雅,你看看其它名门闺秀,个个都是温声细语的...........(此处省略一千字)” 许烟雨看着梁清楣被叭叭的一脸生无可恋放弃治疗的模样,使劲憋笑,她可是难得看见梁清楣这怒气勃勃又无法发泄的吃瘪模样。 除了她或者方夫人在的时候比较活泼生动一些,平时的梁清楣大多都是一副沉稳老练的模样,大半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在静静的思考,不怎么爱说话。 许烟雨一直觉得她这沉稳的性子应是在军营里才养成的,原本她也应该是个明媚爱笑爱闹的少女,只是身处兵戈相见、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会深陷囵囤的战场,无法不日日提心掉胆慎重再慎重。 如今她难得这般生气的模样,看来这赵益还真是她的克星啊! 男子依旧在叭叭叭,梁清楣终于忍无可忍了,大吼了一声,“赵益!你能不能闭嘴!你是不是一天天的太闲了!太闲就去把你的兵带好!免得来日输给我的梁家军!不要太难看!” 男子被吼的愣了愣,随后换了口气,继续叭叭,“你说你能不能像个女孩子样,你声音这么大以后谁敢娶你啊!你看....” “闭嘴!”梁清楣伸手一把捂住面前男子的嘴,面色涨红,已经处于要奔溃的边缘。 男子顿了顿,居然真的就听话的停了下来,没再开口说话。 许烟雨看着男子迅速发红的耳根,一脸的八卦姨母笑,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呢。 梁清楣连忙趁机拉上许烟雨就跑,匆忙之际还不忘把马牵走,许烟雨欲哭无泪,她这是有多想教她骑马啊! “哎呦!”许烟雨再度从马上滚了下来,然后就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她都不知道是第几次被马大哥从身上摔了下来,现在她的屁股都要被摔开花了,摆了摆手,她继续躺尸。 梁清楣急忙从旁边过来,一脸担心的看着她“烟雨,没事吧?” “有事!我屁股都要开花了!” “哪里疼?”梁清楣伸手往许烟雨屁股上揉去。 许烟雨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屁股上的咸猪手,立马拍开那只爪子,大声喊道,“好呀!梁清楣,你占我便宜!” 女子挑了挑眉,一脸的嫌弃,“就你那二两肉,我还看不上呢!” “你!”许烟雨顺势就把梁清楣绊倒在地,两个人在草上扭作一团。 正在玩闹之际,许烟雨却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弄的她全身有些不自在,她停下动作,随着感觉望去,果然见不远处的楚漾正用要吃了她的眼神凶狠的盯着她。 顿时一个激灵,从梁清楣身上起开,自觉的隔开了好几步,不是她说,楚漾那姑娘着实心眼太小了。 “烟雨,你饿了吧,我去打猎,你去溪池那边的席位找个地等我,等会带你吃烤肉!”梁清楣从不远处的杆架下取了把箭,“蹬”的一下上了马,动作那叫一个漂亮。 “好!”许烟雨摆了摆手,“小心些!” 梁清楣回了一个笑容,用腿夹了一下马肚子,绝尘奔进了枫树林中。 许烟雨叹了口气,忽视掉不远处那热烈的视线,那楚漾是没事做吗?老盯着她做什么?她怎的不去找那四王爷? 不不不,她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比起去找那四王爷的话,还是盯着她好了。 她快速地移到溪池边,穿过众多聚在一起的权贵子弟,再绕过三三两两唠嗑的小姐们,寻了个偏僻靠近枫林的空席坐了下来。 按理说她是不能坐的,但反正也没人认得她,也不可能会注意她一个小小的陪侍,想到这,她就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自顾自自拿起宴桌上的糕点水果偷偷吃起来。 第85章 千钧一发 吃了个半饱后,她拍了拍手,觉得有些累了,想着要不要小憩一会儿,于是便用手撑着,打算眯上一小会。 正打算闭眼,一道呼啸而来的疾风声响过,许烟雨立马睁开了眼,只见面前一支从上空飞过的箭直直向她射来,许烟雨反应过来时,那箭已经离她只有一寸近了。 她根本就没有时间避开,今天她怕是要交代在这了,她在最后一刻侧了个身,调转了身体的方向,将自己的肩对着飞驰而来的箭。 即便今天一定会被这箭射中,但好歹不能被射中要害就此丧命吧。 眼看着箭就要穿过她的侧肩,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咣当一声,要射穿她肩的那支箭被另一支急速而来的箭打落,周围发出一阵银器碰撞的落地声。 可即便如此,许烟雨的手还是被两支箭碰撞在一起的弧射力划破了皮。 一阵痛意传来,许烟雨覆上她已经出血了的手,皱了皱眉,哪个不长眼的猪!这么大个活人也能放箭!猪脑子被驴踢了吗! 她气愤的站了起来,想看看是哪个猪放的箭,差点她就要归西了,这笔帐好歹是要算算的! 朝旭兴一脸震惊的看着身旁的朝旭风,刚才他提出要去枫林里打猎,他那四哥先他们一步狩猎去了,他这五哥却什么也不拿,两手空空的就这样进来了。 这才刚进枫林,就撞见西平候家的小侯爷杨维朝在射鹰鸟。 这杨维朝是鼎鼎有名的草包,做啥啥不成,干啥啥不行,文不能武不就,还心比天高,平日里仗着自己的家世没少干强抢民女的龌龊事,抢民女便罢了,此人还有好人妇的癖好。 因此,那些文人名士,自诩正派的名门世家,都是不屑于与他为伍,瞧不上他的。 说他草包他还没有自知之明,还偏要射鹰鸟,那鹰鸟就连箭术算好的他都很难射中,何况他一个连一尺外的靶子都射不中的草包。 果不其然,那草包射了几箭不中还脱靶的离谱,偏偏那草包还不屈不挠,这毅力倒是挺令人敬佩的,只是分外看得起自己了。 那草包跳上旁边高大的树杈上,用尽全力再发了一箭,那箭却直挺挺的脱离视线往下方的溪池旁坐着的一个模糊的人影飞去。 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只觉着溪池旁的人要倒霉了,他五哥却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弓箭,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飞身跃起,拉弓射箭,那个出手叫一个快狠准。 好久没见过他五哥射箭,他似乎都忘了他五哥是师出那个骑射武艺一绝的第一大师秦游子。 只见那箭直挺挺的急速而去,力道之大竟让它足足追上了先前的那支箭,不愧是秦游子唯一的亲传弟子啊! 许烟雨向四处张望了一会,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从枫树林里快速钻出来,随后有三个似乎是与先前男子同行的人一同钻了出来。 许烟雨快速的打量了一番他们的行头,看穿着做势,先出来的那位男子地位应该是最高的,她皱了皱眉,要是他们干的,那就有点棘手了。 杨维朝原先还有点着急害怕,怕他射中的是哪家的小姐,那他回去就完了,他那老子定会赏他顿板子,打他个半死。 可看穿着打扮,面前的女子似乎并不是哪家小姐,看样子像是哪家的陪侍,可是那气质又不大像是一个丫鬟有的,为了以防万一,杨维朝向前凑近女子,想询问一二。 许烟雨看着面前走过来的小眼睛、酒槽鼻的男子,欠身道了礼。 男子顿时眼中一亮,看来面前的女子只是个陪侍,于是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面前的女子。 许烟雨被面前男子猥琐的眼神盯的一阵恶心,小心的往后退开一步,“大人,不知可否看见有人往这边射箭。” 杨维朝瞅了瞅女子手上的伤,清了清嗓子,满不在乎的大声说道,“哦!是本候爷放的!” 奶奶的!龟儿子!操你大爷!害她差点归西,还他娘的敢这么嚣张! 许烟雨努力压抑住要冲上去踢他命根让他断子绝孙的冲动,扯出一个笑容。 “侯爷刚才可是差点就要了奴婢的性命,侯爷就连一点歉意都没有吗?”许烟雨故意将声量提得极高。 他身份高,她怼不起,没关系,她认怂,算她倒霉。怼不起就不怼了,就随他欺负。 “呵!”男子挑了挑眉,绿豆般的眼睛随之变成了一条缝,满脸的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候爷要对你有歉意。” 前方听到这边响动的人纷纷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大家风度,只是都凑到了附近而没有上前。 许烟雨看效果达到了一半,正打算开口演完接下来的戏,却看见那个她想念又不敢见的清雅男子从枫林里走了出来。 第86章 以退为进 她不禁愣怔了一会,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他怎么会过来?心中五味杂陈,她可以在别人面前故作委屈,一副可怜模样,却唯独不想让他看见。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她居然会在意他对她的看法,她不想让他认为她只是个卑微可怜的人,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不堪的模样。 朝旭风手上拿着弓箭,从林中走出,还未待瞧清楚前面的人,朝旭鸣却迅速抢在了他前面出来,还一脸的惊诧。 “许...许烟雨!”朝旭兴觉得真是绝了,他原本还想赶紧去看看他五哥那箭是不是发中了,有没有救下那人。可那人认识便罢了,居然是许烟雨?那女子的造化倒是真挺让人惊奇的! 许烟雨迅速回过神,维持着得体的笑,“侯爷所言极是,奴婢就是奴婢,即便今日被侯爷一箭射死,那也是奴婢倒霉,奴婢只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人,侯爷自不必在意,方才是奴婢头脑不清,还望侯爷莫怪。” 男子轻蔑的一笑,眼睛色眯眯的盯着面前秀气的女子,得意的对身后的跟班们打了个手势。 “你知道就好!不过本候爷看你还有几分姿色,不如这样吧,你给本候爷做个暖床丫头,候爷我定好好疼你。”说着,就要伸手去摸面前的女子。 许烟雨一阵恶寒,见过恶心的倒是没见过这么恶心的,要不是四下这么多人,她早就趁其不备偷偷打晕他,直接狠揍他一顿,绝对要把他猥琐的脸打成猪头,再给他扒光,插上我是贱人的牌子吊树上。 奈何现下不可以,她绝对不能跟那猥琐男明着干,这些贵公子哥、小姐们都是些端着架子,惯喜欢用圣人眼光来衡量别人的。 若是今日她明怼他,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一个小小陪侍却如此盛气凌人,无论错与对,都只会对她反感,毕竟他们都是一样高高在上的人,多明事理,也看不得一个下人如此嚣张。 可若是她是势弱者,是被跋扈候爷欺辱的不敢支声的小小丫鬟,就会激发他们自以为的正义感。 拿出他们圣人般的同情心为她抱不平,那她今天就铁定没事,还能让这猥琐男增一笔“光辉”,只怕稍微正经一点的人家也会再不愿与他往来了吧。 就算是给自己解气了。 她正想微侧身子,躲开面前猥琐男子的贱手,想着那位王爷肯定看到了她这般被调戏还不能反抗的模样,他会看轻她的吧..... 真是丢脸啊........没想到她还是败在了身份上。 男子见许烟雨躲过了他,顿时恼怒起来,正想向前来硬的,“咔嚓一声”他的手被突如其来的大力度生生地扳折了,整个人因为受到的冲击太大,直直跪了下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四周。 梁清楣右手提着刚打的野兔,另一只手狠狠地扳着已经跪地痛苦嚎叫的男子,原本她兴致勃勃地寻觅猎物,正瞄着一只野兔,不知哪飞出来的一支箭竟快了她一步,硬生生抢了她的猎物。 她也不恼,正想转身再重新寻觅新的猎物,却迎面撞见了她少时最难忘的那个少年郎,瞳孔猛然皱缩,她顿时却有些恍惚。 朝旭弈看着面前的女子,仿若不曾认识一般,脸上竟然没有一丝偶遇的喜悦,眼神深处似乎还藏着丝丝的冷淡疏离。 男子径直走过女子,面上一片冷漠。她不由自嘲的笑了笑,早便知道会有这一日,可为何她还是这般的难过...... 他终究还是弃了她..... 男子将地上的野兔捡起来,再起身时,那个女子却已经不在了原地,男子不由得顿了顿,眼神中流转着不明的情绪,原本俊逸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冷意。 梁清楣又打了两只野兔,觉着应该够许烟雨那小饿鬼吃了,便将弓箭收好背在身后,打算出林去寻许烟雨。 她这刚到溪池边,没有看见许烟雨的人影,倒是看到一群人围在了一起,想着许烟雨应该不会去这种人多的地方凑热闹的,正想离开,却陡然听到人群中传出了许烟雨的声音。 顿时脑子一热,暗道了声不好,那丫头不会出事了吧,于是急忙赶过去,扒开围着却没有上前的人群,她看到不远处一个虎背熊腰,矮小粗胖的男子竟伸手要非礼她说要护着的那个女子。 顿时火冒三丈,快速冲了过去,一把摁住那男子的贼手,狠狠发力一扳,她非要废了她的手不可! “楣楣!”许烟雨一脸的惊呀,想着此刻梁清楣打了他倒还彰显了她的嫉恶如仇、保护弱小的英雄气概,而且她家几代忠将烈士,朝中并无人敢挑梁家的事。 于是便敛了神情,面上一片淡然,暗暗拉了拉梁清楣的衣袖,示意她适可而止。若是真伤了那位候爷,怕是以后不大好收场,她可不想累的她惹上麻烦事。 第87章 以退为进 梁清楣脑子还是很清醒的,自然也通晓其中个理,手折了也还可以再接回来嘛,又没多大点事,要是在军营她早就一刀砍了他了,还容得他嚣张。 心觉还不解气,梁清楣又狠狠给了男子两耳刮子,男子被打的眼冒金星,许烟雨觉得真是太解气了,还顺带偷偷补了一脚。 她可是特地选在了大腿根部位,绝对疼得他欲仙欲死,还找不到痕迹,心中顿生一阵暗爽。 “啧啧啧。”朝旭兴看好戏似的吧咂了下嘴,这梁清楣够刚啊!果然是条汉子!其实他早就看那杨维朝不爽了,只是他这人天生不爱找事,就眼不见为净算了。 虽说他对那许烟雨无感,但刚刚也是为她捏了把汗的,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他对英雄救美这事一向不是太感兴趣。 只是让他惊奇的是,他那五哥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刚才应该知道他救下的是他府上的婢女了吧?竟然会无动于衷? 瞅了瞅旁边面无表情的清雅男子,朝旭兴一时倒有些疑惑,难不成他五哥厌恶极了这婢女?所以才袖手旁观?还是想通了不再管旁人闲事了? 梁清楣收回手,嫌弃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 男子连忙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周围传来一阵轻笑声,男子回过头才发现溪池边竟站满了人,顿时一阵难堪,心中火气更甚,咬牙切齿的瞪着梁清楣,一副要活剥了她的模样。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狗东西!你知道本候爷是谁吗?竟敢打本候爷!小心你的狗命,本候爷定教你生不如死!” “呵呵!本将军当是哪条殂在这乱爬呢?原是个候爷啊!可惜啊,将军我最恶心的就是你这种又丑又肥的殂虫!打就打了,你奈我何?”梁清楣一脸不服就打我的表情,淡定的拍了拍衣服,整了整发型。 人群中早就目睹了全过程的楚漾看着面前的女子,心中不禁为梁清楣的行为暗自叫好,虽然她不喜那许烟雨,可更瞧不起那杨维朝,她一向是不屑正眼看他这种人的。 心想她的楣姐姐果真是个正气凛然、侠肝义胆的铮铮英雄,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禁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你....嚣张至极!看本候爷不撕烂你的嘴!”男子向后面的随从使了使眼色,自己却连连的往后退,那猥琐的形象简直不堪入目。 男子的陪侍们连连后退,不敢上前,有个陪侍偷偷拉住杨维朝,悄悄告诉他面前的女子是梁家的人。 男子宛若没有听见似的,“管她梁家赵家,敢侮辱本候爷,通通给老子死!”说着,夺过旁边侍从手上弓箭,就要拉弓瞄向梁清楣。 旁边没有上前围着看热闹的公子小姐们皆是一惊,原本以为那杨维朝只是个无耻小人,却不想竟会这般心狠手辣,想要人性命,于是私下议论纷纷,皆讽骂那小人。 梁维朝颤颤巍巍快速用力发了一箭,这次却难得没有脱靶,箭如同疾风一般骤然直面而来,梁清楣没料到那猥琐男竟如此丧心病狂,想要她性命。 她急忙向后退去想避开那箭,那箭却被另一支射来的箭堪堪打落了。 男子见没射中,大骂了一声,他今日一定要那女人死!于是迅速拉开弓要再发一箭。 许烟雨看那猥琐男还要再发箭,连忙上前想去夺下男子手上的弓箭,若是今日他伤了梁清楣一分一毫,她今生都无法原谅自己,不死不休也要那男子付出代价。 “啪”的一声,又是一支箭飞来,这次却是连杨维朝手上的弓箭都一齐打落了。 许烟雨向后望去,只见那位王爷手上拿着弓箭慢慢走上前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也平淡的没有丝毫的波澜。 遥遥望着,却不想她怀着另种情愫再见他时,还是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下,她似乎永远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 她要是不喜欢他就好了,就不会在意他的看法,更不会像现在一样,觉得难堪,只想找个地躲起来。 杨维朝见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别人打断,还被欺辱了一顿,面上怒气已经冲上了头顶,只恨不得把面前的人都生吞了。 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慢慢走来的朝旭风,“洛王爷,那女子疯了!连你也疯了吗!不过是个小小的下贱奴婢,死了便死了!怎的?我可是堂堂候爷,还碰不得她一个贱人了?” 朝旭风淡淡的看向男子,并未言语。下一秒,男子的脸已被疾速射来的箭划了一道口子,箭声呼啸而过,只一会,鲜血就涌了出来。 第88章 情难自禁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衣服、袖子皆已被划开,最后一支箭直直从他脑门射过,男子被吓得跌倒在地,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满脸的惊恐。 朝旭兴惊诧看了一眼面前一言不发、神色如常放下手中弓箭的男子,一阵不解,他这五哥一向不是挑事的人,什么事都是轻轻当当的解决,绝不徒生事端,脱泥带水。 如今他这几箭过去,这不是把事情闹的更大了吗?这着实不是他五哥的作风啊!他这倒是越发看不懂他这个五哥了。 旁边的侍从连忙扶起跌坐在地上恐慌害怕的全身发颤的男子。 “朝....朝旭风,你..你疯了了吗?”好半天杨维朝才从强烈的恐惧中醒过神来,“你竟敢想谋害我,我可是亲封的候爷!即便你是王爷,也不能罔顾王法!” “可在本王看来,你的命和那奴婢是一样的。”男子轻轻启唇,面上一片淡然,“即是一样,你能射杀她,本王为何不能射杀你?”于是拉开弓,就要再发上一箭。 “我可是候爷!你敢杀我!”男子此时已经吓得两股颤栗,就差憋着一口气没尿出来了。 “候爷又如何?不过也是王室的奴仆,本王杀了你又如何?”男子面上依旧平淡,仿若没有任何感情。 朝旭兴一脸的震惊,他这五哥到底要干什么? “我可是候爷,身份尊贵,那贱婢不过是一个下层的.....” 话还未说完,箭已伴随着箭鸣声直直射入他的发冠中,男子白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立马骚动起来,四周顿时嘈杂不已。 许烟雨就那样怔怔看着那个淡然立在那里的清雅男子,心又开始莫名的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明明他也没有如何,为什么她就能这般情不自禁的再次动心。 “王爷。”上官颖的从人群中快步走了出来,一脸惊喜的来到了男子身旁。 “王爷,阿颖可好找你。”女子满脸的欢喜。 朝旭风对上官颖露出一个笑容,回过身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女子身上。 许烟雨立马低下头,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避开了男子的视线。再抬头时,男子已将目光落在了别处。 默默地叹了口气,怂啊怂,连基本的对视都做不到了,这以后可怎么再自然的面对他,不被看出她对他的异样情愫。 “烟雨,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梁清楣满脸的担忧。 许烟雨正想回答,只见那赵益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梁清楣的身旁,正严肃的盯着梁清楣。 “梁大家将军果然英雄啊!只是莫要忘了你自己不过也是个女子!你这样冲上去,自身都保护不得,不是太蠢了么?” 他刚刚见那男子要朝梁清楣射箭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本来想立马向前阻止的,没想到那五王爷竟先了他一步。 梁清楣翻了个白眼,径直无视身旁聒噪的男子,笑意嫣然的对着许烟雨,“刚打了两只野兔,呆会烤给你吃。” 许烟雨又刚要开口,那男子却一把夺过梁清楣手上的野兔,大声嚷嚷道,“你竟然弄到野味了,我刚跑了一圈也没见着一只猎物,这样吧,我给你们烤怎么样!” “谁要你烤!哪凉快哪呆着去!别这么烦人!”梁清楣狠狠的瞪着面前的男子,伸手夺回了男子手上的野兔。 “别这么小气嘛!等会我再给你打一堆回来,又不会占你便宜,还免费给你烤!爷人好!不跟你计较!”男子黝黑的脸上咧开了一个笑容,一口整齐的牙齿白的晃眼。 两人还在东拉西扯的争执,许烟雨无语抽了抽嘴,别说这两人还真挺般配的,且不说这赵益人品如何,就他对梁清楣的如此直白的喜欢也比那心机深沉的四王爷好上太多了。 可惜啊,终是难如人意,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转过身,不由自主地朝那王爷的方向望去,可那清雅男子却早已不在了原地,心中不免隐隐有些失望。 “弈哥哥。”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女子声音传来,梁清楣不觉一愣,停下了与赵益的争吵,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她不曾瞧那男子一眼,可暗里却极力的掩饰着内心的慌张。 赵益看着面前突然噤声的女子,以为她真的是生气了,一时之间有些懵圈。 也不知那楚漾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声音竟比平时大上了几倍,就连明明离他们有些距离的也能将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弈哥哥,你刚才去哪里了?漾儿都不见你人了。”女子娇媚的一笑,拉了拉男子的衣袖。 第89章 情难自禁 男子宠溺的揉了揉女子的头,“刚才只是去狩猎了。” 楚漾眨了眨眼,“今日楣姐姐也来了,弈哥哥不去找姐姐吗?” 男子面上没有丝毫的停顿,“不必了,弈哥哥今日便只陪着漾儿,可好?” 女子愣了愣,随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那当然好了,漾儿最喜欢弈哥哥了。”随后便亲昵的挽上男子的手臂,旁若无人的离开了。 许烟雨望着离去的两人,不由的皱了皱眉,这楚漾到底在想什么?明明表现的很喜欢梁清楣,也知道梁清楣喜欢那朝旭弈,为什么还要在她面前故意和那朝旭弈亲密? 她到底想干什么?即便她真的也喜欢那四王爷,也不必故作这般姿态吧?难道是在气梁清楣? 许烟雨顿觉的有些头疼,她真的越来越看不懂楚漾这个尊贵的丞相千金了,若说她只是小孩子心性,她却怎么也觉得她没那么简单。 那杨维朝是被随从抬回去了,期间还悠悠醒过几次,可一见头上插着的箭便又晕了过去。 朝旭风虽射了四箭,可每一箭也不过只是擦破了点他的皮,不过是吓唬他一番罢了,也着实没什么大碍。 这个小插曲过后,众人又恢复了原来的活跃,饮酒的饮酒,赛马的赛马。倒是那几个心仪朝旭风的大家小姐们,睹见了那心心念念男子的风采,却更是按耐不住了。 于是便有几个胆大不惧羞的小姐,放下了身段,亲自去找那王爷搭话。 那王爷虽举止客气疏离,但好歹也没有拂了她们的面子,只要是有人搭话,他都会礼数周全的一一应答,全无不耐或怠慢。 所以即便她们也未得那王爷青眼,却也全然不恼,反而更是对那清雅脱俗的男子称赞有佳,心生欢喜,想着以后即便不能嫁他,能喜欢上一回如此举世无双的男子,倒也不枉年少了。 唯一让她们觉得膈应的是那王爷身边自称作妹妹的上官郡主,虽然也没对她们说些、做些什么,但她投来的目光,就是让她们不觉冷意横生,着实瘆得慌。 虽说心中是不舍那王爷的,但着实被那上官郡主炙热的视线盯着背脊发凉、全身不自在,于是便接二连三的纷纷告辞了。 坐在一旁的朝旭兴方吁了一口气,才似笑非笑的道,“不愧是咱家月明风清的五王爷啊,怕是朝中大半的闺秀小姐们都来了吧。” “那是自然,王爷如此出色,自是惹得她们倾心。”上官颖眼带痴恋的望向前方面色如常的男子。 朝旭兴挑了挑眉,他倒是差点忘了,这上官颖也是心仪着他五哥的,啧啧啧,这么多桃花,却也不见他春风十里度,花开上一回。 说来也是,纵然女子芸芸,各色争妍,可又有哪一位能与那位女子媲美呢?那女子绝代风华,确是他五哥唯一的良配。 又过了半响,上官颖徐徐起身,开口道,“王爷,阿颖觉着有些发闷,这便下去走走。” “去吧。”男子淡淡地点了点头,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下面的赛马场上。 待上官颖走后,朝旭兴才凑到朝旭风的身边,他就奇怪了,他这五哥来半天了即不骑马,也不打猎,就一直呆在这阁楼上,看着下边的人赛马。 那有什么好看的?他怎么不知道他对赛马有这般兴致? 朝旭兴看向下面的赛马场,突然灵光一现,难不成那马场下面藏有什么东西?怪不得他那四哥也来了,还只坐了一会,就说要活动活动筋骨去枫林狩猎,先行离开了。 这样想来,两人这般有预谋的来,莫不是这枫林围场藏了什么东西不成?可到底是什么呢?朝旭兴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什么,朝旭兴干脆不想了,反正也与他无关,爱藏什么藏什么吧。比起这个来,他可更在意他五哥刚刚在溪池边不似平常的举动。 于是清了清嗓子,贴近了些,“五哥,你这几箭过去,把那杨维朝给吓晕了过去,只怕那西平候不会就这样草草了事,此事怕是要闹大。” “你平时可不是这般行事的,今日怎的如此直硬?不留余地?” “他险些便要了梁将军性命,无论这两方哪一方伤了,这事势必要闹得人尽皆知,惊动王上,梁将军是国之将才,又怎可为此事而累及自身。”男子面上依旧淡淡。 “你是不想让梁清楣牵连进去,所以才这般高调,就为将此事的矛头指向自己,想独自揽下这件事?” 第90章 怎难侃侃 “此事从头到尾、孰是孰非,西平候自是明了,若是她们为主事,此事会更难收场,若主事是我,他必会忌惮几分,私下里找我解决,不会将此事闹大,与我来说也并无大碍。” 啧啧啧,朝旭兴不禁暗自感叹,他这个五哥果真心细如尘,知梁家势弱、那许烟雨又是身份底下的。 世人尚来欺软怕硬,与其她二人要周旋许久,不如他来果断揽下,此事也就过去了。 只是他这个五哥着实过分良善了些,那梁清楣便罢了,毕竟是旧识,只是那许烟雨与他也不过主仆关系而已,平日也并无过多交际,着实犯不上。 “五哥,既如此,刚开始便上前帮那许烟雨好了,又何必等到后面。”朝旭兴还是存有一丝不解。 男子转过身,微微看了一眼朝旭兴,“她能解决的,一开始她便能全身而退。 “啥?”朝旭兴没怎么听懂,一时有些糊涂,“那怎么还要你收场?” 朝旭风不语,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远处,“她并非想象中那般柔软。” 朝旭兴一脸茫然,愈听愈糊涂,“罢了罢了,随便吧。也算她走运,能遇上你这么个主子。” “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她的命也绝不下贱,我帮她,不在身份,只为人品。” 朝旭兴眨了眨眼,“那你对她没有.....那种意思吧?” “什么?”男子回过头。 “没.....”朝旭兴悻悻打住,看着他五哥那清澈无波澜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杞人忧天了。 许烟雨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赵益还真是狗皮膏药,都这样明确的轰他走了,还要留下来美名其曰说要给她们烤兔子。 明明应该是她和梁清楣的二人世界,他却死皮赖脸的硬要插上一脚,无视她就算了,还老霸占着梁清楣,真是无语凝噎。 但老实说他手法确实还可以,看了看滋滋作响被烤的流油香气四溢的兔肉,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忍忍算了。 “楣楣,炭火没了,我去林子里拾点回来树枝回来。”许烟雨瞅了瞅一旁见底了的煤炭筐,起了身。 “好,那我们一起去。” “别!”许烟雨立马摆了摆手,要是那赵益也要跟过来,那还不如让她一个人,还能清净一些。 梁清楣见她一脸坚决,也就不再坚持,蹲下继续翻着面前的金里透红的兔子,“那你小心点,快去快回。” “好。” 许烟雨慢慢捡拾着地下的枯枝,终于松了口气,还是王府里好呀,清净又自在,还可以安心的制她的茶,还有...... 摇了摇头,她连忙打断了自己的想法,她现在这时常就想起他的状态真的十分不妙,她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 于是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一心拾树枝。过了一会,她觉得差不多够了,便抱着枯枝起身打算回去。 往回走了一段路,突见前方树下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后面似乎还跟着几个婢女,想着应是哪家的小姐,于是便避过她们打算从旁边绕道回去。 正绕道走了几步,那红衣女子却好像故意似的又出现在了她的前方。许烟雨停下了脚步,正迷惑着,那女子却直直向她走来。 许烟雨看着离她愈来愈近的红衣女子,这才看清了她明艳的脸庞。 上官颖看着面前的女子,皱了皱眉,刚刚在溪池边的时候见她就觉得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介时又在这枫林里见到她,她才倏的想了起来。 虽然对她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她姓甚名甚,但她隐约记得她是洛王府上的丫鬟。 曾经她好像也见过她那么几次,只不过后来那丫头没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她也就渐渐遗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许烟雨将怀中抱着的树枝放下,欠身对上官颖道了个礼。 上官颖没有出声,也没有让许烟雨起身,好半天,她才懒懒的开口道,“你是王爷府上的丫鬟吧?叫什么?” “奴婢贱名,恐污了郡主耳。” “哼!我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你姓甚,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上官颖嗤笑了一声,眼泛冷意的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女子。 “今日之事希望你莫要多想,王爷性子纯善,出手也只是因着好心,若你当了真,存了某些不该有的念头。人总是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免来日贻笑大方、落得一身腥。” 许烟雨听到此处,便已明了她想要说的,以前她也跟她说过一样的话,只是她那时对那王爷本无意,而如今却是真有此心。 她直了身子,抬头直视着面前眸间尽是骄傲的女子,“我对王爷没有半点非分之想。”那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喜欢罢了,她从未想过会和他走在一起。 他要等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她,她一直都知道。 第91章 怎难侃侃 “人要有自知之明,做了这么多年的奴婢,不用郡主提醒,奴婢也知晓。那今日就在此多谢郡主的提醒了,奴婢自当铭记。”许烟雨再度道了个礼,却是不卑不亢,没有一丝退缩。 上官颖见面前的女子态度倒是端正,也挺受教,看着她也就顺眼了些,“你知道便好,王爷他不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 说完,上官颖便满意的转身,正想提裙优雅落步离开时,后面的女子却突然出了声。 “那郡主呢?” 上官颖不由地愣了愣,回过身凝视着面前目光如矩的女子。 “那郡主呢?又是以何种身份来对奴婢说这些?” “什么?”上官颖对许烟雨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没反应过来,后来才觉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瞬时生出一阵恼怒。 “你什么意思?即便王爷他不曾接受我,我也是他的妹妹,我与王爷青梅竹马,从小便一起长大,岂是你这种奴婢能比的?” “郡主即是妹妹,谁人爱慕王爷,似乎郡主也无权干涉吧。” 上官颖瞪大了眼睛,“我即是王爷的妹妹,就必不会让你们这种身份底下,痴心妄想接近王爷的奴婢有任何机会!” “奴婢似乎记得郡主曾是罪臣之女吧。”现在没人,再不怼人她就真的要憋屈死了! “罪臣之女,似乎比奴婢还要下贱吧?可当时郡主不也是存有过痴心妄想吗?你自己尚如此,又何必对别人颐指气使。” “你!”上官颖被堵得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憋了一口火气。 “且不说奴婢对王爷没有非分只想,即便是有,你又能控制的住吗?还是说郡主有能毁人心志的能力?能见一个挡一个,或者见一个杀一个?” “哼!你们这些断会使一些下流龌龊手段的狐媚子怎能与我相提并论,我是真心爱慕王爷,更不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来伤了他!” 她以前也并非这般处处针对府上的丫鬟,只是有人却存了不明心思竟给王爷下药,幸好她发现的及时,否则伤了王爷,她定要将那女子挫骨扬灰。 所以后来府上的丫鬟只要有人敢故意接近,无论何种目的,她都绝不会手下留情,通通发卖了赶出去! “郡主着实用不着同我说这些,还是你觉着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奴婢真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们这些贱胚子就休想靠近王爷一步!” 呃........她严重怀疑这个上官颖听不懂人话,早知道就不和她在这扯这么久了,浪费时间! 都怪她师傅,老叫她不要怂,只要怼不死就往死里怼!现在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真的是作死! 看着面前一副不死不休要和她死磕的女子,她还是认输吧....... 掏了掏耳朵,扫了一眼还在那独自沉醉、义正言辞的某位,她长吁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超灿烂的笑容,“王爷!你怎么来了!” 上官颖瞬时变了脸,快速的转身,一脸惊喜的往后看去。 许烟雨立马抱起地上的柴,撒丫子就开始狂奔。上官颖看了许久也没见到那位王爷的身影,才猛然发现自己被骗了。 正想大发雷霆时,回过身却发现许烟雨早已跑路了,顿时气的胸口疼,她朝不远处的随侍丫鬟大吼了一声,“人呢!” “禀郡主......好像跑了........” “啊啊啊啊!贱丫头!”刺耳的尖叫顿时响彻天际,惊飞了枝头上的几只鸟儿。 许烟雨顺势的把枯枝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了下来,连喘了好几口气。 “你这是被鬼追啦?”赵益对正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的许烟雨挑了挑眉,一脸的玩味。 许烟雨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烟雨,你这怎么了?怎么弄的这副模样?” “没事,没事,路上不小心撞上只嘴里喷粪的猪。” “啊?”梁清楣一脸迷茫。 “兔子烤好了吗?”许烟雨向前凑了凑。 “快了,再烤会就可以了。”赵益又给面前的兔子刷了点油,翻了个身。 “行!”丢了几根枯枝进去,许烟雨拍了拍手,“楣楣,今天来的时候我带的那个包袱呢?” “哦,我给放马上了,等会啊。” 梁清楣从马上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拿到了许烟雨面前。许烟雨解开了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两个瓷罐,然后将它们纷纷打开。 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她拿起旁边的木刷,从罐子里倒出了一些花蜜,然后往烤兔上一抹,香气顿时四溢开来。 抹完后,她又将另一只罐子里她自己炒制的辣酱抹在了另一只兔子上,香味愈加浓郁。 “你这抹的是啥呀?”旁边的赵益还凑上前闻了闻,却被呛了一嘴,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调料呀!没有调料的烤肉是没有灵魂的!。”梁清楣说要带她吃烤肉,她早早就备好了,这吃肉啊一定不能含糊。 肉不一会儿就已经焦香了,辣酱的辛味和花蜜的香甜在空气中碰撞,散出诱人的味道。 许烟雨和梁清楣比较喜欢吃甜的,赵益却对甜的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更中意辣的那一只。这赵益倒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自己吃的是白食,还特地将大腿肉都让给了她们。 三人吃的正欢,期间却突然过来几个人向他们借调料,还提出用其他猎物来换,许烟雨一听,立马就答应了,三人吃两只兔子着实没怎么饱。 正想交换出去,赵益却一把那一罐辣酱抢了过去。 第92章 还是相见 “不行!这不能给他们,剩下的是我的!这辣酱合老子胃口。” “你还有脸说啊?你不是说留下来自己会去打猎吗?吃白食的人没有话语权!”许烟雨一脸嫌弃。 “喝哟!你这丫头!瞧不起老子啊!老子在战场上叱诧风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舔手指呢?” 许烟雨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你比我老很光荣洛?” “嘿!老子是说哥哥我打个猎物就是小菜一碟!谁吃你白食了,等着,老子这就给你们打只大鸟回来,辣酱不准给人!给老子留着!” “得得得,服你了,下次我再给你做一罐!别去了!”赶紧吃饱赶紧回家吧,她可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真的?不准反悔啊!你可别骗老子!”赵益用不信任的眼光打量着许烟雨。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快点吧,人家都站这多久了。”旁边的来讨要调料的陪侍们一脸尴尬的笑了笑。 “行吧!”赵益这才悠悠的把手上的辣酱罐递给了许烟雨。 许烟雨留了差不多一个瓷盖多的辣酱和花蜜,其余的都给各个来讨要的陪侍分了去,换了零零散散一只野鸡和两只手掌般大的鸽子。 按理来说应该是赚了吧,可赵益就一直哼哼唧唧的说亏了,许烟雨直接无视他,谁管他一个吃白食的。 吃的差不多了,收拾了一下,许烟雨拍了拍手起身打算和梁清楣离开。 “喂!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烟雨回过身,一脸无语的看着正盘腿坐着的男子,“这都吃饱喝足各回各家了,你还想起来问我名字做什么?” 男子咧嘴一笑,“这不你还欠我一罐辣酱吗!” 呃........这会儿倒不自称老子了? “许烟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便拉着梁清楣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别忘了!辣酱!” 身后赵益的声音还在回荡,许烟雨顿时无比同情梁清楣,要天天忍受那男子的聒噪,怪不得一见到他就暴走抓狂呢。 自那天狩猎会后,许烟雨便一直闭门不出了,难得出去一回还是因为此时正值秋海棠盛放的花季,采摘花朵最不能错过的便是花期,用开的最旺盛的花才能泡出最好的茶。 正提着篮子绕过府中花园,直奔王府后门而去,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慢慢回过身,却见离她只有几米远的清雅男子正从那边过来,想必应是看见了她的。 脑子顿时一懵,她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拔腿就跑。 朝旭风此时觉着很是奇怪,他刚刚正想去府中的药房,途径花园时却见那女子提着篮子似乎要往后门去,想起来许久未见她了,便叫了她一声。 不知怎么的,那女子却突然不见了身影,明明上一秒她还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下一秒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皱了皱眉,许是他看错了吧,便没有再多想,转身离开了。 许烟雨觉着近几日真是见鬼了,经常能迎面撞见那位王爷,她也不藏了,就只一股劲地拔腿就跑,也不管那位王爷有没有瞧见她。 硬生生的一口气跑出了许远,她觉着实在是太难了,再这个样子下去的话,她怕是要练出小腿肌了。 她还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愫,怕再面对他时会不由自主的流露被他察觉,那她就真真是丢脸至极了,所以也只能躲开他。 萧何从外办事回来时,他那主子正在回廊中望着某处地方出神,以至于近了他身侧也未曾发觉他,他极少见他这主子有如这般出神的时候,想来应是心中有了事。 “王爷。”他轻轻出声。 男子转过身,依旧如从前一般清润,从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有心事的模样。 “何时回来的?”男子微微开口。 “属下刚回府,王爷交给属下的事属下已经办妥,如王爷所料,确在那里。” “好,去告知四王爷,接下来便不必管了。” “是!属下遵命!” 翌日。 许烟雨今日听顾音说了一个超大的八卦,说是苏城不翼而飞的几十万兴水款在枫林围场的马场下找到了。 听说昨日那四皇子连夜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包围了围场,直接将那沉甸甸数十万两的黄金从马场下的暗道中搜了出来。 此事牵扯了镇清王以及官商勾结,王上震怒,虽那镇清王极力自证清白,说此事与他无关,可王上疑心深重,还是将牵扯此事的一干人等下了牢狱,并出动了身边御暗使,彻查此事。 有言道,暗使出,江山异。那是一批王上身边的鬼魅,所到之处皆是腥风血雨、片甲不留。 不过这些与她着实也没多大关系,像她这种小角色,顾好自身便不错了,朝堂的事听听就好了。 第93章 还是相见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许烟雨打开屋门,是原先王爷身边一直传茶的小丫鬟,名唤楼兰。 许烟雨将早已泡好的茶和着茶点一起端给了面前的小丫鬟,“这是王爷今日的茶水。” 小丫鬟面露难色,“姑姑!今日阿娘来看我,楼兰已经三年未曾见过她了,可王爷身旁就只有楼兰一个传茶丫头,其他姐姐们又不懂奉茶之道。” “姑姑,楼兰难得见上家人一面,阿娘此时正在府外等我,求姑姑怜悯,替楼兰去一趟,楼兰只去见上一面,立马就回来。” “无事、无事。你去见你阿娘吧,多呆一会儿也无妨,我替你去给王爷侍茶,你便安心去吧。”许烟雨微微笑了笑,柔声道。 “多谢姑姑!”楼兰一脸的感激,道了个礼。 许烟雨又回了个宽慰的笑容。目送楼兰离开后,她长吁了一口气,这躲来躲去,还是要见,那她以前作个什么劲,傻! 询问了一下管事,许烟雨才知道那王爷此时正身在药房,又慢悠悠地踱到了药房院门口,犹犹豫豫了好久,她才提脚走了进去。 一进前院,入眼的便是各种摆放在架框上的草药和各种装着药材的瓷瓷罐罐,院子里种了一棵粗大的桂花树,零零落落的几点淡黄色小花,被风幽幽一吹,荡出些许的馨香。 那清雅男子落座于树下的竹凳上,削工整齐的翠绿色的竹桌上摆着几本书,书上放着几株药草。 男子正卷着手上的书页,一边翻看一边用他修长好看的手拨弄着一株药草,旁边的炉子上似乎还煎着药,咕噔咕蹬的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草的涩涩苦香。 许烟雨扶着旁边敞开的雕花木门,愣是没有一点动作,踌躇了好半天,她才落手轻轻敲了敲。 男子抬眼望去,斑驳的树影映着他的眸子,仿若噙着一池秋水,迷迷蒙蒙,朦朦胧胧。 许烟雨端着茶盘一步一步的挪了过去,微微道了个礼。 男子似乎有些惊讶,微微顿了顿,才露出一个笑容,“起来吧。” 许烟雨又道了个谢,款款起身将手上的茶壶和茶点放置在了旁边的竹桌上,又提壶斟上了一杯茶。全程面色镇定自若,举止得体、落落大方,愣是看不出有一丝的异常。 只有许烟雨自己知道,她那都是装的,实则她已经紧张到不行了,只能避开面前男子的视线,想着赶紧完事赶紧走人。 男子没有出声,也没有问为什么是她来侍茶,只是淡淡的看着手中的书,气氛似是比以前更冷上了几分。 许烟雨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握着茶壶的指尖有些微颤。终于完成了所有的侍茶流程后,她默默的松了口气,打算离开。 本想就行礼告退离开,可想着应是要告知他一声今日为何是她来,不然会显得有些无礼,这样便不大好了。 于是轻轻开口,“王爷,今日楼兰有些急事,奴婢便替她来了,还望王爷莫怪。” “嗯。”男子头也不抬,淡淡的应了一声。 许烟雨想自己应是打扰了他看书了吧,于是便要悄悄退下,男子却突然出了声。 “坐下说话吧,站这么久不累吗?”男子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 许烟雨愣了愣,心中一阵恐慌,她要是再坐下跟他待在一起怕是会因心脏太过紧张过度而猝死的吧。 正打算找个由头拒绝,抬眼却见那位王爷依旧低头看着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出声,她捏了捏指尖,有些两难。 想着这样站着也着实有些尴尬,她又不敢出声,只好悻悻地落了坐。 树上的小花有些被风拂过,星星点点的落进了茶杯里,淡黄色的一片便浮在了茶水上。 面前的清雅男子依旧翻阅着手上的书,未曾抬起过头,许烟雨觉得着实是尴尬极了,便将茶杯里的黄色小花拂了去,又换了杯茶来缓和一下这死寂的气氛。 做完这一切,那股子紧张尴尬感又从心底迸了出来,等了许久,那位王爷也未有再出过声,她的原本紧提着的心倒是稍稍放松了些。 又觉得百无聊赖,口渴的厉害,抬眼见那位王爷依旧沉浸在书中,便慢慢伸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正要轻轻往嘴里送,面前的清雅男子却突然放下了书,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 许烟雨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连忙喝了口茶水来掩饰面上的慌乱。 “你最近是否有意在躲我?”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 “咳”许烟雨吓的一个激灵,被喉中的茶水呛住,发出一阵咳嗽声。连忙恢复了脸上被吓到的表情,从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 “王爷是不是误会了,奴婢从未躲过王爷啊!” 男子轻轻蹙了蹙眉,定定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第94章 诡异 许烟雨见面前的男子仍有些狐疑,怕被他看出她的异样,连忙又说道,“奴婢没有理由躲王爷啊,何况这些日子奴婢也鲜少见到王爷,又何来躲避之说呢?王爷是不是误会了。” 男子对上女子真挚的眼神,没有出声,只是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会。半响,男子对面前女子笑了笑,“你近日是否常常夜不能眠,偶尔还拌有头晕气短的症状。” “啊?”许烟雨被男子突然的话题转变有些没反应过来,又想了想最近她的确常常失眠,起因还是面前这个陌上如玉的男子。 “是...是啊。” “我见你眼下乌青,面色惨白,唇色紫绀。你最近有什么事吗?莫要太过劳累。” 许烟雨尴尬的笑了笑,“还好还好,也没怎么劳累。” “把手伸过来。” 许烟雨想也没想就把手伸了过去,有免费的大夫不看那就是傻了,更何况还是个高手,不看白不看。 男子隔着纱衣覆上她的手,开始给她把脉。男子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眉尖开始轻蹙。 许烟雨被面前男子的表情弄得有些心慌,连忙出声问道,“怎么了?是得了什么病吗?” 男子没有作声,依旧探着她的脉搏。许烟雨被唬得开始心生恐慌,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癌症?肿瘤?天啦?她就要升天了? 半响,男子才收回手,对着她笑了笑,“不必紧张,你只是有些体弱虚寒,用干姜、海马、杜仲、紫河车、人参每天熬制一副服下即可。” 呵呵....许烟雨默默的瘪了瘪嘴,那刚才干嘛那副模样吓她,差点以为她病入膏荒了。 “过来,我给你抓几副药。” “啊?好。” 许烟雨大力的扇着面前的炉子,浓浓的药汁味道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滚,默默的叹了口气,心中一阵郁闷。 她不过就是来送个茶,按理说这个时辰她早就回到她自个院子嗨皮了,现在却是怎么个情况?她居然还在这里煎药? 此事还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本来那位王爷给她拿了药,她就可以走人了,那王爷却说现在是服药的最佳时辰,便就旁边的炉火要给她煎上一副喝下。 原本她还想说她回自己院子煎,她那王爷主子却已经动手给她熬制了,她那敢让她那主子动手亲自给她煎药啊,连忙抢过火扇,露出狗腿子般的笑容说了句怎敢劳烦王爷。 于是她便成了现在这副要死不断气的模样,颓废的放下手中的扇子,她偏过头偷偷瞧了瞧不远处桂花树下坐着研制药草的清雅男子。 男子身着一件黑衣,上面绣着朵朵繁云,从衣领蔓延至腰间,头发用玉冠紧紧束起。 许烟雨只能看见他清隽挺立的背影和隐约露出的线条清晰的下颔。即便只是这样,许烟雨却仍旧觉得格外好看,从远处看美的像是一帧画。 猛觉自己居然开始见色起意了,连连在心里狠狠抽了几个大耳刮子,快速撇过头,继续扇着面前的火。 “差不多了。” “噗。”许烟雨被突如其来的低沉声音吓得一个哆嗦,好半天才回转过身对着那位王爷悻悻地笑了笑。 “药可以了。” “哦...哦” 许烟雨似乎在某一瞬间看见面前的男子抿了抿嘴,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只是一瞬间,可她还是捕捉到了。 她的脑子立马轰的一声炸开了,他刚刚一定觉得她被吓到的样子很搞笑,所以才露出了那样的一个嘲笑吧,天啦!太丢脸了吧! 苦逼兮兮的一口气把药灌进了嘴里,那个酸爽,苦到她差点没想升天,为了维持自个儿的形象,面上依旧佯装的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还故作优雅的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男子从袖子中摸出几颗方糖,正想递给面前的女子,却发现她碗中的药汁已经见了底,便收回了手。 对上女子清澈的眼睛,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看来是我把你当孩童了。” “什么?” 许烟雨茫然的瞧着面前气质如兰的男子,又清了清嗓子,想把口中的苦涩味冲淡一点。 “近日茶术研习的如何了?” “还好还好。” “听说王上常召你进宫,父王应是很欣赏你的茶术,不过你且安心,父王不会再强留于你,只是有些事终是会不大遂心,委屈也是常有的。” “多谢王爷提醒,奴婢自是明了。”受制于人,委屈算什么?能在保证自己的小命下还能勉强维持自己的意愿已经是万幸,其余小小的委屈根本不值一提。 许烟雨觉得此时正是离开的好时机,于是立马起身,正想行礼,“王爷,奴婢就.......” 告退两个词还没说出口,面前的男子也徐徐起了身,“你且等我一会。”说完,还未等她有反应,男子已然转身进了里屋。 半响,那个清雅男子才从屋中出来,手上似乎还拿着两本书。 “这是我无意中寻到的,想着你或许会需要,便留了下来,本想寻个空档给你,却因太过繁忙一直没有机会。” 男子将手中的书递给许烟雨,她便接过瞧了瞧,居然是花卉谱全集和一本她从未读过的《茶学》,立马打开翻了翻,心中一阵激动。 这本《茶学》对应了上百种制茶的形式,无论是手法、材料、论理都记载描述的极其详细新颖,而那本花卉谱全集更是包罗所有花卉的药性种类,绝对是所有花谱中的经典。 这两本书对她来说就是宝啊!有了这两本书,那她最近一直困扰的茶感与糕点药性冲击问题或许就能有所突破了。 许烟雨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看着面前因光线愈发昏暗而模糊不清的字迹,才猛然意识到她居然在这和她那位王爷主子看了一下午的书。 于是抬头望了望已经浑黑灰蓝的天空,再瞧了瞧对面依旧翻着手中书页隐在灰暗光线中的男子,心觉着他也是真厉害,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比不过比不过啊…… “王爷。” 男子闻声方才抬起了头,“已经这个时辰了?” “是啊,王爷,天色已晚,奴婢叨扰多时,也该回去了。”说着便起了身,快速的将桌上已经光溜溜一干二净的空瓷碗放入了茶盘中。 幸好现在天色灰黑,不然被发现一个来送茶点的倒是自己把茶点吃的连渣都不剩,那可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不过这着实也不能怪她啊,平时她在自个院里看书时,嘴里也常常是要嚼点东西的。 也不知是怎么的,只要一看书就会觉得饿的慌,许是脑子用的多了,精力都没了,需要补充点能量,所以嘴里总要嚼点什么东西,才会觉得更有劲头。 她在这都看了一下午的书,也真就不能怪她把盘中的糕点都给嚼了。 快速收拾好东西,又行了个礼,“王爷,奴婢告辞。” “嗯。”男子笑了笑,一双澄澈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许烟雨微微顿了顿,“王爷,天色已晚,是该歇息一会了,这样会伤了眼睛的。” 男子似乎有些讶异,抬眼望着面前只能隐约看得见一个模糊轮廓的清秀女子,不禁露出一抹笑意,“好。” 许烟雨回到院子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王府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她一路行来倒也不觉什么。可现下这样看着自己一片漆黑、安静地连偶过的风声都能听到的院子,心里还是觉的孤寂的厉害。 她轻轻推开门,却瞧见她的屋门大敞着,里面灯火闪烁映得满室的光辉。门前的两盏灯笼也已被点上,正被吹过的风拂的忽明忽灭。 她走了进去,顾音正在桌前摆着碗筷,见到她回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过来吃饭吧。” 只是这样一句,她却突然觉得异常幸福,就像原本觉着处在这样一个孑然一身的陌生世界,却还有一个人为她点上灯火等着她回来。这种有人等待感觉让她觉得无比温暖,仿佛回到许久未至的家,令人欣喜不已。 “师傅。”她轻轻的唤了一声,眼中流转着些许感动。 “怎么了?过来吃饭啊。”顾音狐疑的扫了一眼面前站着不动的女子。 她立马放下手中的书,挨着顾音坐了下来。 许烟雨放下手中的筷子,刚吃了那么多茶点,肚子还撑着呢,现在对着这些饭菜根本就吃不下,于是又将那两本书拿了过来,翻看起来。 刚才她一看便入了迷,后知后觉过来时,她已然和她那王爷主子面对面的坐着看了一下午的书,也真是诡异的很。 且不说其他,这两本书真的是极好,面面俱到,以至于她只看了一会便有了些新的头绪。 “吃饭不要看书!注意仪态姿像!我怎么教你的?” “师傅,等会,我看完这段。” 顾音有些不满,可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仔细看了看许烟雨手上的书,面上浮出了些惊讶。 “你这两本书可是古籍啊!这可是多少茶师梦寐以求千金难寻的书,怎么会在你手上?” “有这么夸张吗?王爷给的。” “朝旭风?想来也是,他这个人惯会搜罗各种古书秘籍,他有的话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他就这样轻飘飘的给了你,不觉得奇怪吗?”顾音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许烟雨被顾音炙热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许是王爷觉得他留着也没什么用,便随手给了我,毕竟王爷他人一直都那么好。” 顾音从许烟雨身上收回视线,“想来也只有这样了。”说着,还嫌弃的撇了她一眼并摇了摇头。 呃............这么赤裸裸地看不上她,也太伤人了吧! 第95章 诡异 等一下,她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本《顾明寒传》在她这已经放了好几个月,她居然给忘了! 连忙匆匆进了屋,开始翻箱倒柜,那可是她那王爷主子珍藏宝贝的真本啊,要是丢了那就真真是玩完了。 好不容易在一个盒子中寻到了,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是她早就安安整整的将书放入了盒中锁进了柜子里,幸好幸好。 说实话,那书她除了先前要找回去的法子才翻了几下,其余她真的是连扫都没扫一眼,一是不大感兴趣,二是她忙着学茶着实也没空。 翌日清晨。 许烟雨行色匆匆的来到了她那位王爷主子居住的斋清院门前,今日她那位王爷主子不用上朝,她便挑这个时辰早早来还书了。 跟院中的婢女小厮一一点头回应了,得知那位王爷正在后花园中,便立马往园中走去。 她到园中时,那位清雅出尘的男子正在练剑,一身白衣,衣袂翻飞,呼啸而过的剑鸣声在空中划过阵阵凌厉的剑意,旁边的花树被袭来的锋利剑意震落了满树花叶。 许烟雨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连连后退,一时间竟不敢上前。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气势凌人的武剑,每次去见他都是在书房,她差点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才华过人却手无缚鸡之力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却不曾想他居然还会武功,不愧是传说中的学霸,十项全能啊。 等到男子停下动作收回了手中的剑,她才悻悻的挪上前。 朝旭风看着面前向他走来的女子一时之间有些狐疑,双眸微微凝着。 “王爷。”许烟雨在距离他一米处的位置停了下来,欠身道了个礼。 “来找我有何事吗?”男子微微勾唇,露出一抹笑。 “奴婢今日来是想归还王爷书的。”许烟雨将手中的书递给面前的清雅男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男子接过书,一对好看的眸子定定的瞧着面前的女子,“看完了?” “嗯。”她看个头啊,扫都没再扫一眼好吧,奈何这话肯定是不能当着她那王爷主子说的。 “还请王爷莫怪,这么迟奴婢才将书归还。” “无妨,完全参透看懂这本书的确是要花些时日的,我也是看了好些年才略微有了些见解。” “好、好些年?”那他肯定看了许多遍吧,啧啧啧,不愧是学霸啊,这耐性,比不过比不过啊... “王爷,请问你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什么?”男子被许烟雨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问的一时有些困惑,后来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于是抿了抿他好看的唇,露出一丝笑意,微微开口道,“我厨艺不好,也不会绣花,其他也只有稍微略懂一点罢了,上不了什么台面,着实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呃…………悄悄地竖了个中指,她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他要是连下厨和绣花都会了,那她这种渣渣就可以不用活了。 还什么略懂,随便略懂就能出类拔萃、成为数一数二的,那她也想这样略懂啊!原本她觉着自己也不算差,谈不上出色,优秀也总是有的。 可跟她那王爷主子一比,她就是个渣啊,还是渣渣中拖拉机的那种。 “呵呵,王爷实在太谦虚了。” 男子眉宇间依旧温煦,“且跟我来。” 许烟雨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再一次进藏书阁会是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情况下,旁边的清雅男子正从层层摆放整齐的书隔板内拿出几本书集。 这里一切似乎还是老样子,密密麻麻深深浅浅排列整齐的古书经法,她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觉得鸡皮疙瘩掉起了一身,这么多,看到死都看不完吧? 男子把挑选的书递给许烟雨,“这些书你便拿去看吧,想来会对你有些帮助。” 许烟雨瞟了一眼男子递过来的几本厚厚的经书,顿时不想伸手去接,就在犹豫之时,男子却将书直接塞进了她的手里,她本能的用手拿稳了书。 男子转过身,又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差点便忘了,这本书是极好的,你且读一读。”说着,又眼带笑意的把手中的书放置在了她正捧着的书上。 许烟雨顿时一阵头大,现在这个情形,像极了一个学霸在给一个学渣安利资料书,瞅了瞅手上厚重的书集,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王爷,会不会太....多了....” “无碍,你且慢慢看,有何不解之处也可来寻我。”男子温润一笑。 呵呵呵.......她看个鬼呀! 在数不清第几次抓狂后,许烟雨忍无可忍终于将手上的书集丢了出去,随后又立马屁颠屁颠的把它从地上捡了回来,又一脸怂样的给它拍了拍书面,捋了捋褶皱。 她刚才在自个房间已经盯了很久这本破书了,愣是一个字都没看懂。一长篇的文言文,还夹杂了些她看不懂的鸟字,简直就是天书啊! 负气似的将书扔在了桌上,谁爱看看去吧,反正她不看了!于是甩了甩手,拿起旁边的茶具头也不回的远离了书桌。 某一日,许烟雨手中端着一些上好的红纱陶茶具,往回慢慢的走着,刚才她想着茶房中的茶具很多都掉漆破损了,就想趁空去库房领一批新的过来。 她这刚去周管家那报备填了张单子,领了茶具正要回去,却突然瞧见她那王爷主子正在府中的园子里作画。 一时间有些好奇,便穿过长长的回廊,突突的走到了那位王爷身处的园中亭内。 “王爷。”许烟雨轻轻出声,又微微道了个礼。 男子闻声转过了身,朝许烟雨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起来吧。” 许烟雨起了身,向前走入了亭内,又把脖子伸了伸,微眯了眼,想看清男子正铺开在石桌上的画作。 男子见状,笑意微深,将桌上的画作拿起,递给了面前的女子。 许烟雨才觉自己又失态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讪讪接过,回了个假笑,小心翼翼的展开了手中的画。 “这画的是?”许烟雨瞧着手中画工精细、绚丽天成的画作,有些迷惑。 画上是园中层层叠叠的环绕枝头的白色木棉花,画的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仿佛那含苞待放的白色花蕊就要呼之欲出,入目即绽。 可让许烟雨迷惑的是活色生香的花朵后那立于回廊上的曼妙身姿,怎么看也像是她无疑啊,她是什么时候入画的? 于是抬起头,望向面前的清雅男子,“王爷?这画的是我么?” 男子没有在意女子失礼的称呼,微微开口道,“画中的女子是你。” 许烟雨心中一阵窃喜,这把她画的也太好看了吧,瞧着身姿体态,美人啊美人,她突然就觉得顾音对她的严苛是非常正确的,她都没想到自己一举一动这么有韵味。 又在心里狂喜的跳了下圈圈,面上却依旧平淡,看不出丝毫的欣喜。她瞧着面前的清雅男子,“王爷是什么时候画的?” “方才。”男子清润一笑,居然将旁边的开的极美的娇花生生给比了下去,顿时失了颜色。 许烟雨被面前俊逸如画的男子晃了眼,心中的欣喜顿时烟消云散,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连长相都比不过,老天怎么把光芒都弄他身上了?能不能公平一点! 于是有些愠怒的出声道,“王爷可否把这画送给奴婢。” “你若喜欢,便拿去吧。” “谢王爷。” “近日书读的如何?” 呃.........她能说她一个字都没看吗…… “还好....王爷选的书都很有趣,奴婢只是看了一会,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连吃饭都想着呢……”女子一脸的真挚。 “既如此,等你读完,便寻个空日一起探讨一番,或许能得些不同的见解。”男子微微一笑。 啥、啥?她一个学渣,和她探讨什么呀?饶了她吧! 尴尬的抽了抽嘴,她又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王爷,奴婢估计会看上许久,这探讨就不必了吧!” “无妨,等你。” 等、等你个头啊!一口气没上来,她顿时心肌梗塞。 朝旭兴打开折扇,风度翩翩的一身白衣,悠闲的漫步在府上的青石板上,今日他正好得空,便特地来府上与他五哥下几盘棋,切磋切磋棋艺。 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无处可去,年少轻狂时他经常与城中同行游山玩水、饮酒作乐,偶尔也会流连烟花之地,丝竹管弦、罗衫曼腰醉生梦死间好不惬意。 只是那不过是年少无知、心中无所信仰才放荡不羁用寻欢作乐来掩饰心中的迷茫,如今他有了心中信仰,觉着这大千世界也不过尔尔,竟不如与他五哥静静下一盘棋来的有趣。 正在曲径幽深处走着,寻着一方偏僻清净的地方绕去他五哥院子,却突然瞧见有人坐在前方的亭台内。 仔细一看,却是那个叫许烟雨的小婢女,她在这偏僻的亭内做什么?一时有些好奇,便悠悠向前,踱到了亭内。 第96章 烤全羊 朝旭兴移至许烟雨的身后,女子似乎并未发觉身后站了个人,正用两只手撑着额角,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石桌上的书。 “你在干嘛?” 许烟雨正被这些看不懂的天书弄的不胜其烦、一阵郁闷,于是也不管是谁,头也不抬一下,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看书啊!” 朝旭兴倒也不恼,又凑近了些瞧了瞧桌上的书,居然是那本《心经》,不要问他怎么知道,这本书在他五哥的强烈压迫下他曾看过,至今他都还记得当时那如坐针毡却又不得不看的无比煎熬感。 他五哥又压迫别人看这本书啦,心中顿时一阵舒爽,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小婢女,这是五哥让你看的?” 许烟雨一脸怒意的抬起了头,瞧着面前正甩着扇子、做派风流的男子,也不管什么身份礼仪了,“能别吵我吗?烦不烦?” 朝旭兴面对许烟雨恶劣的态度,全然没有一丝恼怒,瞧她那样子,一看就是被逼的,像极了当初的他,心中又是一阵快意,对面前的女子不免多了几分亲切感。 于是悠悠坐在了女子的对面,继续扇着手中的折扇,一脸的趣味,“哎呀呀,想来五哥又给人推荐他的书了。” “你说推荐便罢了,竟是一些看不懂的,还得要别人都和他一样读完,他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是个鬼才奇葩吗?” “就是就是!”许烟雨连连点头,像是完全忘却了她刚刚恶劣的行为,眼睛亮亮的盯着面前的男子,仿佛见到了亲人似的。 “想来你也是一样,深受其害。”许烟雨伸出手好心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朝旭兴笑着,心中却有了些疑惑,他那五哥虽说平日里老爱拾掇他看各种书,但也是因着他们亲近,这许烟雨不过是府上的一个婢女,着实是犯不着。 “你和五哥很熟吗?” 许烟雨顿了顿,瞅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一般一般,说上过几句话,能混个脸熟。” “许是王爷对我的印象太好,觉得我聪明能干又肯上进努力,实实在在是个不错的,所以想着我能更上一层,便拿了这些书给我,可王爷却太高估了我些,我压根一个字也看不懂。” 朝旭兴面上依旧笑着,这个小婢女倒是一下便知了他心中所想,回答的倒也让人揪不着错,也是他多想了,他那个清心寡欲的五哥的的确确也与别的什么女子扯不上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于是收了手中折扇,扯出一个玩味的笑,“那小婢女,你便在此好好看着吧!本王就不陪你了,本王去找五哥下棋了。” 男子起了身,临走前还对着许烟雨挑了挑眉,“本王精神上支持你。” “滚滚滚!”许烟雨直接回了个白眼。 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她长叹了口气,刚才他那样问她,她自然知晓他的意思。 不过人嘛本来就是要看的清楚一些,她自然也明了那位王爷委实对她没有别的意思,自作多情这种东西她一惯是不会有的,否则就不只是丢脸的事了。 过不多久,朝旭兴却又返了回来,“小婢女,本王来陪你了。”说着将手中的书一丢,落了坐。 “你不是下棋去了么?怎的又回来了?” 男子漫不经心的翻了翻手中的书,“这不五哥嫌我棋艺没什么长进,不肯和我下了,丢了本棋谱叫我自行琢磨琢磨,我便来和你做个伴。” “哈哈哈,欢迎、欢迎。”许烟雨鼓了鼓掌,说着还好心的把她准备的读书必备的花脯干推了推,“吃么?” 朝旭兴扫了一眼推过来的一碟色泽诱人的花脯干,刚才他过来就见她一直吃着这东西,想来应该还不错,于是便捏了一块放入嘴里,味道还不错。 两人就这样你一块我一块的吃着,相对无言的看着手中的书,直到碟子里的花脯都吃了个空。 许烟雨把桌上的书移了移,询问面前的男子,“这一大段是个什么意思啊?我着实是看不懂。” 男子闻声将头凑了过来,随后微眯了眯眼,“大概是在说心欲化生无在于心念意动成空,应该是这样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许烟雨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男子,“你不是读过嘛?不然你怎么一眼就知道是王爷的书?” “我这读过是没错,也不代表都读懂了,要不你去问问五哥吧。” “嘁!”许烟雨迅速将书挪了回来,一脸的嫌弃。 男子尴尬的笑了笑,用书轻轻敲击着桌面。半响,才一脸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朝旭鸣那小子最近没来找你吗?” “嗯,他说他要拿下秋考第一,若是成了便要我许他一个愿望,我答应了,他便一直没来找过我,许是在用功了。”许烟雨轻轻一笑,没有抬头。 朝旭兴有些微诧,又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见她仍旧神色如常,并无半分异样,看起来的确将那小子当作弟弟一般,不太像是虚情假意。是他太小人之心了吗? “王爷一直以来都觉得我是故意接近,别有所求的吧?”许烟雨抬头对上男子的视线,露出一抹笑。 男子顿了顿,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直白,一语言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于是也不再遮掩,“没错,我的确这样怀疑过你。” 许烟雨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早便知道了,难不成我特带了某种气质,一个两个都猜测我别有用心、手段高明。” “我要是真这般厉害,还在这王府当什么女官?奉什么茶?你说去祸国不是更有意思么?” 朝旭兴抽了抽嘴,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她说的倒也并非没有道理,那时父王好像要留她在宫中,想来是极为喜爱她的,她若愿意,的确能爬得更高,又何必攀着一个还小的皇子。 不过,若是她另有绸缪呢也未可知?毕竟人心难测。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许烟雨被男子清奇的脑回路噎住,一阵心累,“我只想成为一个优秀的茶师啊,否则努力学什么茶。我委实对你们王室的人和事不怎么感兴趣,还不及泡上一杯茶来的舒心呢。” “所以啊,六王爷,想来你也不是贪恋权势之人,而我心中所求与你们更是大相径庭,你若执意要在意,那我也没有什么法子。” 说完许烟雨无奈的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朝旭兴停下叩击桌面,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忽的一笑,“罢了罢了,倒是本王小人之心了。”说着,便起了身,对着许烟雨拱了个礼。 “先前若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莫要介怀。那便祝姑娘早日得偿所愿,成为一名数一数二的茶师。” 许烟雨被男子突如其来的行为给吓到了,这六王爷倒是比想象中的还要豁达坦荡,还给她一个婢女道歉,于是立马起了身,行了个礼。 “怎敢劳王爷抱歉,谢王爷吉言。” 朝旭兴觉得有些许好笑,先前这小婢女还你呀我呀的称呼,连礼份都失了,现在倒又一副恪守礼节的模样了。 “本王就做做样子,以免别人以为本王欺负你一个小婢女,你这,不必当真。”男子灿烂一笑。 呃...........好吧,是她太天真,竟信了他的邪。 许烟雨最近都不怎么敢出门,原因是她着实读不懂那些晦涩枯燥的书经,想着若是又撞上她那位王爷主子,被问起书读的如何了,她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若是说不懂嘛,着实丢人,说懂嘛,追问起内容来,她答不上来就更丢人了。 虽然也知自己没那么有存在感,人家也不会一直在意着她的读书境况,但也得以防万一嘛,万一哪天碰着了,随意问上了一句,那也丢脸啊,她还是在院里呆着吧。 悠哉悠哉在院中制了几天茶,她却是再也没碰过那些书,倒是把那本《茶血》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为什么这些有关茶的书就这么有趣易懂呢?明明也是大片的文言古词。 摇了摇头,又将手中的茶盏洗净,烹上一壶茶,正坐于炉子前,全神贯注的扇着火。 见水温差不多了,将晒干的胎菊和玫瑰放置茶杯内,正要提壶冲泡,却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许烟雨抬头望去,却见她那位王爷主子正站在门口,用手轻轻敲击着敞开的院门,见她看了过来,便收了手,走了进来。 许烟雨心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欠身道了个礼。 “起来吧,可有见你师傅?” 许烟雨起了身,有些迷茫,“王爷来找师傅?师傅她不在院里么?” 她与顾音是一同住在茶房后的院子里的,其实也可说是两个院子,一个坐落于左、一个坐落在右,但也是相通相连的,串门也很是方便。 “我去她院子寻了,并未见着她,想着或许她在你这,便来看看。” “师傅她不在奴婢这,许是去寻其他茶师们切磋去了,不在府内,王爷可有什么急事?” 第97章 烤全羊 朝旭风并未立马出声应答,只是徐徐落坐在了炉火旁。 “且不急,若你师傅还未回来,我便在此等等罢。” 许烟雨心中开始抓狂,面上又不得不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细细想来,若有事的话也可说与她听让她转告便好,可他却似乎故意岔开了话题。 许烟雨也不是个愚蠢看不清事的人,既然此事不想让旁的人知晓,那她便不会再问。 她提起旁边的茶壶,冲泡上了一杯菊花玫瑰茶,双手奉上,“王爷请用茶。” 男子伸手接过,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朝许烟雨看去 男子弯了弯眼眸,抿唇一笑,“你且去忙你的吧,不必在意我。” “好。”许烟雨点了点头,竟真的立马离开就去干她的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许烟雨将最后一筐栀子花炒制好装罐、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后,才突然后知后觉她居然真的就把她那王爷主子晾在了一旁。 还旁若无人的忙前忙后,甚至都快忘了她的主子还在她院子里坐着呢,她肯定是被猪油蒙了了心智,才能这般无礼放肆。 心里一阵忐忑,她立马收拾好,悻悻地挪到她那王爷主子身边,端正身板好好的候着,一副惟命是从的忠仆样。 “忙完了?” “嗯。”许烟雨从嗓子里挤出个字来。 男子不由得笑了笑,“过来坐吧。” 许烟雨此时正觉得乏力,便没有推辞,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刚歇了一口气,旁边的清雅男子又出声道,“近日书读的如何了?” 噗.........许烟雨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立马起了身,“王爷,奴婢突然想起竹篾里晒的玫瑰还没收呢,奴婢这就去一趟,将它收搬进屋子。”说着,脸上还特地露出一个真挚恳切的笑容。 “刚刚见你不是搬进屋了?”男子面露不解。 许烟雨的笑顿时凝在了脸上,她是不是蠢,岔个话题都岔不成,她刚刚就应该继续干她的活,不过来的,现在后悔还来的及么?简直是欲哭无泪。 “呵呵...呵呵,瞧奴婢这记性。”尴尬的笑了笑,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男子微微一笑,用他惑人的双眼瞧着面前的女子,又刚要开口,话还未出喉,面前的女子又立马出了声。 “奴婢听闻王爷的箭术是一等一的,那日围场也是有所目睹,却不知王爷竟连射艺也如此出色,王爷真是厉害,哪像奴婢,就只会制茶。”说着,又露出一个崇拜的表情。 她这连夸了一堆彩虹屁,不给他问话的机会,好歹要把问及她读书的事给岔过去不是,心里顿时油生出一种害怕被家长问成绩时的感觉。 “怎么?你想学?” “啊?”许烟雨被她那王爷主子捕捉到的重点弄的有些发懵。 “你若想学.....” 许烟雨连忙反应过来,急忙摆了摆手,喉咙中的不字刚要出来,男子的声音却已然先了她一步。 “三日后午时便在湖心亭等我,我教你。” “哈...哈哈,王爷,不必了吧。” “怎么?你不想学?” 许烟雨抬眼瞧着面前正定定看着她的清雅男子,内心的草泥马已经开始群魔乱舞,她能说她不想学嘛?她就是想拍个马屁,怎么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奴婢怎么会不想学呢,只是王爷那么忙,奴婢又怎好劳烦王爷,奴婢可以以后再慢慢学。”许烟雨脸上堆出些笑。 “无妨,也费不了多少时日,你既有心想学,便不必在意这些。” “奴婢.......”许烟雨刚想再开口挽救挽救,却见她师傅从门口走了进来,她只好噤了声,不便打扰他们说正经事。 朝旭风见到顾音回来了,便起了身。顾音漫不经心的看着男子,“听我院中的丫头说,你有急事找我?什么事啊?” “去你屋里说吧。”男子皱了皱眉,脸上多了些凝重。 顾音不由得愣了愣,却到底顺了男子的意思点了点头。 许烟雨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蹙了蹙眉,深觉此事应对顾音来说极为重要。 许烟雨去唤顾音用饭时已是傍晚时分,她看着乌黑一片并未点上灯火的屋子,心中有些疑虑,轻轻敲了敲屋门,“师傅,你在吗?” 屋子并未有人作答,她不免有些担心,又提高了音量再唤了一声,“师傅,你在里面吗?”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顾音从里面悠悠走了出来,又将门反手合上,面上依旧如平常一般,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师傅,你在呀,怎的不点灯。” “刚小睡了一会,这才刚醒。”女子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走吧,有些饿了。” 许烟雨看着她平淡的神色,不免松了口气,看来没什么大事,那她就放心了。 然而以后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她却都会看见她那师傅一个人静静立于门前,面色依旧淡淡,眼睛却始终定定的望着某一处愣神,一站便是许久。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撞见她那师傅独自一人在夜深之时点上了一柱香,一张一张的焚烧着手里钱纸,她才恍然知晓了那时朝旭风要说的事。 顾音的父亲,那位顾家的候爷过世了。 顾音彻底与家中断绝关系的那年不过才十七岁,如今却已然过了十多年,这十多年来,她独自一人身在这朝阳城中,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日子倒也过得去。 她以为她就算没有了家人,也能活的自在洒脱,实事上,她也的确做到了。这十多年里,她做自己想做的、活自己所想的,即便没有所谓的家人,她也照样过的肆意活的开心。 只是徒然听到那老头子的死讯,她竟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就像原本填满了的心,却突然缺了个洞,叫那些冷冷的风生生都刮了进来,刺得人胸口直疼。 许烟雨知道,她那师傅永远都是嘴冷心热,到底,她还是放不下的,骨肉亲情、血浓于水,即便后来种种是非,那段她曾拥有过的父爱温情,又怎能轻易割舍的掉呢? 许烟雨是被院外的敲门声给吵醒的,她猛的起了身,一脸的怒气,瞧了瞧外面灰黑的天色,怒气就更旺了,大清早的也不让人消停会。 怒气冲冲的去开了门,来人是府上的小厮阿大,正要开口问找她有何事,梁清楣却从旁边窜了出来,一脸看到救星似的激动的拽住了她的手。 许烟雨被面前女子的吓了一跳,“楣楣,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梁清楣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道谢打发了阿大,才满脸悲凄的将她拉到了一边,“我找你着实有急事,这才来了王府着人通报了一声,府上的小厮才带我来寻了你的住处。” 许烟雨被唬的心慌,连忙询问道,“什么事啊?这么着急?你可别吓我。” “其实也没什么打紧的事,就是你先前许诺赵益的那罐辣酱,那小子成天在我耳边嗡嗡的说,我实在很想弄死他,烟雨啊,你赶紧给他吧,不然早晚我会忍不住,到时你就得在军中大狱见我了。” 许烟雨一头乌线,无语的抽了抽嘴,“敢情你这一大早找我就为这事啊?” “烟雨啊,我军务繁忙,这便走了,你记得啊。”梁清楣说完便匆忙离开了。 她困得打了个哈欠,只觉一阵脑壳疼。 当许烟雨手中捧着一坛子的辣酱来到军营时,梁清楣正在操练军队。她一身盔甲立于军阵前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竟说不出的威风凛凛、气势磅礴。 此时已值午后,很早前梁清楣便开始需要一整日都呆在军营。不便上前打扰,许烟雨便在一旁等了一会。 等到休息期间,梁清楣才匆忙行到了许烟雨身旁,气喘吁吁的道,“烟雨,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没事,将军干正事,小的怎能打搅呢?”许烟雨嘻嘻一笑。 赵益是被梁清楣给吼出来的,彼时他正得空在营帐里小歇,突闻了梁清楣的怒吼,便火急火燎的出了营帐。 “你要的辣酱!”梁清楣不耐烦的把手上的酱坛子扔到了赵益的怀里,赵益一把接过。 “哎呀呀,小丫头,终于记得老子的辣酱啦,你这再不来,老子就要上门找你去了。”男子一脸的嬉笑。 呃........许烟雨努了努嘴,扯了个笑容,无言以对。 “少费话!拿了就赶紧走人,别一天天的烦的要死。”梁清楣怒瞪了男子一眼,拉上许烟雨就要走。 “埃~别急着走啊!”男子又闪到她们前方,朝许烟雨抛了个媚眼,“丫头,不,许姑娘,夜晚留下了一起吃烤全羊啊。” “赵益!你哪弄的羊?若是违了军纪,你可知道后果!” “梁大将军,你整这么严肃干嘛?这羊是上次缴获寇贼的,这不一直带回来圈养着,就等着肥了,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梁清楣白了赵益一眼,“最好是这样!” “哎呀,老子就等着这辣酱呢,今晚可有口福了,许姑娘,一起来啊!”男子又挑了挑眉。 咳,许烟雨默默的挣扎了一会,想着她府中的活也干完了,晚点回去也不要紧,便开口道,“好啊,这就多谢赵将军款待了!” 第98章 莫思量 “爽快!”男子大笑了一声,又睨着眼对着梁清楣得意一笑,“梁大将军,怎么样?你这不来可就不给许姑娘面子了。” 梁清楣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拉着许烟雨走了。 夜幕将至,营中这才停了操兵,四周点上了篝火,硝烟燎燎。许烟雨伸了个懒腰从梁清楣的营帐中出来,她刚刚居然伴着士兵的阵阵鸣鼓呐喊声睡了过去,此时只觉得头脑格外的清明。 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天幕已经泛黑,只能偶尔看见天边余下的一点云白。未见梁清楣回来,她打算只身去寻寻,正穿过几个营帐,向外走着,却见梁清楣手上拿着火把和赵益巡营回来。 许烟雨立马向前,去到了梁清楣的身旁。 “兄弟们也辛苦一天了,都过来吧!开饭了!”赵益朝四周站岗的士兵叫喊了一声。 周围立马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几个士兵立马抬上烤得焦黄酥嫩的几头全羊,吆吆呵呵的呼喊着营中的兄弟们。 “这帮小崽子,这倒积极了!”赵益呵笑着,又看向许烟雨,“许姑娘,等饿了吧?” “我这等你这顿饭也等的蛮久,待会我若吃了一大半,可就不能怪我咯。”许烟雨开玩笑的瞪了赵益一眼。 “哈哈,没想到许姑娘竟是个直快人,怪不得能和我们的梁大将军相处的来呢,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性子的!”赵益大笑着。 许烟雨顿时有些汗颜,他这不就间接等于说明了自己对梁清楣的心意,怕是只要稍微有点心的都能听出来了吧。 无奈还真有木头不怎么明白,梁清楣冷眼扫向了男子,“你少在这打哈哈,今日便破次例,算是犒慰一番众兄弟,但军中不得饮酒!听明白了吗!” “梁大将军,你这就有些不对了吧!没酒怎能痛快?这不难受人嘛?兄弟们也不答应啊!” 周围的将士立马纷纷起哄,“是啊,梁将军,没酒这不尽兴啊,兄弟们不答应!” “是嘛?我梁家将士,告诉他们!要不要酒!” “不要!不要!”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呐喊声,一干士兵纷纷应和。 梁清楣挑衅的看着赵益说道,“赵大将军,你这带的兵不太行啊!” “嘁!”赵益甩过头,大喊了一声,“兄弟们!我们可不能被他们给压了头!他们不喝酒!我们也不喝!” “对!对!对!”周围又响起一阵热烈的喊声。 许烟雨顿时有些汗颜,他们在军中也忒挺幼稚些了吧,这都要争个高低。 众人纷纷围着坐了下来,许烟雨跟着梁清楣和赵益以及军中的几个将士坐在了一起。面前的火篝烧的正旺,上面的的羊肉被烘烤的滋滋爆响。 赵益把许烟雨的那坛子辣酱拿了出来,刷上了一层厚厚的的酱料,随后又把坛子给了其他的兄弟,大声说道,“这可是许姑娘特地秘制的辣酱,你们这群好小子有口福了!还不谢谢许姑娘!” “谢谢许姑娘!”众人笑着,整齐地发出一声道谢。 许烟雨尴尬的挠了挠头,连忙摆了摆手,“哪里、哪里,客气了客气了。” 几头羊被纷纷抹上了辣酱,众人开始谈笑玩闹,气氛便开始热闹嘈杂起来。有人还一把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开始斗架比武,周围传来一阵喝彩鼓掌声。 “这帮小兔崽子,有姑娘在这还这个浑样!”赵益笑骂了一声。 “还不是你带的好兵,目无军纪。”梁清楣冷哼了一声。 “嘿~你这怎么又扯到我了!” “咳”许烟雨看着又要争执起来的两人,连忙出声,“大抵是我没什么女人味,与两位大将军都没什么干系。” 赵益嘻笑了一声,“许姑娘,你这都叫没女人味,那咱们的梁大将军不就是夜叉了,你说是吧,梁将军。” 梁清楣翻了个白眼,嫌弃的将头扭向了一边,不想再搭理他。 许烟雨一阵无语,居然有种自己是十万伏电灯泡的错觉。她凑近了梁清楣,又小声询问道,“不过,楣楣,为何如今你们却是连夜晚也要呆在营中了?以前见你不过是呆半天而已?” “近日南边流患频频增多,说是流患,谁也不知会不会是旁边颐和城想开战的引子,所以近日王上下令军中严加训练、加强戒备,我们便又加练了半日。” “那若是开战,你便要走了么?”许烟雨微蹙了眉。 梁清楣微微笑了笑,“没那么快呢,即便开战,我们西营也只是支援后备,并不直属。” “朝阳城分东西南北四营,分管四方边城、守着四方百姓,我和赵益隶属西营,归王信大将军统辖。若是南方起了战事,是不归我们西营管的,除非上面来了旨意。” 许烟雨心中松了口气。梁清楣见她那样子,笑意更深,“怎么?舍不的我啊?” “舍得不舍得,你不都是要走的吗?” 对上女子的笑容,梁清楣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羊肉烤好了!来来来,许姑娘,给你个羊腿,既是我邀的你,便不能怠慢了。”赵益笑嘻嘻地用小刀割下了半边羊腿肉,又贴心的叫人去旁边摘洗了几片蕉叶包上方才递给了她。 许烟雨倒是越来越看好这赵益了,原本以为他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却不想心倒是挺细的,若是有他照顾梁清楣,她也会安心许多。 许烟雨伸手接过,笑意盈盈,“那便多谢赵将军,我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使劲吃,哈哈。”说着又将用蕉叶包好的另一些肉递给了梁清楣。 梁清楣却并未去接,直接掏出一把匕首将面前的烤着的肉划下一块,放在嘴上吹了一会,便和着酱汁一齐送入了嘴里。 赵益一脸无语,“梁清楣,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做派文雅点会死么?你瞧瞧人家许姑娘。” 正想直接上手拿肉啃的许烟雨闻声立马停下了她的爪子,又换做一副优雅的样子,用手指撕下了一小块肉,放入嘴里细嚼着。 足足嚼了十几下,她才慢悠悠的拿出帕子及其做作的擦了擦嘴。 梁清楣白了赵益一眼,“那是你不知道她私底下.......” 许烟雨立马伸手捂住了梁清楣的嘴,然后掐了掐她的腰,面带恐吓的小声威胁道,“这么多小哥哥面前,你好歹要给我留点面子。” “看不出来啊,你们这关系还挺好的啊。我以为咱们梁大将军不会和女子交好呢。”赵益嘻笑着。 “梁将军英姿飒爽、不拘小节,许姑娘温婉大方、心灵手巧,都是世上少有的奇女子。”有在座的其他将士笑着言道。 许烟雨搂着梁清楣讪讪的回了一笑,梁清楣却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众人其乐融融的开始吃着羊肉,又有人说起了先前打下的胜仗,说如何在危机关头兵行险招、一发制胜。 许烟雨听的入神,那些都是她不曾碰触过的遥远的事迹,却是梁清楣和他们最平常不过的生活。 她抬眼遥望,天幕如浓墨般倾泻,上面缀着的点点繁星蔓延了整个天际,在夜空中各自绽放,映亮了一地灿白。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爆出几个绚烂的火花,周围的人喝笑着,聚集在一起就着清水吃着羊肉、划着拳放声吼叫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肆意的笑,仿佛一切都那么的美好。 若是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就这样永远定格在这美好的有些不真实的一幕,那么会不会就没有后来的种种....... 许烟雨趴在朱红色漆染的围栏上,双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三日已到,她正在此处等她那位王爷主子。 唉,早知道她就明确拒绝好了,又整了这出。正想着,那位清雅男子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她连忙起身,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 “王爷。”她规矩的行了个礼。 “起来吧。”男子笑了笑,“这身烟蓝色衣裳倒是很衬你。” 许烟雨一愣,心中浮出些小欢喜,虽然她嘴上说着不愿来,可出门前还是破天荒地拾掇了一番,衣裳和发髻都格外用心的搭配过,还稍抹了点口脂,提提气色。 烟蓝色束腰齐胸儒裙,头上发髻上斜斜簪着一只冰蓝白玉蝴蝶流苏发钗,脸上略施了粉黛,以至于她今天看起来的确比以前明艳动人了不少。 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她并未显出半丝异样的神情,“真是劳烦王爷了,百忙之中还抽空来教奴婢。”她本来以为他或许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也不一定会来,却不想还这么守时。 “无妨,费不上我多少时间,不必太过在意。”男子轻轻一笑。 朝旭风带她去到了一个叫做忘忧谷的地方,是以前他师傅教习他练箭的地方。说是一个峡谷,可地方却出奇地广阔,里面的架子上摆着两把包裹严实的弓箭,四周还设有不同距离的靶子。 此处环山绕水,又能锻炼听力,确是个练习箭术的好地方。 朝旭风覆上其中的一把弓箭,拆了裹纸,拂了拂弓上的尘灰,从旁边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拉弓,只听见“咻”的一声箭鸣,箭便直直射入了最远处靶子的靶心。 第99章 莫思量 许烟雨连连退后了几步,心中啧啧称奇。男子转过身,将弓箭递给她。 她犹犹豫豫的接过,试着拉了拉弓,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也都是她平日里制茶忙前忙后干了许多活,力气倒是积攒了些,这弓也就拉得不怎么吃力。 正想跃跃欲试发上一箭,却突然见她那位王爷主子从架台上取下了一把戒尺,她心中顿时一个咯噔,立马偷偷将箭放回了箭筒,这还要惩罚打人啊,她现在遛还来得及么? 心中一阵忐忑,见那位王爷已经拿着戒尺走向了她,全身立马开始紧绷。 “你且把弓拉开。” “好。” 连忙狗腿的笑了笑,她立马牟足全身的气力,摆了自认为专业的姿势将弓猛力拉开。 “手放错了,下盘不够稳。”男子将戒尺伸了过来,她条件反射的往后一闪,一只手连忙挡在了身前,表情痛苦扭曲的等待戒尺落在她身上的痛感。 男子顿了顿,被面前女子的一系列操作弄得有些怔然,后来明白过来,才不由地抿了抿嘴,露出了一抹轻笑。 想象中的痛意并没有传来,许烟雨不由得抬眼望去,却只见男子神色淡然地用手中的戒尺微碰了碰她的握着弓箭的手。 “前手握弓太紧,会使整个射箭过程不稳定容易抖动,应该前手虚握自然推弓,后手拉弦。” “哦、哦,好。”许烟雨立马放松了手,心中舒了口气。 每次哪里出错,她那王爷主子都会用戒尺轻轻触碰指出她错误的地方,却始终与她保持着客气的距离,她就是有些什么非分之想,想趁机接近都没可能。 怪不得要拿戒尺呢,原来是为了避开与她的肢体接触,不得不说他真真是个君子,对她真的没有半分逾越。 只是,为何她心中却有些淡淡失落感,她倒是愈发搞不懂自己了。 在连续试着调整姿势,终于射中了点靶子的边缘后,她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的练习便到此为止了。 许烟雨这个人有一个特征,什么事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她就必定会全力认真对待,以至于才训练了不过几日,她就因为练得太勤,虎口处被磨出了一片血泡,一碰便疼的厉害。 倏的一声,箭正中靶心,许烟雨激动的跑上前去查看,她终于命中了一次靶子,欣喜的转过身去看那位王爷,却见他正眉眼带笑的瞧着自己,双目相对之间,她的心猛的狂跳起来。 她连忙错开视线,不敢再看,若是再对视多一秒,她怕她眼中流转的情愫便会一一表露无遗,让他察觉。 又发了几箭,却是再也没有命中过靶心,果然之前只是碰巧,又想再发一箭,奈何手心疼的厉害,便连弓也拉不开了。 “今日便到此吧。”男子出声,扫了她一眼她卷着纱布的手,微微蹙了蹙眉,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递给了她。 “这事是个苦活,要练好便要吃上些苦头,我从前也是这样过来的。”说着,又笑了笑,“你却已然做的很好了,不必太过着急,你的站位手姿没有太大的问题,只需勤加练习即可。” “这是我从前制的药,回去后一日换上三次,不久便会好了。” 许烟雨微愣,好半天都没有伸手去接,面前的清雅男子对她笑着,语气很温柔,温柔的她竟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她似乎又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 她发觉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明明知道他对她的好没有掺杂任何的男女之情,仅仅只是出于欣赏才想帮她。即便不是她,是另一个上进努力的姑娘,他也会这般帮她吧。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去比较这些,明明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弓箭便送予你,回去也可慢慢练,不必枉自伤了手。” 许烟雨连忙醒了神,接过男子递过来的伤药,又瞧了瞧了手上的弓箭,虽做工精细,却有些陈旧了,便没有拒绝。于是握着弓箭,行礼道了个谢。 朝旭风只教了她七日,便因太过忙碌无暇再分身来教习她,她也就没有再去忘忧谷,只是自己抽空手工制了个靶子在自己院子里练习。 因着还要学茶制茶,她也只能在休息期间练上一小会,一整日过的忙忙碌碌,她倒是更不怎么出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消失了太久了,王上对她有了些看法,近日又频频派人传她入宫,休息了那么久没去王宫,她即便是想装病推脱也不成了。 王上如此喜爱她制的茶,非她不可,也不知是幸事还是祸事。 许烟雨向掌事太监询问了一番王上最近饮食,又得知王上最近在服药,饮食清淡、嘴里又苦涩。 宫中茶师惯喜香味浓郁、多加佐料,如今又因王上服药,改了些安神助眠的清茶,按理来说也没错,只是却使得口中苦涩更甚,难以入喉。 略微思索了一番,她用菊花茶、茅根、淡竹叶、金银花、葛根、鱼腥草,山药、栀子,决明子、薄荷、茯苓、桑叶、蒲公英等二十四味材料熬制了一壶凉茶。 制茶与中医学联系颇多,她虽不怎么精通医理,但学茶却也一定要学花性药理,因而她也就懂上一点。 凉茶其实大体上不归属于茶类,它更偏向于中药类,凉茶味甘,又清热生津,润肺和胃,除烦止呕、燥湿化痰,清利头目、疏肝解郁,因可解口中苦涩,有益脾肝。 许烟雨将凉茶送去王上的书房天禄阁时,那位两鬓斑白的王权至高者正因太过疲累,双手撑着额闭目休息。 许烟雨在殿外候了一会,掌事太监才传来话让她进去。 向掌事太监道了个谢,她进了天禄阁。又行了个礼,才将熬制好的凉茶斟了半杯奉上。 王上只是淡淡的接过,倒也没说什么。半杯茶入喉,他的眼睛一亮,整个人感觉清爽了许多,于是又把杯子递了递,许烟雨心领神会,又斟了半杯。 又悠悠半杯下肚,那位威严王权执掌者方才放下了茶杯,神色较之前倒是缓和了些,“这是什么茶?孤怎的从未饮过?” “禀王上,此为凉茶,味甘降火,此时正值秋季,却不可多饮。” 老人面上一笑,原本压迫的气势疏减了不少,“不愧是许女官,总能带给孤许多惊喜,半月不见,许女官身体可好些了?” “承王上福泽庇佑,奴婢好上了不少,才得空闲研制这凉茶,能得王上喜欢,是奴婢三生有幸。” 老人笑了笑,倒是没有过多深究,许烟雨方才松了口气,自己先前一直违抗躲避他的圣意,上次又借故离了宫,怕是对她已然有了些不满,幸而今日这凉茶得了他喜爱,没有过多追究于她。 以后她还是谨慎小心行事吧,除了不留在宫中这一条是她守的底线,其它该怎样还得怎样啊,还是小命要紧。 正想着,面前的威严老人却卷开了一幅仕女图,“许女官,正好你在,帮孤看看,这些城中的闺秀贵女有哪位适合老五的。” 许烟雨一愣,“王上说的是五王爷?” “是啊,老五已然过了弱冠之年,年纪也不小了,城中他这般年纪的男子都已娶妻生子,他身边却是连一个贴己侍奉的都没有。他母妃去世的早,孤作为一个父亲,也不得不为他的婚事做打算。” 许烟雨面上依旧含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王上费心了。” 老人笑了笑,“若是他们都能懂孤的苦心,也不劳孤殚精竭虑了。孤原先是有意将丞相的嫡女楚襄许给他做正妃,连婚书都已拟好,奈何那楚襄却外出游历至今未归。” “旭风自小便与楚襄最为相处的来,平日里也最喜与她在一块,两人兴趣相投、脾性也和,望眼朝中闺秀,楚襄确是王妃的最佳人选。” “孤虽中意那楚襄,但那楚襄却至今未回,王妃之位可以空悬,但老五身侧至今无人,他若执意要等那楚襄孤也不拦着,只是他身边却至少要纳一位侧妃。” 王上从一旁的仕女图中选出了一幅,“这是张太尉家的独女张誉音,生的容貌端丽,又文采卓绝、能琴善舞,在城中闺秀里也有些名头。” “原是可以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妻,却因倾心于老五,下了身份来选个侧妃。孤倒是很中意于她,你是老五府上的,过来瞧瞧,觉得如何?” 许烟雨怔了怔,探过身去看画上的女子,女子生得很美,形貌旖丽,体态娇柔,眉目带笑,明眸皓齿、神姿端庄,确是与那位王爷很般配。 至少比她般配....... 她笑了笑,“张小姐端庄大方、又才识过人,与王爷很是般配。” “看来许女官跟孤的眼光是一样的,既如此,便寻个日子让他二人见上一面罢。” 许烟雨又行了礼,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奴婢便提前恭贺王上了。” 许烟雨再次听到有关那位王爷的消息是在三日后,听说王上特地留了五王爷在宫中用膳,又同时召了张誉音进宫,最后寻了个由头让二人见了面。 第100章 初逢 王上此举用意这般明显,五王爷当下便明了王上的意思,然而他却并未直言,见到那太尉千金后,也只是礼数周全的问候了几句,语气也是客气疏离的。 只是那太尉千金倾心他许久,只一心想嫁与他。听说最后也不知那清雅王爷与那太尉千金说了些什么,那太尉千金是红着眼睛出宫的,回家后便一直哭闹不止。 张太尉膝下只有一女,平日里都是千般疼爱、万般呵护,哪里见得他宝贝的女儿受如此大的委屈,当即一道折子递了上去,要王上给一个交代。 王上大怒,当即召了五王爷,下了旨意说无论他肯不肯,张誉音也非娶不可。 当时那清雅男子只是淡淡地拱了个礼,说不愿辜负了那张小姐的年华,空害了她一生,他一生只一人足矣。 为了给太尉家一个交代,那五王爷自请受刑杖责三十,王上气急,当下便用了刑。听说那日那洛王爷的一身白衣被渗出的血生生染成了鲜红。 许烟雨无力的趴在桌子,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提不起劲头做任何事情,就只想这样颓丧的趴着,一直不起来。 明明她早就知道她的喜欢没有结果,也并不期待什么,当时王上说要给他择妃时,她也只是有些失落,可如今他为了拒绝这门婚事宁愿受刑被杖责,只为一心等着那个女子回来。 他真的只是非她不可......... 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大抵她的爱恋才刚开始便已经失恋了吧…… 天气渐凉,窗外的香樟树叶子也开始泛黄,一片一片的落在了已经枯萎了马刺草上,抬眼望去,竟觉满目苍凉。 这些日宫中没有传召,她便愈发不怎么出门,每天不是研茶就是练箭,可是只要一闲下来,她就会觉得心里一阵发堵,不想见人。 心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收拾了一番,决定出去走走来缓解一下她这莫名消极的情绪。 她避开王府中的人,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胡乱走着,四周的花草大多已经枯黄,只有一大片金灿的秋菊傲然怒放着。秋风飒飒,花蕊清香中带有的一丝寒意却让逐花的蝴蝶不愿飞来。 她略过那一片开的极美的秋菊,继续往前走着,却突然在一处回廊的拐角看见了那抹清隽的身影。 男子定定的立于廊道,依旧挺拔修长的身影,秋风簌簌吹过,拂起了他的一方衣袍,竟让人生出一种要乘风而去、羽化登仙的错觉。 她愣了愣,顿了许久,最终低下了头、垂了眼转身想要离开。 正转身走了一步,她却忽的停了下来,终是长吁了一口气,回过身,朝那位王爷慢慢走去。 “王爷。”她淡淡的向前开口行了个礼。 男子转过身,眸子微闪了闪,又对她露出一个笑容,“起来吧。” 许烟雨起了身,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面色苍白了许多,也消瘦了不少。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静的只能听见枯叶被风掠过簌簌落地声音和衣袍翻飞的沙沙清响。 “王爷........可还好?”她的声音回荡在空荡清冷的回廊里,显的格外清晰。 男子愣了愣,又忽的笑了笑,“无碍,只是些皮外伤。” “那......便好。” 风越来越大,她额间的发丝已然缭乱,头上别着的发钗也被吹的有些松动,零零落落的散下了几缕头发,被风掠起,有些模糊了视线。 她微眯了眯被风吹的刺痛的眼睛,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努力睁眼看着面前的清雅男子,竟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躬身行了个礼,任由衣袂翻飞,“奴婢告退。” 垂了眸,她转身离去。 “烟雨.......” 她顿住了脚步,诧然的转过身,他刚才叫她什么?烟雨?为什么他要这么亲密的唤她? “你的发钗掉了。”男子对她一笑,笑靥如画。 许烟雨收了神,心想他或是跟她相处久了把她当作了朋友才会如此唤她吧,即便是这样,也已然很好了,她很开心。 男子走向她,微弯了眼眸,“你头发乱了。” 许烟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盘的发髻不知何时已被风吹的松散,连钗子都掉了。微微捋了捋掉落的发丝,她伸手去接发钗。 “我帮你吧。”男子看着她愈发紊乱的头发,不由地笑了笑。 许烟雨有些尴尬,正想拒绝,男子却已经凑近了她,将她散落的头发一一拾起,用发钗固定了起来,他的动作很是轻柔,却不曾有一点触碰到她的肌肤。 果真是君子的很........ 男子放下了手,微微打量了一番,又对她温润一笑,“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比刚刚却是要好多了。” 许烟雨尴尬一笑,心中倒是没了来时的沉重。 朝旭鸣来找她的时候,她正拿着那把弓箭在院子里练习,靶子被射的啪啪作响,这个距离的靶子她倒是命中机率很高了。 朝旭鸣激动的跑向她,“姐姐,我夺得秋考第一了,你说许我的一个愿望,可要作数。” 许烟雨被朝旭鸣大剌剌的喊声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箭便歪了。 她收了弓,对着朝旭鸣一笑,“这么厉害啊,那姐姐答应的肯定是会兑现的,只是你可莫要来匡我。” “我匡姐姐做什么?我堂堂十一皇子,怎会行这档子事。”朝旭鸣气鼓鼓的说道。 “好好好,姑且信你。”许烟雨腾出手来揉了揉面前小孩的头,又笑着说:“那阿鸣要什么愿望啊?” 朝旭鸣眼骨碌一转,“你先欠着,等哪天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行吧。”许烟雨耸了耸肩,想将手上的弓箭放回屋里。 身旁的朝旭鸣却突然闪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姐姐,你手上这弓箭?” “怎么了?”许烟雨面露不解。 “是五哥的?” “对.....对呀。” 许烟雨被朝旭鸣突然凝重的表情唬的有些心慌,“怎么了?你认得这弓箭?是很贵重吗?” “也没什么,不怎么贵重,就是突然瞧见五哥的弓箭在姐姐这,觉着有些奇怪。”朝旭鸣咧嘴一笑。 许烟雨松了口气,“我最近在练箭术,王爷便送予了我。” “原是这样啊,五哥人真好,我刚才见这弓箭就觉眼熟,后又见弓上刻着五哥的字,原来真是五哥的啊。” 许烟雨闻言,又认真瞧了瞧手上的弓箭,弓身上真的刻有长宜二字,“这是王爷的字?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朝旭鸣耸了耸肩,“不用理会,五哥给姐姐就是姐姐的了。” 说完又笑嘻嘻的拉着她的胳膊,一个劲的说他最近如何如何用功,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方才歇了些日子,宫里又传召她了,连着侍了几天的茶,每次都要花上大量心思来应对,着实费神的很。 频频来抢宫中茶师的活,宫里有些新来的茶师甚至以为她是宫中的领头茶师,都开始唤她姑姑了,辈份都足足长了一倍。 她也深感无奈,然而在这个王权至上的时代,该低头时还得低头。 朝旭鸣秋考过后,宫中夫子便许了几天假,他便经常在御茶房外等着她,然后带她四处玩,好几次她都是在他宫中用完饭才回去的。 说实话,皇子不愧是皇子,吃穿用度真的是能用奢华来形容,光是菜就不下十来个,饭后还有各种水果糕点,每次她都吃得肚子滚圆,撑得连路都走不大动了,还是慢慢挪回去的。 今日天还未亮,她便被宫中来的太监早早吵醒,传召她入宫,甚至还给她备了一顶轿子。迷迷糊糊的上了轿,又被颠得七荤八素、头晕脑胀。 她心想宫中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这般火急火燎的召她入宫,可是就算有什么大事,好像也与她挨不着边吧?她不过就会制茶而已,难不成是让她泡茶? 直到进了宫,她才知道她的差事还真是泡茶,不过这次的茶与往日不一样,她需要按照单子上人的喜好来烹制茶。 不止御茶房,宫中的各职纷纷都忙碌了起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是今日那位前往江城历时两年开采矿石、建成了矿山,又严整了城风,用雷霆手段缴灭了江城一带山匪的七皇子朝旭梵回来了。 如今的江城在朝旭梵的整治下经济繁荣,百姓富庶。此次江城的事,他的确办的是极其漂亮,就连王上都龙颜大悦,特地请来朝中百官开宴给他接风洗尘。 朝旭梵、朝阳城的七皇子,她记得,就是三年前那个让小桃绝望丧命的罪魁祸首。 一直忙到了中午,才陆陆续续的忙活清楚。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才歇了一口气,外面的掌事女官便来催了,许烟雨将摆好的茶端起,一一递给了奉茶的宫女。 心觉轻松了许多,终于没她的事可以解放了,又想着朝旭鸣应当也要参加宫宴,那她便能早早回府补个觉了。 第101章 初逢 正想着,领头的奉茶宫女却出了声,“劳烦姑姑起身,王上身旁还需姑姑侍茶。” 许烟雨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平日里她又烹茶又奉茶也就罢了,她这刚煮了一个上午的茶,还要叫她去奉茶?她这又当茶师又当宫女的,是不是得多点赏赐? “王上身边不能派别的女官嘛?我着实有些力不从心,若出了差错也不大好。” “还请姑姑见谅,王上点名了让姑姑侍茶。” 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将茶端了起来,端正身板跟随她们出去了。 许烟雨走在最先头,仪态也是最出众的那个,若是不知道的人大概都以为她是宫中领头的奉茶女官呢。 在宫中,只有一等的奉茶女官才有资格在王上身旁侍茶,其余却按身份一一对应,例如,王后的是二等女官,贵妃便是三等,而其余妃嫔只能用宫女,而且基本份位高的主子身旁都会有一个固定侍茶的女官,只专门服侍。 宫中的奉茶女官是比茶师还要难当的,不仅要精通茶道、还要习各种礼仪,必要时还需懂点制茶之术,很是难考,但在宫中地位却比其他各职女官要高得多,这也彰显了朝阳城重茶、敬茶的城风。 进了大殿,王后、贵妃身后已经站有着专门侍茶的女官了,许烟雨便来到了王上身旁,将桌上的菜肴酒水撤了才斟了茶水奉上。王上接过茶,小酌了一口,“今日这茶倒是极佳,许女官有心了。” 她微微欠身回应,“谢王上赞赏。” 旁边正坐的王后闻声也向许烟雨投来目光,又笑着对身旁的王上说:“才道今日的茶怎的与平常的不大一样,原是许女官烹的茶,怪不得如此醇香浓厚。” 王上面上微显出些喜色,又大声道,“众卿家品味了一番觉着今日这茶如何?” 许烟雨这才得空仔细端详了一番四周,五王爷没有来这宴会,他自前天便离了王府去了离府很远的朝阳城城边,听说那边一带最近涌进了许多难民,而那些难民当中有人得了疟疾。 疟疾是由疟原虫引起的传染性疾病。感染典型症状是反复交替出现的高热、寒战、大汗,若是用药物医治的及时,是可以治愈的。 而最近几日感染疟疾的人愈发增多,事危城中百姓,他却连伤还没好全便亲自携了太医,请命前往医救,为了全力救治病人、抚慰百姓,如今却是寻了个离难营近的地方住了下来,未再回过王府。 她往下面看去,不远处席位的朝旭鸣正朝她挤眉弄眼,她旁边坐着的可是这个王城的最高掌权者,不敢有什么出格动作,她只能微眨了两下眼就当作回应了。 又扫过四周,也很是奇怪,今日六皇子朝旭兴竟也并未出席,不过那位四皇子倒是在。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位一身黑色蟒衣华裳的男子身上,不愧是七皇子,果真招摇的很,蟒服也敢穿,倒真当自己是太子了。 她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秒,便收回了神,敛了表情,将背挺得笔直,仪态端正的候在一旁。 “今日这茶倒是新鲜,老臣向来对茶有些研究,平日里最喜淡茶。这茶的味道倒是没了以前宫中特有的浓郁,但又香气十足,淡中带甘、甘而不腻,确是杯好茶,难道是王上近日新得了位茶师?” “哈哈哈,秦爱卿果然会品茶,近日孤的确寻的了一位妙人。”老人额间的皱纹因着笑意更加深了些,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许多。 “那改日,王上定要引荐给老臣。”座下一位头发花白,身着官服的老人动作缓慢的作了个揖。 有些官员又开始频频赞扬七皇子江城的事办的极好,甚至有意无意地扯上了四皇子,局面开始暗涛汹涌起来。七皇子派的明里暗里的试探和针锋,明白之人也自然懂。 许烟雨微微侧目,却见面前的老人脸上并无波动,不喜不怒,面上依旧一片平淡,果然是君王,心思难测。 不过这些跟她也无甚关系....... 终于熬到侍完茶,宫女来上了茶点,用不着她了,她便与其他女官一齐退了下去。 出了殿,有女官邀她一同吃茶,她又礼数周全的婉拒了,目送她们离开后,她方才吁了一口气,现在终于解放了。肚子发出一声鸣响,到现在她都滴米未进,去伺候那些达官贵胄。 为什么她穿过来不穿在一个小姐身上,难道她天生奴仆的命?叹了口气,她还是赶紧出宫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去补觉吧。 宴会过后,她倒是得了一大批赏赐,看着送过来的那些沉甸甸的银子,她心里才稍微平衡了点,虽说每次进宫侍奉后都会得赏赐,不过在不缺钱的时候,在她眼里钱跟自由比就是粪土,可若缺钱,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休息了一日后,继续又被传召进了宫,已经习以为常的她面无表情地跟随太监进了宫,本来她还想说以后若是第二日还需她,当天知会她一声便好,也不必日日来王府传召她,着实累的慌。 可那专门来传召她的太监却说不合规矩,许烟雨也就没有再提,毕竟他也不会听她的话。 终于侍完了茶,她回御茶房收拾了一番,便向外面正坐着等她的朝旭鸣招了招手。朝旭鸣立马欣喜地朝她跑来,说今天有一个好玩的东西要给她看。 许烟雨正累的慌,蔫蔫的应和着他。朝旭鸣许是也看出了她的疲累,便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的牵着她的手一起回了他的寝殿。 许烟雨见旁边的小孩竟然安静下来了,看来是懂事不少,一股老母亲的欣慰油然而生。 去到了朝旭鸣的宫殿,她立马就旁边的床榻躺了下来,然后又悠悠说了句,“午饭时间再叫我。”说完,女子便闭眼睡了过去。 朝旭鸣叫醒她时,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和碗筷。她伸了个懒腰,顿觉精神百倍,于是笑意盈盈的说:“你刚才不是说有好玩的要给我看吗?用完饭带我看吧。” 朝旭鸣立马来了精神,“真的可好玩了,姐姐绝对会喜欢的。” 当许烟雨像只螳螂一样趴在御花园草地上看着碗中两只蛐蛐干架的时候,她才知道那好玩的东西是什么。无语的抽了抽嘴,她强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振奋的鼓了鼓掌,“好棒哦!好厉害!好好玩哦!” 朝旭鸣满脸的得意,“我就说很好玩吧。”说着又递给她一根小签子,“这只是姐姐的,这只是我的,现在来决斗吧!” 呃...........又努力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她接过签子。 半个时辰后,许烟雨气愤的把签子扔在了一旁,“为什么老是我输!蛐蛐哥你给点力行不行啊!” “哈哈哈哈,姐姐,你认输吧,我的小战驹可不是盖的。” “你使诈!我们换一只!” “姐姐说换那就换,反正姐姐也赢不了我。”说着,还伸出他的手摸了摸许烟雨的脑袋。 许烟雨一把拍开他的爪子,“你少得意!给我等着!” “那是谁?”朝旭梵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扫了一眼前方不远处草地上正半趴着认真斗蛐蛐的女子。 “回王爷,那是五王爷府上的奉茶女官,甚得王上喜爱,因而常被传召入宫侍茶。”一旁的太监欠了身回答道。 “朝旭风府上的?” 刚才答话的太监心一惊,不敢再出声,七皇子一向与五皇子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可不能牵扯进去,否则小命难保。 朝旭梵勾了勾唇,邪魅祸人的脸上浮出一丝玩味,前天宴会的时候,她似乎就站在那老头子身旁,他本来以为只是新来的侍茶女官,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在意。 没想到竟然是朝旭风府上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有趣,当真是有趣。 再又连输了几盘后,许烟雨气急败坏的拍了拍手,撂单子不干了,她站了起来,“不玩了不玩了!气死人!” “哈哈哈,就说姐姐玩不过我!”朝旭鸣得意地咧嘴大笑。 “得得得,你厉害,我认输。姐姐我要回去了。”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啦,那好吧。”朝旭鸣撇了撇嘴。 笑着揉了揉男孩的头,她便转身离开了。 翌日。 依旧是等候王上下朝,便端着制好的茶跟随宫女一同去了王上的书房,王上下完朝后一般都会在书房批阅折子,只有快到午膳时分才会去自己寝殿或哪个妃子处用膳。 长年累月从未变过,也没有一日间歇,这一点许烟雨还是极为敬佩的,别的且不说,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勤政为民的好君王。 正走着,前面的宫女却停了下来靠边弯腰行了个礼,许烟雨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一位身着朝服的人正往这边过来,她立马退后靠边低头弯了腰。 一双上方用金线绣制着蟒的黑色筒靴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泛着金色光芒的蟒龙离她越来越近,最后竟停在了她的身前。 朝旭梵看着面前弯腰低着头只露出一个额头的女子,勾了勾唇,“抬起头来。” 第102章 针锋 许烟雨皱了皱眉,对面前这个朝中的大人的行为有些疑惑,但还是抬起了头,视线相对之时,她的心一沉,竟然是那位鬼煞般的男人,七王爷朝旭梵。 朝旭梵看着面前清秀文雅的女子,眼中深意更浓,“你叫什么?” 许烟雨低下头,避开男子的灼人的视线。她的背后传来阵阵寒意,只觉瘆的可怕。微微正了正身板,面上依旧不显痕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 “奴婢贱名,恐污了王爷耳。” 男子勾唇一笑,魅及众生的脸更添邪气,如同一朵妖冶夺目的花绽放,生生要将人迷惑吞没。 男子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面前依旧低着头女子,拂了拂袖便转身离开了。 许烟雨抬头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一股冷意直达背脊,手不自觉紧握,这个男人果真可怕的很,只一个眼神,她便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和威惧。 许烟雨侍完茶出来,已快值中午。昨日已是假期的最后一日,朝旭鸣今日应去了学堂,想来也还未下课,不便再去打扰,她便出宫回了王府。 正走到了王府大门,她刚想进府,路边一个匆匆而过的中年男子却突然直直向她走来,许烟退后一步,想避开男子,可男子却仿佛长了眼似的,就要往她这边撞来。 许烟雨被撞的身形有些不稳,男子却连忙扶住她,还一脸歉意的连连赔礼道,“小人不长眼,冲撞了姑娘,实在对不住。” “没事没事。”许烟雨揉了揉被撞疼了的肩,回了个微笑。 男子一再致歉,许烟雨又说了好久的不打紧、不必放在心上,男子才又道了个歉离开了。心下愈发觉得这男子有些奇怪,可暂时也没发觉什么,她也就不再多想,打算进府。 刚走了几步,身上却突然掉下来一张纸条。许烟雨将地上的纸条拾起,微蹙了眉,难道是刚才那个中年男子故意撞上她然后把纸条塞到了她身上? 她展开了手上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明日巳时,香来楼候至,朝旭梵上。眉心越发深蹙,朝旭梵为什么要约她在香来楼见面?他们之间又并无交际,他想干什么? 翌日。 许烟雨皱了皱眉,走进了香来楼,她扫视着四周,这里前堂冷清,四周只坐着零零碎碎的几个人。 香来楼与人气爆满的满春楼不同,这里只专门招待达官贵胄,听说这家酒楼的主子行踪不定,极少露过面,而它的背后势力也是盘根错节。 正想着,旁边过来一个小二模样的人对她弯了弯腰,双手示意道,“姑娘请跟我来。” 她眉头紧锁,微微捏了捏指尖,跟着男子上了楼。 “姑娘,到了。”男子又鞠个躬,退了下去。 许烟雨抬手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入眼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男子手中握着一把入鞘的长刀,目光冰冷,宛若鬼魅,眉间留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疤痕很很深,似是曾被利器所伤。 男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让开了身子,退到一旁,“王爷,人到了。” 她紧了紧手心,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子给人的感觉可怕的厉害,同样是冷若冰霜,王爷身边那个叫萧何的与他却是截然不同,他即便面上冷酷,可他的眼神却是温和帜热的。 可这个男子,是全头到尾的冷,他的眼神是那种仿佛身处炼狱之中的刺骨冰寒,哪怕只对视上一眼,那种浓浓的煞气都会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清了清神,抬脚走了进去。 一旁的男子见她进了屋,便将门反手关上,退了出去。 朝旭梵正斜斜的靠在桌椅上,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见她过来,便勾了勾唇,“许女官倒是守时。” 许烟雨露出一抹微笑,“自是七王爷邀奴婢,奴婢又怎敢不来,能得王爷诚邀,是奴婢的荣幸。” 男子又是一笑,邪魅的脸上变得有些晦涩不明,“许女官竟如此看的起本王,还是说许女官不知道本王与你家主子的关系。” 许烟雨面上依旧带着笑,又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奴婢只知道七王爷与五王爷是兄弟手足,其余的一概不明。” “哼!”男子嗤笑一声,“话倒是都是让你说全了。” 许烟雨只仍旧是笑,男子没有再开口,空气突然静默了下来,沉寂的诡异。许烟雨紧了紧手指,面上依旧一片平淡。 有人进来陆陆续续的上了菜,许烟雨也没有客气,拿起筷子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既然那位七皇子不开口,那她也不问,就这样耗着,她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许烟雨旁若无人的剥着手上的虾,又起身勺了一碗汤,夹了只鸡腿,吃得津津有味。又见面前的男子一直没有动筷,她还故作惊讶的道“哎呀,七王爷怎的不吃呀?这可好吃了,只奴婢一个人吃那多不好意思啊。” 男子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笑,“若是许女官中意这香来楼的菜,那本王可要邀许女官常来香来楼了。” 许烟雨微愣了愣,立马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逢迎道,“那奴婢真是三生有幸,便先多谢王爷款待了。” “许女官喜欢就好。”男子笑着,眼眸的笑意却不达眼底,若是仔细看,就会觉得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和嫌恶。 第二日,那七皇子依旧邀了她去香来楼,却仍旧只字未提他的目的,许烟雨也不急,只一心吃着面前奢华的菜,对于送给她的任何东西也不拒绝,客气了一番都悉数收下。 直到第三天,她正想按照先前的模样照旧一心吃菜,面前的男子终于面露不耐,打断了她的继续进食。 面前这个女子不过就是个与那些阿谀奉承他的无甚区别俗不可耐的人,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费眼,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她再玩下去,他敲了敲桌面,慵懒的开口道。 “听说许女官的目标是成为朝阳城的顶级茶师。”男子勾了勾唇,“本王可以帮你。”他的眼眸透着玩味,一个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婢女,权利和欲望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既然有欲望,那便能被操纵,为他所用,这就是他为什么找她的原因,他见她的第一眼,便知道她和他是一样的人,他们都有着欲望、有着不屈身份的不甘,他们都想往上爬。 他原本是想试探她一番,可现下看来她果然如他所想,真是浪费了他的时间,这种人根本不必他亲自出手,一个诱饵足矣。 许烟雨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来这七王爷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要直接和她摊牌了,于是又露出一个笑容,“那王爷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朝旭梵勾了勾唇,眼底的嫌恶愈发浓,“许女官果然是个直快人,既如此,本王也不必再兜圈子。” 他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拿着这个,找机会撒在朝旭风的贴身物品上。” 许烟雨眸光微闪,又笑道,“七王爷不告诉奴婢这药有何用处吗?” 男子敛了笑,面上显出些不耐,“你只要按本王吩咐去做,不该你管的就不要多问,这是规矩,许女官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那好吧。”许烟雨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拿起了桌上男子的药。“只是奴婢想问一句,若是事成了,奴婢当如何?王爷真的能助奴婢坐上这茶师的最高位置?” 男子脸上愈发不耐,语气冰冷,“许女官是不信本王?” “信!奴婢自然信王爷,只是奴婢很惜命,万一王爷事成之后将奴婢灭了口,那奴婢岂不是成了冤大头。”许烟雨面上笑的灿烂。 “不过奴婢相信王爷,毕竟王爷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会言而无信,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哼!”朝旭梵的耐心已到了极限,不愿再多说一个字,他嫌恶地收回视线,拂了拂衣袖,起了身就要离开。 “不过奴婢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王爷。”女子依旧笑的灿烂。 男子回过身,脸色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地可怕,如果这个女人废话这么多的话,他不介意现在就送她上路,毕竟他从不缺工具。 女子忽略掉男子阴沉的脸色,继续笑意盈盈的开口,“王爷可还记得三年前在洛王府祭天宴会上那个因王爷一时之意而被处置了的婢女?” 朝旭梵眉头深蹙,面上已有了杀意。 “也是,像王爷这种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权势滔天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奴婢。”女子起了身,“奴婢现在的心愿改了,不知王爷还能不能帮奴婢实现?” 男子微顿,若是现在杀了她,一时也难找到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他的计划便会错过最好的时机,于是强敛了杀意,面色冷漠的道,“你想要什么?” “奴婢想要王爷.......” “得到应有的报应!” 许烟雨敛了脸上的笑意,眼神冰寒刺骨,她将手上的瓶子打开,向前走了一步靠近男子,白色的粉末便如同瀑布一般滑落,悉数落在了地面上,只转瞬便已融入了地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03章 针锋 哐当一声,她将手上的瓶子当着男子的面丢下,瓶子咕噜咕噜的滚到了男子的脚下。 朝旭梵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如罂粟般艳美致命的笑容,眼中杀气四溢,“你这是在挑衅本王吗?” “怎么?王爷要杀了奴婢?”许烟雨表情淡淡,似乎丝毫不惧。 “你可能不太清楚惹恼了本王会是什么下场。”男子的笑容愈发妖艳魅人,看在眼里却仿佛淬了毒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奴婢当然知道王爷的手段!所以提早做了准备,若王爷今日杀了奴婢,便会有人将奴婢今日所遭受的种种以及王爷是如何想要收买奴婢的一一呈报。” “若洛王爷知道有人因他而死,以他的性子,一定会为奴婢讨个公道,即便撼动不了王爷分毫,给王爷添上点麻烦,膈应膈应王爷,想必也是不错的,奴婢一条贱命,倒也死的不枉,” “对了,王爷肯定一先开始便认定奴婢会利欲熏心受王爷操控,所以才自负到亲手写了那张字条。可惜了,奴婢特地附上了一封信合着纸条一起交予了人,若是奴婢今日出了事,那信便会一齐送到王上的手里。” “哼!你认为本王会怕?”男子嗤笑一声,眼中尽是嘲讽。 女子淡然一笑,“想必王爷也不在怕的,所以奴婢在那封信里加了些东西,想来后面的事也会有些小麻烦,听说王爷向来最讨厌麻烦,也不知奴婢今日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呢?” 朝旭梵微顿,那老头子向来疑心深重、心思难测,若是写了真有点什么东西,此事的确麻烦,虽然他根本无惧,可能利索解决的,他也懒得去费点手段。 勾唇一笑,他抬手拂了拂衣袖,表情慵懒,“本王倒是低估许女官了,看来许女官是算好今日能全身而退了?” “哪敢,只是奴婢恰好就像王爷自认为掌控了奴婢一样猜中了王爷的心思而已,不过奴婢的心思王爷怕是猜不透了。” “奴婢即便永远只是奴婢,也断不会与王爷这种人为类。”女子收了脸上笑意,眼底尽是厌恶,“因为,哪怕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男子一愣,对上女子冰冷不屑的眼神,心中的邪火开始蠢蠢欲动,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挑衅他,看来很久没有动手,倒是都忘了他的手段,他是不是得让她长点记性。 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找死,不过你放心,本王不杀你。” “那便要多谢王爷了。”许烟雨讽笑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朝旭梵看着许烟雨离开的背影,面上却是笑的更欢,好得很啊,真是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比起朝旭风,这个女子却更是让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就好比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物品,令他心潮澎湃。 “王爷,就让她这么走了吗?”如同鬼魅似的男子从暗处现了身。 男子摆了摆手,眼底尽是嗜血的兴奋,既然她敢如此猖狂,那他就陪她好好玩玩,绝对让她玩的尽心,终生难忘。 一路畅通无阻出了香来楼,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下来,抹了抹额上冒出的密密汗水,她的手心早已湿透,如若要再呆下去多一秒,她可能就会支撑不住而露出破绽了。 那张纸条她其实并不能确定是他亲笔所写,她之所以那样猜测是因为那张纸条后有他的提名,他那样一个自负的人又怎会让别人来写他的姓名,幸好她猜对了。 刚才她如此激怒挑衅他,才会让他被干扰而忽略掉了她言辞的漏洞,她的小命才得以保全。可即使今日她不直接撕破脸皮,往后也难逃一劫。 她没那心智跟他一直周旋,也斗不过他的心机,更比不过他的手段,与其后面殚精竭虑要与他斗智斗勇还死的惨烈,不如一开始就挑明。 既然已经被他盯上了,那不如就直接先踩他一脚,至少心中舒爽了!想想刚刚,真是解气! 许烟雨知道朝旭梵暂且不会动她性命,但是也绝不会就这样轻轻放过她,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报复会来的这样快。 许烟雨是在自己屋子里被人打晕的,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她的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许烟雨是被冷水泼醒的,冰冷刺骨的水浇在了她脸上,浸透了她的衣领,刺激着她的大脑。她睁了眼,眼睛却因适应了黑暗,面对突如其来的光明,而感到了微微的刺痛。 眯了眯眼,她只能看到一个黑色模糊的人影以及那闪着金光的蟒龙。果然是他!她知道他早晚会报复她,可是她却不知他竟能如此猖獗,直接派人将她从王府掳走。 王府里素来有暗卫把守,可那人却能避开暗卫监视,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带走,此人功力之高难以预测,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如同鬼魅般的男人。 缓了一会,她才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地方。这是一处暗牢,旁边的铁台上的烙铁已被烧得通红,四周摆着各种泛着幽光的刑具。 地上是入目的红,一大片干涸了的暗红色血水,有些甚至已经结了块,上面飞着无数苍蝇,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她强忍住内心的慌乱,目光冰冷地看向面前正慵懒靠着坐榻一脸看玩具似的注视着她的男子。 男子走向了她,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想必许女官也知道,本王这个人向来心胸狭隘、睚呲必报,若有人敢惹恼了本王,本王自会有千百种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她心一紧,脑袋一阵晕眩,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将身子前倾来换取呼吸的空间。 她极力维持呼吸的正常频率,露出一个笑容,“所以王爷现在是要杀了奴婢?” 男子勾起一抹笑容,猛的放了手,旁边有人呈上来一块干净的方帕,男子拿起,像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嫌恶地擦了擦手。 “杀了你,那多无趣,本王平生最喜欢看人被慢慢折磨而死,所以许女官姑且放心,本王不会就这么轻易让你死。”男子靠回坐榻,一脸的慵懒。 脖子上没了那股强烈的压力,她撑住地面,拼命的喘了几口气,呼吸着四周浑浊的空气。缓了一会,她抬起头,面带嘲讽的对上男子玩味的视线,“所以王爷叫人将奴婢深夜掳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 男子没有理会女子的挑衅,面上流露出晦涩不明的笑意,他缓缓的开口,“许女官,本王似乎说过,不要试图惹恼本王,毕竟.....后果你可能承受不起。” 男子抬了抬手,目光冰冷,旁边站着的人立马会意,将铁台上火红滚烫的烙铁拿起,一阵男子的嘶喊惨叫声响起,让原本阴森恐怖的暗牢变得更加恐惧悚然。 许烟雨这才发现前方的铁柱子上绑着一个人,因为光线太过昏暗,男子整个身子都隐在了黑暗里,所以她刚刚才没有发觉到。 借着微弱的火光,她才看清了面前的景象,男子全身已经血肉模糊,双眼突出,脸上的肉已经腐烂了大半,上面停留了大量的苍蝇,正贪婪的吮食着腐肉。 一旁的男子依旧没有停手,只面无表情的拿起了旁边的铁锤和几根烧的滚烫的铁钉,眼睛不眨一下地将铁钉钉入了男子的膝骨里,又是一阵惨叫,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顺着男子只剩下骨头的腿流满了整个地面。 胃里一阵翻涌,她用力的掐住自己的手心,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一阵刺痛袭来,她才抑制住身体的强烈恐惧,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朝旭梵!你不得好死!”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男子用尽全身气力大骂了一声。 坐榻上的男子只是勾唇一笑,置若罔闻,“本王给过你机会,可你就是不珍惜,真是可惜了。” 又抬了抬手,一个行同鬼魅的男人从门外进来,男人眉间的疤痕隐隐若现,手上抓着一个三岁模样的男童。 被绑着的男子瞳孔突然一震缩,全身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朝旭梵!你要干什么!” “本王平生最讨厌被人忤逆,不过一个小小的江城通判,谁给你的勇气三番五次来质疑本王的决策?本王向来心胸狭隘,眼里最容不得沙子。” 男子勾了勾唇,眼里闪过一丝妖冶嗜血的光芒,慵懒地摆了摆手,旁边的男人便手起刀落,一脸茫然的小孩甚至还来不知发生了什么,血便如一朵盛开的血莲乍然绽放,落满了一地。 一阵绝望的嘶吼声响起,小孩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中,脸上还保持着茫然的表情,瞳孔散大,还来不急闭上。 许烟雨被男孩的喷涌而出的血溅满了半身,一点一点殷红的血如同绚丽的樱花一般缀上了她的衣裙,她震惊的看着面前猩红,全身开始抑制不住的抖动。 “朝旭梵!即便我死了!我也会在地狱里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男子绝望的眼神如同恶鬼一般怨毒,带着浓烈的恨意要将面前的男子拉入无间地狱。 第104章 游戏 男人的话音刚落,旁边的男子已经将铁钉钉入了他的喉咙,四周死寂的可怕,只有一声声铁块撞击的哐当声响回荡在四周,宛若修罗夺命般发出最后的鸣响,充斥着无限的恐怖和狰狞。 最后一根铁钉直直的插入了男子的脑骨,男子已然没了生息,只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仿佛要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食肉拆骨。 许烟雨死死的咬住嘴唇,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发颤,不忍再看地上死状可怖的男孩,她第一次迸发出了强烈的怒意。 她的眼睛血红,宛若一把淬毒的刀子,“朝旭梵,你疯了吗?连孩子你都杀!” 男子看向地上怒意滔天的女子,眼中玩意更深,他起了身,慢慢的走近,蹲下,看着面前女子的脸,露出一抹勾人心魄的的笑,许女官真是好心性啊,还有空关心别人。” 他抬手狠狠钳住女子的脸,手上微微用力,似要将女子的颊骨捏碎,他眼神冰冷,犹如魅祟,“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能跪下来哭着求本王,本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放过你。怎么样?机会可只有一次。” 许烟雨脸极力忍住脸上的痛意,用尽全身气力猛的伸手覆上男子的脸,男子一愣,迅速猛力的甩开了手上的女人。 许烟雨被甩出了老远,背重重磕在了地上,疼得她眼泪不由得溢出堵在了眼眶中。 男子的脸上被挠出了几道血印,有丝丝的血滴渗出,在白皙干净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清晰。 “你这是存心想找死?那么想找死的话,本王不介意现在送你上路。”男子面上怒意横生,眼中已有了杀意。再三挑战他的耐心?那他就成全她!即便要费些手段解决麻烦,这个女人今日也非死不可。 女子轻笑一声,惨白的脸上却无丝毫惧意,“师傅曾经教导奴婢,若有人踩脸就一定要踩回去,做人的第一宗旨就是不能怂。若奴婢今日认了怂,丢了师傅她老人家的面子,以后怕是她再不会要奴婢这个徒弟。” “所以啊,为了守着这微不足道仅有的一点面子,即使王爷杀了奴婢,奴婢也绝不会向王爷这种人屈膝求饶,不跪狗,这是做人的基本底线。” 男子怒极反笑,又顿了顿,收了眼中的杀意。他露出一抹妖冶异常的笑,“本王不杀你,好不容易有了个好玩的东西,本王怎么能轻易丢弃呢!” 男子笑的愈发妖魅,“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游戏开始,只要你能坚持过规定的时辰,本王便会放你走,为期一个月,若这一个月你能撑下来,本王便放过你,以前的事一概不咎,许女官觉得如何?” “王爷说笑了,奴婢有的选择么?”女子目光灼灼,嫣然一笑。 “哼!”男子嗤笑一声,又抬手慵懒地靠回了坐榻,“方远,好生送许女官回去,若许女官出了什么差错,你便不必回来了。” “是!属下谨记。”冰冷的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旁边如鬼魅一般的男子来到了女子的身边,将手伸出递到了许烟雨的身前,面上却依旧冷淡,“请吧。” 许烟雨避开男子的手,咬紧了牙关吃力的站了起来,她拂了拂衣袖,在触及那点点殷红时,面色愈显惨白,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血色,宛若一个将要断气了的死人。 她敛了神,咬了咬唇,努力咬出一点唇色,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面上依旧平淡,她向前走去。 走到暗牢的门口,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她目光冰冷的盯着坐榻上的男子,眼底迸发出锋利摄人的尖芒,那光芒直入人心,竟生生要将人刺穿。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终有一日,那些你曾践踏过的、轻贱过的会化作无声的利剑给你最致命的一击,而那些因你枉死的冤魂正在地狱等着、等着你如何一步步自食恶果、跌落深渊、坠入无间地狱!” “多谢王爷不杀奴婢,让奴婢有机会能看到那一幕,奴婢感激万分!”她亲启朱唇,笑意嫣然,然后转身决然离开。 男子微愣,随即勾唇一笑,报应?有意思,他等着。 她出来暗牢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泛白,天就快亮了.......旁边的男子一路跟在她的身后,美名其曰护送,却是在监视她。 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她转过身直面对着身后的男子,男子面上闪过一丝诧然,却又转眼一逝而过恢复了那张了无生机面无表情的脸。 “前面就是王府,你可以回去了!” 男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半响,男子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才响起,“姑娘最好不要惊动王府里的人,否则后果姑娘应当知道如何。”说完,男子便转眼消失在了黑暗里。 许烟雨心中一阵骇然,她都还未来得及看清楚,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消失的。此人的功力深不可测.......她似乎根本无法从他手上逃脱。 步到王府门口,看到那匾额上熟悉的三个字,她那些努力强撑着的恐惧才得以释放,身子一阵发软,胃里酸水翻滚,她开始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那触目惊心的腥红仿佛还历历在目,她一直知道朝旭梵的可怕,却不知道他竟如此的丧心病狂,她努力止住身体的颤抖,直起了身子,就算自己将会身处地狱,也定要拉上那位王爷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她照旧每天去宫中侍茶,就像之间的所有都未曾发生过似的。 直到宫中没有来人传召她的那日,她在自己的院子再度昏迷了过去。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心里一个激灵,她顾不上身子传来的阵阵疼意,从地上坐了起来,警惕的环视着四周。 现在是白天,她原以为他再怎么猖狂,也不会在白天派人对她动手,看来她真是太天真了,那个男人他根本无所畏惧。 扫视了一圈,她发现这里是一处林子,林子的四周却并没多少树木,反而场地很空,应是一处供来玩乐的私人地盘。 她紧了紧手,眉头深蹙,正思量着,那位王爷却悄然出现在了前方。 有人抬来了一方坐榻,摆上了茶几,男子慵懒地斜躺着,又抬了抬手,一直在旁边候着的男子便跪了下来,斟了一杯茶半弯了身态度极其卑恭的双手呈上,冷漠的面上却依旧无半分波动。 男子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悠悠开口,“方远,你这直接将许女官迷晕了带过来,若是许女官身子哪不舒服,如何玩接下来的游戏?” 跪在地上的男子身子一震,立刻将头伏地,“属下知错,还请主子饶恕!” 男子笑了笑,面上依旧平和,“今日且饶你一次,下次再犯,便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属下不敢!”男子将头埋的更低,全身充斥着强烈的畏惧。 那个如同鬼魅般的男人竟会如此畏怕他,心中一颤,她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恐惧,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她绝不能露出一丝的怯怕。 男子看向地上的女子,勾唇一笑,眼底尽是玩味,“许女官?游戏可要开始了,本王真是特别期待呢。” 又有人抬上了香炉,点了两柱香,一股浓烈的檀香味瞬时弥漫开来。 “看到了吗?若是香燃尽,本王便会让你离开。不过你且宽心,本王不会让你死掉,毕竟慢慢欣赏着别人脸上的痛苦扭曲,不是会更有趣吗?”男子懒懒的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许烟雨不语,只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脑子却迅速运转着,逃是不可能了,那她就只能玩下去,撑到香燃尽。她绝不能折在这,让那个男人得意,她一定要挺下去。 男子轻轻地拍了拍手,脸上开始兴奋,“游戏开始!” 话音一落,便有两个彪形大汉硬生生的将许烟雨从地上拉扯了起来,因为迷香的后劲,她好几次腿脚都站不稳,勉强稳住了身形,身后身形粗壮的大汉又连连推搡着她往前走。 她被推到男子的坐榻前,男子轻抿了一口手上的茶,才抬眼对她露出一抹摄人心魄的笑,“第一个游戏,射人。” 她的手上立马被旁边粗壮的男人粗鲁的塞上了一把弓箭,突如其来的强大力度让她的手被弓弦上的锋利生生震得抽疼。 “游戏规则很简单,许女官只管随意射射,玩死了也不打紧。”男子微眯了眯眼,“方远,去陪许女官好好玩玩。” “是。”旁边的跪着的男子立马起了身,任由旁边的大汉将他绑在了远处的靶子上。 许烟雨瞳孔一震,不可置信的朝男子吼道,“你疯了?他可是你的手下!” 男子一脸的淡然,眉间妖魅至极,“不过一条狗罢了,死了便死了,他先前是怎么对你的,你现在可以一一还回去,把你的怒气怨气都发泄出来,就算伤了哪里,或者不小心死了,本王也不会追究,许女官可要玩得尽兴。” 第105章 游戏 男子面上又是一笑,“当然,若是许女官迟迟不动手,让这游戏进行不下去的话,本王耐心耗尽了,可就没有心情看你游戏了。” 许烟雨握着手上的弓箭,手心已经开始冒汗,她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在这,不然她白来这人世走这一遭,她不怕死,只是不想死的不值。 原以为他至少会有所顾及,现在看来她是生是死却全凭他的个人意愿,在他看来她不过是一个供来解闷的玩意、一个想捏死便能捏死的蝼蚁。 那么即便她逃不过这一劫,她也要在这之前给他背后捅上一刀,否则就死的太不值当了,所以她现在绝对不能死。 她拉开弓,放上箭。一旁早就等候的大汉迅速又将绑在靶子上的男子手脚拉开,分别固定在了靶子的四周。 而许烟雨必须要避开男子的要害,射中靶子,若是脱靶,游戏便输了。她有些心神不宁,这个距离对她一个仅仅只学了几天箭术的新手来讲难度实在是太大,她甚至都还无法掌控力度的大小。 她拉着弓的手已经开始颤抖,额角布满了密密的汗水,汗滴顺着她的脸滑落,直直的没入了她的衣间,浸湿了一片。 努力凝神,她用尽全部的精神高度集中在了箭头上,只要方向对了,力道便不是问题,可是距离却实在太远,她根本无法确定是否瞄准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流逝,她衣领已湿了大半,坐榻上的男子面上已有些不耐,微蹙了眉,正要出声,女子却猛的放了弦,箭掠起阵阵风声呼啸而过,避开了男子的要害,射中了旁边靶子的边缘。 又发了几箭,每一箭都完美的避开了男子的身体,分毫未伤。 许烟雨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一直强烈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身子颓软的厉害。 “啪啪啪。”男子拍了拍手掌,眼中深意渐浓,“许女官好箭法,只是许女官这般心慈,倒是叫这个游戏黯然无趣,本王看的很是无聊啊。” “这样吧.....”男子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阴鹜,“不如换一下,这次让许女官来当靶子,想来一定很有意思。” 许烟雨看着面前一脸玩味的男子,只想将手中的箭直接射向他的脑门,他这种人,简直死不足惜。 可她的想法还没付诸行动,旁边的大汉已然按住了她,将弓箭从她手上夺了下来。她被按得动弹不得,力气相差的太悬殊,她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大汉将她按压到男子原先的靶子前,靶子上面甚至还有她刚刚留下的箭孔。那鬼魅似的男子与她擦身而过,面上依旧没有丝毫波动,眼神冷漠到极致。 她被死死的固定在了靶子上,心中凉意袭来,她抬眼看着远处手上拿弓正对着她站着的男子,那个男人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吧?即便她刚刚用尽全力不去伤他分毫......... 男子面无表情地拉开了手上的弓瞄准靶上的女子,没有丝毫的停顿,箭迅速掠过,直直的的射向了女子的臂膀。 一阵锥心般的痛意传来,刺激着她的整个大脑神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早知道后面还有这一出,她就应该也给他来几箭,现在真的是亏大发了。 男子又发几箭,全都悉数落在了许烟雨的胳膊、腿上。射得这么精准,不会要了她性命,还能让她痛苦不堪,果真都是些狠人。算她太天真,下次若给她逮到机会,她绝对一五一十的要他还回来。 全身刺骨的疼,血渍渍的从她的四肢冒出,浸染了她素色的衣衫,宛若开了一朵绚烂的血色玫瑰。 她撑着意识,往旁边的燃着的香看去,香已然还剩半柱,她只要再坚持半柱香,游戏就结束了,她绝不能表露一丝的痛苦害怕,那个男子不是想看她被折磨的痛苦扭曲的表情,那她就偏不如他意。 最后一支箭没入了她的血肉中,她死死的要紧牙根,不让自己发出痛呼。旁边的大汉见箭已停,便解开了她身上的粗绳,手上的力度依旧没有减少,大汉拽着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扔在了地上。 她的伤口因为被大力牵扯雪上加霜,强烈的痛感袭来,她努力忍住疼痛,面无表情地看向面前坐榻上的男子。 男子勾唇一笑,眼里尽是嘲讽,“啧啧啧啧,很痛吧,所以说你那可悲的良善有什么用呢?愚蠢至极。” 男子一把钳住女子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怨毒痛苦的表情,可是女子却丝毫不为所动,脸上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眼神依旧清澈得让他生恶。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伪善无辜的眼神,他那个哥哥的眼神好像也是这般,一样的令人作呕。 心中有些不爽,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对敌人心慈手软,是该说你傻呢?还是说你蠢?你手下留情,人家却未必领情。看看,箭射在身上的滋味如何?” 男子面上继续笑着,眼神却是冰一样的刺骨寒凉。许烟雨手上疼的厉害,无法有所动作,只能忍受着脸上男子带来的痛意。 她冷冷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忽的一笑,“王爷说的真对,奴婢受教了,那王爷,若日后奴婢不小心从背后捅了王爷一刀,可千万要记得,这都是王爷教的。” “是吗?那本王就期待着许女官带来的惊喜,可不要让本王失望。”男子笑的妖异,嘴角满是不屑鄙夷。 一把甩开手上的女子,他嫌恶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慵懒的靠回坐榻,语气冰冷,“方远,带许女官下去上药,要是就这样死在这,那可就不好玩了。” “是,属下遵命。” 许烟雨趴在一处屋子的榻上,旁边胡子发白的医师正将她身上的箭一根根的拔出。努力忍住疼痛,她愣是没有喊过一声,在心中凌迟了千百遍那位令人作呕的男人,她发誓只要有机会,她绝对会让他一一还回来。 只是她现在根本就寻不到机会,他们之间相差真的是太悬殊了,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又不想再忍,所以才撕破脸皮激怒于他。 现在想来,她的举动真是太不明智了,虽然她当时知道他不会动她性命,却还是太低估了他的手段,她的生死在他看来易如反掌,他要的是慢慢折磨她。 又在心里暗咒了一声,她现在不能再轻易激怒于他,她要先保全自身,才能寻得机会。 将最后一支箭拔出,医师用消了毒的剪刀将她的衣裳层层剪开,给她上好药,才悠悠起了身,拿起旁边的药箱打算离开。 “大夫,我的伤怎么样了?”许烟雨出声问道。 已有些岁数的老医师停下了身,慢悠悠的开口道,“姑娘的伤没有什么大碍,虽看着瘆人,却只是些皮外伤,伤口也不深,未伤及筋骨,回去好好上药休息半个月便好了。” “多谢大夫。” “不必。”老人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老夫提醒姑娘一句,那七皇子不是个好惹的,姑娘莫要再与他起冲突,他权势滔天、手段阴毒,你斗不过她的。” “多谢大夫好言提醒。” 老人见她似是听进去了,又叹了口气迅速离开了。 她也不想惹上他,是他先找上她的,她能如何?认怂?不可能! 老人刚走,门便被推开了,面上依旧冷漠的男人走了进来,许烟雨身体反射的往榻里缩了缩,她的衣服刚被剪的破破烂烂,现下身上只留有几块破布,狼狈不堪。 男子看见了她全身裸露的伤口,眼神毫无波动,他冷淡的将手上的衣物放下,又唤了个侍女,便默默的退了下去,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管那个叫方远的男的是不是身不由己,但他的确恩将仇报了,她对他无感,不会恨他,但也不会同情他,一码算一码,说完全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反正她没那好气量。 侍女小心翼翼的给她换好了衣裳,又上来了米粥喂她吃下,她一口一口的吃着,完全没有拒绝,她倒是不怕粥里会给她下药,那男的那么自负,这种阴的他完全没必要,她现在就在他手上,明着来她都反抗不了。 又休息了一会,直到天慢慢昏黑,那个如鬼魅一般的男人才出现,他开门走了进来,声音冰冷平淡,“现在送姑娘回去。” “哦。”许烟雨冷淡的扫了男子一眼。 男子又蹲了下来,将背留给了她,许烟雨会意,完全没有客气,用力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男子的身上,甚至还故意用手紧紧的勒着他的脖子。 男子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的停顿,立马起了身将背上的女子背了起来。许烟雨看着面前轻松自如的男子,只恨自己不够胖,她要是个130斤的大胖子,就压死他。 以后她一定不能再听她师傅叨叨,她要多吃点!又将横在他脖子上的手勒紧了点,见男子依旧不痛不痒,便无奈歇了力气,放弃了挣扎。 男子的速度很快,只一会便抵达了王府,即便背着她,还是轻松的躲过了王府暗卫,将她送回了屋里。 第106章 敛芒 许烟雨刚躺下,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心想肯定是她师傅,又因不便起身下床,于是便大声回应道,“师傅,我睡下了。” 顾音听到里面传来了许烟雨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今天一天都没有见着她,原以为她又去了梁府,便没有过多在意。 可天黑了也没见着她回来,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便想来她房里看看,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心中又升起一丝怒意,“许烟雨,你这回来也不吱一声。”说着便推门进了屋。 “师傅。”许烟雨立马伸出一个头,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又咧嘴朝面前正蹙眉的女子笑了笑。 顾音见许烟雨窝在被子里满脸的堆笑,一时消了火,便没有再训斥她,“你怎么睡这么早?用饭了吗?” “用了用了,师傅,徒儿有一事求师傅。”许烟雨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什么事?” “若是有宫中的人来传召,麻烦师傅可以帮徒儿告知一声宫中的公公,就说近日我不小心扭伤了脚踝,现下疼痛的厉害,下不了床走不了路无法进宫侍茶了。” “你是真扭伤了?”顾音一脸狐疑。 “我是真扭伤了,今天早上不小心从架子上摔了下来,把腿伤了,于是叫人帮拿了药,便躺了一天。”说着还从一旁的床头柜里把今天那个医师开给她的药拿了出来。 顾音扫了许烟雨手上的药,见确是伤药,便没有过多的怀疑,“那这几日你便好好养伤,宫里那边我去说,早点休息吧。”说完,顾音便合上门出去了。 许烟雨吁了口气,可千万不能让她师傅发现,将她牵扯进来。 躺了几天,除了伤口还隐隐作痛外,大部分的伤口已经结痂,她已经可以正常下床行走,如那医师所说,她的伤真的只是些皮外伤。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是不是还得感谢他们,对她手上留情? 从床上慢慢坐起,她觉得有些口渴,便下床想给自己倒杯茶,正沏着手上的茶,她的眼眸微顿,下一秒却又敛了所有神色,一片平静。 只一瞬间,耳边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许烟雨迅速转身挡住了男子的手腕,她微微一笑,“怎么?又想打晕我?” 男子面上微诧,却又迅速避开了女子的视线,恢复了以往冷漠的神情。他收回手,好半响,才淡淡的开口,“姑娘是如何发现的?” 许烟雨清澈的眼眸染上了丝丝笑意,外面的光线透过窗纸打在了她面容姣好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柔和。 男子看着面前眸子微弯笑意浅浅的女子,眸光微闪,可只一瞬,便移开了视线,气息冷漠如常。 “气味,你身上的气味。”平时她因时常辨别花类而对气味有些敏感,而他身上那种独有的冷冽的气味,她只闻过一次,便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 那种味道太特别,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从鬼域中肃杀出来沾染上的那种腐朽糜烂,冷冽到令人心生畏惧。 男子蹙了眉,脸色突的阴沉至极,气味?他竟留下了如此明显的破绽,作为一个死士,没入黑暗杀人于无形是他们死士的迅速夺命的宗旨,若是被察觉,任务失败,等待他们的便是死。 眼神愈发冰冷,“主子请姑娘去一趟。” 许烟雨勾了勾唇,依旧是笑,“王爷倒真是客气,原是这样请人的?”眼中露出几分嘲讽,“难不成你次次来都要弄晕我?” 男子不语,许烟雨心里升起一股不爽,面上依旧平淡,“下次来还请吱一声,我又打不过你,自会和你走。” 男子依旧不语,许烟雨在心里默默竖起了中指。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王府的,等她反应过来时,那个如鬼魅般男人已经拉着她的胳膊迅速越过了王府的高墙。 她眉间微蹙,这么容易能进出王府,府中的暗卫就真的没有一点察觉吗?她是不是应该寻个机会暗示一下他们府上防守的漏洞。 身旁的男子似乎一下就知道了她的心中所想,冷淡的开口道,“劝姑娘最好不要有其它的心思,惊动府中的暗卫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主子许姑娘一个月的时间,若是旁生事端,想来对姑娘也无益。” 许烟雨看着面前五官分明、轮廓线条凌厉、表情冷漠异常的男子,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警告威胁她啊?以为她真的这么傻么?一个月后,那位王爷会放过她? 那江城通判只是与同行私下咒骂了他决策独断、行事太过阴毒而让江城百姓过的如同地狱。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了他耳中,于是那通判便立马被抓了狱被折磨的半死不活。 那日暗牢中的事还历历在目,她至死都忘不掉。一开始他盯上了她,约她去香来楼,无论后面她作何选择,下场都已经注定了。 既然怎样都难逃一劫,那便鱼死网破吧! 前面的马车极速奔行,掀起阵阵尘沙,迷的人睁不开眼,许烟雨跟在后面吃力的跑着,手上绑着的牵绳勒得她的手腕生疼。 有好几次她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被马车连拖出了好远,地上的石头深深的硌着她的背,仿佛撕裂了一层皮,钻心的疼。 可即便如此,她脸上愣是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又立马站起身,继续踉跄着稳住身形吃力的跑着,没有丝毫其它愤怒或痛苦的表情,仿佛这一切与她来说都无关痛痒。 马车上的男子微眯了眼,眼中泛过丝丝冷意,又慵懒的抬手拂了拂帘子,前面赶马的车夫便立马挥动马鞭,加快了速度。 前面马车的滚轴突然转动的愈来愈快,手上的牵绳猛的绷紧,手腕又是一阵抽痛,为了避免再摔倒,她努力让自己跟上速度、稳住身形。 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脸上极力克制住将要溢出的怒火。那个人惯喜欢看别人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又奈何不了他时怒火攻心面目扭曲的样子,她怎么能那让个人如愿呢? 撑到香燃尽时,浑身无力的跌坐下来,她背上的衣服已经被石头锋利的棱角划的破烂不堪,背火辣辣的灼疼,手腕上一道深深淤紫的勒痕格外的醒目。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努力敛去眼中浓浓的恨意,她面无表情的抬眼看着从马车悠悠下来的男子,男子脸上带着讽笑,眉间尽是玩味,“许女官真是好毅力,本王真是佩服。” 女子淡淡地一笑,面上平静,“多谢王爷夸奖,香燃尽了,奴婢可以走了吧。” 男子一愣,竟一时有些无语再言,眸光微深,忽的勾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送许女官回去。” 旁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的方远立马来到了许烟雨的身旁,扶着她起了身,而这全程她都没有再出过一声,脸上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依旧是之前的那个屋子,又换了个医师来给她上药,看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那股浓烈的怒意再度升起,再忍忍、再忍忍,让她寻到一个机会,寻到一个可以拉他去死的时机。 门吱呀一声开了,许烟雨立马敛了神,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送姑娘回去。”男子冷淡的声音响起。 许烟雨伸出手,“背我。” 男子一愣,没有作声,只是顺着她的意半蹲了下来。 许烟雨攀上了男子的身子,今天她特地多带了两个铁球,来的时候被带走去游戏之前偷偷塞在了这间屋子的床脚下,现在已被她拿出塞在了怀里。 狠狠的将身子压向男子的背,心中一阵快意,压死他!硌死他!在许烟雨触及他背的那一刻,男子微顿,可很快便神色如常的起了身,脸上无半分波动。 许烟雨看着男子面上无半丝异样,行动照样轻松敏捷,心中一阵气愤,想上手挠他一把,又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打不过他。 许烟雨发现那变态王爷每次弄她过去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规律,全看他个人心情,哪天觉得无趣了就拿她玩玩,不过他也就那样了,也就会肉体折磨折磨,她现在痛着痛着已经麻木了。 朝旭梵看着面前被针整根扎进了手中却依旧面无表情平淡至极的女子,微微蹙了蹙眉,这个女子最近变得很奇怪,不仅不再挑衅他、面对他的各种折磨和羞辱也全然没有一丝回应,仿佛好像一切都已经伤不了她分毫。 微微勾唇一笑,眼中妖冶异常,他倒是想看看她能忍到哪个地步。 看着手上密密的针孔,她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就会这些个把戏。眼中眸光微深,想想也快到时候了,那位王爷见她这几次反应如此反常,应当起了疑心的吧,她的机会快到了。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方远?你回来了?”许烟雨看着面前神情依旧冷淡的男子,有些疑惑。 这几次都是这个方远带她来、又送她回去,虽然对他无感,但次次都是他背她回去,态度也还算良好,她也就对他没有了那么大的敌意,只是该记得的也还是要记着的。 今日见来王府掳她的不是他,她还以为给他派了其它事,便换了其他人来接管她,现下见他又出现了,心下便有了些疑惑。 第107章 敛芒 男子没有开口应答她,只是慢慢地照旧半蹲了下来。许烟雨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再问,其实本来也与她没多大的干系,他们不熟。 攀上了男子的背,男子便迅速起了身。行在黑漆漆的巷道里,前方的街面上只有寥寥几人提着灯笼快速的行走着,着实凄寂的很。 许烟雨趴在男子宽厚的背上,心中闪过一丝狐疑,她有意无意的贴近了男子的脖子,凝神用鼻子浅浅的吸了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微微的喷在了男子的脖根上,有些湿痒,男子微微一愣,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将脖子偏了偏,避开了女子的靠近。 许烟雨见男子似有察觉,便收了动作,没有再贴近。 眉心微微皱起,男子身上那股冷冽的气味似乎消失了,刚才他出现时,她便没有再闻到那股气味,本来以为可能是她鼻子今日不大好使才闻不到,于是便寻着机会凑近闻了闻,却还是没有嗅到那股气味。 她眯了眯眼睛,盯着男子的后脑勺,难不成他用了什么办法将那气味给抹掉了?可浸入了肌肤里的气味怎么可能轻易就抹得掉? 其实许烟雨的猜测没有错,方远的确抹掉了身上的气味,只是这方法便有些残忍了。 他需泡在滚烫的热水中,浑身涂满去味的药粉,再拿一把铁刷用力摩擦身子直到药粉全部与肌肤融合。 足足要泡一个晚上,气味才会慢慢消失,而等到第二日早晨,他的身上已被钝厚的铁刷磨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血丝,全身都肿胀不堪,连皮都要磨透了。 方远是死士中的一个传说,他武功高深、杀伐果断,最喜一招毙命,是这批死士中实力最强的一个。而他之所以能成为所有人闻风丧胆的杀人器具,除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从来不会手软、下手狠辣到心惊。 男子将许烟雨从背上放了下来,她落地站定,又抬眼瞧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避开她的视线,语气冷漠,“王府到了,送姑娘进去。” 许烟雨没有答话,突的,她瞧见男子的手腕竟开始流血,长长的一道血迹蔓延下来,鲜红的一片便晕染了地面。 她蹙了蹙眉,“你受伤了?” 男子沉默不语,表情依旧冷淡,似乎完全不在意手上的伤,半响,男子才淡淡地开口,“送姑娘进去。” 许烟雨定定的瞧着面前的异常冷淡的男子,他手上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滴落。他的手臂上一定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是今日消失的那段时间伤的吗? 依旧蹙着眉,她从袖中里掏出了一瓶药,“这是我备在身上的伤药,你拿去吧。”刚刚他手上有重伤,还背着她,虽然是他自己不做声,但也是她加重了他的伤,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对方还可能是她的敌人。 男子没有去接她手上的药,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神情比刚才更冷了几分,“不必了,送姑娘回去。” 许烟雨有些无语,收回了手,既然他拒绝了那就罢了,想来他应该也不缺。 走了几步,却见他手上的伤越来越瘆人,甚至连臂上的衣服都溢出了鲜血。她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语气淡淡,“你回去吧,不必送我了,我自办法不惊动府中暗卫。” 男子顿了顿,回过身偏头对上了女子的视线,可一瞬又立马移开了视线,脸上依旧冷淡,“这是任务。” 许烟雨瞧着他那副死样子,不大想再和他废话,她把药一把塞进了他的怀里,语气冰冷,“你若觉人间冷漠、人性凉薄,就应该好好爱自己,若你自己都觉无所谓,那你的命便活该下贱。” 说完,她未再看男子一眼,转身快步拐进了前方的黑暗中独自往王府方向而去。 男子看着已没入黑暗消失不见了女子,没有再上前,他顿在了原地,眉间微微蹙起,眼神复杂的看着手上的药,爱自己吗?嘴角忽的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他抬手将手中的药随意丢弃在了某个看不见的角落。 瓶子哐当一声滚入了黑暗中,男子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的停留。 方远回到王府复命时,他那主子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他立马跪了下来,“主子交给属下的任务已经完成,余碎都已清理干净。” 朝旭梵慵懒的抬头,扫了一眼男子血沥沥的手臂,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一向是本王身边最得力的工具,不过本王这个人最厌恶的便是被人背叛,方远,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 “属下不敢!” 朝旭梵看着面前低头跪着的男子,眼神渐渐幽深,眼底泛起丝丝冷意,“本王知道你不敢,下去吧。” “属下告退。”男子退出了门外,背上凉意一片。 许烟雨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的,她也觉着很奇怪,这个时候按理来说王府应该宵禁了,可她到时,王府的大门却大敞着,就连看门的小厮都不知所踪了。 她刚跨进王府,便见看门的阿大正急匆匆的从那边跑来,她连忙避开,想绕道回自己的院子。 走了一段路程,她不再躲藏,明目张胆的走在王府的回廊里,路上看见周管家领着几个侍卫匆匆而过,那几个侍卫她记得,是跟王爷一起离府的那几个。 她心里有些激动,他们回来了,那他会不会也回来了?她现在很想见他,抑制不住的想见他。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走着,即便他们之间的关系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她也想要最后再见他一次,哪怕只是远远遥望一眼,也好。 她偷偷的躲在了柱子后面,穿过密密遮挡着的树叶,透过层层的缝隙遥望着那抹清隽的身影,他似乎消瘦了许多,为了那些病人他一定很少歇息,他应该很累吧。 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浓浓的怒气,有的人为别人的生死鞠躬尽瘁,有的人却随意荼毒轻贱人命,紧紧握拳,她似乎在心中确定了某种念头。 朝旭风这次回来是因为他对研制抑疟疾的药有了重大的突破,为了进一步研制,他亲自回来一趟将所有有关疟疾的书又细细查阅了一遍,传染的人越来越多,形势严峻,现下他立马又得赶回去。 匆匆交代了管家几句,他便得要立马离府了。 许烟雨看着远处的那个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转眼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探出身,长吁了一口气,或许她下一次便等不到他回来了。 她慢慢的低头往回走着,心想着那位王爷应该离开王府了吧,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本就无甚缘分,有些东西也强求不来,既如此,她便用她余下的生命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正走着,她却猛的停了下来,不可置信望着前方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会还在这?他不是已经离府了吗? 前方的男子似乎看见了她,正一步一步的离她越来越近,她有些发愣,直到男子俊雅的脸庞在她的视线中清晰,她才有些相信。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脸很苍白,眼下的乌青很重,看起来很是疲倦憔悴。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烟雨.......”男子唤了她一声。 她突然回过神来,迅速将手藏到了身后,她的手上都是密密的针孔,她不能让他察觉到什么,她不想给他添麻烦,也没有立场来麻烦他。 “王爷....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女子轻轻的出声。 男子朝女子微微笑了笑,“我在等人。” “等、等人?”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念头。 “嗯,你在府中可还好?”男子看着面前有些愣怔的女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心想着她果然还是以前的那副模样,呆呆的。 “奴婢一切安好,王爷..........”她还想说些什么,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想法,她往后看去,来人是那个叫萧何的暗卫。 “王爷,事已办妥,即刻便可以出发了。”男子作了个揖。 许烟雨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一个位置,眸子暗了暗,她刚刚竟还存有了一丝幻想,想着他或许是不是在等她,即便心中觉得不大可能,她还是抱有了那么一丝的期待。 他等的人是他的暗卫,她真是犯傻,脑子糊涂了,才会生出这种期待,不由地笑了笑,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行了个礼,“王爷应该有很要紧的事,奴婢便不打扰了,还望王爷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男子笑了笑,因事情的确耽搁不得,便没有过多停留,又瞧了女子一眼,便立马和旁边的男子匆忙的离开了。 直到前方的身影模糊得看不大清,许烟雨才收回了视线,她蹙了蹙眉,现在她是时候该提早做准备了。 下一次她再被带去王府是两天后,彼时她正卷着被子窝在床榻上睡觉,外面的天色灰蓝,天还未亮。 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屋子里,看着床榻上正闭眼安静呼吸着的女子,他蹙了蹙眉,一时竟犹豫的定在了原地,不知是不是该上前。 第108章 交锋 等了半响,见床上的女子依旧没有要醒的意思,他便起身向了前。 他来到了女子的床头,伸出了手,却在譬见女子密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了几下时将手停在了半空。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女子紧紧的抿着唇,想来应是睡的不好。 见她依旧没有醒意,便落手轻轻推了推她身上的被子。 许烟雨猛的惊醒了过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大,直直的对上床边的男子。 在目光触及男子的脸时,她皱了皱眉,突然反应了过来。立马拉着被子起了身,往床榻里靠了靠,“你进来怎的不吱一声,这样悄无声息的是要吓死谁?” 男子看着正满脸愠色怒瞪着他的女子,没有出声,默了半响,他才淡淡地开口,“主子请姑娘过去用早膳。 许烟雨的眉蹙得更深,神精病!吃午膳它不香吗?偏偏一大早就来扰人清梦,变态就是变态,思想真是清奇。 努力抑制住心中的不爽,面上依旧一片平静,“王爷可真有雅兴。” “时辰不早了,姑娘起身吧。”男子语气依旧淡淡。 许烟雨皱了皱眉头,还是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来,打算下床。 正伸出一只脚,突然想起那个男人还站在她房内,虽然她不觉得有什么,但这毕竟是个封建时代,自由的思想是要有,但特例独行的行为还是算了,她可不想多添麻烦。 于是又把脚伸了回来,抬头想叫屋内的男人出去,她刚想出声,却发现男子早就离开了她的屋子不知所向。 她往四周扫视了一遍,没有见着男子的身影,心想轻功好的人果然就是任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她的屋子跟大街似的。 下床换了衣裳,又洗漱了一番,她随意挽了个发髻,连钗子都懒得戴,便慢吞吞的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她往她的院中巡视了一番,却见那男子抱着刀鞘正靠在那棵粗大的香樟树下低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中有些无语,还真是嚣张,这么明目张胆站在她院子里,就那么自信不会被发现?武功高到可以这么拽了? 男子抬起头向她看来,见她正站在门口微锁着眉头眼带深意的看着他,视线交汇之时,他避开了女子投来的目光,只起身向女子走去。 许烟雨看着已行到她身旁却依旧一言不发的男子,也沉默不语。 一路上无言,在天色还未亮全之前到达了王府。 又在原先那个屋子等了一会,有婢女过来传唤她,她跟在身姿有些臃肿、长相较普通的婢女身后,脑子飞速地转着。 她刚进来这里不久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位变态的七王爷似乎不喜欢美女,原本她只是猜测,王府每次给她传膳的侍女都长的标志可人,可内院的侍女却个个相貌平平、举止粗笨。 想来那变态王爷是不喜美色、或者说厌恶美色,才会打发那些模样端正、长相秀气的侍女去外院做杂事,而留那些姿色差的在院内服侍,果然是个变态,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许烟雨跟着侍女拐入了一个装饰奢华的庭院,停在了一间与庭院富丽风格格格不入的屋子前。这间屋子摆设风雅、装饰古朴别致,在这琉璃瓦砖堆砌的庭院中显得极其突兀。 侍女示意她可以进去了,随后便退了下去。许烟雨盯着侍女臃肿的背影,这侍女虽看起来粗笨,可是脚步却丝毫不虚浮,甚至健步如飞,想必是个练家子。 皱了皱眉,这七王府处处都奇怪的很,她得要小心谨慎些。 走进了屋内,那王爷正斜靠在窗前的座椅上,看见她进来,眼中的深意微浓。他勾唇一笑,面上慵懒,“许女官来的倒时准时。” 许烟雨微弯了眼眸,露出一抹笑容,“王爷的邀请,奴婢怎敢来迟。” “许女官何时这般听话了?若是早这般听话,想来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是吗?即便奴婢顺从了王爷,王爷也不会放过奴婢吧。” “许女官倒是挺了解本王。”男子笑意更深,的确,一开始他找上她就没打算留她性命,毕竟一颗棋子而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就该弃掉。 周围的空气开始迅速冷凝了起来,两人不语,默了许久,男子才用手叩了叩桌面,轻笑了一声,“许女官这是要站多久?” 女子面上仍旧带笑,“王爷没叫奴婢落座,奴婢怎敢逾矩?” “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女人的笑真是刺眼,让他想割了她的脸、剜了她的眼,叫她永远都笑不出来。 许烟雨落座在了那王爷的对面,脸上无丝毫惧意,就这样生生的对上了男子的视线。 朝旭梵觉得很有意思,他见过无数的女子,有惧怕的、有故作姿态的、有不要命想勾引他的,却没见过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与他对视,那种丝毫无惧甚至还带着鄙夷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血液翻涌,比那时她的挑衅激怒更要让人觉得兴奋。 有婢女端来早膳,许烟雨瞧了瞧,却见这几个侍女比之前领路的那个侍女的相貌更要丑陋几分,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个朝阳城的七王爷真的极其讨厌美女呢! 眸光微深,她端起面前的粥喝了一口,视线却落在了窗外。 “许女官可真是不拘小节。”男子勾唇一笑,玩味地注视面前将粥一饮而尽的女子。 “王爷见笑了,奴婢粗鄙之人,自然不如王爷举止优雅。”女子眼中带笑。 “许女官,本王有一件事很是好奇?不知许女官能否解惑一二?”男子目光深邃,笑的更加妖冶。 “王爷请说。” “据本王对许女官的观察,许女官应是个极识时务有自知之明的人,绝不会意气行事白搭性命,那么那时是谁给你的胆量敢公然挑衅本王?” 许烟雨面上依旧是笑,谁给她的胆量吗?她承认那天是她冲动了,只是她看着他的嘴脸,突的就想起了三年前那条生活的生命,那样花季的年华、那样满怀希翼的想活着的人却仅仅因为他的偶起的一个念头,永远葬身在了那冰冷的河水里。 如今他又找上她,依旧如三年前那般带着藐视、不屑,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突然就抑制不住的心中那股死死被压抑着的怒火,所以她失控了、冲动了,将一直把控着的理智抛着在了脑后。 “许是那天奴婢脑子一时不大清醒。” “哼!”男子嗤笑了一声,“本王一直觉着许女官与本王是一类人,本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心中有着强烈的欲望和不甘,即是一类人,何不与本王一列,本王能满足你所有的需求。” “只是却不想许女官会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本王倒是高估你了。” 许烟雨愣了愣,原来他之所以会找上她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他是一类人,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没有说错,她的确不甘屈于命运。 脸上又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王爷啊,你怎么会觉着与奴婢是一类人呢?奴婢啊,从来与王爷就不是一类人啊!” “奴婢出身低贱而王爷出身尊贵,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的冰冷万分,“奴婢想要的东西从不会踩着别人的尸骨去得到,这便是我们之间明确的横沟!道不同不相为谋,不与王爷为伍,这是做人的原则!” “哈哈哈哈,许女官说的可真是慷慨激昂,连本王都快心潮澎湃了。”男子大笑着鼓了鼓掌。 “只是,许女官你又懂什么呢?”男子的笑声越来越大,仿佛刚才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 男子笑了一会,突然敛了笑意,他隔着檀木桌起身贴近了女子,脸上妖魅邪异至极,“想来许女官的苦头还没吃够,才会如此天真。” “是吗?”女子浅浅一笑,“或许吧,只是奴婢觉着这不是天真,而是良知!” 朝旭梵顿了顿,眼神突然冰寒刺骨,他勾唇一笑,慵懒的靠回了原位,“良知?这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你活下去吗?” 许烟雨不语,多说无益,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又默了半响,气氛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甚至有些诡异的宁静。 她趁着这个空档好好的理了下思绪,突的,她轻轻一笑,抬头看向了面前的男子,“王爷原是喜欢一品红啊?” 刚才她一进这间屋子,就发现了摆在屏画前的那株一品红。一品红,花如其名,花色艳丽、娇红似血,只是应了那句古话,越是美艳的东西越是剧毒,一品红便是如此。 一品红整株都有毒,如果不小心误食了茎叶,轻者神经紊乱,严重者则会中毒死亡,但用作屋内观赏摆放却也无碍。 只是最让她惊奇的是窗外的那棵夹竹桃,夹竹桃是什么?与一品红比可是有过之犹无不及啊。 虽然它栽种在庭内,离窗口也有一定的距离,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是如此巧合,恰恰栽种上了两种毒花,看来想那王爷死的人很多啊。 还是说其实那王爷早便知道花有毒也根本没放在眼里,他那么自负的一个人,即便暗中有人使手段,也觉奈不了他分毫。 不过无论那王爷是何种想法,这对她却无异于是一次最佳的机会,眸光深邃,她似乎有办法让他去地狱了呢..... 第109章 交锋 “怎么?许女官对本王屋子的花有感兴趣?”男子微挑了眼。 “奴婢是制茶的,自然对花有些在意,倒也并没什么,不过随口一问。”许烟雨又是笑了笑。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各怀心思静坐着。坐了一会,有侍女上来撤走了碗勺。许烟雨抬眼看向了对面已闭了眼帘靠坐着的男子,等待着他的下文。 过了许久,坐上的男子依旧微阖着眼没有丝毫的动作,许烟雨有些琢磨不住他到底想干什么,蹙了蹙眉,她静静地盯着面前男子被窗外光线映照而格外醒目的脸庞。 仔细一看,这七王爷倒是继承了当今王上的五分模样,高挺的鼻梁,线条清晰分明的下颔,如今闭上了那双邪气凉薄的眼,倒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矜贵公子,这副皮囊倒是不错,可惜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轻轻嗤笑了一声,她眼角流露出一丝讽刺,正想着,男子却突然睁开了眼,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便直直地对上面前女子正落在他脸上的目光。 两目相对之时,男子眼中透出了些玩味,他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语气轻浮,“怎么?许女官这般盯着本王看,莫不是对本王起了肖想之意?” 女子面上依旧平静,她浅浅一笑,嘴角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王爷说笑了,奴婢对王爷真是无半分兴趣。” 男子直接忽略掉了她的话中的讥讽,依旧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许烟雨被盯着有些头皮发麻,那变态又在想该用什么手段折磨她了吧。眼神微冷,她等着,要是她吭一声就算她输。 “现在什么时辰了?” 许烟雨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这变态王爷突然的问题用意,饶是如此,她还是面上不显,开口应答了他。 “朝时已过将近巳时。” “过了上朝时间了啊,看来有人又要抓着本王不放了。”男子悠悠的起了身,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袖子 “本王得去上朝了,许女官自便吧。”说着,男子又露出一抹略带深意的笑,甩了甩袖,便转身慢悠悠的踱步出了屋门。 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男子敛了脸上笑意,眼中闪过一抹阴郁,浑身笼罩着刺骨的冷意,刚刚他竟不知不觉的深睡了过去,他是一个极其疑心深重警惕的人,这种低级的错误他从来都不会犯。 今天居然会如此松懈,在那个女人面前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即便那个女人对他完全构不成威胁,他也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可是他决不允许自己对任何人放下防备,蝼蚁也不行! 许烟雨坐在椅上,没有起身,她深蹙了眉,心中有些疑惑,那变态王爷就这样让她走了?大清早只是为了邀她吃个早膳? 冷哼了一声,她才不觉得他是良心发现了,怕是觉着对她的肉体折磨无味了,便想着用其它法子来折磨虐待她了吧。 许烟雨是将近午时回王府的,她一回府便急匆匆地去寻顾音,她的师傅别的不说,人脉却是极为交广的,否则也不会知道那么多密事八卦。 她今日与朝旭梵对话,突然察觉了一个她不曾在意过的端倪,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也只是个王室富养出来的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忽略了他的出身,现在她才突觉她似乎从未听人提起过朝阳城七王爷的生母是谁。 如果他的生母是宫中的嫔妃,即便是犯了错或不受宠爱被打入冷宫的,又或是已逝了的,也不会一点有关于他生母的事迹平生都没有,仿佛就像被人刻意抹掉了一般。 又或是关于她的事是个宫中谁人都不能提的禁忌? 又联想起他府中的种种怪异,这个七王爷绝对有问题! 她快步向顾音院子走去,见到她师傅正在院中烹茶看书,她连忙小跑至她的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师傅,徒儿l有事想问你。” 顾音被许烟雨这急匆匆的架势给吓了一跳,面上顿时有些不大好看,“出什么事了?这般火急火燎?” 许烟雨坐下来缓了口气,才道,“师傅可曾有听说过七皇子朝旭梵的生母是谁?” 顾音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烟雨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再来是怕哪天撞着要与他奉茶,怕碰了忌讳,惹他不快。那七皇子素来心狠手辣、睚呲必报,徒儿恐小命难保。” “也因徒儿似乎从未听宫中有人提起过有关七皇子生母的事迹,徒儿又不敢贸然询问宫中的人,徒儿知师傅向来人脉广络,其中杂事略有耳闻,不知师傅可否知道?” 顾音虽然对许烟雨的行为有些疑惑,但毕竟是自家徒儿,总是要信的,于是也没仔细考究她话中的漏洞,娓娓的开了口。 “七皇子朝旭梵的生母?我好像很久以前是听宫中的掌事太监秦总管提过一嘴,你师傅我与他也算有些交情,你进宫时我也向他提起过叫他多多照拂你。” 难怪以前那王上身边的掌事太监一见她就对她多有叮嘱,她还以为是他人向来和善,见刚入宫不懂规矩的总会指点一二,那时她心中还对他多有敬意,原是她师傅的朋友。 “师傅,那你还记得么?” 许烟雨有些急迫,这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时间隔的有些久远,你容我想想,不过有一点我却记得很清晰,那七皇子的生母并非宫中女子,而是烟花巷的一个歌姬,至于其它的事情我就有些模糊了。” “歌姬?”许烟雨有些惊讶,怪不得宫中没有他生母的名号,原是一个歌姬,临幸巷柳歌姬,这可是王室之辱,必遭文人名士诟病不耻,所以才抹去了他生母的一切,甚至扼杀了这个人的存在。 “哦,对了,我记得那七皇子原不是在宫中长大的,是后来才被寻回了宫中。此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不过王上下令严禁提及此事,也就渐渐成了宫讳密事被沉封埋于了暗日,然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此事总归有知情人清楚。” “你若真想知道这些,那师傅去帮你问问,相必也总归有人知道内情。” “麻烦师傅了。”女子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知道麻烦还来找我!”顾音没好气的放下了手中的书,脸上却并无怒色。 “徒儿能依靠的只有师傅,那便只能麻烦麻烦师傅了。”许烟雨又咧嘴一笑。 顾音嫌弃的撇过头,将她赶走了。 第二日,顾音就给她带来有关朝旭梵的身世,那是一段不可言说的宫闱禁忌。 听闻当今王上微服出访暗察民情,却遭人蓄意暗算,身受重伤,而身边带出的暗卫也一一被杀,情急之下,他误入了烟花巷第一歌姬月隐的阁房中。 月隐月隐月见羞隐云,她是这里最具风情最美的女子,盈盈纤腰,面若桃花,一颦一笑宛如西湖楚子,含羞掩笑,眼波流转之间勾去的是无数男子的魂。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一把素琴,一身白衣,一曲婉歌,是烟花巷愿为之掷千金的一道绝美景色。 佳人公子自古成缱绻,她也如是,她救了他,在几日的朝夕相处下她对他已心生爱慕,无奈帝王之家,从不缺的便是女人。 无论她生的多美,又或是怎样的温柔动人、善解人意也从入不了他的心。 他或许也对她动过心,可她的身份让他消了一切念头,这些终抵不过帝王颜面,漂亮的女人他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又怎会为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子冒讳。 可风月女子的深情又有几分真心,她混迹风月、看尽人性丑恶、世态炎凉。她其实怎会不懂,她见他的第一眼便知他非富即贵,又或许一开始就知晓了他的身份,所以她才留他救他。 她爱上他或许因着他的才华相貌,又或是因着他显赫的身份,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风月女子爱上一个男人是很痴狂的,她也不例外,她爱的猛烈、爱的卑微,她用最卑微的姿态将最动人的自己献给了他。男人向来敌不过美女的投怀送抱,即便他是王上,到底也是个男人,何况她是这里最娇美的那朵花。 烛灭,一夜温情。此后她用身子锁住了他,可是这样的情这样的爱注定不长久,他是最尊贵的王,她是最下贱的歌姬,她献身的那刻便连尊严也都失去了。 他终是腻了她,也从未想过给她一个名份,只是对她心中还有些许愧疚,他答应许她一生荣华。 可她要的从不是钱财,她名动城中,一曲便是千金,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又或是说她想要的从不止这些,她想荣华、却更想荣华之上的权。 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眼中又怎会只有情爱,只是她看走了眼,用错了心,她遇到的那个男人从来就没想过要带她走,最是帝王无情,她爱上的是那个无情的帝王,这场算计注定惨败。 即便她苦苦哀求、以死相逼,他都没有半分动容,走的不留一丝眷念。 他给了她黄金万两,带走了她的纯真、她的尊严,却仍丢她在这风尘里挣扎、对所有男人讨好逢迎、奉承欢笑。 第110章 蛇涌 不知是谁传出了她已不是纯白之身,她的日子开始变得艰难起来,她从前的清高孤傲变成了故作姿态,那些曾为她倾倒的男客不再将她高高捧在手心视作只可远观的神女。 他们开始肆意凌辱她、带着色眯眯的眼神对她动手动脚,在一次登台后,她被一个喝醉了的男子拦住。 男子是这一带有名的浪子,无人敢惹。从前她在巅峰的时候是纯洁的圣女,万人捧着,所以她有了孤傲的资本,而如今她便是块破布,没人再将她放在眼里。 那一天,众目睽睽之下,她被强暴了,那纯白无暇的衣裙和着旁人的嘲讽、轻漫、猥琐的目光连带着她的最后一丝坚持被撕的粉碎。 那个名动城中一曲清歌便是千金的无数男人心中白月光,一夜之间跌落了云端,成了人人可骑的最下贱的妓。 烟花巷的红娘最是人精,知月隐已无法再为她赚钱,便着手培养新人,新进的一批姑娘当中她相中了一个,特赐名月替,其中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月替生的花容月貌,身姿犹如湖畔细柳,纤腰盈盈一握,美目顾盼,杏眸含花,行走间步步生莲,宛若随风起舞的蝶,端的便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姿态。 她的气质美貌却不如月隐,可她是个真真的处子,含苞待放的花谁不喜欢?难道去喜欢一个残枝败叶? 月隐彻底输了,那段属于她的绚烂凐灭了。 看着那曾属于她的光芒和追捧落入别人的身上,看着无数她曾不屑一顾的男人围着那个女人献殷勤的嘴脸和那女人朝她望来时眼中的得意和讥讽让她开始抓狂,她陷入了疯狂的嫉妒中,她恨!恨不得那个女人被摧毁然后去死! 若是说她现在沦落成了一个怀着嫉妒诅咒别人去死的恶毒女人,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便加速了她的堕落和毁灭...... 朝阳城的祭天大典将要来临,而她们这样的烟柳之地是必须要闭门的,说是会沾染晦气,冲撞了神明。 烟花巷的姑娘都是要呆在自己的闺房中,不准出门,可她却破了这规矩,独自一人出了这门,站上了高高的阁楼。 她俯视着下面长长的宫中仪队,心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她想看看她这样肮脏令人避之不及的人是不是真的会触犯到神明,若是真的触犯了,那也正好,就让那传说中的神发怒吧,让这世间一起毁灭吧!陪她一起坠入无间地狱! 在这一瞬间,她瞥见了马车里的男子,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他黄色龙袍上的金龙是如此的金灿耀眼、熠熠生辉。 她的眸子徒的睁大,眼中渐渐变的疯狂,她开始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整张脸变得狰狞扭曲,她瞥见他那样威严的走下车,又是那样温柔的将手递给了旁边的女子、那个身披百凤朝凰的霞披,头上顶着镶满了珍珠风冠的女子。 那女子笑的那样娇羞明艳,让她恨意滋生,而她发髻上簪着的一支凤求凰更是深深的刺疼了她的眼。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好一个凤求凰!她喉咙发出了一阵嘶哑难听的吼叫,她癫狂地笑着,仿佛要用尽全身气力将那口心血生生笑溢出来。 刺骨的恨意包裹着漫天倾盆的妒意将她吞噬,她笑的痴狂、笑的癫疯,笑着笑着便落下了泪,那泪刮得她的脸灼痛,没入喉中,苦涩得她开始连连干呕,酸水从她口中流出,她拼命的咳,似要将心都要呕出来。 她是被红娘叫人给拉下去的,红娘见到她时,她已癫狂,面目狰狞、眼神空洞,笑的犹如恶鬼。红娘被笑的心惊,吐了口唾液,叱骂了一声“疯子”,便叫人将她直接架了下去。 昔日云端的神女如今已成了个人人恶之的疯子,烟花巷中再无人记得那个一曲倾城的第一歌姬月隐。 醉生梦死、夜夜笙歌的烟花巷,她的心中却犹如灯灭,黯然无寂,而此时,她却发现自己怀有了身孕。 她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整个人变得欣喜若狂,她虽已失身,沦为了妓,到底曾赚了些银两,加之他给她的万里黄金,不用接客,日子也能过的富足,因此至今都未再有人碰过她。 她忽略掉了那天令人恶心耻辱的一夜,心中默认为她怀的是他的孩子。 她连夜跑到了王宫大门,甚至顾不得披上一件外衫,她激动地冲了上去,想着马上她就要成为这奢靡华贵王宫中的一名娘娘,拥有这享不尽的荣华权势接受着众人的膜拜。 强烈的欲望渴求让她无法神智清醒,她甚至都忘了她只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歌姬,不!一个下贱的妓,就算她怀的是龙子,她也决计跨不进这宫门一步。 她被禁卫拦了下来,甚至还未触到那朱红金钉的墙门,便被拉出去好远,狠狠的掷在了地上,她疯狂的谩骂着,说自己怀了龙种,是宫中的娘娘。 守门的禁卫满脸的讥笑不屑,口中怒骂着“哪里来的疯子,真是晦气!” 她从地上爬起来,不死心的想再次冲向宫门,守门的禁卫已然发怒,狠狠将她一把推到在地,握着戟的手翻转,就要朝她身上打去。 重重的戟落在她身上,锥心刺骨,她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口中却仍重复着那些话,禁卫面上不耐,将她连拖带拉丢到了更远的地方,口中还嘲笑着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道,“你若是坏了龙种,老子便是玉皇大帝,赶紧给老子滚!晦气!” 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仿佛醒悟了过来,不再开口。她眼神空洞的望着乌漆见不到边的暗黑天际,许久没有动作。 周围沉寂的诡异,她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眼中带着毁灭般的怨毒,她的脸上浮上了刻骨的恨意。 她慢慢起了身,死死的盯着那堵朱红的宫门,像是要将它生生的看穿,她淬了毒的怨毒黑眸埋没在了这无声绝望的黑夜之中。 她没有将孩子打掉,甚至带着扭曲报复的心理将他生了下来。 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开始自甘堕落,她迎客,她打扮得妩媚艳丽在无数男人身下放荡,她丢了她在这风尘最后的坚持,她成了万人枕的最下贱的妓! 孩子一天天长大,她却从来没有管过他任由他自生自灭,他经常被饿的奄奄一息、骨廋嶙峋,长到四岁却仍像一个两岁般的孩童。 月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他带着粗粗的铁链趴在她所有恩客的面前像只狗一样的爬,钻过他们的跨下,舔掉他们丢在地上的馊饭。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像得到了极大的快感,眼中疯狂,娇笑着对旁边的人呢喃,“那个最尊贵的王,他的孩子像狗一样钻别人胯呢,多美妙的一幕。” 他成了一个泄愤的工具,无数个夜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推搡在地一顿毒打,他的娘,那个原是世上最亲近的人,却最喜欢红着眼睛,犹如地狱恶鬼,用原本绾着她美丽乌黑的秀发的钗子在他身上一道一道的划着。 那发钗别在她头上是那样的美丽,可却刺穿了他的皮肤,浸染了他的血肉,成为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噩梦。 他的娘亲生的那样的美,可是那样美丽的面孔下是他恐惧的恶毒的心。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的厌恶他。 她从不允许他喊他娘,她给他取名相鼠,意为肮脏的老鼠。 他成了烟花巷人人可欺可辱、谁人不开心都可虐待发泄的老鼠。 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童年便在这无尽的虐打折磨中度过,直到朝中的一位将军出现,他暗无天日的生活才得以结束。 那天他照旧像狗一样钻过别人的胯下,舔着地上发臭的馊饭,周围发出一阵笑声,仿佛这是一件特别让人开心的事。 坐在不远处的赵简是西营的主将,今日受邀在此洽淡事情,原本这种事他是不上心的,一场闹剧而已,看看就好。可是他无意中听到那个装扮艳丽、风骚至极的女子说他是王上的孩子。 他顿时上了心,认真去看大堂中的人。旁边的人似乎早就习惯了女子的疯语,只当作一个玩笑,脸上笑的更为起劲。 赵简蹙了蹙眉,想着可能只是个玩笑吧,心中有些轻蔑,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这种掉脑袋的事也能拿做嘴上说,无知愚民,愚蠢至极。 他望向了跪在地上的男孩,男孩脸上污脏的看不清容貌,但看轮廓,确有几分像当今王上。 他沉思了一会,突然想起几年前,王上外出遇险他去寻时,线索便是在烟花巷断的,后来王上回来时又让他偷偷送了一箱黄金送入了一个歌姬的屋中以报救命收留之恩。 当时他没有过多在意,现在细细想来,孤男寡女,王上又值旺年,难免血气方刚,也并非没有可能。 心一沉,此事看来要细细一查。回去之后,他立马追查了当年的事,果然发现了端倪。那女子曾还去过王宫称自己怀了龙种想进宫,却被守门禁卫当作疯子拦了下来。 事关皇家血脉,马虎不得,他连夜进了烟花巷,扣住了烟花巷的红娘,询问那歌姬的去处。 第111章 蛇涌 红娘被这阵仗吓得两股打颤,急忙作奉承状,满脸的讨好的告诉了他们月隐的下落,只道月隐已不在烟花巷前巷,而去了后巷做了歌妓。 赵简于是又寻到了后巷,他到时,月隐正和一个男人在帐中作那肮脏事,见有人闯了进来,却惊得双双从床上滚了下来,白花花的一片肉,那水色粉肚兜还挂在那男人的头上。 赵简眼中尽是鄙夷,这样下贱的女人送给他都嫌脏,王上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心下又是一阵嫌恶,他冷冷的挥剑,那男子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便已直直的倒在了血泊里。 旁边衣不蔽体的月隐吓得连连尖叫,急忙扭作了一团,连连抱头大声求饶。 赵简心中又是一阵厌恶,他睨着眼,强忍着不耐,冷冷的说:“今日那孩子可真是王上的孩子?” 月隐听到这话时,身体突然不抖擞了,她抬起头,一脸的兴致勃勃,“对呀,就是王上的孩子,大人真是好眼力。” “欺君可是要掉脑袋的,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赵简眼中闪着寒光,他真是多看那女人一眼都觉得恶心。 月隐脸色一变,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似的,开始狂笑起来。她的笑声又涩又嘶,像是一个尖声喊叫的老头,听在耳里只觉得刺噪难听,难以让人想象到她以前会是那个的一曲便是千金的第一歌姬。 赵简有些烦了,面上怒气渐显,他提剑横在了女人的脖子上,银光闪现的剑刃上还留着刚才男子的喉血。月隐止住了笑,瞥了一眼已划破她肌肤的银剑,面上却丝毫不在意,眼中带着讥笑。 “大人,你知道吗?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的孩子却像只狗一样钻了万人的胯,哈哈哈哈哈哈。”女子面容已经开始扭曲,整个人就像一个已经癫魔的疯子。 她瞪大了一双猩红的眼,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么?他不是瞧不起我这种下贱的女人么?哈哈哈哈哈,他的孩子还不是要被我这样的人踩在脚下!哈哈哈哈哈” 赵简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看着地上已经疯癫的女子,他眼中泛起了骇人的杀意,如果不是留着她还有用,他便一剑结果了她,清新一下这四周的空气。 不想再听她的疯言疯语,他叫人将她抓了起来,自己去寻了那孩子。 之后的一切便如传闻中的那般,他被验证确是王上的孩子,被带回了宫中,而至于其中是如何验证的便不得而知了,又或是即便他不是皇子,某些有心之人也自会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皇子,其中真真假假的权谋诡计谁又能道得清楚呢? 朝旭梵被带入了宫中,可长期的虐待折磨已经让他的心灵变得逐渐扭曲,他分不清楚善恶对错,甚至对生命的认知都是模糊薄弱的。 他在宫中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好过,虽然没有了在烟花巷时的那些非人虐待,也不必被当作狗一样在地上爬着吃馊饭,可接至而来的却是无尽的冷眼和嘲笑。 宫中没人看的起他,明里暗里的排挤冷落让他的日子没比在烟花巷好多少,他开始越来越阴郁,性格也越来越暴躁易怒、阴沉不定。 随着性格的巨大转变,他的心性变得狭窄阴狠,他的第一次反击便让长期压榨他的两个贴身婢女的一双眼睛生生被热汤烫瞎。 此后他的手段开始愈发毒辣,谁若是惹了他不快,轻辄断手毁容、重辄被他报复至死。 他的眼里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即使他身边的人一个个被他折磨致死,可他的身份让他轻轻松松便躲过了应有的报应。 他开始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拥有无上的权利,他才能在这世间立于不败之地,也再无人再敢欺他辱他!他要他们畏惧他、臣服他! 许是有人看到了他身上的这股狠劲,在背后开始推波助澜想助他拿下这王位,他自然知道那人肯定不会平白帮他,但无论他怀有何种目的,于他来说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他逐渐锋芒毕露,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以至后来势力发展成了能与皇子中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四皇子抗衡。 只是这其中他沾染过的人命、踩过的尸骨也成了他永远都洗不掉的罪孽,他不再是人,他是恶鬼、他是地狱的修罗,他冷血、他狠毒,他不懂世间至情,他唯权利而活! 许烟雨无法言语此时的心情,她也无法对此评判些什么,若说他可怜,他也的确可怜,他所受的那些非常人所能够想象,他变成这样,却与许多人都有关,是他们将他逼成了一个恶魔。 可是,这并不代表就能抵过他所犯下的罪孽! 你的悲惨愤怒凭什么要无辜的人来承担?生而为人,谁不是第一次,又凭什么要原谅你?又凭什么因为你以前很惨就要谅解你? 她不是圣人,她做不到! 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一报还一报,他欠下的血债,终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再一次被方远带去王府是在三天后,彼时她正和朝旭鸣在院中玩闹,这几天她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心情因为朝旭鸣的到来稍稍放松了些,这些天的凝重也被他带来的欢乐冲淡了许多。 院中的响动让她原本带了笑的脸有一瞬间的凝固,她找了个由头想打发朝旭鸣离开,朝旭鸣却极为不满,一张小脸都气鼓鼓的。 好歹在许烟雨温柔的攻势下,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用哀怨的眼神控诉着她,许烟雨又笑着对他招了招手,他才忿忿离开。 目送朝旭鸣离开后,她敛了脸上的笑容,神情冷淡的望向前方,语气冰冷,“你可以出来了。” 方远从院角的暗处拐了出来,很快便行到了她的身旁,“主子请姑娘过去。” “王爷这是又想到什么新法子来折磨人啦?”许烟雨讥笑一声,眼中尽是嘲讽。 男子不语,面上依旧无丝毫波澜。 “时辰快到了,姑娘起身吧!”淡漠的声音响起,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许烟雨瞧着面前的男子,没有动作,半响,她才缓缓起了身。男子见她已起身,便转过身向前探道。 “方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前面的男子闻声一顿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对上女子清澈的眼眸,依旧没有言语。 “你是死士吗?” 男子的瞳孔突然一震,他紧锁了眉头,周身的气息变的更为冰冷瘆人,“不该姑娘问的就不要问,姑娘自身都难保了,还有闲心去管别?” 许烟雨看着面前变得异常冷漠疏离的男子,他这样的反应,看来她是猜对了。 他武功如此高强,又对这世间没有什么留念,也没有想活下去的由头,可他却始终留在那王爷的身边,像个工具一样不断杀人,完成上面给的任务。 自由没有,连生死都由不着他决定,他的一切都属于主子,这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被圈养的死士。 作为一批被圈养的死士,他们的身体中早早被种了一种花蛊,这花蛊可用药物操控,若生出异心便会发作,发作时全身抽搐,五脏六腑仿佛被人生生撕裂,却又不会致死,让人渗入骨髓痛不欲生。 于是,他们便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许烟雨没有再开口,一路气氛沉默的诡异。 她被带去了王府的后山,她到时,那王爷正坐在茶几旁悠然地品着手中的茶,他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坑,里面密密麻麻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坐上的男子见她过来,眯了眯他一双惑人的魅眼,朝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许烟雨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径直走了过去。 “许久不见许女官,本王甚为想念。” 许烟雨扯出一个微笑,弯了弯眼眸,“多谢王爷惦念奴婢,奴婢怕是无福消受。” “许女官太谦虚了,这福气还真只有许女官才能消受的了,今日本王可是特地给许女官准备了一个惊喜。”男子笑的妖异,俊美略带邪魅的脸更让人分外移不开眼。 第112章 发作 “今天本王跟许女官玩个新的游戏,看到那个坑了吗?那里面可都是本王精心养玩的宠物,本王最喜欢把那些个不听话的东西丢进去陪玩,可有意思了,想来许女官也会喜欢吧。” 许烟雨心里一阵恶寒,她往坑里瞅了瞅,脸色顿时刷的白了,她刚才就觉得坑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但是却没有怎么细看,如今她才看清了坑里的东西。 坑里面蠕动着一片的黑色蛇群,密密麻麻的交织盘旋在一起,她只扫了一眼,一股从心底泛出来的凉意便充斥了她的整个身体,强烈的恐惧感袭来,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双腿甚至有些站不大稳。 这么多蛇,就连想想都不寒而栗,却要她进去,朝旭梵这是要玩死她啊! 在这一瞬间,她真的想直接冲上去跟他鱼死网破,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必须要忍,她要用更周密的计划才能让给他致命一击,否则冲动行事,下场只会更惨。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暴动的情绪,惨白的脸上极力扯出一个看起来不以为意的笑容,“王爷真是好手段,看来王爷等这场戏等很久了吧。” 男子勾唇一笑,眼底尽是玩味,“本王就是想欣赏欣赏许女官美妙绝伦的表情,不过许女官放心,本王的宠物们可是很温柔的,他们无毒也不怎么爱咬人。” “不过许是本王最爱用人的血肉来喂养它们,它们啊,可最是闻不得一点腥味,若是嗅到了血腥暴动起来,也最多咬个血肉模糊、千疮百孔,想来也死不了人,许女官可要小心啊。”男子笑的愈发妖魅,他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女子,欣赏着她愈发惨白的脸。 “本王对许女官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若许女官支撑不住了,也可以过来求求本王,若是求得本王开心了,本王兴许也可以考虑考虑让你玩的不那么痛苦。” 许烟雨笑了笑,“王爷既然那么相信奴婢,奴婢又怎能让王爷失望呢?” 哼!嘴硬!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明明已经脸色煞白却依旧佯装丝毫无惧的女子,嗤笑了一声,他倒是要看看她能忍多久。 “即如此,方远,便送许女官下去吧。”男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边上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男子,若不是提及他,怕是没人会发现边上还站了个男子。 “是。”男子弯了腰,神色淡淡。 许烟雨看着那个周身冷漠的男子一步步走到了她身边,甚至没有正眼看她一眼,便一掌直直地将她推了下去。 她坠落坑中的那一秒,她看见那个将她推落坑中的男子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依旧冰冷得像来自地狱的鬼魅。 她心中没来由闪过一丝难过,她原本觉着他们就算交情没有多深,可她和他相处二十多天,夜夜都是他送她回去。 是人都会有感情,至少她的潜意识里对他是有一丝相惜的感情的,她甚至想过,若她能逃过这一劫活下来,以后也会因着这一丝相惜之感尽她所能的去帮他,可他推她入坑的时候却没有一丝的犹豫。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冷血之人又怎么会有心呢? 她忍着疼痛看向了前方因为她的到来而蠢蠢欲动的蛇群,深蹙了眉。她摒弃了脑中一切杂念,现在还有更棘手的事,她可不能就这样被蛇给活活咬死。 她盘坐下来屏住了呼吸,她现在必须不能再引起蛇群的注意,更不能有所动作让它们对她警惕躁动。 一条条吐着信子的蛇从她的脚边爬过,有些不经意的触碰到了她的手指,冰凉一片,让她不由心中瑟缩。 许烟雨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些蛇从她身边经过,却仿佛刻意避开了她,从不在她的旁边逗留,尤其是有风吹过时,那些蛇更是迅速地绕开了她。 难道她身上的味道有克制蛇的作用? 她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身上的气味是她用来去虱子的硫磺皂带来的,自从她自己制作成功了硫磺皂,便一直用它来沐浴洗头,想来身上是留有了硫磺的味道。 蛇类畏惧硫磺,硫磺会对它们的身体造成巨大的危害,不过这硫磺她已经改良过,气味也没有了那么浓烈,况且这里的蛇量庞大,怕是撑不了多久这气味便会被蛇群的腥味覆盖。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觉得庆幸,至少她可以拖上一点时间。而现在她唯一做的就是尽量不要让蛇群发燥咬伤她,若是见了血,蛇群暴动起来,她便要折在这里了。 时间慢慢流逝,聚集在她身边的蛇越来越多,有些甚至已经爬上了她的身体,冰冷的触感摩擦着她身上的衣料,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不敢轻易有任何的动作,只任由那通体乌黑吐着猩红信子的软体动物在她身上蠕动着。 朝旭梵看着下面如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坐在蛇群里的女子,微眯了眼,那个女人的身上已经开始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蛇,可她却依旧面不改色的静坐在那里,面上甚至没有一丝慌乱。 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他瞥了一眼旁边燃着的香,才烧了半柱,不急,慢慢来,他倒是要看看那些蛇咬破她血肉的时候她还能不能这样淡定? 许烟雨从来没觉得时间会过的像现在这样的缓慢,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心灵的折磨和身体上的刺激。 额上开始布满了汗水,汗水浸湿了她的发丝,痒的厉害。她的手脚已经发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身体已快到极限。 可是,她不能动,她的四周的蛇乌压压的一片,密集到她甚至不敢睁眼去看,若是她动了,等待她的便是它们疯狂的撕咬。 时间伴随着蛇蠕动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和它们嘶嘶作响的蛇鸣缓忙的流动。 许烟雨就像一座没有生息的雕像屹立在中间,为了尽量避免引起蛇群躁动,她甚至连脸上都不敢有任何的动作表情,就连呼吸她都是在极力忍不住的时候才浅吸一小口。 即便这样,她也知道,她支撑不了多久了,她的身体已到了极限,现在只是全凭意志死撑着,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香燃尽。 朝旭梵的视线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炙热的停在一个人身上这么久,看着蛇群中那一抹纤瘦姣好的身影,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烦躁,那个女人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震撼,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他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意志,她的心智是有多强大,才能让她在一个半时辰里坐在蛇群中纹丝不动,甚至任由它们爬过她的身体。 他见过无数的人,有贪生怕死一开始便受不住跪地求饶,也有先开始大义凛然一脸威武不屈后面像只狗一样可怜兮兮趴地求饶的,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顽强的,似乎世间一切的不幸折磨都压不倒她。 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欲望,他想摧毁她!让她的傲气她的不屈通通被摧毁的一干二净!他要让她跟他一样,堕落!最后,坠入无尽深渊,再也爬不上来! 香还在燃,只剩半柱。 许烟雨的手脚已经没有了知觉,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血液是否还在流动,身体剧烈的不适让她的脑子无法再维持清醒,她觉得下一秒她就会支撑不住这副身子晕死过去。 她的意志已经渐渐消磨殆尽,她苦撑着的肢体已经无法通过大脑来控制。终于,她的身体到了崩溃边缘,她的手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即使她迅速调整了过来,她身上的蛇还是被惊扰到,锋利的尖牙直直没入了她的肌肤,一阵刺痛,空气中顿时弥漫了一股血的腥味。 她轻轻将手上的蛇打落,许是熟悉了她的气息,周围的蛇并没有因此而躁动。 她努力腾出一只手遮盖住这散开来的血味,有离她很近的蛇敏感的嗅到这丝血腥,开始慢慢的爬上来凑近。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蛇嗅到了这丝血腥,已经有些躁动的往她身上供。 又是一阵刺痛,已有蛇按耐不住咬了她的腿,尝到了血腥的蛇开始疯狂起来,许烟雨迅速将它丢了出去。 越来越多的蛇开始咬她,她身上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为了避免被更多蛇群围攻,她只能快速的将咬了她的蛇丢出去。愈来愈多的蛇蜂拥而至,她渐渐力不从心,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这些蛇给生生啃噬。 “王爷,香燃尽了。”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这静谧的诡异的空中响起。 朝旭梵被打断了思绪,他将落在女子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他瞥了一眼男子,又扫了一眼已经燃尽了的香,却没有丝毫叫停的意欲。 现在可是最精彩的部分,显然蛇群已经开始攻击她,再没过多久就会淹没她整个身体,他非常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是不是还能做到那般淡定那般有骨气吗? 方远看着没有丝毫动作男子,眉头紧锁,他蠕动了下嘴唇,终是敛了眸没有再开口,主子的意思已经明了,他不过是一个死士,他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又如何去操心别人的事,他什么都做不了。 第113章 发作 下方的女子不停的扔掉身上攀上来的蛇,她的周身已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血迹,即便她有条不紊地抗击着蛇群,可从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便知道她已是强弩之末。 朝旭梵心中的那丝烦躁愈来愈强烈,甚至生出了一股无名的怒火,那女子明明只是个低贱被人欺的奴婢,他动动手指就可以让她永远消失,明明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在生死边缘她却依旧从容,那不死不休的模样让他更是生恶。 顿觉无趣,刚刚燃起的兴致一瞬间消失殆尽,他微抬了手,旁边的方远立马会意,迅速飞身下坑,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撒向四周,蛇群立马向旁边窜开形成了一条空道。 他将许烟雨一把拉了过来,将她身旁的蛇悉数斩断,凌厉的剑气划过,血溅了三尺。 许烟雨却是再也支撑不住,触到男子身体的那一刻便昏死了过去,倒在了男子的怀里。 方远稳稳的接住了女子靠过来的身子,环在女子腰上的手指微微缩了缩,他没有去看怀中的女子,飞身跃起,快速离了地面。 “王爷。”男子扶着怀里的女子,手放离了女子的腰,只轻轻的搭在了女子的背后以作支撑。 男子低着头等待着面前人的指令,朝旭梵抬眸扫了一眼脸色惨白、身上布满血迹无力的靠在别人怀里的女子,那股无名的火气再度窜了出来。 他嫌恶地瞥过头,语气冰冷,“别让人死了。”说完,便没有再看女子一眼,起身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了。 “属下领命!” 直到男子摄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了,方远才抬起了头,他看了看怀中脸上已无血色女子,放在女子背上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只觉得灼热的厉害,仿佛带了刺似的让他不敢再靠近她一寸。 许烟雨醒过来时,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上过药,她倒不觉得身上有多疼,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难受的厉害。 勉强坐了起来,她看了看身上的伤口,伤口并没有多深,只是很小的一道齿印,见证着她刚刚经历过的一场噩梦。 她细细数了一下,身上大概有十来个齿印,她被十来条的蛇咬过啊......至少不是几百来条,她是不是应该庆幸? 嗤笑了一声,她冷冷的看向了窗外,目光幽深。 方远进来时,入目的便是那新的旧的一道道疤痕,面目狰狞的布满了女子白皙的肌肤,他微顿,眼中眸光闪烁,却只一秒那眸光便覆进了幽深不见底的黑眸,恢复了它原本的沉暗。 许烟雨见有人进来,便迅速将卷起的衣裙放了下来,盖住了那一片白皙。她淡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没有作声。 她的视线没有在男子身上停留多久,很快她便撇了头,继续望向了窗外。 男子静静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空气静谧的诡异,他终是微微抬了眸望向了榻上的女子。 女子微侧着脸,窗外的光线照射进来,有些刺眼,他看着女子姣好的侧脸,逆着光的视线让他觉得面前的女子格外的苍白无力,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掉一般。 他蹙了蹙眉,又敛了目光,垂下了眸。 “时辰还早,姑娘且先休息吧。”他冰冷的声音在清冷的屋中响起,许烟雨望了过去,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又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男子没有再说话,神色依旧冷淡,他默默地退出了门外,反手轻轻将门合上,他顿了一瞬,眼光停留在了门上的某一处,那里能透过缝隙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眸子沉了沉,他再度将门关紧,脸上的神情却更冷了几分。 没有再留念,他转身迅速离开了。 当许烟雨从窗外回过神来时,屋中的男子已不见了身影。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过多在意。 她对他谈不上生气,毕竟她清楚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认识并相处了几天的“任务”,他们各自的立场不同,她没资格要求他要做些什么,比起生气来说,她对他的感觉可能更多的是失望吧。 失望于他的冷血,他的无动于衷,失望他将一个人置于地狱却丝毫不曾犹豫,就像那日他也是如此果断的要了那孩子的性命。 就像她觉得他即便身不由己要以杀人为生,心底也还留着最后的一丝的良知,不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鬼,这是她对他抱有的仅有的一丝希望。 世上的事大多不尽人意,比之凄惨的数不胜数,为什么他们却仍能被世间恶意对待后维持一颗本心? 原因无他,不过知晓自己是一个“人”罢了。 没有再多想,她收回了神。又躺了一会,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她便起身下了床。 刚下床,便有侍女敲门进来送饭,她这才知道她昏睡整整了一日,现在已是第二日的中午。她一夜都没有回王府,皱了皱眉,希望师傅没有发现她不在房内,否则她又要寻个理由将此事给圆过去。 用完饭后,侍女又烧水让她沐了个浴。穿上了侍女送来的衣服,她随意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 正挽着,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许烟雨闻声向门口望了过去,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她的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继续挽着手上的头发,将最后一束头发盘好,她才缓缓起了身,她看向面前的男子,面无波澜,“王爷这个时间来找奴婢,是又想到什么法子来折磨人了?” 她抬眼对上了男子的视线,轻轻一笑,语气尽是讥讽不屑。 朝旭梵倒也不恼,他勾唇一笑,露出一个妖魅至极的笑容,“倒也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许女官,顺道过来提醒提醒许女官,一个月限期将至,接下来的游戏会更加有趣,许女官可要千万要撑住,否则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面前男子的那副令人作呕嘴脸,许烟雨真的想立即冲上去给他一刀,极力抑制住心中的怒气,她露出一个极美的微笑,“奴婢自当尽力,不负王爷厚望。” 男子眯了眯眼,面上笑意更深,他觉得很有意思,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觉得无趣,她总是能让他瞬间兴致渐起。 “现在时候尚早,许女官不介意陪本王出去逛逛吧?”男子轻轻一笑,一脸玩味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这变态王爷又想干什么?心中有些不解,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嫣然一笑,“即是王爷的邀约,奴婢又怎敢拒绝。” 喧闹的街市,拥挤的人群,到处吆喝的街贩,这是朝阳城最繁华的一带。 许烟雨皱了皱眉,心中愈发琢磨不透这变态王爷的用意,她可不信他真的是来和她逛街的。 可事实上朝旭梵真的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他的性子本就是阴晴不定,想法也只随自己开心而已。 街面行人的拥挤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愈来愈近,许烟雨极度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极力避免与身旁那位男子有所触碰,因而每次有行人挤过,她都会全力将身子往旁边靠,所以即便人流居多,她也始终没有挨近过身旁的男子。 朝旭梵自然知道她的意欲,他倒是挺喜欢看她这明明讨厌却又不得不服从他的憋屈样。至于其他,他压根不在乎,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轻轻勾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在下一波人群涌来的时候,他故意将身子靠了过去。 许烟雨正在极力维持着身体的方向,大批的人潮让她有些步型紊乱。她的精神都注意在了涌过来的人群上,却怎么也没料到旁边的那个人会突然直挺挺的向她靠过来。 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身旁的男子就已经碰上了她的手臂,随后整个身体都压了过来,紧密挨触后,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度撞得身形不稳,连连后退了几步,还踩到了好几个人的脚。 被踩了脚的人纷纷不满大骂,许烟雨连连道了好几声歉,他们才嘀嘀咕咕地继续走开了。 许烟雨心中已经怒火燃烧,她愤恨的扭过头,对上男子看好戏的眼神,脑子顿时就炸了,“干嘛啊!你是不是有.......” 病字被她堵在了嗓子眼,她停止了要爆粗口的冲动,看着那人饶有兴致的样子,迅速憋出了一个微笑,差点就中了他的邪,想让她生气啊.......她偏不! 她弯了弯眸子,微笑着,“王爷小心些,别摔了。”摔,死命摔!最好摔死! 男子勾唇一笑,“许女官人真是好。” 好尼玛啊好! 许烟雨又是一笑,“王爷客气了。” 男子没有再说话,脸上笑意微浓。 一路诡异的行着,人群没有刚才那般的拥挤,走了半天,许烟雨还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也不怕他要耍什么手段。 不再纠结他的用意,她开始观赏起四周摊贩摆的玩意来。 第114章 对峙 她正继续往前走着,却突然发现身旁的男子不知何时已落在了她的身后,有些疑惑,她转过身看向后面定住了脚正直直站着的男子。 许烟雨觉得有些不安,她顺着男子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那前方是一处卖金银首饰的小摊,上面各色花式的珠钗很是精巧别致,只是那色泽质地就差上了许多,一看便是下等的次品。 男子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周身开始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许烟雨一惊,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她立马看向朝旭梵,只见他紧握着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即便她隔了他有些距离,她都能清晰的感知到他酝酿着的快要暴动的情绪。 朝旭梵的脑中一直重复着一个画面,那是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即便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死得很惨。 她死的时候,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变成了一堆血沫,他明明应该高兴的、他明明应该兴奋的,那个给予他一生噩梦的女人、他的母亲死了,他应该高兴的,可是他没有,他甚至觉得无比的痛苦和难过。 难过什么呢?难过什么呢?难过她到死都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句的用世上最恶毒的话来诅咒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她说,你就是一条狗,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她说,这辈子我最后悔的就是怀了你;她说,你怎么不去死! 他突然就想起了那时他满心欢喜的想在她生辰那天送她一支珠钗,那珠钗是他在后院干着最脏最累的活积攒了好几年才买下来的。 他希望她能开心,即便她从来都不会对他笑,但他总想着他的娘亲很不容易,因为生了他,所以受了很多苦,她不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他想着只要他乖巧听话,他的娘亲总有一天会接受他的,即便别人说他的娘亲是多么的下贱不堪,他也不在意,她只是他的娘,他最爱的母亲,他什么也不想要,他只想他的娘亲好好的,能永远的陪着他。 他捧着那装着珠钗的檀木盒子,弱小的身影在狭隘的走廊里奔跑着,他的脸上带着笑,想着他娘亲生的那样美,带上一定会很好看。 有人说幻想有多美好,破灭时便会有多残忍,他满怀着的期待在他娘突然暴怒的吼叫声中被击得粉碎。 那钗上精美的玉珠滚落的声音连带着他的心一起坠进了无尽的冰冷的深渊,他看着他的母亲、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子,举着那原本应该簪在她乌发上的珠钗狰狞着脸猩红了眼插进了他的骨肉里。 那一刻,他心底那唯一储存着的火光熄灭了,熄灭的彻底。 他的喘气声开始变得急促,全身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脑海中的画面愈来愈清晰,心中的暴怒恐惧充斥着他的整个身体,他的眼睛充血目光开始疯狂,仿佛下一秒就会癫魔化身成来自地狱的鬼刹让这人间成为炼狱。 眼神愈发癫狂,强烈的戾气让他的神智爆裂,就在他已经被心魔吞噬完全要失去控制的时候,一双突如其来的手猛烈的攥紧了他,那双手很软很温暖,是他曾幻想过的那般温暖。 眼中的疯狂渐渐退去,他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是那个女人,仿佛一瞬清醒了过来,他拧了拧眉,眼神略带复杂的盯着面前女子姣好的面容。 女子细小的双手正用力的握着他的手心,看起来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力气倒是挺大。 女子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微弯了眸,笑意盈盈,“王爷,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这里没什么可逛的呢。” 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仿佛像是在哄一个哭闹的孩子入睡,他有一瞬间的愣怔,他平时最厌恶的便是那些所谓的美人,更不要说有女子能这样亲密的触碰他。而此时,他却没有立马想杀了她,甚至都没有甩开她的手。 许烟雨看着一脸玩味正直勾勾盯着她男子,松了口气,看来他已经平复了心情,于是立马放开了手,脱离了男子的手心。 她刚才看到他死死盯着摊上的珠钗,便想到他可能是犯了臆症,为了防止他发狂迁怒无辜性命,她才急忙上前去唤醒他,否则她才不会管他死活。 为了怕他又犯病发癫,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微微一笑,“王爷,我们去那边吧。”说完,不等男子反应,便拽住他的袖子拉着他往前方快步的行走。 朝旭梵就这样被拉着,居然没有丝毫发怒的征兆,甚至任由许烟雨拉着他走,他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好脾气,更别说要跟着别人走。 他看着女子纤瘦的背影,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她这么急忙拉他走,又能在他陷入臆境时迅速拉他出来,他可不信什么巧合。 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若是一个人知道的东西太多,那就是时候该消失在这世上了,毕竟死人才更令人舒心不是。 “王爷。”女子清脆细柔的声音响起,“王爷在这等奴婢一会。” 说完,她又朝面前的人露出一个微笑,便转身往旁边跑去。 男子眯缝了眼,盯着女子离去的身影,眼中的冷意更深,他倒是要看看她想干什么?若是敢在他面前玩弄手段,那么便也不用等一个月期限了,现在他就亲手送她上路。 许烟雨捧着手上的糖炒栗子一路小跑了过来,她将栗子推到男子的面前,微弯了眸,“王爷,吃嘛?”说着,自己又从袋子里摸出了几颗,用牙齿一咬,利索的将肉卷出吃了起来。 朝旭梵愣了愣,好看的眉微微拧着,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居然一时有些看不懂了。 许烟雨看着迟迟未动一脸若有所思打量着她的男子,默默的翻了白眼,这男的真难伺候,要不是想转移他注意力怕他又陷入噩魇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她才懒得跟他多费唇舌。 她一把将手中的栗子塞进了男子的手上,“王爷,你拿一会。”说完也不看男子已经黑了的脸色,自顾自地开始到处去觅食了。 当许烟雨将一大堆的什么蜜饯果干啊通通塞进朝旭梵的怀里时,朝旭梵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雷霆的怒气在他脸上暴走,“许烟雨!你.......” “嘘。”许烟雨竖起一根手指凑近了男子的唇,打断了男子立马要出喉的怒语,“王爷,别说话,这样很没有风度。” 朝旭梵额上的青筋已经突起,眼中尽是骇人的煞气,“许烟雨!你找死是不是!” “若是想死,本王成全你!”杀气四溢,他垂着的一只手已经蓄起了内力,只待下一秒便可以贯穿女子的胸蹚,瞬间取她性命。 眼中杀意骇人,他抬起手,就要果断地取她性命,女子却突然倾身向前,拽住了他的袖子,一阵夹杂着药物的香味袭来,他蓄在掌心的内力渐渐流散。 “王爷。”女子嫣然一笑,露出一口皓齿,“王爷请奴婢吃饭吧,就去上次的那个香来楼。” 朝旭梵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子,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痕迹,奈何面前的女子只是弯着眸子一直对他笑。 “别笑了!丑死了!”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烦闷,他不耐烦甩开了女子拽着他衣袖的手。 许烟雨完全不在意,呵!丑?你这变态不就是喜欢丑么?又在心中翻了白眼,今天她就要恶心死他! 于是又从脸上挤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她上前靠近了男子,从他怀里拿出几袋果干瓜子,“王爷累了吧,奴婢帮你拿些。” 呵!他现在才知道她除了能令人立马生恶外这脸皮也是厚,“哼!你倒是一张好脸!” “王爷谬赞了,这栗子很好吃的,王爷尝尝。”说着,一把将手上的栗子塞进男子的嘴里。 男子瞪大了一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一脸笑意的女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许烟雨完全无视男子要灭了她的眼神,笑意盈盈的说:“王爷,奴婢剥了皮的,可好吃了。” 朝旭梵立马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双目赤红,怒气暴涨,就要出手扼断面前女人的喉咙,叫她再也说不出话。 千钧一发之时,女子却又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一脸的无辜,“王爷,你怎么吐出来了了,多可惜啊。算了算了,我们去香来楼吃饭吧,王爷说好的请奴婢的。”说完,又朝男子露出一个微笑。 “许烟雨!”男子暴跳如雷。 “怎么了,王爷?”女子一脸的天真无辜。 朝旭梵此刻真的想立马就掐死她,可奈何每次他要动手时,那女人就能用各种方法打断他,让他迟迟下不了手。 心中窝了一团火,这个女人今天倒是长本事了,眼中闪过一丝妖冶的光,她既然想玩,那他就陪她好好玩玩! 收了面上的怒意,他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摄入心魄的笑,“许女官想去香来楼,本王自是要允的。” 许烟雨愣了愣,又回了个微笑,“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第115章 对峙 许烟雨点了一大堆贵的菜肴,坐下之后便只字不语,只一心吃着面前的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对面的男子。 朝旭梵就这样盯着面前的女子大快朵颐,直到面前的菜都快见了底,女子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朝旭梵皱了皱眉,始终未曾动过筷子。许烟雨吃完最后一块肉,掏出帕子抹了抹嘴,抬眼望向了面前一直打量着她的男子,面上表情淡淡,“奴婢吃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奴婢也该回去了。”说着,也不等男子回应,便直接起了身就要离开。 “许烟雨!”男子语气带上了怒气。 她倒是挺会打算盘的,膈应了他就想走,他有这么好说话吗? “本王闲来也无事,便送许女官一程,想来许女官也不会拒绝吧。”男子勾唇一笑,慵懒的起了身。 “哦,王爷自便。”许烟雨头都没抬一下,转身就走了。 朝旭梵顿时胸口堵了一口气,眼中怒意更深,呵!刚才还舔着一张脸死命的对他笑,厌烦的要死,现在却又冷着一张脸,连话都懒得与他说,当他是什么?他有这么好惹?看来是苦头还没吃够,掂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许烟雨头也不回一直往前走着,甚至故意要将朝旭梵甩下,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和他多呆,因为哪怕多待一刻,她都会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恨意直接跟他撕破脸皮,可她清楚的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即便她一个劲的快步往前走着,到底身高体力太过悬殊,没一会,身后的男子已步至了她的身旁。 她依旧没看男子一眼,一声不吭的快步走着。看着许烟雨这冷淡的态度,朝旭梵心中瞬时憋了一团火,明明他很厌恶她一直对他笑着的聒噪样子,可比起现在的态度,她却更觉得生气,内心甚至隐隐有些希望她能够与他说话。 他很快扼杀了心中这一闪而过的念头,那个女人算什么?早晚是要死的,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她性命,一个月期限也不过是他觉得正好无趣想找人玩玩。 现在也快腻了。 “王爷。”面前的女子转过了身,语气冷淡,“王府到了,王爷请回吧。”说完,便直接转身就走。 “许烟雨!”男子面上愠怒。 许烟雨停住了脚步,面上闪一丝不耐,她真的想当他是空气,直接就走,可若是她直接忽视他就走了,那变态肯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实在没心情再和他周旋,她极力压住内心怒火,转过身,努力将语气提得不那么冲,“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呵!许女官倒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本王倒是不知许女官还有这本领?”男子勾唇一笑,眼中尽是嘲讽。 “王爷有何高见?”女子表情依旧冷淡。 “谁允你这样的态度跟本王说话!”男子怒气暴涨,不过就是一个贱婢,既然三番五次的敢无视他! 许烟雨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你干了什么好事能让她不用这种态度?还恬不知耻的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努力克制住内心要暴走的冲动,她抬眼望向了男子,“奴婢今日笑烦了,累得慌!若王爷硬要奴婢对着王爷喜笑颜开,奴婢照做便是。” 说着,便咧开嘴扯出一个谄媚的笑,“王爷看这样行不行。” “滚!”男子怒吼,心中火气迅速窜升,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生气,只是看着她这故作讨好的嘴脸,他就觉得火气滋滋的控制不住! “谢王爷!”许烟雨迅速行了个礼,立马转身就走。 “许烟雨!”男子一把拽住了女子的手腕。 许烟雨莫名被拉住,心中已经不爽到了极点,她迅速想挣脱男子的钳制,奈何力气相差实在太悬殊,她只能蹙着眉死瞪着面前的男子。 “王爷这是做什么?” 朝旭梵立马甩开了许烟雨的手,他掏出帕子快速地擦了擦手,宛若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一脸的嫌恶。 许烟雨握了握已经被捏红了手腕,心中已然怒火燃烧,“王爷到底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本王想着既然已经到了这,自然是要进去看看的,许女官不会不欢迎本王吧。”男子勾了勾唇,笑的妖冶。 神经病!许烟雨真的是对面前这个人极度的反感,“王爷要是想进,奴婢反对也无用,又何必来问奴婢,自进便是。”说完,再不想与他多说一个字,她转身便走。 这次身后的人终于没再跟上来,她松了口气,立马加快了步伐。敲了敲王府的门,开门仍是阿大,他虽面带疑惑,到底还是给她开了门,“姑姑怎么这个时辰回来,可是外面有事耽搁了?” “今日旧伤复发,去了趟医馆,便晚了些,。”许烟雨笑了笑,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方子和几瓶伤药。 阿大虽然还是觉得哪有些不对劲,但许烟雨平日里也经常出门采花,也会有晚的时候,又见她拿出了药,也就没有再多想,起身让许烟雨进去了。 许烟雨回到王府时天色已经昏黑,但还未到宵禁时间,否则的话回来便有些麻烦了。 她快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绕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推开了屋门,快速的点上火烛,正想坐下来歇歇,却突然看见桌前坐了一个人。 她拧了拧眉,“王爷怎么会在这?” “那你觉得本王应该在哪?”男子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被烛光映照得有些柔和的脸庞。 “王爷来奴婢屋里做什么?” “自然是好奇像许女官这样的女子住的地方,所以过来看看。” 神经病!许烟雨简直是懒得搭理他,“王爷自便!”说完,直接略过男子去了榻前开始整理被褥。 朝旭梵眸光闪了闪,起了身,慢悠悠的踱到梳妆台前,他扫了一眼只有一把梳子和几盒一看就是便宜货的胭脂,眼底浮起一抹嫌弃。 他以前见过的女人,都是胭脂水粉堆砌,梳妆台上都是琳琅满目的饰钗,就连他那生的极美的娘亲,都会花重金去定制上品的胭脂水粉。 在他的记忆里,他那娘亲总是会坐在那雕花檀木的梳妆台前,描着眉,绘染出世上最美的妆容。在他的认知里,他娘便是美的象征,以至于后来他才会如此厌恶这样的美。 他抬手,随手拿起了一盒打开,只是扫了一眼,他便嫌弃的丢在了一边,“没想到许女官这么穷酸,连盒像样的胭脂都买不起,都说五王爷一向善待府中下人,如今一看,倒也不过如是。” 许烟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对上了男子似笑非笑嘲讽的眼神,神经病!完全不想搭理他,她又继续扭头铺着手上的被子。 男子见女子完全无视他,也不恼,勾了勾唇,又起身开始拨弄她旁边衣柜中的衣裳,他迅速瞟了一眼只挂着几件单调色彩衣裳的衣柜,眼中嫌弃愈发浓烈,“许烟雨?你是女的吗?”他的娘随随便便一件衣裳都比她柜里的好看几百倍,真不知道她居然还有勇气穿出去。 神经病!许烟雨这次是连头都不回了,当某个人不存在依旧整着手上的被子。 朝旭梵斜靠在柜前,略带深意的打量着女子的背影,“许女官这床倒是铺得够久。” 许烟雨一顿,眸光微闪,又用手捋了捋被褥上的褶皱,才起身悠悠的去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时辰不早了,王爷还不走么?” “不急。”男子慵懒的起了身,又开始去旁边的台桌上拾起了几朵烘制的菊花。 “王爷莫要碰坏了奴婢的茶。” 男子停了手,一脸玩味的看向正蹙着眉的女子,“本王若是碰坏了,许女官又当如何?” 跟这人说话简直就是找罪受,整一个变态,“奴婢能如何?王爷开心便好,王爷若是喜欢,都捏碎了也无妨!” “哼!”男子随手将手中的花一丢,直直的行到了许烟雨坐着的桌前,自顾自的斟了杯茶,又慢悠悠的坐了下来,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烟雨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可立马又被她掩了去,一时无言,空气突然寂静了下来。 “许烟雨。”门外突然的一阵呼喊划破了这寂静,许烟雨的眉蹙的越深,她扭头看向了身旁的男子,却发现男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中还夹杂了一丝玩味。 第116章 孤注一掷 “许烟雨!”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许烟雨心中有些着急,但面上依旧不显,“请王爷回避一下。” “本王为什么要回避?”男子漫不经心的勾唇一笑。 “那王爷想做什么?要知道王爷才是贼,还是说王爷真的就那么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你觉得本王会怕?本王倒是不介意,只是要看许女官的意思了。” “奴婢又不是贼,奴婢怕什么?”说着便大声应和了一句∶“师傅,我在。” “你在怎的这么晚才应我?”门外女子的声音中隐约蕴含了些怒气。 “师傅,这就来了。”许烟雨立马起了身,临起身时最后扫了一眼一脸悠闲正坐着的男子,“王爷真是心大,既如此,奴婢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走到了门口,抬手将门打开。 “师傅。”许烟雨笑了笑,心中一阵忐忑,她其实是在赌,赌那人见威胁不了她便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你昨日去哪了?一夜未回?”顾音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最近她总觉得她这唯一的徒弟怪怪的,不仅经常看不见人,就连茶房都很少去。 说是受伤的一直呆在院子里便也就算了,如今却是连自个院子都不见了人影,她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心中疑惑愈发深,“你近日愈发懒怠了,是不想当茶师了?离茶师大会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你想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么?” 许烟雨听出顾音语气的责备,但她现下已无心解释,她的心全悬在了屋里的那个人身上,只希望她赌对了,否则此事便尤为棘手了,她不希望将她的师傅牵扯进来。 “是徒儿近日有所懈怠,不敢忘师傅教诲苦心,徒儿一定倍加努力。” 顾音见面前女子态度良好,也肯受教,心中的气也消了些,她一向对她这个徒弟都很放心,也知道她一直都很努力没有松懈过。她对她寄予的希望很大,所以才不希望她在最后关头出一丝岔子。 语气缓和了些,“你昨日去哪了?”说着又往屋中瞅了一眼,便抬腿进了屋子。 许烟雨心中一紧,连忙扶住已跨入了门槛的顾音,将身子移到了她的前方,有意无意的遮挡住她前方的视线。 她笑了笑,“昨日徒儿腿疼得厉害,便出府去了一趟医馆,因去的时辰晚了些没来得及赶上宵禁,加上天色实在太晚,便在医馆歇了一夜,今日抓了药在医馆服过了才回,便又晚了些,叫师傅担心了。” 顾音蹙了蹙眉,“你的腿怎会伤的这么重?若是腿疼便先不要站着煮茶了,煮茶最耗时辰,落了腿疾便不好了。” “师傅放心,没什么大碍。”许烟雨又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的注意都在屋里的动静上,幸而里面未传来什么响动,想来那人应是走了。 松了口气,她又扬起了一个笑容,“师傅坐下说吧。” “不坐了,见你没事也就行了。我也累了,回去了,你有什么事要及时说给我听。”顾音说到此处心中不免带了些担忧,她近日常常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嗯,劳师傅担心了。” 又看了一眼许烟雨神色如常的脸,顾音没有再多说,便出了屋门离开了。 许烟雨送顾音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才返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反手将门合上,她蹙着眉环视了一番四周,没有见着那人的身影。心中舒了口气,她的眉刚刚舒展了些,一道带了些嘲弄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女官是在找本王吗?”男子悠悠的从暗处踱了出来,俊秀的脸上尽是玩味,“怎么?以为本王已经走了?” 许烟雨深蹙了眉,她看着面前的男子漫不经心的坐了下来,一双黑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心中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王爷是没别的事了吗?这么有闲情逸致来与奴婢消遣?” 男子勾唇一笑,俊美的脸庞此时被柔和昏黄的烛光渲染得格外邪魅妖异,宛如一朵开在黄泉上极艳的曼珠沙华,摄人心魄,叫人只看上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 “本王乐意,许女官这是对本王有别的什么意见?” 许烟雨简直是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在心里默默的翻了白眼,“王爷喜欢就好,奴婢要睡了。”说着径直走去架台将旁边的燃着的烛火尽数吹灭了。 四周立马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许烟雨直接绕过男子,将外裳一脱,掀开被子便躺了下去,她紧了紧被子,转了个身,将背留给了正在黑暗中坐着的男子。 男子被噎了一口气,他的眼睛可是好的很,即便周围漆黑不见五指,他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女人当着他的面脱掉了外衫。 她倒是一点也避讳,屋里有个男子都这般镇定自若当他不存在似的就这样直接上塌睡了? 他死死的盯着窝进被子里的那一团气息均匀的弱小身影,只觉得胸口的气堵得愈发厉害,她还真睡得着,他倒真是小看她了。 许烟雨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慢慢的坐起了身,抬眼扫了一眼屋子四周,男子早已离开,就连残存的气息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不太清楚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她是真的立马就睡着了,她是不怕他会对她做些什么的,那人虽然变态,但也不至于趁她睡觉之际暗算她,至于其它的什么她也就压根没考虑过了。 眼神闪烁,许烟雨从床榻的尾头摸出了一个囊袋,她轻轻将束绳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眼底弥漫着一丝看不清的幽深,她迅速将束绳拉回,下床将手中的囊袋塞进了梳妆台下的柜盒中。 她抬眼遥望了一眼窗外,紧了紧手心,一个月期限快到了,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转眼已过了三日,离一月期限只还有五日,在第四日时,她再度见到了方远。 男子依旧如往常一般面上无悲无喜似不是人间之人,她抬眼望向了男子,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可以去外面等我一会吗?我想先梳个妆。” 男子愣了愣,没有做声,许也是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再见她,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主子不会真的就放她走。 不知是不是生出了难得的一丝动容,他没有拒绝她提出的要求,只是默默的退出了房内,即便他知道会误了时辰,若是不顺了主子的心意,等待他的便是生不如死的凌迟。 许烟雨换上了她第一次进宫时他送她的那件衣裳,青色是她最喜欢颜色。 她细细的描了描眉,盘了一个精雅的发髻,又给自己化了一个不浓不淡的妆容,最后她掏出了一个瓷盒,里面是一些嫣红的细粉夹杂着些淡淡的清香。 她抬手用指尖蘸取了一些抹在了自己的唇上,原本有些苍白的唇色立即被染的分外艳丽。 她关上瓷盒,看了一眼镜中有些明艳的脸庞,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出了门,反手将门轻轻的合上。男子见她出来了,便从那棵香樟树下步了过来,在看清女子明艳的面容时,他有一瞬间的愣怔,见惯了她素净的模样,这样的她无疑有些格外的惊艳。 男子敛了眸,没有再看女子,语气依旧冷淡,“走吧。” 许烟雨被带出了王府,临去时她最后遥望了一眼那红砖朱漆的庭院,那里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给了她归属感的地方,最后一次再见,心中竟有了一丝不舍,微微笑了笑,她扭过了头,任由那片红檐在她身后逐渐远去直至模糊。 依旧是那间屋子、那间雅致的有些格格不入的屋子。许烟雨步了进去,身后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这院子很少有侍女下人往来,即便是有那也是在外院,除了偶尔有侍女奉命例行差事过来送茶,这里一般是没有什么人气的,死寂的很。 而之所以这院子能这么冷清死寂自然是因为有那人在,想来这院子便是那王爷的别院,而这屋子也是他一直居住的卧房。 她无意的扫视了一眼院中那棵靠向屋子窗前的夹竹桃,眸光愈发幽深。 她进屋子时,那人依旧是斜靠在窗前的椅上,手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见她进来时,他面上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秒,他那好看的眉便深蹙了起来,连带脸色都沉了几分,周身都笼罩着隐晦不明的气息。 许烟雨没有在意他突然转变的情绪,只行了个礼便落了坐。她抬头看向男子,盈盈一笑,嫣红的朱唇格外的醒目。 “想来这应该是奴婢最后一次见王爷了吧。” 男子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也说不准,或许哪天本王一时兴起又想见许女官了也说不准。” 许烟雨面上的笑愈发柔和,“不管如何,一月期限将至,相信王爷也一定会履行诺言。这应当是奴婢最后一次与王爷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最后一次游戏开始之前,奴婢想为王爷煮一壶茶。” “王爷应当知道奴婢会制茶,但从未尝过奴婢烹制的茶,今日便让奴婢烹上一壶茶给王爷尝尝,当是奴婢临别的心意,王爷以为如何?” 第117章 孤注一掷 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修长的手指继续转着手中的茶杯,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许女官既然有心,本王自然应允,不过本王有一个要求。” “王爷请说。”女子又笑了笑。 “把你脸上的妆容洗洗吧,丑死了。” 呃........许烟雨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结,下一秒这一丝尴尬又很快被她更明媚的笑容代替了过去,“王爷说的是,奴婢这就去洗掉。” 男子极度嫌弃的瞥了一眼正要起身的女子,语气中带了点不耐,“算了,你过来。” “什么?”许烟雨一脸不解的望向已经起了身掠过她的男子。 “过来。”男子回头扫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女子,脸上的神情愈发不耐烦。 许烟雨皱了皱眉,一头雾水,她现在有些摸不清头绪,可即便如此,她依旧面色自若的跟上了男子。 男子走至一处雕花樟木的桌台,从下方的柜箱里摸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朱漆印花刻画的木匣,上面刻着御泥坊三个字。 御泥坊?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许烟雨面上闪过一丝困惑,她看着男子手法轻熟的将箱匣打开,里面层柜中各种精致的瓷瓷罐罐立马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还真是化妆品,心中有些汗颜,她抬眼望向了面前正襟危坐的男子,这人不会是要给她上妆吧。 “过来。”男子转头睨了她一眼,眼中嫌弃又加深了些。 许烟雨紧了紧手指,不再犹豫,她走过去靠着男子坐了下来。 男子感受到身旁的温度,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他从众多的瓷罐中挑出一瓶轴色釉青的,微微拧开,一股夹杂着些桂香的清甜袭来。 他拿起旁边的白色棉帕,倒了少许在上面,桂花的淡淡清香弥漫开来。 扭过头,对上了女子的一双清澈眼眸,微微顿了顿,他拧了拧眉,抬手抚上了女子的脸,柔腻的感觉在他的指尖划过。 帕子覆上了女子一侧的脸颊,一丝清凉透过了她的肌肤。许烟雨略带诧异的看了看面前男子认真的俊颜,没有出声。 男子慢慢将她抹的有些不均匀的脂红擦掉,眼中的嫌弃愈发浓烈,他从没见过有女子能将妆上成这样,眉化的不对称便算了,脸上的脂粉也能抹成这个鬼样子,他真的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女的。 男子修长有力的手指摁着女子白皙的脸颊,有条不紊的行着上妆的程序。许烟雨任由着男子在她脸上涂抹着,思绪却停在了其它地方,直到男子的手将要抚上她的唇,她才突的回了神,立马避开了男子的触碰。 男子眸光一闪,幽幽的盯着面前突然偏过了头的女子。 许烟雨弯了弯眸,露出一个笑容“奴婢觉着这口脂颜色挺好看的,便不劳王爷了。” 朝旭梵看着面前笑的明媚的女子,扫了一眼她格外醒目的红唇,眸中的幽深一闪而过,他勾唇了唇,脸上带上了一抹讥讽,“许女官的品味可真好。” 说完,男子便随意的拂了拂衣袖起了身。 许烟雨忽略掉男子嘲讽的口吻,拾起桌上的镜面照了照,镜中的女子很清雅,有一种清冷脱俗的美,像是归了九天不入凡尘的仙子。 不得不说那人上妆的手的确比她好上了几百倍,甚至他能清楚的知道她适合哪种妆容。他不是最讨厌美人么?那她把她化的这么仙美做什么?只是想展现一下手艺? 不过不管因何,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并没什么大碍,只要能达到目的,先顺了他的意又何妨?慢慢来。 想着,她旋即转过身对着正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的男子嫣然一笑,“王爷的技艺真是精湛,奴婢忘尘莫及。”虽然不知道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会弄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但马屁这种东西该拍的时候就不要吝啬,总归没有什么坏处。 男子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这女人还真是不知羞,脸皮的确有够厚了。 他的确不喜美色,这些女儿家的玩意他更是不屑。他鬼使神差的花千金拍下了这套御泥坊仅绝的妆奁,大概是那个女人在他心中埋下的种子太深,他才会不由自主的买下她喜欢的东西。 而至于他为何会上妆,也不过因着想讨那女人欢心罢了,可惜那人却从不会拿正眼瞧他。 “王爷,奴婢已应了王爷的要求,还望王爷差人给奴婢送一套茶具来,奴婢这便为王爷煮上一壶好茶。”女子笑了笑,起了身。 男子坐回了靠窗的位置,一脸慵懒的打量着一番面前的女子,随后勾唇一笑,挥手将手上把玩的茶杯丢出了窗外,院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瓷片裂碎声。 立马有婢女从院外急匆匆的赶了进来,面色慌张的立在门口却始终没有进来,“王爷有何事吩咐。” “去备一套上好的茶具送过来,对了.....”男子停顿了一会,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记得把茶房中有的都备上一份。” 许烟雨闻声不由的冷哼了一声,眼中浮起一丝冷意,把东西都备好不给她有在茶中下手的机会,他这是警告她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样呢,不过她原本就没想在茶料中动手,这里可是有更好的东西呢。 当健壮的侍女把东西都呈上来之后,便立马退出了院外,院子里瞬时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死寂。 许烟雨将茶具一一摆列在茶几上,又朝男子笑了笑,“煮茶的时辰会有点久,若王爷觉得不耐了,可先小憩一会儿。” “不用,本王觉得很是有趣,毕竟有许女官在,本王又怎会觉得无聊。”男子勾了勾唇,笑的妖冶。 许烟雨又笑了笑,没有再出声。她将茶壶放置在炉子上,开始煮茶,炒制过的栀子花和着附子被放入了壶中,她开始举扇轻轻温火。 时间一点点流逝,漫长而枯燥。座上的男子似是有些乏了,微阖了眼身子倚靠在了椅上。 许烟雨抬头瞧了一眼座上的男子,便立马敛了眸低头继续扇着面前的炉火。 当她停下手中动作再度抬头时,男子却正慵懒的撑着额角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 眸光微闪,他果然是在装睡,面上又盈盈露出一个笑容,“茶煮好了,王爷尝尝。” 说着,她徐徐起了身,将放置在茶几上的茶杯拿了起来,用茶壶斟上了半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倒茶水的那一瞬间却是侧对着男子的,从朝旭梵的角度看去却刚好不能够看清她手上的动作。 许烟雨又斟了一杯,将两杯茶放置好,她在男子对面站定。 “王爷请用茶。”女子依旧浅笑着,双手将茶从男子的右上方呈上,礼仪得体恭敬。 男子悠悠看向面前的女子,勾了勾唇,却并未伸手去接女子手上的茶。 “王爷这是不信奴婢?” 男子依旧没有做声。 “王爷即不信,那奴婢便替王爷尝一尝。”说着便将收回了手将茶杯放置在自己的唇边,抿了一口。 “王爷便可放心了吧?”女子悠悠放下茶杯,眼带笑意的看向面前的男子。 男子用手叩了叩桌面,面上染上了一层不明的笑意,“许女官要不将另一杯也一并尝了?还有啊.......你的嘴,肿了。” 笑意瞬时凝固在了眼中,一排乌鸦从脑内慢慢飞过,靠!谁告诉她将毒抹在唇上刺杀有用了?这电视上学来的套路果然不顶什么鸟用,且不说他用不用她喝过的茶杯,即便是疑心深重用了,可能还没毒倒他,这毒在嘴上就把自己先给毒烂了吧。 什么劳什子套路!自己嘴倒先肿了! 面色依旧不改,她抬手将唇上的嫣红一抹,微弯了眸子,笑意盈盈,“王爷见笑了,许是奴婢对这口脂有些不和,起了癣红肿了起来。” 朝旭梵看着面前笑意嫣然的女子,眯了眯眼,心中竟觉得面前的女子格外的顺眼,甚至还有一丝惊艳,不得不说他很满意今日的她,即便知道她是在故意顺应他,他还是觉得舒心极了,就连带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嘴角微微上扬,“是吗?那许女官可要多注意了。” “谢王爷关怀,奴婢自当注意。” 男子勾唇一笑,悠悠抬手拿起了旁边的另一杯茶,略微扫了一眼,毫不犹豫的将杯中茶水倒出了窗外,又提起桌上许烟雨刚刚放置的茶壶给自己斟上了一杯。 凑到唇边,男子没有立即下饮,只是转了转手中的杯延,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不愧是许女官制的茶,这香味都浓郁了许多,想必是杯好茶。” “王爷谬赞了,不过都是王爷府上的茶料,味道也都是一样的,要实在说哪里不同,不过是时间火候的差别。”女子依旧笑意盈然,看不出有任何一丝的异样。 男子抿了抿唇,面上带着不明深意的笑,指尖微拢,杯中的茶水就要入喉,男子却突然停了下来。面上的笑愈发浓烈,男子笑的妖异,竟让人凭觉不寒而栗,直觉背脊发凉。 “一品红?许女官这是想要欲盖弥彰毒死本王?” 女子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哪里的话?奴婢又怎么敢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做这档子的事,即便是想做,又怎么躲的过王爷的法眼呢?” “哦?那茶中的一品红茎叶莫不是自己跑到这茶壶中来的?”男子嘴角依旧噙着笑,仿佛是在说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奴婢若说是它自己跑进去的,王爷信吗?”女子脸上笑的灿烂。 “你觉得呢?” “那奴婢就便直说了,其实王爷猜的没错,奴婢是下了毒,只可惜.......”一瞬间,女子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周身迸发出骇人的冷意,“王爷已经中了奴婢的毒。” “忘了跟王爷说,奴婢下了三种毒,而真正致命的毒不是在茶水中,而是在空气中。想想也是时候该毒发了。” 话音刚落,男子便在错愕中眼神开始变得涣散,随后整个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 第118章 反转 “王爷,你轻敌了。”她在唇上抹的只是有刺激性的花粉,无论是使嘴唇故意红肿还是后来茶中的一品红,目的也只是为了故意转移他的视线拖延时间而已。 他如此自大狂傲,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她这些小小的把戏自然入不了眼,甚至一开始他就以一种狩猎者的姿态观赏着猎物在他设计中的笼中自以为是的挣扎。 而许烟雨要的就是他这种极端自信尽在掌控之中的心态,这样她才能有更好的把握在他面前提要求,然后让她的曼陀罗花在足够的时间内发挥出它应有的毒性。 面前的男子身体已经抖如糠筛,面容也不受控制的扭曲了起来,他的身子开始蜷缩,面色惨白,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疼痛。 “你.....下的...是什么?”朝旭梵微弱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响起,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的吐出都极显艰难。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点点曼陀罗花香,毒性也不大,只是这毒性能发挥到淋漓尽致还是要多亏了王爷窗外的夹竹桃。” 为了不易引起朝旭梵的察觉,她带在身上的香囊中的曼陀罗花剂量并不多,香味也并不浓郁,但若长时间吸入,则会慢慢侵蚀麻痹大脑神经,更何况还有日夜熏染的夹竹桃香味,毒性加持后就是毒倒一头大象也不再话下。 “不过这也多谢了王爷给奴婢的时间,否则奴婢又怎能这么容易得手?” “对了.....忘了说....”许烟雨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随意拿起别在身上的香囊凑近鼻尖嗅了嗅,“奴婢近日偶感了风寒,所以啊,鼻子有点塞。” 为了让自己鼻子发塞,她可是提前泡了两天的冰浴,就为了这一刻可以一击致命。她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王府,她也没想过活着出去,就是赌上性命她也要朝旭梵死! “许女官的手段.......真是高明啊....”男子额上的青筋凸起清晰可见,眼神已然焦距顿失,只苦苦撑着一口气维持着神智。 许烟雨看着面前毒入神经已是强弩之末的朝旭梵,积攒在心里的那一团愤怒终于得到了释放,她忍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朝旭梵的身子在抽搐中摇摇欲坠,桌上的茶具被身体失去重心的男子突然猛烈的撞击而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脆裂声。 就在许烟雨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原本眼神涣散、瞳孔放大看起来下一秒便会断气归西的人居然在顷刻之间恢复了清明,就连原本惨白的脸也恢复了一点润色。 许烟雨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然直起了身的男子,“你怎么.....会?” 朝旭梵对于许烟雨的惊讶置若罔闻,仿佛对于她的不可思议早已预料,他漫不经心的捋了捋有些褶皱了的袖袍,用看蝼蚁一样的眼神扫向了面前失神的女子。 “许女官是不是很失望?” “为什么?你明明已经中了我的毒!” “本王的确中了毒,夹竹桃和曼陀罗,许女官倒是好手段,不得不说,本王的确低估你了,不过,也就如此了。” “许女官那日能如此巧合的将本王拉出恶魇,想来也知道了本王不少事....”朝旭梵勾了勾唇,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浅笑,“那不妨本王再告诉你件事.....” “本王八岁那年遇到了一个江湖毒士,毒士制毒,最喜的便是以毒杀人。若是要制毒,自然需有源源不断试练的容器,很不幸,本王恰恰是这其中之一......” 朝旭梵八岁那年遇上他一生的噩梦,那毒士是他娘的常客,出手阔绰,要求却极为变态,因而整个烟花巷的妓倌只有月隐愿意接受他极端变态的要求。 而此,他也开始了长达两年的非人折磨,作为一个容器的存在,直至死去失去利用价值。可是体内日益积累混杂的毒素没有让他丧命,反而让他成为了一个可容攒毒体百毒不侵的上好容器。 “容器之所以为容器,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根本无足轻重,这样的人才能更好的成为一个容器。而无论在他们身上下了多少毒,是被毒死还是毒烂了都不会有任何的代价,一条贱命而已,怎么会有人在意。” “许女官下的毒极好....只是啊,对本王来说,还是太轻了....”男子轻轻一笑,眼角尽是讥诮,仿佛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玩笑。 面对如今这局面的反转,许烟雨知道她再也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眼神猛的一厉,她迅速抽出盘进发里的银钗,手臂猛然发力,往面前的人就是一刺。 面前的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发力偷袭,连忙侧身避过,因反应慢了半拍,他的袖口被划破了一个硕大的口子。 一击没中,下一击就更难得手,毕竟实力悬殊,差的不止是一点半点。 手中的银钗掉落在地,许烟雨已经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她的精心设计,最后还是失败了,今日,终是满盘皆输。 因听到响动而匆忙赶来的护卫此时已心惊胆颤,只怕里面有事自己小命难保,又怕突然闯入引得主子不快,自己的小命更是岌岌可危,于是只能立在门口出声询问。 朝旭梵没有在意门外护卫小心翼翼的探询声,他朝地上已被他钳制在地正怒目死瞪着他的女子看去,有些恨不成器的摇了摇头,“可惜了,可惜了,许女官如此聪明,本王是极为欣赏的,可惜了......” “怎么?王爷终于舍得杀奴婢了?”女子嫣然一笑,似乎完全不在意接下来的后果。 “本王不杀你......”男子勾唇一笑,犹如妖异艳冶的曼珠沙华,摄人心魄。他抬手用力的钳制住女子的下巴,“本王说了不杀你,便不会杀你,杀了你,那可就没意思了。” “游戏前的旁场戏既然已经结束,那么,真正的好戏就要开始了,许女官,最后一次,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猛的甩开手指下钳制的人,许烟雨的背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强烈的疼痛感迅速侵袭了全身。 “方远!” 隐匿在暗处的男子迅速从隐蔽处显出,他一直在这个院子从未离开过,只是屏了声息隐藏在了某处,因而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而之所以一直不现身,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结局。 而令他最为吃惊的是那个看起来嬴弱的女子竟然会有如此胆量去设计他的主子,甚至连他都一直未曾察觉到她的异样,若不是他那主子是毒体,怕是便栽在了那女子身上。 “属下在!”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在肃冷的屋中响起,诡异至极。 “把许女官好好带出去,下面的游戏可不能缺了她。”魅惑磁性的声线犹如鬼魅,敲击着人的心房,仿佛要将人带入人间极乐之境。 一片空旷的围猎场,那居高临下看蝼蚁一般的男人是猎人,而她便是可怜挣扎的猎物。 “朝旭梵,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我必定诛杀之,你若不死,我便不死不休!” “啧啧啧啧,本王知道,许女官心性坚定,皮肉上的折磨许女官是不怕的,那本王今日就换种方法。”男子慵懒地靠在铺就了蚕丝锦毯的坐榻上,悠然地慢品着手中的茶。 “你说.....像许女官这样的女子,若是被扒光了挂在城门上,被万人瞩视,是不是会生不如死?想想,本王都觉得有趣,许女官觉得呢?” “朝旭梵!你这个变态!你觉得我许烟雨会怕吗?” “想来许女官也是不在怕的,那便试试吧!”男子璨然一笑,脸上竟是期待着什么有趣的事发生的怡情惬意。 许烟雨攥紧了手指,心中猛的一颤,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惨白,她承认,她在逞强,在朝旭梵开口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怕了,她还是低估了朝旭梵丧心病狂的程度。 原本以为即便刺杀失败也不过一死,无谓如何惨烈的死去,她压根就不怕!可如今他却卑劣到如此地步,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可是,她不能认输,更不能求饶,对于他这种丧心病狂的变态求饶没有任何意义,她就是失了所有也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丝怯懦,这是她最后的骨气,人的骨气。 “许烟雨,本王再给一次机会,只要你爬过来给本王磕三个响头,本王便放过你,如何?你要想清楚,是在全城人面前丧失颜面,受万人唾弃,还是在本王这里受辱?” “呵!”女子莞尔一笑,满眼都是浓浓的嘲讽,“不用想,如要我与你低头,我宁愿受万人折辱!” 朝旭梵眼神一凛,脸上的表情突的无比难看,周围暴戾的气息怒涨,他怒极反笑,“好,很好,有骨气!本王成全你!方远,本王给你个机会让你如愿,许女官竟然那么喜欢折辱于众人前,你便了却她的心愿吧!” 第119章 反转 “主子.....”男子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可也仅仅只有一瞬间。“属下遵命。”没有任何感情的,他就这样没有丝毫情绪的一步一步走了上前,带着他那把寸不离身夺人性命的刀。 许烟雨已经不再讶异于方远的冷血,更不再对他抱有任何的期待,他和他一样,冷血到令人发指,她知道今日她再劫难逃。 不带有丝毫犹豫的,她拔下她头上仅有的一只发钗猛然朝自己脖颈大动脉刺去,乌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就在钗尖刺入喉中的那一刻,银光翻转,银钗被飞掠过来的刀刃迅速打落,铁器碰撞的冲力让她手掌一阵麻痛,她抬眼朝面前的如地狱鬼魅一般冰冷的男人看去,那个人,剥夺了她最后维护尊严的机会。 旁边的两三个护卫立马动手摁止住她,心中余惊未了,若是让那女子寻了死,以他们那主子的性子,等待他们的就是地狱。 许烟雨被束缚的动弹不得,她使出全身力气想从中挣脱,可惜只是徒劳。座上的男子丝毫不为所动,面上兴致盎然,似乎欣赏着她的绝望挣扎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绝望、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惨败感包裹着她的全身,犹如泡在江寒的死水中,全身发凉。她抬头对上男子幽黑漆寒的双眸,那种冰寒刺得她如坠地狱。 刀的寒光离她只有一寸,没有丝毫的犹豫,男子抬手,剑气横飞,衣片如同纸絮一般在空中散开,大片裸露的白皙在这阔广的空间显得格外的刺眼。 绝望、羞耻,她的眼中猩红,有什么苦涩的东西就要从眼中溢出,她心中拼命支撑的城墙在这一刻全然崩塌,她甚至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屈身求饶,求那个人放过她。 衣片碎落了一地,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眼神,同情的、淡漠的、猥琐的,压抑的她喘不过气,只想一死了之。 座上的男子眼眸深邃、眉头紧锁,意想之中的快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相反,他从未觉得像此刻这般愤怒,愤怒的想一把掐死那个女人。 她宁愿在这么多男人面前赤身裸体也不愿向他求饶。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想过,如果她向他求饶,他或许真的会放过她。 当然,也只是一刻而已。 手臂,肩膀,腿上的衣服已经破碎不堪,只剩胸前的一块遮住了最后的春光。男子紧了紧手上的刀柄,脸上的神色晦涩不明,“你....真的要如此?” 许烟雨看着面前男子,惨白死灰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她轻轻启唇,“你觉得呢?” 死一般的沉默,男子垂了眸,脸上依旧冰冷的没有生气,他握住刀柄,剑气凝聚。许烟雨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刀刃,只待寻准机会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撞上,结果自己性命,她就是死也要护住颜面! 刀起,她咬紧了牙关,下一秒便要倾身发力。一把疾速迅猛的长剑在空中划过瞬间击飞了男子手中的长刀,一阵猛烈的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 许烟雨一时间有些恍惚,只差一点她便可以结束这耻辱,她扭过头,绝望的朝剑飞来的方向望去,却在下一秒如坠冰潭。 远处而来的人是她第一次喜欢上的人,能见到他,明明应该欢喜的,可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深深的挫败感占据了整个身体,甚至比刚才更让人绝望。 萧何现在都有些难以置信,那日王爷离府后,便让他留在府上,说觉府上或有异动,这些日子他便一直隐匿在府中暗中查探。前几日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唯一觉得可疑的只有那个叫许烟雨的奉茶女官。 她明明过了宵禁才回,府上却没有她的出入记录,就连府上暗卫都没有察觉异样,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直到有一天他在她的院子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那种杀气,他很熟悉,是只有训练有素的杀手才会有的冷肃。 他隐匿了气息,打算一探究竟,兴许两人实力相当,方远并没有察觉到萧何的气息。萧何一直怀疑许烟雨与外人勾结或对王府不利,直到他跟到了七王府,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他无法想象一个女子浑身爬满了蛇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可那个女子竟然硬生生的挺了下来,第一次有一种叫震惊的情绪出现在他了的脸上。怕被发现,他不敢多有停留,便立马出了王府。 他察觉到事情已经超乎了预想,原本他是不想告知王爷的,毕竟这与王府也没有多大的牵连,也不会危及到王爷。他一向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更没有什么泛滥的同情心。 但那个女子的顽强的确深深震惊了他,他见过许多女子,却没有一个女子能有她这样的心性,就连他也不敢说有,他承认他在震惊之余还有对她的一丝敬佩。 他这一生无父无母,唯一的信仰便是主子,主子生他生,主子亡他亡,一切无益于王爷的事他都不会插手。 或是她即便自身难保也没想过累及旁人心态抑或是他第一次除了王爷外对别的人产生了其他的情绪,他第一破例了。 银灰色的外袍迎面而至,遮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她看着面前修长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她紧紧将自己裹住,身体冷的可怕。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男子的神色,可他却只留给了她一个晦暗的侧颜,甚至都未曾看她一眼。 “七王爷是要对本王府的奴婢处私刑?”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面色第一次浮上了冷意。 “原是五哥啊?”座上的男子似乎对面前男子的到来不以为意,甚至都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朝旭梵随意的拿起旁边的茶杯,用茶盖碰了碰又放回了原位,“一个奴婢而已,惹怒了本王,五哥也知道本王的性子,眼里最容不得沙子.......”话音未落,银光乍闪,一把长剑已经横在了他脖子处一寸的距离。 “放了她。”依旧是清润的声音,温润的脸,气势却是冰冷的骇人。 气氛顿时冷骤,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朝旭梵突的一笑,“看来这贱婢份量不轻,竟然让一向温润淡然的洛王爷刀剑相向。” 锋芒闪现,一道血痕出现在朝旭梵白皙的脖颈上,猩红的鲜血显得格外的醒目。瞬时,四周杀气四起,护卫们蓄势待发,只待下一秒便是一场搏杀。 冷意在朝旭梵的眼中流转,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面前依旧一脸淡漠持剑的男子,笑意渐深,“放了她!” 许烟雨有些愣怔,以至于旁边有人将她慢慢扶起都没有察觉,只是不自觉的说了声谢谢。当她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身旁的人是那个叫萧何的暗卫。 “你没事吧。”萧何皱了皱眉,有些担心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下一秒便会晕死过去。 许烟雨摇了摇头,有些吃力的直起了身子,她刚刚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紧张的状态,如今站起来只觉头晕目眩,全身无力。 “走吧。”朝旭风转过身朝他们轻轻开口,却依旧没有看女子一眼,甚至脸上都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 “许姑娘还能走吗?” “嗯。”许烟雨点了点头,即便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没有任何的理由再麻烦他们,她跟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若是有,那也是主子和奴婢的关系。 刚迈出一步,一阵铺天盖地的晕眩感袭来,她有些重心不稳的就要朝地下磕去,一股力量稳住了她就要倾斜的身体。 眉心紧蹙,朝旭风紧紧的攥住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晕倒的女子的胳膊,“你既不能走,为何不说?” “奴婢........”许烟雨看着面前神色愈发冷淡的男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出声回应。 朝旭风的眉越蹙越深,在触及许烟雨手上的伤痕时,垂眸沉默了一阵,依旧未曾看面前的女子一眼。 许烟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馆的,只知道她那王爷主子一路都扶着她的手肘,却始终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她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带到了医馆,有些麻木的被医师上过药,在医馆的偏房休息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觉着有了些精神。 她很想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她也知道如果她不去解释这件事,那位王爷也不会问她。 但是今天她却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对她的冷漠疏离,他是生气了吗? 是她牵连了他,麻烦了他,也是他救了她。如果今日他没有出现,可能她早便含恨而终了,她没有理由不告诉他。 她来到了隔壁的偏房,踌躇良久,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敲下了门。 “进来。”门内传出一声低沉清润的声音,许烟雨的心紧了紧,有些不自觉地吞了吞唾液,她小心翼翼地开门走了进去。 “王爷。”她默默的行了一个礼,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许多。 朝旭风放下了手中的医书,抬头看向面前裹着他外袍的女子,眉间不由自主的开始紧蹙。 不知沉默了多久,气氛寂静的可怕。许烟雨有些发怵,现在她可以肯定他在生气。也是,她惹了一个这么大的麻烦,原以为不过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别人知晓累及他人,却不想最后还是要他来收拾残局。 第120章 孽缘 沉默了良久,许烟雨的心愈发紧张的厉害,她咬了咬唇,终是出声道,“是奴婢牵连了王爷,终是给王爷填了麻烦.....” 她不敢抬头看面前男子的表情,只死死低着头,垂着眸。朝旭风见她这副模样,心中隐忍着的怒气突然一瞬间被猛烈点燃,“你知不知道,如果今日我没有出现,你会有何后果?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后果她早便知晓,是她在没有十足把握自保的情况下公然去激怒了不同等段位的敌人,以至于差点连命都搭上了,是她太蠢。 依旧是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要与他说些什么,无论是因何缘由,她最后还是累及了旁人。他们本就不睦,如今却是撕破了脸,以后他的处境只怕是要更为艰难。 没有得到一句回应,男子秀气修长的眉开始紧蹙,俊朗的脸上也隐隐有了怒气,“ “你处事一向小心谨慎,为何会招惹到七王爷?你.....” 又看着面前的女子依旧低着头一副犯了死罪的模样,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将原本有些激烈审讯的语气缓了缓,“不管你因何会与七王爷扯上干系。为何发生了这种事你却不来寻我?即便我不在王府,可那日你为何也不说?你........” “对不起........”为什么不去寻他呢?她其实也想过,可能是觉得自己充其量也就与他算得上关系相处的较好的主仆,再说高点便是半个朋友。 她有什么立场让他帮她,让他为了她公然与朝旭梵对抗,让他原本就复杂处境变得更雪上加霜。还有就是她自己也无法确定她说了他会不会帮她,如果与他说此事因他而起,他一定会帮她,但是她却不想说。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矫情,如果她喜欢的不是他,她一定会寻求他的庇护,可如今她却是做不到,因为她总是在衡量,衡量自己份量。 着实可笑矫情的要死。 “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如此自以为是,是奴婢没有早早告知王爷,以为一切奴婢都可以解决,却不想最后还是拖累了王爷。” “奴婢与七皇子原没有什么牵扯,不过因奴婢拒绝了他的要求,才惹恼他,是奴婢太过冲动,惹下了麻烦。” 这么明显漏洞百出的说辞,朝旭风一个深谙明争暗斗处世之道的棋手又怎会不知道,他低头看着面前被他宽大的外袍覆住了整个身子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没事便好,其余什么也不重要了。”他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了一套衣裳,“去换上吧,好好梳洗一番再回王府,其他的事你便不用多想了。” 许烟雨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记得刚才他对她还很生气,怎么如今这会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接过男子递过来的衣物,道了声谢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换好衣裳洗漱了一番后,她便随他们一起回了王府,一路上依旧无言。 她有些难以判断他此刻对她的态度,但是在她给他惹了大麻烦的情况下他还能为她着想,给她买了衣裳让她不至于这么狼狈的招摇过市、惹人瞩目,只此一点,她更觉得自己没有喜欢错人,即便那个人对她并无男女之意。 回到自己院子时,许烟雨方才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只差一点,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进到屋里,她的师傅正坐在桌前一脸凝重地等她回来,看那架势,许烟雨知道她是瞒不过了。 于是赶在顾音开口询问前主动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当然她只截取了一部分,而那些她所受过的折磨,她自不会让她知晓。 顾音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她无法想象她一向怂得要死的徒弟竟会与那七王爷扯上瓜葛,还得罪了他。 七王爷是什么人?阴毒凶狠、睚次必报,甚至她不说她都能想象到得罪他的下场,她居然还有胆和他做什么赌约。 说不气是不可能的,许烟雨不仅欺骗了她,还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她在她身上寄予了多大的厚望,她怎能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此时的七王府,死亡般诡异低冷的气氛笼罩着王府所有的人,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惹了那位主子的不痛快,那等待他们的便不是只有死这么简单了。 已经连续两个时辰了,那位七王爷在屋内毫无动静的呆了两个时辰,屋外那个最受王爷器重的第一死士便在外跪了两个时辰。 周围护卫每个人都惴惴不安,等待着屋内那暴风雨的降临,只在心中祈祷不要波及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主子才出了声将跪在门口人召进了屋,周围的人纷纷松了口气,不管那方远如何,至少与他们没干系了。 “主子。”方远跪磕在地,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方远,你知道你哪里错了吗?”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方远心中一颤,“请主子明示。” “你犹豫了,犹豫了整整十步的时间,没有立即执行本王的命令,本王说过,最讨厌不听话有异心的狗。你说?本王该怎么惩罚你?”男子轻轻一笑,眼底尽是嗜血的猩红。 “属下知错,不劳主子动手,属下自请领罚。”说完,手起刀落,毫不犹疑地往自己身上连砍了十刀,刀刀见血,可见骨肉。 十刀过后,男子已被溢出的鲜血染遍了全身,身上血肉翻出,如同鬼物。 “哼!本王今日放过你,若有下次,便不只是往自己身上砍几刀的事了。” “属下不敢!” “滚。” 当如同一个血人一般的男子走出来时,门外正暗自庆幸的护卫们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刚才升起的侥幸顿时烟消云散。 他们一直都知道主子的手段,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内心的恐惧还是强烈的占据了他们的心灵,给了他们精神上致命的一击。 屋内的气氛依旧诡异的令人窒息,那个女人的脸在朝旭梵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之代取的是他更加暴戾狂躁的情绪,眼中的猩红更深,他不想放过那个女人,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仿佛又恢复到了原有的平静,又仿佛那一段日子只是一个噩梦,如今梦醒了,她也不用再日夜担心。 说到底如今的平静到底还是他给的,自从那日过后,王爷便派了许多暗卫在她的院中,她虽看不到他们,可还是从院子中细微的变化得知了她的院子有暗卫驻守。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派人来保护她,她都对他无比感激,甚至她还暗暗的异想过至少她与平常的下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她是不是该庆幸? 她的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常态,除了制茶便是做糕,偶尔练练箭,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把那几本看不懂的古书拿出来翻翻,虽然还是看不懂,但用来催眠却是极好的。 虽然她现在无法出门,师傅也还在生她的气,但她的师傅一向是个嘴硬心软的,她只要耐心哄哄、说些好话便没什么大事了,唯一令她心忧的是朝旭梵。 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算了,他那个人吃了如此瘪,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她,想来今日他没有来报复她便是去报复王爷了。 但恰恰相反的是,此时的朝旭梵根本没有空余的精力用在许烟雨的身上,江城矿石营的一批矿工潜逃了,不仅杀了他手下的一支军队,还将矿山炸了。 以前他在江城时也经常会发生这种罢工潜逃的事,不过都被他立马镇压下了。凡是潜逃者一律格杀,凡是潜逃者的亲系一律格杀,在几次杀鸡儆猴的暴力镇压下,已再无敢潜逃者。 而现在竟然还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潜逃,还炸了一座矿山,甚至杀了一批他的人。那些愚民不可能设计出如此周密详细的计划,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能让他察觉不了。 在这个世上能这么明目张胆的与他对着干的人不多,能如此设计他的人也不多,所以他那个一向不直接与他明干采取回避政策的五哥是第一次公然向他下了战书? 有趣有趣,眼中的兴奋愈发浓烈,能让他五哥第一次主动对他出手,他倒是还要好好感谢感谢那女人。 “王爷,为何你要在此时对七皇子发难,王爷一向不是主动参与战争的人,此番为何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七皇子进行挑衅?”萧何有些不解询问面前正翻阅着手上书罄的男子。 “一切都是四哥的意思,本王不过寻了合适的时机实行而已,无轮是由四哥出面还是本王出面,目的都是一样的。” “合适的时机?”萧何深蹙了眉,“是因为许姑娘?” “七弟为人一向狠辣,他断不会放过烟雨,此时用这事转移了他的视线,这事处理起来怕是要废不少时日,他便无暇再顾及其他,烟雨也就不必再提心吊胆。” “王爷为何要对府上的一个婢女这般上心?” “是本王连累了她,若不是她身在这洛王府,又怎会遭此横罪。” 萧何没有再言语,无论第几次想起蛇群中的那一幕他还是会觉得惊心动魄,那女子明明看起来那么普通,却让人不觉心生敬意。 第121章 孽缘 整整过去了半个月,风平浪静,许烟雨有些庆幸,原本她还担心朝旭梵会整出什么幺娥子来报复王爷,可已过了半个月,那人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朝旭梵一向不是什么善罢甘休的人,以他的性子一定会立马报复才对,如今这般安静倒是叫人更加不安了。 直到两天后,她才从她师傅口中得知朝旭梵去了江城,现下并不在朝阳城。听说是他手下的矿营出了问题,如今应该正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再来找她麻烦了。 默默的松了口气,看来那人暂时是不会有什么动作了,她当初就应该在他中毒的时候立马再给他来两刀,真是遗害留千年。 再三打听确认朝旭梵的确不在朝阳城内后,她与府中守门的门卫打过招呼后便打算出门一趟。 这一个多月来她一直被烦事缠身,已许久没有出去买过茶料,她研制新茶时用的都是自己亲手挑选购买的茶料,并不曾用过府上的东西,毕竟那是公家的,她也不好多用。 出门前她还特地请示过王爷身边的暗卫萧何,她这么小心谨慎,倒不是因为她怕了那人,她既然敢设计他,自然也从未怕过,只不过她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罢了。 许烟雨去同萧何说的时候,男子似乎有些意外,毕竟他也不过是府中的一个奴仆而已,她不去请示主子,跟他说有何用? 许烟雨自然不会同他说是因为她怂,于是面带微笑的朝男子说道,“原本这等小事,烟雨是不应该烦扰大人的,但为了不生事端,所以还是告知请示一声。” 男子皱了皱眉,说到底这姑娘也是冤,遭了那么多罪,还差点失了名节。于是特地将态度放柔和了些,压低了他有些清冷不近人情的嗓音,“王爷此时不在府中,若姑娘不介意,萧何可陪姑娘一同前去。” “好!”许烟雨脸上顿时灿烂起来,“那便劳烦大人了。”有这么个高手在,不用白不用。 “姑娘不必以大人称呼,萧何和姑娘的身份都是一样的,称呼萧何姓名便好。” 许烟雨微笑着示意点了点头,她自然是不会叫他姓名的,虽说他是府中的暗卫,可毕竟他与她还是有差距的,人家跟你客气你却不能真当回事啊,虽然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但该守的礼总归是要守的。 许烟雨就这样上了街,身后的男子特地跟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本来她还觉着有点尴尬来着,毕竟他们不大熟。她一向不是很会搭话的人,幸而他也没想过要与她有什么话语交流。 她没有再耽搁,直奔要去的目的地方,绕过一条巷子,再行过一座回桥来到朝阳城南边的茶料铺,她迅速买好需要的茶料,零零碎碎提了好几包。 “给我吧。”旁边的男子将手伸了出来,神情依旧淡淡。 许烟雨笑了笑,正想拒绝,又觉得不能拂了人家好意,自己磨磨叽叽的还要耽误人家功夫,于是便将手上的东西都交给了他,又道了声谢。 男子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又与她拉开了距离退至了她身后继续维持着来时的样子。 许烟雨快步的行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该买的她都买了,正打算原路返回王府,前方突然有快马在街道奔驰而过。人流纷纷散开避让,许烟雨也退至了两旁的街侧。 萧何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的身侧,他压低了声音,面色有些凝重,“是七王爷,低头!” 许烟雨有一瞬间的诧异,她迅速低下头,心中一阵无奈。她这是有多走运,刚出个门就能碰上煞星,有这运气她若是买彩票想来也一定会中。 她看了看前方愈发奔近的马,默默地将身子压得更低打算偷偷顺着旁边的人流退出人群。正当她没入人群中心就要退出去时,前方一直前行疾奔的马却突然调转了头,直接向退至一边的人群冲来。 旁边的人被吓得四处躲蹿,原本还满满的站在许烟雨身前的人已经空了大半,她正反应过来时,前方的马已经朝她的方向飞奔而来,眼看着立马就要撞上她。 “许姑娘!”被躲蹿的人群挤出了好远的萧何努力想拨开身前各自奔逃挡住了他去路的人。 许烟雨没有躲闪,她直直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面前的马撞来。飞奔而来的马完全没有要减速的意思,眼看着就要撞飞人群中那个一动不动站着的赢弱女子,马却突然在距女子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啧,不愧是许女官,永远都是这么波澜不惊。”马上的男子勾唇一笑,冷俊的面庞瞬时间变得魅惑异常。 他早就瞧见了她,人群中只有她最碍眼,碍眼的令人生厌。 许烟雨抬起头直视着居高临下正俯视着她的男子,突的一笑,眼底浮起浓浓的嘲讽,“王爷说过不会杀了奴婢,奴婢自然相信王爷。” “哼!”男子鄙夷的扫视着女子,随后从马上一跃而下,银灰色的衣袍掠起一阵风声。 朝旭梵随意的挥手扫了扫有些褶皱的衣袖,一脸玩味的继续打量着面前神情淡漠的女子,他向前走了几步,逼近女子。 许烟雨立马向后退去,拉开两人之间愈来愈近的距离。终于从人流中脱出身的萧何紧蹙了眉头,立马挡在了两人之间。 他将手中未出鞘的剑横在了中间,“七王爷!得罪了!” “滚开!”男子面露不耐,冷意四起。 抬剑挡在中间的男子不为所动,全然没有退让的意思。许烟雨皱了皱眉,不是说朝旭梵在江城?如今这个局面怕是有些棘手了。 男子似乎烦了,抬了抬手,隐藏在人群中的死士立马现了身向萧何的位置发起了进攻,顿时,杀气横生。 萧何立马出剑与周围的死士厮杀起来,萧何内力极深、剑术高超,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并不是他的对手。周围的死士明显的处于下风,正混杀着,一道凌厉的攻势突然袭来。 方远一跃而至,疾猛的刀势劈空而下,萧何抬剑接下了这一招,内力的强烈碰撞震的人生痛。 许烟雨想乘交战混乱之际离开,她知道只有她跑掉了,此事才能结束。没有丝毫犹豫,她立马转身向后跑去。 一道强大的力度猛地将她拽了回来,朝旭梵攥住许烟雨的手腕,猛然将她拉近了身边,“许女官这是要去哪啊?本王与许女官之间的帐可还没有算清楚呢!” 许烟雨的手被攥的生痛,她想挣开男子的束缚,无奈力量悬殊太大,他只用了一层力度就已经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他拖着走。 一旁被围困的萧何看见许烟雨被带走了,立马想出手阻止,无奈面前的男子与他势均力敌,一波猛烈的攻势再度袭来,他根本无法脱身。 许烟雨不知道被拽了多远,手腕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疼痛也愈发的强烈。许烟雨有些怒了,她用尽全力不断的挣扎着,“朝旭梵!你这个疯子!” 朝旭梵完全没有理会女子的怒骂,依旧一言不发的向前走着,身后跟随的几个护卫大气不敢喘,只默默的尾随在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荒迹无人的巷道里,男子猛然甩开了女子的手腕。 突然而来的大力,让她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她顿时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朝旭梵!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你最好祈祷有一天不要栽在我手里,否则我定当万倍奉还!” “呵!许女官好骨气。”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他戏谑的挑了挑眉,蹲下来逼近了女子的身前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子,眼底尽是不屑,“本王倒想看看许女官能把本王如何?不过在这之前,许女官能承受住本王的怒火吗?” 话音刚落,一阵哀嚎声响起,旁边的护卫迅速毙命,鲜血从他们的身体里喷涌而出,立马浸红了白色发青的地面。 一群蒙着面的男子手提砍刀蜂拥而至,纷纷向朝旭梵袭来,他们的攻势猛烈,出手狠辣,一看就是要直取人性命。 朝旭梵眼神一厉,一把将地上的许烟雨捞了起来,他拽住女子的手腕,转过身将手上的袖剑悉数发出,一箭穿喉,几个蒙面人立马断气倒地了。 蒙面人的数量居多又来势汹汹。许烟雨拧了拧眉,这些人一看就是来取朝旭梵的性命的,呵,果然遭报应了,他在随意取别人性命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一天也会死在那些他最不屑的人手里。 袖箭很快便用完了,旁边的蒙面人见势立马围了上来开始了更猛烈的攻击。朝旭梵一手拽着许烟雨,只腾出了一只手来应敌,可惜蒙面人数量太多,他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许烟雨真的是有些佩服面前的男子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死拽着她不放呢,果真是心胸狭隘、睚次必报,死也要拉着她垫背呢! 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乘下一批蒙面人袭来之时,她使劲全力猛然挣脱了手上的束缚,男子面上闪过一丝错愕。许烟雨没有再看身后的男子,她拼命的拔腿就跑。 旁边的蒙面人没有管跑走的许烟雨,他们的目标只是朝旭梵。看着越跑越远的许烟雨,朝旭梵的脸上瞬时出现了骇人的杀意,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暴躁癫狂起来。 抽出腰上的短刀,迅速插进了挡在前方的几个蒙面人,血如水柱一般喷涌而出,有些溅上了男子如玉的侧颜,宛如一朵妖异之花,璨然绽放。 第122章 楚襄 许烟雨拼命跑出了巷口,却又在下一秒陷入了迷茫中,她发现她根本就不识路,这里她从未来过。她顿了一会,不敢再耽误下去,随便寻了条道开始奔逃。 不知又跑了多远,她只记得她拐了好几个弯,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再拐回原地。看着那熟悉的巷道,她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又立马换了一条道继续奔走。 又跑了一会,她有些体力不支,想着那人肯定没那么快脱身,怎么也不会再找到她,于是便缓下了脚步打算喘口气。刚喘上一口气,后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叫声。 许烟雨扭头一看,那远处带着冷煞的银灰色的身影正朝她的方向迅速靠近,口中还喊着她的名字。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惊愕,暗咒了一声,立马拔腿就跑。 “许烟雨!”朝旭梵看着前方依旧奋力逃跑没有丝毫要停下的女子,心中的怒火暴涨到极点,他的眼睛猩红,如同一个要大开杀戒的恶魔。 他并没有摆脱那群蒙面人,此时身后的那群人也在猛烈的追击着前方的男子。若是换做平常,朝旭梵绝计不会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放过他们,更不会就这样脱身跑走。 他现在根本无心恋战,他只想抓到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逃跑,若是被他抓到,他定要她生不如死。 许烟雨一路狂奔,背后的男子还在追逐着她,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牟足了劲拼命往前奔跑着。 不知道拐了多少条路来到了一片荒地,她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前方突然没有了路,她不敢有丝毫停留犹豫,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她穿梭在密密麻麻的树林里,这里行动不便,她却依旧没有放慢脚步,她往回匆匆的看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她不仅看到了紧追着她的朝旭梵,还看到了那群蒙面人。 她顿时有些无语凝噎,这朝旭梵莫不是疯了吧,自己都还未脱身还对她穷追不舍呢?他这是有多丧心病狂,死也要带上她,狠狠暗骂了一声,在心里将他凌迟了千百遍。 她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速度也越来越慢,身后的人却仿佛丝毫没有影响,立马就缩近了与她的距离,只一瞬间,朝旭梵一跃而至来到了她的身边迅速拽住了她的手腕。 许烟雨有一瞬间的绝望,她想挣脱男子的禁锢,可无论她怎样挣扎,手上的力量都没有丝毫的退减。 “许烟雨.......”男子脸上的怒气在暴走,就在他死盯着面前的女子开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追来的蒙面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许烟雨内心一阵咆哮,她死瞪着面前的男子,“王爷这是死也要拉着奴婢?” “你觉得本王会死?” 一个晃神,旁边的蒙面人已经发起了攻势,男子侧身躲过,短刀精准的刺入对方的胸蹚。许烟雨再度想挣脱男子的束缚,男子却瞬间加大了力度将她拽得更紧。 “你要是再乱动,本王就杀了你!” 呵!还恐吓她,大不了就一起死,谁也别想活。思及此,她开始挣扎的更厉害。男子似乎被许烟雨的动作惹恼了,下手更为狠厉果断,血源源不断的喷涌出来,染红了他银灰的衣袍。 许烟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这样似乎更激怒了他,反而会让他更加丧心病狂。如果此时身上有刀该多好,这样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捅他一刀,送他下地狱。 周围倒下的蒙面人越来越多,蒙面人的数量虽多,攻势虽然猛烈,然而招法却非常凌乱,完全不像习武之人,所以朝旭梵即便一只手应敌,也完全占据了上风。 很快,剩下的蒙面人越来越少,又是侧身一个杀招,最后的几个蒙面人纷纷倒地。已杀红了眼的男子随手扔掉了手上已沾满了鲜血的刀,又将身旁的女子拽近了些。 男子侧身看着女子,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本王说过本王不会死。” 话音刚落,从密林中猛然冲出了三个身穿相同衣物的蒙面人,一个蒙面人持剑迅速劈来,剑气凌厉骇人,出招果断有形,招招致命。 朝旭梵迅速偏身避过,连带着许烟雨也被拽了好远。见没有击中,旁边的蒙面人又飞身跃起逼近身前。与前面的蒙面人不同,这三个明显就是经过有序训练的高手。 经过前面的打斗,朝旭梵体力已然快要耗尽,如今又来了三个高手,何况他还死命拽着她,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在下一次的攻势中,蒙面人一剑劈空而下,朝旭梵没有了武器,只能闪避。又一剑立马直直劈来,内外夹击,为了躲避,他不慎放开了手,旁边的许烟雨立马在蒙面人的攻击中找准机会退出了打斗场地。 那些蒙面人并没有在意许烟雨,只死死的围攻着男子,许烟雨顿时舒了一口气,转身就逃。因见女子再度就要逃跑,朝旭梵怒气攻心,有些分了心,蒙面人的剑立马劈在了他的身上。 寡手难敌,何况他又受了伤,可他却不管不顾面前致命的攻击,如同疯了似的往女子的方向靠去,面前的蒙面人依旧拦在了他的身前,又往他的手臂砍了一刀。 男子似乎置若罔闻,下一秒却眼神突变徒手反杀了面前的人,又有人一剑刺进了他的胸膛,他顿了一会,眼底露出了嗜血的光芒。一瞬间,其余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贯穿胸膛瞬间倒地了。 刚跑了几步的许烟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又被不知何时追上来的男子拽回了身边,“你再跑,信不信本王砍断你的腿!” 许烟雨有一瞬间的错愕,她扭过头,对上了男子猩红的眼眸,又瞥向倒在血泊中的蒙面人,心中一凉,她又落在这个变态的手里了。 怒气横生,“王爷想怎样?” “你觉得呢?” “你.......” “噗”一口鲜血从男子的口中喷出。许烟雨看着突然半跪在地的男子,才发现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眸光微闪,她迅速向后退了一大步。 男子感受到女子的退避,有些恼怒的抬起了头,他盯着离他有些距离已经转过身就要跑掉的女子,怒气暴涨,“许烟雨!” 许烟雨顿了顿,定在了原地。眼眸开始变得深邃,她转过身,开始一步一步走近男子。在距离男子一寸的距离站定,她就这样直勾勾的对上了男子的视线。 “王爷,你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留着奴婢,你就不怕奴婢给你补上一刀吗?” 男子愣了愣,随后轻蔑的一笑,“就凭你?” 对视良久,气氛诡异而沉寂。女子突的一笑,微弯了眼眸,“王爷说的是,即便王爷如今深受重伤,奴婢也断伤不了王爷分毫,不过奴婢也没想过亲手杀了王爷。” “奴婢曾经说过,善恶有报,终有一天王爷会得到应有的报应,那么,现在报应便来了。” “哼!报应?就凭你?”男子勾唇一笑,眼底尽是嘲讽。 “奴婢也曾说过终有一日你会死在那些你曾轻视践踏的人手里,如今,便应验了。”说着,女子笑了笑,往后退去。 “许烟雨!”男子暴怒的想起身抓住面前退后的女子,无奈一动便牵扯了伤口,剧烈的疼痛感来袭,血迅速又流出了一大片,使得他无法再动弹。 “王爷,你还记得奴婢的心愿吗?我希望你死,我希望你今日便死在这!”许烟雨冷冷的看着远处脸色苍白下一秒便要晕过去的男子,不带有丝毫犹豫的转过了身。 “许烟雨!你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王爷请放心,不会有任何人找到你,你便慢慢等死吧,那些你加注在别人身上的绝望痛苦,如今你便还回来吧。”说完,她没有任何停留,径直没入了密茂的林中。 “许烟雨!你敢!本王杀了你!”怒火攻心,朝旭梵又生生的呕出了一口生血。那个女人,她竟敢!他一定要杀了她,他要将她千刀万剐、让她痛不欲生下辈子都活在地狱里! 身后隐约传来男子的嘶吼声,许烟雨冷笑了一声,继续向前方快速的走着。为了不让人这么快的找到朝旭梵,她仔细清理掉了附近留下的所有痕迹,甚至有些打斗的痕迹,也被她用树枝清扫覆上了一层枯叶。 她掏出刚刚顺走的匕首,砍断了附近所有的小树枝,然后堆在一起挡住了前方的路,为了掩人耳目,她在完全相反的一条路上留下了打斗的痕迹,为了逼真,她还亲自上身模拟了一番,只是脚印却很难造假,她便没有留下脚印。 虽然他们肯定会识破,但什么时候识破便不一定了,而朝旭梵可等不起,以他的伤,活不过明天,更何况那里的血腥味也不知会不会引来别的什么东西,他,必死无疑! 做完这一切,许烟雨便迅速离开了。而另一边,萧何匆忙的赶回了王府,在许烟雨被带走后他和方远还周旋了一段时间,因为迟迟分不出胜负,对方似乎也无心恋战,于是用了阴招潜逃了。 萧何在回王府之前还特地找寻过许烟雨的踪迹,在找寻无果后,他立即赶回了王府。 “王爷!”男子深蹙了眉低头半弯了腰。 刚从外回来还来不及换上衣裳的男子转过身,脸上带了些疑惑,“何事?” “许姑娘,被七皇子带走了!” 第123章 楚襄 男子有一瞬间的停滞,空气突然静默了半秒。 “王爷,属下陪许姑娘外出,却碰上了七皇子,如今许姑娘下落不明。”萧何深锁了眉,等待着面前男子的发话。 等了一会,依旧没有听到男子的回应,萧何有些不解的抬起头,他朝面前清隽的男子看去,却发现男子脸上的表情淡漠的出奇。 “派人去找!”只丢下这一句话,男子便转身出了院门,深蓝色的衣袍一瞬间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萧何从小与王爷一起长大,王爷熟读礼法,性子一向温和,对人也一向谦逊有礼极少发过脾气,就连对所不喜的人礼数也一向周全很少有冷脸的时候,而如今,王爷却冷了脸。 只有他知道他的那位主子越是看起来淡漠就越是不同寻常,如今他这般的冷淡只说明他动了怒,而他刚刚的态度,只怕这气还不小。就像上一次刚医治完最后一批病人从难营赶去见到那女子时的表情一样,态度冷淡的可怕。 他极少见过他有如此生气的时候,可是这样的王爷他却在短短时间内见到了两次,却全都由于那个叫许烟雨的女子。 萧何没有再耽搁,立马调遣了府中的护卫跟他出了王府开始全程搜查。为了不惊动他人,特地对外宣称府中丢失了贵重物品,怀疑是王府中有贼人进入,所以王府戒严出动护卫搜查贼人痕迹。 萧何离府后,朝旭风却孤身一人骑上了马赶往了七王府。此时,天色已渐渐昏黑,男子清隽的身影融入进了灰黄的夜色里,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前方寂寥的街道上,马的嘶鸣声和疾速奔走的马蹄声回荡在有些寂静的空中。 许烟雨蹙着眉,抬头望了望越来越灰暗的天空,心中一阵无奈,她这走了半天也没走出这片林子,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跑来这的。 心中有些着急,她要是再走不出去,这天一黑,她就更找不到路了,她孤身一人在这林子还手无缚鸡之力,要是遇上个什么那不是会比朝旭梵死的更早?想想都不值当。 嘴上虽嘟哝着,她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在走着的时候她又在脑子里将最坏的打算提前做了一遍预想,以防她真要留在这林子过夜时不至于丢掉小命。 她打算若是过了前方那个小坡还是没有路她便不走了,直接准备搬些树枝点火过夜吧。正想着,她已经步过了前方的坡。下了坡,她停住了脚步,向四周眺望了一番,突然发现前方有隐隐约约的火光,心中一喜,她连忙朝着火光的方向快速走去。 当许烟雨离火光越来越近时,才发现前方是一个村子,她松了口气,随意敲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农妇,看起来很是朴实和善。 许烟雨说明了来意,又从怀里掏出了些银两,想借住一晚。农妇没有立马回应,而是转身进屋中与一个中年男子商量了一番。等了一会,农妇笑着示意她进来,说愿意留她住一晚。 许烟雨笑着道了声谢,便进了屋。这屋子虽看起来极为简陋,但却收拾的很干净。妇人给她端了碗面,她没什么胃口,也不敢随意吃陌生人的东西,虽然对方看起来并无恶意,但她一个孤身在外的女子,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她又问了农妇几个问题,才知道她居然稀里糊涂地出了城,如今她在的地方是朝阳城外边界的一个小村子,而离小村子很近的还有一个难民营。 妇人告诉她那里的难民感染了疟疾,死了很多人,幸而如今已研制出了治疗的药物,病情也已好转,只道再几日便能痊愈了。 许烟雨有一瞬间的愣怔,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张清俊憔悴的脸庞,下一秒便她又很快打断了自己思想。 许烟雨闻着有些发霉的被褥味,昏昏沉沉的眯了眯眼睛,却并没有深睡。一夜平静,窗外有风呼呼的刮进来,有些微凉。 第二日,许烟雨没有再耽搁,照着妇人指的方向进了城。她到朝阳城时,已过了响午,当她敲开王府大门时,开门的阿大就像见了鬼似的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许烟雨不解的拧了拧眉,又见阿大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她也没有再理会,又一路绕道回了自个院子。 她刚进院子,就看见刚从她屋里走出来的她师傅被吓了一个激灵,还一脸震惊的望着她。 “你怎么自个回来了?”顾音一脸的吃惊。 “我.....不能自己回来?” “你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现在不仅王府的护卫在找你,就连府上的小厮都被派出去找你了!” “啊?我一路回来,也没遇到府上的人啊?” “许烟雨,到底怎么回事?不要跟我说是你偷了府上的东西,所以他们才要出去抓你回来?” “啊?”许烟雨一头雾水,虽然她知道她被带走,王府肯定也会派人来寻她,但她从没想过整个王府的人都在找她。怪不得阿大见到她跟见到鬼似的,敢情王府的人都知道她失踪了?还给她按了个小偷名号? “许烟雨,你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这一天到底去了哪里?” 许烟雨有些无奈,“就是出门碰上了朝旭梵落在了他手上,后来又出现了一群要杀他的人,然后我便趁机逃了出来。” “你怎么会又碰上他?”顾音皱了皱眉,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兴许是运气太背了。” 许烟雨觉得此时的脑子有些混乱,她似乎有些搞不大清现在的状况了。有些不安,她又匆匆出了院子,想出去看看情况,刚走了几步,却突然瞥见前方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定住了脚步,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她立马低头行了个礼。男子在她的面前站定,静默了半响,随后露出一个微笑,“起来吧。” “王爷......”许烟雨起了身,正想将事情发生经过与他解释清楚,面前的男子却突然开了口,“你无事便好,回去休息吧。” 温润的声音传来,许烟雨有一瞬间的愣怔,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才发现他的脸色似乎很不好,眼中还夹杂着血丝,像是一夜未睡。 男子见面前的女子又开始呆楞起来,无奈的笑了笑,柔声道,“你若是不累的话便当是我累了。早些去休息吧,其余的事也不必多想了。” 迅速回过神来,许烟雨没有再开口,又道了个礼,便退至了一旁。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她心中的异样又开始滋生,他似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他...是去寻她了吗?心中徒生出一点欣喜,那她是不是也没想象中的那般存在感低弱? 这件事以府上物品寻回贼人逃走为由就这样过去了。但让许烟雨不忿的是,朝旭梵居然活了下来。听说他伤的特别重,被找到时整个人如同血洗过一般只剩下一口气,原本是救不回来的,却不知从哪请来了一个神医,竟硬生生保住了他一条命。 看来,她和他之间的恩怨终究是没完没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她,当然,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以他的伤势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下不了床,更别说痊愈了。 朝旭风是后来才知道朝旭梵遇刺的事,他不想过多追问许烟雨,想来她可以脱困也多亏了那批刺客。 朝旭梵受伤命悬一线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朝野,而此时,四皇子朝旭弈又递了一道江城官员弹劾朝旭梵为短时间采矿获利欺压百姓残害矿工以致民怨四起的折子上去,一时间朝旭梵四面楚歌,处境堪忧。 许烟雨是不知道这些事的,还是有一日她师傅告知她朝旭梵已自身难保,断没有功夫来找她麻烦,叫她且放心。听及此,她便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开始潜心修习她的茶术。 晃眼又是几天,依旧是闭门不出,日子平淡而枯燥,这期间梁清楣有来找过她几次,说是得知她伤了腿,又因一直不得空,所以现在才来探望,说着还一脸抱歉,还带了许多礼赔礼。 许烟雨才想起她是有撒过这么一个谎,倒还劳烦别人挂心了,心觉有些抱歉,她又微笑着拉着梁清楣说了许久的话。 两人聊了许多,从战场操兵到奇闻异事再到城中八卦,于是许烟雨便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极大的八卦,那个名动城中、惊才绝绝的丞相嫡女楚襄回来了。 “听说是在前日回的府,她一回来,怕是城中无数少年才俊沉寂已久的心就要复苏了。”梁清楣喝了口茶水,啧啧啧的摇晃着脑袋。 许烟雨被她的这幅模样弄的有些想笑,“咋们家铁骨铮铮的大将军何时也会徒听这种小女儿家谈论的趣事啦?” “戚,怎的?不成么?” “成!怎的不成!梁将军可男可女,小的断是没有什么话的。” 梁清楣拧眉斜了身旁的女子一眼,又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水,“话说那楚襄与你家王爷倒是甚为交好,我记得小时候与他们相识后一起玩时,他们便常常在一起,说是如影随形也不为过了。” “那你跟楚家小姐也玩过?”许烟雨微微一笑,一脸的八卦样。 “那倒不曾,那楚襄极少出来,即便出来也是一直与朝旭风呆在一起,你也知道,他们这种龙中人风,与我们玩的都不一样,所以也就见过几面,说上过几句话。后来她出门游历求学去了,我便再未见过她。” 第124章 有美人兮 许烟雨是在一日后得见了那位传说中的丞相府嫡小姐,那只能在话本中出现的人物竟会有一日走出来,让她得以睹见。 她听过很多关于那位女子的描述,却无一不是赞溢之词,她与她隔了整整一个围廊,即便看不大清她的容颜,却依旧能从她矜贵清冷的姿态中得见她的美丽不凡。 坊间曾有传闻,朝阳城霁风清月的洛王爷至今未娶便是为着那相府冠绝城中的小姐,才子佳人最是天造地设一对。 许烟雨觉得这话断是没有丝毫的错,围廊之上,他们并肩走着,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一对壁人,无论如何裁剪,都堪堪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这便是话本中的男女主吧,就连身高的差距也刚好那么合适,无论怎么看都是绝配到了极点。啧啧啧,这么绝美沁神的场景竟能让她瞧见,想来若是以后见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也可用它来洗洗眼了。 她回来了,那她的喜欢是不是可以终止了?微微笑了笑,她敛了眸转身消失在了相反的道路上。 近日,天气愈发寒凉了起来,就连她也买了件带棉絮的青白色披风,冷得受不住的时候便将它拿出来披上。 她坐在桌台前,细细的描绘着手上的花卉图案,记得三年前她初画时还是惨不忍睹,练了好几个月也才勉强看得,如今倒是有了些模样了,这样瞧着,竟也觉得有些出神入化了。 外面有风透过纸糊的窗纸灌了些许进来,将灯中的烛火摇的晃了晃身形。她被这风吹的有些发冷,微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方才觉得暖和了些。 起身将灯里的烛火拨了拨,她朝窗外看去。院子里的那棵香樟树隐在了黑暗里,可即便如此,许烟雨也能看见它已经光颓了的枝桠,冬天要来了啊。 突想起自己为了快速风化花瓣而特地在王府某处寻了个偏僻有风的地方放置的一竹蔑的花瓣竟忘了收,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她提着灯笼拿起竹篮起身出了门。 将所有的花瓣放入篮中,她匆匆地往回走着,外面呼呼的风吹的她脸生疼,“好冷啊!”一张口,便有气从她的口中呼出,下一秒却又消散在了空中。 正走着,却突然瞧见了前方处有微微的火光闪烁,想来是夜巡的小厮吧。没有多想,她继续向前走着,火光离她越来越近,她方才才瞧清楚前方的人,微微欠身道了个礼,“王爷。” 男子面上有一瞬间的讶异,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起来吧。”男子微微一笑,闪烁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即便有些暗沉,依旧好看的令人失神。 “夜深了,在这做什么?” 许烟雨微微起了身,“奴婢过来收些花瓣,现在正要回去,王爷呢?” “无事出来走走。”男子倾身望着女子有些没入了夜色中的脸,“身子可好些了?药可有按时服用?” 什么药?许烟雨抬了抬头,心中有些不解,但还是笑意盈盈的出声应承道,“服了,多谢王爷挂心。” “你身子.....”男子突然停顿了一会,“你身子受了许多伤,需好好调理,以防落下病根。若是药用完了,可随时来寻我要。” “啊?哦,好,多谢王爷。”又道了个礼,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前些日子她从外面回来,突然见到她屋子的桌上多了好多药,她还以为是她师傅给她买的,也就没有多想,原是他给的。 她以为他应该是生她的气的,却不想他却对她没有丝毫的责怪,就连事情的缘由他都不曾追问过。他对她这般好,虽然他对她的好并不参杂着任何其他的情愫,但即便是站在主仆或是朋友的角度,她也是感激他的。 “回去吧,夜深了。”男子轻轻开口。 “嗯。” 又走了一段路,周围静得只能听见风掠过的呼呼声,许烟雨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这种久违的感觉。只是这一次她却没有了以前的尴尬,应当是习惯了吧,她与他似乎总是没有很多的话说。 “王爷,奴婢与你说个笑话吧。”女子突然侧身看向了男子,眼底带着笑意。 男子微微愣了愣,露出一个微笑,“好。” “一官吏的乌纱帽被妻子打架时踩破了。他很生气,还向皇帝奏了一本:“启奏陛下:臣妻很是罗嗦,昨天与臣吵架,踩碎臣的纱帽。”皇上见了后传旨道:“爱卿你要忍耐,皇后也有此毛病,与朕一言不合,即将皇冠打得粉碎。你的纱帽算个什么,顶多是个布口袋!” “噗。”瞧着男子有些发懵的模样,烟雨觉得自己真是绝了,竟跟一个堂堂王爷说男人畏妻的笑话,想来他也听不懂,偷偷捂嘴笑了笑,又佯装一本正经地样子瘪了瘪嘴,“王爷,奴婢说的是不是不好笑啊?” 说完也不等男子反应,又一脸兴致勃勃地开口道,“那奴婢再说一个吧。” “有个人惧怕家中妻子,便想寻访与自己一样的人,拜十兄弟。找来找去,在城里已凑够了九人,还缺一个。于是,大家出城寻找。只见一个人在刷马桶,众人齐声说:“此人肯定是和我们一样的!”便上前相见,并说明来意。那人摇手说道:“我为何不在城外做第一,反倒要到你城中做第十个?” 死命憋着笑,许烟雨扭头去看身旁男子的反应,却见男子正好整以暇的瞧着她,许烟雨被他瞧的有些心虚,便装模作样地咳嗽的一声,又叹了一口气,“看来奴婢断是没有这说笑话的天分了,既如此,奴婢以后便不说了。” 男子瞧着身侧的女子,眼梢染上了一层笑意,“烟雨啊.....” “嗯?”许烟雨下意识的应了一下,突然被唤的这么亲切,她脸上还带着没反应过来的惊愣。 男子轻轻笑了笑,“明日楚家小姐会来府上做客,她一向喜茶,对品茶之术也颇有研究,若你得空,不知明日可否请你为她制上一杯。” “王爷哪里的话,这是奴婢的职责,王爷即吩咐,奴婢自当尽心尽力。”女子笑了笑,又道了一个礼。 “那便有劳你了。” “王爷客气了。” 又走了一段路,不再言语,不知不觉到了院门口,许烟雨转过身含笑着对男子福了个礼,“奴婢先告辞了,明日楚小姐来,只管叫人传唤奴婢一声便好。” “早些休息吧。” “王爷恭安。”女子再度道了个礼,等待着男子的离开。 “你先进去吧,不必在意。”男子笑了笑。 许烟雨没有再说话,起了身向前一步对着男子再行了个礼,便转身进了院里。 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挨到半夜,她起身披了件衣服去了茶房,寻思了一番,她从旁边的柜架上拿出一盒前日烘制好的辛夷花,又将所有的茶料按比例放置好才回了屋。 第二日,她早早便去茶房,开始舂茶,将拣好的精品辛夷花经行复火焙香,茶和舂茶两关尤为重要,也是判定一个茶的重要过程。完毕后将所有茶料先倒入壶中熬煮一遍。倒水后,将茶料捞出。 茶料捞出后放凉晾干,再烧上一壶水煮沸,水开后放入所有的茶料,再放入罗汉果和红糖最后将烘焙好的花瓣放置茶杯底部,倒入熬好的料水冲泡,花瞬时浮上茶面顷刻间绽放。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大亮,这时门外传来婢女的传唤声,许烟雨应了一声,便将摆好的茶盘端起起身出了门。 来到了熟悉的院门前,她候在门外,等待着里面人的传唤。 “姑姑,进去吧。”王爷身边的奉茶侍女楼兰从外面出来对她道了个礼。 许烟雨点头示意,便进了院。敲敲门,许烟雨便开门走进了屋内。她低头行了个礼,起身向前将茶具一一摆放在二人中间,从旁边的瓷碗中取了花瓣放置茶杯底部提壶冲泡上了两杯。 “这便是你与我说的很会制茶的女子?”好听清灵的声音响起。 许烟雨没有停顿,做完一切后将茶双手奉上,眉目带笑,“楚小姐请用茶。” 双目相对,许烟雨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惊艳,面前的女子很美,那种绝美是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无法娉美的惊艳,美的动人心魄。果然传闻不如一见,且不说其他,仅是这容貌便是只有朝中的五王爷、她的主子能与之相对了。 女子接过茶,微微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她朝对面的男子一笑,绝美的容颜顿时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我说怎么我一回来你不与我叙叙旧,只一味跟我推荐你府上的奉茶女官,原是拣到宝了呀。” 朝旭风朝已退至旁边的许烟雨看去,又对面前的女子笑了笑,“你一向爱茶,品茶之道也不在我之下,我府上难得有制茶的人才,自当让你品鉴一番。” “她是你府上的女官?岂不是屈才了?” “奴婢出身低微,幸得王爷眷顾。”许烟雨朝面前的女子端正作了个揖。 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姑娘制茶之术如此高超,无谓身份低微,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许烟雨看着面前有着绝美容颜的女子,回了一个微笑,“呈小姐吉言。” 许烟雨看着面前谈吐大方、气质不凡又美丽的女子顿时心生好感,小说里长得漂亮又才华横溢家世优渥的都是恶毒女配,若面前这个女子也像。小说中那般人美心狠,她或许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或可能还会争上一争。 可这个女子她不仅才貌绝绝、风华无双还是一个很好的人,她看她的眼神不掺杂着丝毫的色彩,没有轻视、没有不屑,清澈的不染纤尘。 别说是男子了,即便是她也在短短的时间内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如今看来她的暗自的喜欢还没开始便已经输的彻底了呢,既如此,便点到为止,放弃了吧。 第125章 有美人兮 “既有如此好茶,你我不如对弈一局,这些年未见,想来你的棋艺一定又精湛了许多。”女子又抿上了一口茶,对男子轻轻启唇道,“我虽长期在外游历,但家师也经常与我多有切磋,所以我的棋艺不一定会输你。” 男子微抿了抿唇,露出一抹轻笑。许烟雨心领神会,便弯下身子将桌上的茶水撤下来腾出空间,又斟上了两杯茶奉上,便起身就要行礼退下。 刚想出声告退,座上的女子却突然出了声,“不知姑娘可懂棋艺?” 许烟雨愣了愣,微微抬头,却发现她家主子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身上,“奴婢对棋艺并无涉及,唯一拿得出手的便也只有茶技,让小姐见笑了。” 楚襄对面前的女子又露出一个笑容,绝美的面容让人移不开眼,她并未再出声,又扭过头去看对面的男子,眼中笑意渐深。 “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不打扰了,奴婢告退。”许烟雨欠身行了个礼。 “烟雨........” 许烟雨被突然的唤住,心中有微微的错愕,她抬起头,对上了男子的好看的眼眸,“王爷有何吩咐。” “今日,有劳你了。” 眼中眸光有一瞬间的闪烁,她笑了笑,“王爷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许烟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自己的院子的,她只觉得自己脑子昏昏沉沉,许是起的太早了吧。 又转去茶房想看看有什么需要她的,却被她师傅赶回了自个院子,只道离茶师大会越来越近,叫她好好在自己院子潜习,其余一切杂事都不用她做,让她只管把心放在比赛上。 许烟雨拗不过,便回到了自个院子,又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直到夜幕来临。做完一切,她有些呆楞的坐在屋门前,抬头望向漆黑的望不到边际的天空,白天的一幕突然从她脑海中闪过。 他和她是多么般配啊,就连称呼也如此的与别人不同。他唤她烟雨,是与他唤府上的阿大、楼兰一样的,而他唤她是阿絮,阿絮阿絮,这是只有亲密的人才会唤的吧。 她那时还因为他唤她名字高兴了一阵,现在想来,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微微笑了笑,罢了罢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喜欢就此为止吧,再多也埋在心底随时间消散吧....... 又笑了笑,她起身进了屋。 一切都那么好,仿佛又刚刚好,眨眼便是半月,这些天她日日在院子中习着茶或是做糕,却是比之前更加勤了。她的初心她的追求她要去实现,否则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便变的一文不值了。 这半个月来,她再未踏出过院子一步,就在这期间,她迎来了朝阳城的的第一场雪。 天上漂浮着的白色一点点的落满了整个屋檐,就这样没有丝毫预兆地用它无声的色彩染上了纯白,仿佛盖了一层轻衣,飘飘渺渺的散落在了每个角落。 许烟雨打开了院门,被突如其来地寒气冻得瑟缩了一下,她搓了搓手,又拢了拢身上的披絮,有些高兴的朝院里的顾音喊了一声,“师傅,这雪下了三天,门口都积满了。” “哦。”顾音半躺在火炉前的坐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绒毯正慵懒地翻着手上书,嘴里还嚼着她拿出来摆放在一旁的果脯。 许烟雨挑了挑眉,独自拿起了一旁的扫帚打算清扫一下门前的积雪。 扫了许久,许烟雨有些气虚的停了下来,又看看了前方一片无垠的白色,她呼了一口气,看着气雾消失在白茫茫的空中,她将手里扫帚放了下来。 她蹲下来,呼了呼有些冻红的手,然后将旁边的雪累成了一团,这么大的雪,怎么能不堆个雪人呢,她想堆个兔子。堆了半天,她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自己手残的程度,看着面前这个像包子还是啥的的白色不明物体,她嫌弃的鄙视了自己一番。 正想将地上的白色不明物体一拳打散,面前却突然出现一片白灰色的衣角,她抬头望去,有一瞬间的惊愣,“王,王爷?” 连忙拍了拍身上的雪,她起身行了个礼。男子笑了笑,有雪寥寥的落在了他银灰色的大獒衣上,修长挺立的身影在雪景中显得格外出尘,宛如落入凡尘的谪仙。 “在这做什么?”男子笑了笑,好看的眸子盯着面前这个鼻子通红略显单薄的女子。 “奴婢出来扫扫门前的雪。”女子微弯了眸,“王爷怎么这么巧路过这?” 男子笑了笑,却并未作答,他朝地面那团不明白色物体看去,微抿了唇,“在堆什么?” 呃.........她又从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挪了挪身子在那团不明物体上踩了两脚,“没什么,奴婢随便堆的,让王爷见笑了。” 男子又笑了笑,眸子中倒影着女子的的笑颜,“近日似乎很少能见到你,往日也极少能在府上碰见你,偶尔从你门前经过,却见你院中的门时常紧闭,是很忙吗?” “嗯.......是有点。”她是挺忙的,每天都在忙,以前忙着制茶,后面忙着对付朝旭梵,现在又忙着几个月后的茶师大会。 “近日天气愈发寒凉,出门多披件衣裳,再忙也要注意身子。” “谢王爷挂心。”女子又欠身道了个礼。 静默了半响,男子突然半蹲了下来,他揉了揉面前的一团雪,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要堆个什么?” 许烟雨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有些迷茫的看着男子,“兔、兔子?” 男子轻轻一笑,开始用手堆着面前的雪。当一个精巧的大兔子出现在许烟雨面前时,许烟雨才突然反应了过来,她一脸吃惊地蹲了下来,“天啦!王爷!你的手是用什么做的,这也太好看了吧,能不能把你的手借我用用。” 啧啧啧啧了半天,许烟雨盯着面前的兔子陷入了沉思,许久,她抬头望向了面前的男子,“那个.........那个王爷.....那边门口要不也、也堆一个?双、双喜临门嘛....哈哈。” 天啦!她脑子是不是抽了!竟敢使唤起她主子来了,而且天还这么冷,还让他再去堆一个,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王爷.....奴婢刚刚开玩笑的,哈哈。” “好。” “啊?” “不是说要再堆一个?” “不、不,不用了。” “无事。”男子笑了笑起了身。 “那个,王爷.......” “嗯?”男子不解的看向女子。 “要不王爷先进屋烤烤火?天气太冷了。” “无妨。”男子又笑了笑。 “那奴婢帮王爷堆雪吧。”说着立即起了身,将旁边的雪滚成了一团。 男子不由的抿了抿唇,眼中带着笑意,“烟雨,阿絮同我说她很喜欢你。” 许烟雨有一瞬间的愣怔,她露出一抹微笑,“楚小姐真的这般说吗?楚小姐惊才绝绝,奴婢也很是倾佩喜欢。”她那么优秀惊艳的一个女子竟会说很喜欢她,那她应该是高兴的吧。 晶莹剔透的兔子立在了门前,许烟雨将冻的发红的手搓了搓又塞进了宽大的衣袖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欣赏着门前的两只好看的兔子。啧啧啧啧,夜里她再给这两兔子做顶帽子,完美啊........ “多谢王爷的兔子。”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清俊的男子。 “雪大了,莫要冻着了,快进屋吧。” “嗯,王爷也早些回去。” 目送着男子的身影在雪中逐渐消失,她又招了招手,想着他应该也走远了,于是装模作样地大喊了一声,“下次再来啊,下次我想要只猪!”偷偷捂嘴笑了笑,她转身将院门关上进了院。 刚想进屋,却突然看见她师傅正站在门口死亡凝视着她,她被吓了一个激灵,“师傅,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外面冷,别冻坏了。” “啧”顾音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在屋里都能听见你的大嗓门,还有,刚才听声音是朝旭风那小子?” “是王爷。” “他来这做什么?” “王爷是路过。” “路过?”顾音挑了挑眉,“他院子离这里可不是一般的远,你跟我说他路过?” “兴许王爷出来赏雪景,你知道的他们这些人总是风雅的很。” “呵呵.....那还真是风雅....赏着赏着就与你堆起兔子来了?许烟雨,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般要好了?” “师傅你想多了,也算不上要好,能说上几句话罢了。” “算不上要好人家能在大雪天受着冻给你堆两个兔子?” “王爷当我是朋友,你也知道,王爷人很好。” 顾音眯缝了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说来也是,你看啊,我问他要了那么久的《顾明寒传》说给就给你了,他还给你送药,又救了你,现在还给你堆兔子,你跟他莫不是有什么吧?” 许烟雨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王爷他是个极好的人,但他对我委实没有别的意思,王爷他喜欢的楚家的小姐。”他和她才是男女主,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音顿了顿,又嫌弃的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转身进了屋,“啧,当我没说。” 呃..........她这师傅,她到底是不是她徒儿啊,说好她是最优秀的呢......... 第126章 除夕 风雪漫漫,吹的窗上的糊纸哗哗的作响,屋外响一阵敲门声,许烟雨抬起头正想起身,门却突的被推开了。朝旭鸣从外头匆匆探身进来,风雪瞬时从打开的门缝中飘了一阵进来。迅速关了门,朝旭鸣便一头扎向了火炉旁,红彤彤的脸上还挂着些许的雪沫。 “阿鸣,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寻你呢。”许烟雨笑嘻嘻地起身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将他脸上的雪沫轻轻拿掉,又倒了一杯旁边炉子上正煮着的热茶。 朝旭鸣接过许烟雨递来的热茶,咕咚咕咚一杯下了肚,方才觉得暖和了许多。“姐姐,你刚说要去寻阿鸣?你知道阿鸣要来五哥府上住几日?” “知道啊,师傅与姐姐说的,阿鸣啊,姐姐给你做了顶帽子,你戴戴看。”说着,便起了身将手上刚做好的一顶毡帽扣在了面前小孩的头上。 “嗯,不错,真好看。”许烟雨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带着毡帽的头,笑一脸的灿烂。 “真的么?”朝旭鸣有些不相信的瞅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刚才他见她手上拿着那顶毡帽,他还以为是一个什么带着毛的圆框,那东西是帽子吗?能带吗? 可即使心中有着很大的质疑和不信任,他到底还是没有拿下头上那顶疑似帽子的东西。 “阿鸣、阿鸣,你今日来时有没有看见姐姐门前多了什么啊?”许烟雨一脸期待的盯着面前的小孩。 “什么啊?哦,是你门前那两只丑不拉几的兔子?”他刚才一进院门就看见了门前那两只顶着一红一绿帽子的兔子,那样子,不仔细看他还以为是啥东西,还小吓了一跳。 等他走近看仔细时才发现是两只兔子,那兔子嘛倒也是小巧精致,只是那头上顶的一红一绿的是帽子还是啥的,还真不是一般丑,他记得他当时还极为嫌弃的瞥了一眼,如今看来是出自他姐姐的手笔了。 “哪里丑了?那是你不懂欣赏。”女子义正言辞的拍了拍桌子,又伸手捏了捏面前小孩白里透红的脸。 挨到午时,朝旭鸣在她屋里用过饭,两人又嘀嘀咕咕说了许久的话,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许烟雨开了门,门外来的是来接朝旭鸣回去的小厮。 许烟雨将朝旭鸣头上的毡帽系紧,又给他拢了拢身上的毛披,目送他跟着小厮离开,见他们的身影在大雪中愈行愈远,她便转身进了屋。 漫天的风雪中,撑着伞的小厮一路走来却是死命憋着笑,他这小主子头上戴的那是一顶帽子吗?足足大了一圈不说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锅扣在了脑袋上,着实滑稽的要命。 朝旭鸣自然是知道旁边的小厮在嘲笑他,微微伸出一只脚,跟在旁边的小厮没注意顿时连人带伞摔了个狗啃雪。得意的笑了笑,叫他笑话他姐姐织的帽子,再丑也是姐姐给他织的,就不准嘲笑! 大雪又下了两日方才变得小了些,许烟雨在屋中坐得有些闷了,便将披风系上,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拿上一旁的伞打算出去走走。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串她走过的脚印,她撑着伞朝远处望去,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有些仅有的翠绿也被深深地埋在了雪中。又走了一段路,有些冻着受不住了,她便随便寻了一处亭院想进去避避风雪。 刚收了伞站定,却发现亭中隐隐约约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她转过身,却见一个身着粉色锦色裘衣的女子正趴在亭中朱漆的柱子上大声哭泣。 许烟雨有些略微的讶异,看这女子的穿着应当不是府上的婢女,难不成是哪家的小姐来王府迷路了?她犹豫了一会,走了向前,轻轻出声,“小姐,你没事吧。” 正趴在柱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似乎被吓到了,有些惊愕的抬起头,面上还挂着没有落下的泪珠。在看清来人是一个清秀的女子时,女子面上带着怒气没好气的大声吼道,“你谁呀!” 许烟雨有一瞬间的无语,她怎么忘了穿着显贵的不一定是哪家的小姐也还可能是上官颖,只是她着实想不到那个一向骄傲的上官郡主会躲在这里哭泣。若是知道她是上官颖,她就偷偷走了,现如今倒好又给自己找事。 “不好意思,惊扰了郡主,奴婢立刻离开。”说着,她便立即转了身往亭外走去。 “站住!”上官颖上前一把抓住许烟雨的披风,“看了本郡主笑话就想走?” 一阵无语凝噎,许烟雨有些认命的转过身,又微微扯出一个微笑,“郡主多想了,奴婢怎敢笑话郡主。” “你是谁?” “奴婢是府上的婢女。”许烟雨又笑了笑,看来这郡主早就不记得她了,心下微舒了口气。 上官颖将面前的女子打量了一番,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睁圆,大吼了一声,“是你?你是上次围场的那个贱婢!” 许烟雨甩开上官颖的手,面上有些不耐,“郡主没别的事,奴婢便告退了。” “不准走!”上官颖死死的抓着许烟雨的衣角,颇有一番要不死不休的气势。 许烟雨瞥了一眼身旁依旧死死抓着她不放的女子,她们坐在这已经僵持半个时辰了,微微叹了口气,“郡主,你不冷么?” “冷!” “................” 许烟雨将手上的热茶递给上官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坐下暖了暖手又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她方才才觉得活了过来。 起身往旁边的炉中添了几块木碳,又坐下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子,“郡主还不回去么?” 上官颖收回打量着四周的视线,挑了挑眉,“怎么?想要本郡主走,本郡主偏不!” 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以前她还觉得上官颖是个很强势很自主的一个女子,如今看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幼稚鬼! “行,郡主在奴婢屋里想呆多久呆多久,奴婢断不敢有什么意见。” “哼!”上官颖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糕点咬了一口,脸上立马露出嫌弃的表情,“这糕点也太难吃了吧!还有你这屋子,寒碜的要死,真不知道你怎么能住得下去。” “奴婢屋子简陋自比不上郡主由王上亲赐的郡主府。”许烟雨死命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以前本郡主在王府做事时也没住过这种屋子。” 努力压抑住想锤死她的冲动,她继续挤出一个笑容,“郡主与王爷关系不同他人,郡主又深受王爷器重,奴婢自是不能与郡主比。” “呜呜呜。”听到许烟雨的话,上一秒还趾高气扬的女子下一秒却立马落泪哭泣起来。 许烟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你哭什么啊?我没说错什么话吧?” “呜呜呜呜。”面前的女子依旧哭的伤心。 “唉,好了好了,别哭了,有什么话咋们慢慢说行吗?”许烟雨放柔了语气起身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在许烟雨柔声安慰下,原本还是小声抽泣着的女子反而越哭越大声,那嗓门足足拔高了三个调,颇有不把人震聋不罢休的气势。 许烟雨生无可念的瘫回了坐位,任由女子还在拼命的嚎叫。过来一会,女子似乎哭累了,开始换成了小声的啜泣。 “你说,为什么王爷他就是不喜欢我。”女子瘪了瘪嘴,一脸的委屈。 她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喜欢了他整整十几余年,她知道他对她只有亲人之间的感情,可是她不甘心。她从来没奢望过他心中只有她,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想在他心里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占据一个位置而不是所谓的妹妹。 她被封为郡主后便很少有机会见到他,偶尔见到他也是在忙,她便没有再来王府打扰。如今年关将近,他变得没那么忙了,她便又开始时常往王府跑,可她回来了,那个女子她回来了。 那个女子那般耀眼,她知道她比不过,也从没想过要去与她比,甚至每次去王府在得知她在她都会特地与她岔开日子,她与王爷很般配,若她是王妃,她断没有任何的不甘不愿。 她以为她已经要求的不多了,可是当她知道今日王爷在王府并未与她见面时,她一路兴冲冲地赶到了王府去见他,却被告知他去了丞相府,就在她一路高兴的赶往王府时他却去了丞相府找她。 她突然就很难过很委屈,她甩掉了跟在身后的奴婢,躲在了某个偏僻的角落,失声痛哭。 许烟雨微微愣了愣,这些日子她一直闭门不出,对于这些事情她自然一概不知,不想她却是为了这个在角落偷偷哭泣。想来她与她也是一样的,只是她更理智也更拿得起放得下,有些事既一开始就追寻不来,又何必执着。 “世上的好男儿有许多,郡主不过是遇见了其中一个。” “世上再没比他更好的男子!” 许烟雨蠕动了下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再出声。她比她更勇敢,她的任性恣意她怕是一辈子都学不来了。 “那个.....”女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我饿了。” “...............” 许烟雨扶了扶额,从柜子的最底层拿出来一个锅灶,火锅在中国汉代便已出现,而锅灶便是传统的火锅器具,锅灶这种火锅主要由锅身、锅座、锅盖、锅耳、炉桥等组成。一般用木炭作燃料,大多数是用铜制作的,也有用不锈钢、铝等制作的。 可在朝阳城内却是没有这种器具的,于是她有了点闲钱后便立马找工匠制了一个,为了制这个锅灶,她可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银钱。 她将锅灶用水洗净,将它抬上了桌。上官颖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从未见过的灶锅,“这是什么啊?” “锅。”许烟雨将锅座打开,往里面加上烧着的木炭,又往锅里加了少许的水。 “我当然知道这是锅,我问你是什么锅?” “说了郡主也不知道,奴婢出去一趟,郡主看着这水,若是开了,便将奴婢放在一旁调配好的酱底放进去。”说完,未等女子反应过来,她便起身出了门。 当她急匆匆的拿着从膳房向歌远讨要的肉和菜回到屋里时,上官颖正尝试着往锅座里添炭。 见到她回来,上官颖一把放下了手中的钳夹,“你去哪了?火快没了!” 许烟雨将手中的篮子放下,又添了炭,此时水也正好开了,她便下了料,又调了两碗酱料便开始涮菜。 上官颖似乎是真的饿了,吃的尤其的香。许烟雨又从柜架上拿出了前些天制的果茶,倒上了两杯。 上官颖伸手去拿,却被许烟雨制止了,“外面天寒,喝冷的容易伤身子,奴婢拿去温一温郡主再喝。” “哦。”沉思了一会,上官颖看向了面前的女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呃............许烟雨的脑子里飞过一群乌鸦,她的嘴角抽了抽,“郡主,你想多了,奴婢是怕郡主万一喝坏了身子,这罪还得担在奴婢身上。” “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 吃了许久,直至篮中的菜见底方才放下了碗筷。又歇了半响,上官颖起了身,“本郡主也该回去了。” “郡主慢走。” 送至院门前,上官颖突然转过身,“喂,你叫什么名字?本郡主从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今天这顿饭本郡主记下了,以后你若有什么事要本郡主帮忙,只管来郡主府寻我,当然,本郡主也只帮你一次。” “奴婢许烟雨,郡主慢走。”微微笑着欠身行了礼,她目送面前的女子撑伞消失在了雪中。 第127章 除夕 雪断断续续的又停了几日,年关在即,王府却比往日清冷了许多,府上并不是卖身进来的良奴早已告假回了家,只剩下她们这些被卖身进来无家可归的贱奴和一些为了得加倍工钱留下伺候的。 许烟雨收到了方夫人的邀请,方夫人邀她与她师傅一起去梁府过除夕,许烟雨自然是很乐意的。 来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她有些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时她一心忙着学习茶术想得到顾音的认可,加之举目无亲无甚亲人,年不年的于她来说与以往的日子也是一样的。 后来她离开王府去外求学对于春节新岁更是没有什么概念,也便如往日那样过而已,甚至年关已过她才知道原来又过了一年了啊........ 如今能热热闹闹的过个年她自然是很欢喜的,可无奈她师傅似乎并不愿去梁府,说她一个人冷清惯了,太热闹反而慎得慌。 许烟雨好说歹说了许久依旧说不动她师傅老人家,她又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府上过除夕,于是便无奈传话回绝了方夫人的好意。可方夫人似乎执意要留她们一起在梁府过年,在得知她师傅不愿去时,还特意叫了身边的刘嬷嬷亲自来传话。 也不知那刘嬷嬷与她师傅说了些什么,她师傅居然同意了,这可是活久见啊,竟有人能说的动她师傅老人家。 不过说来也很是奇怪,她师傅说是与方夫人是闺中挚友,但她似乎从未见她师傅与方夫人见过面,至少在梁府学做糕的那段时日她也从未见她师傅有来过梁府,甚至方夫人病了她师傅也从未去探望过。 心中愈发疑惑,她有些不解的出声问道,“师傅,你既与方夫人是闺中挚友,却为何却从未见过你们往来?” 顾音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许烟雨会突然问起这个,她放下手中的书,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手上的茶,“我们见面从不约在府上,就算见了面也没必要让你知道,你若是那么闲有空关心这些,不如多想想几个月后的茶师大会。” “哦。”许烟雨瘪了瘪嘴,就知道她师傅一定又会提起这件事。 距离新春越来越近,府上也开始着手准备起来。因府上的人走了大半,这些杂事便落在她们这些人身上。 歌远也留在府上过年,她虽不是贱奴,可家中早已没有了亲人,她的父母是在几年前去世的,家中也并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与其回去一个人对着那冷冰冰毫无生气的家不如留在王府,至少还有些人气。 原本许烟雨是想叫上歌远一起的,可见她已与府上其他的姐妹约好了,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许烟雨将手上最后一个红色灯笼挂在了屋檐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从梯架下走下来。 今日便是新春,府上抬眼望去尽是一片红色,旁边的人忙忙碌碌的布置清扫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待迎来新一年的喜庆,洗去来年的秽祟苦痛。无论日子多么艰难亦或有多少苦难,他们依旧满怀期待,等待着来年的美好,生生不息。 朝旭风是不留在府上过年的,每年他都要去参加宫中的年宴,因而王府每年除夕都会许下人们半天假日,让他们也能好好过上一个好年。 将最后一批灯笼挂上,周管家过来给每个人发放了赏钱又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后,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周管家看着一哄而散的人群,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回去复命了。 当周管家从门外进来时,朝旭风正翻着手上的书经,见周管家一路嘀嘀咕咕的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书,“赏钱可发了?” 周管家立马做了个揖,“回王爷,赏钱已经发了。王爷体恤,今年的赏钱比去年多了整整一倍,可今年却远远没有去年热闹了。以前郡主在时,府上每次新春都是办的热热闹闹不输排气的,今年却清冷了许多,一时倒是不适应了。” “阿颖她总归是会有自己的家,又怎能留她一辈子。”男子笑了笑,又继续翻阅着手上的书经。 周管家没有再说话,他是看着上官颖长大的,她对王爷的情意他也都看在眼里,他自然也是希望王爷能接受颖小姐的,可如今看来,断是没有可能了。 许烟雨一路小跑回了屋,她得要准备准备与她师傅去梁府了。收拾好后,她便与她师傅出了门,一路又兴致勃勃的买了好多东西打算带去梁府,去人家家里做客,总不能空手不带礼物吧。 她与她师傅到达梁府时已是傍晚,只因路上买了许多东西耽误了些时辰。方夫人和梁清楣已早早出来在门口等候,许烟雨将手上的礼品交给了旁边的侍从,又与方夫人寒暄了几句便被梁清楣拉进了屋。 在进屋前,她匆匆瞥了一眼她师傅,却发现她师傅与方夫人正在攀谈,她师傅还时不时发出几阵笑声,看起来全然没有一丝违和的气息。之前她还质疑过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与梁清楣在屋中嬉闹了一会,又听说方夫人在做糕点,她便打算去给方夫人打打下手,于是她们又一路嬉笑着出了屋去了厨房。 她们到厨房时,她师傅也在,看那模样似乎是在给方夫人打下手,而且看起来手法似乎还很娴熟。她可极少见过她师傅会动手做这些,看来这闺中挚友是钉锤坐实了。 挨到晚上,一桌子的荤素俱全的好菜,且大部分都是方夫人亲手做的。四人围成了一桌,不多不少倒是刚好能凑齐一桌麻将。 周围的侍女纷纷退了下去,她们便开始用饭。方夫人做的菜很好吃,她一瞬间便又添了一碗饭,直到要去添第三碗的时候她师傅朝她发出的瞪眼警示,她才悻悻的缩回手放下了碗筷。 门外突然响起怦怦的烟花声,门外上方的空中顿时被绚烂的五彩斑斓。许烟雨有些欣喜一把拉起旁边还在吃着的梁清楣,又快速对桌前的两人说,“师傅、方夫人你们慢慢吃,我和楣楣去看烟花了。”说完便拉着还没吃完饭的梁清楣出了门。 “烟雨,这烟花有什么好看的?左不过那几个颜色,好没意思。” 许烟雨瞥了一眼身边百无聊赖的女子,又抬头望向空中继续绽放着的烟火,“是挺无趣的,但过年嘛,讲的就是这么个氛围。” 又看了一会,觉得实在是太无聊了,两人便进了屋。又吃了一会,便撤下了桌上的菜。许烟雨和梁清楣凑在一起咬了会耳根子,正聊城中八卦聊的开心,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她师傅却突然出了声。 “你先前不是许诺我要陪我打一夜的金花吗?我可是专门为了嬴你才过来的。” “自然是不会忘记,你呀,小时候到现在就没赢过我。”方夫人笑了笑,便叫人上了金花。 许烟雨听的云里雾里,后来才知道打金花是一种牌技,通类来说也就是打牌。敢情她师傅答应来梁府就是为了打金花赢过方夫人啊,这执念有够深的。 许烟雨和梁清楣在一旁观望了一两局,差不多摸清规则后便成了四人牌局,打到将近半夜,外面迎新守岁的鞭炮声响了好几回,许烟雨终于挨不住和梁清楣回屋睡觉了。 第二日,许烟雨迷迷糊糊的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一旁睡着的梁清楣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沉睡着。 许烟雨下床开了门,来人是她师傅。看着她师傅眼底的青黑,她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她这师傅不会真的打了一晚上没睡吧。 “走了,回去了!” “这么早就回去?还没向方夫人她们打过招呼呢?”许烟雨有些不解的看着面前似乎有些气愤的顾音。 “不用打了,我已经说过了,走吧,回去了!”女子一脸没好气的样子。 “哦,那我先洗漱洗漱。”许烟雨又迅速进了屋将衣裳穿好。 等收拾好,顾音便与许烟雨出了梁府,一路上她师傅都板着个脸,微挑了挑眉,不用想都知道她师傅肯定又输了,所以在这生闷气呢。偷偷捂嘴笑了笑,她这师傅也太幼稚了吧。 回到王府,天空突然又飘起了小雪,她正想回自个院子,却突然看见歌远正急匆匆的朝她跑来,“烟雨,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许烟雨被歌远一脸急忙的模样唬的有些心慌。 “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去讨赏钱了。”歌远朝许烟雨笑了笑,又一把拽住她往前跑去。 当许烟雨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歌远拽到了一个四周都是人的地方。她喘了口气,往四周看去,才发现是王爷的院门前。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王爷的院门前站满了人,似乎府上的小厮婢女都来了。歌远又拉着许烟雨往人群里挤了挤,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站定,许烟雨这才看见她家王爷主子正站在院前给来拜年祝福的小厮婢女发着岁钱。 许烟雨往里瞅了瞅,只见府上一向最胆小的阿大此时跟换了性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祝福的话,直到面前清雅如玉的男子从香袋中拿出一枚梅花银裸子交到他手上,他才闭了嘴笑嘻嘻的跑开了。 后面又上来了好几个人,嘴里的吉祥话还不带重复的,许烟雨正啧啧啧在心中暗自佩服,旁边的歌远却突然猛地推了她一把,“烟雨,你快进去啊,等会赏钱便要没了。” 许烟雨还没来的及反应,便被推到了人群的前头,她有些尴尬的望了望四周,正想默默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挤不出去了。 “烟雨姐姐,你快说啊,后面的人还等着呢!”在一旁领了赏钱的阿大看着许烟雨占着前面的位置又迟迟不出声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许烟雨内心一群羊驼奔过,她大声的跟旁边的人喊道,“你们先,你们先。”无奈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心中欲哭无泪,她硬着头皮走了向前。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她强扯出一个微笑,脑子一片空白,“王爷,那个......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男子轻轻一笑,从香袋中拿出了一枚梅花银裸子放在了许烟雨的手上。 “烟雨姐姐,你这吉祥话也太烂了吧,王爷你怎么能给她赏钱?”依旧是阿大的声音。 许烟雨突然老脸一红,涨红了脖子,恼羞成怒的大吼了一声,“要你管。”然后握紧手上的那一枚裸子,不敢看面前男子的表情,快速的挤进人群跑掉了。 第128章 花灯节 在朝阳城,年后三日城中会有一次盛大的祭花神活动,那是朝阳城最热闹最鼎沸的日子,城中的所有小姐公子都会出来祭灯许愿,或祈求姻缘或祈求来年家族兴旺、得运百年。 许烟雨与梁清楣约好了要去看花灯,她来这个地方差不多快四年了,可城中的节日她却极少知道。梁清楣与她说她十六岁便去了边城,那之后的四年她时常会忆起那所及之处的万盏灯火,美丽的让人永生难忘。 朝阳城的冬夜一向是很冷的,平日里街上也很少会有人走动,着实是凄清寂冷的很。可今日却不同,天刚黑,街边便亮起了灯火,贩卖花灯的小贩早早便点燃了各色玲珑精致的花灯,远远望去一片灯火通明,仿佛仍身处白日一般。 洛王府一向待下人宽和,每年的花灯节也都会允府上的下人外出游灯,因而这个时候,许烟雨已经能瞧见府上的女孩们打扮的美美的三两成群的提灯赶往了节会。 这是难得的可以自由出门的日子,即便年年都有这花灯节,也依旧挡不住他们高涨的热情。 许烟雨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她一向怕冷,所以也不兴什么打扮,只要暖和便好了。许烟雨出了王府门口时,梁清楣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小跑了过去,她用手肘碰了碰正背对着她的女子。梁清楣转过身来,见许烟雨已经到了,便将手中的木棉花簪进了她的鬓发里。 “做什么?”许烟雨有些不解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朝阳城的习俗,花灯节那天,城中无论男子或女子都会在发上插花以示对花神的敬意,而花神也会给予以她敬意的子民赐福降运。” “哦,怪不得见府上的姐妹们都在发间别了花,不过楣楣啊,你头上的鹤望兰是挺好看的,加上你这一身男装,显得你整个人更加俊俏了呢。” “少拿我打趣,男装方便,等会人群涌动,我牵你也方便。” 许烟雨的眉心突的一跳,她竟觉得梁清楣刚说那句话时有点小帅?要是她与别的不知情的女子说这话,可能人家就芳心暗许了。咦~祸水啊...... 街边人流密集,有一家老少都出来了的,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小孩的笑闹声、女子们的窃语低吟声和着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尤为嘈杂闹嚷。 许烟雨与梁清楣跟着人潮涌动,好不容易挤出来找了一个位置歇了口气,却又被路边卖花的小孩给缠住了。摸摸索索从袖子里掏出几文钱与梁清楣买了花,许烟雨将手上买来的腊梅折成了一小段悉数插在了发间,直至头上再无地方可插放,她才将手中的花别在了耳朵上。 “噗嗤。”梁清楣看着许烟雨如同刺猬一样将头上插的密密麻麻,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许烟雨瞥了一眼身旁笑得起劲的女子,“你好意思笑我,你看看你吧,媒婆,头上顶着大红花。” 一路打打闹闹,许烟雨与梁清楣又挤进了前方一处人多的地方凑热闹。等终于挤进去后找了个空位站定,才发现原来是猜灯谜得花灯。 许烟雨对这些什么猜谜语完全提不起丝毫兴趣,因为她完全就不会。等了一会,她有些无聊的想拉着梁清楣出去时却被台上一盏昙花模样的灯深深吸引住了,那灯周身晶莹如雪边上有着淡淡的萃紫点缀,一下便吸引住了了许烟雨的目光。 “这灯怎么买啊?”许烟雨朝面前的摊子主人问道。 “姑娘好眼光,这灯是由琉璃打造,是老夫从南域无意中得到的,老夫在此摆摊不求钱财,只为寻的有缘人,若姑娘想要,便猜对老夫出的灯谜,若是都猜对了,老夫便赠予你。” 许烟雨回了个笑容,偷偷拉了拉梁清楣的袖子打算走人,什么劳什子谜语,她一个也不会。 “那我们便试试。” 许烟雨一脸吃惊地看着突然出声的梁清楣,她怎么忘了,她身边还有个文武双全的梁将军呢。顿时有了底气,她笑了笑,“那我们便试上一试。” 旁边有男子出声道,“我家夫人也看上了这盏花灯,为得夫人一笑,小生也愿意试上一试。” 哦嚯,还来个秀恩爱的,莫名其妙吃了一把狗粮。她转过头去看出声的男子,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清秀男子对她微笑示意着道了个礼,许烟雨便也笑着回了个礼。 互道了个礼后,男子便牵起了身旁女子的手,许烟雨看过去,那是一个很温柔很端庄的女子,瞧他们那眼中的情意,是对恩爱夫妻啊.... 不争馒头争口气,为了这把吃的莫名的狗粮,她也要拿下这盏花灯,哼。 一瞬间,似乎被点燃了热情,许多人纷纷要来挑战赢得这盏花灯。可即便如此,许烟雨也是没再怕的,谁让她有梁将军呢。 “第一谜,南望孤星眉月升,猜一个字。” 周围纷纷骚动起来,许烟雨啧啧了一声,这都什么呀,能别出这么诗意的东西吗?她一个现代人,还是算了吧。微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女子的肩,“楣楣,上!” 梁清楣琢磨了一会,走了上前,“敢问可是庄字。” “姑娘答对了。“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南望”指“望”字的下部分“王”字,“孤星”指一点,“眉月”指月初的月亮,像一撇。“撇”加在“王”字的左边,“点”在“王”字的上边,三部分一组合便成了“庄”字。” “原是如此,小生竟一时没有想到。”先前的书生有些懊恼的出声,可很快便又投入精神到了下一谜上。 “楣楣好样的。”许烟雨嬉笑着又拍了拍梁清楣的肩。 “第二谜,烟火勿近便放心,猜一字。” 周围又开始嘈杂起来,先前的书生立马上了前,“可是恩字?” “公子答对了。” “承让。”书生笑着对众人行了个礼。 “第三谜,谜面不着一字,猜一中药名。” 许烟雨眼中一亮,她扯了扯梁清楣的袖子,“楣楣,是白芷。” “恭喜姑娘,答对了。”老人抚了抚发白的胡须,面上露出一个笑容。 接下来又继续猜了几题,均与书生持平,也有其他人猜出了一两题,但遥遥领先的还是她们与那书生。 后面的谜题越来越难,再无人能猜出来,就连梁清楣和那书生也都没有再猜出来。如若猜不出老人出的灯谜,便拿不到那盏灯。 “第十谜,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猜打一个物件。” 梁清楣思索了半响,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题我实在不会,要是朝旭风在便好了,他惯会答这些难谜了。不过依他的性子,他是不会出现在这花灯节会的。” “上一次与他一起去花灯节还是七年前了,是我与朝旭弈他们死命拉他出来的,记得那次我们就猜了一晚上的灯谜,他将人家整个摊子的花灯都赢了回来,害得那摊子主人好几年都不敢再设灯谜了。” “王爷通读天下经书,这些自然难不倒他。看来,今晚是猜了个寂寞一场空啰。”许烟雨耸了耸肩,“算了,我们回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说着,两人便转身打算挤出人群离开。 “谜底可是算盘。”清润的声音响起。 “恭喜公子,答对了。” 四周的人立马响起一阵唏嘘。 许烟雨顿了顿停住了脚步,她朝声音的来源望去,“王爷?”说着又转过头对梁清楣说道,“你不是说王爷不会来这花灯节会的吗?” 梁清楣抬头望了望,“还真是他,烟雨,花灯有戏了。” 梁清楣兴奋的拉着许烟雨挤到了朝旭风的身边,“这么巧,你也来猜灯谜啊。” “梁将军。”男子笑着作了个礼。 梁清楣迅速抱拳又回了个礼,“既然你在,那便请你帮个忙,帮我们赢的那盏昙花琉璃灯吧,后面的灯谜太难了,也只有你能猜得出了。” “小王记得梁将军似乎不喜欢花灯。” “是别人喜欢的,烟雨?”梁清楣突然发现身后的女子迟迟未出声,有些疑惑的转过了身。 许烟雨此时正躲在梁清楣的身后,偷偷将头上插的乱七八糟的花枝拿下来,听到突然唤到她名字,她一个激灵,又将手上的花枝插了回去。 认命的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微笑着转过身,对着面前的男子行了一个特别得体的礼,“王爷。” 男子不由的笑了笑,微抿了抿唇“起来吧。” “谢王爷。”女子幽幽起了身,佯装淡定的再度露出一个微笑。 “你喜欢这花灯?” “也不是很喜欢。”许烟雨继续微笑。 男子笑了笑,没有再出声。 梁清楣给了许烟雨一个大大的白眼,她这个怂货,前面拉着她猜了半天的谜就为了那盏花灯,现在有个这么好的猜谜库,她居然不用!” “第十一谜,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猜两个字。” 先前书生还在苦苦思考着没有放弃要给他夫人赢得那一盏花灯。 “谜底可是凤、仙。” “恭喜这位公子,又答对了。”老人微微一笑,神色里带了些赞许。 接下来的七题朝旭风都在短短几秒内迅速答出最后赢得了最后的魁首,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的震惊,甚至于那个书生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男子接过老人递过来的花灯,又将花灯递给了许烟雨。许烟雨接过男子递来的花灯,有些微愣,朝阳城习俗,花灯节会男女互赠花灯便意为两情相悦。可他,应当没有这个意思吧,毕竟这只是个巧合。 收了收神,她朝男子露出一个微笑,“多谢王爷。” “不过,五王爷,我记得你以前都不来这种节会的,今日怎的来了?”梁清楣露出个不解困惑的表情。 “今日与阿絮有约,她许久没见过城中花灯节会,便同她一道逛逛。”男子笑了笑。 “原是楚小姐邀约,那也不足为奇了,既如此,便不打扰王爷与楚小姐游逛了,烟雨,我们走吧。” “奴婢告退。”许烟雨又向前对男子行了个礼,便与梁清楣挤出了人群。 第129章 花灯节 “烟雨,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你便蔫蔫的。”梁静楣看着身旁愈发沉默兴致不高的女子,微微的皱了皱眉。 “没什么,大概是有些累了。”许烟雨淡淡一笑。 “你若是累了,我们便回去吧。” “嗯。” 往回走了一段路,她们却正好迎面遇上了先前的那个书生和他的夫人,他们十指紧扣,眉眼间尽是笑意,好一个不羡鸳鸯不羡仙。 那书生似乎也瞧见了她们,便上前与她们打了声招呼,“姑娘,祝贺你们赢得花灯,姑娘身边那位公子着实厉害,小生自愧不如。” “公子自谦了。”两人又回了个礼,梁清楣出声询问了一句,“令夫人没有因花灯的事生公子的气吧?” “姑娘多虑了,涟儿一向端庄贤淑,自不会因这些小事与小生置气。”书生微微一笑,与身旁的女子互视了一眼,脸上尽是提起喜爱之人无法克制的柔情。 “那倒是我多此一问了,还请公子见谅。”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 “公子,这昙花琉璃灯夫人即喜爱,我便送予你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子突然出了声。 梁清楣眼底闪过一丝不解,这灯可是因为她喜欢所以猜了大半夜的灯谜才得来的。虽然不太明白许烟雨的想法,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制止。 “这怎么好?使不得,这花灯是姑娘喜欢的,既是姑娘公平竞争得来,又哪有理由让给小生呢?” 许烟雨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有时候喜欢是一回事,适合不适合又是另一回事,这花灯我已经认真赏过了,可这花灯却着实与我无缘,既无缘,倒不如送给有缘之人。” 就像他将花灯交予她时,她不由自主再一次因他跳动的心。在那一刻,身后是涌动的人群和万盏的灯火,可在她眼中,却只有他一人清晰分明的定格在了她的眼中。 她不得不承认,她再次动心了。 她以为她是可以停止对他的喜欢的,至少在她出现后,她便将她对他的所有喜欢都压在了心底,不碰也不想。所以即便他与她是如何的亲密,如何的要好,她也没有半分的难过或嫉妒。 她对追寻不来的事从来不会固执,所以她回来后,她也能立马想开并放下。可是今日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动心了,甚至听到他说他与楚小姐相约,她心中突然就泛起了莫名的酸楚。那一刻,不可否认的是,她开始羡慕那个女子,羡慕那个女子的耀眼美丽。 她从来没有嫉妒过楚襄,因为她已经优秀完美到让人只能仰慕,她那么好,既聪明又美丽,性子也好,她们之间横着一条河的差距。别说是她,就连整个朝阳城的贵女小姐也从来不会对她产生嫉妒不甘,因为她们都清楚没有人能及的上她。 “姑娘的意思小生有些不大明白。” “公子不必明白,大概的意思就是我一个单身狗,留着这花灯也没用,不如拿去哄你夫人开心。” “什么.....狗?”书生一脸的困惑。 “..........没什么,公子收下这花灯便好,只当是帮我忙了。” “虽不大明白姑娘为何肯割爱,但小生还是在此多谢姑娘好意了。” 许烟雨微微笑了笑,将手上在烛火的映照下更为晶莹璀璨的昙花琉璃灯交给了面前的男子。 与书生和他的夫人告别后,许烟雨有些抱歉的看向了身旁的女子,“楣楣啊,真是抱歉,让你猜了大半个晚上的灯谜,结果我却把那盏花灯送人了,白瞎了你半天的功夫。” “小事而已,本来就是出来玩的,既是玩自然就会耽误时间,你开心便好了。”梁清楣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许烟雨心中生出些许的暖意,真正的朋友大概就是会在你想任性的时候不问缘由的选择包容你的吧。能在有生之年得遇一个挚友,也不负她来这世界走一遭。 继续往回走着,许烟雨却发现身边的女子突然愣愣的看着前方定在了原地。她有些困惑的往前看去,却看见灯火阑珊处一对身影交叠在了一起。 那是楚漾?一个平时最注重礼义廉耻的女子怎会与一个男子当街拥抱?她心中突然一滞,连忙扭过头去看身旁的女子,她清晰的看见梁清楣的眼中有什么在逐渐消失。 “楣楣。”她有些惊慌的喊着,那可是她深爱了十几年的男子和她疼爱了十几年的妹妹,却没想到,曾经的担忧终是成了真。 “他们互赠了花灯,是互生爱慕两情相悦啊。”女子轻轻一笑,有什么东西落进了眼底,掀起了一片波澜,可下一秒那波澜便沉进了幽深不见底的黑谭,留下的只是一片的平静。 “我以前一直担忧他会为了王位利用漾儿,给不了漾儿平安喜乐。如今他们早已两情相悦,想来他一定会护漾儿一生。那么我,便也放心了。” 许烟雨有些错愕的看着面前笑的淡然的女子,“为什么?你......不再喜欢他了?” “就像你所说的,喜欢是一回事,合不合适又是另外一回事,既然一开始就注定无缘,便也不必再执着。” “烟雨,你知道吗?”梁清楣转过身,抬头看向了漆黑不见边际的天空,她笑了笑,眼中倒映着有些模糊的灯火,“我和他也许在孩童时期他说他要当王我说要当将军帮他护住他的山河而不是做他的王后时就已经注定了我与他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我是梁氏唯一的血脉,梁家为国征战多年,我父亲祖父都已经葬在了边城的沙土里,连尸骨也难以觅回。可即便梁家世代战功赫赫功勋卓着,又即便梁家满门忠烈为国捐躯,可到底只有空得的一身名誉。” “他若要登上那宝座,娶的女子必定要家世显赫可以助他帮他。他不会为了我放弃王位,王位是他的毕生所求,而我也不会为了他舍弃自由去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他有他想要的,我也有我所追寻的,他向往王城中的权利要做那最高位置上的人,而我喜欢的是边城辽阔的天空,那里有我的父亲、祖父,亦有父亲未完成的宏志。” “我与他从一开始便选择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我依旧喜欢他、爱恋他,可也就如此了。从十六岁那年我毅然去了边城开始,我和他之间注定再无可能。所以若是他真心喜欢漾儿,那我便真心祝福他们,祝福他们白头偕老,祝福他们平安顺遂、子孙连绵。” 起风了,夜晚的风总是来得那么突然,似乎不经意间便会侵入你毫无防备的身子,袭起一身的寒凉。人潮开始褪去,街头遗留下来了许多被丢弃的花灯,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热闹后的凄清冷寂永远比原本的孤寂来的更让人难以释怀。 许烟雨叫梁清楣早些回去,可梁清楣却放心不下她一个人执意要送她回去。她也放心不下梁清楣,又拗不过,便只好遂了她。 走上一座花桥,再走一会王府便到了。花桥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许烟雨有些微微的愣怔,这么晚了他还未回去,想来是与楚小姐玩得很开心吧。 “王爷。”她朝前方男子叫了一声,若是平时她肯定不会这么主动,可是她现在有些担心梁清楣,若是她与王爷一起回去,她便不会再担心她的安危。她想让她早些回去,她知道,其实她是难过的。 “烟雨?”男子回过身,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王爷。”许烟雨一路小跑来到了男子的身边,为了显得自己与男子关系很不错可以与他一同回去,她还特意往男子身旁靠了靠,“楣楣啊,你不必送我了,我与王爷一起回去,你早些回去吧。” 看着突然靠过来的女子,男子微顿了顿,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马上避开。他对不远处的梁清楣笑了笑,“梁将军便先回去吧,若是烟雨与小王在一起梁将军还不放心,那小王身边的萧何梁将军总该信任了吧。” 突然被点名的萧何有些不明所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给面子应和着点了点头。 “既如此,烟雨,你便与五王爷一同回去吧。” “嗯,你快些回去吧,不必担心我。” 看着梁清楣转身越走越远的背影,她才舒了口气,随后又立马拉开了与男子的距离,“王爷,又麻烦你了。” “不过顺路一道而已,算不上什么麻烦。”男子笑了笑。 三人一直走着,沉默了半响,许烟雨突然有些疑惑的出了声,“先前似乎并未见到萧领卫?” “萧何按王爷吩咐去接楚小姐了,因而并未与王爷在一起。” “嗯.......原是如此。”许烟雨笑了笑。 “许姑娘有见过楚小姐? “见过的,楚姑娘惊才绝绝,很是让人钦佩。” “楚小姐的确是举世无双的女子,世上再无女子能及的上她。”萧何眉眼间第一次有了笑意。 许烟雨有些惊讶,她可是从未见过萧何笑过,她甚至都以为他是面瘫,所以不会笑。原来他不是不会笑,只是遇到极其欣赏喜欢的人才会发自内心掩饰不住的笑吧。 能让一个他这么一个不苟言笑的男子为之一笑,楚襄,足以见得有多么的耀眼夺目、受人倾慕,能让人只为她破例。 第130章 和亲 十日后,原本已经停了许久的雪又开始落了起来。许烟雨没有再出过门,每日仍旧煮茶看书,直至有一日宫中来人传唤她。 听闻朝阳城边陲的靼喇族特意在年后的元宵之前派使者来朝献礼,以示对朝阳城王上的敬意。靼喇族是朝阳城边陲的一个游牧小族,原本是不足为惧的。可近些年,靼喇族日益发展壮益由原先不足几万人的小族发展成为了几十万人的大城。 原本还需朝阳城这样一个大城庇佑依附的小族眨眼之间成为了一个极具威胁的大城。这几年随着靼喇族的逐渐壮大,他们已不再甘心屈居人下,不仅改名为天阳城,更是愈发野心勃勃频繁在边陲做些小动作试图挑战朝阳城的最低底线。 如今,表面上靼喇族美名其曰来朝献礼,可其背后的目的也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此番靼喇族来访,王上极为重视,特别设重宴来招待靼喇使者。甚至于靼喇族提出要与朝和亲,王上都一并应允了,甚至还特地宴请了朝中待字阁中的闺秀和到待嫁年龄的公主。 王上此番如此重视,也可由知,来者不善。 宫中来传唤她的缘由她大抵也知道,她也不会别的,召她便是要她帮忙准备那日宴会的茶席吧。 进宫叩回了王上,王上还特地问了她一句腿如何了,她刚想回道已好的差不多了,王上却又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你这腿一伤便伤到现在了,想来再严重如今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后日的宴会,许女官可要好好做,孤可不想对你失望。” 许烟雨当时只觉眉心跳了几跳,又礼仪恭敬地说了几句应承的官话,直至王上叫她退下,她才又极其恭敬得体的道了谢退了下去。 回了王府后,她便收拾了几件衣物去宫中住下了。那日宴会不仅皇亲贵胄会到场,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也皆会到场,除此之外,还有宫中的公主以及各府的贵女小姐。 此番工程庞大,她们不仅要提前知道官员公主小姐们对茶的喜好,还要用大量时间准备符合他们喜好的花茶,工程繁琐程度尤为可知。 幸而许烟雨在之前的宴会中为朝中官员煮过一次茶,也还记得一些,倒也算不上多难。而公主们的喜好,宫中御茶房的茶师自然也都知晓。只唯一有些麻烦的是打听宫外闺秀小姐的喜好,需得一个一个的去问,这般,花费的功夫时间便又多上了许多。 日夜不休了整整三日,这几天,她大抵就只睡了一两个时辰,一醒来便又要立马去茶房煮茶打茶烹茶,甚至她还想过若是日后她也日日如这般煮茶煮到吐,她想她可能也会慢慢将对茶的激情消磨殆尽。 终于到了宴会这天,天还未亮,御茶房中的所有茶师便都全部聚集在了茶房,这可是干不好便会掉脑袋的事,没人敢有丝毫的懈怠,即便再累也要忍着直至宴会完全结束。 她真的不喜欢这种被逼型的煮茶方式,她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宫中的茶师虽然优秀却始终在原地停滞难有突破。被条条框框束住手脚日渐被磨去了棱角,又或是在宫中权利金钱至上的熏染下逐渐忘却了初心。 她当然不是在鄙视亦或是瞧不上宫里的茶师,宫中的茶师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考核才能当上的,茶术的优秀毋庸置疑。他们既然选择来宫中当茶师,那这便是他们向往抑或追求的,她是没有资格来评判他们的选择的。 她非常尊重理解他们的选择,更佩服在宫中依旧能守住初心爱茶敬茶的大师。不是单纯的将茶当作赚钱位升的工具,而是对茶仍有着最初的那份激情热爱。 她可以说,若是她入了宫,她不确定她是不是也可以做到这样,至少现在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有些讨厌的。 天色已经大亮,她们将所有的烹制好的茶按名单一一对列,等待着奉茶的宫女过来将茶端走送上宴殿。 挨到正午,将有些冷却了的茶再温了一遍,宴殿的正宴便快要结束了。而正宴结束后,接下来的便是茶水宴。 殿中的达官、小姐、公主皇子们食着山珍海味玉露羹肴,而她们从四更站到现在,滴水未进,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惹了殿中主子的不快,小命也难以保全。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出身真的会决定一个人未来的命运,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出身所带来的优势都是不可忽略的,只是在古代出身的重要性更为突出而已。 过了一会,便有奉茶宫女按照队仪位置将排列对应好的茶水纷纷端上准备送往宴殿。因今日宴会人数居多,有些入手不够,便调派了许多其他宫中略懂奉茶之术的宫女过来,可即便如此,人手依旧不太够。 很不幸,许烟雨作为王府中的奉茶女官、唯一既会制茶也会奉茶的人首当其冲被编入了奉茶的队仪中。 当然其实茶房内的茶师大多都是熟悉茶道的,奉茶更是不再话下,只是他们是宫中的茶师,是有官位的,所以也断然不会自降身份去奉什么茶,而她这个既没官位也没品级又好用的也只能忍着饥寒去给他们那些贵人奉茶。 宴殿上,宽敞奢华的席面,金碧辉煌的宫殿,殿中歌女轻衣罗缦舞袖生香,腰肢轻转间媚去的是无数看客的神。 席面分了两方,亲王贵胄朝中官员位坐左方,而所有的女眷便位居右方,自古左为尊右为次,尊卑有序,男尊女卑。 而每个人的席位也以身份由高到低依次自己列坐,若是坐错那便是失礼于仪前,可是要挨板子掉脑袋的。 许烟雨在奉茶的宫女仪队中跟随着队仪进了殿,又按照相应的位置将茶奉上。也是碰巧,许烟雨奉茶的对象却正好是楚襄。 “是你啊?”清灵好听的声音传来,许烟雨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楚襄露出一个笑容,绝美白皙的脸庞在许烟雨的眼中慢慢舒展开来。 许烟雨再一次被眼前的女子惊艳了,愣了一秒,她迅速反应过来,又回了个微笑,便将手上的茶放置好退到了女子身后站定。 楚襄坐的最靠左的第二排,家世显贵。许烟雨没有在这一排瞧见楚漾,想来她也是不会来的,她与朝旭弈已经私定终身,又是要做王后的人,自不会出席这所谓的和亲宴。 “楚小姐,你这一回来,怕是那些想当洛王妃的小姐就快熬不住了吧。你刚回来,恐是不知道,张太尉家的小姐张誉音差一点便被王上赐给洛王爷做了侧妃,可惜洛王爷就是宁愿挨上二十板子也不愿娶她,我若是她,便羞得一头撞死,摸不清自己的份数硬生成了笑话。” 坐在楚襄右侧打扮的极其艳丽的一位小姐捏着帕子捂着嘴咯咯的笑了几声,仿佛她刚刚说的是一个什么很好笑的笑话。 “你不觉得你现在就是个笑话吗?”楚襄斜过眼,只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子便继续看向了前方,那姿态傲然冷漠的就连许烟雨也都吃了一惊。 她一直以为楚襄是一个平易待人很是和善的女子,大抵是她一直是对她是笑着的,所以才会给了她错觉。 其实她一开始便能想到的,楚襄从来都是一个极度骄傲的人,看不上的她连一个字也不会多说,就连鄙视都会直白的写在脸上,因为她啊,从来就不屑与瞧不上的人争什么。 “楚小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为何辱骂于我。”说着,女子便一脸委屈的挤出了几滴眼泪开始抽泣起来。 “楚襄!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不过是仗着你有几分姿色几分才学罢了,这里是王宫,你嚣张些什么?”前方第一排的一个女子突然回过了身,妆容精致的脸上隐约透着几分怒气,看起来应是对楚襄早已不满。 “那公主有吗?”楚襄神色淡淡,仿佛女子的怒气于她来说毫无影响。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公主的样貌才华都不如你是吧!” “不是吗?” “你........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丞相之女,本公主是公主!” “所以呢?”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耐。 “你........” “公主再吵下去,莫不是想殿前失仪?即知道是殿前,六公主可要顾及身份。” “上官颖,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轮得到你说话?”女子柳眉倒竖,怒气磅礴,原本美丽精致的面孔变得逐渐狰狞。 “公主说的是,只是公主这般说,莫不是在故意戳王上的痛处,你也知道,我因为什么会变成孤女,公主旧事重提,莫不是暗讽王上?” “你胡说些什么?你.........” “六姐,算了,父王在上面,莫要失了仪态。”旁边一位长相娇柔的女子出声拉住了就要发怒吵嚷起来的六公主。 第131章 和亲 女子强忍住怒气,没有再出声。即便心再又不甘,她也不敢惹父王不快。她在宫中一向都不是最出众的那个,受到的疼爱也不如上面几个姐姐,甚至连她那个最为蠢笨十一妹妹也比她得父王喜爱。 若是没了父王的疼爱,她便什么也不是了,她不会拿自己日后的前程去赌,即使她再讨厌楚襄。她最看不惯的便是她那一幅轻狂高傲瞧不上别人的模样。 她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能得父王如此夸赞,甚至说出生女当如楚絮涵这种可笑的话,她楚襄不过是有几分模样,便成天一副自视甚高的嘴脸,让人厌恶至极。 想到此处,她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也是,本公主与你们这些卑贱之人说些什么?简直自降身份。”说着便扬起下巴转过了身。 上官颖略带嫌弃的啧啧了一声又给了楚襄一个微笑。楚襄回了一个微笑,气氛竟莫名的和谐。 许烟雨在上官颖出声前并没有注意到她就坐在楚襄的左手边,以至于她帮楚襄解围说话时她都还有些微微的没反应过来。 “是你?你不是王府的人吗?怎么来了宫中做起奉茶宫女了?”上官颖似是突然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许烟雨,明艳的脸上透出些许的惊讶。 “一言难尽。”许烟雨从脸上挤出丝笑容。 上官颖挑了挑眉,有些怀疑的扫视了女子一会,便回过身挺直了腰板将视线放在了殿中的歌舞上。 朝旭兴收回一直停留在某处的视线,饶有兴致的望向了身旁的男子,“五哥,你说这楚襄都回来了,你这颗铁树是不是也快要开花了?” 男子微侧了身,好看如星河的眸子似覆上了一层薄雾透出了几丝迷惑,“什么?” 朝旭兴莫名的被噎了一口气,默默地又舒了口气,他在脸上绽放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六弟是想问,五哥可有心上人?” 男子眉头开始轻蹙,低下头若有所思的默了半响。就在朝旭兴以为他这五哥又不会回答他准备舔着脸再问一遍时,那位清润如玉的男子却突然出了声。 “有。”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 朝旭兴面上有一刻的凝滞,他没听错吧,他五哥居然承认他有心上人了,果然那女子回来后,他这木槌便开窍了,连喜欢的姑娘都有了。顿时来了精神,他又往男子身旁凑了凑,“那五哥钟意的姑娘是谁啊?” 男子顿了顿,眼神落在了对面的席位上。朝旭兴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却是正好落在了楚襄的席位方向。 果然如此,就说他五哥能看上的便也只有那位冠绝城中举世无双的楚家小姐,而其他人自是入不了他那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五哥眼中。 心中有些得意,他嘚瑟的拍了拍身旁从许烟雨进来后就没动静整个眼睛都黏在某人身上的朝旭鸣,“先前我就说五哥他钟意的是楚家小姐,果然人家一回来,他就立马有了心上人,在这方面上我可是得天独厚看的最准了。” 朝旭鸣不耐烦的拍开肩上他六哥放上来的爪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那可不见的,你怎知五哥看的不是姐姐和上官郡主,那个方向可不只有襄姐姐。” 朝旭兴愣了愣,下一秒却哈哈笑了起来,“你小子眼光可真好,那上官颖若是岂不早便成了王妃,犯的着还成日往王府跑?至于你姐姐,许、许烟雨?那便更不可能了。若说是上官颖倒也信几分,许烟雨那是断然的没可能,五哥眼光能有那么差?” “你什么意思!你是变相说姐姐不好吗?”朝旭鸣双目顿时睁得浑圆似下一秒便会扑过去咬上男子一口。 “也不知你小子被灌了什么迷魂药,也就你觉得她好,你说她除了会制茶,哪样能行?家世暂且不提,长相才艺她哪样能拿的出手,更别说与朝阳城第一才女楚襄比了。” “那是你不知道姐姐的好,就像韵姐姐一身的病连走路都困难甚至命不久矣,六哥你不照样此生唯她不娶,所以你又怎知五哥喜欢的不会是姐姐?” 朝旭兴愣了愣,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明状的哀伤。他的韵儿,那么美好单纯的一个女子,医师却说她活不过明年的春日,多么可笑多么可悲却又是多么的无奈至极。 他现在都还记得他第一次初见她时的模样。 初见时他是日夜混迹风月的纨绔风流王爷,而她是被养在深闺弱风扶柳的娇弱小姐,原本是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却因一次偶然相遇了。 而随后相识相知才焕然间知晓原来初见便已是经年。 彼时他因输了赌局被身边三流九教的狐朋狗友支使去城隍庙将那只关在庙中见人就咬的凶狠健壮的大黄狗放出来牵着绕城庙走上一圈,而在溜狗途中,那只狗却突然发了狂猛的挣脱了牵绳往庙内冲去。 那只大黄狗迅速地冲向了祈愿树下一位正在许愿的女子,他们便是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时段相遇了。 陈家小姐陈施韵生来便患有心疾,药石无医,医师也曾说她活不过十六岁。豆蔻及茾她日日因病被束闺阁从未出过家门一步,许是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她从未自怨自哀过,甚至也会趁身子好些的时候坐上马车去外面看看。 可惜她总是看不了多久便要回去了,她的身子一日一日的变得不好,后来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了,一天的日子却是有大半的时辰躺在床上,再难得见外面她向往的风景。 爹娘给她取名施韵,意蕴上天恩赐让她得复神韵身子好起来,可爹娘的爱意她终究还是要辜负了。 因身体好转了些她特地央求爹娘准许她来城隍庙祈福,爹娘一向心疼她,原本是不会答应的。可或是知道她活不过明年,便也什么都如她愿了。她的娘亲总是爱哭,每次她都要哄上好久。她最怕的便是见到她娘亲的眼泪,可也怕再也见不到她的娘亲。 她站在挂满红色丝带的祈愿树下,身后的丫鬟又给她披了件衣裳,她的身子总是这般的弱不禁风,吹吹风便要病上大半个月。 她抬头望着随风飘舞的丝绸,合上了双手。如果祈愿树能听见她的心愿,她不祈求自己能活着,她只愿爹娘安康然后忘掉她,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心,她也能没那么愧疚走得安心些。 那只大黄狗冲过来时,她还在树下许愿,身后的丫鬟已经惊慌失措的尖叫了起来,她被叫声惊到,有些气息不稳的喘了口气,便看见那只黄狗向她奔来。 朝旭兴追来时,那只黄狗就要往女子的身上扑去,他心中一惊,迅速跑上前拽住牵绳及时制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可即便如此,女子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的心疾发作了。当脸色惨白的女子捂着胸口痛苦着晕倒在地时,这便是他第一次见她。 没有公子小姐的唯美邂逅,他和她的相识便这样猝不及防的开始了。 他一向不是一个什么热心的好人,也很讨厌麻烦的事,他曾萌生过与已无关想要逃走的念头,可到底良知不允,他还是没能袖手旁观。 此事因他而起,他到底是有责任的。因心中愧疚滋生,他还请动了他医术高超的五哥来给他收拾烂摊子去帮那姑娘医治。 陈家是皇商,家中只有一对儿女,陈施韵生来体弱又犯有心疾,而今她已及笄全家人都在担忧她活不过明年。 此事一出,陈施韵身子又不大好了,即便有朝旭风的医治,也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他与她再次相见是在事出后的第三日后,那时她刚醒,他按照五哥的吩咐过来亲自送药赔礼道歉。 他对她的印象算不上太好,只觉得是一个极其柔弱的女子,就连多说几句话都会气弱要缓些时候。巴掌大的脸总是没什么血色,一双眼睛却清幽的如一潭碧水总是闪烁着丝丝的亮光,喜欢瞧着人柔柔地笑。 他来与她赔礼说了许多抱歉客套的话,她却只是弯着眉眼柔柔地唤了他一声“公子”。 “若是公子觉着抱歉,便与施韵说说公子的曾看过的风景,施韵没什么机会能去外面看看,若是公子能得空的时候与施韵说说,那便好了。” 朝旭兴原本是想赔些礼就这样过去的,以后也不想再有什么牵扯,虽说陈家小姐的病需要定时送药延治,但他只要派人隔三差五送过来便是,也与他没什么干系了。他一向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可是看着那女子期待的模样,他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他想或许是他觉着她可怜,才一时心软不想见她落寞失望的模样,五哥医术如此高超,却也只说能保她四年无虞,那么美好的年纪便要面临死亡的恐惧,那他便只当好心了一次,毕竟那个女子是个将死之人。 那之后他隔三差五便会亲自过来送药,也会将他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与她听,每次见到她能因为这个露出笑容,他心中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他开始不再流连风月之地,也不再跟狐朋狗友们游玩作乐,他坐在街脚,将所有美丽的动人的画面故事一一描绘在纸上赠予她。 他之前对她只是同情与怜悯,可在日日的相处中他却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这个乐观会柔柔笑着唤他公子的女子,她总是那么坚强,即便被病痛折磨的浑身疼痛难耐,也依旧会对他笑着说没事。 而他亦像一道光照进了她灰淡孤寂的世界,为她黯然的年岁徒添了一丝色彩。他灿烂风趣,总是能说许多的笑话逗她开心,他对她很好,她很感激他,感激他来过她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生出了情意,可她知道她的情意于他来说只是累赘,她是一个将死之人,多的她奢望不来,也不敢奢望。 许是知道她断然不会耽误他与他在一起,他将自己的爱意藏的小心翼翼,只为在她身边能多守着她一日。即使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对她情根深种,她却全然不会知晓半分。 他们小心翼翼的藏起了对彼此的情意,只为默默的多奢望一分,多期盼一分。 第132章 发难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与你也说不清!”朝旭兴又伸手往朝旭鸣头上敲了敲,一副训导人的模样。 朝旭鸣恼怒的拍开头上的手,不满的怒瞪着面前的男子,“六哥!你这说不过就打人!你还要不要点脸。” “哎呦!你这小子,竟敢训斥起你六哥来了,长本事了啊。” “懒得与你说,咋们就打个赌,反正我赌姐姐。”朝旭鸣略带嫌弃的撇过头。 “嘁,才不与你小子赌,这断然就是不可能的事。” 朝旭鸣鄙夷的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身旁的男子。 许烟雨心里有些毛毛的,总觉得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很熟悉,熟悉的让人背脊发凉。她微抬起头,朝着视线的来源处看去,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 许烟雨心里一跳,迅速移开了目光,她这些天一直在王府未曾多出过门,许是日子过的太平静太充实,她居然忘了她身边还有一颗毒瘤朝旭梵。 男子有些玩味的勾唇一笑,欣赏着女子见到他时惊愕的表情。那一夜,很不幸,他碰上了柴狼,在他拼死杀掉狼匹的时候,他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女人,想着他出去绝对不会放过她,想着要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断。 就连他脱离死亡醒过来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问那女人在哪。他要让她生不如死,她的脸日益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日日想着要如何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 有些事许烟雨是完全不知晓的,她日日呆在王府,也很少再打听过关于朝旭梵的消息,所以她只知道朝旭梵自身难保,却不知道他在醒过来的第二日,便叫人抓了江城官员的一家老小。 江城的官员一直以为他们背靠了四王爷,朝旭梵不会那么无所顾忌地动他们,更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报复他们。 只是他们着实太不了解朝旭梵的品行,他是一个绝对不会闷声吃暗亏的人,睚次必报从来就是他的宗旨,他连当今王上都未曾怕过,何况是区区一个朝旭弈? 所有参过他折子的江城官员统统被胁迫再上了一道为撇清责任而将江城矿工一事全部都推到了当时重伤在床生命堪忧的七皇子身上的折子,又上了许多赞扬七皇子治城有方管辖得当的话,说辞与上次简直大相径庭。 那时王上拿到弹劾朝旭梵的折子时发了好大一顿火,不仅收回了朝旭梵在江城的管辖权下令禁了七王府的门,甚至连开采矿石的事都交予了四皇子朝旭弈管理。 可谁知在短短几天内,此事又开始转机。王上自不是个傻的,里面的弯弯绕绕虚虚实实他从来都知晓,之所以任由他们明争暗斗,不过是坐山观虎,帝王之术罢了。 王上下令解了朝旭梵的禁令,又削了江城所有参与官员的职,但却并没将管辖权交复给朝旭梵,此矿工一事朝旭梵到底有责任,王上下令七皇子四皇子共同监管江城矿山开采,并未再将权力全部交予朝旭梵。 此事无论结局如何,朝旭弈都是受益的一方,而至于江城官员的下场结局,与他也自然没什么大的干系了。 “王上,我们靼喇一族承蒙朝阳城庇佑,才得以有今天的盛局,为示感谢,我们靼喇族特地从各方寻了珍礼向王上进献。” 一位身躯魁梧面容俊杰的男子起身行了一个靼喇族的点身礼。此人名叫靼达尔,是靼喇族的战神,靼喇族之所以有如今的壮益有大半得靠于他。他是靼喇族的不败神话,铁骑踏过的原土无一幸免悉数被收入掌中。 他是靼喇王妹妹落塔娜公主的儿子,出生王室身世勋贵,从小更是有着过人的头脑和胆识,是靼喇族佼佼者中最为出色的人才。 靼达尔不仅杰猛霸逸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更是生的一副好皮囊,他的母亲落塔娜是靼喇族最美的女子,而他的父亲更是风流儒雅、长相俊逸。他的父亲是执掌要权的大仪司,在靼喇族,仪司是仅次于王的最高司职。 继承了父母的优良血统,他与身俱来的高贵优秀和俊朗的外形是整个靼喇族少女为之日思夜想的白月光。 男子一身锦绒,黑色泛蓝的靼喇族服饰衬的英气俊郎的面庞更为霸气,带着男子特有的攻气,只一眼便叫人移不开视线。 靼喇族男子与朝阳城男子不同,他们更为健壮魁梧,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野性狂浪,而朝阳城的男子却更为清隽秀气儒雅风度。 “靼喇族的诚意,孤知晓了,不知靼达尔将军要与孤呈上何珍物?” 男子笑了笑,拍了拍手,便有等候在旁的靼喇族使女将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金碧盒呈上。“这是花费了一年时间特地搜寻到的奇物,名为寻龙盘。此盘中设有阴阳五行,以东南西北水火金木为角设下的寻龙八卦阵,以中心为轴、四位归一方为寻龙。” “期间包含相生相克、天虚气归,以天为引,以盘龙为石,若使盘龙归位,则此阵可解。听闻能解此阵则国降福泽,龙佑天城。我靼喇族福稀无缘破此阵,朝阳城是天城,有花神庇佑,想来也只有朝阳城中人方能破得了此阵。这寻龙盘便进献于天城,还望王上能让我等得见龙灵显形、福泽深佑。” “嘁,这靼达尔将军可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哼!献礼?我看就是来找茬的!美名其曰只有朝阳城中人能破此阵,一顿猛夸朝阳城地杰人灵,实则等着看笑话呢!若是破了,倒也就罢了得个美誉,若是破不了,那便是颜面尽失,自己打自己的脸贻笑大方。”上官颖有些不爽的啧啧了几声。 “这寻龙盘很难破解吗?”许烟雨小声的出声询问道。 “我与家师游历南域时,曾听家师提起过南域的七宝之一寻龙盘,也有幸得见过一次。这寻龙盘出自南域第一工匠之手,方盘构造复杂,每一道方格精心设计独自成师各成一派,若要移动此阵使盘龙归位,目前却无一人能做到。”楚襄抿了抿手上的茶,神情淡漠。 “那楚小姐的师傅也不行吗?”许烟雨看向面前的女子。 上官颖闻声也看了过来,“楚小姐即得见过这寻龙盘,可有试过如何破解?” “未曾,这寻龙盘乃七宝之一,我未曾得幸能试上一试,不过家师曾破解过此盘,只可惜破解到最后一格时却未能使盘龙归位。家师曾说这阵看似复杂繁琐又需格格迁移,实则息息相生彼此相连,并不需步步去解每个方格,它的通路只有一条。” “然家师只有缘试过那么一次便再无机会去破解,因而这寻龙盘上的阵也一直未曾有人破解过。不过,这世上有一人能破此阵。”女子笑了笑,眉眼染上了些许的柔和。 许烟雨正想开口询问是谁,一道熟悉清润的声音响起,“本王对这奇门阵法向来喜爱,不知可否有幸试上一试。” 周围原本闷不作声的大臣们顿时活跃了起来,开始连连赞同夸赞朝旭风的主动请缨。若是他不出声,朝中自无人能破解的了此阵,那么他们便在靼喇族人眼中默认了朝中无人,并非天城,也自然没有福泽。 这可关乎朝阳城的颜面,王上这般重视这场宴会,就是为了威慑靼喇族,让他们不敢轻易对朝阳城发动战争,若是现在就打了脸,以后怕是更难以压制住蠢蠢欲动的靼喇族。 果然,自朝旭风出声后,原本脸色愈发阴沉难看的朝阳城的王上脸色才缓和了些,他笑了笑,脸上的威严压迫舒展开来。 “旭风从小便喜专研奇门八卦,十岁时更是遍读天下奇书,又师承位列第一的秦游子,只要是他触碰的无不是数一数二的,是孤最喜爱的一个儿子,是孤的骄傲。” 座下的人连连附和称赞,却都是各怀心思,心中猜忌。 “原是五王爷,瞻仰多时,既如此,五王爷便试上一试。”靼达尔又弯身行了一个靼喇礼,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冷意。 朝旭风回了个礼,清雅俊逸的脸上是处事不惊的淡然。 靼喇族使女将盒子呈上,朝旭风将盒子打开,拿出了里面镶嵌着龙头的精巧细致的方盘。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的摩擦着盘面,他用指腹反复按压着方格中的纹线,眉头开始轻蹙。 “王爷便是唯一能破解的人?”许烟雨有些疑惑的出声询问面前的女子。 女子浅浅一笑,“他是世上难得的鬼才,家师最常与我说的便是后悔没早一步收朝旭风为徒而被秦游子大师捷足先登。家师是布阵的鬼才而秦游子则最善的便是破阵。” “当年家师设了一杂阵,破解过程极为繁琐复杂,许多慕名前来的各方高人都难以破解此阵。我知旭风师承破阵高手秦游子,便唤了他过来,没想到却被年仅十五岁的他用了两个时辰便破了此阵。” “家师曾赞叹他的解法思路异于常人,清晰敏锐洞察力之高匪夷所思,是难得一见的鬼才。当时家师已经收了我当徒弟,却立马又想收朝旭风为徒,只可惜朝旭风早已拜他人为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时师傅破寻龙盘阵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若是朝旭风那小子在肯定能得悟不一样的思路破解此阵,所以这阵他定能破。” “若是早些年他或许还不是这第一人,毕竟有秦游子大师在,可如今他的造诣之高却已不在他师傅之下,青出于蓝,胜于蓝。” 许烟雨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厉害啊,这是她永远都赶不上的高度,一个名为天赋的东西。 她朝男子看去,男子正移动着方格,只微微一瞬间,龙头便已离中心轴位越来越近。周围的人即使看不大懂,可仍死死的盯着男子手上移动的龙头,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成了。”上官颖有些兴奋的叫出了声,“王爷好厉害。” “啪嗒”一声,男子将龙头移到了最后一个方格,龙头归位了,四位归一,寻龙佑泽。 第133章 发难 “解了解了。”周围的人顿时喧闹起来,就连王上也难得缓和了神色显露出一丝笑颜。 “朝阳城不愧是天城,人才辈出,这寻龙盘世上暂无一人能解,五王爷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解此阵,靼达尔敬服。”男子笑着行了一个恭敬的靼喇礼,找不着一丝与之不符的表情动作,看上去无懈可击。 “将军谬赞了,本王曾跟家师学过一点破阵之法,侥幸而已。”朝旭风微笑着回了个礼,却丝毫不见一丝的得意之色,却依旧的如同开始一般陶然自若、安之若素,仿佛并不是这局中之人。 靼达尔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面前清雅如玉的男子,这五王爷的确是世上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以前便有耳闻这位五王爷的事迹,四年前那场与罗吉城的战役他曾以一己之力挽回了战局击退了罗吉军马。 战役足足打了几个月,却是节节获胜,使得罗吉王上不得不与朝阳城签下停战协议,保证十年内不再与之交战。若是日后与朝阳城开战,那么这位五王爷绝对会是他们不可小觑最棘手的敌人。 “这寻龙盘是南域七宝之一,我们靼喇族特地花费几年时间搜寻到了七宝中的两宝,除了这寻龙盘,还有一物,是世上仅有的一块紫晶石,这紫晶时暗夜流光异彩璀璨夺华价值连城。只是这装紫晶的盒子却设有机关并附上一串难懂的数字。” “听闻这盒子是南域玄机大师费时三年将这机关盒打造献给了南域国王,于是便成了盛放这紫晶石容器,只有破解上面的机关打开盒子才能将水晶取出。” 靼达尔笑着拍了拍手,一旁的靼喇使女便将另一个盒子呈了上来,“我靼喇一族对机关之术甚少涉及,难以得取此宝物。朝阳城人才辈出,定有能破解此盒的能人,还望王上能让我等一睹这紫晶的绚灿。” 座上的老人脸色沉了几分,眼神晦暗不明,他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靼喇族有心了,座下可有人愿意出来破解此盒,让靼喇使者能在我朝阳城内得见宝物出世。” 座下的臣子开始交头接耳,他们大多都是寒窗苦读位及人臣又或是世袭的官位,让他们说道说道政事兴许还能参与参与,这些机关之术他们压根就不在能力范围内,即便是有懂机关之术的,那也是闲时做个消遣,如何能破解大师设下的机关。 周围议论了半响,依旧无人出声,王上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无人自荐来破此阵吗?” 座下依旧无人出声。 “旭风,你可能解?”王上把视线投向了座下的清隽男子。 众人闻声也都向男子看去,若是五王爷都无法破解这机关,那这颜面便是丢定了。 “儿臣且一试。”男子做了个揖,又从位上走了出来。 “你说这靼喇族还来劲了是吧!送个礼就送个礼,怎么这么多破事,又是破阵又是破机关的,存心来膈应人吧!”上官颖忿忿的一掌拍向了桌面,杯中的茶水有些便飞溅了出来。 “放心吧,王爷可以的。”许烟雨笑着拍了拍上官颖的肩宽慰道。 上官颖转过身,盯着许烟雨看了一会,便转回了身,却并未在意许烟雨刚刚失礼的动作,“我当然知道王爷可以了,就是那什么靼达尔将军,怎么看都叫人觉着碍眼!” 许烟雨又笑了笑,眸光却开始变得深邃,看来今天这场宴会是不可能这样简单的结束了,靼喇族来势汹汹,想来这每一次献上的礼都是别有用心另有所图。 “这机关并不难,他能破的。”楚襄依旧神色淡淡,轻抿着手上的茶。 “楚小姐也会破这机关?”许烟雨小声的出声道。 “略懂。”楚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许烟雨抿了抿唇,她信她个鬼!他们这些奇葩,随随便便略懂就是名列前茅的那种!谦虚低调的让人想一拳抡死他们! 呵!看来这场宴会也不错啊,至少可以瞻仰瞻仰牛人的光辉,然后让她幼小的心灵再次受到震撼,挺好挺好......... 想通了之后,许烟雨便抱着观摩看热闹的平和心态看着殿中的男子手指轻轻的转动着盒子上的机关齿轮,然后又看着他在一瞬间转开了机关,全程心态波澜不惊毫无起伏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男子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破解机关下面的数字,“儿臣对数字一向不敏感,即便曾有心学过也并未有起色,可否请一人上来助儿臣解此谜?” “准。” 许烟雨不由的看向了楚襄,他说的人应当是楚小姐吧,他们都这么厉害。 “阿颖,你一向最善算术,便过来帮五哥破此题吧。”男子看向了席位上的上官颖。 上官颖似乎早会料到男子会叫她,兴冲冲的起了身来到了殿上。前座的六公主一脸的不屑,“瞧她那喜不自胜的模样,等会若是破解不了,可就真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六姐,上官颖是大学士的徒弟。”一旁的女子小声道。 “那又怎样?” “那大学士可是朝阳城的算术天才,是父王钦点入朝的,他门下弟子二十个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算术人才。大学士带领门下弟子出城去各地测量观筑地仪并未来这宴会,若不是上官颖是女子,大学士早便带她一同出城了,你可知大学士从不收女子。” “就算那上官颖算术了得,也不见得就能破解那盒子上的数字。”女子依旧一脸的不屑,眼中尽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许烟雨心中有一丝的讶异,可转念一想也是了,那女子在还是罪臣之女的时候也能如此骄傲张狂,自是有足够骄傲的底气让她自信恣意。 殿中的女子镇定自若的滑动着手上的刻有数字的木块,没有丝毫的慌乱紧张,立在中间如此的自信瞩目。 半个时辰后,盒子不出意料的打开了,绚丽璀璨闪烁着异彩的紫晶瞬时暴露在了众人面前,美的惊心动魄。 靼达尔非常适宜的鼓了鼓掌,满脸的笑意,让原本俊逸英野的脸庞添上了几分柔和,“朝阳城真是人才济济,就连女子也是聪明了的让人倾佩不已,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上官颖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本郡主上官颖!” “颖儿,不得无礼!”座上的老人呵斥了一声,脸上却并无怒意。“她这孩子一向不懂礼数,性子又泼辣,靼达尔将军莫怪。” “哪里哪里,郡主性子活泼直爽,与我们靼喇族女子倒颇为一致。”男子笑了笑,“既说起女子,也看殿中歌女舞了多时,我靼喇族女子一向善舞,鄙将便特地寻了我们靼喇一族最善舞的女子为王上献舞一曲。” “靼达尔将军的诚意,孤怎能辜负。” 上官颖忿忿的回到了位置,“这靼喇族花样怎么这么多,瞧那什么靼达尔将军的模样,虎背熊腰,尖嘴猴腮,人长的丑还多作怪!” 许烟雨呵呵笑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当欣赏欣赏歌舞吧,想来靼喇族的舞也挺有意思的。” 上官颖回了许烟雨一个白眼,“有意思个鬼!我刚进来的时候瞧见过了,衣着暴露,搔首弄姿,成何体统!殿上这么多男子,那还了得!” 许烟雨捂嘴偷笑了一会,这上官颖还挺可爱的,“没想到郡主还是一个这么保守的女子,不过郡主且放心,郡主喜欢的男子定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被勾去的。” 上官颖脸一红,有些恼怒的瞪了身旁的女子一眼,“你胡说些什么!我哪有想到这些!”说着还偷偷瞥了一眼正笑着看着她的楚襄。 见楚襄也在取笑她,她顿时有些愤懑的扭过了身,“不想搭理你们!” 说笑间,已有衣着绯色舞裙的靼喇族舞女上了殿,舞女们手持轻纱,脚踝处的铃铛随着身肢轻旋间发出阵阵清吟。 曼妙的身姿在轻纱中若隐若现,白皙的肌肤随着每一次动作的舒张若有似无的显现,魅惑的眼神,诱人的舞蹈,无一处不在撩拨着观舞人的心。 许烟雨看的津津有味,不得不说,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她都快抑制不住躁动的心看的心血翻涌。啧啧,这靼喇族来这一出她可不信只是为了让他们单纯的欣赏他们靼喇族的美女。 不过这与她也没什么大的干系,她一个来奉茶的,这些争斗怎么也不可能扯得上她,看看便好了。 上官颖略带鄙夷的瞟了一眼眼睛都不眨看的入迷的许烟雨,“你瞧你这模样!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世面!” “挺好看的呀!你瞧中间那女子!那身段!那腿,啧啧啧!美艳至极啊!” “色鬼!你有点出息好吗!哪天本郡主跳给你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美艳!” “咦~”许烟雨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眼神。 “舞完了,真正的戏要开场了。”楚襄眼神淡漠的注视着殿中收舞的靼喇舞女。 闻声,两人纷纷看向了楚襄,“此话怎讲?”上官颖有些困惑的出声询问道。 “献完舞,他们一定会将殿中的舞女送给在座的亲王贵胄以及朝中臣子。舞女足足有二十几人,即便能拒绝也不可能悉数拒绝,而这些女子便能成为靼喇族安插在朝阳城最好的眼线。” “而我们即使知道她们是靼喇族安插的眼线,也不能动她们分毫,更不能让她们在朝阳城出事,否则靼喇族定会以此事为由对朝阳城发动战争。现在朝中动荡,局势不稳,一旦开战,虽说不一定会输,但苦的最终还是百姓。” “如此一来动不得她们,又无法拒绝,她们便会成为棘手的麻烦,还是会随时掀起动荡的麻烦。” “可有办法解此事?”许烟雨看着面前绝美的动人心魄的女子。 “有。”女子突然起了身,盈盈的朝许烟雨一笑。 “靼喇族的女子便只会用这种低俗的舞蹈来博取眼球吗?”楚襄不紧不慢的步入了殿中,“这种舞蹈莫说拿上这殿中,即使是拿上我朝阳城的青楼歌倌也是上不得台面的,靼达尔将军却将此舞献于我朝,是何意思?” 女子朝男子笑了笑,眼中带着些许的讥讽。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敛了敛神,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面前风姿绰约有倾城之色的女子,“小姐如何称呼?” 女子露出一个笑容,绝美的脸庞更是让人移不开眼,“将军不必知道民女是谁,朝阳城女子个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能领兵作战上阵杀敌,绝不会比你靼喇族女子差,若将军不信,民女便献上一舞,叫将军瞧瞧。” 第134章 比试 当一袭烟罗覆地,长袖收腰,那倾城容颜的绝美女子款款而来。挥袖折腰、脚尖轻旋,轻盈的身段如同将要飞天的仙子,每一次跳跃旋转、每次一回眸轻笑都让人魂不守舍,眼中堪堪只有那翩跹而舞、翾风回雪的玉人。 罗裙翩跹,水袖翻飞,忽而轻柔忽而有力,旋转飞舞,玉足而立,仙而不媚,媚而不俗。 殿中的人全都屏息凝神看着殿中那位舞姿绰绰玉容仙姿似不慎落入凡尘仙子的绝美女子。即便罗裙覆身不裸露丝毫肌肤,依旧让人魂牵梦绕、为之倾心。 “好美啊。”上官颖入神的惊呼了出声。 许烟雨看着殿中舞态生风、轻盈曼妙的女子,内心只能用震撼来形容。她真的好美,美的动人心魄,美的眼中此刻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东西,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毋庸置疑,与那位惊艳绝伦的女子比起来,即便靼喇族的舞女跳的如何魅惑动人亦或是裸露多少肌肤,也断断比不上她的半分。 这便是举世无双、惊才绝绝的女子,一个眼神便能让人为她倾慕终身。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对面那位清隽的男子,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显露无遗的欣赏,就连眉间也染上了笑意,他一定满心满眼都是她吧。他们是那么的般配,般配的让人一开始便输的彻底。 她敛了眸,低下了头,却见刚刚还一脸兴奋的上官颖此时却落寞的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她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大抵她也与她一样睹见了他对她的与众不同,羡慕亦或是难过自己再无可能。 一舞毕了,殿中响起了雷鸣般掌声,就连那位靼达尔将军也久久没有回过神,一直瞧着殿中的绝美女子。半响,他缓了缓神,将目光收了回来,可是余光依旧时不时的扫向殿中的女子。 “那女子是谁?”靼达尔侧身询问旁边的靼喇使者。 “将军,那是楚丞相府的大小姐名唤楚襄,是朝阳城远近闻名冠绝城中的第一才女。” 男子突的露出了一抹笑容,眼中是灼烈的炽热。他起了身,直直的望着殿中冷艳的女子,“姑娘舞姿,我靼喇族女子忘尘莫及。” “将军既知晓,那也应当明白我朝阳城女子个个貌美无双、才艺了的,便不劳将军为我朝进献舞女,自知之明这几个字想来将军也不会不懂。”女子淡淡一笑,朱唇皓齿。 男子愣了愣,眼中的炽热愈发浓烈,他收了收神,又笑着行了一个靼喇礼,“小姐所言极是,我靼喇族献丑了。”说完,便拍了拍手,旁边的靼喇舞女便立马退了下去。 楚襄对座上的老人行了个礼,又对着男子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便起身退回了位置。 “楚小姐,你真厉害!”上官颖对着楚襄一顿猛夸,许烟雨也连连附和道。 楚襄又对着两人盈盈一笑,“这场戏还没完呢。” 正说着,殿中又传来了靼达尔的声音,“听闻朝阳城最崇茶风茶道,以花煮茶更是朝阳城的茶色。朝阳城的茶闻名于各城,就连鄙将的父靼也非常喜爱朝阳城传制的花茶。” “父靼听闻鄙将来朝中献礼,特别嘱咐鄙将要来亲自领略一番朝阳城的制茶之术,鄙将便特地带了我靼喇族最善制茶的茶师,还望有幸能与朝阳城的大师切磋一番。” “你说这靼喇族还来瘾了?搞这么多事便罢了,还要比茶术,谁不知道我朝阳城的茶是在诸国诸城位列第一的。”上官颖眉头死皱,只恨不得给殿上的靼喇使者一人一巴掌。 楚襄难得一见的深拧了眉,面色凝重的看向了前方,“我朝阳城以花茶为主与各城各国往来贸易,钱财流通大多靠的是花茶,是朝阳城从外赚取利益的最重要的渠道。” “若是此番比试朝阳城输给了靼喇族,消息一定会迅速传遍各城,届时我朝阳城从外流供的花茶一定会大大减少,若是有人再往其添上一把火,那我朝阳城主靠的交易门脉便会折断,花茶无法流通,钱财收益减少,城库亏虚便难以支撑朝阳城扩招兵马、防固城疆。” “这么....严重?”上官颖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看来靼喇族是存了要与朝阳城交战的心,这次比茶便是引线,而这场比试却绝对不能输。” 气氛顿时凝重了下来,许烟雨皱了皱眉,朝殿上那位朝阳城的王看去,宫中茶师也不乏能人者,若是叫宫中的茶师比试也并非不能嬴。 在心中又默默叹了口气,只希望比试胜出这宴会早早结束,她便能身退安心回去睡上一觉,忍着饥寒站了大半日,她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正在脑中杂七杂八的想着,她却猛然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回过神有些迷茫的抬起了头,发现上官颖和楚襄正看着她。她有些不明所以的往前望去,却发现殿上高位坐着的人不知何时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许女官何在?”上面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许烟雨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为什么是她?!她承认她的茶制的是不差,也得王上的喜欢,可这种场面让她一个名不见经传还不是茶师的婢女未免有点牵强吧?宫中的大师随便拉一个出来可信度也比她强多了。 她若是输了,无论是朝阳城还是对于她以后的茶师生涯都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而她也再无可能在茶师届拥有她许烟雨的名字。 心中的羊驼已经开始群魔乱舞,她就是站这奉个茶,存在感基本为零,为什么还能波及到她?心中挣扎了一番,她硬着头皮走出了席位来到了殿中。 她微微敛了敛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箭已在弦上,退不得,那便进吧。 “奴婢在。”她恭身行了礼,举止得体大方,看不出有丝毫的窃惧紧张。 “这次比试,便由许女官代替朝阳城与靼喇族茶师切磋一番,输赢无谓,旨在茶术交流。“ “奴婢谨记。”又行了个礼,她便退至一旁等待靼喇族的茶师上来。 周围的朝臣开始议论纷纷,有些不解王上为何要派一个奉茶宫女来应战,若是输了,代表的可是整个朝阳城,以后也定会遭各城质疑朝阳城的花茶技艺。 朝旭梵饶有兴致地看着殿中站的挺直面容清秀的女子,他对这宴会压根就提不起一丝兴趣,百无聊赖的看着殿中的明争暗斗,他只觉得厌烦至极。 跟靼喇族那一群跳梁小丑玩这些无聊至极的把戏,他们若有胆量开战,打就是了,他绝对会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回,杀戮,才是最有用的武器。 即便殿中的人多美舞多好看也提不起他半分兴致,这些虚无缥缈的美丽他从来就瞧不上,世上往往最美的便是最毒的,而他早已对这美厌恶至极。直到他突然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名字,看着那女子慢慢的走上殿中,他方才才有了那么一丝兴致。 他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老头子竟会让她出来比试,看来接下来他不会无聊了。 等了一会,便有一个身着月白色靼喇族服饰额间描绘羽毛图案的妙龄女子款款的走了进来,女子行了一个靼喇礼,气质出尘脱俗,长相清媚灵韵如同圣洁的雪山之花。 “靼喇族羽翎兰觐见王上,愿天佑贵城。” “你便是靼喇族最善茶的茶师,年纪轻轻有如此造诣,靼喇族也是人才济济啊。”座上的人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王上谬赞了,翎兰不过是对制茶略有天赋,听闻朝阳城是制茶的宝地,其中制茶的高手也不在少数,今日翎兰有幸能与朝阳城的茶术大师切磋,翎兰定能受益终生。”女子微微一笑,清灵的双眸让人为之一动。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座上的人摆了摆手,许烟雨便向前对女子行了一个敬礼,“朝阳城许烟雨,应与磋之。” 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身姿绰约、面容姣好的女子,笑着回了一个礼,“靼喇族羽翎兰应之。” “王上,鄙将有一个提议,不如请两位茶师去雪中比茶,雪下烹茶,融雪入茶,自别有一番意境,此风雅不正是品茶之人所求,不知王上意下如何?”男子笑了笑,对着座上的老人行了一个靼喇礼。 “准!” “五哥,父王他没事吧!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靼喇族地处雪域腹地,四季都是寒冬,他们自是耐寒,可许烟雨她怎么受得住这冰寒,雪中煮茶,这不是存心让我们输吗?”朝旭兴一脸激动地拍了拍身旁的男子。 朝旭风望向已经在雪中站定的女子,皱了皱眉,微抿了唇没有开口。 朝旭兴见男子没有应答他,依旧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这许烟雨能不能行,若是输了,她代表的可是朝阳城,丢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脸面,而是整个朝阳城茶师的脸。” “六哥,你能不能闭嘴!姐姐她肯定赢!”朝旭鸣不满的朝朝旭兴小吼了一声。 许烟雨立在雪中,只一会她的手脚便迅速冰凉了起来。她搓了搓冻的发红的手指,若是她的手指冻僵了,料水会因无力而搅拌的不均匀,融入茶的味道便会差上许多。 不得不说靼喇族这雪中煮茶的主意出的是极好,他们靼喇族四季寒冬,自比他们这些没怎么受过风雪的朝阳城中人耐寒,何况她又是个极其怕冷容易体寒的弱女子。 而煮一杯好茶最耗的便是时辰,太短不行太长也不行,控火控时控料,若那一步出了丝毫差错,煮出来的味道都会截然不同。 她有些缓慢的扇着火等着壶水煮开。反观她的迟缓笨拙,旁边的女子动作干净漂亮如行云流水一般洗盏摆具,茶盏由低到高,左右平衡有序,白色的羽袖在雪中飞舞,美观雅致,美不胜收。 殿上的人大多的目光都停留在雪中一身白衣圣洁脱俗的女子身上,而完全忽略了同在雪中煮茶的青衣女子,两人如此对比下来,许烟雨的存在感实在太弱。 许烟雨依旧不紧不慢的扇着手中的火,就像一个慢吞吞的小老头,让人完全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旁边的女子已经开始放茶加料,许烟雨的水才刚刚煮开。她用手指碰了碰壶壁,指尖传过一丝温度,她方才才觉得她的手是存在的。她什么也不干,就先将水烧开,为的就是手僵的动不了的时候能捂捂,让她能完成接下来的煮茶流程。 第135章 比试 暖和了一会,直至感觉手上血液流通有了些力度,她将选好的茶料悉数放入壶中,然后用长匙开始快速搅拌。她用的力度很大,又迅又猛,与刚才忙吞吞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 旁边的女子正搅着手中的茶料,她有些诧异的看着许烟雨的一番操作,她莫不是疯了,煮茶要的就是细水流长,茶料一点一点侵染开来调出最美的茶色让花入茶味,她这种搅法不是在糟蹋茶料吗? 她从小便学习制花茶技艺,加之天赋异禀,所以她的茶师之路一直顺风顺水,在靼喇族她的茶术已无人能及,甚至就连许多声名远扬的朝阳城的大师都败在了她的手下。 她对自己的茶术有足够的自信,原本以为朝阳城会派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师来与她比试,毕竟她以前见过的朝阳城大师都是两鬓斑白的老头子,没想到却是一个年纪与她相当的女子。 她原本还对她有几分忌惮,可就如今她的作为来看,却是她高看她了。 许烟雨依旧迅猛的搅着壶中的茶料,搅拌期间,她将旁边烘制好的花瓣快速的放入了壶中,继续大力搅拌。 过了一会,她放慢了速度,往壶中瞅了一眼,茶色暗沉料品与花杂乱的混在了一起,只一瞧便觉着难以入口。 羽翎兰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眼神,这么差的茶术竟也能与她比试,简直折辱了她的身份。 许烟雨瞅了瞅火,开始一手煽火控温一手继续搅拌。这一次搅拌的力度却是小了许多,就连速度也慢上了许多。 她先前如此大力的搅拌茶料就是为了在她的手再次冻僵前将茶料与花迅速混合,而接下来,便无需用手劲控力,只需慢慢均匀搅拌让茶色澄澈,多费上些时辰多忍些寒凉罢了。 而现在她与她比的便是在这雪中谁能够耐得住心性不出丝毫差错的煮完这壶茶。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雪覆满了女子的发丝,她的手已经冻的通红,却依旧丝毫不为所动的搅着壶中的茶,没有丝毫的犹豫停歇,玉立在漂泊的大雪中。 半个时辰过去了,壶中寥寥的烟雾融入了雪景中,雪下的两位女子搅拌、控火、续料似乎丝毫不为寒冷所影响。 雪下的越来越大,许烟雨的手已经僵得快要失去了知觉,她甚至都快感知不到自己的手是否存在。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停顿,如机械一般转动着手上冰冷的长匙。 旁边的女子似乎有些受不住了,先前保持的云淡风轻逐渐出现了裂痕,即便她身处四季寒冬的雪域腹地,比常人耐寒,可长时间立于雪中受着冰寒也早已快受不住。 许烟雨能清楚地感觉到旁边女子的手法已逐渐紊乱,甚至有一瞬间她停歇了半刻,虽然立马便恢复了过来,但许烟雨知道她已经快支撑不住开始慌乱了。 靼喇族人是比常人耐寒,可对于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苦的人,如若超乎体限,又如何能在这雪中不为所动的受住这风寒。而那位靼喇族茶师,一看便是没受过什么苦的人,想来她就连制茶用的花都未曾亲手烘制过吧。 她没有她们的天赋异禀,也不是什么绝顶聪明的人才,可能唯一强过他们的便是能吃苦,能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能受常人的所不能受的罪。 那日面对成千上百随时都可能将她咬噬吞没的蛇群她都能眼睛不眨的忍下来,何况这区区的冻寒。她没有什么大的优处,不过是心志极坚,磐石难摧。 时间依旧不缓不慢的流逝,旁边的女子似乎终于受不住了,停下了手中的长匙。她的茶已基本完成,即便中间出了些微的差错,也没有烹上足够的时辰,可大抵也差不了多少。况且在这大雪中有些差错也是难免的,她就不信那个女子会一点失误都没有。 抛开这些微微的瑕疵不说,她对她的制茶之术还是成竹在胸的,她可以确信她制出的茶绝对能惊艳众人,她,一定会赢。 她将壶中的茶纷纷斟好,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当羽翎兰将茶端入殿中给殿中的人品鉴时,许烟雨依旧不紧不慢的搅动着壶中的茶水,就连殿中发出一阵阵的赞叹声,她也置若罔闻依旧心无旁骛的继续着她手上的动作。 羽翎兰制的茶口感极佳,即便有些许的瑕疵也不可否认这是一杯上等的好茶。许烟雨早便知道羽翎兰的茶绝对不会差,即便在雪中制茶,也依旧阻挡不了她的制茶之佳。 她见过她用的茶料,每一种料品运用的都是如此的恰到好处相得益彰与花的色味进行了完美的融汇,就连她也不得不佩服她的用料制茶手法。 只可惜,即便她的茶制的极好、口感极佳,她还是会输给她,因为,在她犯那些细微的错误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她会输给她!从或可能赢她到绝对会输给她,却只用了顷刻。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漂亮利落的将茶盏摆放一一斟上,她的手早已没了知觉,她甚至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她手上流通的血液都被冻死堵塞住了,如若她再在雪中站那么一会,她的手只怕是要废了。 她将茶端入了殿中,一一呈予殿上的人品鉴,殿中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好漂亮的茶色!”原本他们一开始便对这个来奉茶的宫女不怎么看好,在品鉴过羽翎兰的茶后更是对她不抱有任何期待,只觉得朝阳城的颜面丢的实为不值,甚至还对她生出了不满怨汰之心。 可如今见到这如此少见的漂亮澄澈的茶色,他们竟也生出了一丝期待,或许这女子制的茶真有可能赢过那靼喇茶师。 有人迫不及待的品了一口,却在下一秒睁圆了双眼,“好茶、好茶!这茶入口微凉下肚却不觉凉意,反而丝丝入甘涌起一股暖热,却正好解了臣的郁燥,只觉清神爽口,回味无穷。” “是啊!这茶无论是色泽还是口感都真真是上乘极佳!甚至比先前的茶都要更甚一筹!”有人连连附和道。 羽翎兰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她不可置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许烟雨制的茶,急忙抿了一口,却在下一秒神情变了几变。她有些不甘的看向了旁边不喜不惊一脸淡然的女子,终是叹了一口气,“羽翎兰甘愿认输。” 许是没料到女子会这么容易就认输,周围传来一阵唏嘘声,就连靼达尔都难得的敛了笑意,眼中阴沉了几分。 羽翎兰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会认输的人,尤其是在茶术上,她更不可能会认输,可这次,她却不得不承认她输了。 那女子制的茶用的料都不在她之下,甚至用茶思维都非常新颖出其不意。她选择加上薄荷和用烘干的未开放的玫瑰花蕾来制茶,又用附子、干姜、刺五加、菟丝子来作料品,薄荷微凉加入方糖能使口感清爽去油腻、消除疲劳、平心静气。 殿中的人先前食过荤腥,又在这人密集不通风的殿中呆了许久,早已燥热闷结、两颊潮红,而在茶中加上薄荷便可舒缓这闷燥,让人清神去热。 而玫瑰性温,能温养人的心肝血脉舒发郁气。殿中的人虽表面热燥,但到底是冬日,外热内寒,不可食之大寒之物,所以加了薄荷性寒之物也用玫瑰、干姜、刺五加等性温之物调和其寒性,做到口感清爽可口又能温补身体祛除寒气。 不得不说那女子的制茶思维细腻入微又别有新意,无论是口感还是手法都与她不相上下。 如若她没有犯那些细微的差错兴许可能与她比个平手,可如今她的茶却的的确确差上了她一筹,她的控温控料都做到了极致的完美,而她在受不住风寒缩短煮茶时间提前结束时就已经输了,输的彻底,输得心服口服。 “靼喇族羽翎兰甘愿认输。”女子行了一个靼喇礼,却比之前更多上了几分敬意,她目光炙热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许茶师,你我可否定个三年之约,三年之后你我再比试一场,届时我一定不会输你!” 许烟雨心中虽有一丝讶异,但还是迅速回了个礼,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可却没想到这靼喇茶师会如此直接的认输,倒是一个心胸坦荡磊落的女子。如若以后能有幸再与她切磋一次,无谓输赢,也是实为一件乐事。 她笑了笑,“三年之后,若有缘,许烟雨定当赴约。” 比试由羽翎兰的主动认输就这样结束了。此次靼喇族来朝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讨着,连连吃瘪。 可即便如此,那位靼达尔将军也没有显露半分的怒意或是恼意,依旧云淡风轻的谈笑风生,甚至连带说了许多赞溢之词,仿佛真的只是纯粹的献个礼,并不存其他想法。 可无论如何,这场宴会终是朝阳城占了上风,即便多有波折,也到底压制住了靼喇族。座上最高位的人也难得缓和了一丝肃严微舒了眉头,这次宴会献礼好歹平稳的过去了。 许烟雨回到了席位,手终于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她刚才一直在死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早已冻的失去了知觉,即便是进了殿也没有缓和过。 “你没事吧?”楚襄有些担忧的覆上了许烟雨的手,“你的手都快要冻死了!都这样了你还能撑着在雪中煮茶!你这手不要了?!” 旁边的上官颖被楚襄难得凶恶的口吻吓了一跳,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了许烟雨,“我虽不知你会制茶,王上叫到你的时候我还极为惊讶,也怀疑过你能不能行,现在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可....你这也太狠了吧!” 许烟雨淡淡一笑,露出些许的无奈,“没办法,谁叫奴婢不能输呢。” 楚襄目光复杂的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你的手要赶紧医治用热水泡敷,再扎上一针让手上的血液得以流通,你跟我出去,再耽误下去,你的手就要废了!” “无事!楚小姐若离席,只怕会引人注意,届时诸多不便,奴婢恐难行动。奴婢自己出去寻太医便好,这王宫奴婢比楚小姐熟络,楚小姐只要准许奴婢擅离职守偷偷出去便好了。”许烟雨又笑了笑。 楚襄没有再说话,微点了头。 “那奴婢便走了。”许烟雨没有再耽搁,立马转身离开了席位,出了大殿后门。 望着许烟雨离开的背影,楚襄若有所思的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是她了。” “啊?”上官颖有些发懵的看向了楚襄,“明白什么?什么是她啊?” 楚襄笑了笑,没有言语,末了,就在上官颖以为楚襄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那拥有绝美容颜的女子却又展露了笑颜,对着她盈盈一笑,“我挺喜欢她的。” 许烟雨一路奔向了太医院,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虽不得已受这冻寒,可她可不想她的手就这样废了,也不想她以后的茶师之路就这样白白的终止。 第136章 与君长辞 “许烟雨!” 前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许烟雨习惯性的抬起头,却在看清来人时眉头不由的紧蹙。 朝旭梵一步一步朝女子靠近,直至女子因着他的愈发贴近往后退了一步,他才略带深意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停了下来。 许烟雨又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男子的距离,男子似乎也不恼,只跟着向前跨了一步,眼中尽是玩味。 “怎么?许女官怕了?”男子勾唇一笑,即便额间多了一道伤痕,也依旧好看的惑人心神。 “七王爷想怎样?” “你说呢?你说本王该对你做些什么?”男子笑的灿烂。 “无谓七王爷想做些什么,奴婢那日既能让王爷身处异首,如今也自不会怕。” “啧啧,许烟雨啊,有时本王还真不得不佩服你,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敢站在这和本王说你不怕。” 许烟雨笑了笑,眼中露出几分讥讽,“若王爷是来恐吓奴婢的,那大可不必,奴婢既然敢做,自然无惧,若是王爷哪日要报复奴婢亦或是想杀了奴婢,奴婢等着便是。若没别的事,请恕奴婢不奉陪。” 看着就要转身离开的女子,朝旭梵一瞬间敛了笑意,他狠狠的拽住女子的胳膊,用力将女子拉回自己的身边。 许烟雨被突如其来力度拽的重心不稳,连连趔趄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怒气在心中暴涨,“王爷是想如何?” 男子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女子的怒气,好看的眉死死的蹙着,眼底氤氲着莫名的郁气。 许烟雨见男子半天未出声,却依旧死拽着她的胳膊。面上怒意横生,她恼怒的抬头瞪向男子,却发现男子却正低着头看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旭梵!”许烟雨皱着眉头朝男子喊叫了一声。 男子似乎突然回过了神,猛的甩开了女子的手。他直直的盯着女子的脸,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复杂。半响,男子突的一笑,白皙俊逸的脸在茫茫的大雪中显得格外妖冶灼华、惑人心智。 “许烟雨,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些,本王可没有那时间把心思放在你身上,本王要杀你,你觉得你还有命好好的站在这?” “本王已经腻了,你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能让本王提起兴致的东西,以后,你最好夹着尾巴永远消失在本王面前祈祷永远都不要碰上本王,否则,若是哪天本王对你又有了兴趣......” 男子突然倾身向前,许烟雨面上闪过一丝错愕,连忙向后退去。因着退的太急,地面又因积雪结冰有些湿滑,她开始不可避免的踩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在心里暗咒了一声,她今天是倒了什么血霉,要是再在雪中摔倒沾染一身的冰雪,她这寒气只怕是要入了骨了。 就在她脑中骂骂咧咧身子不可遏制的摔入雪中时,腰间传来一阵力度稳住了她向后倾的身子。 “蠢货!你是要摔死你自己吗?”男子夹杂着愠怒的声音在这略显寂静的大雪中响起。 许烟雨有些余惊未了直起了身子,她看向男子隐约染了些怒意的脸,只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脑子有病。 跑过来威胁她恐吓她也就罢了,毕竟符合他的一概作风,可他竟然说对她失去了兴趣没有功夫把心思用在杀她身上。既如此,他即便不说,她也肯定会特别识相永远都不出现在他面前,可他如今说放过她又迟迟不让她走是要闹哪样? 知道她手已经快冻废了,故意折磨她? 耐心消磨殆尽,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许烟雨已经不管不顾想直接跑掉,奈何男子的手在她的腰间一直未曾放开,她手又僵的无力,竟一时进退两难无法脱身。 她强忍住怒气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七王爷是不是可以放开奴婢了。” 男子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放开了手,眉眼中带上了一丝嫌弃。 许烟雨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多谢王爷肯放过奴婢,以后奴婢定不会出现在王爷眼前,王爷大可放心。”虽不知道他如此睚次必报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轻易放过她,但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再与他扯上任何瓜葛。 说完,许烟雨便立马转身就要离开,男子却在这时又拽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男子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却迟迟没有下文。许烟雨脸上透出一丝不耐,“王爷到底还想干什么?” 男子依旧没有出声,半响,男子向前靠近了一步,另一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慢慢从身后伸展出来,他神色复杂的看向女子,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 就在朝旭梵要开口的时候,他却突然瞥见远处从雪中踏步而来的一道身影,眸光闪了闪,他猛的放开了女子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讽笑。 “滚吧!” 男子面上尽显鄙夷,“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本王再看见你!” 这男的果真是有病,拉着她在这雪中站了许久,就是为了叫她滚?早些叫她滚不叫好了,她巴不得。 心中一阵无语,“奴婢多谢王爷。”懒得再与他多说一句,她立马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看着女子愈行愈远的身影,男子的眸光渐暗。他从生死边缘出来时,日日想的都是如何亲手报复那个女人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可当有人提出去杀了她时,他却毫不犹豫的遏退了,甚至莫名的动了火。 他觉得他动怒只是因为自己要亲手解决不需要旁人来插手,他要亲自让那女子入坠地狱生不如死。可当他再次见到那女子时,报复感却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般强烈,甚至看见那女子在雪中忍着风寒一双手冻得通红,他会遏制不住的怒意横生心中不快。 他以为他只是不爽别人欺负他的猎物,毕竟他的猎物只有他才能碰他才能欺辱,别人若是沾染,死! 可是,当她站在他的面前,依旧用丝毫无惧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突然就不想杀她了。他的心中有一些莫名的东西在滋生,即便他刻意忽略掉了这种东西,可依旧有一些不可遏制的溢露了出来。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见到一个曾置他于死地的女人没有立马报复而是放过了她,甚至于再见她时内心隐隐生出了那么一丝莫名的情愫。 他将手中的东西随意丢在了雪中,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意那女人冻红的手,嗤笑了一声,他将脑中愈发清晰的念头压制了下去,放过那个女人,不过是因为他腻了,觉得没意思了,至于其他,断无可能。 许烟雨没有再管身后那个依旧立在雪中的男子,开始快速向前跑去,她不能再耽搁了,又在雪中站了那么久,她的手只怕是真的要废了。 跑了一小段路,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有些诧异的看着前方那个直直向她行来清隽男子,有些疑惑的出声道,“王爷?” 男子在女子的面前站定,扫了一眼女子的手,眉头不由紧蹙。 朝旭风将怀中一直捂着的手炉塞进了许烟雨的手里,又迅速将身上的披袄脱下裹在了女子的身上,“你这手是真打算不要了?随我走。” 许烟雨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男子隔着衣物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一个屋子,她才微微回过了神。 她接过男子递过来的驱寒药,即便苦涩的要死还是一口不剩的喝了下去。 男子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针包,眉头依旧未曾舒展过,“这是从太医院取过来的,现在要给你扎上几针。” 许烟雨将手伸了出来,“多谢王爷。” 气氛顿时凝止了下来,她看着面前的清隽男子一言不发的将针刺入她的手腕处,有些微微的愣神。 倒不是因为有多疼,她的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即便针刺入她的肌肤,她也断然没什么感觉。 “好了,等半个时辰你的手便能恢复过来。”男子收了针包在许烟雨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多谢王爷。”她笑着再度道了个谢,如若不是他为她医治,她的手怕是即便医了也会留下病根好不了全。 “又劳烦了王爷,王爷的恩,奴婢承了许多。若....王爷有什么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只管吩咐,奴婢定当全力以赴。”他特地出来为她医治,这份情谊无谓何种,她都万分感激。 他待她很好,无论出于主仆抑或是朋友都已经做到了极致,而她也自然知晓他待她的好是与楚小姐不一样的。 他待许多人都好,这是他从小的教养所致,若是因为他待你好便会错了意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与他又有何干系?难不成你承了人家的好知道人家对你并无意还要出声质问道,“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好有千万种,就一定是男女之间的? 他的好她的的确确承了,那她便是感激他的,即便他对她无意。 男子深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清俊如玉的脸好看的令人晃神,“无碍,不必放在心上。但若你有心要还,那便先欠着吧。以后有了,我再与你说。” “嗯....好。” 第137章 与君长辞 许烟雨是在朝旭风之后回到殿中的,她回去时,宴会已将近尾声。楚襄还特意探了探她的脉确定她的确没有什么大碍才又笑着嘱咐了她几句。 她有些微微的愣神,面前这个女子笑起来真好看,眉眼弯弯的眸中带着柔意,甚至还这么担忧关心她,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不由的笑了笑,她微弯了眼眸,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宴会结束了,靼喇的使者们决定在三日后选定和亲人选回朝复命,这场持续了大半日的宴会终于结束了。 众人纷纷离席,许烟雨也跟随队仪离开了宴会。外面的雪愈下愈大,白色的一片片从空中飘落,连连绵绵络绎不绝丝毫未有停歇。 楚襄的马车不知怎的坏了,车轴不知碰到了哪里硬生生的缺了一角,风雪这么大,这车便是不能走了。 撑着伞的婢女正一脸着急的和赶车的小厮说道,那玉立在雪中的女子却丝毫不见虑色,只静静地看着前方漫漫的大雪。白斗篷上的白色毛絮似乎与雪融为了一体,那被风吹落的几根发丝和那嫣红的唇便在这雪中显得格外清晰动人。 “小姐,这下可怎么办?风雪这么大,一时也租不到马车。”撑伞的婢女小脸冻得红红的,着急无措的看向前方身姿娉婷、气质出尘的女子。 女子悠悠的遥望了一眼前方雪中停着的一辆马车,“那便让别人捎我们一程吧。” “旭风。”清灵温婉的声音在大雪中响起。淡蓝色宛花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男子的一方如琢的侧颜。 “我行的马车坏了,不知可否载我一程啊?”女子盈盈一笑,在这大雪中如同清幽的淡雅之兰,美的不可方物。 男子好看的眉眼染上了一层笑意,他俯下身,朝女子伸出了手,“上来吧,外面雪大。” 女子纤柔的手握住了男子宽厚的掌心,倾身上了马车。 “幸好遇上了王爷的马车,这倒是要感谢那位讨人厌的什么靼达尔将军了。”婢女有些开心的收了伞跟着上了马车,刚坐下,便又嘟囔了起来,“那什么靼达尔将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缠着小姐说了许多话,喇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我们小姐有多么好,他配的上么?” 男子不由的笑了笑,好看的唇弯起了一个弧度,“阿絮那殿上一舞,岂非没有倾慕之人。” “嘁,五王爷相貌堂堂、才华卓绝又温润谦逊,殿中的贵女小姐可也有许多倾慕于王爷。”女子调笑着睨眼看着男子。 男子一笑而过,没有再出声,他伸手挑了挑窗帘,侧身看向窗外茫茫漂泊着的大雪。 许烟雨不由自主的退回了一旁的城墙内,她的手紧紧触着冰冷刺骨的城砖,心里有什么东西还是不经意的渗了出来,苍凉无力的厉害。 她从前便明白的,可她看着他那般温柔的握住了楚小姐的手,她还是难过了。他与别的女子永远都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从未逾矩,即便不可避免与她有了肢体接触,也从来遵着男女之别,隔着衣物,没有丝毫亲密出格的举动。 可他却是那般自然的握住了楚小姐的手,只有真心喜欢的人,才会丝毫不顾及那些礼法吧,她们,终究是不同的。 长叹了一口气,眼中有些酸涩,明明早便知道了,可她依旧在心中隐隐藏了一丝期望,想着或可能他对楚小姐也不一定是男女之情,而如今她却是真真切切的知晓了,知晓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她而已........ 大雪中的马车越行愈远在她的眼中一点点变得模糊,她撑着伞立在雪中看了许久,直至再也寻不到那马车的一丝影迹,她才恍然转身离开。 许烟雨没有走回王府的那条路,她撑着伞绕了大半个街在这大雪中一步一步的走着,她想了许多,从前、现在、将来她想了许多许多。 她的鞋袜有些被雪水浸湿了,冰冷的厉害。她哈了一口气,捂了捂被风刮的生疼的脸,将脸微微埋进了披帛了。 她随便在一家还未收摊的馄饨小摊坐了下来,又点了一碗馄饨。摊主将刚出的馄饨端上来时,那馄炖还冒着热气,是刚出炉的。 “姑娘,你快些吃,本是打算收摊的,现在这雪越下越大,生意不好做啰。” 许烟雨点头应和了一声又道了个谢。 摊主将手中的白巾随意的搭在肩上,朝外面的飘落的大雪看去,叹了一口气,“这雪不知何时才能停啰。” 许烟雨就着热气喝了一口汤,伴着葱香的汤汁下肚,身上的寒气驱散了些。她抬头朝远处看去,一望无际的白色,就连行人都被这白雪覆盖住了身影。 吃完碗中的最后一个馄炖,她有些出神的看着这白茫茫的街道,她很早开始便打算离开王府,即便中间那里对她已意义非凡,可她终究是要离开的,而今却是最好的时机,她是该离开了,离开王府,去寻找她的归途........ 她回到王府时,鞋袜已湿透了,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为免寒气入体来日她要病上一场,她立马回屋给自己烧水泡了一个脚,又喝了碗热姜茶,才感觉将身上的寒气驱逐了大半。 她跟顾音说了她的打算,顾音是非常赞成的,茶师大会在即,她是应该远离喧闹烦扰静下心来全力准备接下来的茶师大会,而且一开始顾音也没打算让许烟雨就这样在王府呆一辈子,她总归是要走的。 得到的顾音的允肯,她便开始着手准备离开王府。其实说准备,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她孑然一身,那时如何来如今便如何走而已,着实没什么可准备的。 只是,她终要去与他道个别,拿上卖身契回归自由之身。 许烟雨不愿意拖着,她早晚是要离开的,既如此,不如早一些,这样她或许对他还没有陷的那么深,那么以后也会没有那么念着他。 她是第二日去寻朝旭风的,只是她去时他并不在。周管家告诉她王爷去参加给靼喇使者饯送的宫宴要晚些时候才回来,她便想着等天色晚些的时侯她再来。 在这期间,她去与歌远和几个姐妹告了别,歌远听说她又要走,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她只是抱了抱她,笑着说:“早便知道你是最有出息的,看着你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也知道你受了许多苦。烟雨啊,去吧,去追寻你想要的。” 她的心中突然变得酸酸的,深吸了一口气,她笑着拍了拍歌远,“歌远,若有机会,你可愿跟我一起出去,我想开一家酒楼,却缺一个帮手,歌远你是厨房管事,找你最合适不过,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歌远有些愣了愣,随后报之一笑,“若有机会出去,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求之不得,哪会不愿。” “好!你等我,等我来接你,届时你可不能反悔。” “岂会反悔,我等你来接我。” 她在自个院子一直等到天黑,又挨了些时候,心觉着这个时辰他应该得空快要歇息了,那她趁这个时候去便不会太过打搅他。 她披上了斗篷提着灯笼出了门。她去他院子请人通传时,周管家告诉她,王爷并不在院中而是去了梅园赏梅。 许烟雨有一丝丝的汗颜,这附庸风雅她可能真不懂吧,至少她不会在这又冷又黑的夜晚跑去赏什么梅,那梅花再好看她也没那兴致。 她在梅园见到他时,他正长身玉立负手立在一棵开的正艳的红梅下,清隽的身影映衬着灼艳欲滴的红梅,有风吹起了他的白色的衣袂,立在雪中如同就要乘风归去的谪仙。 她有些愣怔,即便是一个背影,这样看着,为何依旧让她如此心动。 她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每走一步她都能听见脚底踩着积雪的声音,那么清晰,一下又一下。 “王爷。”她的声音突兀的在这寂冷凄清的夜里响起。 男子顿了顿,有些错愕的转过身,许是女子突然的出现有些猝不及防,他盯着女子看了许久,直到面前的女子再度出声,他才忽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王爷。”女子低头行了一个礼。 “嗯。”男子的眼中染上了笑意,“是碰巧遇到还是特意来寻我的?” “奴婢是来向王爷辞别的。”女子轻弱的声音落在这空旷寂静的梅园。 男子怔了怔,眼中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 周围似乎又静了下来,风呼呼的吹,许多灌进了她戴着的斗蓬里在她的耳边猎猎作响,灯笼四处摇晃,灯中葳蕤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然被风吹的灭掉了。 过了许久,依旧没有听见男子的声音,仿佛静止了一般,只能听见漫天的呼啸的风声和梅花簌落的声音。 许烟雨透过漫天飘落的红梅和白雪去看面前的男子,却只见他眉眼冷淡的瞧着某处。 “王爷。”她微微开口,“在府中这些时日承蒙王爷照顾,奴婢无以为报,今日特与王爷辞别。” “你要走?” “嗯。” 男子沉默了一阵,“何时打算的?” “很早以前。” “...........” 男子突的笑了笑,“那你与我说的要还恩岂不是在匡我?” “若.......王爷可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罢了,你若离了府,可有去处?” “奴婢用积攒的钱买了间小院子,以后便暂且住在那。” “看来你早便安排好了。”男子又笑了笑,有雪落在了他的眉间,染上了一丝微白。 “罢了、罢了............何时走?“ “后日。” “明日我会叫人把你的卖身契送还于你。” “多谢王爷,奴婢此生都感激不尽。” “你的感激我要来无何用,许烟雨........去吧。” 她抬头最后凝望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他的神情他的笑还是会印在她的心上,即便以后他会忘了她,微微笑了笑,“王爷保重。” 此一别,再难相见....... 从此后,四季更迭、往岁经年愿君一世相安。 第138章 茶师大会 卖身契是在第二日送来的,她从婢女手中接过时,脑子里突然迸出了许多念头,明明拿到卖身契恢复了自由她应该是高兴的,为何她心里却隐隐的有些难过失落。 他真的很守信用啊,说明日便是明日一丝都不曾拖延,守信的让她心中最后眷眷不舍的那一寸念头都没有理由安放..... 最后一日她去了梁府,简单的与梁清楣说了她要离开王府的事,只道以后便不用去王府寻她了。 方夫人听说了后却对此事尤为上心,一直询问她在何处买的院子,在得知她并未买丫鬟婆子后还特意从梁府挑了几个同她一起过去。 她原本是婉拒的,白白承人家的情终归是不好。可方夫人一再要求,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也便应下了,想着日后再还这个人情便是了。 许烟雨将手上有些发黄了的契纸塞进了包袱里,抬头望向了窗外那棵已秃了枝桠覆了满身冰雪的香樟树,微愣了神。 今日他恰好不在府中,听说是去了楚府。许是天意吧,他们本就没什么缘分,不见也好,徒生了许多念想,不过让她以后再忆起时笑话自己少时痴傻而已。 她去到王府后门时,梁清楣从梁府支出来的马车已经在等候了。梁清楣见她出来,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去帮她拿手上的包袱。 “烟雨,你的东西怎么这么少?你不会就几件衣物吧?”梁清楣接过许烟雨手上的包袱和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 许烟雨笑了笑,“本也就没什么东西。”就像她来时一样,如今也不过一小个包袱和那套她用了四年师傅给她的茶具,带走了这些,却好似她从未出现过,留不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临走时,歌远和几个府上的姐妹来送她,甚至连那个时常在夜里抱怨着给她开门的阿大也来了,嘴里还埋怨着她不够朋友,要走也不知会他一声。 她突然想起很多个日子她出去采花置办茶料总是晚归,一直都是他抱怨着给她开的门,为表歉意,以后每次她出门总是会给他带点小礼物,每次他都乐不可支的接过礼物,而后对于给她开门也就慢慢成了习惯。 她不由得笑了笑,“阿大,我屋里的柜架上有几罐我做好花脯干,是你最喜欢的玫瑰花脯,特意留给你的,原本是想叫歌远转告你的。” “你把我当什么了?难道我只是为了这几罐花脯。”阿大委屈兮兮的瘪了瘪嘴。 “行了。”歌远有些无奈的碰了碰旁边一副要哭了样子的阿大,“别耽误烟雨工夫了,人家还在这城里呢,别搞的一副生死相隔的模样!” “阿大,歌远还有其他姐妹,你们快些回去吧,别为了我耽误手上的事,若是挨了周总管的骂,那我这罪过可就大了,回去吧,若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时候不早了,我们便送到这了。烟雨,往后望自珍重,我等你来接我。”歌远眼眶有些泛酸,她尤记的那一年烟雨刚进府时不过才十四岁,瘦瘦小小的身板,不爱说话,受了欺负也不哭,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蜷在角落,像极了街上被人遗弃的猫儿。 听说她是被父母卖进来的,因为要供家里的弟弟读书,所以小小年纪便被卖进了王府,一生沦为一个贱奴。 如果她的妹妹还在也如她一般大的年纪,小小的招人心疼,她比她大上一岁,又比她早进王府,因而总是处处照顾她。只是她似乎总是没有什么求生的念头,小小的年纪眼里已是无所眷恋的萧凉,不会笑也不会哭,就连生了病也不吱声,直到后来她病倒在床变的毫无生气。 原本只是小小的风寒却逐渐生成了大病,她自己也没有求生的欲望,就连她也觉得她活不了了。可是,她却活了下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眼中开始有了光亮,有了想活下去的渴望。 而今她不仅有了生的希望还成长为如今的模样,她是为她高兴为她欢喜的。 人的这一生太苦了,尤其是像她们这样的女子,似乎没有了男人的依靠以后便不会有什么出路,一生早早的嫁人草草的过。 若烟雨能成为茶师,那么她会不会也能过的不一样,也能给自己这一眼便能望到头的人生添上一点浓墨重彩。 “烟雨,保重。” “嗯。”女子招了招手,看着她们进了门,顿了顿,转身上了马车。 车轱在青色的石砖上转动,那朱漆金钉的大门在她的眼中逐渐模糊,路边的熟悉的景物一层层褪去,有风拂过她的发丝,带来了丝丝的凉意。 她放下手上的帘子,最后遥望了一眼那早已模糊的楼宇。往后,很长的岁月里,她也会渐渐忘了他,只是她会仍记得曾有一个人来过她的心上,那个人很好很好......是她年少时的欢喜...... 马车停在朝阳城城西的一条小巷里,许烟雨买的小院便在这巷口的对角处。院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是前主人题的名,听说这个院子的前主人是个赴考的读书人,取的名字便也是文皱皱的,名唤故幽居。 无论这名字如何,许烟雨是很喜欢这的,当初她有了些钱早早想着离开王府给自己找住处时便一眼相中了这里,这里虽算不上多大,可却极为别致雅观,光线也好,很适合她在院中种植花草。 更令她满意的是院中种了几颗桃树,后院还种植了梨花和几棵枣树,想来应是那书生种的,很对她的胃口,这样她就可以同时有桃子梨子和枣子吃了,多好。 她将东西拿去了主屋,梁清楣在一旁找了了个空处坐了下来,“你这不错是不错,可是打扫起来起码也要费上些时辰,幸好我娘从梁府给你挑了几个丫鬟婆子,不然有够你累的。” 许烟雨将手中的包袱打开,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还有我们的梁将军么?梁将军一定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不管的。” 梁清楣认命的叹了一口气,“真拿你没办法,要我做些什么?” 许烟雨又咯咯笑了两声,“那你帮我把这床移到那边去吧,这边太暗了,我夜晚看不到光亮睡不安稳。” “行吧。”梁清楣拍了拍手一骨碌的站了起来去同许烟雨一起移床。 床移好了后,许烟雨便开始整理衣物,突的,许烟雨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放下了手上的衣物,“我先前买的被褥还没差人给我送过来呢,等会打扫干净我得出去一趟。” “别急,慢慢来,等会梁府的丫鬟婆子到了再打扫也不迟,对了,这是我娘让我转交给你的卖身契,以后他们便是你的人了。他们都是我娘精心挑选的,你只管用就是了。”梁清楣从怀里掏出几张契纸。 “不用了,方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府上的人来帮我我已是承了情,又怎能平白无故的要人。要么便算我买的,不然断断是不能要的。”说着,许烟雨便从旁边的包袱里掏出了一张银票。 她买了院子后还剩下一些余钱,也不算少,买几个丫鬟婆子却是够的。梁清楣知道许烟雨的性格,知道她绝不会白白领别人的情,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收下了。 又过了一会,梁清楣因还有军务在身不得不赶紧离开,这些日子因靼喇使者来朝,他们军营也是日夜戒备操练兵马,以防哪一日开战。 而就在靼喇使者离朝过朝阳城外的一条冰河时却发生了意外,不知谁早早在他们必经的河道冰面上凿了几个洞又用冰覆上,导致靼达尔将军和几个使者从马上跌落摔伤。靼达尔因从小习武只受了点皮肉伤,而其他人便没那么幸运了。 此事虽不在朝阳城内发生,原本不需朝阳城管辖的,可朝阳城一向尊客,便着人一路派遣他们回去。 此事一看便是有人故意为之,又发生在离朝阳城不远的冰河上,为显诚意,王上便派他们四大营中的将士一路护送他们回去,而梁清楣便是这护送随军中的一名。 为了接许烟雨,她特意叫赵益帮她打掩护,如今已耽误了些时间,她便不能在耽搁下去了。 许烟雨听后便没有留梁清楣,若耽误了正事挨了罚便是她的过错了。只不过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一时也还真没想出来会是谁干的,不过可以确认一点的是,肯定是朝阳城的人干的,那人选在朝阳城外动手,便是不想牵连朝阳城吧。 想来王上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出动营中将士护送他们回去,一来彰显风范二来摆脱嫌疑,不过这一记倒的确挺爽的,也不知是哪个能人,这么损。 想想那天她在雪中站了那么久手都差点冻废了,现在她就觉得心中舒坦了。 许烟雨整理完衣物没一会,梁府的人便到了,都是些老实勤干的人,她倒是极为满意的。 梁府送来了两个丫鬟一个小厮外加一个婆子,倒也刚好够了,她这院子也没有多大,这几人倒也刚好能够住的下。 忙忙碌碌了半天挨到天黑才干清所有的事情,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歇过。 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叫朱绿一个叫蓝萃都是方夫人赐的名,倒是风雅的很。 安排了他们各自的差事住处,她便就这样在这座院子中住了下来,日子依旧一天天的过似乎与以前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过着罢了。 她依旧每日制茶看书,为茶师大会做最后的准备。她原本以为顾音会同她一起离开的,可顾音却说她在王府还有许多事没处理好要暂且留在王府,只说茶师大会那天她会到场。 听她这么说,她也便没问什么,只是她师傅不在,刘妈妈做的饭菜又好吃,她便长肥了二两嫖,唉.....罪过啊罪过...... 第139章 茶师大会 晃眼便是半月,朝阳城的冰雪不知何时已开始融化,冬日的第一缕阳光便毫无征兆地落在窗前,映下了斑斑驳驳零碎的枝影。她离开王府不过才半月,有些东西便倾刻间开始成为了回忆。 从这里到王府隔了两条街三座桥,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北。明明是在同一座城里同一片天空下,却依旧像是隔了一整个昼宇,茫茫人海中也再寻不到那一抹身影。 茶师大会在即,许烟雨日日想的做的都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比赛,她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系在了这比试上,她没想过要拿第一,不过是想证明她许烟雨也可以、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茶师。 很快便到了大会的那一日,许烟雨起了个大早只身赶往大会场地。大会场地在朝阳城城西的天茗茶庄,是由朝阳城第一茶商世家应家提供的场地,每五年一次的茶师大会都是应家主办,而里面所有的花费开销也一并由应家包揽了。 而之所以应家如此积极负责这大会事宜保证大会按期举行,自然也不是白给的。他们会发放进入前二十名的茶师名额让城中的人参与投票选出人气最高的几位担任他们茶庄的招牌,为他们茶庄推广他们茶庄所供应的花茶,从而达到名人效应。 这是每一届茶师大会应家定下的规矩,参与大会的人需无条件的遵守,应为时只需要一年,且也会给予相应的报酬,所以这条规定便被默许延用至今。 天茗茶庄在城西,这也是为什么许烟雨选择在这里买下院子的原因。她进入天茗茶庄时,里面宽阔的比试场地已分成几拨站满了人,正在跟茶庄内负责比赛事宜的几个茶生核对参赛名牌。 许烟雨有些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场上大多是穿着不同派系衣服的人,他们的特定服饰代表不同茶派蕴涵的特色。就比如她今天这一身湖蓝色的衣袍,系的月白色腰带上绣着的几朵鹤望兰,这是他们茶派的花系,以及她束发的发冠上刻的一个烨字。 每个茶派都有独属的花系,没有什么特定的要求,选择哪种花系不过是单凭个人意愿,觉得与之有缘罢了,而之所以有这项规定也自然是因为朝阳城盛产花尊的也是花神所以自定花系以示崇高的敬意。 顾音是以烨韵茶派的名头给她报的名,所以她是代表烨韵茶派参赛,作为茶派中的一名弟子,也自然要穿上烨韵茶派门徒的衣裳。 当然除了他们这些有派系的,也不乏有许多自学成师来参加大会搏个声名的,这是所有习茶者一举成名的绝佳机会,没有人会想错过。 大多的习茶者都是日复一日含辛茹苦的,如若在这大会中无法进入前三百名,他们便没有成为茶师的资格,那么一切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又或者等下一个五年后的茶师大会。 所以茶师大会顾名思义便是考核茶师,只要进了前三百名便能成为一个公认的茶师。 至于茶师的类次也是分等次的,只进入前三百名是初级茶师,依此类推,排名越靠前茶师的次位越高,如若能进入前五十的便是优秀茶师,再往上便是顶级茶师以及那个最高的位置。 茶师之首,享誉四方,是朝阳城各方各城的茶派以及习茶者都心之所向的,甚至朝阳城外的习茶者都会慕名而来参与这场大会,或想见识一番以茶闻名的朝阳城中绝顶的茶师,又或是想挑战朝阳城的茶师。 许烟雨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各方优秀的习茶之人都来了,来参赛的便不下一千人,一千人中只有三百人能成为茶师,而其余的便要再等上五年才有机会。 她是不想再等五年的,她习茶的时间不长,也不过才四年,即便她日日夜夜不曾停歇极致刻苦的学习,也不一定能比的过他们自小便学习茶术的。 她吸了吸气,摒弃脑中的杂念,她都能赢过靼喇族的第一茶师,又怎么现在就打退堂鼓质疑自己的茶术? 用力的掐了掐手心,她醒了醒神,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顾音。 找了一圈后还是没有瞧见她师傅,她开始有些迷茫的在人群中四处游走,就在她游走期间,她终于看见了与她身穿同系色衣裳的人。 她有些开心的招了招手,“秦师姐!” “烟雨?”秦舒画有些惊讶的看着小跑着过来的女子。 “秦师姐,许久不见,师伯也来了吗?”许烟雨笑着握住了女子的手。 秦舒画是她外出求学去听雨阁常师伯那认识的一个师姐,她是常师伯收的第一个门徒,年纪要长她们一些,平时也处处照顾她这个半入门的,是她关系比较要好的一个师姐。 虽然她只在听雨阁呆了一年多,但再见到以前认识的师姐,她还是很高兴的,就像突然见到家人一般,很是亲切。 “烟雨,真没想到你也来参加这大会。刚才师傅还提起你呢,没想到便碰见你了。”秦舒画面带笑容将面前的女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许烟雨笑了笑,有些急切的询问道,“师姐,可有见到我师傅?” “是顾师伯吗?顾师伯和我师傅还有其他师伯在那边呢,我带你过去。” “好。” 许烟雨跟着秦舒画挤进了人群又走了一会便看到了许多跟她们身穿同样系色衣裳的人,想来应都是烨韵茶派来参赛的门生。 她垫脚望了望,终于在最前头看见了她的师傅,瘪了瘪嘴,她这师傅就这么不在意她么?任由她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瞎跑。 “烟雨,顾师伯在那,我们过去吧。”秦舒画转过身对着身旁的女子柔声说道。 “嗯。”她这个师姐啊,还是没怎么变呢,长得凶巴巴的,却是最和善温柔不过了。 “师傅!”许烟雨不满的拽了拽顾音的袖子。 正与其他师伯聊扯的顾音转过身凝望了女子一会,随后面上浮现出了一丝赤裸裸的嫌弃,“你怎么现在才来,睡过头了?还有,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许烟雨有些尴尬的呵呵了两声又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哪有,我里面多穿了几件衣裳,我怕冷。” 顾音眯了眯眼盯了女子一会,“大会快要开始了,感觉怎么样?你要是怂了就说。” “师傅,你说别人从小就开始学茶,我这才刚学几年,差距会不会拉得有些大?” “你担心这个?”顾音挑了挑眉,“学茶比的又不是时间,不懂茶之人再学多个几年也是徒劳。学茶讲究的是掌握茶术精髓,茶道、茶艺、制茶能将这三样精通融贯便已不易。” “至于旁的,学了再多也没用。我用一年多的时间教你茶道礼仪又让你将所有的茶料以及花卉记下来做到脱口便能说出。而后让你跟随最出色的茶师学习制茶、茶艺,在我的精心教习培养下四年还不成,你便不配做我顾音的徒弟。” “知道上上一届的茶师之首吗?人家也不过学了三年时间,便击败了一众优秀者,拿到了魁首。学茶从来讲的便不是时间,要学的左不过也就那些,一两年时间已足以学完。” “但至于你如何学、学的如何便是个人的造化了,有些学了十几年却不如你短短几年学到的,这谁又能说得清。” 许烟雨表示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却同时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她师傅的心真是忒大,人家三年能拿魁首是因为人家是百年难遇的制茶天才,她们之间有可比性吗?欺负她没听说过?不得不说有时候她师傅对她这莫名大的信心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烟雨,怕了?”前方走来的一个温婉的女子对着许烟雨笑了笑。 “师伯。”许烟雨对着女子唤了一声,又供手作了个礼。 “这些年茶艺可精进了些?平日里数你最用功,师伯虽把东西都教给了你,但关键却在于你自己平日的修习。” “师伯教诲不敢忘,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女子又露出一个微笑,便将手上的名花牌递给了顾音,“我与师兄已经核实了我烨韵茶派参赛的弟子名单,一共六十五人,都是我门下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茶者。大师兄曾传书来说他也会来,却至今未见他人。” “大师兄说要来?他可是从来不出山的,而且他也从未收过徒,当年我也是求了好久他才勉强答应教习许烟雨的。” 正说着,有人喊了一声,“大师兄到了。”便见一个身着褐黄色儒家衣袍。束冠的中年男子孤身一人从人群中走来。 烨韵茶派来的几位师伯纷纷围了上去道着礼,“大师兄,许久未见了,竟能有幸看到你出山,看来大师兄对今年的大会也是期待已久。” 寒暄了几句,几位师伯便开始给各位弟子发放入场的名花牌,名花牌上面刻有派系以及各自的姓名,有了这名花牌才有资格入场参赛。 烨韵茶派一共来了包括顾音在内的六位师伯以及各下的弟子。听说这六位都是曾经进入了茶师大会前二十的人物,在茶师榜上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这六位只有两位留在了烨韵茶派教习新弟子,而其他四位都散留在各方寻到了属于自己的道途。顾音进了王府当茶师,常师伯建立了的听雨阁也收纳了众多弟子,而大师伯向青云则隐退了山林避世不见生人。 还有朱师伯经营了一家茶庄也是做的风生水起,如今已有万贯家财。而他也没有忘却初衷,在茶庄内办设了茶学门堂广招弟子,如今门下已有二百余弟子,来参赛的门生当中便有一半是他的徒弟。 至于常师伯门下来茶师大会的却只有包括秦师姐在内的七位弟子,都是许烟雨认得的师姐。说来也是奇怪,常师伯的门生大多是女子,因而能选出的优秀者便也都为女子了。 而她师傅就只有她一个徒弟,向师伯干脆就没有徒弟,其余的便是烨韵茶派正宗的弟子。他们虽是旁系,可到底也是隶属于烨韵茶派,身上也担着烨韵茶派百年来的荣誉。 第140章 入赛 场上鸣起了钟鼓声,大会开始了。许烟雨与各位烨韵茶派的门生站成了几列跟随顾音和其他师伯入了赛场。茶师大会正式的比试场地极为广阔,分为三个赛点,三个赛点分别考核的是茶道、茶艺以及制茶。 每个赛点由五位茶师届元老级别的大师担任评者,担任评者的大师都是在相应茶术上有着极高的造诣,也曾担任过几届大会的评者,因而对参赛的习茶者自身的实力水准也自然能够一眼便知晓。 来参赛的茶者需要分别参与茶道、茶艺、制茶的考核,最后通过大师评定的结果三项成绩综合的最终排名筛选前三百名的人额,而放榜也只会公布进入前三百名的参赛者,若是不在榜上亦无缘参与接下来的比试。 此次参赛的茶者有不下一千人,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比试擂台便定在了宽敞的庭院场中。因人数太多,大家都分散开来优先选择自己想考核的赛点。 许烟雨想先去考核茶道,便与秦师姐和要去其他赛点的烨韵茶派的门生分散开了。秦舒画去的是茶艺赛点,听说她五年前便参加过一次茶师大会,也进了前三百名的花榜上,而这次来只是为了提升名次想更上一层。 来这里参赛的茶者也不乏有来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的,与他们比起来,她一个刚出茅庐的也不知会怎么样,她可不想连做初级茶师的资格都没有。 许烟雨来到考核茶道的试场时,周围已列满了人,许烟雨叹了口气,想来这一时半会也轮不到她了。擂台上已有三位参赛的习茶者开始展示各自习得的茶道,茶道看的便是用茶之礼以及每一种茶具的正确摆放形式和所蕴含的礼仪。 这种东西最为繁琐枯燥了,她以前学的时候因为姿势不对或摆放出了差错可没少挨顾音的打骂,一天下来整个身子都是酸痛的。不过也多亏了顾音的严苛压迫,她才能在一年多的时间将这些习的有了些样子,加之四年来日夜从未懈怠,如今这茶道已习的有了八九分模样。 谁叫她的茶道是由她师傅手把手亲自传教的呢,对于这个她还是挺有信心的。 又差不多等了两个时辰才轮到她上场,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已经消磨殆尽,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结束好赶往下一个试场。 考核的内容不是很难,大多都是顾音平时教给她的,这些东西她已经练过不下几百遍了,加上平日里经常去宫中侍茶,又被她师傅日常时不时的调教过,这些简直是信手拈来。 结束完茶道考核,已经差不多到了午时,所有的大师评者都暂作休息去后堂用饭了,许烟雨也回到了自个茶派的队伍里跟随师傅师伯去天茗茶庄安排的地方用饭。 休息的客堂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装饰也是极为古雅的,这里已坐了几桌其他派系的人,许烟雨便和秦舒画以及几个听雨阁的师姐坐在了一桌。 “都说应家财大气粗,来自各方的参赛者的住处伙食都由应家包揽了,你说这天茗茶庄该有多大啊。”其中一个师姐凑过头一脸称奇的出声道。 “谁说不是呢?我从茶艺试场出来后随便走了一圈,差点都迷路找不着人了,还是茶庄内的茶生带我出来的,不然我还在那瞎转悠呢。”另一个师姐激动的出声应和道。 “师姐,你们这爱嚼舌根子的毛病还没变啦?”许烟雨调笑着给座上的师姐们递了茶。 “烟雨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前在听雨阁时最爱听我们嚼舌根的就数你了,怎么?如今却转了性了?” 许烟雨嘻嘻笑了一声,“那倒没有,说是这样说,听还是照样听的,不然可少了许多乐子。” “就知道你这德行。” 众人嘻笑了一阵,门口又进来了一批身着白衣的男女,他们的衣裳上绣着层层叠叠浅淡的昙花,腰间都别着青白相间的玉佩,上刻有云梦二字。 为首的是一位气质出尘身着灰白色襦袍的女子,女子梳着低低的螺髻,头上只别着一根玉簪以及用来系发的银灰色丝带,看起来尤为简婉大方有仙人之姿。 女子看起来应有些年纪了,即便肌肤白皙细腻也不难看出岁月的刻画,想来应与她师傅一般大。 女子身边还站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身黑衣,续着长长胡须,脸上是不近人情的肃穆。他们的身后跟的是一干白衣的年轻男女,想来是他们的门生。 为首的两个年轻弟子是一男一女,男的长相极为儒雅出众,女的则娇俏水灵两人看起来倒极为登对。 一干人陆陆续续进了屋,“是烨韵茶派的诸位志友,许久未见。”为首的女子盈盈作了个礼,前桌的师伯们便纷纷起了身回礼。 “原是云梦茶派的茶友,想来今年茶师大会的茶首又要花落云梦了。” “师姐,听朱师伯的语气,这个云梦茶派是很厉害吧?”许烟雨碰了碰旁边的秦舒画出声询问道。 “那是当然,烟雨你一直呆在顾师伯身边或许不知道,这云梦茶派是朝阳城所有茶派系门当中最首端的茶家,是无数习茶者挤破头想都入门的茶派。只可惜云梦茶派收徒要求极为严苛,需考三茶四艺只有天资上乘者才有资格进入的。” “三茶四艺?” “所谓三茶四艺便是煮茶、烹茶、泡茶,至于四艺便是烘艺、茶艺、手艺、调艺,如若达不到云梦的标则,是无法进入云梦茶派的。” 许烟雨惊诧的拧了拧眉,“这.....我可能连云梦的门都挨不到。” 秦舒画不由地笑了笑,“烟雨,众人皆有命数,你入我烨韵茶派也自然是天定的缘分。” “师姐你多想了,此生有幸入烨韵得师傅师伯教习,是我的幸事,何况我烨韵茶派也并不差。”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我烨韵茶派是及不上云梦的,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朝阳城五大茶派,我烨韵占有一席,云梦却是首位。上届的魁首出自云梦,上上一届的魁首也是云梦。” “那位仅学三年便夺得茶首的制茶天才也出自云梦?” “嗯,为首的那位身着灰白色襦袍的女子便是曾名响茶届茶首之一的百年难遇的制茶天才柳若熙。柳大师是与你师傅和我师傅同届参加的茶师大会,却一鸣惊人轰动了整个茶界。” 许烟雨不由的啧啧了一声,总有那么多人来颠覆她的三观,难不成现在优秀都已经拿不出手了?顺顺便便都是什么高手天才的? “云梦门生不多,可个个都是能入前五十的佼佼者。” 许烟雨心中顿时凉意四起,她刚刚可数了数,云梦来参赛的弟子可有二十几个,一下便霸占了前头的二十几个名额,可让他们这些平平无奇的人怎么活? “早便听闻云梦的门生云斐天赋极高、悟性极佳,如今年纪轻轻便比过了上一届茶首号称云梦的第二个柳若熙,看来这一次你们云梦要三夺茶首了。”顾音漫不经心的拿起桌上的糕点随意咬了一口,一脸的似笑非笑。 “顾师姐一贯会说笑,云斐这孩子的确在制茶方面颇有天赋,可这有天赋者也不乏他一人,能人尚多,一切都还未成定数,我云梦断不敢自居。”女子笑了笑,对于顾音的阴阳怪气并未在意,又供手作了个礼,“现下不便多说,我们便先过去了,日后试场再见。” 众人又纷纷互道了个礼,云梦的人便去大堂的另一番落了坐。 “秦师姐,我师傅怎么看起来对那柳若熙大师有敌意?我师傅不是一贯最欣赏那些茶术造诣极高的人,这样却显的很是反常。” “你有所不知,原本十年前的茶师大会茶首应是大师伯的,却被云梦突然半路冒出的制茶天才柳若熙截了胡,顾师伯自然是生气了。” 许烟雨有些微诧,“还有这事?” “当年大师伯是公认最可能夺得茶首的人选,只待茶师大会开始一举夺魁振我烨韵茶派风门,谁知却被半路入云梦只学了三年茶术的柳若熙夺了茶首。 “因为这事大师伯遭了其他茶师许多耻笑,甚至连带着我烨韵茶派也在云梦面前难以抬起头,顾师伯由着这事便记恨上了云梦。” 默默的叹了口气,怪不得她师傅要让她拿茶首呢,原是与云梦杠上了。不过那么厉害的大师伯曾教习过她,她若是毫无作为,那岂不是很丢脸很难看。 想来教习过她的都是茶师榜上数一数二的茶师,她即便不为自己争口气,也不能丢了师傅师伯的面子,即便与他们比不了,排名也不能太难看了不是。 又叹了一口气,心情顿时凝重了许多,她就连饭都有些吃不下了........然.......这是不存在的。 就在许烟雨大块朵颐的时候,旁边的几个师姐又开始嚼起舌来了。 “云梦的弟子云斐知道么,听说他是最可能夺得茶首的人,那云斐不过才二十有三茶术造诣便已登峰造极,天资过人悟性极高,最主要的长的还好看,是云梦最俊的男子。” “哎哎哎,那边桌的穿白色衣裳的头上束冠的便是他!” “你是不是眼瞎!都是穿白衣束冠,哪知道是哪个!” “你不会看呀,最俊最儒雅的那个就是啊!” “背影你能看得出来个头啊!” 几个师姐又咯咯咯的笑作了一团。 许烟雨不为所动的扒拉着手中的饭,她现在只想着如何不丢她师傅老人家脸面,至于那什么风云人物,她完全就没心情在意,与她也没什么干系,八杆子都打不着的。 第141章 入赛 一个时辰后,大会继续进行,所有的大师评者也都回到了试场。大堂中的人除了个别几个来晚了还未用饭的,都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大会场地,继续自身未完成的考核。 许烟雨这次去的是考核制茶的试场,三项里面属她的茶艺是较为不擅的,茶艺这种东西真的与努力挂不上什么勾,即便她再怎样练习这脑中的构造审美也不会改变,她也只能做到这般了。 把最不擅长的留到最后,这样擅长的才能稳定发挥。她的茶道虽是顾音亲自教习的,但她最善的却是制茶。 与靼喇茶师的较量中她胜便胜在了制茶口感上,旁的习的再好,最终看的还是茶的色泽味道,对于不懂茶的人来说品的便是滋味,这一点做不到,你旁的习的再好也无益。 而许烟雨却恰恰最善的是制茶,得益于这一点,她才能够赢了那靼喇族的茶师,如若是像现在这般分细了比试,她定是输的。 想来她的制茶之术能在短短四年达到如此境界,大半靠的是她现代人的思维,因此在制茶上能思维活跃别具一格创新融合制出不同特色新颖的茶。 又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这制茶需要的时间可比考核茶道用的时间长许多,制一杯茶,煮、泡、烹、调料无论哪一种费上的时间都不止是一时半会的,为了节省时间不耽误其他的参赛者,这次便是五个人同时上场。 又等了一个时辰,许烟雨已经开始哈欠连连,她起的太早,昨晚又歇息的晚,百无聊赖的等了许久,困意便来了。 先前她还仔细观看擂场上的人的制茶手法和用料,如今她只觉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睡上一觉。只是不可否认的是,来大会的各方习茶者,能人甚多。 虽然她没碰上那些牛哄哄的风云人物,但她这一路看下来,前面上了场的便有好几个制茶的高手,这样,只怕她这名次悬啰。 又困的打了哈欠,眼角蓄起了几团泪花,就在她摇头晃脑昏昏欲睡的时候,擂场的上人终于结束下了场。 许烟雨用力拍了拍脸醒了醒神,终于到她了。 朝阳城冬日的夜晚来的总是很早,如今天色已经微微晕黑,凉风便也大了许多,直吹的她浑身发冷。 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会,不去管已被寒风吹的凌乱翻飞的头发,她拢了拢衣裳赶紧上了擂场。这都等到天快黑了,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呢,想来他们便要等明日了,这样说来她到底还是幸运的,赶上了最后一批。 趁着还没有完全昏黑的天色,她与场上的人便在一个时辰内结束了考核,而此时天色也完全暗黑了下来。场上的大师评者起身宣布暂停赛会明日再继续,四周响起了一阵抱怨叹气声众人便纷纷不情愿的陆续离开了试场。 许烟雨舒了一口气,幸好最后一批被她赶上了,微拢了拢衣裳,她便离开了试场打算去找秦师姐他们。 入了队列,又听烨韵茶派的师伯们训导啰嗦了几句,直到师伯们带领他们去茶庄安排的住所休息,他们才终于得以解放了。 许烟雨是不在茶庄住的,她的屋院离天茗茶庄不远,几步路便到了,而且刘妈妈还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她呢,茶庄的饭菜哪有家里的香。 本来她是想叫她师傅住她那的,可惜她师傅一会就不见了人影,想来是不打算和她一同走的。今年来大会的人很多,茶庄内的空房便有些住不下了,应家的家主为此还特地腾出了自己在城西的一处私宅安排他们住下。 因而,许烟雨便邀了秦舒画以及几个听雨阁的师姐去她家中住,她家中还剩三个空屋,挤一挤勉强也能住的下,在这里诸事不便的,倒不如去她家中。 秦舒画和几位师姐倒是欣然应允了,这里人多口杂、行事诸多不便,有个安静的住处她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许烟雨将她们带回家时,蓝萃朱绿正在门口张望着等她。她笑着朝她们招了招手,两位丫头见她回来了,脸上浮上了一丝喜色。 “姑娘,这么晚见你还未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朱绿急呼呼的一脸的担忧。 许烟雨笑了笑,“试会结束的有些晚,我带了客人回来,你们去帮我把空屋子收拾出来。” 朱绿和蓝萃应下了,又招呼着许烟雨带回来的师姐们进了屋,便退下去做事了。 许烟雨和各位师姐在厅堂中坐着说了一会话,刘妈妈便将早已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平日里她们几个人也不讲究什么规矩的,吃饭也是一桌同用,除了府上唯一男子小厮是在外间用饭不与她们同桌,她们大多是一起用饭的。 这院子总共也就她们几个人,也没什么规矩约束,便也就一同用饭了,一桌子的人还显得热闹呢。 今日有客人在,刘妈妈她们便没有上桌,上齐了饭菜安顿好她们便退下去厨房用饭了。 一桌子的好菜,是刘妈妈今日专门给她做的,为了提前预祝她旗开得胜。 与师姐们说说笑笑的用完饭,又坐了一会,她们便起身早早回去歇息了,今日大家都累了,明日也还要应付未完成的考核,便也都想早早去歇息。 有蓝萃朱绿安排秦师姐她们,她是很放心的,于是洗漱了一番她便早早躺下了。她睁眼望了望窗外漆黑不见五指的天际,外面呼啸着的风吹的窗上的花纸哗哗的作响。 微叹了一口气,明日还有最棘手的茶艺考核,她的名次的高低却有大半取决于明天的那场试会,只希望一切都能够顺顺利利。 翌日清晨。 许烟雨早早便起身与几位师姐们赶往了大会试场,互相道别后,便各自离开继续着昨日未完成的考核。 许烟雨今日来的有些早,因而茶艺试场的人便没有昨日的多,她只等了半个时辰,便轮到她了。 心中有些忐忑,虽然她的茶艺算不上顶好的,可也不差,勉勉强强还是能得个上佳的。不过这里人才济济,也不知道她这茶艺的名次要排到哪里去了。 茶艺考的主要是美感,如何让你泡的茶和选配的茶点与素雅清新的茶盏茶器融合看起来风雅美奂,可用旁的做装饰,或插花或焚香,只要足够韵雅足够美。 这种风雅古韵她是不大懂的,她一个现代人古人的审美她真的学不来。按照脑中构造的审美想法,她细细的摆着眼前的盏具,又在泡好的茶中加上花瓣做装饰。 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她便做好了手上的活下场了。临下擂场的时候她特意观察揣摩了场上大师评者面上的表情,没看出什么端倪,微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 已经完成初级所有的考核,她开始漫无目的随处瞎转悠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等她醒来时,上午的试会已经结束了。 场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去,许烟雨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皱,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家的派系队伍中。 老样子去了后堂用了饭,她的考核已经完了,便可以不用再去下午的试会,只需等放榜公布排名那日再来即可,秦舒画也结束了考核,她便打算与秦舒画先行离开。 正要走,她却被顾音突然给叫住了。她与秦舒画说道了一声,秦舒画点了点头应下便在一旁等她。 “师傅,找徒儿什么事?”她跟旁边的师伯道了个礼,看向了正坐着夹菜的顾音。 顾音不紧不慢的吃了口菜,才慢吞吞的道,“考核的怎么样了?” “徒儿已经都考核完了。” “你大师伯刚向我问你的考核结果,你自己与他说道吧。” 许烟雨转头看向了一旁脸上无甚表情的男子,笑着作了个礼,“大师伯许久未见,劳大师伯挂心。” “你就是大师伯亲手教习过的女娃子,阿音收的徒弟,我记得叫许、许......” “叫烟雨,朱师兄你这记性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不好。”座上的女子盈盈一笑,“烟雨,不必紧张,我们叫你过来只是随便问问。” “对对对,烟雨,是叫烟雨,你瞧我这记性,以前听阿音提过,一直想找个机会见见,你也知道阿音师妹那脾气,能收到徒弟还真是匪夷所思。”男子哈哈笑了一声,“大会那日只匆匆见过一面,也没有过多注意,原来那女娃子是你啊,师伯记下了。” “师伯说笑了,是烟雨不懂礼数没亲自登门问候各位师伯们。” “这孩子,倒是大方懂事。”有其他的师伯笑着出了声。 “顾师妹的徒弟,又经大师兄常师妹亲自教习,想来我们烨韵茶派今年大会不会落于人下了。” “哪里哪里,师伯高看烟雨了。”许烟雨又恭敬的作了揖。 “烟雨,这些年,我交你的可有好好修习?”一直沉默着没有表态的男子突然出了声。 许烟雨心中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以前跟大师伯学习的时候,她每天都是小心翼翼提心掉胆的生怕哪里出了差错惹来责骂。 她这个大师伯平日难得笑上一笑,脸上也甚少有其他的表情,见到他最多的表情便是教习她或研习茶术时那深蹙眉头冷肃的模样,所以她还是很敬畏她这位大师伯的。 “烟雨不敢懈怠,师伯教的烟雨都铭记于心、日日修习。” “听你师傅说,你前些日子比茶赢了靼喇族的第一茶师,你的制茶技艺的确长进了不少,这次大会可有把握?” 许烟雨抬眼瞄向了一旁不动声色看戏的顾音,心中一阵无语,不愧是她师傅的作风,这么快就到处散播她的光荣事迹了,若是她这次大会排名不尽如意,那不是忒打脸了,这是变相逼她呢? 又露出一个得体微笑,“只是侥幸,一切还未成定数,烟雨不敢胡乱下定论。” “嗯,排名无谓,尽力便好。”男子语气淡淡。 又答了几句,说了些谦逊客套的话,许烟雨便告了退与秦舒画离开了。 第142章 排名 初试会足足进行了三天才结束,而各项考核的排名会在四日后一一公布,而后便是公布进入前三百名的名单花榜。 这几日她便带几个师姐们去城中逛了逛,吃吃喝喝游湖听曲恣意惬然,只是偶尔在许多个人潮涌动周边喧嚣的瞬间,她依旧会忆起那抹身影,只是她知晓这攒动的人群中她也再遇不见他。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往后,三里清风三里路,步步风里再无你,只愿山河沧海、清风路下,各自安好.... 转眼便到了放榜的日子,秦舒画她们早早便去了茶庄,许烟雨却偏偏起晚了,出门前秦舒画还特地叫了她,无奈她睡的太沉,怎么也唤不醒,她们便先行离开了。 差不多日上三杆,她才睡眼惺忪的起来不急不慢的去往天茗茶庄的放榜场地。 她到时,周围人群密集,放榜的地方早已围满了人,就连想向前一步都极显艰难。她站在人群外垫脚望了望,一片乌压压的脑袋,早知道她便再睡一会了,反正一时半会也挤不进去。 在外面站了一会,里面有好几个人阴沉着脸出来,脸上一片郁色,也有些受不住打击的女子崩溃失声哭泣起来。 原本没什么想法心静如水的她被搅得有些心慌,她虽表面看上去镇定淡然,但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心态再好,也不会丝毫不在意结果。 她没在这场上看见秦师姐她们,想来应是走了。围着的人有些退了出来,许烟雨便趁这这个空当挤进了人群中,好不容易往前挤了挤,她才能够勉强看见榜单上的字。 快速的瞥了一眼,知道这是茶道考核的排名榜。她匆匆扫了一眼前一百名的排名,没有见到她的名字,最后终于在靠榜首的位置瞧见了她的名字,茶道考核第七名,这个结果却是在预期之内的。 她略微扫了一眼靠榜首的人,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云斐,那个云梦茶派最优秀的弟子今年最有可能夺得茶首的人,不出意料的夺得了榜首,茶道考核的第一名。 她本想再看看烨韵茶派的其他门生的排名,无奈人实在太多,左右挤的她只好离开原地往旁边去看其它考核的排名。 她的茶艺考核排在了六十七名,倒没有预期的那么差,但也在预料之中,微叹了口气,她的茶艺真的只能做到如此了,若是再给她个几年兴许会有改变,而现在,只能说这就是她的最高水准了。 茶艺考核的榜首依旧是那个云梦门生云斐,不愧是最有可能夺得茶首的人,无论茶道还是茶艺都稳居榜首。 又往旁挤了挤,去看旁边制茶考核的排名。人群中传出一个女子悦耳娇俏的声音,女子的声音不算大,却正好能清晰的落进许烟雨的耳中,想来那女子离她不远,只是人太多,她瞧不见是谁。 “云哥哥,你真厉害,就知道你会拿榜首,现下茶艺茶道的榜首都是云哥哥,那最后一个榜首也一定是云哥哥的。”女子欢跃夹杂着一丝崇拜的声音传来。 许烟雨在心中啧啧了一声,前面的应该是云梦的人吧,云哥哥,就是那个云斐吧。这女子这般大声得意的说出来,看来又不知道有多少茶派羡慕或嫉妒云梦了。 “咦,这制茶榜首怎么不是云哥哥,会不会是弄错了。”女子惊讶的看着榜首上的名字,“烨韵茶派,许烟雨!烨韵茶派?她是谁啊?” 正出神的许烟雨突然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她名字,心中有些许的诧异,那女子刚好像说她得了榜首? “怎么可能会是烨韵茶派?这什么许烟雨听都没听说过!一定是弄错了!云哥哥怎么可能会是第二名!”女子气愤不满的再三确认着榜上的名字,一脸的气急败坏。 “好了,思思,有人制茶之术在我之上,是我能力尚有不足。”男子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榜首不是他。 “云哥哥!思思不服,这个烨韵茶派一直都是在我们云梦之下的,这个许烟雨更是从没听说过,她怎么可能赢过你!” 周围的人眼中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都说云梦弟子如何如何的优秀,可这门下的弟子的品行也不怎么样,如此大声嚷嚷贬低其他茶派的人,毫无半点习茶之人的素养,云梦收这种弟子,也不怕惹来一身腥。 “思思!不可胡说!越来越没规矩了!被师傅听到有你的罚!” “可是!”女子一脸的不甘。 男子突的冷了脸,女子见男子已经动了怒,不敢再出声,红了眼眶,只好一脸委屈的瘪了瘪嘴,“思思错了,云哥哥不要生气了。” 男子叹了一口气,清俊秀气的脸上缓了神色,“思思,下次切莫再出言不敬,大家同是习茶之人,能夺得榜首,自也是付出了她的心血和努力有着她的过人之处。” 女子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思思知道了。” “走吧。”男子柔声对女子笑了笑。 “嗯。” 云斐最后抬眼扫了一眼榜首上名字,眸光微闪,他虽不在意榜首之名,可潜意识里却早已认定这榜首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如今却有人压过他拿了榜首,不得不说,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男子转过了身,看向了四周的人,许烟雨......看姓名似乎是一个女子。 许烟雨有些微微的讶异,她拿了制茶的榜首,虽然她知道她的制茶之术是可以稳排前头的,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拿榜首,毕竟这里人才济济,榜首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她抬起头往前头看去,前方的人散去了几个,她就这样意外的毫无征兆的对上了一个男子的眼眸。 视线交汇之时,许烟雨微微愣了愣,前方那位长相极为俊逸清秀的男子似乎也有些错愣。许烟雨心中闪过一丝尴尬,她露出一个微笑,微弯了眼眸对男子点头示了个礼。 云斐反应过来,也笑着回了个礼后便移开了视线与身旁的女子离开了人群。 许烟雨在心中估算了一番她的排名,以她的排名进入前三百名是绝计没有问题的,可若是进入前五十却是有点悬的。 五十名是一个分水线,五十名以下的参赛者是初级茶师与中级茶师以及佳等茶师,它们作为一层次会重新进行比试排名,以最后的排名确定每个人的茶师等级。 五十名以下的人只能止步于初级茶师与佳等茶师之间,是无缘竞争茶首的。 而进入前五十名则需经过层层的筛选,从五十人中选出排名前十的再从十人当中选出排名前三的,而后从极为优秀脱颖而出的最后三人之中选出茶首,可谓极其严苛不易。 而后的比试是不需要像初级考核一样分细了比,它考的是融合。融合了考核,茶道与茶艺便显没有那么重要,能进入前三百名的茶艺、茶道自是不差的,因而便主看的是最后茶的色泽与味道。 这是许烟雨自身唯一最大的优势,如若她能进入前五十名,那么或许她能够有望搏上一搏,至少她精心准备的最后底牌也能有用武之地,否则她只能止步于佳等茶师,再等上个五年。 佳等茶师与优秀茶师虽差了几个名次,可只有优秀茶师以上的才有幸上的了茶师榜被众人知晓,才能真真正正的被认可为一个真正的茶师,这是每个习茶者都所追寻的、所向往的。 人生能有多少个五年,每一个机会都来之不易,她不想错过,趁最好的年纪追寻,也许年纪大了,她便没有这份斗志了。 许烟雨回去时,秦舒画她们已经先回来了。她们都排名似乎都还不错,想来进入前三百是没有问题的了。 又过了一日,这次放的是进入前三百名的花榜名单。许烟雨是与秦舒画以及几个师姐一同去看的榜。 因为前面公布了各项考核的排名,有许多排名靠后的也知晓了自己无缘前三百,所以这次来看榜的人便少了许多。 没有了人群的拥挤,她们很快便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排名。 “烟雨,你进了前五十,三十六名,没想到烟雨你这么厉害,深藏不露啊,”旁边的师姐一脸激动的拍了拍许烟雨。 她微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总算是进了前五十。 烨韵茶派的弟子有大半进了前三百名,可佼佼者却少之又少,除了秦师姐和几个弟子进入了前一百名,其余的都在一两百名徘徊,而入了前五十的也只有她一人。 反观云梦茶派,进入前五十的多数是云梦的弟子,即便有几个未进,排名也是靠前的,最差的都排在了七十几名。 不愧是茶派之首的云梦,与云梦一比,其他茶派差的便不止一两点,即便也位列五大茶派的派系也是远远及不上云梦的。 “烟雨,你便是我们烨韵茶派的希望了,自从那一届茶师大会大师伯没有拿下魁首退隐山林后,烨韵茶派便从最辉煌的时期逐渐没入低谷。”秦舒画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我师傅那一届是烨韵茶派最鼎盛的时期,门下收的弟子个个都是佼佼者,顾师伯、朱师伯一个个都是最出色的习茶者,甚至一度到了可以压下云梦成为茶派之首的境况。” “可惜云梦却突然出了一个制茶的天才,甚至还一度轰动了整个茶界,因而云梦继续稳居茶首,而我们烨韵茶派却逐渐走向了低谷,甚至有一年一个弟子都未曾招收到。” “我们烨韵茶派的弟子是一届不如一届,上一次的茶师大会烨韵甚至没有一个弟子能进入前五十,原本以为今年也不会有,可是烟雨,你进了,我们烨韵终于也有弟子进了。” 看着几位师姐目光炙热的齐刷刷的盯着她,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微微笑了笑,“我.....我尽力。” “切!她就是那个烨韵茶派的许烟雨啊,排名也怎么样啊!连我们云梦随随便便的一个弟子都比她排名高,怎么能跟云哥哥比,就说嘛,听都没听说过这个人,烨韵茶派果然没什么能入眼的。” “思思,你忘了昨日我说的话了?” “云哥哥,我说的是事实啊!云哥哥是榜上第一,就连思思排名都比她高,想来她的制茶第一不过也是侥幸,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好了思思!不得胡说!”男子轻轻呵斥了一声。 “哼。”女子瘪了瘪嘴,娇嫩明媚的脸更显小女儿的俏皮灵动。 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微抬了眼朝不远处人群中那位面容姣好气质清丽的女子看去,只瞧了一眼,他便很快移开了视线,眼中的幽深归于了平淡。 第143章 排名 接下来的几天许烟雨是不用去试场的,他们榜上前五十的需等五十名外的参赛者比试完而后才是他们的主场比试。 许烟雨闲来无事,也不想成日呆在家中,便去试场看秦师姐他们比试,给同门的师兄师姐们鼓鼓劲。 她去的时候顾音和烨韵的师伯们都在,想来也是来给烨韵的师兄师姐们助威撑场面的。跟各位师伯作了礼,她犹犹豫豫了好久才慢吞吞的踱到她师傅身旁,又笑意嫣然的唤了声师傅。 她的排名可绝计达不到顾音的期望,只怕她师傅是要说她一通了,认命的叹了口气,骂便骂吧,也没什么法子。 顾音随意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子,淡淡的应了一声,“不在家呆着好好研习茶术为最后的试会做准备上这来做什么?” “这一两天,再怎么做准备也便那样了,不如来看看师姐师兄们。”女子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随你吧,你自己看着办便好。” 许烟雨瞅了瞅顾音的神色,却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要责骂她的意思,心中闪过一丝不解,这不符合她师傅的作风啊。 “师傅?徒儿的排名你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啊。”顾音依旧神色淡淡。 “你不怪我?” “怎么?”顾音转过身凝视了女子一眼,“那么希望我骂你?” 许烟雨呵呵了一声,“这不是您的一贯作风么?” “本就没指望你能拿多高的排名,本想着你应能勉强进入前五十,你这三十六的排名反而还超出了我的预期。” 一时无语凝噎,“你先前不是还让我拿茶首么?” 顾音瞬时对着许烟雨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那神情那姿态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烟雨,不必太过紧张,你是我们烨韵茶派唯一进入前五十的弟子,你学茶不过才几年,能有如今成效已属难得,即便你止步于前五十,你师傅和诸位师伯也断然不会怪你的。”旁边的常秋水不由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肩。 “烟雨,你常师伯说的对,我们烨韵茶派的弟子是一届不如一届,如今有弟子能进入榜前五十,已然是很好了,孩子,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力就好。”男子顺手拍了拍许烟雨的头,一副亲切长辈模样的宽慰道。 “谢谢朱师伯、常师伯。”许烟雨盈盈一笑作了个礼,又对着她师傅得意似的挑了挑眉。 又过了三日,比试陆陆续续的临近结束,接下来的便是他们的主场比试。因大多来茶会的习茶者都已完成自身的比试得知了排名,试会上的人便少了许多,除了有弟子进入了前五十的茶派和想留下来继续观看结果的,其余的都陆续离开了。 应家的家主对城中的人放榜了排名前二十名的人选,城中的人也纷纷来试场观看最后的大会比试投出他们手上的花票给心仪的参赛者,来观看的城中百姓,会相应发放两张花票,若是想多投,则需用银钱来购买。 比试那天,擂场前已层层围满了人,大多的是城中的百姓。许烟雨没有在投票的榜上,因而也并不担心所谓的票数。 她的排名是稍微靠后的,相对于靠榜首的几位风云人物,她基本没有什么存在感,大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拿得榜首的云梦门生云斐以及靠前的几位茶派的弟子身上,至于她这种连名字都未听说过、排名也不出众的,只是走个过场的陪衬。 不过没有人注意她,她反而乐在其中。不需要紧张毫无压力的完成了她的比试,就连她比试完下场都没什么人注意,简直轻松自若。 下场后,烨韵特意来看她比试的师兄师姐们纷纷围在她身旁给予鼓励安慰,就连一直在场的师伯们也纷纷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鼓励了几句。 他们一开始便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许烟雨不过才学茶几年,场上的人个个都是经过精心教习选出来的佼佼者,习茶时间自然也不短。 许烟雨能在短短时间进入榜前五十已是难得,虽然她在一众弟子中已属上乘,可她不是百年难遇的制茶天才柳若熙,她们之间也断然没有可比性,而只能止步于前五十也实属正常。 可即使没抱有太大的希望,烨韵茶派的人还是选择等排名公布了后才离开,毕竟是自家的弟子,即便没有入榜,也要给予鼓励和支持,不能叫孩子失望寒心。 排名是在第二日公布的,而人气榜上得到最高花票的也自然是那位风云人物云斐,因着茶术高超长相清俊收获了城中不少女子的喜爱,所以花票遥遥领先于排名第二的朱家茶派门生朱启南。 朱启南是朱家茶派掌门朱广立的孙儿,虽然他们朱家弟子稀少且不传外人都是家姓弟子,可朱家茶派却也是五大茶派之一。 而这个朱启南是朱家茶派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在上次的花榜上稳居第二,是最可能与云斐竞争夺得茶首的人选。 许烟雨刚到试场去看榜的时候,她师傅和烨韵的师伯们都在场正嘀嘀咕咕激动的说着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前面小跑过来的秦舒画和几个烨韵的师兄姐就将她连推带拉到了花榜前。 她刚站稳,想去看榜上的排名,围在她身旁的烨韵的师兄师姐已经迫不及待兴奋的先出了声,“烟雨,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是啊,烟雨师妹真是为我们烨韵茶派争了口气!” “这次大会我们烨韵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许烟雨被旁边师兄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辞弄得愈发有些糊涂,她这听了这么多,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排名。于是抬起头自己去看榜上的排名才知道自己进了榜上前十,排名第七,这就意味着她可以进入下一阶的试会,机会也就多了一些。 一旁走过来的朱师伯有些开心的拍了拍许烟雨的头,“你这孩子!可以啊,不比当年你师傅师伯差。” 许烟雨笑着作了个礼,唤了一声师伯,男子脸上喜色更甚,又拍了拍女子的头,嘴上连连称好。 “师兄,许烟雨本来就笨,你再往她头上多打几下,怕是要更蠢了。”顾音冷淡的拍开了男子的手。 “哟,你朱师兄我活了这么久,竟能看见我们阿音师妹心疼人,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果就是不一样。”男子丝毫不恼,哈哈侃笑了几声。 “原本今年茶师大会我烨韵茶派是没什么期望的,对茶首之位更是无求。如今顾师妹教出的徒弟竟进了榜上前十,即便无缘前三争夺茶首,这个名次,我烨韵断也不会落人口舌了。”其他师伯出声道。 “烟雨,你只尽力便好,师傅师伯都支持你。”常秋水柔声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女子的肩。 “谢谢诸位师伯,烟雨定会竭自己所能去对待接下来的比试。”女子微微一笑,神色依旧平常面上没有半分的惊喜得意之色。 又说道了几句许烟雨便与烨韵的师兄师姐们先行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有师伯感叹了一句,“真不知道我烨韵能否还有一日回到以前的光辉盛况,如今十年来终于出了一个跻身茶榜前十的弟子,师傅他老人家也定会开心的。” 众人一阵沉默,许多往事纷拥而至,却彼此心昭不宣的只字不提当年保持着沉默。 “她,不会止步于此。”一直以来话语寥寥无几始终处于静默的男子突然出了声,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淡淡的无甚起伏。 “大师兄?你刚刚说了什么?”朱师伯朱平有些讶异的看着他这个甚少言语一直沉默的大师哥。 他讶异的不是他说的话,而是他难得的开口说上了一句话,自从十年前的那场茶师大会,他这个师哥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那般骄傲明朗自信恣意的一个人却生生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到底造化弄人,他与柳若熙说到底也再回不去了。 “大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孩子,是个惊喜。”男子笑了笑,目光幽邃。 这次不止朱平就包括顾音都露出了讶色,自从十年前起他们便再未看见过他们这个大师哥笑过,原本以为他隐居山林再不会出山,这次他突然出山来大会却是出人意料。 朱平原本以为他大师兄是因为始终放不下为了柳若熙而来,当年因着他与大师兄关系最为亲近,所以他大师兄与柳若熙之间的纠葛便只有他知晓。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却从未提过柳若熙,就连那次遇上,两人都没有丝毫的交流,就连目光都没有彼此交集停留过。原本他以为大师兄会私下去找柳若熙,可是也并没有,难不成大师兄不是为了柳若熙出山,而是为了那孩子? 可是.......这似乎并说不通。 “大师兄可是知道了什么?”顾音望向了男子。 “她是你的徒弟,不是你最为清楚?”男子转过身,硬朗的下颏轮廓依稀可透过岁月的刻画分辨出往昔丰神俊朗的容颜。 其实朱平猜的没有错,他这次出山确是因为许烟雨,昔日他答应教习许烟雨不过因为心中对师傅对烨韵的愧疚,师傅精心培养教习他茶术,他却没能为师傅为烨韵做些什么。 许烟雨是顾音的徒弟,也自是烨韵的门生,教习她,不过是觉得自己至少做了点什么减少些内心的负疚。 原本他是像教习普通弟子一般教习着许烟雨,可在教习的过程中,他却发现了她身上极为不同的一点。 她的制茶思维似乎异于常人,每一次的试茶都会让他品出从未涉及的滋味,这让他极为惊奇。她在制茶上的所思所想是别人无法做到的,这种创新,早已超越了普通传承下来的制茶之术,以至于短短一年时间他再无东西可教习她。 虽然她的天资并非极高,严格来说勉强算个良好,可对于天赋极佳悟性极高的一干习茶者来说她只能算个一般,若是刻苦努力一番许能做个优秀茶师,可也只是如此高度了。 可是她在制茶上异于常人的思维却让他产生了期待,创新尝试制作新茶,就连顶级茶师都很难做到,他想看她能做到如何地步,这也是他为何出山来大会的原因。 第144章 茶首 排名揭晓过后下面的比试随即接至而来,比试人数从五十人到了十人,而这十人当中云梦的弟子便占了四名,其余的都是大小茶派门中万里挑一出来的弟子,除了稳居第一的云斐和排在第二的朱启南便是排在第三的苍兰茶派的女门生竹绮。 而即便她出乎意料的进了前十,可以她的排名,于最后争夺茶首也是不大有希望的。前三的位置早已被稳稳占据,比试到了这个地步结果也已有所了然,大多的人便只想看最后的茶首之位到底花落谁家。 一轮比试下来,场上名次靠后自知无缘前三的有些已没了先前的斗志,松懈随意的走了个过场便下场了,只留下几个名次靠前和几个不愿服输的留在场上做着最后的努力。 像许烟雨这般名次靠后的早便下了场,就连排在她前头名次第六的一位云梦弟子也早早下了场。 如今大家主看的便是名次靠前的几位之间的激烈角逐,无奈她这颗白子中唯一的黑子却迟迟没有下场,依旧不紧不慢的调制着手上的茶,却足足让场下观赛的人等上了一个半的时辰才终于盼来了主要的人物上场。 穆思思有些鄙夷的看着慢慢走下擂场的女子,这个女的排名比她还低也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留在场上磨蹭这么久,莫不是以为呆的时间越久些就能进得了前三甲? 这个女的她有些印象,似乎是烨韵的,先前她制茶拿了第一压了云哥哥一筹她还略微对她上了心,后来排名揭晓的时候她还特意瞧了她的,只不过看到她排名根本不足为惧威胁不了云哥哥后,她便直接淡忘了这个人。 不过她居然能从三十几的名次上升到榜上前十,虽然令她有些意外,但她充其量便也只是如此了,到底与云哥哥比起来是云泥之别,也断不可能比过云哥哥。 想到这,她将头扬了扬,眼中带着得意崇拜的望向了场上一袭白衣低眉垂眸调制着壶中茶水的男子,她的云哥哥,没有人能及的上。 试会结束后,最后一次的排名放榜便紧接着来临了。 许烟雨与陪随的师兄师姐们去看榜时,前头看榜的人正闹吼吼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几个苍兰的弟子在争执吵嚷。 苍兰的弟子看见他们过来了,三三两两的散开了,有苍兰的弟子小声的跟旁边的同门弟子耳语了几句,那弟子便转身挤进了人群。 不一会儿,看榜的人中出来了一个身穿苍兰派系服饰的女子。女子面色有些难看,苍兰茶派的几个便弟子跟在了女子身后随着女子直直的向他们走了过来。 看着停在面前阻住了他们脚步的一干苍兰的弟子,作为稍年长的师姐,秦舒画作了个供礼率先出了声,“不知苍兰茶派的诸位可有何事?” 站在前头的女子向前走了一步,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锋戾。 “敢问谁是许烟雨?”女子回了个礼。 许烟雨微愣了愣,心中有些不明所以,“我是,前辈找我可有事?” 前方的女子闻声将视线落在了许烟雨的身上,女子朝许烟雨走来,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神情复杂,“你是许烟雨?” “是。” 女子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她以前可从来未听说这个女子,她既是烨韵的弟子,可她也从未见过她。按理来说,从未耳闻的大抵都是些不出色的,所以也自不会知道有她这个人。 可这个从未有所耳闻大会这么久也从未有任何突出亮眼表现的女子居然会压过了她成了三甲之一。 原本在心中早就认定自己必然会进入前三甲,可这个从未见过极为陌生的名字赫然跃入她的眼前时,她第一次感到了不可置信。 她的位置被一个从未耳闻默默无名的女子占据了,而她亦无缘争夺茶首止步于前十。 她现在都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势在必得的位置突然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烨韵茶派的弟子顶替,说心无不甘是不可能的。 “请问姑娘师承何人?” 许烟雨心下有些不解,略皱了眉,“家师是烨韵的顾音。” 女子顿了顿,顾音?是那个烨韵茶派在茶师榜上排名第五的顾音前辈,听闻那顾音离开烨韵茶派进了王府做了一名茶师,可从未听说过她收过徒。 心下有些疑惑,她目光复杂的注视着面前面容清秀的女子,“似乎从未听说过顾前辈有徒弟?” “烟雨她可是顾师伯唯一的亲传弟子,还受过大师伯向青云的亲自教习。”有烨韵的弟子抢先出了声。 女子愣了愣,似乎之前的疑惑都解了,向青云她是听过的,那向青云可是茶师届难得一见的人才,若不是出了一个云梦的柳若熙,想来震惊茶界名誉各城的便是他了。 既被如此顶级制茶高手教习过,那么一切也情有可衷了,只是为何先前的比试却未曾见她有过拔尖,难不成是故意隐藏实力? “苍兰茶派竹绮多有冒犯,在此恭贺姑娘荣登三甲。”女子拱手作了个了礼。 “什么!烟雨师妹进了前三甲!”陪随的烨韵弟子开始欢呼吵嚷起来。 他们与许烟雨虽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个入门最晚的小师妹人长的干净秀气、性子也恬淡随和,与他们也聊的来,加之又是同门,所以很快便能认识熟络起来。 如今听到师妹进了前三甲,他们自然是欢喜雀跃的,这代表的可是他们整个烨韵茶派的荣光。 相比其他人的欢欣雀跃,许烟雨却极为淡然,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大的变化。她微微笑了笑,回了个礼,“多谢竹前辈。” 竹绮带苍兰弟子离开后,许烟雨才稍松了口气,她拼力一搏幸而进了前三甲,虽说她的制茶之术让她得以险进了前三甲,可这确是她最高的水准了。 而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拿出这水准选择一步步慢慢上升,不过是不希望引人注目。当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不会过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她才能心无旁骛不受干扰的暗中蓄力。 只是即便她的制茶之术如何高超,可到底只能升到如今的高度了,虽说茶道与茶艺与制茶相比显得较为次要,但毕竟也是占了一方的。 她除了制茶其余都算不上顶好,较云斐与榜二的朱启南到底差了一些,而能单凭茶色口感升入前三甲,这已是对她制茶水平最高的赞誉。 而整体她却始终是处于榜首的云斐与第二的朱启南之下的。 可无论她能不能最后夺得茶首,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用四年走到如今的高度,她努力了许多,可即便她如何努力有些东西也是不够的。 如若她不是穿越者,或许她要花上许多年也未必能达到如今地步,说到底其实她也算开了外挂。 她唯一一个可用的外挂,是一个现代人的与之不同的先进思维,不过与那些穿越配备金手指的男女主来说,她这个外挂的用途实在是微乎其微。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即便你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优势,可路也终究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没有人能随便攀上顶峰,若是自身从未想过改变努力,再多无数个外挂又有何用? 而即便你一无所有,没有偶的的幸运与眷顾,亦或是拼死挣扎过却仍追逐不上那丝光亮,不妨再等等再忍忍,初心既在,所及终会云开。 莫失莫忘,方得始终。 最后的比试,她不想旁的,也没有恳切一定要拿茶首的心,她唯一想的便是竭尽所力完成接下来的比试,无谓结果如何,该做的她都会尽力去做。 许烟雨进入前三甲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烨韵茶派的诸位师伯耳里,他们虽心有期待,但也一致认为那孩子再如何出人意料也断然只是这个高度了,却不想竟进了三甲。 说不惊喜是不可能的,看来大师兄的话果真是没错的,那么茶首是不是或也能挣上一挣?若是真拿下了茶首也说不准,就像大师兄说的,那孩子是个惊喜。 而除了烨韵茶派,对此事尤为关注的还有朱家茶派以及云梦的人,许烟雨的突然出现让原本结果已有定数的局面出现了变动,相比早已知晓实力的其他门派出色的弟子,许烟雨这个赫然出现从未听说过更不知晓其实力的则更让人在意和慌乱。 当朱家门派的掌门朱广立从弟子口中听到许烟雨的名字时有一瞬间的恍然,他以前似乎听过这个名字,略凝神想了想,他才忆了起来。 一年前的茶聚会上,似乎就有一个叫许烟雨的女娃子,当时那女娃子还调制了一壶茶,那茶闻所未见口感极佳,后来还被许多茶师争相模仿,当时他还想若是这女娃子参加了大会一定会是他们朱家茶派夺得茶首的最大劲敌。 原来是那女娃子啊,意味深长的捋了捋胡须,看来这次云梦的茶首也不是那么好拿了。 “这个许烟雨怎么回事啊?明明先前她排名还在思思之后,怎么可能一瞬间便跃入三甲之中,她一定是用了什么龌龊不正当的手段,否则思思断是不会信的。” “好了思思,你先出去吧,师傅与你云哥哥还有话说。”女子眉目淡然,略抬了抬手。 穆思思虽心有不忿,但到底不敢在柳若熙的面前太过造次,她这个师傅看起来平易近人,实则最冷漠严苛不过了,在云梦她最怕的便是她这个师傅。 立即收了声,她乖巧听话的小心翼翼起身退了出去。 “斐儿,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烨韵茶派的弟子,你可有何想法?”女子微微笑了笑,白净细腻的肌肤被一身灰白色的襦绸衬的极为清冷出尘。 “弟子并无想法。”男子起身供礼做答。 女子依旧是笑,“这烨韵的弟子制茶可在你之上,先前籍籍无名,排名也算不上出色,却能压过一干人进入前三甲,她虽现下仍在你之下,可如此一个实力不明不在预料之中的人,你又怎知她后面会不会压过你?” 男子愣了愣,眸光微闪,原本对于这个制茶之术在他之上的女子,他是有一丝在意忌惮的,可知晓她的排名远在他之下,他便没有再多想。 而随后几次比试他都稳居榜首,那女子也再没有过人之处能跃入他的眼中,他也便渐渐忘却了这个女子。 如今那女子再一次出现在他视线中,却已进入了前三甲之中,如今他却不得不在意她了。 “弟子受教,师傅教诲,弟子定竭尽全力不负云梦众望。” 第145章 茶首 因为许烟雨的赫然出现,原本的局面却有了些变动,这个突然跃进前三甲的烨韵派弟子一时之间成了众睽之首。 甚至有人将她所有的试会排名一一列了出来对比了一番,而后才发现这个能进入三甲的烨韵弟子并非一跃而至。她的每次排名虽算不上高,却恰都能踩尾通过进入下一个比试。 不仅如此,她每一次的排名进步极大,从三十六上升至第七再到如今的榜上第三,层层递进,看似并不惹眼却能在关键出人意料。 若说云斐是众望所归的夺得茶首的人选,那么这位赫然冒出的的烨韵弟子则是这次大会意料之外最让众人期待的后起之秀。 烨韵茶派的众位师伯特地叫来了许烟雨做一个简单的商讨,倒也没说些什么,大致是些鼓励助威的话以及针对接下来最后比试的建议和分析,教她如何从容应对稳居一、二在她之上的云梦弟子云斐和朱家茶派的朱启南。 只是在此之间,她的师傅却始终未曾开过口,只在临走时对她说了一句想做的便去做。她有些愣神,这个世上便也只有她的师傅才了解她了吧,在所有人都为她欢欣的时候只有她知道她的犹豫踌躇、知道她的不安。 试会是在两日后开始的,不知是因为这是最后一场比试还是因为许烟雨这个突然冒出意料之外的陌生名字,来观赛的人比之前多了许多,原本宽敞广阔的场地也乌压压的站满了人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钟鼓声鸣起,比试开始了。周围烨韵的师兄姐纷纷看向了前方擂场下站着的女子或大声呐喊或用眼神示意鼓励。许烟雨朝他们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微捏了捏指尖转身上了擂场。 与她同时上场的还有排名在她之上的榜首云斐和第二的朱启南。她没有见过他们,即便是见过也只是匆匆的一眼或是一个身影,所以当她第一次正面见到云斐互相见礼后,她也并不记得他们其实是见过面的。 当三人互道礼站定后,场下的人顿时吵嚷了起来,这个先前从未出现在榜前的女子居然是最后与最可能夺得茶首人气最高的两位争夺茶首的人,先前他们都以为苍兰茶派的竹绮是最有望进入三甲的,却不想是这个从未听闻的的陌生女子。 当茶生将制茶用的茶器茶料呈上来时,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洗盏煮壶,不分高下的干净漂亮的手法,每一个动作都如同一帧精美绝伦的画卷,叫人生生不敢眨眼错过分毫。 这是一场顶级习茶者之间的较量,即便场上的两位男子气势更甚,旁边那位看起来赢弱清秀的女子却也没有落于下风拉开多大的差距,竟也有一种与之完全迥异却又让人移不开眼的特有味道。 朱启南略微抬眼看向了身旁的男子,他已经输给他太多次了,明明他在众多习茶者中已算顶好的,可偏偏那人处处都略胜他一筹,他怎能甘心,而这次他一定要赢过那人证明他才是这茶首的第一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许烟雨将选好的花瓣一一放入了壶中,却迟迟没有加入茶料合煮入味。 云斐将精心挑选的茶料一一分出来分量慢慢加入壶中熬煮,他侧身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却见女子正一一将几味茶料磨成了粉末甚至于还加入了一些不明的液体,闻那味道瞧那颜色似乎是某种果子压制出的汁水。 心下有些不解困惑,他微出了神,这位叫许烟雨的烨韵弟子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看她的手法似乎是在和面?虽然心中有着许多困惑,但他还是敛了神全心调着手上的茶没有再关注身旁女子的异样。 其实云斐看的没有错,她的确是在和面,她早早让茶生给她准备了些许面粉和她需要的挤压好的果水以及相应的茶料。 她以前跟着方夫人学做糕点为的就是能将制茶的辅料和着其他制出与不添加任何茶料保留原身味道的花茶相得益彰口感清爽的糕点。 以糕点作为茶的辅料其实算得上茶点中的一种,茶点,是在茶道中份量较小的精雅的食物,是在茶的品饮过程中发展起来的一类点心。茶点精细美观,口味多样,形小、量少、质优,品种丰富,是佐茶食品的主体。 在华夏的茶文化中,茶点是由茶衍生的产物。即一盅茶,加两道点心。茶为清饮,佐料另备,既可饱腹又不失品茗之趣。 而在朝阳城中,虽也有茶点配备,不过是做茶后零嘴食之。朝阳城主产花茶,花味涩苦辛重,若不添任何佐料清煮则难以入口且无味口感单调。 与茶叶百种相较花性有千种药性更是不同,若要做出与之茶性药性相应的茶点让色味性相得益彰并非易事,朝阳城的特色便是以茶料合花煮之调制成茶,对于以茶点做辅料却是前所未有。 而即便有人有此想法,可因难度极大又超乎了朝阳城的制茶传统因而也并未有人落实,她却是第一人。 时间继续流逝,下面的人开始越来越多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许烟雨的身上,虽然有些不解她的制茶手法,可依旧抱着好奇心观望着。 而此时的朱启南却已经焦虑不堪,他一直留心注视着云斐的用料手法,而当看到他用了完全与他不同他却从未想到的茶料时,他猛然之间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全身发凉。 为什么他没有想到可以如此用料,为什么他能想到的他却想不到,为什么自己始终差上他一筹!心中的不安恐慌愈发强烈不能输的念头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维,他开始思绪慌乱脑子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他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他慌乱的加入与云斐一样的茶料,激烈的搅拌着,结果却只是越来越杂茶色愈发暗沉,他愈来愈慌乱觉得怎么做都不对,最后在他不断的胡乱搅拌续料后,他开始崩溃了,一阵强烈的空虚感袭来,他终究还是赢不过他。 “令孙这是怎么了?”苍兰茶派的掌门看着场上已经呆滞的朱启南好心的问了一句。 两鬓斑白的老人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心性还是太差。”如今就自乱了阵脚,茶首是断然无缘了,启南这孩子啊到底输给了自己。 罢了罢了,便当他朱家茶派与这茶首无甚缘分吧。 反观朱广立的淡然,烨韵这边却显得极为失措迷茫,朱平的眉已经快要拧成了一条麻绳却还是没有弄明白许烟雨的一番操作。 他有些焦躁的扯了扯旁边的顾音,“烟雨那孩子干啥呢?怎么做起糕点来了?这可是在比茶,她即便赢不过也不用这样胡搅一通吧,拿不了茶首师伯们也不会责怪于她,她这.....” “你能不能安静点。”顾音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男子,完全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你.....” “师兄你且宽心,烟雨不是胡来的孩子。”常秋水拍了拍男子的肩,示意男子冷静下来,朱平这才缓了缓焦躁的心全神贯注的死盯着擂场上女子的一举一动。 而烨韵的其他弟子虽也对许烟雨的行为感到不解,但他们是同门,既是同门,他们便相信她站在她这边。 当许烟雨另起炉子唤了茶生将早已准备好的小蒸笼端上来时,场下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姑娘还真的要蒸糕,好好的比茶倒做起糕来了,她莫不是疯了吧? 旁边早已制好茶只等着煮上足够时辰出茶的云斐目露诧异的看着正用力扇火蒸糕的女子,他原以为她是一个制茶之术高超不同寻常的女子,毕竟也没有人能随随便便从三十六的名次跃至第三。 可如今她的行为他却只能用匪夷所思四个字来形容,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他都无法不对面前的怪异景象惊讶不已。 许烟雨顶着众多或讶异或鄙夷的目光依旧专心丝毫不为所动扇着面前的火。半个时辰后她的糕点好了,云斐也早已将茶水装置好等候钟鼓响起比试结束,而朱启南却在此时选择弃赛提前下了场。 周围响起一阵唏嘘,谁也没有料到最有可能与云斐争夺茶首的人居然会主动弃赛下场,虽然有些惋惜,但终也已成了定局。 那么场上便只剩云斐和那位名叫许烟雨的小女娃,可看那女娃的一番作为,想来云斐拿得茶首是手到擒来毋庸置疑的,这场大会局势已定。 当许烟雨将糕点一一装点好又倒上早已制好的清花茶,钟鼓声恰好鸣响了起来,比试结束了。 场上评比的大师一共有七位,这七位包括应家的现任家主应承天和曾夺茶首的制茶天才柳若熙。 每个曾夺得茶首的茶师满期十年都有资格担任下一届茶会成为选任茶首的评者,而今年柳若熙便正好满足这个资格被邀请担任最后茶首人选的评者。 当茶生将两人所制的茶分成七份一一呈与在场的七位评者品鉴时,场下难得一见安静了下来。 半炷香的时间后,有大师出了声,“烨韵茶派许烟雨。” “晚辈在。”女子向前作了个礼。 “你这一杯清茶,可叫老夫如何入口?” 女子笑了笑,“晚辈此茶需配一旁的糕点方才能呈出最佳的滋味。” 众人听后纷纷按照许烟雨的说法一口茶水一口糕点开始品鉴。 品鉴过后,在场的大师开始纷纷交头接耳。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有大师先开了口,“许烟雨,我且问你,此法你是如何想出来的,又是如何做到糕点与花茶巧妙结合相得益彰的?” “这个想法并非晚辈一人想到,只是晚辈从一年前便开始学习制糕又日日不懈研制糕点与花茶的药性口感融合才制得几种,而今日的便是晚辈所制成功的其中一种。” “你这想法的确新颖别出心裁,茶与糕点融合出来的口感更是极佳是从未品过的清爽可口,不可否认,这是令人回味无穷的滋味。只是.......这并非是我朝阳城的传统制茶,所以这场比试,你逾规了!” 第146章 离开 周围响起一片喧哗,原本脸上有了些喜色的朱平一瞬间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孩子,他却不知道她能有这胆量勇气去做前人都未曾敢做的事,还能完成的这么好。 可即便她做得如何的好,这行为在那些腐朽迂腐的老头子眼里终究是无法被容忍理解的,与传统制茶不同,便是出格。 这场比试输赢无谓能否夺的茶首也不重要,但愿烟雨这孩子能见好就收,否则这场茶会只怕是要成为一场讨伐战了。 “晚辈并不觉得这是逾规,大会从未规定一定要合料煮茶,同是辅茶,晚辈不过换了一种方式将辅料制成了糕点。而这糕点是晚辈对应所煮花的性味色制成,无论是药性亦或是口感都做到极致融合相得益彰。” “比起混料入茶味,这种手法却更能保留花茶本身的清香,而配备相融相成的糕点不仅口感清爽别有一番滋味更能让许多不懂制茶的人不必去茶馆也能品上一杯上好舒心的茶。” “那照你的意思说你这制茶手法如此之好,便是可以破坏老祖宗的规矩取代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烨韵有你如此厉害无视传规不懂上下的弟子,以后是不是大家都要称你为老祖宗了?” 发问的大师面上已是怒不可遏,他活了这么多年,却没见过一个像她这般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无知小儿,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场下又是一阵喧闹,烨韵茶派的各位都紧了紧神面上担忧亦或凝重。朱平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果然不会就这样退缩,既然她是他们烨韵的弟子他们烨韵就一定会护着她不让她受欺负。 “晚辈从未想过要取代传统制茶,这只是一种在传统制茶上贯造出来的新的手法,可无论是传统亦或是不同于传统手法的制茶之术其本质都是让众人爱茶之道品茶之味喜茶之韵。” “茶师的初心不正是如此,既如此,又为何要将所有与传统制茶略有出入的一律排斥在外,而不能正视它的优势长处?” “谬论!谬论!祖宗的传承岂能容你一个无知小儿质疑,莫要在这祸乱人心!我朝阳城百年来延用的制茶之术岂能容你搅浑!” “我说张大师,你一把年纪了这样指着一个年幼的女娃子吼骂你这是当着我们烨韵茶派的面欺负我们烨韵的弟子!有话不能好好说!你吼什么吼!”张平气呼呼的朝场上大吼了一声,就连嘴角处的胡子都被涌出的气流吹的翘起了一角。 许是才想起烨韵的人也在场下刚才也的确动怒气昏了头语言失了分寸,他缓了缓郁气不满的坐回了位置,只是烨韵收了这样一个野性乖张不敬先人的弟子,也实为糊涂! 许烟雨在心中长吁了一口气,这种场面她早便料到了也没期待过他们会这般轻易的接受,她站在这并非是想拿那个所谓的茶首,在她上场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再无缘茶首。 而她之所以站在这也不过是想做自己想做的,她想亲自用行动证明制茶并非只拘泥于一种即便是与传统并非一致也依旧能制出意想不到的好茶,可显然古人的思想是局限的,她也无法将自己的思想强加在他们身上。 但没关系,她会用此生时间证明给他们看,只要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她的目的初心便已经达成了,那么这场比试她便是成功的。 “晚辈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若是各位前辈只是因晚辈用的不是传统制茶之术而不喜晚辈研制的茶,晚辈也自然安然接受。” “女娃子,我问你,你做此糕的材料是你亲自配置的?”应家家主应承天突然神情严肃的出声道。 “是晚辈亲自所配。” 前一秒还神情严肃一脸正经的男子听到女子的回答顿时满脸的春风和煦哈哈笑了起来,“其实我倒觉得这女娃子的制茶手法新颖有趣的很,同样都是花茶,清煮配糕与合料混煮有什么区别?何况人家女娃子这制出的茶口感也不那小子制的茶差,反而清香爽口别有滋味。” “应家主此言差矣,这怎可混为一谈?” “张大师,做人不要太过死板嘛,无论是清煮还是混煮口感滋味好大家喜欢不就行了?何况女娃子这制茶方式还能让许多普通人家在家便可品上一杯上乘顶好的茶。” “只需要捎带买上几块糕煮上一壶花茶,如此简便便能品上好茶顺带还饱了腹,何乐而不为呢?” “应家主!你这是要钻钱眼里去,不过觉得能从中受益赚上一笔!” “张大师你这话说的,你自己先前也说了那女娃子制的茶口感极佳,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个商人,不图钱难道图你?” “你.......”男子顿时气的胡子发颤。 “就是!大会也没有明确规定一定要用传统制茶手法,我烨韵弟子能用其他制茶方式制更好的茶有不可?”朱平扯着嗓门又大声嚷了一句。 “张大师,你就别再耽误时辰了,直接投吧反正我是挺中意那女娃子的!”说着,应承天便起身将手上的花牌挂在了一旁刻有许烟雨姓名的花榜上。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望的云斐神色复杂的望向一旁的女子,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众位大师的质问呵斥下竟也没有丝毫的窃惧退缩,依旧能从容平静的与之辩驳。 不得不说在那一瞬间是他是有些敬佩她的,那女子不仅制茶手法高超,还能做常人不敢做之事。 许是有了应承天的开头,在场的众位大师纷纷起身陆续将手中的花牌挂在了花榜上。 前头的几位大师基本是投给了云斐,一下便拿得了三块花牌,而她也只有应承天的那一块花牌。 朱平气的拍了拍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音,“这群死老头子!顽固不化!” 顾音瞥了一眼男子依旧沉默不语,她当初丝毫没有犹豫赞同许烟雨放手去做其实也早便知道会有如此的局面,她虽嘴上说着要她拿茶首,但比起茶首她却更希望她去做她想做的。 她一路从第三十六名跃入三甲,她知道她为的并不是名次,可即便这与她一开始为她设想的道路相悖,她还是果断的选择支持她。 因为她想的是循规蹈矩或许能稳得名誉,但逆流而行却能让人永远铭记。即便在此许烟雨没有获得认可,但她的徒弟也是这开先河的第一人,比起茶首,这不是更有意思更有面子么? 就在众人都以为没有人会再投给许烟雨的时候,后面却有两位大师陆续投给了她。许烟雨有些意外的向两位大师道了一个谢礼,两位大师却只是会意的点头笑了笑。 每个习茶者坚守的原则都不一样,也自然有茶师早便觉着只拘泥于传统的制茶太过死板,但他们虽有心,却到底实施起来太艰难,随着时间流逝便也没了那勇气那激情。 如今有人出现了做了第一个,还做的很好,他们在震惊之余也是欣喜的。 因为两位大师将花牌投给了她,如今她与云斐却是持平的,那么如今场上便只剩一位大师还未投牌。 若是投给了她她自然是开心的,但若没有投给她也在意料之中,她想做的已经做了,何况也有人肯定她是站在她这边的,那她努力做的便没有白做。 “若熙女娃,就剩下你还未投了,你可是我们茶界百年一遇的制茶天才,可你的制茶之术也是遵循传统制茶的,何况云斐可是你亲手带出的弟子,你可要想好。” “是啊,柳大师,你可不能因为云斐是你的徒弟,就徇私故意把牌投给你们云梦的吧?”应承天似笑非笑的调侃道。 女子淡淡一笑,“应家主多虑了,若熙自然秉持公正。” 女子起了身走到花榜前慢慢将手上的花牌挂了上去,场上的大师纷纷围了过来去看最后的结果,场下的人也纷纷垫脚伸头想看清楚柳若熙最后投给的是谁。 “这.......”张大师恼怒的甩了甩袖,“真是大逆不道!茶界百年之耻啊!” “烨韵茶派许烟雨胜出!”场上开始鸣鼓,有茶生大声报出了最后的结果。 柳若熙将牌投给了许烟雨。 许烟雨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反应过来才觉这是真的,她竟拿到了茶首。强烈的喜悦从心底迸出,这一刻她觉得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恭贺许姑娘。”云斐弯身做了个礼,没有拿得茶首他本应该是不甘失望的,可输给这个女子他却不觉丝毫的失落不甘。 “太好了,烟雨师妹胜了!”场下的烨韵弟子纷纷欢呼起来,其他茶派的人也纷纷向前祝贺。 “哪里哪里,侥幸侥幸。”朱平乐呵呵的拍了拍前来道贺的其他茶派的掌门,一边说着谦虚的话一边却难掩面上的得意炫耀之色。 一直沉默着观望着的向青云有些微微出神,他的眸子中流转着莫名的悸动,仿佛那个困扰了他十年的问题在一瞬间有了答案,他沉了沉神转身离开了人群。 柳若熙望着人群中那个离开的身影,眸光暗了暗,他还是不肯原谅她么..... 第147章 离开 穆思思一脸的不可思议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完全不敢相信师傅居然没有把牌投给云哥哥,师傅怎么能这样,明明茶首应该是云哥哥的,那女子根本就逾规了她怎么能比的上云哥哥! 忿忿瞪了一眼旁边雀跃的烨韵弟子,一脸的鄙夷不屑。有什么好得意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小人得志! 有茶生呈上来一个香樟木制雕花的木匣,里面是历届茶首传承下来的一柄白玉瓷花的茶匙,虽算不上名贵,可里面蕴含的是先人对后辈的寄托希望是茶心的传承。 许烟雨接过木匣,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郑重。以后,她会走的更远,循着她的初心成为一个真正的茶师........ 顾音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可是她难得的毫不遮掩的因许烟雨展现笑颜。她一向严苛,即便许烟雨已经做的很好了她也极少会有什么赞许认可的话。 她表面对许烟雨不甚在意,甚至整个大会她对许烟雨的态度都表现的极为漠然随意任由其自生自灭,但其实许烟雨的每一点所走的每一步她早便了然于心。 她知晓她的每一次犹豫和彷徨,所以在众人为都许烟雨的比试操心时,只有她告诉她做自己想做的。 大会结束了,新一届的茶首已经诞生,不是预期的云梦弟子而是烨韵一个叫许烟雨的女门生。 那女子场上以一手出奇的制茶方式夺的了最后的茶首成为今年所有茶师的首位,而来看过这次试会的城中百姓对于以清茶配糕也产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应承天抓住商机,在大会结束的第二天便亲自登门向许烟雨商谈能否将所制糕点的材料单子卖给他。 许烟雨不假思索的拿出了几张她早已准备好的单子,上面列着她研制成功的几种花茶和所需相应糕点的制作材料。 她知道应承天之所以会将牌投给她是因为让他寻觅到了商机。应家不是皇商,无法将茶流通至外,所以会相应将茶卖给部分皇商从中赚取差价。 但茶庄的生意基本来源于各方各城的茶馆以及供应大小茶派的所需原料,而之所以应家能成为朝阳城的第一大富商靠的是与其他茶商不同的售茶特色。 相比其他茶商,应家茶庄最为重视的却是对普通百姓的花茶流通市场。得益于祖上历来举办包揽茶师大会的规制,他们会向许多大会中选出的顶级茶师买他们的所配花茶茶料然后包装售卖给各地各方的茶坊茶贩,再由他们卖给本地的百姓。 因为城中大多的人家是请不起茶师的,而包装好的花茶只需将里面配置的茶料和着所给的花类倒入壶中煮好便是了,既简便又便宜,比起去茶馆随便一杯都要花上一家人几天的工钱,这种方式显然更受城中百姓的喜欢。 虽然后面也有许多茶商效仿此法,但拥有独厚资源的应家显然是遥遥领先的上家。 可此法却有一个缺陷,因为普通人家并不懂制茶所以即便将所需茶料一一配置好,最后煮出的茶的滋味还是会大打折扣,也断然没有了原属一杯上好茶的口感。 因而一般有些闲钱的人家为追寻品茶口感也基本不会去买这种包装好的花茶。 但许烟雨的这个法子却解决了这个问题。只需买几块糕便能让所有不懂制茶的人品上一杯好茶,这显然是一个获得巨大利润的商机。 应承天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马不停蹄的亲自登门找上了许烟雨。 许烟雨自然也是知晓这一点的,所以早早便备好了单子等着应家来取。 对于许烟雨的爽快答应,应承天表现的极为兴奋,因而在商讨价钱时许烟雨提出一张单子一万两白银时他也爽快的答应了。 有一万两白银对于普通人家已算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但一个朝中品价较高的官员一年的薪资便有一万两,而对于第一富商的应家更是算不了什么。 何况对于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一万两白银要的并不高。一年之内便可以赚回本钱,那么余下的便是巨大的利润,而这利润便不止区区的几万两白银了。 但许烟雨却并没有想这么多,对于金钱她其实没有什么大的概念,一万两也是她随口叫的,她只是想喊一个最高的价,如若不成那价钱也至少不会压的太低,却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大方便允了。 许烟雨有五张单子一共得了五万两,因钱额太大,她便暂且将这笔银钱存在了应承天那。两人签下了契约,应承天又给她应家专有的牌令,以后她便可凭借此牌令随时去应家各号的茶庄取钱。 一下得了五万两的身家,她现在也算的上一个小富人了。 大会已经结束了,烨韵的师伯们也带领弟子打算离开,在这之前原本朱平是想给许烟雨庆贺一番的还打算预定酒楼让烨韵的众弟子也好好热闹一番。 不过许烟雨却婉拒了,这番大张旗鼓的庆贺实为不妥。而她身为晚辈受众位师伯照拂,无论是情亦或是礼,她顿饭也理应由她来请,因而她专门用刚得的钱订了一家酒楼给师伯和烨韵的师兄姐们践行。 原本朱平是有些不开心的,毕竟他怎么能让一个孤身在外女娃子出钱。 可听许烟雨说她刚从应家主那得了一笔丰厚的银钱,他虽心有怀疑,但看许烟雨眼睛不眨的订下了朝阳城城西最有名的一家酒楼,他也便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热热闹闹的在许烟雨订的酒楼用着饭,原本许烟雨是想包下酒楼半日,可想着众位师伯一向朴素勤俭应会不习惯便也就作罢了。 幸而今日酒楼的人并不多,因而整个楼间便只充斥着他们的谈笑说话声。 不过许烟雨并未在席间见到那位大师伯,询问了她师傅一番,她师傅也只是一脸的习以为常。想来她的那位大师伯是不喜这种场面的因而也自不会来这种地方,思及此,她便没有再多想。 朝阳城城西的柳湖旁枯黄了叶子屹立了百余年的古柳树下站着一位男子,男子身穿褐色的儒袍,即便是矗立不动的站在那也依旧难掩却身上的清冷孤寂。 男子就这样静看着前方已融了冰雪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云。”女子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划破了这弥漫着的寂静。 男子没有回过身,仿佛像是没有听到女子的声音。 女子的脸上漫开了一丝哀伤,“你还在怪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男子慢慢转了过身,神色淡淡,面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多大的起伏。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当年的事早已过去,你也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你真的不怪我?那当年你为何要抛下一切退隐山林从此再不见旧人?”女子眼中哀戚,““若不是我今日约你出来,怕是此生都再也见不到了吧。” “我退隐不愿面见世人从来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我没了茶心。” 当年,他还是那个丰神熠熠的少年。他骄傲张扬恣意明朗,他是烨韵最出色最拔尖的弟子天赋悟性极高是历来习茶者中难得一见的人才。 那一年竹林之中他遇上同样优秀的习茶者柳若熙,许是因着同样对茶的执着追求是同样的制茶高手,又或是因为无论是秉性还是志趣都意外的极其相投,他们一见如故,从此后便有了竹林之约。 他们比茶、切磋,有时能聊上半日有时也能一句话也不说煮茶煮上半日,他们之间就如同伯牙遇子期,是彼此惺惺相惜志同道和的知己。 幸的一知己,此生不复求。 相交易得,知己难求。他们之间是无关风月超乎了男女的情谊,这种情谊,是他愿为之付出真心的。 这份情谊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裂痕的呢?当年的柳若熙的的确确是百年难遇的制茶天才,虽仅学了三年造诣已远远在众多同辈优秀习茶者之上。 可即便她如何的天赋异禀,三年时间终究太短了些,而作为同样天赋极佳的向青云,她到底还是略差了他那么一筹。 当时云梦茶派之首的地位岌岌可危,若是这一届的茶首再落入烨韵,他们云梦便要从茶派之首的位置退下来由烨韵担任。 虽然无意觅得了一个天赋极佳的柳若熙,但对上烨韵的向青云终究是没有太大的胜算。于是当大会开始柳若熙的排名始终仅次于向青云后,他们便打算用不正当的方法取胜。 就在他们密谋计划此事的时候,却被前来云梦寻柳若熙的向青云无意中知晓了,他虽讶异云梦的做法,但庆幸的是柳若熙并不在其中。 然而就在他以为柳若熙与此事无关暗自庆幸时,他却在另一边瞧见了与他同样躲起来偷听的柳若熙,她知道了这件事。 他以为他们相知相识几年她的品行他已了然于心。他等着她来告知他与他公平的比上一场,可他等了许久,直到云梦的人假扮茶生在他比试要用的茶料中做了手脚而比试开始他也没有等来那句他想听见的话。 比试的擂场上她依旧如往昔那般从容风轻仿佛她从来就不知晓那晚的事。他安慰自己她只是太想赢过他所以他用了那做了手脚的茶料将茶首拱手让给了她。 他以为一切会回到原先的模样,而后才发现从她放弃原则的那一刻一切便都再也回不去了。 柳若熙拿到茶首后,云梦开始处处打压烨韵。不知什么时候起外界开始多了他的许多流言蜚语,人人都说天之骄子的向青云名不符其实输给了只学了三年茶的柳若熙。 从此后她是制茶天才的柳若熙受世人敬仰,而他成了人人皆可嘲弄鄙视的无名之辈。 因着云梦的处处打压,烨韵开始没入低谷。看着人群中被众人吹捧众星拱月的女子,他知道她是乐于这种感觉的,那一刻他一直坚守的茶心开始出现了裂痕。 他越来越不明白他学茶所为何?仅仅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名誉亦或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那个位置?他不明白。 他越发迷茫、越发怀疑,后来,他的茶心丢了,他再也寻不回当初的那个他,他也不明白自己初心所求为何?而后没了茶心的他选择了逃避隐世避入了山林。 如今见到那个孩子,那个困了他十年的心结有了答解,那孩子的初心那孩子不惧世俗眼光不在意所谓名誉的坚持让他遗失已久的茶心仿佛徒然间回来了。 “阿熙,你的路还有很长,过去的事便让它成为记忆吧。我要走了,离开往昔重新开始,去寻回我的茶心......” 女子怔了怔,有风吹来,吹散了一树的枯叶,那枯叶随风盘旋,忽起忽落徘徊着飞向了无际的天空消失在了远方........ 第148章 归途 用完饭后,烨韵的人便打算离开了。一路送至城门前,直到烨韵的师伯们叫她们留步,“顾师妹,便送到这吧,以后有缘再见。” 顾音微点了点头应下了。 “烟雨,有空来师伯的茶庄玩,也让师伯门下的不中用的弟子跟你学学。” “好。”许烟雨笑了笑,“若是有机会,烟雨一定会去寻朱师伯的。” 朱平笑着伸手拍了拍女子的头,“孩子啊,和你师傅都好好的,若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师伯们,只要一日是我们烨韵中人,烨韵就不会弃之不管。” “谢谢师伯。” “时候不早了,早些上路吧。”有师伯催促了一声。 “师姐、师兄们,一路保重。” 她笑着朝秦舒画他们招了招手,他们也随之应和着挥了挥手便转身跟随前方出了城的师伯们离开了。 看着逐渐远去模糊了身影的烨韵的师伯师兄姐们,她拍了拍身上不知何时落在了她身上的枯叶,笑着转过了身。 “师傅,我们回家吧.....” 茶师大会历来有一个规矩,凡是大会进入前三甲的皆可受茶师界最顶级大师的亲自教习,为时一个月,期满则自行离开。 这是历来历届的规矩,教习的大师是茶师界曾辉煌一时影响一代人的资深茶师,是他们这些年轻后辈无法比拟的,就连称制茶天才的柳若熙都受过他的亲自指点教习而更上了一个台阶。 许烟雨收拾好东西打算在规定的日期与顾音离开去找寻那位大师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教习。 打点安排妥当家里的事宜,她便与顾音离开了。梁清楣是在前些日子回来的,一路来她有所耳闻大会的事迹便也得知了许烟雨以一手别样的制茶方式夺得了茶首。 如今城中百姓上到官员下到普通人家最喜的便是那几十文钱便可买到的清茶配糕。比起以前只在城中流行的奶制花茶这个则迅速流传至外,而许烟雨作为今年的茶师之首在各方各城也一时声名大噪。 梁清楣是很为许烟雨开心的,知晓了她要暂且离开朝阳城去外修习一个月,她今日便特意赶来送别。 许烟雨在城门等了许久,还未见梁清楣的身影,身后的雇来的车马已停了有些时候,顾音歪歪扭扭的靠在车前正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上的书卷。 又等了一会,才见梁清楣踏马而来。许烟雨笑着招了招手,梁清楣停下来一跃下了马便拽着疆绳牵着马来到了许烟雨身前。 “楣楣,你军务繁忙不必特意来送我的。” “你要离开,我怎能不来。” 许烟雨露出一个笑容,眼中流转着不明的情愫。其实心底她是希望梁清楣能来的,因为或许这一去她便不打算再回来了。 虽然她还没有确定下来,但她的心中已然有了其它的想法,这一离开或许她便不回来了。走时见上梁清楣一面,也算提前做个道别以免到时真决定离开也能少些遗憾。 “烟雨,只需离开一个月你便会回来的吧?” “说不准,或许我便不再回来了。” 梁清楣有些许的惊诧,“不是说只需修习一个月?为何便不回来了?” “我想离开朝阳城去外求学进修茶术,大概会需要一段时间,但这只是我的想法,到底要不要去还未有定数,不过能在走之前见上你一面也算提前与你道了别。” “若你真要走,还会回来吗?” 许烟雨微笑了笑,“或许会,或许不会。不过你一日在这城中我又岂会不回,何况我还有未完成的承诺。” 梁清楣略哼了一声,“算你有些良心!” 许烟雨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递给了梁清楣,“若是我没有回来,这些钱你便交予蓝萃或朱绿。这里总共有两百两银钱,想来也够他们几年的工钱和开销,你便替我给他们吧。” “还有,我离开王府时匆忙也没有来的及跟阿鸣说一声,他是真心待我的弟弟,这封信你替我给他,帮我同他说声抱歉。” “好吧。”梁清楣接过微叹了口气。 “楣楣,时候不早了,我是该启程了。军营艰苦,一定望自保重身子,我们便就此别过。” 梁清楣又微叹了口气,笑了笑,“一路保重,等你回来。” “好。” 赶车的车夫长甩了一鞭,马嘶鸣了一声向前踏开了蹄子,马车驶出了城门转眼便消失在了前方的道路上。 许烟雨掀开了一方的车帘,有些许的凉风灌了进来,此时正值冬末,虽没了以往那样的冷可终是有些微寒气的。 她们要去的是离朝阳城有些远的云峰山,那位大师便住在云峰山山脚下的悠兰茶阁中。 云峰山地势偏远幽静人烟稀少,许是每个饱涵奇才上了年纪的大师都偏喜住在这云烟缭绕远离了尘嚣的地方,而这样的避世高人大多的脾气也定是古怪难测的。 这位大师便应了这样的说法,听闻这位大师教习只凭个人意愿,凡是来此求教的只要他看不顺眼或是不和心意无论来人是何身份大会名次多高都会被直接拒之门外。 而且这位大师有一个规矩,只收天赋高资质极佳的人,至于不符合标准入不了他眼的便只有悻悻离开没有受教习的资格。 正想着有些出了神,却瞥见前方道路上也驶着的一辆马车,看方向似乎与她们同路。 前方的马车似乎有些减缓了速度,她们的马车便在随后渐渐与那马车成了一条平线并行了起来。 行驶的道路并不宽敞,未免并行发生不可预料的意外许烟雨便想叫前方赶车的车夫加快些速度。正想放下手中的帘子出声,旁边并行的马车一直闭合的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 “许姑娘。” 许烟雨顿了顿循声望去,才发现对面马车里的人是云梦的人云斐。 微笑着点头示了礼,“云公子。” 男子笑了笑,“许姑娘也是去云峰山的吧,却不想这么巧能遇上姑娘。” 许烟雨觉着这样在车上说着话叙旧实在有些奇怪,便又回了个笑容大声说道,“云公子,现下不方便多说,我们云峰见。” 男子点了点头,许烟雨便放下了手上的帘子叫外面赶车的车夫加快了些速度,马车便慢慢超过同行云斐的车马走在了前面。 男子看着驶过挪行在了前方的马车,一脸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手中的帘子。那时师傅曾问他是否知道为何她最后把牌投给了许烟雨而没有投给他。 他回答说不知,只道师傅的做法自有道理,可他的师傅却只是笑了笑,目光幽深。 茶师界从来就不缺乏天赋极高人才,即便一个下去了也会有更厉害出来,佼佼者众多,就算出来一个百年难遇的制茶天才也不乏会有下一个。 而像许烟雨这样不循常规思维不同于常的茶者或许百年千年也难觅得一个,茶师从不乏天赋异禀的人出现却极少有打破常规创新制茶的茶者,这就是他师傅当时选择将牌投给许烟雨而不是他的理由。 一个有着自己独特思维风格的茶师无异是难求的,而也绝对不会仅限于此,或许很多年后她便会成为一代习茶者的领路人。 马车停在了云峰山的山脚口,接下来的一小段路有些陡峭马车无法行走她们便下了车。 车夫将马车栓好,便去帮忙将行李拿了下来送她们上去。后面略慢了一些的云斐此时也到了,便下了马车与顾音道了个礼便正好与她们一同上去了。 悠兰茶阁离山脚口并没有多远,几步路便到了。正在门前扫地的童生见他们上来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扫帚拦住了他们,在得知他们的来意后便匆匆进了门内去通传了。 等了一会,那小童生便回来领着他们进了门。一路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阁中的规矩,方才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又告诉他们大师明日才会见他们。 于是他们便在茶阁歇了一日,云斐的房间被安排在许烟雨的对面,而朱启南因为弃赛便没有前来。只是唯一令许烟雨有些汗颜的是茶阁中的房间设计,就比如她正想打开窗通通风,却能迎面撞上同样开窗的云斐。 按理说他们虽住在对面但房间并不连在一起,可偏偏后屋的卧房却挨的很近,只要开了窗门甚至连屋内的摆设都能瞧得一览无遗,这便时常有些尴尬不便了。 她对着云斐笑了笑,对方也笑着回了个礼。云斐从小学习茶术,更是端的茶家的儒雅风度,所以行事一向谦逊有礼有君子之风,加之长相出众家世较好爱慕他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他一向洁身自好,也不贪念男女风月之事,除了学茶便鲜少有其他的爱好。 为掩饰此时有些尴尬的局面,许烟雨没有立马将窗关上只默默的稍掩了掩便转身离开了。许是发觉了屋子的不妥之处觉着对她们实为有些不便,所以当她收拾好折回去想将窗关上时却发现对面屋的门窗早已被关的严严实实。 这个云斐倒是个心细体贴之人。 第149章 归来 第二日,他们按时会见了悠兰阁的主人润茗大师。润茗是大师自取的茶号雅称,而其真实姓名却甚少有人知晓。 润茗大师见到他们时只面色淡淡让他们在旁按照他写下的单子制上一壶茶,而后再未出过声。 许烟雨调制着手上的茶陷入了沉思,听闻这大师非天资上乘者不收,那么这壶茶便是考验吧。按照他给出的要求调制成茶,她的短板想来会显现无遗,而她也并非天赋极佳者,这教习她怕是习不成了。 当他们停下手中的茶匙完成装茶时,从他们开始后便一直闭目养神的润茗大师终于不紧不慢的睁了眼。 老人清明的双目炯炯有神,即便已年岁渐百,依旧神采奕奕颇有道风仙骨。 他略微起了身扫了一眼两人桌上摆置好的茶水,径直看向了云斐,“孩子,你天赋不错,无论是制茶手法还是装茶造诣当属上乘,明日起便来听习吧。” “谢前辈肯教习晚辈。”云斐向前道了个礼虽面有喜色但谦虚有礼不卑不亢。 “嗯。”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看向了一旁的未曾出过声的女子。 “女娃子,你回去吧,老夫不收你。” 许烟雨微微的叹了口气,果然,既然她达不到他的要求,也强求不来。 向前恭敬的道了个礼,“晚辈知晓了。” 看着如此淡然并无愤懑甚至都未询问过他缘由的许烟雨,老人心中有些意外,他不免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娃子,却并未开口。 这女娃子的茶术算不上顶好,离天赋上乘更是差了一段距离。他虽未品尝过她制的茶,可从他们进来制茶到结束他其实都有细细观察,她较旁边那小子还是差了一些。 “既如此,明日你便下山去吧,老夫从不收平平无奇者。” “前辈,请三思。”一旁的云斐似是没想到润茗大师会做此决定,有些激动的出了声,“许姑娘是今年的茶首,茶术造诣也远远在晚辈之上,还望前辈慎重考虑。” “哦?”老人微皱了眉,“那群家伙何时眼光这么差了?选一个处处逊色不如榜二的来当茶首?这茶师大会是一届不如一届啊!” “前辈,你误会了,许姑娘的制茶之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家师也十分欣赏而未选择晚辈。” “若熙那女娃?若熙这丫头可是老夫教习这么多年最喜欢的弟子,能让若熙这丫头都十分赞赏的,老夫倒是有些兴致,你便与我说说吧。” 当云斐将许烟雨大会上的另类的制茶手法告知老人时,许烟雨却在一旁始终没有表过态。 “哼!就说怎么会选那女娃子做了这茶首,原是投机取巧,倒是想的不错,自知按正常比试无法取胜便用旁门左道吸引众人视线,女娃子你这手段使的好啊。” 老人阴阳怪气的语气让云斐不由的眉头紧蹙,他自然是听出了润茗大师的话中的嘲讽,却不想他的一番话却让大师对许烟雨的意见更深了。 急忙出声解释道,“前辈,许姑娘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老人摆手喝止了男子的话语,“既然用了这龋齿的手段,就别不敢承认,茶术不济天赋不高可以后天弥补,可这品行不端,老夫却是断断不耻的!” 老人贯耳的声音充斥着大堂,威严震慑的旁边的侍奉的童生大气不敢喘一声,润茗大师脾气素来暴躁古怪,如今怕是又要发作了,看那女子怕是要遭殃了。 许烟雨面色不变,眉头却轻蹙,神情也开始愈发冷淡。他说她天赋不够不收她,她无可辩驳,因为这是事实,她也欣然接受。 即便是有些失落但她也明白自己的确还不够格,可他却把她的努力当作是想获胜的龌龊手段,即便他是前辈,她也是不能忍的。 “前辈,晚辈敬你一声前辈,可有些事有些立场晚辈却不会退让!敢问前辈,何为龋齿手段?晚辈即便是取巧,那么晚辈便再问上一句,这巧前辈可能做到?” “若是无人能做到晚辈敢做的事,大师又凭什么来否定晚辈的所做的努力?晚辈既能拿这个茶首,便从来靠的不是旁的。” “前辈说晚辈天资平庸、天赋不佳,是,晚辈无话可说,可前辈却没有任何资格来否认晚辈的努力!既然前辈不收晚辈,晚辈也自不会强求,如今看来,大师也断然教不了晚辈什么。” “老夫不过便说了几句,便拿一大堆的话来堵老夫的嘴,现在的年轻人本事没有多少,顶撞长辈倒是一套一套的!” 女子向前又道了个礼,“若晚辈说话有得罪之处,还望前辈见谅。既然前辈与晚辈不同道晚辈也不强求,便不烦扰前辈了,晚辈告辞。” 看着许烟雨丝毫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去,老人顿时噎了一口气,“你看看,什么态度!说两句便甩脸子走了,老夫见过那么多人,却没见过她这么狂的丫头!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前辈请息怒,许姑娘并非是无理不敬的人,前辈的话的确有失偏颇,前辈不如尝过许姑娘的茶再下定论。”云斐有些着急。 “不必了!老夫还要求着她回来不成,要走便走!”老人愤然起了身,怒气磅礴的拂袖而去。 许烟雨回到屋子时,顾音正在屋里坐着等她回来。她笑了笑微出了声:“师傅,徒儿这次要给师傅丢面子了,我现下可成了这历来唯一一个被拒收的茶首,若师傅要骂便骂吧。” “哦,拒收不是在意料之中吗?原本那老头子也教不了你什么,那老头子思想顽固,固守陈规,遵的也是传统制茶手法。你的制茶思维不止局限于此,他的教习其实并不适合你。” “即便他收了你,我也并不打算让你留在此地修习。你不是说你要离开朝阳城去外求学,这条路兴许是最适合你的。” “师傅,你........”她以为顾音会生气,却没想到原来她师傅早便知道了她的想法并且为她想好了路。 “还愣着做什么,东西早便收拾好了,走吧。” “好.......” 云山峰山脚下,马车停在山口。许烟雨将手中的东西放入了马车,车夫已在车前坐定,许烟雨给他加些了银钱便托他一路送她们出朝阳城境外。 顾音上了马车,她也正想上马车,前方却传来云斐的声音。 “许姑娘!”云斐微喘了口气,从前头赶了过来。 “云公子。”许烟雨看着面前因跑得太急脸上发红的男子,面露不解。 “许姑娘真的要走?且莫冲动,舒这一时意气。” “云公子多虑了,大师他其实说的没错,我的天资并非上乘,即便留下也学不了什么。” “那......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打算离开朝阳城去外求学。“她笑了笑,“云公子,我们有缘再见吧。” 上了马车,她最后留给男子一个笑靥,“云公子,后会有期......” 男子有些愣怔,他却没想到她要放弃如今的一切名誉离开朝阳城。茶首得来不易,如今她的名声在各城大噪,若是再过个几年一定前途无量,她却走的如此肆意丝毫无所眷恋。 马车越驶越远,当男子回过神,只剩下他一人徒留在原地。 他往那条已空晃晃的道路上眺望了一眼,那模糊的车影逐渐消失在茫茫的远处。 “师傅,你要陪我走吗?”女子望向了身旁的人。 “你说呢?没了我,就你这蠢兮兮的模样,能行?” 女子露出一个笑容,“下山后我便去天茗茶庄的分号取些银钱做盘缠。” “不用了,来之前我便拿你的号牌去取了钱,还有,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收好了全都在车上了,直接走吧。” 女子微弯了眼眸,“师傅,你真好。” “嘁,想好了吗?想去哪里?” “南域,听说那里奇人异士居多,我们便去南域吧..........” 马车驶过山川....... 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很长,而她也要终要踏上征途,去寻找她的归途.......... 第150章 故梦依旧 细雨如丝,云烟朦胧,车轱碾过被雨打落一地的枝叶,留下一串串长长的辘痕。 她掀起了一方帘子,细碎的雨便有些飘了进来,沾湿了她的脸颊。 约莫算来差不多有三年了吧,她离开时还是冬日,如今又入了几个轮回四季却已是又一年的立春。 三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她去过南域、踏过平原、翻过雪山就连那久经干涸的沙漠她也有幸驻足过。 有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却是这么个理,那些一个人闭门苦苦研习得来的终归太觉浅,这三年来她学过南域茶术、见识了各方各地不同的茶俗。 她将这些各方茶色的不同之处融汇调和贯以她自己的独特制茶风格,而这条路她终是选对了,如今这条路她也已走了大半,七年学茶,她从青涩蜕变,是只待舒翅的青蝶。 她朝前方眺望了一眼,那里是她熟悉的故土、是她会念起的故城,而她始终回来了。 放下手中的帘子,身旁的小丫头浅浅的呼吸着,许是一路舟车劳顿,她睡的很香。 这小丫头是她和顾音途经祁城的某个小城地时遇见的,那时祁城长年旱灾多年不曾有雨,除了祁城主城,其余各地已因这持久的旱灾频频爆发暴乱,一路而来,皆是逃难的难民和饿死的横尸。 那是她们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在来到祁城之前,她们在一次过江时不幸中途遇上了暴雨,水涨船高,大雨连下了三日,她们停在江中进退不得难以前行。 她们的船在连续不断暴雨的猛烈倾袭下撞上了一块触石发生了翻斜,不慎连带衣物银钱纷纷落入了水中,她不会水性,幸而顾音在她身旁及时拉住了她,不然她便要沉入这水底,呛上一喉的水了。 船夫下水极力稳住船身她们才避免双双跌落入水,只是她背在身上装着衣物盘缠的包袱已被江水冲的没了影,便是想找也找不回了。 除了这个包袱外其余的东西都没有遗失,只不过没了盘缠,而她们也早已出了朝阳城无法再凭应家牌令取钱,她们接下来的日子便难了。 幸而她身上还剩仅有的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顾音那里零零碎碎的五十两银钱,否则她们便要露宿街头饿死在这途中了。 她们揣着这仅有的身家来到了南域的必经之地祁城,却又恰恰遇上当地发生暴乱难民涌动逃难。 她们被卷入难民中不得不跟随逃难躲避暴乱,她们想找时机离开祁城,却不想当地官员为免外来难民涌入城中下了关城令,她们便困在了这祁城下的一方小城里。 在那里的一段时日是她们最艰难的时候,即便有钱都难买到一颗粮食,曾用来喂猪的粗食都千金难换,城中到处饿殍遍野、百姓行如梏桎。 这里是一个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世界,即便多年后再忆起,依旧触目惊心。 她随身携带的一些干粮和水早已被周围饿红了眼的城中百姓抢尽一空,就连她带出来的几包茶料都悉数被抢去当做食物狼吞虎咽的塞入了口中。 她们饿了很多天,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在她们的眼前死去,天灾、人祸,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在何时死去。 这是她第一次与死亡近距离的接触,或许下一秒她便会成为这横尸中的一个,每日每夜她饿得两眼发黑难以入眠,一口水都变得极其奢侈。 顾音便是在这时落下了胃疼的病根,她虽身体一向强健,但到底不比年轻,身子受不得折腾,而今逢上这灾害便生生快要了她半条命。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度过那段日子的,顾音病倒了,她日日去挖的草根树皮和着藏在身上没被抢去的仅有的几块方糖便成了她们唯一续命的东西。 后来连树皮草根也没了,周围能吃的早已被挖空殆尽,无数的人游荡在街头哭嚎遍野。她将仅剩的两块方糖细细藏着留给了顾音,它成了唯一可以救命的东西。 又撑过了几日,所剩的方糖也已快没了,她有时一日日的饿晕过去,又撑着清醒过来,她要守着顾音,她知道她这一睡便再醒不过来了。 幸而的是祁城王上下令开城赈济各方各地,朝廷来了人,给各方放粮施粥,她们的艰难才得以暂时度过。 放粥的那一日,每一个人都拼命地往前挤,有人倒下了,他们却依旧踏着脚下人的身躯咬紧了牙根往人群中挤着,这一刻,敬畏、道德在生命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官兵拿出棍棒面无表情的打向暴乱拥挤饿红了眼的“动物”,可没有人在意,棍棒的威慑于他们来说微乎其微,那一碗仅有几颗米粒的清水已成了他们的唯一的欲望。 她挤在人群中,身材高大的男子好几次将她推搡出去,她撑着一口气借着巧劲好不容易才踩着空隙领了一碗清粥一个馒头。 那一碗粥回去时在周围人的挤撞下还洒了一半。不过即便如此,这对她们来说也算是极好了,她将半个馒头和着粥喂给了病着的顾音,馒头坚硬糙喉,和着粥,顾音才勉强能咽下一点。 她本想将剩下的半个馒头吃下,桑吉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八、九岁模样的小丫头脸黑呼呼的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只徒留下一双大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 她问她话,她却依旧不出声,只看着她和她手上的半个馒头。她叹了一口气,将剩下的馒头撕了一半给了她。 小丫头有些试探的伸出了手,见是给她的便迅速夺了过来一口塞进了嘴里,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她,嘴巴却不曾停下快速的嚼动着。 吃完那小半块馒头,小丫头才出声说了声谢谢,那声音弱的如同细蚊,应是饿了很多日了吧。 她询问了一番,而后才知道她的爹娘在逃难途中饿死了如今尸骨也不知道流落在了哪里,她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弟弟也逃难时病死了。 爹娘对她很好,每次找到食物都会留给她吃,而今却连爹娘也死了。她孤身一人,也会跟着旁边的大人去挖树根树皮,饿到极致的时候她甚至抓过土一把塞进过口中。 大人说吃了土会死人,她没有敢多吃,可饿的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还是会抓上一把土不管不顾的咽下去。 许是因为那小块馒头,小丫头赖上了她,留在她身边便不走了。她自顾不暇,还要照顾病着的顾音,压根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一个小孩,何况还要多一张嘴吃饭。 可看着那孩子清澈的眼睛,她到底还是没忍心将她留在了身边。 所幸这小丫头也机灵,每次她早早挤入人群去领粥的时候她都会紧紧跟着她凭着小身板麻溜地蹿到前面垫起脚快速的要上一碗粥,因而她们的日子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勉勉强强活的下去不至于再饿死。 只是她们终归是些老弱病残,争抢不过那些牛高马大的男子,有时一日下来便连一碗粥都难以领到。 顾音的病不见好转,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她曾几次想与管理赈济事宜前来放粥的官员提出规范管辖难民,实施一人一粥顺序按领。 无奈每次她都被官兵驱逐难以靠近,而前来赈灾的官员对于此事也并不上心,有暴乱便用武力镇压,秩序混乱人挤人,也不管是否有人重复冒领、妇人小孩能否领用,只放完粥草草了事。 她知道即便她与那官员说了此事,他也不会将放在心上落实此事,于是她便不再将希望寄托在那官员身上。 她在等待机会,上面来人赈灾,可每天死的人数却有增无减。以前不过是天灾而今人祸却占据了大半,被踩踏死的、为抢夺食物被打死的,每天身边都在上演着一场杀戮。 在这种极其恶劣的情况下老人妇女孩子没有气力去争夺,就连每日领上一碗粥都极显艰难,这般下去,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死亡。 终于,机会来了,朝廷派来了视察灾情的巡官,巡官的品级是在赈灾的官员之上的,官员为了应付巡官还特意发放了比平日多上一倍的粮食,每人都可以领上两碗粥一个馒头。 只是这样根本治标不治本,不过是明面上为了应付,等人一走,该怎样还是怎样。 她抓住这个时机,只身冲到了前头冒着官兵的拦杀大声呐喊官员办事不利,让城中百姓依旧身陷囵囫死亡无数。 她用尽全身气力呐喊,一字一句将官员贬的一无是处又为城中百姓哭诉,她的声音很大,确保在场的百姓能够听清,如此一来,每个垂死挣扎想活下去的人便都会为了抓住这一丝生机哄闹起来让此事闹大。 那么来视察的官员便绝对无法姑息此事,可若他压根不在意百姓死活与那官员同气连枝,这一招也断然无法起到任何作用,那时,便真是他们的绝路了。 她不再呐喊哭诉,而是见好就收换了一种法子。她说她有能解决如今灾民问题的办法,可让城中百姓每人都能受领粥饭保证近日之内再无人因无法裹腹而饿死。 许是她的法子奏了效,引起视察巡官的兴趣,官兵没有再拦她,她被允许有了资格与之交涉。 比起一味指责官员办事不利,显然这种法子更来的奏效,毕竟不需他们费心劳力便有人能帮他们解决此事,这么划算的事,即便不能成也耽误不了他们多少工夫。 她将如何管理灾民的事宜一一说给了巡官,提出秩序整治。若百姓不遵循规则按序排队领粥便不再放粥,什么时候有序什么时候放粥,若有人依旧不循,便叫官兵带出去,三日之内不再予以粥水。 又提出为避免有人冒领复领,每日提前发放粥碗,一人一个,男的用瓦碗,老人妇幼则用陶泥碗,而后凭借碗来领粥。为防有人抢夺他人碗具冒领,每日放完粥后会立即收回碗具,第二日放粥时再发放给各人。 第151章 故梦依旧 巡官对她提出的建议来了兴致,又抬眼多瞧了几眼面前的女子,这群白丁中还藏着这样有胆略有头脑的人着实有些令人意外。 这个女子看起来与他人并无不同,脏兮兮的衣着,脸上不知沾上了什么土,糊了一片,即便如此,可被那双眼晴盯着,竟莫名的让人觉得信服。 巡官答应采纳她的建议,期间她可以协助官员处理灾民之事,前提是,如若此事成不了便要治她扰乱秩序冲撞朝廷官员的罪。 许烟雨应下了。她不是祁城的人,只是如今进出祁城困难,她若要出去就必须借助巡官的帮助。而此时,她却不能先提及此事,她必须要将灾民一事办妥,有了功劳,她才能有更多把握可以离开祁城。 只是顾音的病再拖不得了,按理来说朝廷派人赈济百姓不可能不派医官随行,即便各地各城受灾百姓众多医官人手不够,可过了这么久,再怎么也不会一个医官都派不过来。 她趁着这个机会与巡官提了此事,巡官似是也未想到这里并未派医官诊治,略皱了皱眉。 一旁的官员见此立马向前想喝退许烟雨,他没想到许烟雨居然会突然提起医官的事,心中一阵慌乱,“你这无知刁民,还敢瞪鼻子上脸!” 官员如此激烈的反应,明眼人都能看的出端倪,巡官面上有些愠色,他瞪了一眼旁边还想说些什么的官员发出了警告。 官员有些心虚,立马唧了声。 许烟雨一时了然于心,却并未多说些什么。如今她提及此事,巡官必定会查及,只要医官事情得以解决,其余的她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她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也没有那翻云覆雨的本事,他们的朝中官员之事也自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决定的。 而她也不过顾好自身,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替周遭的受难的百姓减少些苦痛换来一时的安宁罢了。 医官很快便被派遣了过来,虽人数不多且只有四名但也可解眼下的燃眉之急了。 她请医官看过顾音的病,问题不大,只是以她的身子却不能在如今恶劣的环境下再呆下去,否则病只能如此拖着无法痊愈。 医官拿了一点药交予了她让她煎好每日三次喂顾音服下,药都是一些下等劣次的,疗效自然也不会有多大,可如今却也是极好了。 服了几日的药,顾音的病好转了些,精神也没以往那般差了,偶尔也能大半日的清醒着与她说些话。 这几日,对于管辖灾民的事宜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或是每个人都迫切想要活下去,这事却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 偶尔也会有几个人闹事不服,闹事的大多是那些健壮一些的男子,他们曾借着自己的身体优势挤兑那些力量不如他们的老弱妇孺,一天甚至连续领上几碗粥几个馒头而不给她们有丝毫领上的机会。 他们倒是每日吃的饱了,面色都红润了许多,而那些无力抗争的依旧在死亡中挣扎最后变成街头那横死的尸骨。 如今整改了秩序,每人只能领一碗粥一日总共两次且不能冒领复领,这般,他们自是不满怨恨的。 不过即便他们如何蹦跶,事宜还是按照计划走了下去,虽先前来赈济的官员对她多有颇词平日里也时不时冷嘲热讽的刁难她,但对于这事他倒也还算尽心。 想来是那巡官与他说了些什么,他便也清楚此事若办不好他干的那些事儿也无法就这般轻轻松松的过去。 至于他干的事,她因时常给来诊治的医官帮忙曾无意中听到他们提起过。大概觉得她不会乱说,而他们也憋了许久想找个人抱怨倾诉一番,于是便与她说了一嘴。 虽并未大致详细说,但她也听了个大概。这些医官之所以迟迟未来诊治灾民,是因为那管辖赈灾事宜的官员利用职权将他们送去了城中富人的府上为他们看病医治从而获得几倍银钱牟取私利。 各城各地懂些医术的大多被朝廷暂时征收去给各地受灾的百姓诊治,因而如今城中的有钱人即便是有钱也请不到医师。 而朝中被派来赈灾的官员有些便抓住了这一点将医官私自送去给那些富贵人家诊治来获取利益。医官们人微言轻,即便有些不愿也是敢怒不敢言,朝中官员关系牵扯颇深,盘根错节,而他们一介平民也无可奈何。 比起有钱人家的小病小闹又时常有上等汤药进补,这里却时时刻刻面临的是死亡的威胁,而那官员却未留下一个来与城中百姓医治。 祁城的王上是个难得清明的君王,这次祁城经久灾旱,祁城王上为此焦头烂额殚精竭虑做了许多应对解决策略,如若此事捅到王上那里被王上知晓了,只怕他们也断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对于安顿灾民一事许烟雨办的不错,城中这些日子再无人因无法受领粥饭饿死,城中的秩序也好了许多,也再无人敢公然抢夺粥饭殴打他人。 城中的一些妇孺也时常会和她一起帮助来诊治的医官照顾病人安顿其他伤患,目前的情形却比以往好了许多。 巡官再次来巡查时,周围的百姓正秩序井然的排队领着粥饭,比起前些日子吵嚷混乱的现场,如今却是令人惊奇的另一番光景。 巡官很满意,唤来了许烟雨说不会治她的罪,许烟雨便趁机提起了送她们出城的事。 巡官略思索了一番,许是她们并非是城中之人又或是怕她知道的太多哪天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留下来终是个祸害,巡官答应送她们离开。 离开之事有了着落,她便也暂且舒了口气。离开那日,她向医官要了一些可入药的素馨花。 素馨花通体雪白,盛开时花朵密密麻麻缀满枝头,且有清淡香气,令人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可用于煎水或泡茶,能舒解贫血之症行气止痛。她将身上剩下的一点方糖和着素馨花泡上了一壶茶,只是这也委实算不上一壶茶了,没有壶子没有茶料,只能算得上加了花和些许糖的清水。 她不会别的,也没有再拿得出手的可以帮助城中百姓舒解这场苦难的东西,那么这壶茶便也只是她最后的心意。 她将茶水一碗一碗的递给旁边因天灾历经苦痛沧桑的百姓,希望这碗微不足道加了糖的茶水能让他们得到那么一丝的安宁慰籍。 就如这纯白坚韧的素馨花那般,是她对他们的祝福,即便这祝福微乎其微。 巡官派人送她们离开,桑吉无父无母,年岁又小,她便将她一同带离了祁城。 望着早已一片荒芜的祁城境内,她有时也在想,若是她也有金手指,也有能改天换地的能力,她便要让这祁城下上一场大雨。 只是即便她是穿越人士,有着不同古人的先进思维,可是古人的智慧又真的会比一个现代人差吗?而在这天灾面前,若没有这呼风唤雨的能力,剩下的便也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车轱在转动着,前方的景物逐渐变得熟悉清晰,那依稀未变的城楼出现在眼前。 赶车的车夫拉住了牵绳,口中“吁”了一声,跑车的马便稳当的停了下来,朝阳城到了。 她轻轻推了推一旁睡的正香的丫头,浅笑了一声,“桑吉,回家了。” 桑吉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随后又一咕碌的爬了起来,伸出一个头往窗外看了许久。 “这.....便是姑娘的家么?桑吉.....真的可以同姑娘一起回去吗?”小姑娘的语气怯怯的带着试探。 许烟雨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柔声笑了笑,“自然带你一同回去。”这个丫头啊,还是这样怯生生的,平日里也乖巧懂事的要紧不愿给她添一点麻烦,她知道她怕她会抛弃她。 她很心疼这个小姑娘,所以对她也多是呵护照顾,只是她这般,她却更加小心翼翼地讨好于她,就连称呼也是叫她姑娘而不唤她姐姐。 小姑娘的心思总是敏感脆弱,尤其她曾流浪过一段时日,所以对于这有些不太真切的好,她总是患得患失,害怕哪一日会失去。 而她所能做的,便也只是给予她庇护关心,至于其他的便慢慢来吧。 顾音率先下了马车,将车上的东西拿了下来,“别磨磨唧唧了!赶紧拿东西!” 桑吉一听,立马摇摇晃晃的将车上的东西一点点拿了下去,生怕惹了顾音不开心。 许烟雨叹了一口气,看来对桑吉她还要花上好一段时间。 将马车上的东西悉数拿全,他们便进了城。 她看向前方似乎依旧如常提着包袱的顾音,心中有些愧疚,顾音跟着她吃了许多苦,虽然后来日子好了些,她的身子也慢慢养了回来,可那病根却始终落下了。 “师傅,我来拿吧。”她快步赶上了顾音,一把将她提着的包袱拿了过来。 顾音一脸狐疑地瞅了一眼旁边殷勤的女子,“你搞啥?你这样我害怕。” 呃............ 进了城,许烟雨一眼便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楣楣!” 女子回过了身,依旧是那日她送她离开时的那身浅蓝色的男装,干净俊俏的要紧。 “烟雨。” 许烟雨将所有的东西塞进了女子的怀里,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回来了。” “前几日你传书回来说你要回来时,我便想着你大概今日便到了,烟雨,你能回来真好。” 第152章 回城 梁清楣从梁府特意支出来了一辆马车,知她们一路舟车劳顿便也没有再耽搁。 又坐了一路的车马,一路上,她们说了许多的话。梁静楣告诉她,她不在的这些年朝中的局势变得愈发的紧张,王上身子越发的不好已逐渐有油尽灯枯之兆。 而朝中的政党争斗也到达了一个顶潮,七皇子派和五皇子派之间的交锋矛盾愈发激烈,如今朝堂动荡、波诡云谲,王位之争一触即发。 梁清楣道她却回来的不是时候,城中正值敏感时期,这天随时都有倾变的趋势,如今城中也并不安稳,她若晚些年便能避过这当头等朝中的局势安稳,却偏偏她逢上这个时候回来了,也实为不巧。 原本梁清楣得知许烟雨要回城也书信了她告知她晚些时候再回来,只是这书信也得花上好几日才能送达,如此一来,只怕书信未到许烟雨便也早回了城,也委实没有多大的用处。 许烟雨对此事倒并不甚在意,这些朝中之事与她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也扯不上多大的关系,即便江山易主,只要不是外敌入侵改朝换代,她们也不过那样过而已。 只是她却没想到才仅仅三年那个年过半百却依旧丰神俊朗的老人居然会已呈油枯之象,时日无多。 她抬头端详着面前端坐着的梁清楣,女子原本算不上白净的脸又黝黑了些、身形也消瘦了许多,却不想原以为离开了边城回了城日子应没有那么的艰辛劳累,可却原来也没好多少。 “楣楣,方夫人身体可还安好?” “有我在,我娘自然是好的,你便不必挂心了。这些年朝阳城境内倒也还算安稳,周边的小城小族虽蠢蠢欲动到底也未敢有什么大的动作,而靼喇族自上次来朝后也没了生息近年来也还算老实。” “所以这些年我便也一直留在城内未曾离开去外征战,只是现下虽一时并未有风吹草动,但谁也说不准这战事何时会再起。” “烟雨”女子笑了笑,“那么这些年,你想做的便都做完了吧?” “嗯........就连那个传说中的南域我也去过了。”女子弯了弯眸。 “那便好,那你如今便不走了吧?” “暂时不会走。” “那你若再说走便走了,我可就要锤你了。” 许烟雨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的有些想笑,“行行行,到时我亲自把头伸过来给你锤。” 顾音有些嫌弃的将头撇向了窗外,“怎么还没到?” “对了。”梁清楣顿了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话说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旁边一直怯生生的小丫头听到梁清楣突然提起了她身子顿时紧绷了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们,透着一丝紧张怯懦。 “忘了与你说了,这是桑吉,是我收的一个妹妹,以后她便会一直跟着我。” 许烟雨转头去看一旁的小姑娘,“桑吉,这是你梁姐姐,你梁姐姐可是个巾帼英雄,领过兵打过仗的。” 小姑娘略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半响才怯怯的道,“那.....她是将军么?” “是啊,你梁姐姐可是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女子笑了笑。 小丫头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语气顿时磕磕巴巴,“梁、梁将军好。” 许是没想到小姑娘反应如此激烈,梁清楣有些不知所措的尬笑了笑,“叫姐姐便好了,今日来的匆忙,便忘了给桑吉带些见面礼,下次姐姐一定补上。” “不、不用。”小姑娘往里缩了缩,似乎对梁清楣的热情感到一丝受宠若惊,又不敢直视面前女子的眼睛,只能死死的低着头。 梁清楣一时有些茫然,她在军营呆久了,这种场面她惯应付不来,小姑娘啥的她一向不懂如何相处,否则她也不会除了许烟雨在这城中再没别的年纪相当的闺友。 一路上,梁清楣被小姑娘时不时投过来的羞怯崇拜的目光弄得如坐针毡,每次她想与那小姑娘说些什么,那小姑娘便会立即别开目光又恢复到原先那副低头生怯的模样,她一时间有些苦笑不得。 看着梁清楣一脸囧迫憋着的模样,许烟雨有些不厚道的笑了。这些年过去了,她那梁将军还是没学会与女孩子怎么相处啊,一点长进都没有。 马车到达她城西的小院子时,蓝萃和朱绿已在门口早早等候正有些急迫的往外张望着。见到她们行的梁府的马车,便高兴的招了招手。 “姑娘,你可回来了。”蓝萃朱绿连忙迎了向前帮忙接过女子手上的东西。 “家中一切可好?”许烟雨微笑了笑从车上小跳了下来。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姑娘托小姐送过来的银钱够奴婢们用上好些年了,只是姑娘和顾姑姑不在,这家里便冷清的很。” 一群人进了屋,顾音有些累了便早早先回了屋歇息。整顿收拾了一番后许烟雨便让蓝萃和朱绿带着桑吉下去休息了,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小丫头也早已困了。 在房中又与梁清楣说了许久的话,即便时隔三年,她们也如从前那般有着说不完的话。 挨到傍晚时分梁清楣才起身离开,离开前许烟雨与她说了明日她会去梁府拜访看望一下方夫人,梁清楣欣然应允了,只道明日她会早些回来在府上等她。 送别了梁清楣,她开始得空整了整自己的包袱,她拿出了没在随行物品之中的一张弓箭,那弓箭的弓身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长宜两个字。 三年了,这三年来她很忙碌,便也没有空闲时常想起他。 他渐渐在她的记忆里愈行愈远,在她的生命里逐渐散去,只是在无数个寂苦孤寒的夜里,她还是会偶尔忆起他的笑,忆起那些零零碎碎拼凑的温暖。 这张他送予她的弓她莫名的带在了身上随她一同离开了朝阳城。 它陪她踏过山河平川,成了她的护身之物。 她记得,它还救过她们一命。那时,她们离开南域前往下一关站,却在中途迷了路偏离了官道。 因为迷路没有走上官道,她们沿途遇上了流匪,流匪只有两个,应是被当地官兵围剿残留下的,都是些杀人抢略的亡命之徒。 那一刻,她们离死亡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他们扛着屠人的砍刀狰狞着向她们逼来,她们老老小小都是些女流之辈毫无缚鸡之力,等待她们的只有近在咫尺的死亡。 而这里人烟稀迹地势偏远荒芜,即便大声呼喊也断然没有人能听的见来救她们。 她们撒腿就跑,可即便她们如何的跑也还是被身强体壮的流匪追上来围堵在了一处。 如若不是她想起躺在包袱里随身带着的那把弓箭,而她又恰好曾学过一段日子的箭术,虽后来因忙于制茶并未再练过,可到底她也是记得一些的。 所幸她当初将弓箭带出来时随手将一旁的用来练习的两支箭也一并带了出来,想着以后得空的时候还可以练练,却不想她一时的念头成了她们救命的东西。 她趁流匪放松的当头将包袱往前一掷扰乱他们的视线,随后立即拉弓放箭对准了流匪的腿。 她许久没碰过弓箭,有些生疏,可眼下的情形却容不得她有丝毫犹豫迟疑,她瞄准迅速放开了弦,箭没入了一个流匪的膝盖处。 被射中膝盖的流匪惨叫了一声,一时半跪了下去动弹不得,另一个流匪见此怒气冲冲提着砍刀便冲了过来。 她向后跑了几步迅速拉弓将最后一支箭射入了流匪的腿中,虽然射偏了些,但那流匪也一时受了伤难以再动弹。 她大喊了一声跑,她们便用了毕生气力奔跑逃命。 不知跑了多久,她们不敢有丝毫停歇,即便筋疲力尽也不敢停下脚步,最后终于遇上了路过巡察的官兵回到了官道捡回了一命。 经过那次险境,以后每次她都会习惯性的将弓箭随身带着备上几支箭,而后吸取教训,也会准备许多防身用的辣椒粉、迷药甚至还有匕首。 这一路而来,她们走的并不是那么容易,大大小小的困难她都经历过,她曾为了学习茶术连续两个月给当地的茶师当过茶侍,被谩骂被侮辱也要忍着。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免费不花费一分钱财学习当地的茶术从而调和她的制茶手法制出新颖又不超脱当地茶俗能让当地人喜爱接受的茶,然后去茶馆当几日的茶师赚取些银两维持接下来的生计以及换来盘缠。 而她也幸而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那些苦也便没有白吃,只是偶尔想来她依旧觉着庆幸和感激。 如若从前他没有教过她箭术也没有送过她弓箭,那么那时她便早已葬生在了那里,也断然回不来了,更别说学习茶术了。 无论何种,他却仍在冥冥中不经意之间救了她一回让她从鬼门关中走了回来,而如今,岁月蹉跎,时隔三年,他,可安好? 微笑了笑,他身边有楚小姐陪着,想来也不会过得不好,楚小姐是他爱慕倾心之人,他们那样好的人,也一定会平安喜乐、白首到老。 第153章 回城 第二日,许烟雨登门拜访去看望方夫人,临走时她还问过顾音是否要和她一起去,顾音果断的拒绝了。 顾音一向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她也不知为何她师傅这般随意不喜应付朋友却挺多,就连宫里皇上身边的管事公公都是她的旧友,而且她如此随性自由不拘礼节,这茶道偏偏又是习的最好的。 她这师傅啊,猜不透猜不透。 她到时,梁清楣特意早些离了军营如今已在府上等着她了。 方夫人许久未见许烟雨,如今她一回来还惦记着上门看望她,她也是极为高兴的。 在她心里烟雨那孩子她是极为喜欢的,不仅因为她和梁清楣的年纪相当又是闺中挚友的徒弟,最主要的是那孩子性子恬淡也和眼缘。梁清楣还未出生前,她曾想象中的女儿样子便是如那般。 只是梁清楣却恰恰与她期望中的相反,说来她那女儿三岁之前也还是如她期望那般的,软软孺孺恬雅可爱很是讨人喜欢。 只是后来那性子不知怎的却愈发像她爹,不爱红妆偏爱武装成天舞刀弄枪,后来去了军营,说话也成了一副他爹沉稳老道的模样。 有时她看着,莫名就会很心疼,她希望她的女儿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儿,在娘亲怀里撒娇,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而她却偏偏要去过那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梁家世代为将,到这一代已然没落只剩下梁清楣这一支独脉。她知道她想完成她爹的遗志,也不愿看梁家军就这样破落凋零,她阻止不了她,而她能做的便也只是无条件的支持她让她走她想走的路。 方夫人拉着许烟雨说了许多的话,询问她们这三年来过的如何,有没有受苦。 许烟雨笑着一一回答了方夫人的问题,然后将她从南域带回来的做糕点的莲花模具送给了方夫人,这种模具极其小巧精致,做工与手法跟朝阳城的完全不同,当时她看到便想方夫人应该会喜欢。 她在南域还学会了做一种糕,那糕叫糯奶酥,手法跟现代的蛋糕制作有些像,只是要更为复杂一些。这种糕是南域的特产,南域的人每家每户都会在过节的时候制这种糕,她便跟着学过一些。 方夫人对于许烟雨带来的模具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高兴的拉着许烟雨研究了许久,当即便要用它做上一笼的糕点又让许烟雨教她做糯奶酥。 看着方夫人一脸高兴欢喜的模样,梁清楣半开玩笑的对着一旁的女子调笑了一声,“怎么也没见你给我带礼,好歹我也辛辛苦苦的给你当车使。” “给你带了,南域的奇珍异宝真是多,我刚到时,只觉得琳琅满目哪样都好,只是当时我们的银钱有限,手头拮据,便也没买什么贵的玩意。” “这把匕首是我特意给你挑的,虽算不上多名贵,可也不便宜,它的锻造和结构非常巧致,适合防身以备贴身应敌。”女子将怀中的匕首拿了出来递给了梁清楣。 梁清楣接过仔细瞅了瞅,然后顺势收入了怀中,“算你有良心。” 又挨了好些时候,在梁府用过了晚饭直到天色渐晚她才抽身离开。 梁清楣出来送她,她们便绕着城中逛了逛。路边的小贩还未收摊,灯笼一盏一盏的亮着。 梁府离洛王府不算远可也距离有一段的路程。三年了,这里依稀没有变,熟悉的街角熟悉的景象是她念起时记忆中的那般模样。 沿途有卖茶水的茶摊,茶摊前有些许的人正围着向摊主买茶,买的却都是同一种茶,大包小包的提在手上,应是要带回家自己煮制的。 许烟雨觉着有些新奇,便停下来瞧了瞧。 梁清楣看着身旁突然停下来往不远处一处茶摊观望的女子,不由的笑了笑,“他们买的可是你制的茶。” 许烟雨顿了顿,面上有些许的意外,“我制的茶?” “你这走了三年,连记忆都遗失了?三年前你在茶师大会夺得茶首时制的茶,用清茶配糕,这些年可是最受城中百姓的喜爱。” “不仅如此,有一年甚至达到了一个顶潮,朝阳城对外流通此类花茶,各地各城都极为喜爱此类制茶手法,那几年朝阳城对外的花茶流通收入一度上涨到了前所未有之高。” “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烟雨。” 女子垂眸微笑了笑,“功劳怎谈的上,如今有许多人喜欢我制的茶,我才是应该高兴感激的那一位。” 一个茶师,制的茶能让人接受喜欢,这种满足却是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的。她制茶,也并非不为名誉,她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圣人,能获得赞誉便是对她所做努力的肯定,她自然是欣喜的。 若是说不在乎名誉不在乎排名高低岂非太过虚假,无论是排名亦或赞誉都是对自身实力的一种肯定。而她也不会困于这些赞扬名誉中忘却了初衷,得了她会欣喜开心,若是不得她也不会过分追寻。 顺其自然方是上策,而她也只需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许烟雨回到屋时天色已晚,她洗漱了一番便早早睡下了,明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选择的路在等着她去走完。 今日,许烟雨起了一个大早,她拿着应家的牌令只身去了天茗茶庄。她取了约莫两千五百两的银子,又向茶庄的管事询问了应家家主应承天的去处提出要见上他一面。 管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衣着普通素雅看起来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却又有着应家贵客才有的牌令,而且她的名下还有着数万两的银钱存在茶庄,一时也不敢怠慢,便差人去寻了家主等待家主的回复。 应承天见到许烟雨时,面上还带着些许的陌生,他一眼望去时只觉得是哪家的世家小姐,虽衣着素雅但难掩身上的大方沉稳之气。 这种落落大方不惧声色的气质绝非普通寻常人家的女子所能有的,若不是世家小姐便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富贵人家的女儿。 “请问小姐是?”应承天略眯了眯眼努力搜索着记忆里他是否有见过这个女子。 许烟雨看着面前并未记起她是谁的应家家主,微笑了笑,“应家主便不记得我了?三年前我们可还做了一笔大的交易,这得的几万两的银钱我可还存在应家主这里。” 应承天顿了顿,随后一拍脑勺,“你?你是那个女娃子?” “许久未见。”女子欠身道了个礼。 应承天又将面前的女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而后才觉着是有那么一些眼熟。只不过才短短几年那个小姑娘居然会变化这么大,居然让人看走眼一时认不出了。 在他的印象中许烟雨是一个有些头脑敢想敢做又有些故作老成但骨子里仍有些青涩稚嫩的小姑娘,而现在的许烟雨,原先的那份青涩褪去了,便是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子大气稳重。 听说她三年前离开了朝阳城,一时之内城中便也再没有关于她的消息,原本夺得茶首又因她别样的制茶已在各城名声大噪,她却选择离城,而如今几年过去了,出色顶级的茶师中也再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你如今回城了便来寻我可有事?我堂堂应家家主可从来不做什么亏本的买卖。” “应家主且放心,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必不会让家主吃了亏。” 应承天略皱了皱眉,“你且说一说。” “应家主也知道,烟雨这些年一直在外求学,也学过不同地方的茶术,如果能让其他各城的茶色与我朝阳城的制茶技艺调和融合,这种新茶,应家主觉得如何?” “你是说?你可以?”应承天有些微诧,“那你能保证你制的茶能让城中百姓喜爱?” “是,我保证。”女子露出一个笑容,“而且不止是城中的百姓。” 应承天有些惊讶,不由的再次打量了面前的女子一番,这种大话说的丝毫不曾犹豫,他竟一时不得不信服了。 而许烟雨敢说这话,自然也是有把握的。她在外的时候已经实践过了,为此她花费了许多心血时间,基本上这三年,她做的除了继续修习传统的茶术之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为此研习。 没有什么东西是一蹴而就的,她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能成功,从开始的收效甚微到后来获得赞许与喜爱,她也下过很大的一番功夫。 所以这也证明了并不是有了超前的思维或者先天的天赋便能随随便便做的好的,就像楚襄亦或朝旭风。 他们应属天赋异禀之人,无论头脑还是别的什么都要高于寻常人,可所有的成果也不是平白得来的。 他们日日夜夜在读书学习骑射兵法的时候很多人却还躺在爹娘怀里撒娇,他们的天赋常人不可比,而他们的自制勤于律己的能力常人又有几人能及的上? 与应承天谈妥了事宜,说明两日后她会将配茶的茶料一并亲自送与他,而后面的事应承天作为一个驰骋商场多年的人物也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许烟雨离开后,应承天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无论是气场抑或是说话做事这个小丫头的成长速度之快有些令人讶异,这三年来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能在短短几年内成长为如今这副处事不惊临危不惧的模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许烟雨是这样觉着的,她自己偶尔有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大有往那种喜形不形于色的风格发展。 其实这是往好听了说,若是难听点便是装,从前是装,现在是很能装。 对于装,这是她三年来面对各种人各种事领悟到的真谛。 第154章 茶肆 开一家茶肆这是许烟雨目前的最紧要的一件事,她特意支出的银钱也是为此打算。 城西离王城甚远,地处偏远与城北繁华之处不可比之,人流自也不大。 若将茶肆开在城西,想来会石子落水深沉于底浮不了什么大的波澜。 可这对于许烟雨来说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地方却也是要细细挑选一番的,总不能将茶馆开到无人之处吧,她这心再大这般也成了缺心眼了。 这地段难选之处在于如何不开在繁华地界又不会太过偏远没有人流,那种不过分招摇又不会太过低调的恰到好处却是一件需要考量的麻烦事。 她不愿选在繁华地段一来那里着实不便宜,二来那里茶家甚多茶坊茶肆也不在少数,这突兀的在他们的视野中多出了一家,想来要处理的麻烦事也不会少。 如此这般,又何必要去掺合一脚,她的本来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茶肆的生意能有多红火。 只是这事却要顾音来帮她琢磨一番,这些年身处在外,若不是顾音时时在她身旁指点,想来她这在外的日子只怕会更加不易。 她师傅十五的年纪便离了家只身一人去了朝阳城求学,而这其中吃过的苦上过的当便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孤身一人在外不易,何况她又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平安无事的抵达朝阳城并且成为烨韵的一名弟子,若没有些胆识机灵如何能一个人跋山涉水来到离家甚远的朝阳城。 而这一路过来走到如今,她师傅经历过的见识过的也都成了世俗阅历,这些却是值得她细细去学习的。 朝阳城顾音比她更为熟悉,虽然很多事她如今都能独当一面,可是她师傅的眼光见识却是她及不上的。 她与顾音走访了两天,最后选择将茶肆的地段定在了城北与城西的交口处。这里人流算不上密集却也不是偏远之地,过往的人也算不上少,却是应了她心中想的那般恰到好处。 她们盘下了这里的一家待转让卖出的书肆,这书肆的主人以一千五百两的价钱转让给了她们。 这价钱却比预期的要便宜一些,原是书肆的主人家中出了些变故,急需用钱,便降了些价钱只叫人一定要在一月之内卖出去能赚些钱解了急便好。 朝阳城是城中的首城,寸土寸金,按着这书肆的店面大小少也要两千两的银子,倒是她们来的碰巧了。 与书肆的卖主签下了契同,按先前定下的价钱将银钱交了齐全,这书肆便正式转让了给了许烟雨。 在转让之前,书肆还留有一些未曾来得及清理的书文,书肆的原主人似是极其忙碌,在赶来与她签下了契同后便急着走。 许烟雨与他提及后院留下的书时,那书肆的前主人也只是匆匆说那都是些卖不出去的闲书,也值不了什么钱,便当送予她了。 说完,便如来时那般又匆匆走了。 许烟雨细细去翻了翻堆在后院的那几摞书,却是些文人墨客撰写的文章以及几幅书画,不是名人文士,这些倒的确值不了多少钱,卖不出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可惜了,她虽不通诗文书画,但也看的出其中也不乏有好的,只因不甚出名便无人问津,便也成了弃物。 她现在的处境倒颇有几分相同,她离开三年,如今只怕也早被遗忘提及便也是摇摇头说上一句不识得而已。 她支了两千五百两的银子,如今除去购买书肆的那一千五百两,身上还余下一千的银钱,倒也足够接下来的装潢改肆以及购买茶具凳桌。 秉持节俭的优良作风,她将后院留下的几幅看的顺眼的字画挂在了堂中四方墙窗前,其中有一幅海棠戏蝶的画她倒是挺喜欢,便将它收入了后院的厢房处留给了自己。 茶肆开始了整改,这几日下来她忙里忙外倒是连歇口气的空隙都没了,索性她没有忙昏了头忘了与应承天的约定。 两日后,由顾音帮忙打点一下,蓝萃朱绿来帮忙,她便放心离了茶肆去天茗茶庄找应承天。 那日他们虽谈妥了事宜,可有些细节的地方以及交易的价钱却并未商定,这却是不能随便需细细商议的。 从前她不大懂,如今经历多了,便也明白了些其中的行情。 她将配好的茶料递给应承天时,应承天却并未立马去接,甚至连态度都与前日相较有了些转变。 “丫头,不是应某不信你,应某是个生意人,这种没有把握的买卖应某一般都不会冒险去接。” 许烟雨微笑了笑,“若应家主不信,烟雨现下便为家主煮上一壶,家主品后再做定夺也无妨。” 应承天摆了摆手,“许丫头的茶技应某是知晓的,只是.......” “一人喜欢却并不代表万人喜欢,在这商道上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一失足变成万骨枯,虽说到底也赔不了应某多少钱,可应某又何必去做这冤大头呢?丫头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女子闻声,又是一笑,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自不会不明白应承天的意思,便是因她离了城三年,城中也再无人识得她。没了当年的名气,虽说相信她的茶技,却到底不敢做这没有把握的交易。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交易可以做但这价钱却没有她讨价还价的余地得由他来定,倒不愧是城中第一生意人,没有什么情谊可讲,有利便可图。 “应家主说的,烟雨自然明白,不如这般,若是卖得好,烟雨便要这盈利的两成,若是不好,烟雨分文不取,家主以为如何?” “丫头,你这是在说笑吧?两成?这可不少?” “应家主,若是恰好走了运卖得好些,只要这两成烟雨却是应得的,想来两成于家主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的?何况烟雨也有与家主长期合作之意,家主若实在不信烟雨,便算烟雨叨扰了。” 她来找应承天却不为别的,只因他的茶庄遍布全城各地又与皇商合作交易是朝阳城最首端的茶商,由他推出的茶必然有各种渠道流出各地各城,加之商家普遍的传播手段,只要她制的茶确好,反响必然如预期。 但若不成,倒也无妨,不过需麻烦些再换一家做这交易罢了。选择应家缘由是因为先前曾有过接触,应家是第一茶商,能让她制的茶更快被推到众人面前。 而换一家,不过要等些时候麻烦一些,她是不急的,只要她制的茶足够好,即便晚些,一年后亦或几年后才被知晓也无妨,无谓多久,好的东西便一定会有人喜欢。 她可以等,但应承天却无法错过这个机会,对于商人而言,他们很清楚机遇商机难得。 他以生意人的姿态来与她谈价,她也自然以其道行之,而在这交易上她却是上方。 应家主先发制人是早已笃定她急于求成想再次名震城中,所以无论他提出任何要求,她也一定会妥协。 其实她妥协也并无大碍,只是这般会让人觉着很好拿捏,那么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长此以往,她也断然捞不着什么好处。 既是交易,同为生意人,是她应得的,她便要一分不少的拿着,她的便宜也要看她乐意不乐意给。 “应家主若着实看不上烟雨,烟雨也恐耽误了家主的时间,应家乃城中茶商之首,想来是烟雨高攀了,便当烟雨从未来过。” 说着,许烟雨便起了身,又将包好的茶料以及附在上面的茶料方子收进了袖中,盈盈拜了一礼。 看着面前就要转身离开的女子,应承天心中有些焦躁,面上却不显。 按理来说他是笃定了许烟雨不会放弃他这株近木的,若要短短时间内再次成为众人皆知的享誉各城的茶师,他无疑是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当许烟雨提出中断交易时他虽有些意外但也只觉她是欲擒故纵且并未当回事,而今见她似并未犹豫的离开,他开始迟疑了。 他有些不太确定她只是试探企图还价还是真的要离开,但他唯一确定的一点是如果许烟雨离开,他损失便不止那一点钱,于他来说便只有得不偿失了。 罢了罢了,何必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做这不划算的事。思及此,他立马出声叫住前方就要出了院口的女子。 “烟雨姑娘请留步,两成就两成,应某也不差这点钱,若是烟雨姑娘的茶卖的好,应某便月月按着两成盈利算与姑娘,若是不好,说好了,应某可是一分都不会给。” 许烟雨停住跨出门槛的脚步,面上浮出了一丝微笑,却在下一秒将那笑意敛了去,故作不解的皱了皱眉,发问道,“应家主怎的便愿意了?” 应承天扯了扯嘴角,好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面上又开怀一笑,“想来应某与姑娘也算是旧识,相识便是缘,因着这缘分应某也理应应下,应某也算过了大半辈子,如今才明了什么钱财到底及不上一个情份啊!” 许烟雨闻言轻笑,不愧是第一商人,怎么的也不会让自己吃亏,说的话头头是道,先前不讲情份如今却又说是看着旧时情份才应下,却又要她欠下一他一份情,明白的告诉她这也是要还的到底还是他占了上风。 不得不说,她倒是挺佩服他的。 “应家主的恩情烟雨承下了,必定铭记在心,自不敢忘。”女子又欠身道了个礼。 “埃,烟雨丫头客气了。”应承天笑的爽朗,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丫头,倒是不错,知道见好就收,懂进退,张驰有度,是个聪明人。 想来这笔交易是做对了。 第155章 茶肆 与应承天的交易大致便算成了,这档子事也就暂且先放在一边,而对于后续,她暂时也并没有多大的想法,左不过等着便是了。 那边的事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接下来她便全心将精力放在了茶肆上。 陆陆续续又忙活了几日后,茶肆大致已经整修完成,开肆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许烟雨是在两日后开的肆,没有噱头没有排面,只走了个形式好歹放了一串鞭炮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完成开肆仪式,她的茶肆便也就算正式开张了。 虽说她并不在意茶肆的生意能有多红火,但对于茶肆的名字她却是冥思苦想了许久有细细琢磨过的。 她给自己的茶肆取名叫四时笙香,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这个名字来源于她曾翻阅《茶论》时在其中看到的一段对顶级雅致茶阁的描述。 “雅插四时花,焚素香,垂青幔,瓷花萃美,茶香入韵,渺渺沁神。” 她当初读时只看字句描写便觉美极了,也就记了下来,只叹不愧是古人,这般雅韵,若换作她定只能说两个字,“好看” 若要她再多说点,那就是“特好看”。 不管怎么样,她给自己的茶肆取了个有些古人那味了的名字,这茶肆也就算这般完成了。 因为许烟雨的低调,茶肆开张后的几天并没有什么客人,于是大多的时间她都在一个人的看书制茶中度过。 但这状况许烟雨也并没有多上心,依旧每日看书研习,偶尔蓝萃朱绿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才发现自家主子的茶肆实在冷清的要紧根本就用不上她们。 她们有时也会跟许烟雨埋汰几句或争执不休的出些让茶肆生意红火的点子,可无奈许烟雨每次只是漫不经心的随意敷衍应和几声,让她们着实有些恨铁不成钢。 后来次数多了,她们也就习惯了,也许她们那主子不走寻常路端的便是这么个法子,清静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她们那主子心态好的出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再这样下去,她们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去街上喝西北风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来茶肆的客人屈指可数,偶尔有进来的也只是为了避雨寻个去处或坐的久了装模作样随意的点上一杯。 真正来品茶喝茶的人少之又少,这一点许烟雨是心知肚明的。 她的茶肆是新开的,朝阳城有名的茶肆茶坊不止一家。 有些自自百年起一直开到现在的老字号也有数家,几百年来积累的口碑人脉也自然有着固定的一批常来喝茶品茶的老客。 城中喜品茶之人大多会选择这些老字号的茶坊茶肆,而一些高调镀金的一杯茶卖到几两银子的后起之秀却又极受城中的富贵人家的喜爱。 至于城中的普通百姓也自然会选择街边的茶摊又或是茶水便宜又可听曲听书的老字号的茶楼。 而她开的茶肆基本这三样都不沾,没有口碑没有排面也不是什么老字号,生意不好也着实在情理之中。 她还未开这茶肆之前便预想到了这些,也并不指望靠这茶肆赚钱,而之所以开这家茶肆她其实有另外的打算。 梁清楣今日从军营练兵回来得闲便想去许烟雨的茶肆瞅瞅顺带关顾一下生意。 她原以为就算不至于人满为患也应该座无空席,而后才知道这茶肆是满堂无人。 自那日后,许烟雨也有半月未见梁清楣,今日见梁清楣突然而来,便难得放下了手中的茶典去泡上了一壶茶。 梁清楣接过许烟雨递过来的茶,又扭头朝四周张望了一会,“烟雨啊,按理来说此时正是休憩喝茶的好时辰,你这也未免太冷清了些。” 许烟雨随意落了座有些懒倦的继续翻开了手上的书,“倘若人多才觉奇怪。” 瞅着许烟雨一脸不上心的模样,梁清楣微抿了一口手上的茶,略挑了眉,“好茶啊,按理说照你这制茶手法不应该啊。” 许烟雨微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手指又继续翻卷了书页,眼睛却始终未从书上移开过。 梁清楣见她这态度,自知她并未放在心上,她心态好的出奇,按理说是好事,只是每月茶肆的地租可不便宜,入不敷出,长此下去只怕这茶肆便要开不下去了。 喝完最后一口茶,将茶杯猛的放下,“烟雨,不如明日我带营中的兄弟来给你撑排场,你便借机拉客。” “倘若客人见你肆里人满为患,也自然觉得这是家上好的茶肆,也便愿意进来试试了,届时以你的制茶技艺,也定会留住一批茶客。” 对面坐着的女子难得的从书中移神,抬了眼,又噗嗤笑了一声,“楣楣,你就别为难你营中的兄弟了,人家的将领都是带部下去喝酒吃肉,让部下来喝茶的,你倒是第一人。” “能喝上你制的茶,便宜他们了,还敢有诸多要求。” 许烟雨又轻笑了一声,“你若真想帮我,届时我开酒楼时你再带兄弟们来也不迟。” “你还打算开酒楼?”梁清楣有些惊讶。 “嗯,不然靠这茶肆赚钱,早晚我得倾家荡场。” “还以为你不担心,原来是有其他打算,倒白为你操这心了。” “劳烦楣楣了。”女子立马起了身,又斟了一杯茶讨好似的递给了面前的人。 梁清楣无奈摇头又顺手接过,“酒楼何时开?我好带兄弟们去帮忙。” 女子眉目浅笑,“快了.......” 许烟雨从车马下来,又嘱咐了蓝萃在车上等她,便起身往不远处的墙门走去。 叩了叩门,门瞬时被打开了一侧,来人是一个有些眼生的小厮。 “什么事?这是洛王府,闲杂人等不准出入!速速离开!”小厮面上凶恶,还未等许烟雨出声便要将门关上。 “等等!阿大不在么?” 小厮停了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面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你认识阿大哥?” 见小厮不再遣人,许烟雨便立即开口道,“我以前也是府上的人。” “你以前也是府上的人?”小厮眼神透着质疑,又摸了摸前额,似是在琢磨她话中的可信度。 “这王府后门不是一直由阿大看守,怎的不见他人?” “害,阿大哥早就不在后门了,他现在是前门的巡查总事,专门监管王府门卫事宜。” 许烟雨不由一笑,看来这些年,阿大那小子也出息了,“即如此,我备了些礼,劳烦小哥替我向阿大总事问声好。” 见面前的女子将有些丰厚的礼品递了过来,小厮虽有些迟疑,但抵不过诱惑到底还是接了。 “这份便孝敬给小哥了,还劳烦小哥帮我传句话给府上的歌远女官,就说许烟雨找她。” 小厮拿了厚礼,心里正高兴,便装模作样了的咳了一声,“等着啊!我进去给你叫人。” 当歌远接到小厮的传话时,还有些难以置信。虽说早些烟雨回朝阳城时有给她传过信,说过些日子便来府上接她。 她当时甚为欣喜,可等了几个月却不见任何消息,许烟雨也并未再传信过来,她心中便有些没了底。 如今,烟雨真的出现了,而且来府上接她了。 歌远赶到王府后门时,一眼便望见了那熟悉的身影,才觉这是真的,她真的来了。 “烟雨。” “歌远。”许烟雨笑着拉住了面上有些激动的女子。 “呐,我来履行诺言了,那你呢?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 歌远不由嗔笑了一声,“怎么会?我可是日日盼着你来接我,王府的日子虽好,可又哪有外面自由,到底也是为奴为婢。” “外面的事我都安排好了,酒楼也已盘下了地段正在修建中,现已陆陆续续完工,如今可就等你这个重要角色上场了,酒楼能不能开张可就靠你了。” “好,明日我便向周总管辞行,去帮你。” 女子微笑了笑,“也不急这时,你慢几天也无妨,出府后,酒楼的事宜便全权交由你来操办,你想如何去做便如何去做,至于入账你我五五分,绝不会亏了你。” “哪的话,你让我操办事宜是信的过我,五五分是断断不成的,这酒楼是你出钱置办的,我不过只是帮帮忙,若你要谢我,按正常工钱给我便是了。” “既如此,你三我七如何?” “不成不成,太多了。” “歌远,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换个地方被使唤的,我们是合伙人,我让你来是为了一起赚钱一起成为富婆的。” “什么?”歌远目露不解,她并没听懂许烟雨话的意思。 许烟雨有些许的无奈,又笑了笑,“你不是我的长工,你是我的伙伴,是能帮助我的人,这些是你应得的,不必再纠结这些,只需相信我便好了。” “我相信你,烟雨。”一直都相信。 因为相信... 所以才会愿意等着你。 第156章 开张 许烟雨同蓝萃将她早先准备好的礼品从马车上提了下来,这是她带给王府姐妹的一点心意,大多是一些人参补品或者绸缎珠钗,虽算不上什么顶稀奇珍贵,可也是花了些银钱的。 这些礼品,她便劳烦歌远给府上的姐妹送去,除了一些旧识,她还多备了几份。 送礼这种东西总要准备齐全一些。 洛王府虽比其他王府好些,可里面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也从来不少,闲言碎语更是防不胜防。 多备几份,里里外外都妥当了,左不过多花些银钱,却能省下许多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种东西向来是最好用的。 她是在三日后再度出现在王府的,虽她来了两次,可却从未进过王府,按理来说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上门问候一声。 即便是承蒙了他在王府这么多年的关照和还她自由之身的恩情出于礼仪她都应该在回来之时问候一声,何况她都来了王府。 许烟雨自谙自己与以前大有不同,所有喜怒都敛于心,外不显露半分,连行事也做到滴水不漏,可在这一块,她却怎么都一如往常。 怂得厉害........ 她想一定是她现在并未达到如期所想,有负他所望,所以才迟迟不去见他,并不为其他,倘若功成名就她一定不会如此畏畏缩缩。 歌远是在稍后出现在了王府后门,许烟雨迎上前帮忙拿包袱,又侃笑了一声,“周总管竟舍的放人?” “哪的话,我又不是什么能人?哪有什么舍得不舍得?” “周总管定是留了你的,你做到一等女官,掌管整个王府后厨,后厨那些事有多难管我也不是不知道,即便是几个馒头的事,都是一大堆的鸡毛狗碎,麻烦的很。” “前几任的女官谁没有出点差错,弄出些事来,你掌管以来却不曾出过一丝差错,周总管宝贝着你呢。” “如今你要走,他不知道又要费多少功夫才能培养出下一个如你这般面面俱到又事无巨细的。” “想来他是用了心思来留你的,倒是我对不住他了,将你拐走了。” 歌远抿嘴轻笑,摇了摇头将手上的包袱递上了马车,“烟雨,你这般夸我,倒是叫我惭愧难当了,王府从不乏会管事的人,即便老的走了,新的也会补上。” “而至于我,去留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又不是少了我,这王府便不行了。” 许烟雨又笑了一声,“有理有理,王府少了你无谓,我少了你却是断不能行的。” 接下来几日,许烟雨便带歌远熟悉酒楼事宜,这酒楼的装潢她有大半借鉴的是现代的布置,只是又在其中综合了些古代的审美。 她以火锅作为酒楼主菜,而吃火锅最讲究的便是人多热闹,但这热闹又只局限于内部,各不相干。 古人多讲究,倘若要赚钱,便要连普通百姓跟达官贵胄有钱人家都考虑齐全了。 有钱人家端着面子,大多要的包厢,一来自认与平民相比身高一等,总是会大方舍的一些。 由着这点,许烟雨便在三楼设定了四间包厢。 这四间包厢她可是用心了的,什么雕花镂空孔雀花鸟屏风,南朝青花釉里红的古瓷,用的都是上好的,怎么好看怎么来。 这四间包厢是她专门预留出来给那些个有钱出手阔绰的,价格也自是不便宜,她也总得对得起她花出去的银子不是。 酒楼一共有三楼,除了用来设包厢的楼层,其余并不做包厢都是用来普通会客。 她将一楼二楼的大堂分设了三列,每一列都有屏风隔开,屏风有两扇弯折组成一个隔间,只中间留有空隙,即给了客人足够的空间,也不必担心被他人影响。 这样用屏风组成的隔间是她为迎合火锅主造的方式。 为使隔间内光线亮堂,屏风大多为雕花镂空的屏图山水,如屏画巫山又或是绘了花草鸟兽的云母屏风。 至于桌凳,都是普通的檀木或是樟木制成,倒也并未在此花太多的银钱。 虽说桌凳她没有花太多的心思,但这一楼二楼的隔间设了三列,而一列便有四、五个隔间,加上在边边角角设下的,光是屏风便花了一大笔银钱。 除了桌凳屏风还有各种盏具碗具以及火锅用的锅具和买地装潢酒楼的钱,总的算下来,她存着的几万两银子也都快花个精光了。 不过俗话说的好,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倘若真到了血本无归倾家荡产之际,也许又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这事啊,谁也说不大准的,不过既然她选择做了,结果也都是她要承担的,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说她学的还不够,做的不够好。 酒楼布置基本尘埃落定,食材以及人手厨房师傅等一切大小事宜便都交由给了歌远。 在管理能力这方面许烟雨自认是远远及不上歌远的。 歌远雷厉风行的作风她从前在王府时便领教过,何况她在王府这么多年,掌管王府后厨采办,能用得到的人脉里面的行当清楚的也自比她多。 因着这点,许烟雨将大概的事宜交代了歌远后,便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成天窝在自己冷清的茶肆一看书又是一整天,再未去过酒楼。 直到一个月后,许烟雨像是才突然想起了还有这档事没有做完,难得的从她的茶肆挪了脚步去酒楼瞅了瞅。 她去时,歌远正神情肃穆的叫雇来的几个小哥在四周挂着红布,又一边用手拨弄检验着旁边的食材。 底下的人用金漆描着一块牌匾的四周,又有人不时的将食材从楼下运去厨房,即便人多混杂却又依旧井井有序。 许烟雨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了一会,不声不响的看着旁边的人忙忙碌碌,又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许是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这模样,有人过来赶她,口中还骂骂咧咧说她不干事还在这坐着挡道。 许烟雨觉着有些好笑,同时又不得不感叹歌远的眼光手段,挑的人尽是些勤劳肯干的,又能将每人做什么都安排的清楚妥当。 如今才不到一个月,酒楼大小事宜已大致完成,约莫不出半月便可开张了。 她的茶肆只花了二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开厮,完建酒楼却差不多花了大半年,从春季到如今的秋末。 日子一天天冷下来,却是吃火锅的最好时季。 见许烟雨半天未动,丝毫不见一丝羞愧,过来赶人的小哥正要开骂,一旁正在核对食材的歌远闻声过来才将小哥打发走了。 “见你一直不来,还想着这几日去跟你说明事宜进展,如今你过来了却正好。” 歌远嗔笑了一声,“这半月来都未见你身影,我又抽不开身,你倒是真放心我。” 许烟雨站了起身,微扫了扫衣裳上的褶皱,开口道:“以你的能力我是肯定放心的,何况蓝萃朱绿也会时不时来帮忙,有什么情况她们也与我说了。” 正说着,蓝萃和朱绿便端着一大筐的碟碗从里头出来,连带着桑吉怀里也满当当的塞了一堆。 许烟雨这半月来都住在茶肆,并未回城南的院子,也有许久未见桑吉,如今见她似乎能见生人还能来酒楼帮些忙,心中有了些欣慰。 桑吉刚来朝阳城时,总是胆怯异常,平常也不大爱出门,即便好奇外面的世界,也总是乖巧的一个人缩在角落,比初见她时机灵的模样变化了许多。 她其实能够理解她,世上没有人再可依靠,而她又值敏感的青春年纪,总是会多想一些。 小女孩的担忧思虑,初到一个地方,见到生人便会害羞胆怯一些,那么此时身边有开朗活泼的姐姐多引导,她也便能够慢慢适应,逐渐变得乐观起来。 知心大姐姐的角色最好的扮演者相比她来说,蓝萃与朱绿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她之于桑吉更像是恩人,那么对于桑吉来说,她们便是不对等的,桑吉会听她的话,却绝对无法同她说知心话。 而蓝萃她们对她来说却是对等的,她不欠她们的,站在同等的位置上,她们便可以成为朋友,有些心里话便也能倾诉。 想来,她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青春期的时候也总是胆怯害羞,家里来客人时也会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见人。 她的性子不是天生活波热情的那种,漫长的青春期对于她来说是敏感而脆弱的,因为明白,所以更能体会和理解。 许是终于能见到自家姑娘的身影,蓝萃有些高兴将手中的活丢给了旁边的小哥快步的走到了许烟雨的身旁。 “姑娘,你倒是清闲了,这一大堆的事都让歌远姑娘一个人办了。”蓝萃语气略带哀怨。 “姑娘。”稚嫩的声音传来。 许烟雨忽视掉蓝萃的抱怨,轻轻摸了摸桑吉的头,“以后便多跟蓝萃姐姐朱绿姐姐出来,偶尔也可来茶肆玩玩。” 桑吉有些害羞,红了脸,微扭了扭头嗯了一声。 “别干站着了,一大堆的活等着做呢,烟雨你过来,你看给这酒楼给提个什么名字好?” 歌远挥了挥手,将蓝萃她们遣赶着去做事,又将许烟雨一把拉过。 许烟雨扫了一眼已描了金边的牌匾,“那茶肆取名为四时笙香,这便叫四时飘香吧。” “是个好名字,倒是挺应景的。”歌远看了过来,像是在憧憬着什么,眼里带上了不明的光亮“烟雨,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末了,像是在确定着什么,还未等许烟雨开口,她便再次出声,“我相信一定会的,就像应了这名字的彩头,红遍朝阳城,不,红遍江北南漠.....” 第157章 开张 半月晃眼而过,距离选定的开张日子愈来愈近。 与茶肆的低调开肆不同,许烟雨对于这次的开张却是打算要往高调来走,最好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她将酒楼地段选在城北繁华地段,为此砸了不少钱,舍了那么多的银钱,自然是要大张旗鼓一番。 她可指着这酒楼维持她下半辈子的生活,若再不高调些,岂不是对不起她花出去的钱。 若要全城的人都知道朝阳城有一家名唤四时飘香的酒楼将要开张,宣传自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那么如何宣传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许烟雨花一个晚上的时间列了一个大致的流程图,其中包括前期宣传以及后期推广。 歌远在这一方面并不擅长,便全由许烟雨操办拿主意。 次日一早,许烟雨便召集了众人,又亲自蒸了好几笼糕点,这糕点是她结合南域的糯奶酥制法制成的桃花奶酥。 桃花奶酥味道酥香软糯,又保留了原本传统糕点的清甜可口,用桃花晒干磨成粉揉进面粉,加入蜂蜜和些少许的羊奶混合成面团。 用模具压制成形后裹上蛋液热油下炸捞出后再裹入面粉再炸一遍即可。 做法并不难,只是食材需费些。 除了奶酥外,她又另蒸了几笼朝阳城的传统糕点,蒸完这些糕点后,她吩咐了几个人帮忙将糕点一一分装好。 用来包装糕点的油皮纸上画有桔子花,寓意开门大吉,以及四时飘香四个大字。 古代不比现代,可以复制印刷过来,这一张张的油皮纸却是她和歌远蓝萃熬了好几日用手画上去的。 就连桑吉也陪着她们熬了好几夜,所以今日便让她在家中休息没有让她跟来。 做好的糕点是免费赠送的,每张油皮纸包上三块免费赠送给行人。 无论古代抑或现代,这种免费的东西即便不好,也依然会有一大堆的人来,毕竟白占的便宜不占岂不是傻。 那么在油皮纸上打广告即便没有任何效果也一定会有人注意到并且知晓有这家酒楼,那么她的目的便达到了。 当然仅仅靠免费赠送糕点来宣传是不够的,要做到人尽皆知,就必须有排面有场面。 她特意叫歌远帮忙找了一些长相标致干净的姑娘和青年男子,又在雇来的小哥当中挑了几个长的俊的。 当许烟雨将一干人聚集在一起时,男男女女的真是乱花迷人眼,着实赏心悦目,也不知道歌远上哪能找到这么些好看的人儿。 只是这银子便要如流水一般哗哗地流走了... 许烟雨让他们穿上了前些日子专门找绣娘订做缝制的衣裳,这些衣裳都是往仙气十足简约好看了来做。 虽在这衣裳上面她花的心思是不少,但是银钱方面花的却并不多。 布料虽是普通的材质却也不差。 只是这手工费便有些贵了,幸而那位绣娘是歌远的旧相识,借着这交情,才又给便宜了些,好歹也省下了一点。 姑娘穿的共有两种颜色,鹅黄、水绿色的襦裙紧扣云袖,男子则是青一色的天蓝色。 无论是男子姑娘,衣裳上都绣有桔子花,以及胸口桔子花中用黄色丝线点缀的四时飘香四个字。 排场有了,那么最紧要的一点便是如何吸引客人能来这里用上一顿,而此时价格菜品便是要传递的重点。 在此之前,许烟雨已经让歌远和蓝萃朱绿对招来的这些人进行了教习训练,教他们如何在短时间内将想要传达的信息传达出去。 歌远在管理教习这一方面向来得心应手,想来对外宣传介绍不是问题。 一切都差不多准备妥当,见大家斗志激昂,许烟雨露出一丝笑意,希望一切顺顺利利,如期所望。 当一群人陆陆续续从酒楼出发,街上便多了许多颜色,蓝蓝绿绿的穿梭在人群中,男俊女美,瞬间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倒是独成了一道特色的风景。 许烟雨特别让姑娘们专搭话街上的男子,男子则以女行人为主搭话赠糕。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自古以来无论男女总是对异性更为包容一些,何况是些养眼的人儿。 对于美,人心向之,世人也极少能免俗,即便是在现代,有些人嘴上说着不齿,行为却照样诚实。 老实来说,她自认是个实实在在的俗人。 人陆续走完后,酒楼瞬时冷清了下来,朱绿蓝萃也跟着出去了,便剩下她和歌远两人以及后厨的老张和几个未出去帮忙准备饭菜的小哥。 老张原名张计成,原是宫中御厨,曾伺候过当今王上的膳食,因厨艺出众遭小人嫉妒陷害被赶出宫,此生也再不得进宫御膳。 老张出宫后,便在一家客栈当后厨,因厨艺过人又勤劳肯干得了客栈老板的重用,日子也算过的可以。 原本想着这样风平浪静了此一生,只是天不遂人愿,谁也想不到年近不惑却被亲自培养的徒弟反咬一口。 亲自培养的徒弟青出于蓝他是欣慰的,可他却从来没想到,在别人眼里他却成了块碍眼的绊脚石。 于是旧事重演,他被诬陷以公谋私,利用大厨职权谋私偷扣采买食材的钱。 作为一个生意人,最厌恶的便是窝里出蛀虫,于是在被设计百口莫辨之下,他又被赶出了客栈。 偏逢屋漏连夜雨,老张的妻子却在这时病倒了,儿子又在读私塾,家里老小的生计都压在他身上。 如今饭碗丢了,他也上了年纪,体力也大不如前。 外面不比宫里,厨师的名声毁了,一辈子也就毁了。 没有地方再愿意留用他,他只能在有钱人家干些苦力或摆点小摊卖些零嘴干货来补贴家用。 在日日的艰辛劳作下,如今才不过几年他已累出了一身的病,原本的黑发也染了一半的白。 歌远说,她能找到老张还是托了周总管的帮忙,周总管听说她在找厨子,便介绍了老张给她。 她原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去找老张的,后来见老张的确厨艺不错,而且工钱也要得比那些个大厨要得低得多,便准了下来。 当然,钱倒不是最大的问题,歌远决定要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没有那些个大厨刁人的脾气和端着的架子。 歌远也是个有脾气的,那些个惯会刁难打滑架子又大难请的名厨她是真的头疼。 谁还没有点脾气,与其花钱了还要看人家脸色,倒不如找个舒心厨艺也不差的,也不图他那点名厨的名气。 对于此事,许烟雨是举双手赞成的,她这酒楼主菜是火锅,名不名厨于她来说也没多大的影响。 宣传如火如荼的进行了三日,明日便是酒楼开张的日子。 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明日也该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因着第一天开张,一切都菜品价格都是减半优惠并且会免费赠送茶水糕点,亏本是亏定了的,但若这第一天的亏能换来往后的日日盈利倒也划算了。 到了开张这日,许烟雨难得换下了她那一身素气的衣裳,穿上了一身锦色团织云朵的襦裙,那亮丽的色彩便在一干人中显得极为扎眼。 许烟雨平时大多穿素色的衣裙,其中又以青色最多。 倒不是她真的多么喜欢素色的衣裳,只是她是茶师,大多的时候不是煮茶便是制茶。 茶者讲究的便是韵雅,也许是被潜移默化了,总觉着穿着亮丽、色彩明艳的衣裳便会与这手中的茶格格不入。 就像原本青翠云烟缭绕的竹林突然长了一片辣椒地,原本的仙气出尘瞬间就变得俗气起来。 而对于她来说便是这样,她不是倾城倾国明艳动人的那种美人,倘若大红大紫的一身在那泡茶只能是毫无半美感可言。 若是让楚襄一袭红衣拿着素雅的盏具在烟雾缈缈中煮着茶,那绝对是一副带来视觉冲击的绝美画卷。 至于她这样的普通人就不要挑战这样的另类了,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该出的丑便不要出了。 正常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开张的吉时到了,许烟雨虽不兴这些个鬼神迷信,但入乡随俗,古人信此也不过是一种希冀期盼。 许烟雨跟随着众人走出门外,屋外包着红布绸缎的牌匾四四方方的悬在正头,飘下来的一头红色的布条被酒楼里的小哥紧握着。 歌远上前拿过布条,又将它递给许烟雨,“烟雨,吉时到了,掀红布吧。” 许烟雨接过那红的晃眼的布条,微用了些手劲,有些轻柔的红色绸布便从空中荡落,露出了染了金漆的明晃晃的四个大字,四时飘香。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了起来,桑吉连忙用手捂住了耳朵躲在了许烟雨的身后,三轮鞭炮响完后,屋外围着的行人开始陆陆续续的进了楼。 许是那三日的宣传起了作用,来的人有些超出预期的多。 蓝萃朱绿带着楼里的人招呼客人,就连她也一刻不得闲的帮前来的客人解答问题。 想来是第一次见着像灶锅这样的器具,又被独特的食用方式所吸引,加之有免费的茶水和糕点,大多前来的人询问一番后便都落了坐。 极少有人进来后再踏出酒楼。 大多前来的人许是想占占第一天开张的便宜,但也有少数的人却是为了那赠送的桃花奶酥而来。 这种情况许烟雨是有预料到的,当初她特意将桃花奶酥免费赠送给行人,为的也是吸引这样的回头客前来。 而今日的糕点大多由方夫人亲自蒸制,原本她是直拒了方夫人的好意,毕竟这是份劳心劳力的活。 方夫人对她好,因着这份好,她也不能够叫人家受累。 只是她直接拒绝了,方夫人却更铁了心,还恼她从未把她当做一家人看待。 许烟雨原本不肯的,即便是方夫人恼了她,她也是不肯的。 也不知方夫人怎么的,突然换了一种法子,一脸惆怅的与她说,“姑母这一身的制糕本事终于有了机会施展,你却连这样的余地都不给姑母。” 听到这里,她也着实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来与她说道,便也由了她,只是多吩咐了几个人去帮忙。 第158章 旧人依旧 方夫人的制糕技艺炉火纯青,蒸制的糕点无不精美美味,若是摆出来卖,少来也要一两银子一笼屉。 除了方夫人蒸制的糕点,她还另制了三笼桃花奶酥。 这些糕点都在开张这日悉数免费赠送。 因着茶水糕点免费,加之对于火锅的吃法闻所未见,抱着好奇新颖的心态,开张的第一日酒楼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基本座无空席,甚至于门外都排了长长的队。 直至挨到戌时将至亥时宵禁,人陆陆续续离开,酒楼才清净下来。 古代戌时大概是现代时间晚上的七、八点,亥时则相当于九点到十点左右。 而在朝阳城一般是亥时宵禁,宵禁时会有官兵巡夜,规定街上不得有行人,各家商铺酒楼也必须关门不得营业。 终于送完最后一批客人离开,朱绿长吐了一口气往蓝萃身上就是一趴,“累死了,先前一直盼着姑娘的茶肆客人多些,如今客人是多了,老命也快没了半条。” “姑娘跟歌远姑娘都没喊累,就你话多。”蓝萃佯装恼怒的推了推朱绿靠过来的身子。 许烟雨笑了笑,“今日大家都幸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朱绿立马来了精神,又迅速从蓝萃身上起来,“那姑娘呢?姑娘不走,朱绿再累也不会走的。” “你不是累了么,就快些回去吧,等会宵禁了可就回不去了。今日我便不回去了,就在这酒楼歇一日,你们快些回去吧。” 听自家姑娘这般说了,朱绿便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也不再推辞,便与蓝萃收拾了一番带着旁边已累的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桑吉回去了。 见她们走了,酒楼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告辞离开。 等众人走后,原本喧嚣偌大的前堂便只剩下她和歌远两人。 两人将酒楼门窗悉数关上又吹灭了其他楼间的蜡烛,便提了两盏灯笼打算在前堂核对一晚的帐目。 将堂前的烛火拨了拨,又多点上了几支蜡烛,堂前的光线才亮堂了许多。 歌远从下方上锁的隔间掏出一摞的账簿,“这几日酒楼开张事宜的账簿都在这里了。” 许烟雨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即便不看这账簿,也知道若往后入不敷出,我便要倾家荡产去街边喝西北风了。” “你瞧你说的,今日你也见着了,客人络绎不绝,门外的长队都排了几里。” “今日是往亏本了来用才有这么多的客人,若是不再免费赠送,价格也不再减半,也不知能留住多少的人。” 歌远笑了笑,“即便客人没有今日的多,也是在常理之中,何况咱们不是早就想好了法子。” 许烟雨虚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被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的大雨砸得乒啪作响的窗棂,抬手撑住了一方的下巴,语气幽幽,“又下雨了啊.....” 开张的第二日。 一大早,许烟雨从台前醒来。起身将门窗推开,却被突然袭来的凉风灌了一身,那种冷意便直窜入了心底,防不胜防。 歌远一大早便不见了人,昨夜就着烛火算了一夜的账,也不知她哪里来的精神。 这样想着,便见歌远怀中抱着几块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从门口进来。 歌远见许烟雨已经醒了,便将东西放在了台前,“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什么菜单,原本以为还需些日子才成,今日正好完工了,我就取了来。” “我看了看,确实不错,有了它,诸事就方便了许多,你来瞅瞅。” 许烟雨掀开了一旁包裹着的布,入目的是上刻有字体的几块桉木木匾。 端详了一会,她看向歌远,“这东西有了,也就省了些口舌。” 正说着,蓝萃朱绿也从家中过来了酒楼,便合力将木匾在各个楼间分挂了两块,又在门外悬起了开门的帆旗。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酒楼里雇来干活的小哥们陆陆续续的穿着统一的天蓝色长衫短袄开始上工。 因着她们的这家酒楼是以火锅为主,开工便比其他酒楼晚些,如今已将近午时,正是揽客的高潮时段。 蓝萃与朱绿带着几个模样标志的小哥早早站在了门前,准备牟足了劲的拉客,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秦楼楚倌的老鸨带着小倌们拉客。 她们的酒楼地处城北最繁华的一代,地靠王城,周围大多住的都是官宦贵胄。 在这一处同数的酒楼饭馆数不胜数,其中又以香来楼飘香楼为首。 若说奢华高调排场大的当属香来楼为第一,飘香楼紧跟其次,而名气却又以飘香楼更甚。 香来楼受王家贵胄喜爱,即便客少,可一单生意便能维持半月开销。 飘香楼则容纳百客,只是说是容纳百客,普通人家却也没几个能吃得起这一个菜一两银子的,所以终究来说是能容纳所有有钱的主。 许烟雨有幸两家酒楼都去过,也尝过那么一嘴。里面的菜肴糕点品类繁多,请的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名厨,无论卖相抑或口感都是独属一家。 除开口感不说,端是财大气粗便没几家比的过。 有两家难以撼动的头牌,其他酒楼饭馆之间的竞争自然也就更为激烈。 除了她们这家,在这人流最多的时段,早也有其他的酒楼饭馆的人早早站在门口找准时机来揽客抢客。 于是当朱绿跟对面一家酒楼的人大眼瞪小眼干瞪了足足半个时辰像是比谁先把眼珠瞪出来的场面出现时,便也不觉奇怪了。 即便什么也不说,只是从双方那叉腰撅嘴的姿势上就可以知晓。 气氛不一般。 不知是不是瞪眼瞪出了火星,在看似夫妻模样的一男一女过来时,两边就像是补了鸡血似的猛扑了上去开始疯狂拉扯。 原本是两人之间的较量,在各自的一声号召下演变成了两边的集体拔河。 过来的男女被左右拉扯的头晕脑胀,他们怎么也没料到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出来吃顿饭,竟会糟此横祸。 在逐渐从拔河往群殴发展之际,脑袋嗡嗡直作响的歌远及时出来制止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惨剧。 双方罢手后,歌远对无辜卷入纷争的客人表达了歉意,又表示会免费赠送一碟楼里招牌糕点赔礼。 那对男女中的女子突然出了声,有些惊喜的对着旁边的男子说,“我昨日听隔壁的王婶说,有家名唤四时飘香的酒楼免费赠送糕点茶水,里面的糕点好看又好吃。” “里面推出的菜品闻所未见,是置在一种放桌上的锅具中食用的,听说口感独特味道极佳,而且里面的东西并不贵,有些只需几十文便可。” “王婶还说里面的肉也只需几十文即可,原以为她是瞎编的,不想还真有这家酒楼。” 歌远闻声笑了笑,“你那王婶说的倒也不全对,因是开店第一天所以才会给来至的客人赠送茶水糕点。” “肉也并不是说的几十文便可,而是按钱来算,你若要几十文的肉,我们便割几十文的肉出来。” “我们酒楼虽不再赠送免费的茶水和招牌糕点桃花奶酥,但也有梅子汁和其他汁水糕点赠送。 “且我们的楼内布置也是独一家,即便不用包间,夫人也能享有和夫君的二人空间。” 女子原本还有些犹豫,可听到这里时,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四时飘香。 她平日里在家难得有跟夫君单独相处的机会,她的丈夫是待考的秀才,他们一家住在城北那边的杏雨胡同里。 他们不算贫苦人家,家里每月甚至还有点闲钱,婆婆有几亩良田平日靠着收租补贴家用。 她自己带来的嫁妆有爹娘给她的几间铺子,虽不大,但卖些布匹缎子供夫君读书和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也是够了的。 衣食不愁,膝下也有一双儿女,日子也还算圆满,只唯一令她有些不满的是相公不能时常伴在她左右。 她的相公是秀才,大多的时候都在离家有些远的塾院读书,并不在家中居住,因而一年里只有几个月的日子相聚。 何况家中又有婆婆儿女夹着,小夫妻想说会儿悄悄话都得躲出来说。 如今听歌远这么一说,她自然是心动了,当即便拉着相公进了四时飘香。 对面酒楼的人一番诧舌,虽说他们也提前打听过四时飘香的来路,开张那日也派人进去探过底风。 只不过因当时人太多没有排上队,也就没有深入了解,只看了个大概。 如今听歌远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们可从没听说过肉还能按几文钱的来割,还有那个放在桌上从未见过的锅具。 现下看来这四时飘香来者不善啊.... 朱绿见对面酒楼的人集体发起了愣,顿时得意膨胀起来,不仅将脸对着他们扬了起来,还用鼻孔狠狠的哼了一声方才离开。 那姿态怎么看怎么欠扁...... 许烟雨在前堂目睹了一切,不合时宜的咯咯笑了一声,朱绿这丫头,想来以后也不必往门上贴什么门神图了,只要她拿根棍子往门口一站,岂不是要比那些个门神顶用的多。 第159章 旧人依旧 有了好的开头,朱绿更显得斗志昂扬起来,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往这边过的,她都两眼发光的拉住人家磨扯大半天。 蓝萃有些头疼,按朱绿这劲头下去,只怕人没拉多少吓都被吓跑了大半,她自己却还浑然不知。 正想着上前将朱绿扒拉开,好给过往的行人喘气的机会,却见前方一批穿着的军服的将士过来。 蓝萃觉着这是个好时机,若是能揽得这些军爷,绝对是能钱赚上一笔,要是吃的好了,合了心意,还能成为酒楼的常客。 思及此,她立马会意旁边的酒楼小哥们,准备在其他酒楼之前拿下这一单生意。 朱绿似乎也看见了前方的过来的将士,顿觉这是笔大买卖,便放开了手中的人,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打算转移目标。 终于得以解放的行人大松了一口气,立马脚底抹油,一溜烟的不见了。 当然,不甘示弱的还有对面酒楼的人,这么一笔大的生意,他们怎么可能错过,让对面的四时飘香抢了先。 于是当蓝萃朱绿带着一干人上前时,对面酒楼的人便以同样的速度赶了过来。 看着对面酒楼的人也过来了,朱绿憋了一口气,立马牟足了马力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也全然不顾什么女子仪态了,只想着一定要抢在对方前头。 蓝萃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怎么也想不到朱绿还有这能耐,这脚丫子够厉害啊,一下子就超在了前头。 朱绿一股脑的冲上前去,也不看眼前的人,一把揽住面前一个身着军服的将士,开口就是一顿猛夸军爷多么威武,又狗腿子般的说军爷如何如何幸苦了。 那吹的一个天花乱坠,就连被拉住的将士都是一脸的懵圈,有些不知所云时又有几分怀疑,原来他有这么厉害? 梁清楣此时有些想笑,但好歹顾及面子忍住了,她认识朱绿这些年也不知道她竟还有这本事。 吹嘘吹得出神入化。 许是实在听得有些让人脸红,梁清楣适时的干咳了几声。 听到了声音的朱绿被打断了思绪,一时想不起下面要说些什么,于是有些心中便有些恼火起来。 当她忿忿的扭过头来,才发现是自家小姐,当即便有些惊喜的高喊了一声,“小姐,你怎的来了?” 梁清楣正想出声,此时对面酒楼的人也过来了,二话不说便开始拉客。 一口一个军爷好后便开始推荐自家酒楼还一边推搡着人到自家酒楼门前,甚至还上了手,就差直接把人给拉进去。 朱绿心中来了气,正想上前理论一番,却被后赶来的蓝萃及时拦住了。 “莫要生事,若伤了两家和气,少不了以后的麻烦事,不要给姑娘惹事。”蓝萃语重心长的对着朱绿告诫了一番。 “可是.....”朱绿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被蓝萃的眼神噎了回去。 朱绿虽心里委屈有些忿忿不平,是可转念一想,反正小姐是自家的人,不管对面酒楼的人如何蹦跶,也一定会进四时飘香。 于是也放了心,不再言语,等着看对面酒楼的人如何颜面扫地,败给她们四时飘香。 梁静楣看着面前这形式,心中也有了个大概,想不到酒楼同行之间的竞争到了如此激烈的地步,当街便抢起了人来。 虽说她带兄弟们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给许烟雨捧场,但看此时的状况,却是要换个法子了。 “你们做生意可以,我们也是要找地方吃饭,只是你们这不问意愿就要强行拉我们兄弟进去,未免有些得寸进尺了吧?” 听到梁清楣开口了,朱绿顿时附和的点了点头,想着看对面酒楼的人笑话。 军中的人可得罪不起,搞不好便是掉脑袋的事,若是真惹恼了,那可就真真得不偿失了。 想来也深知此事的后果,对面酒楼领头的人瞬间便罢了手唏了声,又立马叫其他人停了下来。 看到对面酒楼的人怂了下来,朱绿心中别提多得意了,脸上立马灿烂起来,“小姐说的真是太对了。” 说着,又凑向前去靠近梁清楣,直想让对面酒楼的人看看她们的关系,告诉他们他们就是白费力气。 梁清楣却在此时退了一大步,避开了朱绿的靠近,“姑娘,我刚刚可是说了,你要做生意可以,总得问问兄弟们愿不愿意进去,动手动脚可不好。” 被突然避开的朱绿脑子瞬时钝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周围传来对方的一阵嗤笑声。 朱绿瞬间脸唰的红了,一阵尴尬羞耻直达心底,她略带哀怨的看向梁清楣,像是一个没吃到糖的孩子质问为什么不给她糖吃一般。 梁清楣微挑了挑眉,又抬手往眉间挠了挠,试图极力会意朱绿。 蓝萃看懂了梁清楣的意图,拉回了朱绿,又用力掐了掐朱绿的手心。 朱绿正委屈着,又被蓝萃这么用力一掐,泪水忍不住当场便出来了,巴巴的质问着蓝萃,“你还这么掐我,我不痛的吗?” 蓝萃哭笑不得,只得将朱绿拉到身后,自个出来说话,“军爷所说极是,是小妹不懂事扰了各位军爷,有无礼之处,民女在此为小妹赔不是了。” “我们将军也不是不讲礼之人,好好说便是了。”一旁的一个看起来有些职位的将士连忙出声道。 这位出声的将士名唤杜润,是梁清楣麾下的副将,今日他们这位梁大将军不知抽了什么风说要带营中的弟兄喝酒吃肉。 还特向上面请示给他们几个时辰的假,说是要犒劳他们。 他们这位梁大将军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心了?平日里不是往死里练他们就是把他们往死里练。 这便算了,最让人窝火的还是不让人喝酒。 梁清楣治军有三大戒律,第一条便是不得在军中饮酒,若是因酒误事,自去领军棍二十。 而杜润是真真的嗜酒如命,一日不饮便浑身难受,也难为他入了梁清楣的营中。 所以当隔壁营都组了好几次酒局,他们却连点酒沫都沾不到,而他们那梁大将军还有一日竟说要请兄弟们喝茶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我喝你奶奶个熊! 他有时真想偷偷敲开他这梁将军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每日都需拉的那啥,不然怎么竟不说点人话。 当然这些他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该怂的时候还得怂。 如今难得缝上可以大口喝酒吃肉的机会,他可不想因酒楼之间抢生意这破大点屁事给搅了。 梁静楣顺着杜润的话继续开口,“不如这般吧,你们都各自说说,你们酒楼有哪些好菜好肉,让我的这些兄弟们选选。” “好咧好咧,军爷。”对面酒楼的领头立马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我们福凤楼的红烧猪肘子可是这一带最有名的,汁多肥美,还有春江鲤鱼烧,桂花松江鱼、白萝卜酱老鸭......” “这些可是我们楼的招牌菜,口感鲜美,绝对合各位军爷的口味。” “有酒么?”杜润舔了舔嘴唇,急忙开口询问。 梁清楣眯缝了眼,望向杜润,这小子这酒瘾还是没戒,看来上次的二十军棍还没打够。 “有的有的,上好的女儿红、竹叶青、十里香,军爷喜欢哪种,小楼应有尽有。” “好好好,立马上四坛最好的十里香。”杜润大笑了几声,当即便要进去。 一旁的其他将士连忙使眼色,杜润才后知后觉,连忙干咳了一声掩饰,又装模作样的说,“知道了,容我们再考虑考虑。” “这位姑娘,你们酒楼又有什么拿手菜呢?”有其他的将士想缓解缓解气氛便开口询问一旁的蓝萃。 蓝萃笑了笑,“我们这酒楼,只一种招牌菜,火锅。” “火锅?那是什么?”周围的将士开始交头接耳,“没听说过啊.....” “我们这火锅有各种底汤,鸡汤锅,番茄底汤,牛杂炖锅以及麻辣底汤,菜品价钱便宜,各位军爷若是来了,还有免费的糕点汁水赠送。” “这鸡汤,牛杂不足为奇,只是这番茄和麻辣汤底闻所未见?却是惊奇。”有将士出声。 “番茄也唤番柿,朝阳城里的确少有用番柿来作汤,我们四时飘香便想若这番柿用来入汤许能别有一番滋味。” “而这麻辣汤底,则是用各色辣椒用热油炒制合滚汤煮之而成,价钱却要贵上一些。” “各位军爷若是不太习惯这些可尝试其他的汤底,也是色香味俱全,我们四时飘香绝对不会骗各位军爷。” “别的暂且不提,有酒有肉么?”杜润咽了口唾沫,乘机发问。 “自然是有的,我们四时飘香虽以果水温茶为饮,可是这酒也是有的,只是不同于那些个名酒,都是自家酿的果酒花酿。” “那敢情好,名酒我老杜也喝烦了,尝尝这些个花酿也不错!哈哈哈。” 杜润干笑了几声,心中却有其他的考量,他也算半大个将军,虽说是副将,每月的月响也不少。 但若只是供他自个喝喝花酒逛逛红院也算正好够的,只是他还没娶媳妇,家中还有一老母要养,那什么个十里香他还真喝不起。 只是碍于面子,加之刚才见到有酒脑子一抽才会放言来四坛十里香,这话他可是刚说就后悔了,现在有个不损面子的台阶下,他可是要下的。 朱绿此时也有些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家小姐是暗着帮忙呢,于是立马开口道:“各位军爷可想好了?我们四时飘香是价钱地道,平常的汤底也不过才几百文。” “贵些一点的有一两三四两左右的,再贵一些的麻辣汤底也才三、四十两,可你也知道辣椒在朝阳城可是贵物,平常人家也是极难得的。” “而其他菜品也不过才几文到几十文左右,价格绝对是城中酒楼中最便宜地道的。” “几文?莫不是诓人的吧?”对面酒楼的人一脸不信的质问道,“想来用的都是些下等的食料,你们这四时飘香可是要赚黑心钱?” “哼!”朱绿鼻孔朝天,“你们福凤楼自个儿卖的贵,抬高好几个价来卖,倒不许别人卖的便宜。” 怕朱绿又与对方起冲突,蓝萃立马出来打圆场,“是真是假,各位军爷不妨进去试试,若吃的不好了,日后大可来砸了我们四时飘香的招牌。” “何况昨日开张,也是有许多的人来吃过的,断没有诓各位军爷。” “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们便去进去试试,反正也便宜,若吃的不舒服,大不了再换一家便是。”不想再磨磨唧唧,杜润当即爽快的替兄弟们做了决定。 其他的将士听此,也没有多大的意见,他们也是平常人家出生,少有家中富贵的,这繁华一带的酒楼他们还真是吃不起。 平日里他们大多去的也是城北那边的酒楼,酒肉饭菜也实惠便宜。 如今难得来这一处吃顿饭,想着偶尔破费一顿也是可以的,原本还担心荷包要空,有一家便宜的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所以当即,他们便欢欢喜喜进了四时飘香。 一旁停留下来围观看热闹的行人见此状况,又听了蓝萃朱绿先前的一番话,也纷纷想进这四时飘香试上一试。 于是当一群将士进去后,又陆陆续续跟进了一大批的行人。 第160章 物已全非 正在前台得空整了整账簿,许烟雨顺手将账簿收入了下柜的箱中,抬头便见一群身着军装的将士进来。 瞥见军士中的梁清楣,许烟雨不免笑了笑,楣楣果然守信,便真给她带了一堆的弟兄来捧场。 梁清楣朝许烟雨挑了挑眉,便依旧维持着领将体统一本正经的带兄弟们入了座。 梁清楣不是第一次来四时飘香,早先酒楼还未开张时,她便来过几次。 只是那时并未装潢完全,也就并不知全貌,如今得见满大堂的屏风隔间,一时之间也有些惊奇。 众人落了座,又按耐不住好奇来了兴致,一个个脑袋便伸出隔间东张西望起来。 许烟雨设置的屏间有一扇是可以随意移动的,是她特意请工匠在屏风下角装了几个小小的齿轮和专门的滑杆。 由此便可以任意推动屏风,调整自己喜欢舒服的状态。若是不想他人打扰,自可合上,形成一间宽敞有余的封闭隔间。 隔间里的杜润已将身旁的屏风推了好几回,嘴里吐了几句脏话,又推了一轮,将木质的地板磨的兹兹响。 “他娘的,这东西有点意思啊。”杜润糙声骂了一句,脸上还带着浑笑。 在脚下的兹兹声就要愈演愈烈之时,终于有看不下去的将士出声制止了杜润,“将军,你悠着点啊,弄坏了兄弟们可赔不起。” “他娘的....”又笑骂了一声,杜润才收回了手。才停了手,没过一会他便又坐立不安开始起身东张西望朝对面隔间的梁清楣挤眉弄眼。 梁清楣分外嫌弃,面无表情的移合了屏风,隔绝了外面的吵嚷。 “他娘的......”谩骂了一声,杜润不以为意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给老子摆谱。” 一旁的将士习以为常,事不干己的继续说笑。他们这杜副将就是五大三粗,破字不识一个的糙汉,嘴巴也从没干净过,一天不骂句娘浑身就不舒服。 遇上梁清楣这样名门教养出来的,基本就从未对过盘。 索性这杜润也有点本事,好歹领下了个副将的职,说到底,梁将军算待他不薄,若是换做别的营中,像杜润这样没靠山没背景的平民,做个阵前冲锋已是上上路。 而升至副将更不知付出多少才有机会轮的上,他们也自是心知肚明,如若入的不是梁将军营下,他们只怕再如何拼死拼活也终没什么出头之日。 有身着蓝衫的小哥将纸制的菜单奉上,询问要点些什么。 杜润一把拿过菜单,扫了一眼,随手丢给了旁边的人。 “弟兄们想吃什么自个点,别跟老杜我客气!” 其他人自然明白杜润好面子,不想让人笑话他不识字,便也没有戳破,都七七八八围了过来开始点菜。 杜润这间大概坐了五、六个人,要了一个牛杂汤底又点了许多的菜,要了将至两百多文的肉。 抬了锅上来,又吸引了好一阵目光,隔间内到处是男人雄浑的嗓音和阵阵吵嚷的划拳声。 幸而这屏风有些阻碍,隔了些声响才不至于整个大堂被侵袭。 酒菜上来后,蓝萃和朱绿便端着特制的花生酱递给座上的客人。这花生酱是免费赠送的,若是吃不惯,也可换其他酱料,只是却并不作免费赠送。 有爱吃辣的,便花五文在花生酱中加勺辣酱即可,便宜味道又极好。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吃法,汤煮开后便放菜大快朵颐起来,因着新奇口感也的确不错,一时之间大堂中少了许多的说话声,大多的人都在忙着往碗里锅里添菜。 忙活了这批来的客人,四时飘香开始热闹了起来,不断有客人从门口陆续进来,来的大多是开张那日过来尝过鲜的客人。 因尝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加之价钱实惠,又想着还有其他的汤底没试过便再次带着妻儿朋友前来,叫他们也尝尝鲜。 随着越来越多的客人前来,不止一楼大堂,便连二楼也是人满为患,就连三楼的包厢也被定了两间。 瞬时有些忙不过来,便连门外站着迎客的几个小哥也被叫了进来应付客人。 许烟雨自然也是闲不了的,收完账后便帮忙上菜续酒。 续酒续到梁清楣那桌,他们那桌的菜已差不多光了,有几个士兵正意犹未尽小心翼翼的勺锅中的汤喝,见许烟雨来续酒,便又点了几盘肉和一些鱼虾蔬菜。 梁清楣之前是吃过火锅的,因而并未多吃,大多时间都在放菜。 将士们见状便也有些放不开,毕竟和将领坐在一桌,束手束脚的,他们也不敢放开了来吃,所以吃的其实也并不尽兴。 许烟雨看出了他们的尴尬,见梁清楣也有些坐立不安,便随意找了个看菜品的由头让梁清楣出来了一趟。 梁清楣早便想出来与许烟雨说上几句话,奈何兄弟们都在,她也不好随意走开,何况被知晓了她与许烟雨的关系,以公徇私的帽子肯定是要扣给她的。 虽然她承认她的确是在以公徇私,也没想瞒着兄弟们,无非被他们在心里诽谤臭骂一顿,但现如今兄弟们吃的开心了那么徇私与否也自然就无所谓了。 许烟雨与梁清楣在后厨寻了个地坐下,许烟雨也正好趁此机会偷会儿闲。 “烟雨,你这酒楼弄的倒是不错,原本还担心你不懂生意经营之道只会煮茶,倒不想是我小瞧你了。” 许烟雨轻笑了笑,“这生意经营之道我确是不懂,多亏了歌远帮衬,这酒楼才得以开张,以后这酒楼也是要交给她的,我啊,还是适合去煮我的茶。” 正聊着,有人从门口大剌剌的走了进来,来人在看到梁清楣时面上瞬时浮了些惊色,“将军?你怎的在这?” 来人突然又一拍大腿哈哈笑了一声,“哦,将军莫不是也是嫌续酒续的慢了自个儿来拿?还搁这跟老子装,立什么禁酒的军令,大老爷们,做事就该坦荡一些!” “想喝就喝嘛!”说着拿起放置旁边的一壶果酒咕咚咕咚豪饮了起来。 梁静楣的脸色瞬时有些难看,许烟雨可从没见过梁清楣冷脸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惊奇。 又去看面前步行不稳明显喝大了的杜润,“楣楣,这是你营中的将士吧?” 梁清楣脸色又冷了冷,这杜润酒量小还爱喝酒的毛病还是没改,还搁这发酒疯,想来她平时还是太仁慈了些,这军棍怕是真的没尝够。 许烟雨有些想笑,又抿了抿唇,起身去扶,“将军不如坐下喝,若跌倒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埃....”杜润推开许烟雨想要扶他的手,“老子堂堂男子汉,那战场上是叱咤风云,对面那敌寇哪一个见到老子不是吓得屁滚尿流,这....算什么?” 杜润情绪高涨,往后趔趄了一步,双颊开始泛红,又把手往前一挥,嘿嘿笑了一声,“姑娘,我......我跟你说.....我正好缺个媳妇,你长的好看....不如就跟了我吧.....你看....” 杜润还要说些什么,眼看着手就要搭在许烟雨的肩上,梁清楣啪的一声一个大耳刮子就往杜润脸上打去。 那力度绝对是下了狠手的。 杜润被打得跌坐在地半天没回过神来,眼色开始涣散,竟瘪了瘪嘴一脸委屈的大嚎了起来,“将军,你就会欺负老子,老子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嚎完就往地上一瘫打起滚来,梁清楣顿时一阵头疼,用手揉了揉头去拉地上撒泼打滚的杜润,“好了,你先起来,回去再说。” “不要不要!你道歉!你道歉!”杜润挣脱梁清楣的手继续在地上翻滚。 许烟雨死命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就在梁清楣耗光最后一丝耐心想将杜润直接踢出去之际,其他的几个将士非常适宜的进来阻止了这场悲剧。 “将军,杜将军喝大了,我们这就带他回去。”说完便小心翼翼地扒拉起地上翻滚的杜润架着人便跑了。 刚跑出门外,门外便爆发了一阵那几个将士贯耳的笑声,“哈哈哈哈哈.....老杜这下完了....” “楣楣,你营中的将士倒是蛮有趣的,说来方夫人给我的梁家将令牌我还收着呢。”许烟雨笑眯眯的坐下喝了口茶,“要不有机会我再去你军中玩玩,也见见其他的兄弟。” “呵呵.....”梁清楣有些头疼,无力坐下接过许烟雨递过来的茶,“你就别消遣我了,他们这帮小兔崽子,没一个省心的,日后若是打仗,这样胡来,真不知还有几条命活。” 许烟雨抿了一口茶,笑了笑默而不语,顿了一会又将余下的茶一饮而尽便扫了扫衣裙起了身。 转头对梁清楣浅笑道,“也歇息了一会,前面都忙不过来,我断不能再偷闲了,今日便多谢楣楣捧场了,下次免费请你吃火锅。” “嗯,你去忙吧。” 客人一批批来又一批批离开,四时飘香的人基本忙的晕头转向,她们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的人,看来这火锅生意还是能做下去的。 梁清楣走时,许烟雨都抽不开身去送,梁清楣也知许烟雨忙的脱不开身,便没有再打扰,只去厨房顺了点糕点便回营里去了。 第161章 物已全非 酒楼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起来,每日来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甚至于到了席位紧缺需要排队来等的地步。 许烟雨每日与歌远她们忙得昼夜不分,有时连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 歌远看这情况便打算六天后生意依旧如此之好就再招一批人进来帮忙。 许烟雨这几日忙着酒楼这边的生意,茶肆便由顾音帮忙照看着。 茶肆一般没有什么人来,平日里也就零零碎碎的几个茶客,着实清闲的很,顾音也就答应了。 这几日桑吉也在酒楼帮忙,许烟雨特意安排她去每桌询问点菜,为的便是她能多与人交流交流,能够尽早适宜这里的生活。 生意连续几天下来都不错,许烟雨便在此之际叫人去靠王城最近的地带做宣传。 先前来酒楼的大多是寻常百姓商人,也偶有官员富商,但也是极少数。 朝阳城的官员大多不在外面用饭,除了应酬有要事相商其余也都在家中用了,毕竟有些官员家中请的大厨厨艺许还要高上外面那些个酒楼饭馆的名厨。 何况王城脚下,日日山珍佳肴用那一顿便花费百两的菜肴传出去难免祸及性命,所以朝中喜在外游玩享乐的官员即便去也是去那些个私密性强给钱即可的酒楼楚倌。 而真正来繁华地段酒楼用饭的官员少之又少,除去应酬便难得有真正来吃饭的,毕竟酒楼里有的自家厨房也能弄得来,又何须花费那些个银两。 如若真有想吃的而自家厨房做不来的,也不过吩咐人买来就是了。 在外用饭的官员少,官员带老少妻儿来用饭就更少,毕竟寻常酒楼一来身份不便,二来人多嘈杂。 若是来也是专门定的包厢,而这种全家出动的机会更是难得有,大多是节日或家中有喜事出来奢侈消费一顿图个乐呵。 而在这一点上许烟雨开设的火锅却有着其他酒楼不可比之的优处。 那便是..... 独创。 每家酒楼都能有松肉桂花鱼,即便味道各有千秋,可终其还是松肉桂花鱼。 而她的火锅在全朝阳城却再找不出第二家,且不说以后会不会有人效仿,至少目前她们是朝阳城的独一家。 若想吃火锅家中厨子是断做不成的,而能去的地方便也只有四时飘香。 何况火锅老少皆宜,价钱也并不昂贵,即便带全家来吃一顿也不过几两银子,若吃的多些也不过几十两。 在繁华地段这样的价格也只有她们这一家,何况有屏风设置的隔间,即便带女眷前来也绝不会有任何不便之处。 而能吸引大批的官员家属前来,那些城中的富商大贾也自会不请自来,毕竟做生意谁不想攀点关系背靠棵大树好乘凉。 对于这样的种种优处,加之火锅原本的包容性,不必担忧口感,只要宣传到位,赚上第一桶金却是指日可待的。 几日的宣传送糕下来后,应了许烟雨的猜想,收获颇丰。 四时飘香的大门侧开始经常有了马车轿辇停靠,下来的多是些夫人和家中的婆婆祖母。 除此之外,也会有些朝中的大人因着好奇停了轿辇进来尝尝鲜的。 歌远嘱咐各人尽心得体的照顾好客人,无论态度仪态都要保持自然良好。 有了舒心的服务,客人才会坐的安心惬意,这却是四时飘香的第一宗旨。 随着步步的宣传推进和独有的新奇吃法及口感,四时飘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朝阳城火爆了起来。 坊间甚至开始流传着吃一顿火锅,能使离合夫妻破镜重圆不睦婆媳也能相处一堂的言语。 自然有这样的言语也是许烟雨特意叫人放出去的,这样的造势为的就是让四时飘香人尽皆知。 况且一同吃一顿热呼呼的火锅也确能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即便在现代,大家欢欢喜喜吃顿火锅,什么矛盾也就过了。 四时飘香的火锅势头越来越旺,每日慕名前来的人数不胜数,门外也经常可见排起来的长队。 如今城中最风靡的便是问上一句吃火锅了吗?倘若有人说没吃过,便会被嘲上几句,再被拉去结伴一起到四时飘香吃顿火锅。 因为酒楼大堂席位有限,歌远便商量将三楼的包厢再拆分为二由原来的四个厢房改为了八个。 因每日生意火爆,来往客人络绎不绝,甚至于有些人家为了吃顿火锅早早便叫府中的小肆过来排号。 按目前的情形为暂缓席位紧缺,便也只能将三楼的厢房先改拆出来。 酒楼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每日的进账也是突突的往上涨,除了每日累的天昏地暗不成人样,也都还算好。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生意步入了正轨,钱也赚了一笔。 歌远新招了一批人手过来,又扩建了酒楼,一切基本尘埃落定。 酒楼人手够了,许烟雨也就无需日日去酒楼帮忙,日子便仿佛一瞬间又清闲了下来。 今日是月末结算工钱的日子,她是要去趟四时飘香的,倒不是去发工钱,她跟帮工们一样是去领钱的。 为了酒楼的生意,她存的几万两银子基本已耗费殆尽,如今全部身家就十两银子,再不捞些钱傍身,她连下个月茶肆的地租都付不起了。 酒楼的账目在生意稳定下来了后,她便全部甩手给了歌远,现下是什么也不操心只等着拿钱便是了。 不仅有钱赚还这么清闲的,她也当属第一人了。 说到底,也是她眼光太毒,一眼就相中了歌远这么个会赚钱又会管理的人才。 许烟雨来到四时飘香时,楼里的客人不少。肉汤的雾气香味混杂在了一起弥漫开来,这种令人垂涎饥饿的味道便形成了四时飘香独有的魅力。 歌远正在后院给一批帮工们发公钱,许烟雨便顺便给一桌来结账的客人结了账,又在前台坐下打算等候歌远过来。 正坐下没多久,外面驶过的一辆车马停在了四时飘香的正门中央。 门外迎客的小哥赶紧过去迎人,又对马车上下来的一个女子说明不能将车马停在门前。 那女子会意便掀了帘子对马车里的人说明了情况。 “那便叫人将马车停在别处吧。”马车里传出一声清脆入耳的女子声音。 话音刚落,帘子被掀开,一身朱瑾云绣襦裙头戴帷帽白纱遮面的女子从马车里出来,一旁像是婢女的女子伸手去扶,车上白纱覆面看不清容颜的女子却已自行落地下了车。 许烟雨听到了动静,知有客人来了便起了身迎客。 看着面前而来的女子,见她头戴帷帽又有婢女陪同,想是哪家的未出阁的小姐,便微笑道,“客人几位?” 女子似乎是没有听见,许久都没有应答。 许烟雨见面前的女子迟迟不出声,秉持一贯良好的服务态度,她加深了微笑继续开口询问,“姑娘,请问几位?” “许?许烟雨?” 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许烟雨顿了顿,认真的打量着面前这位在白纱笼罩下面容模糊的女子,一时之间看不真切,她有些不清楚来人是谁。 “还真的是你?”女子一把摘掉了头上的帷帽,露出她了明**人的容貌。 “郡主?上官郡主?” 女子扬唇一笑,眉间带着些还未舒展完的讶色,“如今是公主了。” 许烟雨弯身行了个礼,眉梢爬上了笑意,“那民女可要恭喜公主了。” 三楼的一处包厢内,上官颖将帷帽随意丢在了一旁的空桌上,又遣退了陪随的侍女,便往凳上一坐开始打量面前正在往锅里添菜的许烟雨。 “没想到这家酒楼还真是你开的。” 许烟雨继续着手上的活,笑道,“公主何出此言?” “早先年在王府时,你曾请我吃过这名唤火锅的东西。”上官颖指了指桌上的冒着热气的锅灶,嘴角带了些戏谑,“说来,这味道我也是想了许久.....” “本想有机会找你再吃上一顿,可惜这一想便想到了如今,这不,你这火锅在朝阳城名声大噪,就连城中的贵太太们也念叨上了,我啊,也就道听途说了一些。” “我听这火锅的吃法像极了之前和你吃的那样,还想过这火锅不会是你弄的吧,正好我也馋这味道馋了好些年,如今这一来,这火锅还真是你的杰作。” “公主既然想念这味道,今日便多吃些吧,那时器具食材并完全,如今全了,味道可比那日的好了许多,公主尝尝。” 女子接过许烟雨递过来的碗筷,“这可是你说的,若是味道不好,本公主可是要治你的罪的!” 许烟雨笑了笑,“若是不合公主口味,便尽管治民女的罪。”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已然见底,锅中的汤咕咚咕咚的翻滚着,残余着糜烂的肉香。 上官颖停了筷着,心满意足的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酒水,“许久没有像今日这样吃的舒心了。” “公主若是喜欢,自可日日来这,只要不嫌腻味,民女也自是欢迎。” “想来以后怕也没机会了....” 许烟雨顿了顿,看向面前明艳依旧的女子,却发现这样一个明媚骄傲的女子眉间不知何时也有了化不开的忧愁。 “公主.....为何这样道?” 女子嫣然一笑,“还记得三年前那次的塔喇族来朝吗?那日的和亲宴会后,他们商议定下的和亲人选......” “是我......” 第162章 别来无恙 许烟雨心中讶然,三年前那场名为和亲实为牵制交易的和亲宴最后选定的竟会是上官颖。 可细细想来,这场要以牺牲女子一生为代价的两国过招,上官颖这样身份显赫又无背景依傍的孤女的确是上策之选。 没有其他贵女公主的家族势力傍身,孤身一人的她即便被牺牲掉也不会损害任何人的利益,没有了家族牵绕的诸多麻烦,不过给些排面体统就是。 即便日后两国开战,一个没有任何作用失去了唯一利用价值的孤女也不过如同弃子一般被弃掉,埋葬在那只有寒冰雪域的异国他乡。 没人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牺牲品,但上官颖可以,只因她无父无母无人依靠,便可将她推入泥沼而又不必祸及自身。 所以那些大臣才会极力推荐上官颖。 只是他们却都忘了,那位无依无靠的孤女的父母家族因何而亡,不过是因你们这些朝中的蛀虫和那冷眼旁观明哲保身的为官之道以及那蒙了眼的君王所为。 许也会有心中有愧的,只是世人都是自私的,谁能深明大义将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便也只能委屈委屈别人家的女儿了。 想来那王上也是深谙此道,要暂时稳住靼喇族答应和亲,又不想得罪朝中大臣伤了与后宫嫔妃之间的和气,那么上官颖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在君王眼中没有什么及得上王权巩固、地位利益,而那一丝小小的愧疚之心在此之下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只是以上官颖的性子,这样被人摆布操纵,她怎么会甘心情愿? 何况她早已心有所属,让她远嫁靼喇只怕旨意下来也是会宁身死断不遂。 而三年前便定下的事又为何到了如今才实行? 和亲一事本就是靼喇试探朝阳城的噱头,用此来试探朝阳城对靼喇的态度。 倘若允了便是想两国交好方可和平处之,若是不应那也正中下怀可借机开战,而由头也可说是朝阳城不愿与靼喇友好共处。 因此,当年王上才一口应下了和亲之事以示对靼喇的诚意。 家国动荡,便要有人为这暂时的安稳苟且付出代价乃至牺牲性命,那么谁又是该牺牲的那个? “你这突然凝重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和亲的是你呢?”上官玩笑似的转换了口吻,仿佛刚刚只是她不经意说的一个趣事。 许烟雨紧蹙了眉,“公主愿意去和亲?” “不愿意又如何?”女子露出一抹讥笑,“当初也不是没有闹过,绝过食自过尽就差没有一杯毒酒当即命丧黄泉。” “只是可惜我活到如今年纪,也实在蠢的厉害,我以为大闹一场以命相挟王上至少会顾及对我上官家的愧意收回旨意。” “却不知那君王之家从来就没有什么情义,当初我全家被灭门时如此而今也是如此,在王权利益下,我一皆小小的孤女不过命如草芥。” “那时我看不明白,闯了宫院跑去王上面前大闹了一场,那宫殿的琉璃瓷器也被我七七八八砸了个稀烂。” 上官颖突然停顿了一会,像是在回忆那时怒砸王宫的英勇行径,于是笑开了颜便连跟着眉眼也弯了起来。 “也不知当时我是哪里来的胆量,不过若是叫我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再砸一次。” “我这样大逆不道的行径,王上当场震怒,当即便要处死我,我觉着我应是必死无疑了,可那老头子又免了我死罪将我下了牢狱还下令不准任何人求情。” “当时我已万念俱灰,无谓生死,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不嫁。我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或许是怕点了头我这一生便再无可能留在他的身边” 许烟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切的言语在此刻似乎都变得无比沉重。 “那么.....后来公主为什么又允下了” 女子低头笑叹了一声“也许是明白了吧.....” “我入了牢狱,王爷来看我,他什么也没说,可即便他什么都没说我也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他会护着我。” “几日后,王上下旨赦了我牢狱之罪责我回府闭门思过。出狱那日,王爷来接我,你知道那时王爷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问我饿不饿。”上官颖的眸中流转着波动,她紧紧的盯着许烟雨,语气轻柔。 “我父母双亡,无亲无故,这个世上有谁会在乎我饿不饿?” “那一刻,我突然觉着自己也不是那么的可怜......” 有什么突然泛红了眼眶,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笑着道,“后来我才知道,王爷为了救我出狱,去了楚府求了楚丞相的人情,央了丞相去找王后,最后由王后去说了这个情,才得以赦了我的牢狱。” “那时,我突然明白,所有人不过都是那个人掌控之下的棋子,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其他的人来替,只不过我这颗棋子最无用便最先被弃掉了而已。” “我答应了去和亲,不是因为我认命了,只是因为在这片故土上,有我心之所系之人。” “王爷他心系家国黎民,一生致力于医学,为的是百姓安康、人民安乐。可这些什么家国什么百姓与我何干?我没有家,又何谈的国?” “我只是为了他,不愿再累他所难。即便我们之间再无风月可能,我也会将这份情意化作对至亲的牵念。” “答应和亲是我能为王爷唯一做的一件事,他希望百姓安乐,我便遂了他的愿,也当是我报答这片故土的育养之恩。” 而从此后,她也只会视他为兄长,而她亦只做他的妹妹..... 许烟雨看着面前的女子,没有开口去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她明白,对于上官颖来说,这些她从来都不需要。 “民女有一事不解,公主既三年前便答应了和亲,此事又为何拖到了如今?” 上官颖略嘘了口气,缓了缓神,才又玩笑似的道,“说来也巧,本公主这前脚才答应和亲,那边便传出了靼喇三王子消失的消息。” “想来那靼喇的三王子也是不满这被迫的联姻,所以在反抗无果后便选择了出走。” 当时,靼喇族的王族中到适婚年纪还未娶亲的只有靼喇三王子靼齐一人,加之他并不在靼喇王位继承人之内,联姻也就自然而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靼喇王妃膝下有三子,三王子靼齐是靼喇王后最小的王子,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靼齐上面的两个哥哥一个骁勇善战一个极赋政治头脑都是杰出之辈,而靼齐虽天资聪颖但论头脑、打战始终是差上了一截,而他又非嫡出长子,这王位便注定与他无缘。 许是知道靼齐无缘王位,靼齐的两个哥哥对他也是宠爱至极,要什么便给什么,靼齐长到如今可谓是一路顺遂。 可偏偏天降了一门婚事,要他娶一个从未谋过面的女子,年少气盛满负戾气的他怎甘愿受人控制。 他不羁随性向往自由,不愿在桎梏之下成为无法自主的傀儡,所以在反抗无果后他毅然选择了逃离。 “因那靼齐消失,这和亲一事便拖延了下来,说来我倒是挺感激他的,想着他若消失一辈子不回靼喇,许这门亲事会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老天偏又同我开了个玩笑,那靼喇的三王子混进了我的府上,还成了我的贴身侍从。” 历年三月春,正是朝阳城紫荆花盛开的时节,紫荆花开,香溢满城,时逢春雨,便落了一地的紫。 靼齐离开靼喇后四海为家一路漂泊,直到身上盘缠花光流落至朝阳城境地,他本不想入境,可奈何身无分文。 为解决裹腹之忧,他不得不与随身仆从一同化作商人跟随过往商队进了朝阳城。 进了朝阳城后,靼齐想找份工事谋生,无奈人生地不熟,一事之间便难以找着。 流浪了之日后他终于在港口找了一份搬运甲板的活,搬运甲板是一项体力活,一向养尊处优的他先前也是难以适应。 可他是个不服输肯吃苦的人,连着坚持干了几个月后也就习惯了。 在朝阳城住了一段日子,靼齐对周边的人和事也开始适应。 原本他是打算攒够了钱就离开,而在这期间他却无意从同来搬运的其他工人口中听说了关于他那从未放在心上的联姻对象上阳公主的传闻。 起初听到时他并不在意,可听的次数多了他便对这个传闻中嚣张跋扈喜怒无常喜责罚苛待下人的上阳公主上了心。 他上心,倒不是因为对那上阳公主有意,相反,他是厌恶至极。 朝阳城派过来和亲的公主竟是这样的德行,倘若他同意了这联姻,照那公主的性子,只怕他也再无安宁之日。 靼齐是个洒脱随性的人,但偏偏又是个爱恨分明的直性子,与靼喇其他男子不同,他喜欢的姑娘是温柔善良体贴可人的,而绝非上官颖那种。 随着听到的事迹越多,上官颖跋扈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愈发清晰,他开始越来越对这个可以下手将仆从打至残废的恶毒公主产生生理上的厌恶。 也许是逆反心理作祟,又或是实在无法忍受上官颖将来会嫁与他的事实,他趁公主府招花工的机会佯装成花工混了进府。 他成了府内一名修剪花枝的花工,因曾在靼喇时他便对这园艺颇有兴趣,虽靼喇四季寒冬甚少有花树生长,但因着兴趣,这修剪花枝的活对他倒并不难。 他潜入公主府就是想当面告诉上官颖他不会同意和亲也不会娶她,以后也不会想他们之间有任何干系,所以希望她能与他意见一致极力反对这门婚事。 这样,在他迟迟不回靼喇后,这联姻也自然不成了。 第163章 别来无恙 然而不在意料之中的是,他在府上待了一个月,除了每日修剪花枝除草施肥,却连那公主的一根发丝都未见着。 他是外院的花工,公主府规矩繁多又治下极严,他每日能活动的地方只有那么几个,大多的时候也只能待在外院花庭。 这一个月来,莫说是见着那上阳公主,他就是连内院都不曾踏进去过。 心中有些焦躁,他并不想耗费太多的时间在此。 为了尽快解决此事,把话当面与那上阳公主说清楚,他开始处处打听有关上官颖的事,企图制造机会接近。 机会马上便来了,府上新进了一批品色极好的白色山茶花入花庭,听闻这是公主最喜爱的花,因此总管特意吩咐他们一定要照料好这批山茶花。 府上的人大多都领教过府上这位主子的脾气行事,那位张嬷嬷因不小心打碎了公主屋里的一只瓷瓶而被打致残废的事还历历在目。 为了身家性命,如今他们也自是要小心谨慎绷紧了神经。 在花庭中的人都为这批山茶忙得不可开交之时,靼齐却在此觅见了良机。 三月最是雨水多的时节,逢个两三日便会落场大雨,为了防止庭中栽花被雨水打坏,府上花工都会提前遮布防雨。 然次日醒来,那遮着大批山茶的雨布却被掀开了大半,有些甚至被风吹了老远横七竖八的躺在了湿漉的青砖上。 山茶花已被雨水打得花枝残落,沾了雨的花瓣了落了一地,这批山茶便是完全的毁了。 花被毁了,他们也就完了,以那位主子的性子只怕一定会重罚于他们,板子是一定少不了了,就怕连这小命也要一并都给丢了。 众人心中惶惶,担心命不保夕,靼齐却气定神闲。 这雨布一开始就是他掀的,花也自然是他故意毁的,既然他见不着那位高贵的公主,那么他便让她亲自来见他。 他故意趁雨夜掀去了所有茶花遮雨的布,让山茶被雨水打淋,除了这山茶,他甚至还将庭中其他的花卉上的遮布也一并都掀了去,以至于一夜之后,庭中所有的花被大雨洗了个彻底。 最珍爱的花悉数被毁了,以那公主的性子,他便不信她不出现。 花庭中的花一夜之间被雨毁了个干净,下人过来禀告,上官颖得知后便前往庭园察看。 这是靼齐第一次亲眼睹见了那位跋扈刁蛮令人生厌他传闻中未过门的妻子。 一身红的刺目的金绣锦衣,入鬓的黛眉,不同于靼喇女子辫发的云髻,用花簪高高的盘起于脑后,以及那略显浓艳的妆容。 不可否认,那女子是美的,即便脸上的妆容有些繁重,可在她原本明艳白皙的五官下却又不显违和,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只是,他对这样空有的皮囊却无半分兴趣。 他原本的打算是毁掉她的花引她出现,届时以她的性子见着这满庭的花被毁一定会大发雷霆责难于他们,这时,他便会亲自出来坦白罪行。 这样做,一来不必牵连他人,二来也可获得接近的机会。 他坦白这满庭的花被毁都是他故意所为,那公主一定会心有怀疑亲自审问发落于他,而他便趁此表明身份亲自将话与她说明白。 敢冒如此大的风险,他也自然提前留了后路。 以保达成目标后得以全身而退,他在入府之前便告知了贴身近侍,若一个月后他未曾发送他们靼喇族专用的独门暗信,便立马启程回靼喇告知王妃遣人来救他。 而就在以为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时,靼齐却惟独没想到,有一点他从一开始便算错了。 他以为上官颖会发怒,哪怕没有发怒也会责问惩罚他们,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此事轻轻揭过。 可那公主只是粗略的视看了一会花庭四周,还未等他找准时机站出来坦白罪行,便朱唇轻启语气淡淡地开了口。 “近来雨水频繁,昨夜风大,遮布被吹开也是常有的事,着人将未湿毁的花栽搬移出来,缺了毁了的便从外再进一批。” “偶有出错也是平常之事,只此一次,便罚你们三个月的月钱,且记住了,没有下次。” 原本都低着头心惊胆战的花工们闻声顿时舒了口气。 相比花工们的放松,靼齐的心情却尤为复杂。 他定在了原地,看着那女子略带孤傲的眉目,一时之间有些忘了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而等他回过神时,却早已不见了那公主的身影。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上官颖并不都如传言中的那般不明事理骄纵任性,相反,她的行事待人都极有一套。 几句话便交代好后续事宜,又恩威并施管治了下人,仅从这收了人心又让人敬畏的行事作风便可得知,这上阳公主,并非简单女子。 可是,即便这上阳公主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也丝毫不影响他前来公主府的目的。 只是棘手的是,错过了这次可以接近的机会,下次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他又不敢贸然行动,此事便有些麻烦。 接下的几日,他用尽了各种方法,无论是等候在上官颖的必经之路,还是打听她的喜好常去的地方制造偶遇。 只要有机会接近的方法他都试了个遍。 然而事情依旧没有半点进展,莫说是说话,就是连人都难以见着。 再一次被他找到机会是在五日后,彼时他已在府上待了一月有余,暗中知会先前的近侍说还要在府中呆上一段时日,他便心无旁骛的开始计划找机会。 公主屋中摆放的花需定时修剪打理或更换,一般都会有专门为此负责的府内花丁。 府上的花丁与他们这些花工不同,他们属于低等的下人,花庭中脏的累的活都由他们来干,而花丁只需负责打理公主屋中的花。 老实说,虽只打理公主屋中的花,但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易事,尤其他们这位公主还是出了名的挑剔难伺候。 所以,大多的人比起花丁更愿意呆在花庭。 靼齐却不一样,比起其他人的避而远之,他则是想尽了法子往公主屋里钻。 为了得到接近的机会,他往当值花丁的茶水中下了泻药,导致花丁因要跑茅厕当不了值。 他便趁机揽下了这活,帮他将新进打理好的花送至公主屋中。 这是一个极佳的机会,他打算今日便将事情了结。 如若有必要,他会亲自与这朝阳城的王将此事说明退掉这门婚事,但前提是那上阳公主的意见得与他一致,否则,退婚一事便不好说了。 只要上阳公主同意了退婚,他便可写一封信回靼喇告诉他们婚事他已退掉让他们放弃和亲。 这样他便可离开朝阳城,回靼喇继续他无拘自在的生活。 他再一次见到上官颖是在公主的书房内,那女子紧锁了眉头正拨弄着手中的算盘,那算盘内的珠子便被她愈发快速的指法拨的噼啪作响。 有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青色纬纱,印下了一地斑驳的纱影,偶有风吹过,放了一束进来,便为这有些昏暗的屋内添了一丝光亮。 而那女子就在这略显昏暗的屋内不为外界所扰的提笔写着字,桌边的书摞了一本又一本,已快遮了那伏在桌前女子的半张脸。 靼齐敲了敲一侧的门,开口说明了来意。 那伏在桌前的女子连头都未抬一下,翻着手中的账本随意应了一声。 靼齐进了屋,又顺手将门轻轻掩上。他拿着手中的花放在一旁的桌台前,打算直接进入主题。 “将花放下就出去吧。”女子抬手用力揉了揉眼角,继续拨着手中的算盘。 靼齐没有出声,心中却有些无语。 果然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公主,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将书摞的那样高遮住了光线,又看了那么久的书,眼睛不疼才奇怪。 上官颖并没有注意到靼齐的异样,直到书上原本有些昏暗的光线突然亮了起来,她才反射性的眯缝了眼抬起了头。 “这样看书,这眼睛早晚会瞎。”靼齐有些没好气的将桌前摞的老高的书移开,又将窗前原本放下的纱帘卷了起来。 上官颖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是个长得干净五官还算标志的男子。 府上何时有长得这般端正的花丁了?她怎么没见过。 “你是新来的?” 靼齐正卷着屋内的帘子,又将摆放在窗前的花移了位置,直到原本昏暗的屋内变得亮堂起来,才停了手转头看向桌前正蹙了眉打量着他的女子。 “我是新进的花工,原本当值的花丁身体不适,便找了我替他。” “哦。”女子得到了答案,便转移了视线继续手中未算完的账。 靼齐见女子低头又在看书,心中莫名一阵郁气,他走上前合上了上官颖手中的书,“公主再看下去,这眼睛是不想要了?” 上官颖一阵诧异,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略皱了眉,这下人胆子挺大,在她面前也敢这么无礼。 她向来对下人要求极严,对那些个自以为是仗着有些小聪明便蹬鼻子上脸从来都是不手软的,该怎样整治便怎样整治,因此府上的人见了她无不是恭敬有礼。 如今这个花工行为这样放肆无礼,她居然并不觉反感。但不反感是一回事,规矩又是另一回事。 该立的规矩还是要立的。 于是换了一副玩味的表情,“小花工,你知道在我公主府这样说话会有什么下场吗?” 靼齐不想再浪费时间墨迹下去,便上前了一步凑近了女子,表情肃穆,“我其实.......” 还未等靼齐下文,便有侍女推门而入打断了他的话。 “公主,洛王爷来了。”侍女行了个礼。 “哥哥来了?” 女子有些欣喜的起了身,立马便遗忘了一旁欲言又止的靼齐出了屋。 第164章 可愿嫁我 靼齐现下心中悔恨不已,他原本应一开始就切入正题,却对那公主磨叽了半响,也不知当时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现下,他又得再找机会,也不知道又要等上多少时日。 机会终于又来了,上阳公主应城中贵女之邀作为上客参加一年一度的逐花诗会。 这是由城中贵女一同推行的一次赏花品诗的风雅之行,在朝阳城的莲花四水湖观庭中举行。 每年城中的大批闺秀贵女都会应邀前往。 城中的闺秀贵女大多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而这圈子奉行嫡庶有别、身份有别,嫡女有嫡女的诗会雅聚,庶女有庶女的别谈茶会。 而彼此又互不相干,倘若嫡女中有别的庶女亦或与她们身份不对等的人出现,大多由此引发波澜,即使表面上不显,也会明里暗里的鄙视讽刺。 这是属于她们引以为傲的身份象征,因此未免身份玷污,她们会极度排斥不属于她们圈子的“异类”。 过去几年来这个代表各名门嫡女聚会的逐花诗会从未邀请过上官颖,即便当时她是王上亲授的郡主。 一个有封号有品阶的郡主对于那些依靠家中权势的闺秀贵女来说是远远不能及的。 可即便如此,对于这个自小养在宫中却如同下人身份没受过名门教养的上官颖,她们更多的却是自恃清高,心中瞧不上。 赵妃将上官颖以贴身宫婢的身份养在身边,可对上官颖学识礼仪气度涵养的教习却一样也没落下过,甚至要求更为严苛。 可这些,于那些名门贵女来说大多是不知晓的,而即便有心知肚明的也会佯装不知。 不管如何,上官颖在她们心中始终不是一类人,即便如今身份显赫,也到底是低她们这些自小出身名门贵族的一等的。 这种的自诩清高心中不屑在上官颖荣升为公主后表现更甚。 所有人都知道上官颖因何赐封公主,她们之中许有同情的又或是幸灾乐祸事不关己的,总之,在此之前,她们不会与上官颖有任何的往来和交际。 而如今,却破天荒的邀请这个心中瞧不上的公主出席逐花诗会,这无疑是令各位贵女不解气愤的。 邀请上官颖的是林国公的嫡女林芸,林芸是朝阳城难得一见的才女,无论样貌才学都是万里挑一。 而其不仅才貌双全,更为令人艳羡的是她的家世,林国公是承袭国公的第三代,林家世代为官,祖父为朝立下赫赫战功,被亲授封国公爵位,世代承袭。 国公地位甚高,即便不是官职,朝中有官职的人见之却是要行拜礼的。 林芸作为国公府的嫡女,身世显赫、身份尊贵,又因其才貌出众,在城中颇有名气,也是城中各位名门夫人心中最为青睐的儿媳人选。 自然而然,林芸是这逐花诗会的中心人物。 这诗会大多由国公夫人操办,表面是邀聚城中贵女闺秀赏花吟诗,可实实在在却是拉关系建各自的小圈子。 而这小圈子也不仅仅是名义上的相交那么简单,其关系错综复杂,以各自的家族政见为同形成。 林芸是瞧不上上官颖的,之所以会邀请她,是因为前些日子,上官颖在狩猎赛会中的赛马拔得了头筹。 而这头筹原本因是她的。 这事,她虽心有芥蒂,到底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真正让她抓狂的是不久前她应承相夫人之邀赴会,她特地为那日赴会掷重金定制了一套霓裳羽衣云襦被上官颖当众抢了去。 这此赴会,名义上是品茶赏花,实际是与丞相夫人其嫡子苏誉的约见,林夫人中意苏丞相家,不仅因门当户对,更多的是为日益衰弱的国公府拉上一个可依附的靠山。 林夫人百般嘱咐,林芸也自是极为重视,不仅提前定制首饰更是花重金定制了一套云裳纺的头牌霓裳羽衣青绣云襦。 这套衣裳,亮眼的便是上身那由鹤羽绣制的云肩,这云肩绣制精美绝伦,编织云线点缀,旁有霞锦衔绣,美不胜收。 林芸立志要让那苏誉对她一见倾心,对于这套衣裳更是珍重至极,却不想衣裳完工她亲自去取那日被也在云裳坊的上官颖相中并当面抢走。 林芸心中气愤,极力压下心中怨怒与上官颖交涉,说明那是她先前就定制下的,可上官颖全然不理,不仅说出两倍的价钱,更是用身份施压,硬生将那霓裳抢去。 林芸愤恨恼怒不已,但碍于身份只能忍下这气。 林芸不得不换了坊里的另一套霓裳羽衣云襦赴会,与苏誉约见后,想象中的一见倾心并没有出现,相反,苏誉对她极为冷淡,甚至游行没有结束就提前离开了。 林芸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可诉,心中恼恨,便将今日赴会之辱全部归于了上官颖,若不是她抢了她的霓裳,今日那苏誉断不会如此冷落于她。 因此一事,林芸便怨恨上了上官颖,而邀请上官颖参加逐花诗会也是为了出一口怨气。 她发誓必要让上官颖身败名裂为众人所耻,沦为城中名门大家的笑柄,以解心头之恨。 诗会那天,上官颖盛装打扮,妆容繁艳,她差人从花庭随意捧了盆花便前往赴会。 靼齐瞄准机会,一不做而不休在花庭将前来捧花的侍从一棒子敲晕,又将人运到了自己房中,便顶替了他捧着花跟随上官颖前往了诗会。 莲花四水湖观庭前,上官颖停了脚步,转头对捧着花的靼齐吩咐,“呆会进去后你将这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最好让所有人都能一眼睹见。” “是,公主。”靼齐抬起了头。 男子的容颜让上官颖有些许的讶异,她眼中流出一丝探究,“你不是那日的小花工?怎么是你捧着这花?” “禀公主,刚才的侍从肚子不舒服憋不住了,便叫了小的替他。” 女子眼角微挑,露出一抹轻笑,“这倒是巧了,次次本公主身边的仆从身子不舒服都能让你撞上。” “能侍奉公主左右,是小的的荣幸。”靼齐弯了身子,扬齿一笑。 “罢了,小花工,呆会按本公主吩咐行事,倘若折了本公主的面子,这责罚可不会轻。” “公主放心。”男子笑容更为灿烂。 “上阳公主到!” 庭外响起了小厮的唱叫,一批身着锦衣华裳的女子便陆陆续续出来拜见。 诗会的地点是在莲花庭中,庭外青碧交接的莲叶,偶有未开的粉色花苞浮出,微风而过,一片层层连连的青便荡漾开来。 上官颖步入了庭中,一身红的鲜艳的衣裙在这一片碧绿的莲海中显得极为扎眼。 在上座坐下,女子微微抬了抬手,姿态散懒,“你们便起身吧,不必拘谨。” “谢公主。” 各位贵女闺秀起了身纷纷进了庭落了坐。 上官颖眼神示意靼齐,靼齐心领神会,便在一干贵女闺秀的视线下大剌剌将那盆有些在颠簸下落了大半花瓣的山茶放在一众繁花绿枝的盆栽的正中央。 有人目露鄙夷,有人暗中嘲讽,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公主,就连这带来的花也是残枝败叶上不得台面。 林芸心中鄙夷,脸上又迅速露出一抹嫣笑,“不知公主今日带来的是何种珍贵的花品,这般奇特,这花竟只开一半。” 周围传来一阵轻笑声。 座上的女子却似并不在意,对着明目张胆的嘲笑声置若罔闻。 这笑声让靼齐心中有些不爽,竟觉得这些看起来鲜丽美好的女子笑起来却是这般的难看聒噪,让人厌烦。 他望向那鲜衣红裙的女子,心中不解。 这山茶的花是被上官颖出门前自己摇落了大半,如今被众人明里暗里嘲讽,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本公主的花不过是些入不了眼的,哪比得上各位妹妹,人比花娇。且不管本公主的花如何,各位妹妹便自行介绍一番所带的花品,也让本公主开开眼界一饱眼福。” 见上官颖如此说,众人心中多了份不屑,面上却依旧半分不显。 有女子笑着出了声:“我们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林姐姐带来的墨色牡丹却是惊奇。” “是啊,听闻这墨色牡丹极为罕见,乃是稀世珍品,千金难买,林姐姐竟能觅到,今日也算是姐妹们沾上姐姐的光,能一睹这绝世珍品。”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各位姐妹倒是要折煞林芸了,只不过家兄知道我素来喜爱奇花异草,特托人辗转寻来的。” “原是林小公爷啊。” 有贵女突的羞了起来,用帕子半遮了脸。 因为这位林小公爷的突然被提及,气氛突然高涨了起来。 林芸的哥哥林穆是城中世家公子中难得的少年才俊,仰慕之人不在少数,许多贵女分为讨好巴结林芸大多的也是因着这林小公爷,想着将来能够嫁于国公府。 “哎呀呀,竟有如此奇异的花,叫人赶紧摆上来放在正中央,好叫本公主和各位姐妹一同观赏一番。” 林芸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屑,又笑着道:“公主即吩咐了,民女便献丑了。” “来人,摆上来。” 通体幽黑的牡丹被放置在了正中央,原本位置上的山茶被随意移至到了一旁。 “竟有如此美丽的牡丹!”上官颖惊呼了一声从座上起了身,被眼前泛着墨色的花朵亮了眼,一时竟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公主莫碰。”林芸立马伸手打掉了上官颖的手,她的动作虽不大,可已是违了身份礼数,是大不敬之罪。 林芸虽说心中瞧不上上官颖,可她刚刚的行为犯了大忌,倘若上官颖要治她的罪,虽她自认不会将她如何,可众目睽睽之下,终究有失她国公嫡女的身份。 “是本公主思虑不周,见这牡丹奇美一时难以自抑,林妹妹倒是及时,不然叫本公主碰坏了可怎么好。”女子悻悻一笑,目露歉意。 林芸见上官颖如此,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更是不屑。 “不过,林妹妹,这样奇特的牡丹定是很贵吧。” 看着上官颖好奇的眼神,林芸心中有些得意舒爽,便连面上也带上了一丝炫耀之色,“那是自然,这墨色牡丹乃花中珍品,是家兄掷下百锭黄金才换得的。” “百锭黄金?”有人发出了惊呼。 “啧啧,不愧是国公府,真是奢豪,本公主今日倒是拖了林妹妹的福,开眼界了。” 第165章 可愿嫁我 “公主受王上亲封,王上封赐的金银玉器、明珠金冠数不胜数,当日公主能出两倍的价钱将民女定制的霓裳云襦取走,又岂是民女小小一个国公府可比的。”林芸微微欠身,拘了个礼。 “林妹妹还记着那天的事呢,说来,那天却是本公主不对,这不着实是太喜欢了,这才夺了林妹妹所好。” 林芸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又露出一个笑,“公主莫要这样说,折煞了民女,公主想要的,民女怎敢和公主抢。” 女子微微一笑,“林妹妹即这般说了,便是不在意这事了,那本公主也就放心了。” “那是自然。”林芸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心中却恨不得上去亲手甩她几个巴掌,打烂她那张脸。 周围的闺秀贵女听此,不免心中有了数,难怪林芸会邀请上官颖至逐花诗会,原是已跟那上阳公主结下了怨,今日只是为了出口气。 她们历来心中瞧不上上官颖,不仅因为她公主的身份空有其名,如今更是为着有意巴结林芸,现今这情形,她们也自然选择站队林芸。 于是便有人率先出了声,“王上选中公主去和亲,定是对公主青睐有加、另眼相看,民女们这些平庸之辈,哪比得上公主半分。” “是啊,唉,可惜了,像公主这般的女子,也不知那靼喇的王子是吃错了什么药,竟后脚便不见了踪影,倒是折了公主的颜面。” “可不是嘛,公主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要怪只怪那靼喇王子没那福分,狗眼看人低。”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明嘲暗讽落在了靼齐的耳中,他不由的紧蹙了眉,心中一阵复杂。 他以为的上官颖是天之骄女,长在皇家自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所以性格也是骄纵跋扈、不可一世的。 可如今,却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随随便便的一个贵女闺秀都未将她一个公主放在眼中,甚至故意挖苦嘲讽。 他是不是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那红衣灼灼的女子似乎并未在意众人的话,只淡淡一笑,便落回了座,又拾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半响才悠悠开了口。 “众位姐妹说得甚是在理,那靼喇王子,本公主也不稀罕,本公主堂堂上阳公主,配他,简直是折辱了本公主的身份。” 靼齐愣了愣,看向了座上那明艳嘴角噙着笑的女子,原来,她和他一样么,对这门婚事厌恶至极。 其他人心中却是鄙夷嘲讽愈深,只觉着上官颖是死撑着面子而已,毕竟新郎弃婚失踪,这种事莫说是放在一个公主身上,就是放在一个寻常女子身上,那也是会羞的当场自尽。 如今上官颖这模样,在她们心中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耻心极力想维持那可怜的自尊心罢了。 这般想,只觉得上官颖这个公主身份更是成了个笑话,有些人便开始同情起上官颖来。 “今日不是赏花吟诗么,便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林姐姐带来了墨色牡丹,公主还未说带的是什么花呢?” 有人开头转移了话题,打压围击上官颖的目的已经达到。 往上官颖的痛点上戳,林芸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舒服了许多,未免真惹恼了上官颖当场翻了脸不好收场,也没有再纠着这个话题。 不过,她不会就这么轻轻松松算了,当日之辱,势必奉还,而今,好戏才刚刚开始。 “说来也真是惭愧,上次林妹妹的那件霓裳云襦是真的好看极了,当时便没细想就出两倍的价钱买下了,如今我公主府却已是财库亏空,入不敷出。” 女子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公主府开销巨大,府中又将养着一众下人,每月的俸例伙食便是一大笔银子,前些年还好,如今却是帐房赤字,只出不进。” “你们也知道,我公主府除了领宫中的赏赐,并无其他财路来源,如今就连赏赐的金银玉器都当了个七七八八才勉强能维持住日常开销。” “因而,这次带来的山茶只花了一两银子从花市上买的,真是让各位姐妹见笑了。” 林芸脸上不屑,心中更是鄙夷,那日如此豪掷,还当有多大的排面,原来不过是打肿了脸充胖子。 那日若不是她抢走了她精心安排定制的霓裳云襦,那苏誉怎么会如此对她,甚至丞相夫人自那日之后也再没有邀约过她。 这门她极为重视的亲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再没有了下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上官颖,想到这,她的眼神变得愈发怨毒起来。 “这便通了,妹妹才觉奇怪,公主今日这衣裳似乎是去年的款式。” 林芸捂着帕子,眉头微蹙,一副恍然明白又夹杂着担忧的模样。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来,一时之间,嘲笑的、鄙夷的、同情的、不屑的各种各样的眼神交织在了上官颖的身上。 上官颖却依旧置若罔闻,叹息了一声,“家中拮据,便也只能穿去年的衣裳,哪里比的上各位姐妹。” “林妹妹这身是云裳坊的新款蝶念花吧,刚才我一进来就瞧见了,真真是美不胜收,不愧是一千两白银的衣裳,这做工真是寻常衣坊比不了的。” “原是云裳坊的蝶念花,怪不得姐姐今日如此美貌夺目,想必姐姐是一出便提前定下了吧,妹妹我也是非常喜爱这款,到底还是慢了姐姐一步。”有贵女出声赞道。 “哪里哪里,齐妹妹的这身苏荷齐衫绣襦也是瑾绣坊新推的头牌,这价格只怕也不在姐姐之下。” 由此开头,除了上官颖,都开始聊起衣裳首饰来了,谁谁谁的衣裳出自那个衣坊的新款,谁谁谁的首饰花费了多少功夫多少银钱才制成,这场诗会倒成了一场攀比炫耀赛会的借口。 上官颖品着手上的茶,笑意盈盈的瞧着众人,似乎对自己的格格不入丝毫不在意。 靼齐瞧着上官颖的笑,没来由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府上花庭中的花,哪一盆挑的不是上好的,她竟然说只花了一两银子。 不仅如此,还在这些原本就看不上她有意针对她的闺秀贵女面前哭穷,这不是让她们更加得意,以后只怕更会蹬鼻子上脸,不将她放在眼中。 今日,她一整天都逆来顺受,任别人嘲笑欺辱却丝毫不反抗,如此不符合她平日作风。 心中愈发不解,他一时竟看不懂她到底要干什么。 “各位姐妹不愧是名门贵族的嫡女,这首饰衣裳动辄便数以百两千两计,真是让本公主这个穷人羡慕不已啊。”女子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眉目带笑。 林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脸上又绽放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正要出声挖苦嘲笑,面前的女子却突的息了笑,话锋一转。 “听闻北边大旱、南方大灾死了不少人,许多人家家破人亡成了流亡的难民,无粒可收、无粮可食,你们知道么?” 众人一瞬间哑然无声,先前的热烈吵嚷立马荡然无存,心中渐渐有些不安,她们紧紧盯着座上的女子,猜测着她的用意。 “想来你们深居闺阁是不知晓的,只是本公主听闻近日国库亏空一时无法拿出巨额的赈灾款,王上便号召各方捐款捐物,朝中大数官员却都哭穷唱贫说无能为力。” “本公主倒是真以为朝中的大人们各各都是两袖清风的好官,今日一见,却并不诚然啊。” 听到这里,她们才明白了上官颖的意思,想起刚刚的攀比炫耀,纷纷在心中捏了把汗。 可即使如此,也有人佯装不知,故作镇定的出声询问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本公主什么意思?”女子淡淡一笑,“林妹妹的一套衣裳便花费千两,林国公在朝上可是使劲唱穷呢,听说只捐了一百两,还说已是能拿得出手的最大钱额,可本公主看,这国公府可是有钱的很啊.....” “你说是不是啊,林妹妹?” “你.........” “刚刚可是林妹妹自己说的,众人可都听着呢,哦,对了....”女子像记起了什么似的,故作惊讶的捂住了嘴,“林妹妹的墨色牡丹可是花费了百锭黄金呢.......” “啧啧啧......林国公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你说这要是被王上知道了,是不是该满门抄斩啊?” “上官颖!你敢!”林芸此时已然慌了,她没料到上官颖居然会来这么一手。 女子眼神一凛,“你刚才叫本公主什么?” “上官颖!叫了又如何?”林芸已全然不顾了,只想将心中的怨气全部都爆发出来。 女子淡淡的拾起桌上的茶杯,下一刻抬手却将茶杯猛的一摔。 “啪。”一阵清脆震耳的瓷杯碎裂声响起。 只见那茶杯已然被砸碎成了两半。 靼齐眼睛一跳,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上官颖发飙,倒跟传闻中的别无二致。 “谁允你直呼本公主的名字,不过一贱民,跪下!” “让我跪你这个贱人,休想!”林芸气的全身发抖,双眼赤红,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不跪?” “啪!”又是一声碎响,飞裂的瓷块被溅得四处飞散,有些甚至就快要扎入人身上,众人心中升起一股恐惧,谁也没想到上官颖发作起来竟会如此恐怖。 “再给你一次机会,跪还是不跪?” 有人见此状况,心觉不妙,若闹起来了,她们都跑不掉,都得死,于是纷纷劝林芸暂时忍了这气,毕竟如今大家有把柄在上官颖手上。 可林芸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气,新仇加旧恨,她便是连装都懒得装了,如今叫她跪上官颖,倒不如叫她去死。 见林芸油水不进,只好有人出来打圆场说好话,“公主,林小姐是一时气极了,才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饶了林姐姐的不敬之罪。” “行,本公主大人有大量,便不跟她一个贱民计较,那我们就来说说正事吧。”女子莞尔一笑,慢慢起了身。 “今日各位姐妹的衣裳首饰可都值不少钱呐,可前段时间各位姐妹的父亲可刚刚在王上面前义正言辞的立了誓,一个个都穷的不得了。” “如今,这可怎么要好,这可是欺君啊,各位姐妹,你说本公主该不该告到王上那里。” 第166章 缘何如此 “请公主高抬贵手!”众人瞬时齐唰唰的跪倒了一片。 倘若因此事危及到家族,莫说什么嫡女身份,只怕她们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已不再是寻常女儿家的勾心斗角之争了,她们即便今日颜面扫地,对着上官颖十叩九拜,也一定要将今日这事给拦下。 否则若真捅到了王上了那里,后果便不是她们能想象的了。 “你们跪她做什么!你们嫡女的作派呢?如今都去哪了?” 林芸气急败坏的将跪在一旁的贵女拉扯起来,全然没有了先前大方优雅的姿态。 “哟,林妹妹不愧是国公府的嫡女,果真是有名门傲气。即如此有骨气,本公主也不好强求,便将今日林妹妹豪掷百锭黄金买了盆花的事告知王上吧。” 女子微微一笑,眉眼尽是戏谑。 “想来林妹妹高风亮节、傲骨铮铮,是不会怕的。” 靼齐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上官颖的用意,可即便如此,上官颖这番从示弱引诱到哄骗威胁行云流水般的操作还是让他讶然了一番。 看来这上阳公主是的的确确的不好惹啊..... “上官颖!你不要欺人太甚!”林芸面上狰狞,已快完全失了理智。 “本公主就是要欺负你!你能如何?” “上官颖!”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起身拉住了林芸,未免她再说些什么激怒上官颖的话连累她们,便又来了几个人直接连拖带拽捂住口鼻将人控制住了。 于先前的巴结讨好不同,现在她们只觉得这个林芸是个实实在在的蠢货,如今只想叫她赶紧闭嘴,免得牵连她们。 “公主莫要生气,跟一个草民生气不值当。”先前那位看似与林芸交好的贵女立马出声打圆场。 “齐莲儿!你说谁是草民!以往就数你最爱来我国公府献殷勤,如今又巴巴向别人摇尾乞怜,你啊,骨子里的奴姓,注定永远都是条狗。” 齐莲儿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无比难看,她原本是一番好意,想缓和一下气氛,不想将事闹大,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如今林芸这一通的骂下来,她索性也不劝了。 你当人家是姐妹,别人当你是条狗呢,她齐莲儿再不济也没这么下贱,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林姐姐说的是,我齐家本就是皇家的奴仆,勤勤恳恳的为皇家办事,哪像林姐姐这般有骨气,姐姐这阵势,莫说是不把公主放在眼里,只怕是王上也不再怕的。” 齐莲儿阴阳怪气的话语听在林芸的耳里,瞬时就炸了,原本精致妆容下的面容变得扭曲,她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在几番被控制住无法挣脱时,更是破口大骂起来。 其言语龌龊污祟不堪入耳,难以让人想象她会是名门望族的嫡小姐。 上官颖在心中暗自称奇,那位优雅大方气质出尘有才女之称的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林芸原还有这泼妇的才情。 看来传闻也不过尔尔,这林国公教出来的女儿果真是跟他一个德行,虚有其表,内里却已是腐臭难闻。 “罢了,本公主也并非存心要为难于你们,本公主有一个好法子,你们便替你们的父亲将功折罪做些好事捐些财物给那些可怜的百姓。” “各位姐妹意下如何?” “公主所言极是,倘若公主不在王上面前提及今日之事,捐些财物给受难的百姓也是民女们应该的事。”有人见事有转机,连忙出声应道。 女子笑了笑,“好说好说,那便看各位姐妹的诚意了,哦,对了,先前各位姐妹的首饰衣裳的价钱本公主可是记着呢,若是想随意搪塞本公主,后果自负。” 看着面前悠然自得笑意盎然的女子,她们只想将上去将她千刀万剐了,无奈受制于人,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首饰玉镯纷纷卸了下来,就连耳中带的穗珠也被一一拿了下来,先前为逐花诗会准备的盆栽花卉也交了出去,只剩下一身衣裳没有脱下。 靼齐被面前的景象惊的啧啧出奇,又觉着自己是个君子,如此目睹女子们拆发卸簪终究不太好,便微偏了身将视线停留在了别处。 “林妹妹,你头上的玉簪不卸下来么?骨气可不能保命,还是说林妹妹个人的傲气还抵不上国公府一百多条人命?”上官颖眼带笑意,语气轻和,让人全然想不到她会是在威胁恐吓。 “你.......” 林芸虽心中气愤,但好歹没有完全失了理智,虽然她咽不下这口气,恨不得上去撕烂那女人的嘴脸。 但此事尤关家族存亡,她不敢冒险,默默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将头上的钗簪卸了下来狠狠的摔在了桌上。 “林妹妹,别忘了,墨色牡丹。”上官颖笑意盈盈,不徐不疾的补上了一句。 “上官颖,你不要欺人太甚!那墨色牡丹是哥哥花费百锭黄金特意为我寻来的,我是不会给的!” “看来林妹妹还是没有弄清楚你的处境,你是要花呢?还是要你哥哥的上项人头?” “你哥哥不过六品小官,却能掷百锭黄金去买一盆花,这贪污之罪可不是小罪,是要流放砍头的。”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惊,有人立马出声好言劝说林芸。 林芸脸色愈发难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是要给上官颖一个下马威,如今自己倒成了这笑柄。 即便百般的不甘心,林芸最后还是将墨色牡丹交了出去。 上官颖瞅了一眼堆满了整桌的的首饰和各种的奇花异草,扫了扫衣摆慢慢起了身,“今日各位姐妹为百姓捐的善款,想来百姓一定会感激不已。” “本公主便赚个面子,替姐妹们将这财物亲自捐上,各位姐妹们请放心,本公主绝对不会拿一丝一毫,本公主就是再穷,也不会做这丧尽天良之事。” “谢公主。”众人又齐刷刷的跪了一片,心中却无不是愤懑不满。 “各位姐妹客气了,应当是本公主代百姓谢谢你们才是。” “来人啊,将这东西收好了!” “是。” 跟来的小厮仆从婢女纷纷去搬桌上的东西,靼齐便也跟着去捧了几盆花。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用眼神将上官颖凌迟千百遍。 上官颖自然知道她们的怨气,可这些与她何干? 即奈何不了她,那就忍着! 她瞥向庭中直直站立着怒瞪着恨不得杀了她的女子,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东西拿完了便回去了,本公主也累了,哦,对了......” “今日还要多谢林妹妹的邀约,本公主才能玩得如此尽兴。”她走近了女子,脸上笑容灿烂。 下一刻她却偏了头贴近了林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道,“其实本公主是故意的。” “那日的赛马本公主是故意抢你风头的,你的衣裳也是本公主故意抢走的,哦,对了,你的婚事其实也是本公主故意搅黄的,与那件衣裳无关。” “毕竟......即便你扮成天仙,也遮盖不了你这一身的恶臭。” 女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她轻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原地。 这样的眼神落在了林芸的眼里,彻底刺激了她的整个神经,从未体会过的屈辱怨恨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 她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难堪,故意破坏她的婚事,故意当众羞辱她! 强烈的恨意吞噬了她全部的理智,如今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让她去死! 她红了眼,下一秒便拿起一旁的花瓶歇斯底里的砸向了上官颖。 上官颖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啪。”巨大的一声脆响,旁边的人都被惊到了,纷纷抱头躲避,生怕被波及。 靼齐抬手护着身后的女子,刚刚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将上官颖拉了过来,只怕那瓷瓶便要将人砸个头破血流了。 巨大的撞击,碎瓷片四处飞散,靼齐的脸不幸挂了彩,被飞溅的瓷片划了一个口子,便有鲜血从伤口中渗了出来。 上官颖看着身前的男子,又将目光移到了远处已丧了心智如同疯子般的林芸,眼中冷意愈深。 “林妹妹想必已是疯了,即已疯了,本公主便不跟疯子计较了。” 女子拉过男子的衣角,“走吧。” 靼齐的眼神在女子的手上停留了一秒,便护着上官颖离开了观庭。 出了观庭后,上官颖放开了手,转头对上了身后男子的视线,淡淡一笑,“小花工,今日表现不错,反应挺快,本公主挺喜欢你的,以后过来做我的近侍吧。” 靼齐看着面前的女子,微蹙了眉。 “怎么?不愿意?本公主的近侍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得的赏赐也不是一般花工能比的。” 男子不语,眉头蹙得愈发的深。 “罢了。”女子莞尔一笑,“你若不愿意,本公主也不便强人所难,你要什么赏赐便跟库房总管提吧,只要不是太过分,便都应了。” 说完,女子便转了身不再停留往前走去。 “公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上官颖停了脚步,饶有兴致的望向了身后的男子,“你且说说是什么问题?” “今日在观庭中你对林小姐说的话都是真的?” 女子顿了顿,收了笑,“你听见了?” “当时我离公主很近,公主也许没有注意到我。” “既然你听见了,又何必来问我?多话对于一个下人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女子开玩笑似的调侃道。 “你说的是真的?” 见男子表情肃穆,语气郑重,上官颖没来由的觉着有些好玩。 “是真的,怎么?你不信?本公主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小花工。” 靼齐就这样看着面前浑不在意的女子,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烦郁,他讨厌这样的她,非常讨厌。 “为什么?为什么要故意这样?甚至连同今日的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为的就是羞辱林小姐,公主这样出格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上官颖愣了愣,这个小花工是在对她生气么?还真是单纯的有些可笑呢,他莫不是以为她是什么纯良美好的人? 她上官颖,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没有为什么,只是单纯看不惯,便想羞辱给她点教训而已。” “只是因为看不惯?便要毁人婚事,当众折辱?” 男子眼中带着上官颖看不明白的情绪,那种情绪是什么呢?痛心?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第167章 缘何如此 “小花工,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那公主是么?” 女子莞尔一笑,“是。” .............. 靼齐这几日过的糟透了,时常动不动就发火,脾气一点就着,同行的花工见了他都是避着走,生怕忍不住便上打起来。 靼齐还是去做了上官颖的近侍,不为其他,只为赶紧将话挑明,将退婚一事了了。 他想着要速战速决,可不知怎的,心里老是憋着一团火,而这团火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搅得他心情郁燥。 对于上官颖,事实已经证明她与传闻中的一致,并非一个纯善的女子,甚至心机深重心的歹毒。 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子,靼齐是心中不喜的。 既然不喜,她也并非善类,这婚事应当能毫无负担的退的爽快,可他却并不高兴,甚至心中气极。 他搬去了上官颖居住的院子,作为近侍照顾平日起居。 虽是近侍,但毕竟是男子,无法贴身侍候,因而大多的时候都是守门和打扫房屋或及时修葺公主屋里破损的地方。 虽然能时时见着面,可若要贴身说上句话也是很难。 靼齐跟外面的靼喇随侍联系上了,要他全力去查有关上阳公主和林国公府林芸之间的恩怨。 他虽心中对上官颖的行为气闷,可他还是隐约觉得她不会无缘无故便要做这样的事,至少他觉得其中一定是有隐情。 可靼齐忘了一件事,这里不是在靼喇,何况靼喇随侍虽然有探查的本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今每日的银钱只可裹腹,又无人脉关系,即便靼齐支付了一些银子,探查起来也实在有些难度。 于是在等了十多天后靼齐才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消息,只是这消息却并非与他所期望的那样。 林芸与上官颖在此之前并未有任何交集也无任何恩怨。 所以她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喜恶便要毁人亲事设计圈套折辱于人? 除了这个消息外,靼齐还得知了一件关于林家的事,那日在观庭中林芸发狂砸人一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如今林芸的名声在城中一落千丈。 之前林家给林芸寻的几门亲事也因着这事纷纷泡了汤,一时之间,天之骄女的国公府嫡女成了没人要避之如蛇蝎的泼妇,她的名声便算是毁了。 名声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何其重要?靼齐虽不懂朝阳城的风气,可来了这些日子,他也明白一个女子的名声被毁意味着什么。 以后只怕那林芸也再难觅到一份好的亲事。 这里跟靼喇不同,一门好的婚事不是男女相爱,而是系关家族和女子的下辈子的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如今,这林芸算是彻彻底底的被毁了。 他心中复杂,他真的不敢相信她会恶毒至此,羞辱不够还要毁人声名。 即便再厌恶一个人,也不用做的如此之绝断人生路,何况她们之间并无恩怨。 他想过也许不是她所为,可是桩桩件件摆在眼前,她曾亲口承认是她故意为之,如今,除了她他也再想不出第二人会做这样阴险狠毒的事。 即便那林芸也并非善类,可终归也没犯下伤天害理的大错,她怎能如此歹毒毫无良善之心,随意便毁人一生? 靼齐进来时,上官颖正在桌前算着昨日的账目,府中的大小事宜都是她亲自打点操办。 虽然她已贵为公主,府上也有专门的管事,可兴许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她无法闲下来。 以前在宫中的时候,赵妃时常会亲自教她核算账本、主事宫中事宜,后来赵妃殁了,王爷那时又常在外求学鲜少回宫。 她一个年纪尚少的女娃娃便开始全权处理宫中的大小事宜,赵妃殁了,王爷也不在宫里,除了赵妃身边的嬷嬷会时时指点外,她身边再无人庇护。 她一介罪臣之女,赵妃在时她尚且能安生,而今却是受尽冷眼与刁难,为了每月宫中的一份例银,她没少遭白眼与谩骂。 她经常一个人在夜里偷偷掉眼泪,可第二天她又得佯装坚强去面对那些冷眼和刁难,如此日复一日,她便养成了这样强势蛮横不服输的性子。 因为只有这样来伪装自己,别人才能再伤不了她分毫。 她停了笔,抬眼去看门前的男子,“今日怎的是你来送饭?” 男子眉眼冷淡,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下,“送饭的近侍家中有些急事,跟总管告了假,总管便差了我。” 上官颖将书合上起了身,落坐在了男子的身边。 桌上的筷碗已经摆好,她偏头去瞧身旁的男子,见他迟迟不动,脸上便蓄了丝笑意,“怎么,还不走?有事求本公主?” 男子没有去看女子,而是转了身便将屋门紧关上,又坐在了女子的身旁。 上官颖对靼齐这举动来了丝兴致,颇有耐心的放了碗筷等着他的下文。 靼齐对上面前女子灼灼的视线,打算将自己的身份表明,将他来这的目的完成。 “其实......我是.........小人有件事想要问公主,还望公主能给个小人一个答案。”话到嘴他却突然转了话语。 话一出,靼齐心中一阵悔恼,如今退婚才是正事,管她是恶毒还是纯良,反正他都不会娶她,何必多此一举。 上官颖觉得有些意思,这花工平日里见了她素来没什么规矩,如今却是直接坐下来询问于她。 她虽并不是特别反感,但也不会纵容,在她公主府,该守的规矩便要守。 于是轻笑了一声,语气戏谑,“你这小花工,活不好好干,问题倒是挺多,本公主有没有说过,多话不是什么好习惯。” “倘若靼齐的话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男子低头行了个歉礼。 上官颖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的有些想笑,便收了戏谑的语气,换了一个正常的口吻,“你要问本公主什么?” “林小姐发疯砸人一事被传的满城皆知是不是公主的故意为之?” 女子愣了愣,对上男子冷漠的眼神,她似乎总能从这个小花工眼里看到不同的情绪呢。 “这便是你要问本公主的事?” “是!还请公主解答,解了靼齐心中之惑。” 女子突的一笑,“这个很重要么?你觉得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男子似乎被女子无所谓的态度惹恼了,他倾身揽住了女子的双肩,语气激烈,“可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上官颖面对男子突然而来的激进举动,面上收了笑难得的蹙了眉,“看来本公主府上的下人对国公府的事很感兴趣啊.....” 她甩掉了男子放上来的手,露出一个挑衅似的笑,“本公主若说是,你能如何?要为林芸讨回公道么?” “为什么?为什么随随便便毁了一个人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该是这样的.....” 看着男子眼中的痛色,她觉得有些好笑,“那本公主应该是怎样的?” “你太令我失望了.....” 男子起了身,语气冷淡,不愿再看女子一眼,转身便走。 “站住!” “这样在本公主面前放肆便想走么?” “倘若公主要罚要杀,请自便。”男子语气冰冷,没有停留。 “本公主叫你站住!”女子迎着男子有些错愕的眼神拽住了男子的手腕。 “公主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耽误了本公主用饭的时间,搅了本公主的心情,如今想走便能走么?” “若公主要责罚责罚便是。” 女子看着面前将视线落在别处故意不与她对视的男子,微抿了唇,“责罚定是会的,你还没有回答本公主的问题,你觉得本公主应当是怎样的?” 靼齐对上女子的双眸,将视线停留在了正狠拽着他手腕的纤细手指上,视线只停留了一秒,他便撇过了头,眉目冷竣,“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 上官颖笑了笑,松了手,“你如今的模样,是在同我置气么?” 她突然想起前段日子他似乎也有过这模样,那时她屋里的桌椅坏了,便差了人过来换,他便是带着这样的神情沉默不语的将她屋中的桌椅搬了出来。 她问话,也只是淡淡一个嗯字,她当时并未过多在意,如今看来,那时便已是在和她置气。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同她置什么气呢?不过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下人罢了。 “你是本公主的什么人啊?别装作一副很了解本公主的模样,不过一个是下人罢了!” 靼齐被女子的话激到了,气极反笑,“公主说的没错,靼齐只是个下人,自然也不是公主什么人。” “无论公主是心肠歹毒还是心的善良都与小人无关,是靼齐多嘴了!扰了公主清净,公主若要责罚,靼齐也自会受罚!” 说完,靼齐转身就走,不愿再做任何停留。 他真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不直接把婚退了说了一些事不关己的话,今日是不成了,倘若下次他定会直接将话挑明,不再顾虑其他,将此事了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该是那样?” 女子的声音传来,靼齐脚下一顿,“没有为什么,只是靼齐个人意愿而已,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它告诉我,公主不会是那样的人。” “如今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女子怔了怔,微垂了眸,又忽的笑了,“是你多此一举了。” 靼齐握了拳,没有再停留,转眼便消失在了屋内。 上官颖摇了摇头,一笑而过,没有再去管靼齐,也没有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落了座,桌上的饭菜已有些凉了,她没有在意,随意便夹了几筷子的菜吃了起来。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公主回答了,日后靼齐便不会再问了。” “咳。”上官颖被靼齐突然的回马枪吓到了,刚入口的饭菜便噎在了喉中。 咳嗽声连连响起,靼齐连忙倒了杯茶水递过,又半蹲了下来去拍女子的背,“没事吧。” “有事!”好不容易顺过来的上官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又怒瞪着面前的男子,“你又回来干什么?” “刚刚是靼齐唐突了,吓到了公主,对不住。” 上官颖若有所思的看了面前一本正经跟她道歉的男子一眼,见他一脸肃穆,也没有再为难,“你问题可真多,赶紧问,别误了本公主吃饭!” 说着便又夹了一筷子菜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靼齐蹙了眉,“公主是否有什么隐情才会如此对那林芸。” 上官颖停了手中夹菜的动作,望向身旁的男子,认真的看了男子一会,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似乎格外对那林芸上心,莫不是仰慕已久?” 男子的耳根瞬时便红了个透,脸上气极,“你在胡说什么!一个姑娘家也不知羞!” 看着男子气急败坏话都说不利索的模样,她竟觉得有些莫名可爱,心中玩意顿起,便想要好好逗逗这个小花工。 第168章 那么你呢 “隐情么?也是有的,你去给我倒杯酒,我便慢慢告诉你。” “当真?” “本公主骗你做什么?”女子露出一个笑容。 男子将信将疑,却还是照做伸手倒上了一杯,“喝酒伤身子,你一个姑娘家家,便不要喝了,喝杯热温茶吧,这是特意从茶房要的。” 上官颖一时无语凝噎,她就说怎么她每日要饮的清酒今日换成了茶水,原来是这小子干的,“小花工!你胆子挺大啊,敢换本公主的酒。” 男子置若罔闻,语气淡淡,“这是为公主好。” 上官颖瞬时一口气没上来,“好,本公主暂且不跟你计较,去帮本公主添菜。” 靼齐睨了一眼女子,“公主要吃什么?” “这个!”上官颖随意一指,“还有那个” “不是这个,你夹的什么!” 在上官颖的百般指挥差遣下,靼齐默不作声的低头夹着盘中的菜。 上官颖瞅了一眼一声不吭默默夹菜的男子,心觉这人耐性还真好,换做平常人被她这样故意刁难使唤只怕早就受不了了吧。 “好了!过来给本公主捏捏肩吧,近日肩膀酸痛的厉害。” 感觉到男子的手温,不重不轻的力度传来,上官颖心中一阵诧异,他还真过来给她捏肩了?她就是故意逗他玩,这小花工脾气倒是好的可以。 有些心虚,这样捉弄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愈发觉得坐立不安,她将手搭在了身后人的手上制止了男子的动作,“好了!不用了。” 男子放下了手,“公主没有别的吩咐了?” “没有了!”不知是气愤还是无奈,她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那公主可以说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女子迎上了男子的目光,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因为靼齐只想要一个真实的答案,仅此而已。” 女子愣怔了一会,这个世上居然还会有除了王爷第二个在意她所做所为因何的人,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在我封公主的以前,我是被满门抄斩的罪臣之女,我上官家一百多条人命一夜之间悉数成了刀下之魂,无一幸免。” “而我侥幸成了这唯一留下来的活口,幸得恩人眷顾将我养在身边,所有人都告诉我爹爹犯了大罪,而我亦顶着这罪臣之女的头衔受尽冷眼屈辱。” “这些我都忍了。” “可你知道可笑的是什么?”女子嗤笑了一声,“他告诉我爹爹是被冤枉的,我上官家一百多条人命仅仅因冤枉两个字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尸骨无存?” “那是一百多条人命啊!仅冤枉两个字就能这样算了么!倘若不是朝中那些为不累及自身将罪责悉数推到我父亲身上的清官臣子,我上官家一百多条人命何至于一个也不剩!” “你是说,林芸的父亲林国公?” “是!”女子红了眼,“当年他与我父亲交好,事发之后为极力撇清关系大力请奏灭了我上官家满门。” “而他却踩着我上官家一百多条人命一路官升,如今也不过一句轻飘飘的抱歉便将他的过错罪孽一笔带过了?” “这些我都忍了,因为我不想让这个世上唯一在乎我的人为难,所以我佯装大度佯装原谅....” “可他却连最后的生路都不给我,他的女儿不能受苦去和亲,我便活该替他女儿受这份罪?” “你的意思是......原本去靼喇和亲的人选是林芸?” “哼”女子冷笑了一声,眼神冰冷,“王上选定了林芸,他林国公不舍得自家女儿受罪,便驳回了圣意,又见我是一介孤女,甚好拿捏,便极力推荐了我,让我去替她女儿。” “无奈我一介孤女,人微言轻,谁会在乎我的死活,谁也不愿意将自家的女儿舍出去,便索性推我这无父无母无家族庇护的孤女出去。” “他们断了我的念想断了我的生路,我又凭什么要看着他林家踩着我上官家的血肉逍遥快活!” “他女儿荣华富贵万般宠爱是心头之肉,我便要活该替他女儿去受苦遭罪?凭什么?他凭什么!他既不让我好过不给我生路,我又凭什么活该受着这委屈!” “我上官颖从来便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别人欺我,我定以牙还牙加倍奉还!” “所以,我便要让他女儿也尝尝侮辱苦楚清楚这天下哪有那样好的事,该还的便要还,这是他们林家应有的报应!” 女子笑了一声,表情逐渐疯狂,“他们林家上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那林芸当真是跟她爹一个模样,虚伪的令人作呕,如今被毁也是她活该。” 靼齐心中骇然,一股难以言状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望着面前的女子,五味杂陈,他先前怀疑她的身世,却不知她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苦难。 从小便没有爹娘庇护尝尽人间冷暖,如今却还要被迫远嫁去靼喇和亲,让她原本便不幸的人生更是雪上加霜。 这一切并非她所愿,却无可奈何,被迫认命......... “小花工”女子嫣然一笑,眉眼微弯,“你这副表情看着我,是在同情我?” 女子伸手覆上了男子的脸,男子表情逐渐惊愕,急忙向后退去躲避,“公主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挨近些欣赏欣赏你的表情。” “...................” 靼齐被上官颖这么一弄,心惊胆战,便将与上官颖的距离拉远了些。 上官颖看着避她如猛兽突然隔了她许远的男子,不禁觉着有些好笑,便又故意将位置挪了挪靠近了些。 迎上男子瞬时惊诧的表情,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 “小花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么?这个答案可合你心意?” 男子不语,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报复林家报复林芸,在她的立场上无可厚非。 可.......他却不希望她成为一个跟他们一样的人,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他总觉得她应是与他们不同的........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靼齐在那日后便又联系了外面的靼喇随侍,将他身上所有的银钱甚至将他一直带在身边母亲送他的玉戒都当了出去换了一笔钱交给了随侍,让他全力查询关于林家的事。 她没有说是不是她故意毁了林芸的名声,既然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便觉着或许不是她。 他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她跟他们是不一样...... 许是这笔钱起了作用,这次他没有等上太久便得到了消息。 故意将那日之事传出去让林芸声名尽毁的人不是上官颖,而是齐府的嫡小姐齐莲儿。 他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即便他人对她不仁她也终究没有将事做绝,她果真是与他们不一样的.... 而如今靼齐也再不能将退婚一事挑明,他无法用伤人的言语再去伤害那原本就已很不幸的女子。 她与他是一样的,都是这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即便他不愿承认,可到底他们都是身不由己而又无可奈何,只是他更为任性罢了。 进公主府的初衷已然变了,他便没有再呆在这里的理由。 虽然他并不想直接伤害上官颖,可他也不会认命娶她,她并非他心中所爱,他也自不会娶一个他心中不爱的女子。 这门婚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成,只要他不回靼喇,这门婚事早晚都成不了,如此对他和她都好。 许是心存愧疚,他没有立即离开公主府。 到底他的逃婚对她造成了一定伤害,所以他选择了留下来一年,而在这一年里,他会尽他所能弥补她照顾她。 而后,一年期满,便再不相欠,各不相干。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一年,这一年,他尽心尽力照顾,大到生活起居小到碎枝末节他都尽量做到面面俱到。 上官颖很会管家,却不太会照顾自己,经常熬夜算账又爱饮冷酒,平日的用饭也不规律,经常看账本错过饭点。 她对算术很痴迷,痴迷到没日没夜忘了歇息,他时常啰嗦,她却经常当耳旁风不放在心上。 他生气,她便恐吓。 他拿她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啰嗦,他想,便当是他欠她的吧...... 这些他都可以接受,而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她似乎永远都没有男女之防。 每日的朝夕相处熟络了起来,这原本是好事,可唯一让他抓狂的是,她似乎从来没把他当男人看,时常累了见他在旁便靠他身上小睡起来。 有时一睡就是半天,在他身上各种姿势换着睡,还真当他是张床塌了。 而每次他因此对她不满生气,她便笑嘻嘻的说着下次不会了,然后依旧如此。 而他,也依旧没什么法子,只能任由她将他当成张塌子了。 离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靼齐也打算收收心准备离开。 他想着,她那样一个女孩,一定会有更好的人来爱护她,他们会彼此相爱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 而这个人绝计不会是他........ 想到这,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酸涩。 他想,许是相处久了,心中便也就有了些不舍了吧。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另一个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离开靼喇有两年多了,他这么久不回去,和亲之事迟迟不能实行一拖再拖,他原以为会就此作罢,可现实却是,他的想法过于天真。 他的行踪迟迟没有消息,靼喇王已经放弃了他而将和亲一事转到了大王子身上,由大王子前往朝阳城迎娶公主,结两城之好。 靼齐得知这一消息时,如同五雷轰顶,他没想到父靼竟会做此决定,他一早便明白这和亲意味着什么。 可即便知道它只是政治博弈的一步棋,但却没想到父靼竟怎么也不肯舍掉这步已走岔了的棋,而选择让大哥代替他去迎娶公主。 她怎么能嫁给他的大哥,他大哥已年过不惑,身边妻妾成群,甚至他的嫂嫂也不是一个好惹的善茬。 大哥素来凉薄,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器物,他不会在意她的死活,以她的性子,倘若嫁过去,等着她的便是人间炼狱。 他不敢想象.......... 第169章 那么你呢 他冲进屋时,上官颖正在拨着手中的算盘,见他突然闯了进来,眉头一皱,便将手中的算盘藏了起来。 “还没到午膳时间呢,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本公主警告你,不准啰嗦!” 见男子一脸严肃的快速走近,有些心虚,她便又将藏好的算盘推得远了些。 “公主,听闻王上允了靼喇的请求,要将公主嫁给靼喇的大王子。” 女子愣了愣,随后报之一笑,便不甚在意的将算盘拿了出来继续着刚刚未完成的算术,“你说这事啊,嫁谁都是嫁,即注定要和亲,嫁狗也好嫁猪也罢,于我来说都一样。” 男子紧蹙了眉头,“怎能一样!那靼喇大王子身旁侍妾成群,他不会善待于你,你若嫁过去,便是受罪。” “哦........” 见女子丝毫不在意,靼齐心中气极,可转念一想,即便她在意又能如何呢?嫁谁从来都由不得她。 而他有又什么资格对她生气,这样的结果不是有大半是由他所致么? 气氛突然死一般沉寂,上官颖略带奇怪的抬了头看向面前突然沉默了半响的男子,用戏谑调侃的口吻道,“怎么这般安静了?不符合你平日作风啊?” “公主.....”男子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面色变得凝重。 “什么?”女子一脸不解。 “你可愿嫁于靼齐?” “噗嗤!” 女子咯咯的笑声响起,“小花工,你若是倾慕本公主就直说,这样的话可不好笑!” “靼齐不是在开玩笑。” 女子收了笑,“好,你说不是便不是,中午吃些什么?本公主有些饿了。” “公主还未回答靼齐的问题。” 女子一怔,心想这人开玩笑还来瘾了,于是也故作正经的凑近了男子,脸上带笑。 “若是小花工,本公主自然愿意.......” .................. 靼齐不见了,上官颖派人在府上找了个遍也却没找着人,又见他衣物尚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直到两天后她收到了靼齐的来信,信上说他要回家一趟,不久便会回来。 上官颖心中气愤,这小子愈发没有礼数规矩,想走边走,当她公主府是什么地方,若他回来,她定要狠狠给他些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靼齐是在四个月后回来的,再见面时他已是靼喇的三王子,承奉靼喇王之旨前往朝阳城迎娶公主回城。 因着靼喇族对于和亲事宜的几番变动,王上心中已有些不满,而上次之所以允了与靼喇大王子结亲是因为他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选。 倘若他日登位,上官颖便是王妃,即便这王妃是个庶的,又怎知来日生下的孩子会不会变成了这靼喇的王。 因着这其中的政治利益,王上允下了这桩婚事,谁知半路竟又换了人,那原来定下的靼喇三王子又回来了甚至还亲自上朝当着众臣向王上叩谢跪恩。 对于靼喇族的几番变卦,王上心下不满,并未立即答应靼齐的求娶。 后来是那靼喇的三王子当着众臣的面亲口许诺只要公主在一日,便永远是他靼齐的妻子唯一的王妃。 许是那靼喇三王子态度太过真诚,那年过半百看尽人事的老人难得的产生了一丝动容。 又许是因着那一丝丝对上官家遗孤的愧疚之情,心中也希望她能得一个好的归宿,便算是他能给她的唯一一丝弥补,他最终应下了靼齐的求亲。 靼齐以三王子的身份拜见时,上官颖才恍然明白了那日他突然提及要娶她的话原来并非玩笑。 她心中讶异却又安然接受,甚至心中多了丝庆幸,既然她已经不能嫁于她心中所念之人,那么嫁谁对她而言也并无什么分别。 至少现在,她知道她要嫁的人是谁,而那个人,她并不讨厌....... ................. “所以,你同意了这门婚事?” 女子淡淡一笑,“若我不同意又能如何?” 许烟雨看着面前的女子沉默了良久,许久她才出了声继续道,“那他,可是真心喜欢公主?” “噗嗤。”女子似乎被许烟雨的话逗笑了,便毫不遮掩的发出了几声脆笑声,“我发现你跟他倒是有些相像,问题可真多。” 许烟雨愣了愣,便不由的也笑了,“是烟雨话多了。” “不管他是否真心,这场婚事已成定局,而后的路谁又知道呢..........” 一时之间,气氛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许烟雨默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生在这个时代,王权至上,封建桎梏,又有几人能真真正正的独善其身,挣脱这枷锁........ 只希望那一身孤傲鲜活明媚的姑娘余生都能被人真心爱护不再独受这世间凄寒苦痛顺遂平安的走完她的这程路........ “好了,不要再说我了,说说你吧,这些年你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城中也再无关于你的半点消息。” 女子莞然一笑,“民女与公主虽说得上几句话,可交情却不深,公主怎会想到去查询民女的消息?” 上官颖愣了愣,随后又笑开了,“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竟变得如此人精,本公主倒有些怕你了。” “公主说笑了。”女子面上浅笑。 “那自然不是本公主要知道你的消息,本公主身边可有人在意着你呢。” “是阿鸣?”女子叹息了一声,“我走时匆忙,没来的急与他告别,这些年我身处在外逢遭变故便断了与他的书信联系,也不知如今他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 上官颖笑而不语。 “许烟雨,其实,有件事本公主一直很好奇,你是王爷府上的婢女,怎的突然就离了府不知所踪了?” “如今又在这城中开了家酒楼,你倒是总能出乎本公主的意料。” “民女拜顾音为师苦心钻研茶术,幸得王爷恩惠让民女能在王府容身,又交还了民女的卖身契得以让民女恢复自由之身出城求学。”许烟雨出声答道。 “如今,民女学成归来,便也有了闲钱开了这家酒楼。王爷之恩,民女没齿难忘。” “原是如此.......”女子点了点头,又指尖微拢饮了一口杯中的酒,“那么,你回来可有见过王爷?” “并不曾......” 上官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那你定是不知道,王爷他,要成婚了。” 许烟雨顿了顿,却在下一秒报之一笑,“是楚小姐么?” 女子挑了挑眉,带上了一丝惊讶,“你知道?” “以前在王府时,民女便有所耳闻,都说王爷钟意于楚小姐,两人情投意合,却是人人艳羡的一对佳偶。” 上官颖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神里夹杂了一丝看不明白的情绪,“王上身子日益不好,王爷又一直未娶,如今楚小姐回来了,王上便想着尽快促成这门婚事,也算是了了他多年的心愿。” “一年前,王上便下了一道婚旨,将这门婚事正式定了下来,不久后王爷便要成亲了。” “这是件好事。”许烟雨笑了笑,“楚小姐那样好的一个女子,想来他们以后也一定会白首到老,子孙满堂。” “是啊........”不知是惆怅还是欣慰,女子叹息了一声,“如今,有人能照顾王爷陪在他的身边,我便也就放心了。” “我与王爷自小一同长大,外面对他的赞誉各有不同,说他文韬武略音律医理皆通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又说他德学兼备品性仁厚极具圣人之风。” “外面的称赞褒誉云云,在世人眼中,他是无可比之远在云端的传说,完美的太不真实只能存在于别人的故事口头里。” “可只有我知道,他并非什么神人也并非是什么传说。”女子像是穿过了那些遥远的记忆,目光里透着看不清的幽深。 “他其实吃了许多苦,赵妃去世的那一年,他也不过才十二岁。” “赵妃是王上出游带回来的平民女子,家中无甚长亲,入宫十几载产下皇子才方得封妃。” 女子嘴角露出了一抹笑“赵妃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子,王爷如今的性子倒是有大半都随了她。” “后来城中疟疾爆发,赵妃不幸染病,当时城中并无能治疟疾的医方,即便医官极力诊治到底还是无济于事,赵妃便在染病的第二个月没能撑下来,殁了。” “当时王爷年纪尚轻,徒遭丧母之痛,心中悲痛欲绝,大病了一场。” “因着这场病他瘦的不成了人形,赵妃死后他开始致力于医学专研医术,整日里闭门研读医书,不眠不休” “为了研制出治疟疾的医方,他四处求访学医,因听闻素有医圣之称的秦游子大师途径朝阳城,为了求得一见,更是每日晨早天不亮便等候在前,一站便是一天。” “秦游子大师从不轻易收徒,也自不会见王爷,王爷便无论刮风下雨日日在门口等候从无间断,一个月下来,才终得见了秦游子大师一面。” “大师给了王爷为期一年的考核时间,这一年里,无论大雨暴雪他都早出晚归从无懈怠,寒冬腊月里更是因长时间久坐看书冻到四肢僵硬无法起身站立还不自知。” “他就跟不要命似的,时常一熬便是几个通宵,每次我半夜起身,都能睹见他屋中烛火燃起,因年纪年幼,好几次他甚至因太过劳累伤神以至晕厥。” “因日日的过度劳神,他的身子愈发变得不好,冬日里甚至咳起血来,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有一日停歇。” “日日的劳心伤神长坐苦读,咳嗽便愈发加重了,有时一咳便咳上一整天。” “秦游子大师收王爷为徒后,我便更是难得见上他一面,他时常不在宫中,每当哪里发生疫病时疾他都会不辞艰辛辗转数千里深入穷山恶水之地去医治。” “就连寻常百姓都嫌弃的污秽脓脏,他都可丝毫不介意的亲身剔除医治。” “宫中像他这般年纪的皇子锦衣玉食有大批的宫女太监侍奉,成日不和胃口了便将满桌子的菜撤了重做。” “而他,却从不挑吃食,在穷乡僻壤之处时常时有什么便吃什么,即便是一个霉坏的馒头他也能眼睛不眨的下咽。” “旁人都说他年纪轻轻便医术高超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的奇才,不过是做了别人不能做的事,吃了别人不能吃的苦。” “他所做的,莫说是宫中的皇子,即便寻常医者又有几人能做到他这样?” 女子舒了口气,“他总是顾着他人时常忘了自己,我还想着若没有我在他身旁照顾,他又该彻夜读书忘了时辰伤了自个身体,如今有楚小姐能在他身边时时监督,我便也放心了。” 第170章 重遇 许烟雨微微回了神,心中怔然,她却不知原来他受过那样多的苦。 她以为他是天生奇才,一开始便比他们这些常人高出了许多筹,可其实那些所谓的名誉称赞从来都不是凭空得来的。 他或许比常人更容易达到顶峰,但他不是神,有些东西从来都是对等的,得到多少便要付出与之相对的同样代价。 她是如此,他亦是如此。 她突然觉着,他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令人只能瞻仰望而却步,至少如今看来他们是有共同的地方的。 “与你聊了许久,才发现已是这个时辰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女子随意理了理衣摆起了身。 又对着许烟雨扬起了一个笑容,“十日后,便是我出嫁前往靼喇的日子,除了王爷我身边便无甚亲人朋友,你我虽交情不深,却是我难得说得上话的人。” “以后我许再难回来,临走时,我希望我身边能多一个不是我厌恶的嘴脸,许烟雨,你会来送我么?” 许烟雨顿了顿,面上含笑,“公主既如此看得上民女,民女哪有拒绝的道理。” “那便好。”女子将一旁的帷帽拿起,眉目间染上了一抹调笑,“记得,不要穿成你如今的这个样子来见本公主,丢了本公主的面子!” 戴上帷帽,白纱覆遮住了女子的面容,“那么,十日后见。”女子随意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公主.......” 许烟雨突如其来的出了声。 “公主,如今变了许多.......” 从前那个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爱憎分明的女子如今不知何时也学会了将所有的喜怒哀乐藏于心底戴起了面具。 上官颖身子微怔,窗外有风吹了进来,拂过了那层层的白纱,女子的面容便在这纯白的纱中若隐若现。 她的嘴角带上了一丝笑,眉眼依旧明艳,“人,总是要变的.......” ................ 自那日与上官颖见过面后,许烟雨随后几日便收到了公主府差人送来的进宫玉牌以及一件宫装。 其中还附上了上官颖的一封信,大概的内容便是说这件宫装是她特意找宫中御衣坊的女官亲手裁剪缝制的,叫她务必要穿着来见她。 又说她对她这样大方,叫她也好好想想要给她送什么回礼以及不合心意她便翻脸之类的调侃玩笑话。 许烟雨不由的笑了笑,说起来,她与她的之间的关系却是有些不按常理的,从一开始的毫无交际到互看不顺眼。 又因一顿火锅莫名改善了关系,到如今,竟也能一聊便能聊上大半日。 她们算不上什么深交,论起来,也不过是彼此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她们皆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可即便如此,能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相识,何尝又不是一种缘分。 今日是个难得泛晴的日子,冬日将近,便有些寒凉了起来,如今难得一现了高照的艳阳,她便将摇椅搬到了院子的外头,又煮上了一壶茶,便就着日头小憩了起来。 摇椅吱呀吱呀的响,壶中的茶温着,伴着丝丝茶香飘出了寥寥的几缕气雾。 阳光晒在她的身上,只一会便将身子烘得暖暖的,她阖了眼便要睡了过去,屋外却突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时睡意全无,她起了身,心中有些纳闷,按理说茶肆这个时辰一般都不会有客人过来,何况她已闭了门挂了歇业的牌子。 如今是午时,正是酒楼忙的时辰,朱绿蓝萃便更不可能会过来,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她一时还真想不到会是谁。 去开了门,屋外立马窜进来一个人,“许丫头,好消息啊,你马上便要名声大噪了!” 应承天一脸激动的握住了许烟雨的手,“你上次给我的两张茶方单子,仅半年便创了我天茗茶庄盈利的新高。” “如今所有皇商都在问我写下这茶料方子的人是谁,千方百计的叫我引荐,丫头,你的好运要来了。” 许烟雨笑了笑,脸上并无多大的起伏,其实,这样的结果她早便预料到了,从前她在南域时便已验证过了。 而后过往各城各地,她更是费心专研当地的茶俗茶术,经过几番改良创新又保留她原本风格融合了朝阳城花茶技艺而制得的茶在当地也获得了一定的喜爱。 她费事费力每到一处便习茶拜访当地的茶师又四处传授她自己风格的制茶方式,几年下来也早已有所小成。 如今的这个结果,她其实并不吃惊,只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有所回应倒确实超出了她的所料。 她原以为至少也要在一年后才会有所成效达到她的预期,却不想时间缩短了这么多。 “应家主不如先坐下再说,待烟雨给家主沏杯茶。” “好好好,丫头,如今能喝上你的茶那是应某的荣幸啊,或许以后,应某要再来讨杯茶便难了。” “应家主说笑了。”许烟雨将沏好的茶递给了男子。 应承天接过,品上了一口,“好茶!不愧是上一届茶首制的茶,浓香芳醇、入口回甘,真是好茶。” 许烟雨微笑了笑,“家主过奖了,这只是烟雨刚刚随手煮的一壶茶,甚至有些料品都没来得及放。” 应承天完全没有在意许烟雨话里的调侃之意,大笑了一声,“那就更不得了了,没煮完的茶都能如此醇香,以后这茶届的第一茶师还不是丫头你的囊中之物。” 许烟雨又笑了笑,“家主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见许烟雨将话挑明了,应承天便也没再绕弯子,“丫头,今日我来除了要将你应得的两成利润给你之外,自然就是商讨以后我们长期合作的事。” 许烟雨心中了然,应承天是个精明的商人,知道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利用,而她与他合作也并不旨在赚钱。 “若家主愿意,烟雨自然愿意与家主长期合作。” “丫头果然是个爽快人,此事就这么说定了,这两成的银钱应某已经放入了你的账下,以后丫头照旧凭我应家的号牌去取。” “家主,烟雨有一事相求。”女子起身行了礼。 因着许烟雨刚才的应答爽快,应承天心中正高兴着,于是立马开口道,“丫头有何事尽管开口,只要应某能办到的定然竭力去办。” “望家主能将烟雨得的两成分做两份,替我全部用来购买粮食米饼以及一些耐以存储的蔬菜种子。” “然后将这一半的粮食谷种托家主在外有途经祁城的商队全部捐送给当地的难民百姓。” “另外一半请替我在朝阳城中找寻一可靠的官员也都悉数捐出去。”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应承天蹙了眉,面上不解。 “烟雨离城后,经历了一些事情,便也想着尽我这样的一个普通人的绵薄之力为那些历经苦难却仍满怀希望活下去的人做些什么。” “即便我这样的行为的的确确改变不了什么,便就当为自己寻个心安,还请家主能答应烟雨的请求。” “这倒没什么难的,虽说要费些力气时日,可也不算什么难事,即是丫头的请求,应某便应下了。” “多谢家主。”女子又道了一个礼,“只是烟雨的两成银钱恐是不够,还望家主能提前借给烟雨一些,家主便用烟雨下一次所得的两成补上。” 应承天面上有些微诧,“丫头,你这钱额数目可不少,当真要全部都捐赠出去?” 许烟雨露出一抹淡笑,“烟雨不过一普通女子,身无长物,如今有个院子又能开一家茶肆便无甚大的追求,要这样多的钱也没什么用。” “何况茶师制茶本意旨在惠利于民传承茶中之道,便也算是烟雨没有辜负先人初衷,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即丫头有这样的打算,应某也不好说些什么,定当为丫头办好此事就是了。” “劳烦家主了。” 许烟雨将余下所创得的茶方单子悉数给了应承天,又签下了一份合契便送了客。 日子转眼而过,距离和亲的日子还有不到五日。 她若是进宫定会避免不了重见一些故人,虚叹了口气,原以为以后即便同在城中也再不会有任何交际,事世难料..... 也罢,她总该备上一份大礼当面送上祝福,也不枉当年他对她的诸多恩情。 何况,她也能趁此机会见上阿鸣一面,同他解释一番。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许烟雨从茶台前抬了头,却见门口站了一白衣的男子。 男子面容清俊,因逆着的光线而隐没了半边的容颜,可即便有些看不清晰面容,也依旧遮掩不住他身上出尘的气质,一袭白衣穿在他身上竟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请问,这里便是四时笙香?不知茶肆的主人可在?”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 许烟雨起了身,步出了茶台,“我便是,不知公子有何事?” “许姑娘?”男子语气夹杂了一丝惊讶,“你回来了?” 许烟雨行至上前,这才看清了面前男子的脸,“云公子?” 男子面上一喜,“这茶肆的主人原是许姑娘。” 许烟雨煮着壶中的茶,将配制好的茶料有些磨成了细粉又加其余的料品稠煮了一番,提壶冲泡了一杯菊胎泡润的花茶,又将煮稠的料品添放了一丝。 茶水瞬时染了丝丝淡粉,一股浓香蔓延开来。 云斐接过女子递过的茶水,微抿了一口,细细品味,却在下一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好茶,真是一杯好茶。” 第171章 重遇 许烟雨落了座,微露出一个笑容,“云公子今日前来要找这茶肆的主人可是有事?” 男子将手中的茶又抿了一口,才放下缓缓道,“云斐今日前来是特意找这张茶方的主人,因着这茶方所思所想甚是新颖独特料品也配搭巧妙,云斐心中惊叹,便想着若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见能写出这样茶方的人。” 云斐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方纸在桌上铺开来递给了许烟雨,“云斐得知应家家主知道写下这张茶方单子的主人,于是便去央了家主。” “家主原是迟迟不肯松口的,许是被云斐实在扰得烦了,方才告知了地址,云斐便立即寻来了。” 男子眉目间染了一层笑意,“却不知云斐要寻的人竟会是许姑娘。” 许烟雨将单子接过,粗略的看了一眼,是她所写的单子,只是这字迹却并不是她的,想来是应家主叫人抄写下的备份。 “这确是我写下的单子,不过,我只给了应家主一人,不知云公子是从哪里得到的。” “许姑娘制的茶在城中大卖,销到各城各地也是备受喜爱青睐,如今早便赶超了城中各家茶派茶师制的茶成了皇商们向外输送城中花茶的首选。” “便连我云梦刚推出便远排众茶之上备受喜爱的新茶“蝶中香兰”也被压了一筹。” “此事在所有茶派中引起了不少的声浪,而云斐是研制出这“蝶中香兰”的主要之人,如今有另外的新茶远远比这“蝶中香兰”更好。” “云斐自是心中好奇,便也想品一品这茶,于是便亲自买来了茶包煮上,又费尽心思才寻得了这张茶方单子。” 男子含笑,“云斐早该想到会是许姑娘,这些年许姑娘的茶术原已到了这种境地,云斐心中敬慕。” “云公子自谦了。”女子笑了笑,“城中茶坊茶肆最受欢迎的蝶中香兰烟雨有幸品上过一杯,其制法选料当属上上之乘。” “云公子的制茶风格承袭传统花茶技艺,而能将如此繁杂琐碎的花茶技艺做到如此这般地步,已是万里挑一的独一人。” “你我的制茶风格不同,心中所悟茶道之向也不属一门,自也不能比较有论个高低之说。” “许姑娘的制茶之术是云斐所不能及的,倘若许姑娘愿意,云斐可否请教一二。”男子起身作了个礼,态度谦和。 许烟雨便也回了个礼,“云公子客气了,何来请教一说,若是云公子不介意,与烟雨切磋交流茶术,烟雨也自是心中欣喜。” 云斐认真看着面前温婉大方谦逊有礼的女子,眼中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云斐起身告辞时已将近傍晚时分,不知不觉讨论着大大小小的茶术问题一聊便聊上了半日。 云斐今日收获颇丰,从许烟雨那学到许多他以前未曾涉及过的的制茶方法。 云斐算的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茶痴,只要跟茶有关的便能闭门坐下研习一天。 如今遇到个志趣相投又品性相合的茶友,便更是难得的打开了话匣子,聊至兴起甚至一时忘却了时辰。 也难得许烟雨学茶养出来的耐性,才能陪着坐上半日解答云斐的各种刁钻的茶术问题。 云斐心中高兴,又想着叨扰了多时,便有些歉意的又赔了个礼,“今日叨扰许姑娘多时,下次云斐定带上谢礼来与姑娘致歉。” “云公子多虑了,今日烟雨也从公子那学到许多,又怎算得上叨扰。” 许烟雨微笑了笑,“倘若云公子有空常来茶肆坐坐也无妨,只是下次便是烟雨请教公子了,还望公子届时可不要介意。” “怎么会,云斐求之不得。”男子清俊的面容带着笑意,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云斐离开后,许烟雨才终于得空休息了一番,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肚中雷声响起,幸好肆里平时没什么客人,今日她便早些关门回城西的院子吃张妈妈做的饭吧。 想来她也有许久没见她师傅和桑吉她们了,也不知桑吉适应这里的生活适应的怎么样了。 想到这,她便立即起了身闭了肆打算回去一趟。 她回去院子时,桑吉正在里屋认字,张妈妈便在旁就着灯火纳着鞋垫,见她回来了,脸上惊喜立马起了身便咋咋呼呼将屋外的小厮阿飞叫唤了进来。 “姑娘回来了,你赶紧去收拾收拾给姑娘烧桶水泡澡。” “好咧。”阿飞笑应了一声便跑没影了。 许烟雨一时之间有些汗颜,“张妈妈,我只是回来吃个饭,用不着这样的紧张。” “姑娘哪的话,我这是高兴啊,姑娘难得回来,桑吉这孩子每日都念叨姑娘呢。” 许烟雨朝桑吉望去,小姑娘便羞涩的对她笑了笑,又将手中的刚写的字递给她看,“姑娘让桑吉认的字,桑吉都认的了。” 许烟雨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眼中带着柔意,“我且看看。” 她伸手接过桑吉递过来的书纸,上面如鸡啄一般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的写着青青子衿四个大字。 眉心一跳,她露出一个笑容,“桑吉写的很好,不过千万不要拿给顾音姑姑看,知道了么。” 小姑娘面上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桑吉记住了。” 女子又露出一个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糖炒栗子,“特意给桑吉买的,就当是给桑吉今日练字的奖励吧。” “谢谢姑娘。”桑吉有些受宠若惊,立马接过道了谢便高兴塞入了怀中。 蓝萃朱绿还在酒楼帮忙没有回来,美美的吃了一顿张妈妈亲手做的拿手好菜,又死皮赖脸的去顾音屋里烦了许久,她才心满意足的回去泡澡歇下了。 她在城西的院子歇息了两日没有去茶肆,悠哉悠哉的泡壶茶躺坐在院中的杏李树下闲读,桑吉便捧着书过来跟她一起坐下。 她笑着倒了半杯茶,又将桌上的茶点推给了桑吉。 桑吉面上一笑,白净的脸上浮出丝丝红晕,她接过茶喝了一口又就着糕点咬了一口,直至将手上的茶点和着茶水悉数吃完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放下了茶杯。 “姑娘泡的茶总是这样的好喝。”小姑娘眼中带着丝丝崇拜和向往。 女子微笑了笑,语气轻柔,“桑吉想学么?” 小姑娘立马摇了摇头,脸上急促不安,“不了不了,桑吉这样出身的人,这样美好的东西,桑吉学不来的” 说完,小姑娘又立马起了身,小脸通红,“姑娘,桑吉进去看书了。” 许烟雨点了点头,“去吧。” 小姑娘立马如释重负似的松了口气迅速跑走了。 许烟雨虚叹了口气,这孩子,明明对茶心生向往,却总觉着自己出身卑微是不配学茶的。 在她眼中,这些精美的茶盏茶具和那些摆放整齐精致的器物茶点是美丽难以触碰从未见过的,只有那些跟它一样美好漂亮的人才能拥有。 她自觉自己出生卑微克死了父母是污秽不详之人,配不上这样美好的事物,心中向往又不敢鼓起勇气。 她有这样的想法是极其不好的,可许烟雨虽心中了然,却也没有太过强求,有时说得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加以引导,慢慢解开她的心结。 两日后,她回了茶肆,才刚开了肆坐下一会,门外便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许烟雨心中纳闷,她就奇了怪了,这几日莫不是见鬼了,怎么老是有人敲门拜访,这次不知又是谁,莫不是那云斐得空便又想寻她问茶术问题了? 开了门,入眼的是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子,女子身着异服,额间画着独特的羽毛印记。 这样的特别装扮,许烟雨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场与靼喇茶师的比赛,那靼喇茶师似乎就是这样的装扮。 面上有些讶色,正要开口,面前的女子却先出了声。 “你是许茶师么?”女子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似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许是到底隔了许久,羽翎兰还是回忆不起记忆中那张已然模糊的脸,只记得那个女子名叫许烟雨。 如今见到许烟雨,她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便出口询问了一句。 “是靼喇的茶师?” “你记得我?”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看来你便是许茶师了!” 许烟雨邀了女子进了屋,女子便大步的进了门,又丝毫不客气的坐下了,脸上尽是喜色。 随后,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起身道了个礼,“我是靼喇茶师羽翎兰,三年前,你我一场比试,我输了,如今,我是来赴三年之约的,这一次,我定要赢你!” 许烟雨微愣,突然想起三年前,她们的确是有过三年之约,只是时间太长,她又有太多事要忙,便也早忘了这事。 却不想,这靼喇茶师却还记得。 于是面上露出一个笑容,“即是三年之约,烟雨自当履行。” “爽快!” 两个时辰后,羽翎兰已全然没有先前的激昂,有些颓废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比了不比了,我认输了!” “羽茶师不比了?”女子浅浅一笑。 “不比了!”女子气鼓鼓的锤了锤桌子。 煮茶焙茶弄了两个时辰,她都快煮吐了,可这许烟雨每次调制的茶都能别出心裁别有一番新意。 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次次制的茶都能如此却不同让人眼前一亮。 心中有些气闷,这三年来,她日日勤加苦练,用心专研茶术,便连以前嫌苦从不会做的事她都忍下来亲手去做了。 为的就是三年后能够赢了她,一雪前耻。她原以为这几年自己的茶术已大有所成,却不想她却早已超出她如今的境地,而到达了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第172章 离家 心中愈发郁闷,她忿忿的开了口,“这几年你都干了什么!是去拜了哪位大师学了这样好的茶术!” 许烟雨嘴角露出一抹轻笑,用手撑了下巴,勾起了手指,“若要这样说,那我得算一算,唔,大概也有十来个吧。” “什么?你莫不是在故意逗我玩吧!”羽翎兰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许烟雨说的还真不是假的,她每到一处,都会向当地的茶师求教访学,遇到性子不好的,她也时常要听着斥责谩骂恭敬有礼的求教。 虽没有行拜师礼,可到底来说也算是她的老师。 “烟雨说的都是真的,若羽茶师不信,烟雨也没有什么法子。” 女子拧了拧眉,“我就说嘛,你定是拜了大师,没想到你居然一拜就拜十来个,佩服佩服,也难怪能创出这样多的未曾见过独特新颖的茶。” “羽茶师这几年来茶术也愈发精进,想来这几年来也是下过苦功的。” 女子摆了摆手,“别提了,原本是想着三年之后赢你的,哪曾想你竟如此变态,茶术的境界已不是我所能及的了!算了算了!输了就输了吧!” “哦,对了”羽翎兰看着面前的人,瘪了嘴,“你别叫我羽茶师了,听着怪别扭的,直呼我名字就好了。” 许烟雨笑了笑,“那翎兰姑娘也别称烟雨许茶师了,我听着也难受!” 羽翎兰愣了愣,原以为她们这些朝阳城的女子一个个都文雅客套的不得了,她一向不喜欢这样矫揉造作的虚礼,能对许烟雨道礼称呼一声许茶师已是破天荒难得一次。 不过这也是因着她将许烟雨当成对手,心中也就存了几丝敬意。 她原以为像许烟雨这样习茶的朝阳城女子会更在乎礼节称呼,却不想也能这么直爽,心中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有一事烟雨不太明白,翎兰姑娘是如何寻到这里的?毕竟这家茶肆在城中也甚少有人知道。”女子嘴角含笑 “哦,你说这个啊,是公主告诉我的。”羽翎兰随意的拿起桌上的茶点咬了一口。 “是上阳公主?” “嗯,靼齐王子从靼喇来朝阳城迎娶公主回城,我便跟着随亲队伍来了,一来是想趁此机会赴三年之约同你再比试一场,二来是想见见靼齐那小子要娶的人是个啥模样。” 羽翎兰是靼喇王妃的侄女,按理来说靼齐是要叫她一声塔月吉(姐姐)的,她跟靼齐年龄相差不大,因而也最玩的来。 他们一同长大,说起来,她也算是看着靼齐长大的,听说那小子要被迫和亲要去迎娶公主,她还想以那小子的脾气定是不从的。 果不其然,那小子竟偷偷跑了,她原以为他是不会回来了,却没曾想那小子不仅回来了还答应要去和亲。 她心中惊奇,这太不符合他的风格了,靼齐的脾气品性她一向最为清楚,他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被束缚,要他乖乖妥协去迎娶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就像靼喇四季不再飘雪有了春季一样,绝无可能。 如今他居然回来了还主动提出要去和亲迎娶公主,事出反常必有妖,因着心中的极度好奇,她便也跟着去了。 她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一向自我不愿被他人牵绊的小子突然转了性。 她来到朝阳城后,除了好奇日日想见那公主以外其余的精力都用在了找许烟雨的事上。 只可惜她打听了许久也没能得到有用的消息,直到在她的左磨硬泡下替靼齐那小子去公主府送靼喇的定亲礼。 她去时那公主正差侍女将一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盒子要送去一家叫四时飘香的酒楼,她便在其中听到了许烟雨的名字,于是便询问了一句。 而后得知了许烟雨的消息,她便寻去了四时飘香。她去后并未见着人,跟里面的一个看似老板模样的女子一打听才又寻来了四时笙香这家茶肆。 “原是如此。”许烟雨心中瞬时明了,想来是她无意中听到了上官颖提过她一嘴,于是才得知了寻来的。 “对了”女子突然嘻嘻一笑,“我能在你这住几天么?我看你这茶肆也挺大的,那驿站我实在是住不下去了,人太多,吵得我都没法静下心来煮茶。” 许烟雨顿了顿,随后一笑,“自然是可以,不过便不知道翎兰姑娘住的会不会不习惯了。” “不会不会,你都能住习惯我怎么不可以了。”女子又立马高兴的起了身,“我马上回去叫人把东西搬过来。” 还没等许烟雨开口回应,女子已然快跑出了门没了影。 许烟雨一时有些头大,她刚才是不是答应的太草率了? 羽翎兰很快便住了进来,随后几日就是天天揪着许烟雨比茶,比完后又要问东问西问上半天,怎么制的、怎么想到的来来回回的问,颇有一种不弄懂便誓不罢休的气势。 许烟雨这几日被烦的脑壳嗡嗡作响一阵头疼,早知道那日她就不该答应让她住进来,如今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一祖宗。 虚叹了口气,趁有客人来她方才脱了身清净了一会,那云斐的问题虽然刁钻好歹没这么多,这羽翎兰啊则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接着问还要反复问。 摇了摇头,只希望羽翎兰住在这里的几天他们千万不要碰到一起才好,不然有够她烦。 看着面前正坐着目光灼灼看着她的两人,她捂了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云斐怎么就这么急着要赔什么歉礼。 如今可好了,两人碰到了一起,还立马默契的聊起了茶术,聊着聊着又将问题转到她身上,让她也给一个看法。 她能说她没啥看法么?她也就与他们在制茶上思想不同更注重创新而已,又不是什么茶科全书,哪能事事知道。 无奈这两人一个认为她过于自谦,一个觉着她明知不说故意藏技,倒是让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过了几个时辰,局面却更显的扑朔迷离起来,原本三人还算比较和谐的切磋交流,却不知怎的,羽翎兰与云斐因争辩茶术问题红起脸来,一时争得不可开交。 原本因都是习茶之人彼此还有些客气有礼,后来因着一个茶术问题各执己见,这原本也没什么,大家想法不同也很正常。 前面两人还是你来我往证述自己的看法,可羽翎兰是个急性子,云斐也是个死脑筋不愿退让一步,于是争辩愈发激烈起来,演变到后面就成了如今局面。 “许烟雨,你来说,到底是谁的看法对!” 羽翎兰争的面红耳赤,转头看向了女子。 “许姑娘,你便说说你的想法,也好叫羽姑娘不再做这无用的争辩。” 平日里一向温和难得与人有什么争吵的男子面上第一次带了丝燥气。 许烟雨脑子顿时又是一阵隐隐的疼,这两尊大佛什么到底时候走啊....... 在好不容易编出一套说辞又左右调和之下,两尊大佛终于消停了下来开始各自焙制着手上的花茶,一时之间气氛便安静了许多。 这样的气氛直到外面有客人进来才得以打破,等许烟雨给客人泡完茶回来,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定,又扯着她要她做个见证。 两人约好下次再辩一场,还要让她全程旁看给出一个最终的结果。 听到这里时,她只想说,祖宗们,你们都对行了吧,就别折腾了行不?大家坐下来安安静静制茶互相指点交流不好么? 五日匆匆而过,今日便是上官颖出嫁前往靼喇的日子。 上官颖虽有御赐的公主府邸,但出嫁事宜按礼却是要在宫中举行,因而公主会在出嫁前的几天入住宫中等待正式迎亲出嫁。 她与羽翎兰同乘了辆马车赶往了王宫,羽翎兰说她要多留几日,因而今日她便没有打算跟着靼喇的接亲队仪回靼喇。 马车穿过城街,旁边的景物变得逐渐熟悉起来,她掀起了一方的帘子,外面熙熙攘攘人群攒动,一切都如当年她离开时的那般,未曾变过。 马车停了,她起身下车,身上繁缛的袖裙便有些绊了她的手脚。 上官颖给她的定制的宫装是一套鹅黄色的叠领袖裙,上面精工繁绣的飞鸟从腰间延至胸前,很是华丽,穿起来却也很是麻烦。 她提了提衣裙捧着手中的香木盒子下了车,抬头遥望了一眼那熟悉的朱门红墙,她原以为她再也不会踏足这里,却不想世事无常。 身后的羽翎兰也下了马车,随后叹了一口气,“三年前我便是在这里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不过我须得谢谢你,让我认清了自己。” 许烟雨笑了笑,“谢就不必了,你能少问我几个问题我便千恩万谢不胜感激了。” “你看你这人!还藏技!真是小气!” 许烟雨心中有些哭笑不得,罢了,自己留的人,哭也得受着。 从王宫的偏门递了进宫的玉牌,查看的公公让她先在一旁等候。 而羽翎兰是不与她一道的,她要回靼喇的接亲仪仗队伍里跟随靼喇王子迎亲,所以查对完后便先离开了。 查看的公公对着旁边一个年纪尚小的公公说了几句话,那小公公便来到了她的身前行了个礼。 “姑娘请跟我来。” 许烟雨点头回了个礼便跟着小太监穿过了长长的回廊和殿宇最后停在了一座宫殿门前。 “姑娘,到了,公主就在里面。” “有劳公公了。”许烟雨从袖中掏出几锭碎银子。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小太监有些欣喜的接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拿到赏钱。 打发人离开后,许烟雨便进了殿门,有宫女早已等候在前,见她进来便立马迎了上来。 “是许姑娘么?公主等候姑娘多时了。” 跟着宫女进了屋,入目的一片耀眼的红,那记忆中熟悉的姑娘正坐在台前,红妆染面凤冠束发,一袭火红的嫁衣覆上的是绣着凤凰于飞的霞帔。 第173章 离家 “你来啦....”女主转过身,皓齿红唇。 “公主。”许烟雨道了一个礼。 上官颖起了身,凤冠上垂落的流苏便沙拉沙拉的晃动起来。 有宫女连忙去扶,生怕这刚挽好的发就这样散乱了。 “公主今日真美,浓施淡抹巧梳妆,红衣一袭怜娇软,锦绣妍妆,却是群芳难逐。” “即便你这样说,若没有回礼,本公主也不会饶过你的。”女子挑了眉,不为所动。 许烟雨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公主吩咐,烟雨自不敢忘。” 她将手中的盒子递上,一旁便有宫女立马接过呈给了上官颖。 上官颖打开了盒子,眼中闪过了一丝讶色,“这便是你送本公主的东西?” “这些糕点都是朝阳城中极具特色的,民女手艺不佳,只能做得一些,此一去靼喇路途遥远,公主若不嫌弃便带在路上吃吧。” 女子扬唇一笑,“你到是新鲜,旁人虽不是真心但好歹也走个形式送金子送首饰,你倒好,一盒糕点便打发本公主了?” 许烟雨没有答话,徒自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囊袋,“靼喇常年飘雪不比朝阳城四季开花,春日里满城的紫荆花开,芳菲千里。” “夏季赏荷、秋日品菊、冬至看梅,这是城里每个普通人的心之向往,靼喇处雪山腹地难以得见,这铁线莲的花种便送予公主。” “铁线莲极其耐寒,又开在冬日,即便是在靼喇这样的冰寒之地也能开花存活,若公主思念故乡,便将它种上,等来年开花之时亦可睹见如故里春日一般花开了满城的颜色。” 女子面上有一瞬的愣怔,有什么涌上了心头竟漫出了丝丝的苦涩。 这个许烟雨,真是个怪人。 明明她们也不过只是能说上几句话,彼此交情不深也不算熟悉,她却能看透她所思所想,看透她心中的害怕孤独彷徨。 她笑着装作丝毫不在意,装作不在意离开故乡离开亲人,也装作若无其事安安心心的远嫁他人。 可她却一句话便能直接戳破她的伪装让她一直以来武装的内心溃不成军。 就连那日也是,明明要要去和亲的人是她,她听后却一副沉重的模样。 明明也没什么交情........真是个怪人..... 她面上依旧笑得灿烂,“虽说你这礼着实有些小气,但念在你有心的份上,本公主便不与你计较了。” “民女知道公主喜欢吃火锅,今日还带了火锅的器具以及几包民女自制的底料,若公主馋了,便可用它自行煮制。” “真的?甚好甚好,那锅具呢,你放哪了?”女子面上难的得露出了一丝激动。” 许烟雨笑了笑,“刚才不方便拿,便放在马车里了,公主便派几个宫女去拿吧。” “你们赶紧去!”上官颖听此立马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 “是!”几个宫女立马退下出去了。 等东西被宫女捧来,出殿叩圣的时辰便快到了,又聊了几句,便有宫女上前最后整理仪妆。 看着那一袭嫁衣凤冠霞帔的女子,许烟雨一时有些晃神,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那曾单纯明媚的女孩,如今便要嫁人了...... 外面有瑟鼓声响起,吉时到了。 女子转了身,绣着蝴蝶戏牡丹的团扇遮了面,她看着许烟雨,眼中闪动着莫名的情绪,“许烟雨,你要比我幸运.....” 许烟雨顿了顿,面上带着些许的困惑,“公主为何这样道?” 女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略笑了笑,“时候不早了,你便跟着我上殿吧,就当再送我最后一程。” 外面笙钟瑟鼓齐鸣,那一袭灼艳嫁衣的女子出了殿,一步一步踩着脚下幽寒的石砖前往了那条通往离家的路。 大殿之上,一眼望不到头的层层台阶,她们一层层的踏上,越过一旁一批批站立整齐手捧鲜花的宫女。 “公主到。” 一阵阵的传唱声响起,声声回荡。 踏上了大殿,前方高坐着的是那位看不清面容的王。 四周露天席坐的是朝臣和皇子王妃以及靼喇的的迎亲使者。 “公主到!礼起!” 尖锐的嗓音响起,号角声鸣起,烟花砰砰齐放,一时在空中炸开。 靼喇王子起了身,去迎步入殿中的公主。 许烟雨看着前方那位身姿挺拔长相清俊的男子行了一个靼喇礼握住了殿中一袭嫁衣女子的手。 男子看着女子,眼底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许烟雨心中不由莞尔,或许,遥远的以后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叩谢圣恩!跪!” 众人齐齐跪下。 “王上王后赐恩!” 那年岁已大的老人缓缓起了身和一旁雍容华贵的王后将宫人呈上的玉如意亲手递给了殿中的新人。 “孤便祝你们百年好合,莫生他事。” “上阳,去往靼喇后,要侍奉夫君恪守礼仪,时刻铭记你的身份。” “谢王上王后。”女子行礼跪谢。 “礼成!起!”尖锐的嗓音再度响起。 许烟雨跟着起了身。 “姐姐?”朝旭鸣深拧了眉,“她怎么会在这?” 许烟雨身上的衣服与一旁的宫女完全不同,因而在这殿中便显的极为突兀惹眼。 上方坐着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抹异色,于是抬了手直指着她的方向,“下面哪位是谁?怎的不着宫女的衣裳!” 许烟雨出来款款拜了一礼,“民女许烟雨叩见王上。” “五哥,还真是她。”已褪去了稚嫩眉眼逐渐有了些硬朗少年模样的男子嗤笑了一声,“当年走时不吭一声如今回来了也是悄无声息,她是不是从来就没将我当回事。” “枉我一直将她当作姐姐,原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少年眼中染上了一丝阴鸷。 “她一直有自己的追求,当年她许离开匆忙才来不及与你道别,而后断了联系也许事出有因,你若因此便记恨上,可不是一个男子汉所为。”男子笑了笑,眉眼温和。 “哼!她若在意我!便应该一回来就来找我!到底是心中不在意,借口罢了!”少年面上冷淡,语气不耐。 男子没有再开口,而是将视线投在了那殿中兀自弯腰行礼的女子身上,眉头轻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官颖随即出了声,“王上见谅,许烟雨是儿臣特意请来的朋友,儿臣想着在临去时身边能有个说得上话的人陪伴一程,希望王上能允了儿臣这一私心。” “许烟雨?可是当年的许女官?” “民女正是。”许烟雨上前了一步。 老人开怀一笑,眼旁的皱纹深了几分,“如今要称你一声许茶师了,听闻许茶师拿了当年的茶首,孤果真没看错人。许茶师早已不在王府当职,如今孤要想再尝一杯许茶师的茶还得碰巧了。” “你即是公主邀来的人,便由公主自行做主吧。” “谢王上。” 许烟雨退了回去,事宜流程继续着,叩谢礼成后,公主便要乘坐靼喇迎亲的马车离城前往靼喇。 许烟雨没有跟着前往送上官颖最后一程,因为她知道她在等着她真正要告别的人。 礼声鸣起,众人散去,她却随公主府的人移登了城楼。 城楼之上,风声阵阵,衣袂翻飞沙响,眺望着下方远远陆续出了宫门的仪队,发丝缭乱有些迷蒙了眼。 以后,相隔数万里,那远嫁离家的姑娘再难归来,也再睹不见春日里那开了满城落了一地颜色的紫荆花....... 只愿这漫漫路途往后年岁,一切保重...... “哥哥,妹妹这便要走了。”女子眉眼弯弯,面上含笑,敬了一杯酒。 那眉目如画的男子接过饮下,烈酒入喉,“此一去,路途遥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可再胡闹任性。你身子畏寒,靼喇冰寒之地,我不在你身边嘱咐你也要时常记得多添件衣裳,不要伤寒落了病。” “恩,阿颖记住了,以后有夫君照顾,哥哥不必担忧我,妹妹就此拜别。”女子依旧笑着,笑容灿烂明媚,像是心中欣喜期待要迫不及待嫁予心上人一般。 女子上了马车,一旁等待的男子伸手去扶,女子嫣然一笑,仿佛一对彼此相爱的新婚恋人。 女子最后对着那伫立的清隽身影挥手作别,笑靥如花。 马车驶出了宫门,朝着离城的路远去。 随行的人马浩浩荡荡,路上的行人驻足观看。 那马车中一袭火红嫁衣的姑娘引的众人连连惊叹,惊叹这样的可人儿便要嫁去那穷山恶水的荒蛮之地,再不得归家。 大雁横飞嘀鸣,身后的故城再看不见了迹影,那车中着嫁衣的姑娘从袖中掏出了一包临去时揣在身上的糕点。 糕点做的很美,就像春日里城中盛开的花朵一般。 熟悉的紫荆花味道留唇齿间,泪水没入了颈间,那远嫁的姑娘一时间竟泣不成声。 她一直都忍的很好,就连跟王爷告别时她都能笑得那样的灿烂,明明之前一直都能忍着的,明明不想哭的........ 而今却只是一块那人做的糕点,却叫她那些佯装的坚强淡然一瞬间轰然卸下,而后,孤独难过、彷徨不安。 她知道,她这一去,江河万里山水燎远,再难回来,往后,岁月蹉跎四季更迭,她也再难得见她所念的故人回去她所思的故土........ 而那满城的紫荆花开,她也再睹不见了..... 雁鸣阵阵,呜咽声声,是谁家的姑娘在啼哭?泪水涟涟,又是谁家的姑娘湿了红裳? 后来才知道......原是那远嫁思念亲人归不了家的小公主....... 第174章 故人 许烟雨从城楼下来,繁琐的衣裙让她不得不仔细看着脚下的城阶。 她下来时,有公公模样的见着她便迎上了前。 “姑娘,王上有请。”来人微道了个礼,声音嘶哑已有了苍老之感。 来人是王上身边的总管事公公,也是多年前她进宫时对她多有照顾的她师傅的故友。 她连忙回了个礼,“大总管不必对烟雨多礼,从前在宫中时烟雨幸的总管时时提点,总管是师傅的好友,也自是烟雨的长辈。” “姑娘如今是茶师了,又是公主的朋友,老奴断不敢无礼。”老人又拘了个礼,“姑娘跟老奴走吧。” 许烟雨没有再多言,又回了个礼,“劳烦总管了。” 一路上无言,只偶尔时那位大总管跟她问起她师傅的近况,她恭敬的一一回答后,彼此又再没有了言语。 大总管将她带到了王上平时休憩的阁殿,通报后,她便进了殿。 那胡子发白的老人卧坐在榻上已褪去了繁琐的吉服换上了一身深紫色的常服,那原本的威严肃穆便淡了去,阖了眼眼下乌青一片卧座在榻上已见疲倦老态。 “王上。” 女子轻唤了一声,那榻上的老人方才睁了眼动作迟缓的半起了身。 许烟雨行了一个恭礼,“王上唤民女来有何吩咐。” “许茶师啊,许多年未见,孤这身子越发不好了,下次不知能不能再尝上许茶师煮的茶,便给孤再煮一杯茶吧。”老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却在下一秒喘了口气,咳嗽起来。 “王上万寿无疆,定会长命百岁。” 老人摆了摆手,一脸倦意,“不用安慰孤,孤的身子孤自己知道,如今朝堂不安,孤.......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声。 许烟雨立马去旁边倒了杯温茶递给了老人。 “孤没事,许茶师便下去煮茶吧。”老人推开了许烟雨递过来的茶,有些艰难的将气顺了下来。 将茶水放回了原处,她欠身行了个礼,“民女告退。” 老人揉了揉额心,如枯皮一般布满了褶皱的手无力的摆了摆,“去吧。” 她起身告退,殿中的老人已阖了眼躺回了榻上。 岁月无情,几年前身体还是健朗,即便已年岁半百依旧雄姿英发,如今却已有油尽灯枯之兆,当真是世事无常.... 她去茶房调了一壶安神调气的花茶,送去殿中,王上看起来精神好些了,又高兴的与她说了一小会的话,而后又被王后宫中的人请了去,说是到了服药的时辰。 老人有些无奈乏力的起了身,又吩咐了身旁的管事公公赏了许烟雨一些玉盏器皿,嘴上念叨着,“孤老了.....老了。” 渐显苍老佝偻的背影在许烟雨的眼中渐行渐远,竟不知怎的徒然生出了一股萧凉之感。 这位权力执掌掌控生死的王也终抵不过岁月无情,说来,她对他是有些心存感激的。 因着许多年前她还是一个婢女的时候,他对她的肯定,也因着这许多年他没有随自己心意强迫她留在宫中侍奉。 她不属于这王权争斗的世界,也从未想去掺合这弯弯绕绕的争权夺位勾心斗角。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无意于此,如今也才能独善其身去追求自己的心中所求。 她出了殿跟着管事公公领了赏赐便寻了由头支走了管事的公公。 她提着礼盒绕去了出宫的路连接去皇子宫殿的一条必经的回廊。 停留了下来,她朝前方张望了一会,微蹙了眉,也不知耽搁了这么久,她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前方回廊的拐角处有零碎的脚步声响起,许烟雨略倾了身,想看清楚前方的人是谁。 那人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时,许烟雨这才看清楚了来人。 挺拔的身姿,一袭绢蟒金纹的黑衣一如从前的张狂放肆以及那双惑人却又凉薄的眼。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面孔的随身护卫,这护卫她从未见过,可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却让她不由的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她退至了一旁,行了一个平民该行的敬礼。 这回廊之上,人迹寥寥,虽也会有过往的宫女太监经过,可现下,却着实无甚人经过,因而在这长长的朱漆绿瓦的廊上,她的存在便显得格外突兀。 男子停在了她的身前,眼中化过了一丝波澜,白净俊逸的脸上多了丝莫名的戏谑。 他打量着面前因为作礼而微弯了身低着头的女子,露出一丝笑,语气轻浮,“这不是许茶师么?你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在等本王?” 许烟雨微起了身,抬了头,对上了男子一双噙着笑的眼睛,这样的笑意味不明夹杂着一种她看不透的情绪。 她并未在意男子眼中的戏谑调侃之意,淡淡一笑,“七王爷可安好?” 朝旭梵顿了顿,眸光微闪,看着女子一如往昔未曾变过清澈眼眸,他勾了勾唇,轻挑一笑,“许烟雨,你与本王有许久未见了吧。” “许久未见,王爷似乎憔悴了不少。” 她的眸中是不惊不慌的淡然,与几年前的佯装淡定故作镇定不同,那时的她年少不经事,即便她自认装的滴水不漏,到底心中仍沉不住气。 而如今,她竟也能心如止水,学会了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事情,不急不躁不惊不怒,一切世间之事便倒也都像过眼云烟了.... 从前她总认为世上一切皆有因果,错便是错对便是对,如今她依旧相信善恶有报,却也不再执着于好坏善恶之分。 这世上,善恶好坏的界限太难辨别,孰对孰错更是难以用几句话便下结论。 许是这几年身处在外,见到的人和事多了,便也不再只用一方的观念思想来看待人和事。 可即便如此,有些事无法原谅终究是不可原谅的,而如今她的心性也不过是让她置身事外心平气和的看待。 “许烟雨。”男子笑得妖冶,“三年前,本王给过你机会,让你永远消失在本王的眼前,如今这可是你自己撞到本王眼前的。” 许烟雨略笑了笑,语气平和,“三年前的事太遥远了,民女已然淡忘了,王爷如今这样的忙,若费神与民女周璇,岂不是大题小作。” “今日重遇王爷,虽并非民女所愿,但民女也不愿与王爷再有纠缠,民女会秉承王爷先前之意,不会出现,还请王爷放心。” “晚了。” “是你自己撞到本王眼前,如今说这些,许茶师不觉得晚了么?”男子微抿了唇,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盒子又将它递到了许烟雨的面前。 “今日与许茶师闲聊,本王很是开心,本王一向遵礼,这便当本王送给许茶师的重逢礼吧。” 见许烟雨并未伸手去接,朝旭梵脸上露出一抹不明的笑,便将盒子直接塞给了许烟雨。 他上前了一步,倾身贴进了女子,语气带着揶揄,“以后,想来本王能常见着许茶师。” 女子微蹙了眉,抬眼望去,撞进了男子似笑非笑的眸子。 男子最后留给了许烟雨一抹轻笑,甩了甩袖便径直离开了。 而朝旭梵身后跟着的护卫,却在经过她时,突然抬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这样的眼神她读懂了,打量、怀疑猜测以及警告。 她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好笑,他莫不是觉着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够威胁到他的主子? 哦.......倘若逼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如今她并没有这个心情去与那王爷纠缠,何况,如今的时局,想来那王爷也没有空闲费心思在她一个小小的平民女子身上。 在进宫之前她曾设想过会否遇到朝旭梵,而她也笃定即便遇着了,也并不会对她有所影响。 因为比起她,显然还要更多重要的事等着他做,比如那个位置。 朝旭梵又不是傻子,孰轻孰重心中怎会没数,至于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不值一提,他若还需费心思在她身上,那她的份量倒是不可谓一般。 “王爷,你怎能将主子交给你的东西随便给了一个身份低微的贱民女子?” 朝旭梵停了脚步,转过身俯睨着面前已弯了腰的男子,眼中冷意渐深。 “贱民?” “这九天揽月的白羊脂的玉镯千金难求,主子特意差人寻来交予王爷,是让王爷赠给苏丞相家的嫡千金,王爷怎能如此随意便给了一个贱民女子。” “呵。”朝旭梵嗤笑了一声,“既是你家主子交给了本王,本王爱给谁也轮得到你一条狗狂吠?一条狗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 男子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眼中闪过一丝阴鹜怨毒,下一秒却又很快被他掩了去,“王爷说的是,小人不过一条狗罢了,主子吩咐小人协助王爷,还望王爷以大局为重。” “你倒是尽心尽力。”朝旭梵冷然睥睨着面前的男子,眼底浮起了一丝嗜血的杀意。 “如今四王爷已与楚相府勾结,势力更是不同往日,王爷没有母族支持,如今只有和一向与楚相不对头的苏相结亲,求娶苏相的女儿增加势力才能与之抗衡。” “哼。”男子冷笑了一声,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靠女人上位这种事,也只有朝旭弈能干得出来,本王可没这个爱好。”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不该他操心的手就不要伸太长,倘若这关系黄了,本王是无所谓,若你家主子信不过本王,这苏家小姐便自己去娶了吧!本王没那个闲情逸致。” 第175章 故人 回廊上,许烟雨又等了些时候,却再也没见人经过。 她心想着这个时候他们许是早便都回去了吧,敛了神,如今她的身份无法擅自出入皇子宫中,但若去寻熟悉的宫人通报一声也是能见着一面的。 正想着,便打算离开去往朝旭鸣所居住的宫殿。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的传出了一声少年的声音。 许烟雨转过身,不远处身姿修长清瘦的少年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不由得沉了脸。 朝旭鸣的视线只在许烟雨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便偏过了头仿若陌生人一般径直走过了她。 朝旭鸣身边一向不爱有人跟着,如今在这有些清冷空旷的回廊上一人行过许烟雨的身侧,她这才发现他竟已高出了她半个头。 即便眉眼还未完全长开,可褪去了几分孩童的青涩,配上一袭深青色鸟纹的圆领长衫竟也有了几分清贵公子的模样。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这样想着,她出声叫住了前方就要离去的少年。 “阿鸣。”她再唤了一声,眉眼带上了丝丝笑意,“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骑射想来应当也长进了不少了吧。” 少年停了脚步,心中却徒的升出了一股郁气,他没有回头,语气冷淡,“你不是走了嚒?如今还回来做什么?” 许烟雨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果然,以他的性子心中定然已对她失望,如今也不会再认她这个姐姐。 她从前时便知他的内心是极其敏感的,若是他觉着别人辜负背叛欺骗了他,便会如同荆棘一般在受伤的地方长满了刺再不会相信她。 她小跑了过去到了他的前头,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笑意盈盈的开了口,“阿鸣这几年长高了不少,如今倒需抬头才能与你说话了。” 面对女子的靠近,少年蹙了蹙眉面露不耐,“你如今还装模作样说这些做什么?”说着又报了一个嘲讽的笑,“当年是我年幼着了你的道,竟觉着你是真心对我,却是我痴傻了。” 少年斜看了许烟雨一眼,眼中漠然,“你与她们也并没什么分别。” 许烟雨顿了顿,一时却不知道是难过还是该欣喜,他这样的态度比她预期中的来得更为强烈。 他如今这样的讨厌她不愿见她,却是因着他从前的确很在意她。 无论何种因由,确是她辜负了他的真意。 朝旭鸣心中有气,不愿再见许烟雨,便提腿就走。 见朝旭鸣欲要走,许烟雨顾不得许多一时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阿鸣,我走时给你写过信托了梁将军转交,你可曾有收到?” 少年蹙了眉,脸上愈发不耐烦,“一封信便打发了,而后再无音信?我视你为姐姐,你可曾有真心待我?” 那时他不过一个孩童,母妃早逝、父王又极其严厉只会训斥他的顽劣,除去五哥六哥待他好,这偌大的王宫竟再寻不到一人是真心对他的。 后来,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会真心对他不会利用他的姐姐。 他觉着她跟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不会特意讨好奉承于他也会在他犯错时语重心长的教导于他。 她会练书给他听会耐心的给他讲各种各样的花类,即便他对此并不感兴趣,可他依旧愿意听着。 她也会做糕点给他吃陪他玩蛐蛐同他堆雪人,她就像真的是他的姐姐一般给他做帽子,即便那帽子丑得惨不忍睹,他还是特别特别的开心。 因为这世上除了乳娘没有人再给他缝过东西,而那乳娘的好也只是另有所图。 她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温暖,他甚至觉着自己真的有了一位姐姐,会像母亲那样陪着他。 为了这可笑的念头,他开始想讨她的欢心只希望她一直能做他的姐姐陪着他,所以他不再顽劣也不再成日里与夫子顶嘴课上睡觉。 他开始认真听习勤练骑射,想着以后定要能成为一个保护她的男子汉。 现在想来,是他太蠢了,才会真的以为她也如同他一般真心在意这份姐弟情谊。 也是,她又不是他,对这样的感情视如珍宝,不过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而已,怎么会在意。 所以,除了那封信这三年来她便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联系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也不过只是不在意罢了。 “阿鸣,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真心视你为弟弟,当年是我走的太过匆忙来不及与你道别,这三年来我并非没有联系过你。” “我给你们都写过信,许是路途遥远其中有些变数才没有送到你的手上,而后逢遭变故便断了书信。” “度过那段时日后,我去的地方越来越远,书信往来便更是麻烦,也许搁置几年也难以送达,想着几年后我也就回来了,便索性不再寄书信。” “我并非不在意你,这些年我身处在外也时常惦念起我们从前放风筝斗蛐蛐的时光,你送了我那样多的东西还能让我在你的宫殿肆意妄为吃了许多没吃过的美食。” “你对我那样好,我怎么会舍得放弃你这样的弟弟。” 许烟雨眼中带笑,语气真诚,又盈盈的盯着面前的少年没有半丝的眼神飘忽说谎的样子。 朝旭鸣没有做声,却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肯看她。 “即便真是如此,你回来了却也没有告知我一声,就如当年一样不吭一声的走了如今依旧是悄无声息的回来,你当真在意过我吗?” 见朝旭鸣开了口,许烟雨心下却松了口气,看来她刚才说的连她自己都觉肉麻的话起了作用,他没有甩开她的手直接走人那就说明还有戏。 这小子,长大了,这性子也愈发别扭了,也不知道平日里都在胡乱想些什么,怎会觉得她不在意他,她辛辛苦苦熬了几夜做的帽子真是白做了。 虚叹了口气,看来她还得再努力一把啊....... 于是依旧笑着,又凑近了些将语气放得委屈了些,“我在外边也时时记挂着你的,每次看到你应该会喜欢的东西都会买下,想着回来后带给你。” “用柳枝扎的蛐蛐做的惟妙惟肖的,有你喜欢的五彩陶瓷的鸟儿还有许多未曾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玩意,我都给你带回来了。” “谁稀罕这些。”少年推开了许烟雨的手,紧蹙了眉头。 还未等许烟雨再开口说些什么,少年却调了头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见少年如今已不再停留甚至不愿再听她多说,她心中有些慌张,“阿鸣,你当真不再认我这个姐姐了么?” 前面愈行愈远的少年顿了顿,却依旧没有停住脚步。 许烟雨敛了眸,心下瞬时明了,如今这个弟弟她当真是再挽回不了了,他心中对她有气便无论她如何解释也断听不进去了...... 她看着前方少年略显清瘦的身影逐渐远去,终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 “不是说给我带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前方已走出了老远的少年突的停了脚步,见许烟雨依旧停在原地迟迟不动,微蹙了眉。 “今日我有空可出宫,你说时时惦记着我,如今又不跟上来,莫不是刚刚说的都是在骗我?” 许烟雨愣怔了一会,而后才反应了过来。 心下欣喜,脸上便也带了笑意,她小跑了到了少年的身旁,“哪里会骗你,见你不吱声便走了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走吧。”少年神色依旧淡淡,眉眼却不自觉舒展了许多。 许烟雨认真看了他一会,觉得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闷骚了,有话也不说,叫人怪琢磨不透的。 不过,她倒是明了了,这小子如今就吃她刚刚那套,吃软不吃硬,需得哄着说好听的话,也不知现下他这样傲娇别扭的性子以后哪位姑娘能受的住。 “六哥。”少年突然停下做了个礼。 许烟雨抬眼看去,才见前方的男子踏步而来,便退了一步弯身行了个礼。 男子在经过他们时,只是略微扫视了他们一眼,语气冷淡,“若没别的事就早些回宫。” “是,六哥。”少年把态度放的恭敬了些。 男子嗯了一声便拂袖离开了,对于一旁的许烟雨却是看也未看一眼。 对于朝旭兴对她的态度,许烟雨虽有些不明却也没有在意。 他们虽交情不深好歹也没有什么过节矛盾,约莫也能算得上半个故人。 在她的记忆里,朝旭兴一直是一个风趣幽默开朗清明的贵公子,虽是王爷也没有多大的架子,与谁都能聊得上几句。 如今,却似乎变了许多。 “王爷。” 朝旭兴刚走一会,便有一位身着鹅黄色褂裙宫装王妃装扮的女子匆忙的赶了过来。 “六嫂。”朝旭鸣出声又作了个礼,“六哥在前面,刚走一会。” 女子笑了笑,一张圆脸,小巧的鼻,一双仿若泛着秋水的杏眸微弯着,长相算不上多么出色,却也端正标志别有一番韵味。 “多谢十一弟了,下次十一弟要再来府上玩,到时六嫂再给做你爱吃的。” “多谢六嫂。” 女子又笑了笑,将视线转移到了许烟雨身上,“这位是?” “民女许烟雨,六王妃安。”许烟雨欠身拜了一礼。 “她是茶师。”朝旭鸣突然出声补了一句。 女子微笑着道,“原是许茶师。” 示意性的全了礼数招呼,女子开始频频往前方张望,眉眼中带着些焦虑。 许是看出了女子的想法,朝旭鸣适时的出了声,“六嫂便先去找六哥吧,想来也还没走多远。” 女子眉眼有些落寞,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他从来都不会等我,我一直都知道他......” 女子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笑了笑,“六嫂便先去了。” 又对许烟雨点头示了个礼女子便朝前方匆匆而去,鹅黄色的清娟的身影伴随着步摇清脆的沙响声逐渐在这回廊中远去。 许烟雨从远处收回了视线,转头问身旁的少年,“六王爷原已成了亲了么?这王妃倒是不错的一个女子,只是从前我听你说起过,六王爷一直有个心上人,那心上人应当不是六王妃吧.........” 第176章 一鸣惊人 “韵姐姐早在三年前便去世了。”少年难得的一改之前淡淡无甚表情的神色,叹了口气,“这些年六哥变了许多,自从三年前韵姐姐自缢身亡后,便再也难得见他笑过。” “三年前?” “就是你离了城再无音信后的不久。” “六哥早便到了娶亲的年纪,六哥的母妃璟妃便早早物色上了她表姑母家的嫡孙女温御史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六王妃。” “六哥自然是不答应的,可璟妃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在六哥面前闹了一场,又不顾六哥意愿去求了父王指婚。” “父王答应了,此事便这样定了下来。六哥抵死不从谁人劝也不肯松口答应。” “璟妃没了辙,又不知从何人口中打听到了关于韵姐姐的事,于是当即便寻到了陈家,不知那日璟妃与韵姐姐说了些什么,韵姐姐当晚便自缢身亡了。” “六哥得知了这个消息,气急攻心生生吐了血一病不起。” 少年又叹了口气,“说到底六嫂也是个可怜人,明明什么也不知道,满心欢喜的嫁过去等来的却是独守的空房和夫君的冷漠。” “前先年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已是僵到了旁人一眼便可看出来的地步,六哥从不带六嫂出来,即便有时宫中宴会不得不带六嫂出席,他们也从来不是一同出现的。” “就连坐席基本坐在一道中间都隔了一个席位的距离。” “六哥从来不跟我们提六嫂,六嫂嫁入王府的这些年来我就没有从六哥的口中听到关于六嫂的任何事。” “我常常见着六哥落下六嫂,六嫂便在后面追,她那样的一个弱女子脚力怎及得上一个男子,可六哥却从来没有停下等过六嫂。” “六哥这般,我曾看不过去与六哥说道,他却当即冷了脸说她即要嫁进来该要受的就得受着,若受不了随时都可走没人会拦着她。” “六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要涉及到六嫂的事就会变得不可理喻油盐不进。” “幸而他除了冷言冷语对六嫂漠不关心之外其他方面倒并没有太过刁难,衣食住行也没有亏待,否则六哥便太不是人了。” 许烟雨突然被朝旭鸣的话逗得有些想笑,便微弯了眸,“这些你从哪学了这么多,便连你六哥六嫂夫妻间的事也懂了?” “嘁”少年偏了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过了今年明年我便已到束发之年。”少年看了过来,狭长的眼,凌厉的眉,便连从前圆润粉嫩的腮肉也都褪了去变得轮廓分明了起来。 许烟雨微出了神,明年便已是十五岁的少年了啊,原来她已经离开这么久了么?算上今年,她再见他却已约过了四年之久... 身旁的少年走得很快,没过一会便与她拉开了一大段的距离,有时她甚至觉得他是不打算同她一道走了,可他却又时时在甩下她一段距离后会停下来等她。 许烟雨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费力赶上了前方的少年。 少年见女子跟了上来,便迈开了腿继续往前走。 “阿鸣......”许烟雨微侧了身,出了声,“王爷他没有与你一道么?” 少年依旧没有停住脚步,偏头看了许烟雨一眼,“你在说五哥么?” “嗯。” “宴会散了后,五哥便只身离开了并未与我在一起,如今这个时候应当早已出宫了吧。” 许烟雨略笑了笑,“即已如此,那便等下次吧。” 少年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许烟雨,眼中带着一丝不明的深意,“你想见五哥?” 朝旭鸣突然一本正经的发问,许烟雨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便随意说了句,“不想。” 少年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为什么?” “因为......我需得考虑措辞还需得行礼,我算了算今日我光行礼便行了不下十来次,还得想许多客套的官话做全礼数,太费神了.....” “.............” 自那日朝旭鸣同她出宫又去了一趟她城北的院子后,便因课业繁重再没有空闲抽出身来。 他如今这般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热血沸腾之时,文韬武略却要样样不输于人下。 宫中教习严苛繁琐,每月常常有各项课业的考核。 宫中除了皇子也有朝中大臣将军的儿孙入宫伴读受习,在这一干出身优渥教养良好的权贵子弟中才能出众者不在少数。 朝旭鸣却能在每项考核中名列前茅脱颖而出,而其中需费多少心力吃多少苦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因着宫中学业繁重,许烟雨便自从那日后再未见过朝旭鸣,只是偶尔有时他会派遣宫人送些吃食过来。 送过来的吃食都是她从前爱吃的,她心下欣喜,便时常洋洋洒洒写下长篇的书信塞在她回礼的食盒中叫宫人代为转交。 只是她的信时常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回音,后来给她回信了,她拆开来看,那偌大的纸页上却只有一个“嗯”字,要么便是一个“好”,再多些便是两个字“嗯,好。” 她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他如今的性子跟谁学的,沉闷了许多不说便连话也少了。 还是以前更可爱些,叽叽喳喳的爱笑爱闹鬼点子也多。 虚叹了口气。 到底是长大了啊........ 羽翎兰在许烟雨的茶肆继续呆了几天,日日做的事便是缠着许烟雨教她如何制出新茶。 许是被吵得久了,许烟雨竟倒也觉得有些习惯了。 屋外的蝉鸣咿呀咿呀叫着,有些刺眼的阳光从外头照进来,屋堂便瞬时澄亮起来,若不是偶见了院角落了整地的枯黄叶子,这样好的日头,倒叫人忘了如今已是深秋了。 趁这样好的日头,她便坐在窗旁的茶几前用白菊花决明子和着炒制后的槐花水煎代茶饮,随意沏泡上了一壶菊决槐花茶。 提壶将茶倒了半杯,她将手中的茶递给了羽翎兰。 羽翎兰正赏着外头的秋色,窗外映进来的日头晒得她全身暖暖的不觉竟有了些困意,接过许烟雨递过来的茶,抿上了一口。 “白菊花配上决明子和槐花合水煎制,可有清热解毒提神之功效,你这是见我有些困意才故意制了这样一壶茶的么?” 许烟雨烫洗着碗中的茶盏,微笑了笑,“只是随手制的茶,你若困了便去小憩一会,晚些时候我再叫你。” 女子打了一个哈欠,将手中的茶放下起身伸了个懒腰,“撑不住了撑不住了,我实在是困了得去躺会补个午觉了。” 羽翎兰撑不住困意回屋午睡了,屋中一时静了下来,许烟雨便掩了半扇的窗铺了纸打算描记一遍花卉。 画了一下午的花卉图,等她觉眼角酸涩停了笔时,外头的天色已渐昏黄。 将画纸收起茶盏摆回,她便起了身去叫午睡还未醒的羽翎兰。 羽翎兰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被许烟雨叫醒后头还晕晕乎乎的,足足在床上呆愣了半响才后知后觉下了床穿鞋。 许烟雨瞧着羽翎兰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呆傻样,不觉有些想笑,“你来我这也有了些时日,我还未尽过地主之谊,今日索性也闲着,便尽尽地主之谊请你用顿饭吧。” “你要请我吃什么?你们朝阳城的饭菜我平日里都吃不习惯,这就免了吧,你只要多透点茶技给我,就是再好不过了。”羽翎兰嬉皮笑脸的朝许烟雨抛了个媚眼。 “你如此好学又肯不耻下问,你若是我的学生,我定然十分欣喜,但人总归是要吃饭的,如今天色已晚,我是要去吃饭的,今日请你吃火锅,你去不去?” “火锅?什么东西,怎的没听说过?”羽翎兰一脸的疑惑。 “去了你便知道了。” ............. 羽翎兰最后还是因着好奇跟着许烟雨去了四时飘香。 她们去时正是生意最繁忙的时候,堂中匆忙穿梭上菜的小厮,每间隔间都坐满了人,基本没有了多余的空位。 羽翎兰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啧啧唏嘘,“没想到朝阳城的酒楼竟这样的繁闹。” “只是这里摆了这样多的屏风将人都隔起来了,却是少了许多的人情烟火味。” “众人往来求的是一个随意舒坦,这些客人中有些身份复杂,这样的互不干扰却是于他们的舒心,何况若有熟人在隔壁只要愿意也可将屏风移开,也不耽误这交谈往来。” “你们朝阳城里的人总是礼数繁多,又爱咬文嚼字,便连吃个饭都这么多规矩,靼喇就不一样。” “我们总是一家人围着喝酒吃肉,族里的人互相都认识没有那样多的规矩礼节,所以每逢节日庆祝大家便如同一家人一般围着篝火溜雪跳舞,那场景可热闹了。” “靼喇原是这样的啊。”许烟雨的脑子突的浮现出了一张明艳的面容,垂眸笑了笑,看来她应当不会寂寞了。 歌远见许烟雨带了人来,便知应当是许烟雨的朋友。 于是暂且放下了手中的活从台前过来又叫上了朱绿蓝萃一道。 朱绿蓝萃是第一次见朝阳城外的人,见着羽翎兰一身的奇装异服便不由地整个眼神都亮了。 好在蓝萃觉着这样直勾勾盯着别人看有些不太合适,立马转移了视线收回了按耐不住好奇的眼神。 只是朱绿便没有这样的觉悟了,盯着人家看了还不够,还开始自来熟的问东问西起来。 蓝萃扯了她好几回,她还嫌烦换了个蓝萃碰不到她的地继续。 也多亏羽翎兰是个直爽的性子,也并不在乎这些,还好脾气的一一解答了朱绿的发问。 歌远给她们找了个包厢,又亲自去后厨抬了锅,许烟雨和蓝萃去帮歌远的忙了,朱绿却像终于找到了个说得上话的人一般在屋内跟羽翎兰聊的不亦乐乎。 上了锅,整齐了一桌的菜,许烟雨便叫她们也留下来,毕竟平日里也难得聚聚,如今正好有机会,便都热闹热闹。 原本歌远还有些在意刚才未算完的账,加之先在正是客人多的时候便有些犹豫推脱,可听许烟雨如此一说,便也觉得她们的确很久没有好好聚过聊上一聊了。 自从许烟雨离开后直至如今,她们因为忙着酒楼的事也甚少有机会能坐下闲谈话聊,如今也算趁着这个机会歇歇。 这样定下后,屋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涮着锅里的菜,原本因着羽翎兰的存在还有些拘谨的气氛被朱绿提出的行酒令打破了。 她们行的酒令是从街市的酒汉们那学的,朱绿深得精髓,当即便起腔撸起衣袖比划起来,便连那汉子们光着膀子醉醺醺的神态都学的入木三分。 众人顿时笑岔了气。 羽翎兰从未吃过这样的菜式,觉着新鲜又愈发停不下筷。 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放不开,学不来那样粗鲁的划拳动作,直至许烟雨也撸了袖子笑呵呵的大声跟朱绿比划了起来。 羽翎兰也有些吃饱了终于停了筷参与了进来,有了她们的开头,蓝萃便也参与了进来,歌远却忙着放菜。 最后还是朱绿二话不说将歌远推到了中心让她开头,这场行酒令才终于完全进行了。 屋中充斥着阵阵划拳哄笑的声音,酒过几轮,大家也都熟了,玩的愈发尽兴起来。 期间歌远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许烟雨已东倒西歪的趴在了桌上醉的不省人事了。 “烟雨怎的这就醉了?” “姑娘她不行啊,才喝了几杯就倒了。”朱绿明显喝大了,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左摇右晃的拉住了歌远,“来来来,我们继续。” 话音刚落,朱绿便直挺挺的倒地了。 歌远被吓了一跳,正想看看她有没有事,一旁的蓝萃却一把把她搂了过来,“来来来,现在还剩我们仨了,今天一定要比个高低,喝!” 歌远无奈,却也只好陪着她们喝,酒又过几轮,蓝萃已经趴了。 歌远看向了对面的女子,“翎兰姑娘,这时辰也不早了,大家都醉了,我们将她们扶回房吧。” “也好,只是你这酒量还真不错啊,喝了这么多也没见醉。” “那当然了,我可是千杯不醉的。”歌远笑了笑起了身,“我们去扶她们吧.......”说着刚走了几步,突然没了声便往旁边的椅上倒了上去没了动静。 “歌远姑娘。”羽翎兰连忙起了身,又去摇了摇歌远,见她俨然是醉了,吁了口气,“说好的千杯不醉呢。”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各种姿势横七竖八躺着的人,顿时觉得脑门一阵一阵的疼,好像醒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第177章 一鸣惊人 许烟雨醒来时,只觉太阳穴突突的疼,揉了揉方才起了身。 羽翎兰从外开门进来,见她醒了,便将手上端进来的醒酒茶递了一杯给她,又露出一个侃笑。 “怪不得平日里甚少见你饮酒,就你这酒量,怕是还没开始就先晕了。” 许烟雨接过茶水一口饮完才觉有些清醒了过来,回了个笑,“我只记得昨日我醉的不省人事,歌远她们呢?” “别说了。”羽翎兰摆了摆手,随意的将裙摆一撩便坐了下来,“昨日拼酒只剩我俩,我倒真以为她千杯不醉,心中正称奇,谁知这话音刚落她便倒了。” “原是想将你们一个个扶回房间,结果我跑了几趟瞎转悠了半天也没见着这酒楼有什么可以躺下的房间。” “我也不知她们住哪,这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也去不了其他地方,如此我也没办法了,便只得将她们安置好就带你回来了。” “光是掺你回来就累得我够呛,所幸你倒是很乖,只是睡着,倘若你要是疯疯癫癫说醉话发疯,我便当街将你扔下了。” “劳烦你了。”许烟雨又笑着下了床。 起身洗漱用过早膳开了肆,挨到午后,云斐只身来了四时笙香。 互道了个礼,许烟雨便去唤羽翎兰了。 茶肆客人这个时辰一般甚少有前来喝茶的,许烟雨便只能陪着他们继续前些日子未完成的争辩。 两人你来我往辩的不可开交,她便在旁边递递茶水或偶尔需要她时略点点头。 一个半时辰后,这场争辩还是未见分晓,两人却偃旗息鼓没有再辩下去。 许是都知道谁也说服不了谁,每个人心中对茶术的理解也都不同,说到底是没有对与错之分的,即再辩下去无甚意义,便点到为止。 “辩的很精彩,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受益匪浅学到了许多。”许烟雨微弯了眸露出一个笑容。 “许姑娘,云斐今日前来除了与羽姑娘续辩外,还有一事是为着许姑娘。” 云斐从袖中掏出一本折贴递给了许烟雨,“后日城中会举办一次茶会,这次茶会是由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皇商世家共同主办。” “皇商办茶会,目的便是为了挑选出其优质的花茶为下一次向城外输送花茶择机。” “届时,各门各派的茶师皆会前来,我们即为茶师,若能因此为家国尽一份力,实乃终生幸事。” “许姑娘茶术高超,又是上一届的茶师之首,若只是将茶方卖给应家主岂非太过屈才,那日茶会,若许姑娘能来,定复当日茶首之誉。” 许烟雨面上含笑接过了邀贴,却并未多言。 这事倒是如她所愿的,她弃掉一切名誉从头来过选择出城求学,所为便是打破传规宣扬不只拘泥于传统风格的制茶之术。 她向应家主卖茶方为的也是如此,若她制的茶能得普通百姓喜欢,那她所走之路便成功了一半。 而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在这众多茶师中遵循她的独特风格走出一条路来,而这条路需得轰轰烈烈闹得人尽皆知。 云斐今日的邀贴却来的正是及时,但换句话来说,即便今日云斐没有提及这事,顾音也早在几日之前告知了她此事,而她也早便做好了打算要去这场茶会。 如今,也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云斐眉眼间荡漾了一丝笑意,却为这白净清俊的容颜徒添了一丝温雅,“许姑娘若去,想来这场茶会定会让云斐受益终生。” “羽姑娘,云斐也给羽姑娘备了一张邀贴,羽姑娘虽不是城中之人,但同为茶师,但去无妨。” 羽翎兰没有接云斐递过来的折贴,只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倒是想去,可家中亲人已频频催我回靼喇。” “我在这朝阳城中已呆了有数日,明日便要回靼喇了,这场茶会怕是去不了了。” “明日你便要走?怎的之前没听你提过。”许烟雨微蹙了眉看向了羽翎兰。 女子嘻嘻咧嘴笑道:“本来是要跟你说的,这不云公子恰好来了,现在说也是一样的。” “即羽姑娘明日要走,云斐恐脱不开身来送羽姑娘,便提前在此送别羽姑娘了,望羽姑娘一路顺风。” “好说好说,你们朝阳城的人怎的都这么多的礼节规矩,听着就怪累的,不管怎样,能在这里遇着你们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算有缘,我们便有缘再会吧。” 云斐离开后,许烟雨便再去了一趟四时飘香,她去时碰巧撞见前段日子随梁清楣一同来过的部下正在台前与歌远说着什么。 她仔细瞅了瞅,若没记错那人应当是楣楣的手下副将杜润。 歌远见着许烟雨从外头进来,有些许的惊讶,便步出了台前,“烟雨,你怎的来了,也是巧了,这位杜将军正要找你呢。” “找我?”许烟雨有些疑惑,又望向了前方的男子,“杜将军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杜润见着了许烟雨,脸上悻悻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前些日子的时候在这喝醉撒酒疯对姑娘无礼了,梁将军已经罚了一个月的军饷。” “如今得空便正好亲自过来给姑娘赔个不是。我杜润就是个粗人平日里也是犯浑的紧,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男子抱拳道了个礼。 许烟雨笑了笑,“我还当是什么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便早就忘了,何况将军也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以后将军还是要少喝点酒才好。” 杜润脸上一红,将头皮又挠了挠,“这老毛病了,一时怕是改不过来。” 正说着,那边的屏风隔间突的冒出了一个头,“老杜!” “嘿!这不是赵将军吗!”杜润大剌剌的走了过去。 赵益从隔间出来,杜润面露喜色的与赵益揽肩搭背起来,“今日正好遇着,赵将军可要请我老杜喝一杯啊!” “嘿!老子可不敢请你喝酒啊,你们梁将军要发起威来老子可受不住。”赵益浑浑一笑,黝黑的脸上那一口白牙便愈发显眼。 “这不将军又不在!” “梁清楣不在?”男子拍开了杜润放上来的手,开始左右张望,在扫视一圈后并未见着人后打算收回目光却正好与不远处的许烟雨对上了视线。 许烟雨回了一笑,盈盈做了个礼。 赵益一时之间没有想起许烟雨,但又觉着眼熟,便也回了个礼。 许烟雨走了上前,她是记得赵益的,许是因着他对楣楣有意,她便多留意了些这个赵将军。 说来三年前他们也算有过诸多交际,就连她离开王府的前一个月时她还与梁清楣在街头遇上过他。 却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否还记得她。 “赵将军,许久未见。” 赵益半眯了眼盯着许烟雨看了许久,好半响才一拍脑门,“你是梁清楣身边的那个叫许烟雨的姑娘?我才觉着眼熟呢,怎么几年都不见你了?” 许烟雨婉然而笑,“为求学出城了一趟。” “难怪,我记得你是学茶的,如今定是成了茶师了吧?”赵益脸上笑的灿烂,又非常自来熟的拍了拍许烟雨的背,“记的前些年你还是是个丫头片子,如今倒是有些大家女子的风范了。” 对于赵益的调侃,许烟雨并不恼,反而也抬手拍了拍男子的背,眉目浅笑,“赵将军倒是没怎么变。” 许是没有想到许烟雨会如此动作,赵益愣了愣,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许姑娘不愧是能跟梁将军混在一起的女子,果真与众不同!” “赵将军说笑了。”许烟雨又盈盈拘了一礼。 “啥、啥?你们原来认识啊?”杜润终于找了个机会插了句嘴,“那正好,许姑娘是这的老板娘又跟咱梁将军赵将军都认识,下次兄弟们就一起来聚上一聚。” “将军们能看得上小店来关顾,烟雨自然欣喜。” “好说好说,你们这的东西又新颖好吃又便宜,叫我老杜去别的地我还不愿意呢。”男子拍了拍胸脯笑开了。 “这家名扬城中火爆的酒楼原是许姑娘开的?许多人说的天花乱坠与我推荐这家酒楼,我原本是不信这个邪的,便特地过来试了一试,倒真是与传闻别无二致。” “许姑娘的酒楼当真是绝无仅有,不想许姑娘不仅是个优秀的茶师,还能做酒楼生意,佩服佩服。” “将军谬赞了,这酒楼虽是我开的,可这生意却不是我打理的,若将军们得空可随时来四时飘香,去前台与那边的歌远姑娘说道一声,自会有优惠。” 许烟雨欠身拘了个礼,“烟雨还有些事,便先行离开了,赵将军可要吃的尽兴。” 又对杜润示了礼,许烟雨便转身去了酒楼后厨。 后厨的老张见许烟雨进来,连忙将旁边做好的炸虾丸和虾滑推给许烟雨看,“姑娘,你前些日子说的我最近研制出来了,你看是不是这个味道模样。” 许烟雨仔细瞅了瞅,虾丸色泽诱人香味浓郁,便笑了笑,“老张的厨艺烟雨是信得过的,明日拿给歌远姑娘尝过便可推出了。” “好咧!” 再交代了一些事宜后,许烟雨便拿了想拿的东西离开了。 她回去茶肆时天色已晚,羽翎兰不知去了哪里并不在屋里。 直至第二日天天蒙蒙亮,许烟雨才见羽翎兰出现,而她身后还跟着两位身着靼喇服饰的侍卫。 许烟雨心下了然,知她是来做最后告别的,便将早已备好的东西递给了她。 “这些都是一些合你口味的吃食,我曾送给朝阳公主一个锅具,若你想念火锅的味道,便去找她吧。” “这里面还有我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一本茶记,想来对你日后学茶能有些用处,若你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我心心念念这么久,你竟真的给我了,许烟雨,你人真好!”羽翎兰脸上瞬时笑开了,又有些激动的抱住了许烟雨,随后又叹了口。 “说来,我倒真有点舍不得你了,若有机会,真希望我们能再见。” 许烟雨微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背,“若有缘总会再见的,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保重.....” 羽翎兰离开了,茶肆似乎一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外面突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便潋起了一阵秋雨的凉意。 吁叹了口气,听着外面雨打窗棂的哒哒声,起身将窗掩上了。 ................. 今日是茶会开始的日子,无论是应云斐邀约还是其他许烟雨都是自然要去的。 于是特意换了身青色绢花的衣裙挽了云髻簪了只玉镶的木兰簪子便撑了伞出了门。 外面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即便她提着裙角,也依旧染脏了半边的裙襦。 在绮雅苑的门前收了伞停下,门前的小茶厮接过她递来的邀贴。 其实一般茶师是不需邀贴的,只要是茶师便可随意自由进出绮雅苑。 与许多年前的聚茶会不同,这样由皇商举办的茶会是一场真正的茶试,云集各门各处的优秀茶师。 甚至比起茶师大会来说,这场茶会更为精彩激烈,不仅有诸多大师级别茶界领头人物在场,更是有诸多爱茶尊茶的品茶师。 若是在这场茶会中一鸣惊人,便意味着从此后名震城中在整个茶界中真正拥有了一寸之地。 从前她拿茶首时,因着横空出世又反行其道虽被人知晓了有她这么一号人存在,但若说对茶界有多大影响倒不见得。 加之她自拿了茶首后便离了城消了踪迹,这些年过去了,如今怕是也甚少有人还记得她了吧。 进了苑中,别致雅美的花艺插花设计自然清新,古朴典素的桌几茶瓷摆放有致。 云斐立在中央正与几位大师交淡,一袭白衣,清俊白净的脸,眉目温润,举手头足间便都是儒雅有礼的风度。 许烟雨随意寻了个角落空位落了座。 有个看起来年纪稍小的女茶师落坐在了她的身旁,又偏过头来同她说话,“第一次见着这么多大师,好紧张啊,看你这样的年纪,想必今日也是第一次来吧。” 许烟雨回了一笑,“今日与女茶友一样是第一次来。” “其实我是刚入门的云梦弟子,还算不上茶师呢,前些年好不容易将那三茶四艺考过了才进了云梦,今日是师傅特意让我过来学习的。” 第178章 再见之时 “原是如此,茶友既能进云梦,想来日后成为茶师也并非什么难事。” 小姑娘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有人唤了许烟雨一声。 许烟雨抬眼望去,却见云斐往这边过来。 她起了身,旁边的姑娘也跟着起了身。 “师傅。”姑娘立即作了个敬礼。 许烟雨略有些诧异的看向了身旁这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水灵灵的小姑娘,而后又了然一笑。 这倒是巧了,竟是云斐的徒弟,看来她与这小姑娘倒是挺有缘份。 “师傅,你怎的过来了,茶会不是快开始了么?” “许姑娘,你来了。”云斐做了个礼。 许烟雨便也微笑示意回了个礼。 “你和我师傅认识?”小姑娘瞪大了一双杏眼,有些惊讶。 “阿慧,这是你许前辈,还不过来见礼。” “前?前辈?这么年轻的前辈?”叶慧扭头又打量了一会许烟雨,行了个敬礼。 “却不知这般巧,竟是你的徒儿,怎的先前也未见你提起过你还有这样聪慧可人的小徒弟。”许烟雨微笑着道。 突然被夸了的叶慧心中立马高兴了起来,便对面前这位长相清秀气质温婉的女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我可是师傅第一个徒儿!”叶慧眉飞色舞,嘴角止不住上扬尽是藏不住的炫耀得意之色。 “好了阿慧,怎的与你思思师伯一般愈发没些规矩。”云斐出声轻斥,脸上却并无愠色,又对着许烟雨道了个礼,“小徒失礼了,许姑娘不要见怪。” “云公子客气了,你我也算相识几载,不用如此见外这样多的礼数。” 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许姑娘的一番话,倒确是云斐的不是了。” 正说着,一旁的叶慧突的激动的招了招手,“思思姐姐!这里!” 前方一身白衣昙花襦裙的女子踱步而来,明丽的容颜灵动的姿态,一举一动娇憨可人,宛若误入凡尘的精灵。 “云哥哥。”女子清脆带着欢喜的声音响起,听在耳里让人也不觉为之一笑。 “云哥哥,思思刚刚找了你好久。”女子似乎眼中只看得到云斐一人直接忽略了旁边的所有人径直来到了云斐身旁。 “思思姐。” 叶慧叫了一声,女子才终于将视线从云斐的身上挪了下来,“阿慧,你怎的还在这里?待会茶会便要开始了,这茶会来的可都是各方赫赫有名的茶界大师,还不赶紧去前头看着。” 叶慧一拍脑门,才终于想起了什么,“哎呀!差点就耽误了去看大师们了,师傅,许前辈,阿慧就先去了。” 小姑娘道了礼便迅速挤进前头围着的人群没了影。 穆思思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许烟雨,许烟雨见女子的视线停在了她身上,便笑着道了个礼,“思思姑娘。” “你是?”穆思思皱了眉,似并未想起来她是谁。 “思思,你不记得她了?这是许姑娘,上一届的茶师之首。” 云斐的适时出声立马勾起了穆思思的回忆,她略微扫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三年前的茶师大会,就是她抢了云哥哥的茶首,害得云哥哥受了诸多质疑。 因着这一点,她心中也对面前这个女子喜欢不起来。 于是神色淡淡敷衍的应了一声,她便不再理会面前的人继而笑着对旁边的男子说道:“云哥哥,茶会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许姑娘,今日你能来,云斐倍感荣喜,便暂先告辞,茶会上见。”云斐又道了个礼。 许烟雨欠身回了礼,云斐便跟穆思思离开了。 许烟雨望着两人并排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笑,这两人倒是挺般配的,一个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一个是清媚灵动的娇俏姑娘,倒确是一对佳人儿。 这样想着,她竟觉有些许的好笑,想来是年纪长了,竟喜欢给俊男美女配起对来了.... 当真是老了老了啊...... 又坐了一会,有乐鼓响起,茶会开始了。 大堂中的人纷纷有秩序的散开了,几层楼廊上的人却都探出了身,往下方中央的堂中观望着。 这场茶会与茶师大会不同,无需报名即可参赛,只要遇到想要挑战的人,便主动站出即可。 这场自由发挥的茶会比起各种形式的茶赛倒是显得更为惊心动魄,毕竟敢于挑战元首级别的茶师除了茶术高超,更重要的是需要一份挑战先人的勇气。 自然像他们这样的晚辈是极少有人会出来挑战这样的大师的,许烟雨自然也没有。 而大师与大师之间说起来是比试,彼此之间倒更像一场平常的切磋,笑呵呵的互赞了几句便下台了,因此前几场的氛围都是轻松平常的。 直到今日难得出山也来参加茶会的润茗大师出场,这场茶会的气氛才突变得诡异激烈了起来,而这诡异的局面皆是因为场中有一名女子向润茗大师发起了挑战。 一抹青色的身影极其突兀的起了身矗立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抹青色的身影无视了周围或惊讶或诧异的目光行至了场中,盈盈道了一礼,“晚辈许烟雨,望与大师切磋一番。” “许烟雨?” 周围开始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开始猜测许烟雨的身份。 在场的人除了云斐外,也自是有人在三年前的茶师大会上见过许烟雨。 于是议论了一会后,人群中有人出声道,“我记得上一届的茶首似乎也叫许什么来着,莫不是这位姑娘。” “听闻上一届茶师大会那姑娘以一手别样的制茶之术压过了云梦的云斐夺得了茶首。” “本以为那姑娘以后也能名声大噪在茶界占有一席之地,不知怎的,这几年却是再未听说过此人,倒像只昙花一现了一般。” 众人议论纷纷,也开始慢慢明了了许烟雨的身份,只是后方坐着的穆思思和叶慧脸上的表情便精彩了。 穆思思是心中气愤的,原本云哥哥先前没有拿下茶首就受了许多门人的质疑嘲讽,如今这许烟雨如此高调的来这一出,这不存心叫云哥哥拉了面子。 想到这里,她心中愈发对这个叫许烟雨的女子打从心底不喜。 比起穆思思的愤懑不满,叶慧却是实实在在的被惊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也不过比她长了五、六岁的姐姐竟早在三年前就拿了茶首。 也难怪师傅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甚少与女子有什么往来的人会与她交好,毕竟现今茶术能在师傅之上的同辈几乎没有。 就连茶界一些顶级的大师茶术也不一定能超过她的师傅了,可这个许前辈看起来比她师傅还要小几岁,却能在三年前就超过他的师傅夺得茶首。 这个许前辈倒是不简单啊...... 润茗大师已然发白如雪的眉头一皱,虽说他如今上了年纪,但这耳力也是极好的。 众人的言语他显然是听到了的,三年前许烟雨与云斐共赴悠兰阁按规矩在润茗大师底下修习茶术。 当时润茗大师因许烟雨并非天资上乘者拒收了许烟雨,而后两人还因意见不合发生了争执。 那次见面以不愉快收场,润茗大师便对许烟雨还是有些印象的,如今被人提起,他便记了起来。 老人捋了捋胡须,却并没有将许烟雨放在眼里。 以前这个女娃娃便是脾气大的很,如今还要挑战他,倒是有几分胆色,只是到底是个黄毛丫头...... 勇气可嘉,却太过狂妄....... “毛丫头,胆色有几分,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老夫可不会因着你年纪小就让着你,到时也别说老夫一把年纪欺负一个黄毛丫头。” 众人一阵笑,“润茗大师,人家一小姑娘上来,勇气可嘉,你便指教一二便好了。”有人出声应声道。 “即是比试切磋,那就得动真格,丫头你说是不是?” “大师不必顾虑晚辈,即是切磋,晚辈一定尽力。”许烟雨笑容得体行了个敬礼。 见许烟雨并无怯色行事也大方有礼,面前的老人倒是对许烟雨有几分另眼相看了。 先前润茗大师已经完成了制茶,而许烟雨是后起挑战。 大师制的茶自不必说,无论是制茶过程中的茶道茶艺展示还是最后的茶色味道都当属完美。 而许烟雨却必须要比他做的更好。 茶试开始了,有茶生呈上了炉子茶具花和茶料。 许烟雨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袱,打开来将里面包裹好的四块瓦片拿了出来,然后一一用钳夹放入的炉火中炙烤。 将近三柱香的时辰,她将炙烤好的瓦片放置在了铺上布的桌台上,然后在发红的瓦片上放入了刚采摘的菊苞随后用力压制。 一股菊香的清苦味弥漫开来。 南域的人偏好浓郁的茶,所以大多会将茶叶磨成茶粉焙香,而朝阳城的人却喜偏清淡却郁香的茶。 那么让茶郁香留香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与南域茶师将茶叶磨成茶粉焙香使茶水浓香一般,她在烧红的瓦片上压制烘干菊苞,便可去苦留香。 滚烫的瓦片是高温,在高温烘焙压制下新鲜的花苞可迅速蒸干其中的水分锁留住菊花的清香,从而使香气更为浓郁。 而后将烘青后的朝阳城当地产的野生绿茶一并放至瓦上压制更可增香。 虽朝阳城的人喜清淡的茶水,却并不代表寡淡无味如饮清水,相反他们更喜欢茶水中的甘甜。 她便用南域产的青柠和莲花根以及少许党参罗汉果煮至了一壶茶。 青柠酸甜可口有特殊香气配上莲花根更能去湿消风而党参罗汉果煮至后则会使茶水微甜口感清润。 大火煮沸后扇小火温开,茶水煮制好后,便将烘干的菊苞和茶叶放置在茶杯底,提壶冲泡,底下的菊苞便瞬时间绽放开来恰好浮在了茶水上头,清香蕴绕着花开之时,唯美至极。 菊香弥漫,众人一阵惊叹,谁也没想到不过是煮至一壶花茶竟用了这样多的心思方法来制作。 且不说口感如何,仅是这新意别出心裁的制茶手法便难得一见,许烟雨这一出却是的的确确打破许多人的认知。 有品茶师按耐不住先行品了一杯,小嘬一口后闭眼细细品味,下一秒发出一声惊呼,“好茶,当真是好茶!我从未品过如此独特口感的茶,妙哉妙哉!” 其余品茶师听此一言纷纷上前品味,却与前面的品茶师一致得出的无不是惊叹赞美。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有茶师也按耐不住好奇纷纷上前品茶,品完后虽并未多说什么,却也都心知肚明,若说口感,许烟雨却是在润茗大师之上的。 这个许烟雨制的茶已属上上之乘,而她的独特制茶之术在场中人也再难找出一人与她匹及。 润茗大师对于四周人对许烟雨的称赞惊叹自然是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但他面上却并无波澜,甚至不动声色的品尝着手中许烟雨所制的茶。 品完后,老人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实乃我茶界之幸啊!” 周围的人瞬时安静了下来,老人捋了捋胡须,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而变得更深了几分,“此种制茶手法不失我朝阳城祖传的传统花茶技艺又别有新意融合了其他的制茶手法,能有如此新意制出如此好茶。” “丫头,你当属这第一人啊!老夫惭愧,竟不识你这样的玉石。”老人郑重的道了一个礼。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诧,能被润茗大师如此夸赞甚至当众下身跟一个小辈拉下脸面,许烟雨绝对是第一个。 “大师言重了,当时晚辈的的确确算不得什么天才,也并非天资上乘者,对于茶术修习也只是不差,被拒也在情理之中。” 女子将姿态放的更为恭敬道了一个敬礼,脸上并无得意之色,相反依旧如同来时那般不惊不喜得体有礼。 润茗大师看着面前的女子,抛却成见后却愈发觉得顺眼喜爱起来,不急不躁又能耐得住性子沉得住气,这个丫头以后必成大器啊! 楼廊上观望的皇商们心中也已然有了底,先前他们中便有人在找许烟雨,如今倒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不远处的云斐看着场中亭亭立着的女子,眉眼不由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也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的视线已在她的身上停留了许久再难移开。 可这样不寻常的视线却有人一一看在了眼里。 穆思思心中慌张,她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这种感觉让她心生不安甚至有些惧意。 在她眼里,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只会煮茶的师傅向来甚少与其他女子有什么交往,即便有什么往来,大抵也只是表面上交谈和茶术切磋。 如今竟难得见 第179章 再见之时 因此一战,许烟雨彻底在茶界打响了名号,而她的出现也开始逐渐颠覆这茶界百年来一成不变的传统规矩,开始衍生了一股新的风气。 而这股风气是与她一直以来的初心即创新制茶打破传规是相同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而之所以能达到如今预期,甚至还受到了茶师界顶级大师的赞许认同,是因为这次她采取的是迂回战术。 三年前她的制茶之术虽也秉承了传统的制茶之术,但到底改变出入太大因而遭到了质疑驳斥。 如今她特意在茶会那日主用传统的制茶方式又在其中融合一些新意其他的方式。 而这样的方式,那些恪守传统的大师则更易会接受,因为在他们眼里这对于传统制茶之术来说并不是颠覆而是锦上添花。 当时她还年少,虽秉着一腔热血,到底想法太过单纯,她从未想过颠覆传统制茶,而是希望不只局限于传统制茶。 而这条路,需得循序渐进,她这般高调出现在茶会上为的便是引起各位茶界有名茶师的注意,让众人知晓她的独特制茶手法。 这一步迈出后,那么而后她的影响便会慢慢渗入,届时,一切便会如期所预。 茶会结束后的几日,开始有皇商频频寻来上门拜访,许烟雨都来者不拒礼数周全的招待。 皇商出的价比起应承天给的是天差地别的,皇家茶商为朝廷办事,所得利润大多进了国库,因而能给她的自也不多。 许烟雨旨不在此,对于价钱也并不在意,象征性的收了些银钱,便将这几年她所创成功的茶方单子毫无保留的送了出去。 她这般大方,一是为了从各个渠道扩大影响力,二也当是为这算她半个故乡的国城献一份自己心力。 而悉数送出,她也并不担心以后再无茶方可给。 想法知识已深深印在了脑中,即便将先前研制的茶方都送出去,她也可以随时再创制出其他不同的茶方。 除了常有皇商拜访,她这茶肆客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而这客人大多是去过那日茶会的茶师以及一些爱茶好喜品茶的大师。 这些喜茶品茶的大师中大多是身份不凡的,其中甚至不乏有朝中的重臣,只是年岁大了便辞官隐退安享天伦之乐。 与这些学识见的不在同一层次的人交谈,最好的相处之道便是不问身份不问来意。 来此寻她的大多的只为品一杯茶,而她需做的也只是解答客人对茶术的疑问,倘若聊到她并不擅长的领域,便只听着就是,无谓多费口舌。 因而,即便来茶肆的人各有不同,皆一视同仁礼数周全的招待,倒也就如此了。 这几日下来,来茶肆的人越来越多,许烟雨一人自是应付不过来的,便只得叫了顾音来茶肆。 许是也闲了几个月,确是无聊,顾音并未多说便答应了。 日日招待客人,又耐心同每位慕名前来喝茶的客人解疑答惑,无一怠慢。 甚至有些不服故意前来找茬的茶师,她都面不改色礼数到位陪着耗上几个时辰。 这样的行事和独特的制茶风格让她在一干茶者中广受赞誉,因而每日慕名前来的人更是一日比一日多,最多的时候甚至有十几个人同时上门拜访。 许烟雨每日便需得来上好几场的茶论或茶辩,她这般不厌其烦的费心费时,收效也自然显着,如今,不仅在城中在茶界她带来的那股新的茶风也在愈演愈烈。 越来越多的茶师受她影响开始寻求不同思维的创新,虽然离她所期依旧有一段的路要走,但如今的形势却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 这些日子许烟雨一直忙着茶肆的事,便并不知四时飘香的近况,直至今日朱绿一脸着急匆匆来寻她,她才知道四时飘香出事了。 许烟雨赶去四时飘香时,里面已被砸的乱七八糟,各种器具桌椅的残骸散了一地。 歌远指派着几个小厮清理着残局,满脸的倦态。 “歌远,他们没有伤着你吧。”许烟雨难得的深蹙了眉。 “烟雨你来了,我没事,只是这些.......唉。”歌远看向了堂中已然横七竖八破损不堪的屏风桌椅,叹了口气,“你花费多少心思才弄的这些,这样一通闹,全毁了。” “这都是小事,没人伤着便是万幸。” 许烟雨已经从朱绿那里大概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是今日一大早,开楼才不久,便不知从哪来了一群牛高马大的陌生男子提着棍棒进来就好一顿打砸,将楼里的东西前前后后砸烂了不少。 “我们速来与人无冤无仇,也不知怎的会遭此横祸。”歌远又是一阵叹息,“所幸是这位王大人正巧碰见进来报明了身份才让他们住了手,不然还不知要砸烂了多少东西。” 站在一旁的一位身着青蓝色长衫长相干净身形清瘦的中年男子出了声,“歌远姑娘客气了,这本也是下官的职责,只是这群人身手厉害的要紧,十几个小厮去拦都拦不住,行动又井然有序,应当是有组织的。” 许烟雨对着男子示了个礼,“多谢大人今日之恩,烟雨必定重谢。” “姑娘客气了,下官的小女特别喜爱这里的糯奶酥,下官也常常带小女过来用饭,与歌远姑娘也是认得的。” “王大人是老主顾了。”歌远笑了笑,“今日也多亏王大人在。” “下官已经通知了官府,官兵随后便会赶来,届时还需歌远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有劳王大人了。” “唉,也不知哪个天杀的,无缘无故便要来找我们一顿不痛快,幸而今日蓝萃去见亲戚了没有来,不然见了这场面,还不得吓得半死!”朱绿一脸气愤,连眉头都竖了起来。 许烟雨不语,半响,才语气模棱的开口道,“那些人可曾说过什么话?” “哪里说过什么了!屁话不吱一声就开始砸东西,拦也拦不住!” “什么也没说吗?”许烟雨拧了眉。 歌远突然想起来什么,“他们走的时候似乎是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当时场面太过混乱,我心神不定的没有听全,只听到他似乎说什么不该想的就不要想,什么身份之类的。” 许烟雨敛了神色,她这家酒楼地靠王城,其中不乏各种皇亲贵胄前来后回头关顾,自然这一来二去,也结识了不少权贵。 有这些权贵撑腰做后台,虽这家酒楼在城中火爆又只此一家惹得许多同竞争者眼红,但也是不敢这般嚣张直接叫人动手的。 这帮人纪律严明组织有序,何况王城脚下便敢在大庭广众下公然闯入带着棍棒砸人东西却又并不伤人。 这般作风,又丝毫无畏,只怕这后面之人来头不小。 他们不求财也不伤人只是打砸东西,是在警告,准确来说应当是在警告她。 扯上身份又留下话,这是奔着她来的吧,警告她不该想的便不要想。 只是她倒是觉着甚奇,她到底想了什么,会招这样来头不小的人如此高调的警告?难不成她只是制了个茶也能挡了某些人的路? 倒真是稀罕事........ 她倒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个人,只是那个人这么久都丝毫没有动静,如今来这么一出警告她不是闲的慌抑或是吃饱了撑着了? 想来以他的性子,若要找她麻烦,决计就不会是这样的口头警告了。 那么这人倒还真是不好猜了。 后续的事宜交给了官府处理,歌远和朱绿也去了府衙。 事情过去几日后,王大人派人告知她们,那日来的那帮人已经查明了身份,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的组织,叫天煞帮。 这个组织的成员都是一些土匪流寇组织,在前些年的时候还是一个散帮,专门接一些杀人越货的买卖,只要给钱便可让他们办事。 后来这个庞大却又零散的组织不知被何人收纳了,开始逐渐发展的越发成熟起来。 他们有组织有号令,行动严密有目的,但唯一不变的是,只要给钱依旧能帮你办任何事。 因为这个组织在江湖上行动,行踪不定很难抓捕,这件事官府便暂时处理不了。 朱绿听后,骂骂咧咧的叫开了,又问候了一遍祖宗十八代才终于解了口气。 这个结果是在许烟雨的意料之中的,若官府能办成这事,才是怪了。 能如此高调又毫不遮掩,若能这么轻易被抓到,那岂不是傻到家了........ 这事只能暂且告一段落,只是楼里损失惨重,许烟雨便只能将她从应承天那得来的一些银钱拿出来补上。 幸而这几个月酒楼也赚了不少钱,都拿出来也倒正好了。 只是茶肆她脱不开身,这几日便又要劳累歌远了。 酒楼闭门重修了几日,许烟雨只有在天黑之时才能抽空去四时飘香看看。 挨近傍晚时分,煮完最后一壶茶,送离了最后一批来客,许烟雨才终于歇了口气。 稍坐了一会,她便起身收拾打算去四时飘香帮帮歌远。 外面天色已然泛黑,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深秋时节的傍晚最是寒意料峭,她披了件外衫提着灯笼便出了门。 凉风阵阵,将她灯笼中葳蕤的烛火吹的忽小,她快步的走着,愈发繁华之处愈发灯火璀璨。 她拐过一处狭隘的巷角,柳暗花明眼前忽的开阔明亮起来。 吆喝的小贩,卖面具朱钗的姑娘,已经来来往往提着花灯上街游玩散步的行人,熙熙攘攘,灯火通明,这便是繁华之处。 而在这一片繁闹的场景中,却有一抹身影静伫在花灯下,旁边的人来来往往,却只有他显得格格不入。 这抹身影很熟悉,如同很多年前一样,那么清晰却又那样遥远。 “王爷。”她微出了声。 这样的距离,她那样小的声音,他是决计听不到的,但是他却转过了身。 人群散开,透过这样的空隙,他看了过来,她便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他的视线。 视线交汇之时,她的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而这些念头也终究只是匆匆一过,最后汇成了嘴角的一抹得体的笑。 她慢慢的穿过人潮走上前,在她的愈来愈近之时,男子清俊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愣。 “王爷。”许烟雨道了一个礼,随后起身看向了男子,嫣然而笑,“许久未见,王爷可安好?” 男子眉眼染上了一丝笑意,“一切都好。”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默了片刻后,男子才微微开了口,“这些年,你心中之愿可达成了?” “嗯。” “那便好......” 许烟雨抬眼去看面前的男子,容颜依旧,翩翩公子陌上如玉。 “王爷似乎清瘦了不少,这几年应当很是劳累吧,王爷有咳疾,还是应当要多休息为好。” 男子微笑了笑,眉目柔和,却并未开口言语。 “王爷今日怎的在这里驻足?” “有些要事要办。” 女子忽的一笑,眼眸微弯,“从前在王府时,王爷也是这样的忙,几月下来也难得见着王爷一次。” 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依旧是笑。 许烟雨突的想起来他要成亲了她还没有说一句祝福,于情于理她都是要备上一份大礼恭贺的,今儿既然遇见了,总要提前祝福恭贺一声的。 于是正要开口,男子却突然出了声,“烟雨....如今你回来,以后可有何打算?” 许烟雨正要出声作答,却被后方而来的人打断了。 “王爷,事情办妥了,腾丝阁那边的人已经在催了,还望王爷赶紧过去。” 来人是一个有些年纪的中年男子,穿着便服,续着胡须,腰间配着质地上乘的羊脂玉佩,无论举止还是谈吐都自带一股书卷气,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朝旭风看向了面前的女子,许烟雨立马会意,做了个礼,“王爷有要事,民女便不烦扰了。” 朝旭风朝许烟雨笑了笑,眉目温润,“天色已晚,早些回去吧。” 男子说完便与身旁的人离开了,他们走的很快,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前方的人潮中。 许烟雨有一瞬间的呆愣,回过神后,却又不由的笑了笑。 原来这些年,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却依旧没有变。 变的是她如今再见他时的心境,没有从前时那般的慌张失措不知如何应对,不变的却是再见之时那颗依旧浮动的心。 只是终也只是停留在年少时的喜欢了....... 第180章 旁观者清 酒楼重修了几日可重新开张后,歌远便因太过劳累病倒了,许烟雨让歌远好好休息一阵子,便将酒楼的事宜交给了朱绿蓝萃打理。 平时她虽偶尔帮忙清算四时飘香的账目,但大多的账都是歌远一个人打理清算的。 酒楼的账目有多繁杂她是知道的,那时她便与歌远说过请一个管账先生,可歌远坚持要自己来,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也趁着这个机会叫歌远歇上一歇,她便叫蓝萃去请了一位管账先生打理账目,也不叫歌远再这般费神劳累。 跟蓝萃朱绿交代一切事宜后,她便回了茶肆。 茶肆这几日着实也是叫她脱不开身,每日都需招待不同或上门拜访请教的客人,而在这些客人中,来的最多的却是云斐。 自那日茶会后,云斐便日日前来,即便她忙于其他客人,他亦坐在一旁静静等待旁听。 有时上门来的茶师多了,他甚至会默默立在中央与他们一同听她解疑答惑或讲论茶术。 有时一坐便是一整天直至天黑才起身离开,而他虽日日来,但她脱不开身一天下来也难得与他说上几句话。 他的耐性却极好,丝毫不见不耐只在一旁坐着等至客人离开后再与她说一些关于制茶的心中疑惑之处或是见她实在太过忙碌自行离去,可第二日却依旧按时前来。 他对茶如此执着不厌其烦,倒也真担的上一句茶痴的称号了。 这样持续了许多日,她日日都能见着云斐,许是云斐这样的精神让她着实敬佩,她便也总是尽力抽些时辰出来与云斐小坐聊谈一会。 他的问题基本是与她的制茶手法有关的,即便有时不问这个,也是说些其他关于茶术方面的见解。 他愿意等上她一天,只为问几个茶术问题,这样的持之以恒又分外耐得住性子,倒也难怪他如今在茶界中的名声越来越大茶术境界甚至赶超了一干在茶界颇有影响力的顶级大师。 云斐尊的是传统的制茶之术,繁杂枯燥又极难突破,他能修习到这般地步,足以见得天赋极高秉性极好。 他们走的虽是不同的茶道,但其中也是相通的,他如此谦虚请教于她,她又何尝不是在向他学习。 今日直至天色泛黑之时,客人大致离去,许烟雨便得空与云斐小坐了一会。 聊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色渐晚,云斐便起身告辞了。 云斐离开后,许烟雨才终于歇了口气,与顾音用过饭,外面的天色已完全昏黑了下来。 正打算闭肆关门,却又有客人上门,来人是个女子,等她走近了些,许烟雨才借着灯光看清了她的容貌。 “思思姑娘?”许烟雨有些微讶,她与穆思思只见过几面也并无其他交际,现下她突然上门拜访,她是心觉奇怪的。 “思思姑娘前来不知找烟雨有何事?”许烟雨笑了笑,侧身请屋外的女子进门。 穆思思并未言语,径直进了屋。 “思思姑娘且坐一会,烟雨去为姑娘沏壶茶。 “不用了,你这茶倒是还没沏够?”女子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刺意。 许烟雨微笑了笑坐了下来并未在意女子的态度,“思思姑娘今日前来可是有话要对烟雨说。” 女子抬头看向许烟雨,眼中却带着敌意,“你既如此问了,我便直说了。” “我希望你离云哥哥远些!自从你出现后,云哥哥便日日不在云梦跑来这里,你和云哥哥所修习的茶道截然不同,自不是一路人。” “我希望你不要影响于他,最好离他远些。” “无论何种茶道,都是一脉,若如思思姑娘这般分,岂不是固步自封,云公子是个实实在在的茶痴,你若叫他只拘泥于传统茶术,于他来说并非有利。” 女子似乎有些怒了,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我都与你这般说了,你还听不懂么?不管什么茶术茶道,我只希望你离云哥哥远些!” 许烟雨这下着实有些不明所以了,而后她才突然回过了神来。 这姑娘莫不是以为她和她的云斐哥哥有什么? 一时间心中有些啼笑皆非,这倒是活久见了,她穿过来这么久,如今这样的狗血情节终于也能在她身上上演一回了,她这是不是该高兴? “思思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云公子日日前来只是因着对烟雨的制茶手法感兴趣而前来询问,并无其他。” “我知道!” 许烟雨微愣,这姑娘她倒是愈发看不懂了,既然知道她与云斐之间并没有什么,那她今日这些话说给她听有何意义?提醒警告她? “思思姑娘既知道烟雨与云公子只是茶术交流往来,又何须担忧。” 穆思思看着眼前清秀婉约的女子,心中憋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些什么,她只是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个叫许烟雨的女子会成为她和云哥哥之间的障碍。 她从小便喜欢云斐,喜欢了整整十几年,她自认她在云哥哥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可是许烟雨的出现却让她第一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那日云哥哥看她的眼神那样的不同,在她出现以前,他大多的时候都是呆在云梦与她在一起,可如今他却去找那个女子而日日都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落差让她日夜难安,她心中害怕,害怕云哥哥就这样喜欢上别人离她而去。 许是看出了女子的想法,许烟雨露出一个笑,“思思姑娘若是喜欢云公子便要主动一些,云公子是个实实在在的茶痴,他这样的性子定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你若主动一些,他才能明白你的心意。” 穆思思沉默了半响,又开口道:“这是我与云哥哥之间的事,你只要离他远些就是了。” 留下这句话,穆思思便起身离开了。 目送穆思思离开,许烟雨才无奈的吁了口气躺坐了下来,“这一天天的,都是事啊.....” 顾音手上卷了本书从里头出来,又斜睨了一眼已趴在桌头闭了眼的许烟雨,慢悠悠的开了口,“真是年纪大了,什么事也能见着了,这个小姑娘倒有些意思,竟会觉得那云斐喜欢你。” 许烟雨睁了眼没有起身,又露出个笑语气带了丝调侃,“师傅,你何时有这听人墙角的习惯了?” “我倒是不想听,你们嗓门动静那么大,它要自个往我耳朵里钻,我能有什么法子。” 顾音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书,“都说这女人对心中爱慕之人是最为敏感的,今儿也倒是见识了。” “但是也有句话......”顾音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书,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桌边正用手撑着微阖了眼要睡着的许烟雨,“女人的直觉向来是最准的,所以........” 许烟雨放下了撑着下颏的手,又揉了揉额间,微笑了笑,“所以?师傅,你何时对你徒儿这般有自信了,这桃花即便有了,也是向来绕着你徒儿走的。” “话虽是如此,可这事啊往往是道不清料不准的,那小姑娘今日能找上门与你说这些,便是她心中怯了,而能让她如此不安,那这事自然也是有些苗头的。” “我看,你和那云斐,有戏。” 许烟雨差点岔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觉得有些许的好笑,倘若她们亲自见识了云斐与她聊话时的场面,便会知道什么风月情爱与他们压根是沾不上边的。 他除了与她聊茶术便是谈茶学,这样眼里只有茶的痴者,又怎会想着这些情情爱爱之事。 罢了罢了,便当个玩笑乐呵,也无伤大雅了。 次日,许烟雨竟难得的没有见着云斐前来,虽心中有些好奇意外,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直至第二日,云斐如同往常一般按时前来。 今日的客人有些多,等她终于得空抽出身来去找云斐时,却发现那素来对茶痴迷认真的男子如今却出神的望着窗外,紧蹙了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着许烟雨过来,男子才终于回了神,起身见了个礼。 许烟雨回礼后像往常一般与云斐对面小坐论茶谈道,但今日的云斐却格外不在状态,这可与他平日里对茶的痴狂态度尤为不符。 “云公子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心中可是有烦心之事。” 男子拱手道了个礼,面上带了些歉意,“耽误姑娘时间了,云斐今日确是心中有些烦闷。” 许烟雨面上浅笑,“云公子多礼了,可是因着思思姑娘?” 男子叹了口气,“思思一向任性又爱胡闹,最近不知怎的愈发蛮横不讲理起来,时不时不知缘由就与我闹上一通脾气,她若有半分许姑娘的娴静讲理,我也不至于如此头疼。” 许烟雨笑了笑,却并未言语。 云斐自那日后已有数日未再登过门,许烟雨却心中了然也就并未过多在意。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事情却开始有些脱离了她的预想渐渐有些诡异了起来。 许烟雨将茶水倒了两杯给座上的人递了茶,林慧道了声谢便立马将茶拿起抿了几口。 今日能有如此局面,都怪她这张嘴一时没把控住,她瞅了瞅身旁面色严肃一看便是来者不善的她的师奶,只想立马找个洞给自己埋起来。 “你就是许烟雨?”看起来有些年纪却依旧风韵犹存保养得当举止端庄的女子发了话。 “小女正是。”许烟雨立在一旁并未坐下,又态度温和有礼的微弯了身询问,“这茶可和夫人口味,若是夫人不喜,烟雨便再去沏一壶。” “这倒不必了,你且坐下来,我有话问你。”女人的语气似乎放缓了些。 许烟雨落了座,却并未先出声询问而是等待着女人的发话。 “听闻你是上一届的茶首?我们云家是茶门世家,妾身虽不才,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过,我云家在茶界也是能占得一席之地的。” 许烟雨笑了笑并未答话只是听着。 “你虽茶术高超,但我云家的媳妇,不看出身不问来路,只一点,一定要性子贤良品性端正。” “噗!”林慧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她这师奶也太刚直了吧!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哪跟哪已经说上这个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消失,不然多呆一会她都觉得自己要尴尬到窒息了。 也是她这张嘴,这不师奶最近催着师傅成亲催的厉害,又恰逢思思姐姐和师傅闹脾气。 师奶一向很喜欢思思姐姐,加上思思姐姐也早就倾心于她那师傅,只要师傅点头答应,这门亲事定是成了的,说不定不日便能喝上喜酒。 谁知师傅竟拒绝了与思思姐姐的亲事,还说什么从未想过此事对思思姐姐也并无此意。 这话又被思思姐姐知晓了,思思姐姐一通哭闹已经闭门不出好几日了。 她师傅这个木头,又哪里会知思思姐姐对他的心意,这两头气氛愈发冷了起来,师奶自是担忧的。 她觉着师傅年纪不小了,今年一定要师傅成亲来着,如今他们闹这样一出,她这算盘肯定是要落空的。 也是她倒霉,知道的最多又被师奶抓住了,于是被问了半日。 她被问的一个头两个大一时嘴快没过脑子就说了句师傅许是有喜欢的女子了,于是就成了如今局面。 她真的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老实说她虽对许烟雨很有好感,但若是做师娘,她还是希望是思思姐姐。 毕竟思思姐姐那样喜欢她师傅,而她们相处的时间也自是比一个才相识几天的人长,于情于理她都是站在思思姐姐那边的。 只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倒是让这事更是理不清了,她这是帮了大大的倒忙啊! 第181章 旁观者清 若说之前许烟雨还有些不清楚她们的来意,如今她是知道了,这难道便是电视里常演的棒打鸳鸯给下马威的戏码? 只是,她们似乎搞错了身份,她不仅丝毫与这样的戏码不相干,也并不是这苦命鸳鸯中的一只。 “伯母不看出身只注重品行,能做伯母的儿媳,定然不会受委屈,烟雨与云公子是朋友,也自希望云公子能与喜欢的姑娘相知相守平安喜乐。” “你家中可有什么亲人?”云夫人似是完全没有在意许烟雨话里委婉的意思。 “烟雨只有一个师傅。” “你师傅是何人?” “家师是烨韵的顾音。” “顾音?我倒是见过一面。”说着又打量了一番许烟雨,似在斟酌些什么,“你既能拿得了茶首,对这三茶四艺定也是熟知的,我便考考你,你且去煮上一壶茶。” 屋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响动,许烟雨不用猜都知道保准是她那师傅不知躲在何处听墙角呢。 心中有些无奈,也是她从前外出求学时为学茶将养出来的耐性。 那些大师的要求可比这云夫人的要苛刻麻烦的多。 大师的脾气难以琢磨,时不时便要被责骂几句已是常事,她便将态度放的更为恭敬只听着,如此这般,他们高兴时便也会毫无保留的传授她一些。 她这人倒也没多大的优处,可若说比耐性,她自认倒是少有人能比得过她。 云夫人与她磋磨了差不多大半日,今日她也就并未开肆迎客。 送走云夫人后,许烟雨才舒了口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只觉浑身困倦。 顾音端着一碟乌梅出来,悠哉悠哉的往已见底的碟里吐掉了口中的核,又慢悠悠的坐下将碟碗重重一放。 “这几日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如今便连婆婆也见上了。” 顾音话里带着调侃玩味,许烟雨继续喝着手中的茶,“师傅,你这墙角听的可是尽兴了?” “尽兴算不上,找个乐子乐呵乐呵倒也是可以的。” 许烟雨一阵无语凝噎,她这师傅果真是平日里闲的有些发慌了。 “我早说你跟那云斐有戏,这云老太婆能与你耗上这半日,八成是看上你了,看来这云家儿媳你已经迈进了半只脚,若不出我所料,过几日,便该往这边送礼了。” 许烟雨略笑了笑没有言语,对于顾音的话只是听听就过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不出顾音预料的是,云夫人果然开始频频送些礼过来,这些礼虽算不上多么贵重,但一瞧便知是精心准备过的。 送的礼都是按照许烟雨的喜好风格挑选的,或是衣裳或是首饰皆风雅古美,有时还会送上一套精美的茶具。 除了送礼,云夫人还频频邀许烟雨去各种的茶会,甚至还邀她去云府小住几日。 云夫人的态度转变这样的大,且不说许烟雨的反应便是连也叶慧都要惊掉了下巴。 原本她还以为她这师奶是中意思思姐姐的,而去找许前辈也只是为了将话挑明,绝了她师傅与许前辈之间或可能生出的其他情谊。 谁知她这师奶自从那次回来后,不仅不再担忧烦心师傅与思思姐姐如今的冷战局面,甚至还开开心心备起聘礼来了。 更让她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是,师奶竟将原本给思思姐姐准备的嫁衣给改了,又给许前辈送去了许多不同尺寸的衣裳。 师奶这般意欲明显,是个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这是又瞧上了许前辈,甚至已经认定了许前辈做云家的儿媳。 她倒是奇了,明明去见许前辈之前还是一副肃穆不满的模样,如今只是半日这态度竟完全变了,连思思姐姐也抛却脑后了。 她在惊奇之余是为思思姐姐不平的,可是事情发展成如今局面有大半的缘由是因着她。 思思姐姐那样喜欢她师傅,若是知晓了这事,还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其实她也问过师奶,问她为何就放弃思思姐姐而选择许前辈了。 可她师奶却说思思姐姐性子犟平日里也是任性的厉害,她虽能包容,但前提是师傅也是钟意于思思姐姐的。 但师傅并未答应这门婚事,如今又寻得了一个大方得体温婉有礼的许前辈,又会制茶与师傅也聊的来。 这样一对比下来,思思姐姐显然处处都落于了下风。 比起思思姐姐,师奶显然是更中意于许前辈。 可若此事只是师奶一人的一厢情愿,断不至于便连聘礼嫁衣也着手准备了,难不成他师傅竟不反对与许前辈的婚事? 无论何种,她对思思姐姐心中是愧疚难安,如今也是断不敢再见她了。 而许烟雨对于云夫人突然而来的盛情自是能婉拒便婉拒的。 云夫人如今这般作为的意欲,许烟雨自是明了的,事情发展成如今局面早已超乎她的预料,便连她自个也没弄明白。 此事若解便需得云斐来说,只是云斐已许久未曾来过茶肆,她便打算应了云夫人的邀约前往云府借此寻一回云斐,也好将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结束。 只是她还没有前往云府,云斐却自己前来了。 男子道了一个礼落了座。 许烟雨瞧了瞧面前的男子,发现才几日不见,他竟已憔悴了许多,眼底乌青,便连下巴也肉眼可见些许的青茬。 她心中倒不免对他有些同情起来了,都说世上女子最难缠,他这一下子便被缠了两道,也难怪才几日不见便成这般模样。 “许姑娘,云斐今日前来是为着同许姑娘说声抱歉。” “因云斐家中杂事而牵扯到许姑娘,云斐万感歉意,家母这几日若有叨扰冒犯之处还请许姑娘见谅。”男子又起了身,道了个礼。 “云公子严重了。”许烟雨递了杯茶,面上带笑,“云公子且坐下,云夫人性情爽朗又极为开明,并无哪里的冒犯叨扰之说。” “许姑娘若不见怪,云斐便稍稍安心了。只是........”云斐坐了下来,语气却迟疑了片刻。 “思思向来任性不知分寸,云斐知她来找过许姑娘,若她与许姑娘说了哪些不妥帖的话,云斐便在此给许姑娘赔礼了。”男子说着欲要起身再致礼。 “不必了,云公子。”许烟雨连忙出声制止住了云斐接下来的动作,心中又觉着有些好笑。 一个心中只有茶术的人碰上这样连常人都觉难理清的事,倒也真是难为他了。 “云公子不必在意,烟雨并未往心里去,只是这既是云公子的家事,烟雨自不便掺合,云公子便与云夫人将其中的误会说明了,此事也就过了。” 云斐蹙了眉没有言语,默了半响,男子清俊的脸上突带了一丝郑重,“许姑娘,若你愿意,云斐想娶姑娘为妻。” 许烟雨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倒是没有想到云斐竟会如此说,虽心中有些微诧,但好歹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并未做出多大的反应。 里头的屋子里适时的传来了一阵东西碰撞的声音,许烟雨在心中吁叹了口气,她这师傅...... 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女子语气平和的开了口,“云公子可是真心?” “云斐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今日是云斐唐突了,但云斐即开口便已深思熟虑做了决定。 “若云斐早晚都要娶妻生子,那么云斐希望能与之相伴携手一生的那个人是许姑娘......” “云斐心中欣赏喜欢姑娘,若要成亲,云斐的妻子也希望会是许姑娘..........” ................ 茶水有些凉了,许烟雨没有在意抬手饮尽了杯中的茶,凉意便从喉中滑落。 “你怎的就拒绝他了?”顾音从屋里踱步出来,悠悠坐下,又对着许烟雨换了个怒其不争的口吻“云斐在这一干人中已算得上极好的男子,品性端正待人温和长相也是出众加之家世也不错,你若嫁与他,便是走了运。” “如今逢上这样的机会,那云斐对你也有意,难不成你便真打算孤独终老与你师傅我一样一辈子不嫁人了?” 许烟雨抬头看向了顾音,半开玩笑的道:“从前时师傅不是不准徒儿将心思花在别处么?如今徒儿谨遵师命,怎的师傅又变了?” “从前那是你要学茶,如今你已有所成,我又何必再拘着你,若你能寻得一良人成了婚安乐幸福,我自也是喜成乐见的。” 许烟雨笑了笑,她这师傅啊果真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徒儿我倒是想嫁,云公子一表人才,云夫人也为人直爽开明,云老爷一个官宦世家却也愿意让独子不入仕途而继承云夫人衣钵修习茶术,这样的开明的家风,若嫁进去定然不会受委屈。” “何况能嫁与云公子那样好又长的俊的男子,你徒儿哪会不愿。” “那你怎的就想不开拒绝了” 女子露出了一抹笑,转头看向了外头已然昏黑不见五指的天色,“因为,他心中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又笑了笑,女子敛了眸。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他的心中很早就已经住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影响着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喜好习惯,只是许因为一直都在而不曾在意,他才会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昏黑的夜色,月色却偏偏朦胧的很,忽隐忽现横过云花,倒也能偶尔时映下些光来。 借着这偶尔的光,男子看清了角落里的人,“思思,你在这里做什么?” “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独自出来,若是遇着坏人.........” “云哥哥.......”女子扑入了男子的怀中,“云哥哥,思思错了,思思再也不和云哥哥闹脾气生气了,云哥哥不要娶别人好不好?” 女子哽咽着,语气中带着哀求。 男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他不愿见到她这样的难过。 这样的感觉让他想起许姑娘方才同他说的话,她说他心中早便有了喜欢的姑娘,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才会把对她的欣赏好感当做了喜欢。 他对她只是一种出于欣赏的喜欢。 这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他能与她聊茶术,但除此之外却再无话题可聊,而他与他喜欢的女子却可以聊许多,他会因为而她分心因为而她生气因为她而打破常规........ 而能做到这些的女子只有一个,便是他心中唯一所爱........ 他突然记起与思思冷战的这些日子以来他虽表面不觉有什么照旧每日制茶,但他却时常走神难以集中精神。 那时他还只是觉得是因近日事情繁多费多了神才会如此,现在才知,他不过是在意她罢了...... 第182章 婚宴 自那日后,许烟雨许久不曾再见过云斐,直至有一天云斐传来书信,她方才知云斐要成亲了,新娘是同他青梅竹马的小师妹,思思姑娘。 云斐传来的书信上说他们不日便要成婚了,又对她表示了一番歉意。 抱歉的原因是因为思思姑娘并不愿她出现在他们的成亲宴上,因此还同云斐置了几日的气。 云斐自是没辙的,因而这次婚宴也就并没有给她下婚帖,她也并不在邀请的人中。 许烟雨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很能理解,毕竟一个姑娘在成亲那样重要的日子里自也不希望曾视为情敌的女子出现在她的婚宴上。 虽说这个情敌的角色从头到尾其实都不曾与她有半点关系,但姑娘家啊总是希望喜欢的人能满心满眼都是她,思思姑娘不愿她去,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虽并未收到婚帖,但这礼却是要送的,便也算是她对他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他们能年年岁岁恩爱不疑,白头到老长相守。 天气愈发寒凉了起来,外头秋风瑟瑟,透过门窗放了一阵进来,只觉凉意透身。 许烟雨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衫,提笔写着伏案上的书纸。 顾音将炉子上温着的酒倒了一杯,烈酒入喉。 “成亲人又不是你,人家都未曾邀你去,你还费这心备礼做什么,有这闲功夫不如倒不如先考虑考虑你自己。”顾音白了一眼书案前的女子,一脸的没好气。 女子没有停笔,听言只微笑了笑,“云公子是个真真正正爱茶的茶者,如今他便要成婚了,以后自不便再前来与我聊谈茶术。” “他对茶如此痴迷,以他之学若能在传统茶术上得以突破,只怕我都是及不上他的,同为学茶者,我也自希望他不会因婚事而耽搁止步。” “我费了几日整理出了我对茶的一些见解和心得赠予他希望对他能有所帮助,便也当是我庆贺他成婚的一份心意。” “除此之外,也有我自己的私心,倘若我的制茶之术能被云斐所习并延用,那么日后也必将为这样的制茶风格在茶界的传播起着一定的作用。” “你如今的心思,我是愈发看不透了,你愈发成熟起来,许多事便也不需要我来为你担忧了。”顾音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从前那些陪着许烟雨外出求学的时日,虚叹了口气,脸上生出些恍然来。 许烟雨难得见顾音露出这样不符的神情,细细想来,她拜顾音为师仿佛还犹如昨日之事,这一晃,竟已过去了这么多年。 到底是时光易逝啊......... 门外突响起了一阵叩门声,今日许烟雨难得的闭了肆休憩一日。 她并未开肆应当不会有客人上门才是,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她倒是一时不知会是谁。 开了门,来人许烟雨识得,是经常给她送吃食的宫人小六子。 小六子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许烟雨,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小主子给姑娘的信,姑娘可是要和以往一样给小主子回信。” “有劳公公了,公公请进屋用些茶水糕点,稍等烟雨片刻。” 她请人进了堂中稍等片刻,便兀自提了食盒进了屋。 “朝旭鸣那小子又给你送东西了,那小子倒是可以,这些年过去了,倒还惦记着你。” 女子突的笑出了声,嗔笑着摇了摇头,“这阿鸣啊,我真是愈发拿他没辙了,前些日子我给他回信要他好歹要多回我几个字,他便当真只多回了我几个字。” “说了什么?” “猎的兔,送你。” 许烟雨无奈的叹了口气,“倒真是只多了两个字,罢了罢了,他能多回我两个字已是极好了。” 说完后她便照旧洋洋洒洒写了长篇的回信出了屋叫小六子代为转交。 许烟雨将食盒打开,红烧兔肉、香辣兔头、肉桂兔耳朵、爆炒青豆酱兔腿,眼花缭乱的全兔宴。 默默的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说阿鸣这孩子还真懂她,看在这个的份上,她便不跟他计较了...... 许烟雨近日有些上火了,喉咙便有些干疼了起来,给自己煮了壶凉茶,一杯入喉才觉稍稍好些。 也是前几日的兔肉吃的太过开心,如今果然遭报应了。 云斐成亲那日,她备了份厚礼连同那份抄写的茶记着人送了过去,过后几日云斐又传信过来表示谢意,言辞之间都是欣喜之意。 许烟雨知道他爱茶入痴,对于这样的一份贺礼也自是欣喜,她给他回了信,信上只是寥寥数字,大多是些客套祝福的话。 而后,他们之间便再无联系。 同为习茶者,她是很敬佩欣赏云斐的,虽有些惋惜以后少有机会再能与他论茶说道,但他如今已有家室,这样的惋惜也便只能是惋惜了。 秋祭将至,秋祭日是朝阳城为感恩丰收而延传下来的节日。 过了秋祭后便会迎来初冬的第一场雪,挨过这漫漫的冬雪,转眼之间就又是一年。 歌远的身体这几日也终于好全了,许烟雨叫歌远再多休息几日,歌远却不肯,才刚好的第一日便回了四时飘香。 许烟雨好说歹说到底是劝不动,便也只得由着她了。 秋祭那日,营里难得放了一日的假,许烟雨便约了梁清楣一同去给方夫人挑选秋祭日的节礼。 许久未见梁清楣,她比以往更壮实了些,一身简单的男装,头发高高束起,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倘若站远了看,只会觉得是哪里来的一位清秀的小公子,也断断想不到这样一位小公子竟会是珠钗粉黛的姑娘家。 她们在城中逛了一圈,挑挑选选了半日才将节礼备齐了。 走的有些累了,她们便就着街边卖牛肉清汤面的小摊坐了下来,又点上了两碗面。 街角那头的卖珠钗的小摊前,并肩而站着一对男女,男俊女俏,远远看去真真是一对壁人。 男子牵着女子的手,将手上的花钗簪进了女子的发间,眉眼间尽是柔意。 女子有些娇羞的笑了,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浓情蜜意。 他们看起来很是恩爱,宛若一对新婚的夫妻,眼中都是对彼此的爱意。 “烟雨,你笑什么?” 女子移过了视线,莞然一笑,“没什么,只是偶见了两个朋友,见他们过的幸福,便也觉得开心了.....” 梁府,午后,许烟雨与方夫人梁清楣才用过饭,便闲坐在一起聊着城中哪家小姐公子的趣事。 正聊着兴起时,有人上门前来拜访。 看门的小厮前来通报,说是楚府的小姐来了。 方夫人听后,脸上立马露出一个笑来,“快请进来。” 楚府的小姐,许烟雨识得两个,一个是名动城中的楚府嫡小姐楚襄,一个是要嫁予四王爷的二小姐楚漾。 “方伯母。”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来人一袭盛装,华丽繁琐的衣裙,明珠挂耳,玉簪螺髻,明艳精致的妆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自带着大家小姐的气度。 “漾儿来了。”方夫人起了身去迎。 “今日秋祭,漾儿特意备了些礼给伯母送来。” “漾儿有这份心便极好了,伯母哪里需要什了礼。”方夫人嗔笑着,又连忙拉着女子的手叫女子坐下。 “楣姐姐。”楚漾朝着梁清楣一笑,笑靥如花。 “漾儿,今日不在家中陪楚相楚夫人,怎的有空前来。” “楣姐姐,瞧你说的,漾儿知姐姐军务繁忙抽不出空来看漾儿,漾儿如今自个上门了来看姐姐与伯母,怎的?姐姐是不愿见漾儿。” 女子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委屈的模样。 梁清楣哪里受得住楚漾的这般撒娇,连忙起身“真是怕了你了。”说着又贴心的给楚漾扶了椅子,“坐下说话吧。” 女子见这招又得逞了,掩面低头一笑便落了座。 “楚小姐。” 许烟雨朝着女子示了个礼,女子这才看见了一旁的许烟雨,象征性的点头回了个礼,“这位是?” “你不记得她了?当年你还因着她与我闹过一阵子的矛盾,为了缓和你们的关系我可没少费心,光是楚府那阵子我便跑了好几趟,楚府的人每每看见我,那脸都黑了一度。”梁清楣嗔怪的用手指点了点楚漾的头。 “噗嗤。”楚漾被梁清楣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是是是,都是漾儿当年不懂事,但倘若漾儿不使使小性子,姐姐怎会时时过来看漾儿。” “你啊,如今都快要嫁人了怎的还跟从前小孩子一样的心性,你这样单纯天真,日后若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好。” “有楣姐姐在,漾儿不会受委屈的。” 梁清楣笑了笑,“以后有他照顾你,若你受了委屈,我便定饶不了他。” 女子顿了顿,眼中流转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可这一丝情绪很快便化作了虚无被敛进了眼底。 女子面上一笑,将视线转到了许烟雨的身上,“许姑娘,从前是我不懂事,若有什么见怪之处,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许烟雨回了个笑,“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楚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又坐了些时候,楚漾起身告辞,临走时她着人递上了几本婚贴,“后日便是漾儿出嫁的日子,届时方伯母和楣姐姐可一定要来,若许姑娘不介意也可同楣姐姐一起来,出嫁时有你们陪着,漾儿便也觉着不会那样害怕了。” “后日?怎的这样仓促?”方夫人面上有些许的惊讶。 “弈哥哥决定的,虽漾儿也觉仓促,但漾儿与弈哥哥前些年便已定亲,早晚都是要成婚的便也无谓快慢了。” “晓得了,漾儿的喜酒,伯母哪有不去的道理。” 方夫人看着面前已出落的婷婷玉立的女子,心中不免泛起了一丝惆怅。 说来她也算是看着楚漾这孩子长大的,还记得楣楣第一次带她来梁府,她才那么高一点,六、七岁的一个女娃娃,眼中却尽是漠然。 也不爱笑,明明生的那样娇小可爱,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瞪着眼。 那是她第一次见她的模样,可与现在是完全不同的。 这孩子与楣楣关系好,甚至还在梁府住了一小段日子,黏楣楣黏的可不得了,去哪都要跟着,那时她还笑话那孩子是个小跟屁虫。 后来楚府派人来接那孩子回去,那孩子还藏起来不肯回去,后来还是楚相夫人亲自前来才将人接走了。 那孩子回楚府后也时常得空便会来梁府,楣楣前往边城的那几年,那孩子也会时常来陪陪她,倒也让她觉着这日子也没那么孤独难熬了。 如今这一眨眼,那么丁大点的女娃娃便也要嫁为人妇了....... 第183章 婚宴 许烟雨从梁府出来后便径直回了城北的院子,夜晚她可还有一顿的佳肴要用。 她回去时,朱绿蓝萃已将院中的花花草草重新修理了一番,桑吉蹲在张妈妈的身旁正帮着择菜。 家中唯一的男丁小厮见着她回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斧头,挠了挠后脑勺,憨憨的笑开了,“姑娘你回来了。” “嗯,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男子急忙出了声,脸涨的通红有些受宠若惊。 许烟雨露出一个笑,便进了屋。 屋里她师傅手中还卷着本书便小睡了起来,看来是回来有些时候了。 去里屋拿了件衣裳盖在了顾音身上,她便去厨房帮张妈妈忙了。 她才刚踏进去便被张妈妈一脸惊讶的给赶了出来,口中还说着姑娘怎能干这种粗活。 她好生说了许多,张妈妈还是一脸坚决的不让她进,这般她也没辙便只得去跟朱绿蓝萃搭伙了。 她才刚乐呵呵的上去帮朱绿抬桌子,这还没碰到呢,就被朱绿大手一挥拦住了。 “姑娘,你可别来祸害我,等会被张妈妈瞧见了,我可是抵不住她的那一顿训的,你老就上屋里歇着吧,那凉快。” 许烟雨一脸无奈,看来不想歇着都不行啊,那她就去歇着吧。 许烟雨这一歇就歇到了傍晚,不知不觉竟小睡了过去,便连腿脚也麻了。 她出了屋,满院子的灯笼,蓝萃一一点燃了灯中的蜡烛,院子中便瞬时灯火通明了起来。 院中的杏树下早已摆了桌凳,各式的菜肴也一应上了桌,月色正浓,退却了往日的羞涩难得的露出了真容。 这样圆的月亮让她想起了以前和父母过中秋的时候,那时的月亮也是这般的美,仿佛真能透过里面朦胧的月影睹见幽居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姑娘,快些过来,就等你了。”朱绿笑容灿烂的拉过许烟雨坐下。 “阿飞,姑娘都坐下了,你还在一旁傻愣着做什么?这鞭炮该放起来了。”朱绿又咋咋呼呼的叫嚷了起来。 “好咧好咧!”一旁的阿飞连忙跑开礼去门外点鞭炮。 院外响起了霹雳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许烟雨笑着给一旁的桑吉捂了耳朵。 阿飞一骨碌跑了进来,朱绿有些嫌弃的调侃道,“瞧你这德行,赶紧坐下吧。” 阿飞挠了挠头,对着朱绿露出的一个憨笑。 “顾音姑姑今日要不要喝杯酒。”蓝萃起身给顾音添了杯酒。 许烟雨笑道,“师傅,蓝萃这丫头倒是愈发懂你了!” 她又起了身也像以前节日时父亲给亲戚们祝酒一样将酒杯举高了,“今日大家都辛苦了,便祝大家日日顺遂年年丰收!” 众人齐齐干了一杯,便动了筷子。 张妈妈做的饭还是跟往常一样的好吃,她连吃了两大碗便撑的连酒也省的喝了。 酒过三巡,桌上的人有半数都醉了。 许烟雨却是这难得清醒的一个。 桑吉还年幼早挨不住回去睡了,顾音还在豪饮不见半点醉意。 许烟雨啧啧了嘴,“师傅,你这胃才刚将养好,今日就到这吧。” 饮完最后一杯,架不住许烟雨的凝视,顾音慢悠悠的回房了。 张妈妈因要回去陪孙儿只坐了一会儿便提前回去了,她瞅了瞅桌上东倒西歪的三人,叹了口气,突然倒有些明白当时羽翎兰的心情了。 过完秋祭后,马上便是楚漾出嫁的日子,按理来说,她们之间并无多大交集,当时邀她也只是顺口一说,她若不想去也无大碍。 只是因着梁清楣,她还是去了。 从前时,她便看不明白楣楣楚漾和那四王爷之间的关系,如今也依旧是看不懂。 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太过不符常理,按理来说楚漾对楣楣是以妹妹自居的,看她的眼神,她对楣楣的感情也并不像假的。 可是,既然她视梁清楣为姐姐,又自幼一同长大,她不会不明白梁清楣心仪之人是谁。 可为何明明知道,她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心安理得的嫁给一个自己视为姐姐一般的人的心上人而无半分不自在。 即便是她也很喜欢那四王爷,可这般无所顾忌的在梁清楣面前提及,甚至还要邀她去自己的婚宴上。 即便换做平常女子也理应知道避嫌,何况她还将梁清楣当做姐姐相待。 她这样的不符常理的行为,倒叫她一个不在局中的旁观者都有些看不分明了。 婚宴那日,许烟雨是与梁清楣方夫人一同去的楚府。 梁清楣今日难得褪去了一身简单的男装,将那高高束起的发髻放了下来做了女儿装扮。 一身明艳的朱裙,略施粉脂,额间描着凤尾花,淡去了眉间的英气,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许烟雨有些恍惚,记得上一次梁清楣着女装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她们才相识不久,方夫人那时又喜欢给她们做衣裳,她也便有幸见过她红妆的模样。 只是后来,她却再极少见她做女儿家的打扮,从来都是简单素气的一身男子便衣,不着首饰不戴寻常女子喜爱的花簪。 头发总是高高束起,只用一根不知是何木头打磨的钗子束发,即便早知她是女子,有时她都会恍惚将她错认为是哪位长相清秀的小公子,甚至还对着背影犹豫不敢认。 如今她这样的女儿家打扮,让人瞧着只觉是哪家闺阁的小姐,倒叫她也不敢认了。 在去楚府的路上时,她曾半开玩笑的问梁清楣今日怎的着红装了,梁清楣却只是笑着说,今日她是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去祝贺妹妹成婚的总不能也一身男装赴宴不成体统吧。 许烟雨觉着梁清楣说的是很有几分道理,心中却难得有些欣慰,她居然能沾了别人的光,在有生之年再见一次楣楣红装时的模样。 幸甚幸甚啊........ 楚府内,入眼尽是一片红,门上贴着错落有致的囍字,华丽精致的装饰映着屋院中的秋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楚府中的一群孩童又蹦又跳的穿梭过正忙碌行色匆匆的大人们之间的缝隙中,欢声笑语的倒是将这样的环境当做了捉迷藏的好去处,在人群中嬉戏打闹起来。 梁清楣被楚漾邀去说闺房话了,她陪着方夫人与其他来赴宴的夫人聊了几句便寻了个由头出来了。 许烟雨抱住一个撞在她身上的小孩,后面有照看的妈妈连忙上来拉开了孩童又连连道着歉。 这群孩童是后院妾室所生将养着的小少爷,因着今日家中嫡姐出嫁,他们便也被允了出来沾沾喜气,于是便放了平日里的拘束嬉戏打闹起来。 许烟雨笑着摸了摸孩童的头,从怀中掏出一包她出门时用来提前填肚子的糕点。 孩童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身旁的妈妈,得到允许后才有些开心的拿了糕点道了声谢跑开了。 出来呆了一小会,许烟雨便回席了。 府上男眷与女眷的宴席是不在一处的,男人们在前堂喝酒吃肉畅谈,她们这样的女眷便都在后院。 今日楚府的婚宴是由楚相夫人一手操办的,她回去时,正好瞧见了那楚相夫人同各位夫人说话,雍容大方的姿态,精致得体的妆容,即便鬓间已有了几缕银丝,也依旧可知她年轻时定是位一笑倾城的美人儿。 楚夫人妥帖的安置好了一切,便暂时离开了。 这样繁杂琐碎又需得面面俱到的宴席能被办的如此有序大小细节考虑周全又无半点差错,这样的本事,这楚相夫人也绝非一般女子。 倒也难怪能生楚襄楚漾这样美丽又才华过人的女儿。 来赴宴的夫人当中有人识得许烟雨,还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大多的话却是称赞她的茶术的。 这位夫人的公公是常来许烟雨茶肆的客人,她倒是有印象的。 那位夫人的公公是那次茶会的品茶师,因尔寻来了她的茶肆,而后便成了常客。 他的谈吐见识皆不凡,有时文邹邹的说些话,她也只能听的半懂。 大抵是她装的太好,又肯花时间听她一个老头子闲扯,他便愈发爱来茶肆,有一次说到兴起时竟还说要她做自家的孙媳妇。 她当时只当是老人家的戏语并未放在心上。 虽她知老人家的身份不简单,但从这夫人的口中得知老人家竟是开朝元勋时,她还是不免有些微微的讶然。 老人家叫陈候君曾随先王一路征战打下如今的江山,身上累累战功,如今已辞官退隐做起了闲散人。 陈老平素里最爱喝茶,因而结交结识了许多喜品茶的好友与各位茶界大师也有些交情。 因受陈老的影响,陈府上下也都喜茶,便连陈夫人的小女儿也习得一手好的茶术。 陈夫人说要让自家的女儿跟随许烟雨学茶,许烟雨应下了,又聊了几句,外头鞭炮响起,王府迎亲的队伍到了。 众人纷纷起了身去前堂观礼看新娘子了,许烟雨便扶着方夫人也去了前堂。 许烟雨朝前头看着,一身红衣凤冠霞帔团扇遮面的新娘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的走过众人的视野。 梁清楣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同方夫人的身旁。 她心中有些讶异梁清楣是怎么在这样多的人里寻到她们的,正要开口询问一句,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新郎官来了。 这是许烟雨多年后第一次再见朝旭弈,她与朝旭弈的交集不多也只见过几次面,因而她便早有些忘却了他的容貌。 如今见着他一身红色的锦袍玉冠束发意气风发而来,却与记忆中深沉心思极重的形象有些不符。 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吉时到了,因着新郎官的身份,并未行叩拜礼,只是向座上的楚相楚相夫人敬了酒便礼成了。 男子握住了新娘子的手,在众人羡慕或祝贺的眼神里远去。 许烟雨收回来视线却不由地偏头去看身旁的梁清楣。 梁清楣的脸上带着笑,那样的笑她懂了可又觉不十分懂。 那种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是什么呢?是早已放弃这份爱念如今也只是一笑而过还是到今日才终于放下释怀而后彻底没了这份爱念? 世上的感情总是这样的难以琢磨,即便她身处局外旁观一切,如今竟也看不懂了。 人群散去,众人纷纷回了席。 许烟雨在这散开了人群中睹见了一熟悉的容颜,那是楚襄。 即便隔着有些距离,那娉婷婉约的风姿也在这人群中极为惹眼。 女子驻足了片刻视线停留在前方新人远去的方向半响才回了神转了身。 女子朝这边看了过来,一如既往美的不真切,若三春之桃若九秋之菊,态浓意远淑且真,淡妆浓抹总相宜,真真一个绝代佳人儿。 楚襄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这些年过去了,这个概念也依旧没有半分改变。 欣赏了一会美色,许烟雨便跟着方夫人挪步去宴席,前方的女子却似乎往这边行了过来。 “许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 许烟雨下意识的回了头。 女子行来,愈发清晰绝美的容颜,许烟雨微愣了愣,她方才是在叫她么? “许姑娘。”女子笑了笑,绝美的容颜宛若春风拂面。 “许姑娘,你回来了。” 许烟雨顿了顿,她们虽偶尔有过交集,但彼此也并不相熟,何况又这些年过去了。 楚襄能记得她还能在这人群中一眼便辨出她来已出乎她的意料,她见她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询问而是说你回来了? 这样的话让许烟雨有些不解,仿佛她知道她曾离开过又知道她会回来一般。 她于楚襄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过客而已,记不记得都不是什么要事,可她这样见面的话语却给了她一种她已了解了她许久的错觉。 心中有些微的疑惑,她微道了个礼出了声,“楚小姐,许久未见。” “是许久未见了。”女子又笑了笑。 第184章 世事难透 一旁的梁清楣也做了个礼,“楚小姐。” 女子回了礼盈盈欠身“梁将军,梁夫人。” 全了礼数招呼后,梁清楣似是知道她们之间有些话要说,便与方夫人先离开了。 “许姑娘,你是何时回来的?”女子嫣然一笑。 “回来约莫有大半年了。” “竟有大半年了么?那..........”女子似在思索些什么,正要出声,后面却有声音突然的响了起来。 “小姐,夫人叫小姐赶快过去,宴席开始了。”有婢女过来传话。 “知道了。”楚襄略皱了皱眉头,又看向许烟雨露出一抹笑来,“许姑娘,今日怕是无法与许姑娘叙旧了,若有机会,絮涵有些话要与许姑娘说。” “楚小姐且去忙吧,莫让楚夫人等久了。”又微道了个礼,许烟雨目送面前风姿绰约的女子离开。 楚襄离开后,她也回了席,虽然她对楚襄今日的言语存着诸多不解,但到底也没有太过在意。 这世上之事太多都是无解的,若太过在意执着便是对自己的枷锁桎梏。 这些年来,她走遍各处,看尽人事,却知唯有奉行此条前方之路才能继续走的下去。 她回去时宴席已开,各位夫人交相攀谈行着花令助兴气氛倒也其乐融融。 落了座,她小声地问梁清楣:“这花令轮到到谁接了。” “下一个便是楚襄。”梁清楣睨了她一眼,“若要轮到你得需几轮呢,你好好想,总能想出几句对上的。” 许烟雨笑笑没有做声,她才不费这神想那文绉绉的诗词,原本便是来蹭顿饭的,若还得委屈自己动这脑子才是得不偿失呢...... 倘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唐诗三百首,随便抽出几句敷衍敷衍也就是了......... 楚襄那头接上了花令,以月字为首对了句令人堪堪称奇的好诗。 真倒不愧是朝阳城中的第一才女,才貌皆无人能及,只怕再过个几年,她这名号也是会在城中挂上许久了。 众夫人连连赞叹夸奖,楚夫人虽面上无甚大的表情但难掩眼中的傲然之色,想来是极以她这女儿为傲的。 有夫人出声开始说起了楚襄的婚事,“这襄儿啊也是快要出嫁了吧,听闻王上的意思是让今年完婚,想来也快了。” “唉,说起来啊,我可是极中意襄姑娘做我秦家的儿媳的,我家里那傻儿子也是喜欢襄姑娘喜欢的要紧,还央我来楚府提亲呢。” “如今襄姑娘与洛王爷将喜结连理,我家那傻儿子就没了声响再也不提这事了,想来他自己也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断比不过洛王爷半分的,也再不敢动这心思了。” 秦夫人的一番话引来了众人的一阵笑,便也纷纷打趣调侃起来。 “说的也是啊,襄姑娘与洛王爷这样一对佳偶成了,也不知城中有多少女儿家公子哥要伤心了。” 众人又一阵笑。 “城中都说洛王爷这个年纪还未娶亲都是因等着襄姑娘回来,原本还觉着是谣言,倒也有几分不可信,可曾想那洛王爷当真只娶襄姑娘一个,如今啊.....是真真信了。” 许烟雨看着前方的女子面对各种的打趣调侃皆一一笑着点头回应,突觉有些恍然。 还记得许多年前她站在靼喇来朝的和亲宴上时那倾城一舞,锋芒皆露傲然而立,只叫人一眼便再难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这样的一个惊才绝绝旁人难近的女子如今竟也会露出这样婉约恭顺的神色,就像从来都尊着礼仪规矩不会有半分逾矩的他却也会为了她而破例.......... 这便是唯一吧....... 这样的唯一,是云斐对思思姑娘那般,又或是朝旭风对楚襄那般......... 不由笑了笑,她这个旁观之人如今看着别人的故事,竟也悟出些道理来了....... 许烟雨在席间因着口中干涩喝了两杯酒便有些醉了,回去时,她趴在梁清楣的肩上小声喃喃的说了一堆的话。 梁清楣听了许久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听见身旁的女子说,楣楣啊.....今年也不知怎的了,身旁的人一个个成婚的成婚远嫁的远嫁,虽她很舍不得她,但若她也能有个好归宿,就算留她一人是个单身狗,她也觉很好了。 她不知道她说的单身狗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现在这样的模样很像是一个委委屈屈的小孩子。 说完这些,身旁的女子又换了个姿势结结巴巴的继续说着什么其实那个赵益挺不错的,倘若她能考虑考虑,以前那四王爷的事便也不算什么了......... 许烟雨说了这样一大顿云里雾里的话,梁清楣觉的好笑,眼神却变得温和起来,她拍了拍女子的背。 “你不用不舍得我.........赵益他很好,但你是不是忘了,就和你费上多年心血追寻心中茶道一般,男女情爱也从来都不是我毕生所求......我的归途啊......是在战场啊,傻瓜...” 因着这两杯酒许烟雨第二日是在头疼迷糊中度过的,果真酒这种东西还是碰不得,尤其对她这样酒量浅的人来说,便是给自个找罪受。 因着状态不佳今日她便没有开肆迎客,又睡了大半日到第三日才开了肆迎客。 日子仿佛一瞬间又回归了平静,每日煮茶待客忙忙碌碌的过着,竟也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着歌远这几日跟以前有了些不同,有一次她去四时飘香时还瞅见她细心的缝着一件男子的衣裳。 她问起来时,歌远却只是笑笑说是她上次见那位曾帮过她们的王大人衣裳上破了个洞好几日了却依旧还在,因着上次的恩情便主动帮缝补了起来。 歌远说那位王大人时常会带着自家的小女来四时飘香用饭,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熟了,加之上次又承了他的恩情,这样一件小事也就顺手了。 许烟雨却觉着没有那么简单,那位王大人她也是略知的,听说是一路考上来的寒门子弟,中举后又做到如今官位。 虽说他这官不大不小,在城中却也是有几分地位的,家中自也有一干的妾室关心,再不济也有丫头婢女伺候。 这衣服破了,怎么着也轮不上歌远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来为他缝补吧。 歌远听后只是一笑,将线用剪子剪了挽了个死结,“烟雨你有所不知,他家中只娶有一位夫人,王大人还未考取功名前王夫人便嫁了他,陪着王大人吃苦受累。” “好不容易熬了这些年,王大人功成名就了,却不曾想前几年生下女儿后身体愈发不行撒手人寰了。” “王大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对王夫人敬爱有加,逢遭爱妻离世,也一蹶不振了许久,到如今带着女儿多年来也未曾续弦。” “王大人是个粗糙之人,平日里也不甚讲究,可对女儿却是百般呵护细腻入微无微不至,小到衣食住行都是亲力亲为。” “小满那孩子也很是可爱伶俐,我就像与她一见如故似的,每每见了她,都觉心中欢喜,就连一日的烦累便也觉得消失了。” “即便如此,他家中尚无妾室,可将养着一大家子的下人,衣服破了怎么几日都无人打理缝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歌远略摇了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府失了主母,王大人又没有续弦之心,这家中的事便都交由了随王夫人一同进府照顾的老妈妈身上。” “可那老妈妈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刁奴,倚老卖老在府上时常捞些油水,王大人又是个极念旧情的人,虽也或多或少知道些但念在她进府多年照顾王夫人也是尽心尽力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那老妈妈对小满倒是没话说,只是将这府上就搅得不得安宁了,仗着王夫人的情义在府上作威作福,克扣下人俸禄也是常有的事。” “这老刁奴吃准了王大人不会拿她怎么样,如今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伸手都伸到自个主子的眼前了,便连主子的布料钱也敢捞进自个钱袋里了。” 听完,许烟雨有些打趣的道:“你倒是将人家打听的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这王大人分外上心呢?” “哪呢?这四时飘香来的各路夫人可不少,接待她们每人听上一句,便不用打听也能知道些事了。” 许烟雨是不希望歌远与那王大人有什么牵扯的,若是寻常朋友也就罢了,但若其他,她却不希望会发生。 王大人虽好,可到底是有过夫人的人,她虽知道她不该用她现代人的思维来衡量古人,可私心里她是希望歌远能更好的。 王大人若只是深情倒也还好,可他处事不够果断又极念旧情,家中还有刁奴缠事,若进去绝对是一地琐碎的鸡毛,日子也断过的不安生。 “歌远,你对那王大人可有其他意思?” 见许烟雨一脸正经蹙眉的模样,歌远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这哪跟哪啊?我可是要同你将酒楼开遍大江南北的,要我嫁人可还早着呢,何况,王大人虽好可门庭不净,难不成我要去给自己找罪受?” 许烟雨眉眼染了几分笑意,“你若拎得清自然很好,只怕明知前有虎偏向虎山行......” “怎么会........”歌远笑了笑,不以为意的将手中的衣物叠整齐放置在了一旁。 许烟雨没有再言语,若歌远心中有数,她的担忧自也不必再说。 只希望若徒生变数,她也能做到心中有数言行一致才好....... 第185章 世事难透 日子像往常一样过着,来茶肆的人愈发多陌生的面孔也便多了起来。 天气渐渐转凉,屋外头的枯叶落了一地的零碎。 许烟雨将早已煮好的茶分成几壶温上片刻才上了茶水,堂中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谈说着话,倒也有了几分茶楼里的模样。 来这里喝茶的人大多是慕名而来,而后又变成了这里的常客,闲时便会过来喝杯茶坐坐或是听许烟雨与前来切磋的茶师辩一场茶。 有些常来的茶客来的多了,彼此之间也就识得了,便也就着喝茶的空闲聚在一起聊上了。 来四时笙香的茶客大多唤她一声烟雨姑娘,也有少数的称她一句许茶师。 但无论何种称呼,都昭示着对她茶术风格的喜爱与赞同,这是值得欣喜的一件事,一切也都在慢慢朝她的预期发展。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成日里忙忙碌碌煮着茶,她甚至有时觉着她余生的日子也会是这样日日煮着茶过完了,这样的宁静却还是戛然而止。 朝旭梵从茶肆门外进来时,许烟雨正将煮好的茶端上来,徒然间见了门口的男子,她虽面上并无其他太大的反应,但心中却也有些许的讶异。 许烟雨走了上前,对男子露出一个招呼客人时的笑来,“这位公子,里面请稍坐,不知公子喜好怎样口味的茶?” 朝旭梵自然清楚许烟雨的意思,他的身份来这种地方自不便高调引人注意,何况如今他的处境也的确不能高调,有人可处处盯着呢..... 只是若他本就不在意,旁人又能奈他如何? 但见着许烟雨这样滴水不漏装不识得他的身份,心中生出几分玩味来,也倒没有戳破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悠悠开了口。 “许茶师不妨猜一猜,若你能猜出本公子喜好怎样的口味,本公子便满足许茶师一个要求如何?” “若是......”男子停顿了几秒,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戏谑调弄的笑,白净俊秀的脸被一身灰白色的飞鸟纹绣的长衫衬着淡去了平日的几分邪气竟格外显得清俊起来,颇有几分清冷公子的味道。 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若是许茶师猜错了,那许茶师便也满足本公子一个要求,许茶师意下如何?” 许烟雨略顿了顿,随后报之一笑,“公子且稍等里面坐上片刻,随后为公子上茶。” 朝旭梵嘴角依旧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却在许烟雨转身的下一秒潋了笑意,眼中冷意滋生,“滚去外面等着!” 门外的影子似乎有些犹豫,迟疑了半刻还是乖乖的退了下去。 许烟雨在后院的茶房中煮着茶,有些微出了神,朝旭梵今日的突然出现不得不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王位之争一触即发,那日在宫中碰上而后他也并未出现对她发难。 如今隔了这样久,他突然前来,她是不信他真这样闲磋磨功夫时间而来找她麻烦。 若真要找她麻烦,容不下她,以他的性子决计不会等到现在,也不会费这事亲自上门。 今日他突然而来自不会真是来喝杯茶的,朝旭梵做事果断狠辣,他若花心思在某事某人身上,若说没有目的想来也没有几人会信。 那么他突然前来目的是什么呢? 许烟雨将煮好的茶放置在了男子的面前,又提壶倒了半杯。 朝旭梵接过女子递过来的茶,指尖微拢,茶水入喉。 莲花的清香绕齿唇间,甘甜清润余留舌上,男子勾唇一笑,“许茶师是如何猜出本公子喜好口味的?” 女子微笑了笑,“公子不妨也猜一猜。” 男子顿了顿,幽幽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默了半刻,男子忽的一笑,眉眼间带上了几分玩味调侃,“许茶师既猜出了本公子的口味,不知许茶师要本公子一个什么要求呢?” “既然公子提了,这要求便先存着吧,容烟雨思虑思虑再向公子讨要,烟雨还有其他客人,便先离开了,公子请用茶。”许烟雨婉然而笑,对面前男子直直而来的视线也不曾回避。 朝旭梵潋了笑意,却盯着许烟雨离开的身影微出了神。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男子的眼中阴沉了几分,若是再仔细一瞧,便能清晰的看见他脸上愈发冷漠的神色。 许烟雨不知道朝旭梵是什么时候走的,当她忙完从茶房出来时,那边的茶位已然空了,茶水也凉了多时。 朝旭梵来的毫无征兆走的也悄无声息,他这样的行事许烟雨一时倒难以猜测出他的目的。 略皱了皱眉,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是不会太平了........ 第二日,果然如许烟雨预期中的一样,朝旭梵还是来了。 如今虽她知朝旭梵来者不善,但一时之间却是猜不透朝旭梵的用意。 她依旧按照平常招呼客人的礼数请了朝旭梵坐下,而对于他的来意他既不说她便也不会询问。 他要与她耗着,那她便陪他耗着,比耐性这种东西她到底也没输过。 “公子许是要等上好一会,如今这个时辰客人有些多,若公子介意,不如改日人少时再来,若公子不介意,便用些茶点,烟雨稍后为公子煮茶。” 女子略笑了笑,就如对普通茶客一般说着客套的礼话,仿佛面前的男子当真只是一个普通上门喝茶第一次见的客人。 “无妨,许茶师茶艺高超,若能喝上一杯,等上一天也是值得的。”男子的面上依旧带着不明深意笑,似乎并不在意许烟雨话里略显搪塞的态度。 “既如此,公子便稍等一会。”许烟雨露出一个象征性的笑便不再停留离开去招待其他客人。 几个时辰过去了,期间她曾有意无意观察过朝旭梵。 却见他仍未离开甚至极为好性子的安安静静真只坐着等上了几个时辰。 一个高高在上极富野心的王爷在如今时期能有空闲愿意花费半天的功夫来与她一个平民女子磋磨,若说是真是来喝茶的想来三岁儿童也不会信。 那么唯一能让他将心思用在她身上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她身上有利可图,只是这利是什么她便暂时猜不准了。 又挨了几个时辰,外面的天色渐渐泛黄,客人陆陆续续离去,茶肆一时便冷清了下来。 许烟雨将煮好的茶端放在了男子的面前,将沏好的茶奉上,“王爷久等了。” “原来许茶师也知道本王久等了?本王差点便以为许茶师是对本王心有不满而故意耗着本王。”朝旭梵并未接过许烟雨递过来的茶水,反而漫不经心的往后一靠似在等着许烟雨的作答。 “王爷说笑了,民女怎么敢存心怠慢王爷。”女子淡淡一笑,将茶水放下自顾自的的落了座。 此时的茶肆内客人大多已离去,空旷的大堂便只余下两人对立而坐的身影。 “王爷突然光顾民女的茶肆,应当为的不是来喝一杯茶吧?” “若本王说真的是来喝杯茶的,许茶师信么?” 女子露出一个笑容,“王爷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男子突然笑开了,一张俊美的脸在堂内有些昏黄的光线下半隐半现,就如他的用意一般叫人琢磨不准看不真切。 “许茶师当真是很了解本王,从前是如今也是,与许茶师说话本王省了很多力气。” 许烟雨看向对面的男子,男子依旧一脸玩味的打量着她,那样仿佛在看猎物的姿态一如很多年前一样。 她微抿了唇出了声,“王爷花心思在民女身上,想来不会是闲的慌了,便不必兜圈子了。” 男子没有直接作答许烟雨的询问,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指尖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桌面,眼中带着看不清的幽深,“本王有一个问题,不知许茶师能否为本王解答一二。” 这次换来的是女子的沉默,许烟雨微蹙了眉静等着男子的下文。 “你是如何猜中本王的口好的?” 女子顿了顿,面上浅笑,“王爷说的是民女煮的茶?” “你是如何知晓本王的口味的?本王与许茶师之间似乎也算不上熟,那么许茶师是如何得知本王的喜好的?”男子似笑非笑,语气随意。 许烟雨自然知道朝旭梵言辞中的试探,“民女是制茶的,能知晓客人对茶的喜好也算不上难事。” “王爷喜欢的花应当是莲花吧,对茶水的味道却喜偏甜,就像桌上摆的茶点,王爷却只碰了其中的枣糕。” “芙蓉糕虽微甜但偏淡,杏子糕酸甜,却只有枣糕是实实在在的只有甜,寻常人吃上一块已甜到发腻,王爷却用了两块,王爷应当是喜好甜食的。” 而至于她为什么知道他喜欢莲花,缘由是很多年前与他交锋时,每每见他,手上的茶水泡的都是莲花。 用莲花泡出来的茶虽清香但苦涩,所以在选用莲花制茶时都需用旁的茶料调和,但他却偏偏只用不加任何佐料的莲花泡出的茶。 明明极其喜甜,却偏偏要喝着极其苦涩的莲花茶。 一个满身污浊长在黑暗里的人最喜欢的是通身纯白象征高洁的花,一个手染鲜血狠辣无情的人最喜好的却是小孩爱吃的甜蜜饯。 无论是很多年前还是现在,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蜜饯甜腻的味道。 以前她也曾注意到过,虽觉奇怪,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自己或许闻岔了。 如今看来,她并未闻错,倘若她没有猜错,他的身上如今便带着半包的蜜饯。 这样两个相反的极端出现在他的身上,无论怎样看都有些略显讽刺,而在这讽刺之下,她看到的却是一种可悲。 “莲花苦涩,可莲花茎却是甜的,便用莲花茎放上少许方糖熬煮,用熬煮的水冲泡莲花也并不会冲突,自不会扰了莲花原本的清香也淡去了莲花的苦涩增添了甘甜之味。” “而民女这番猜测和心思想来也是对了。”女子淡然一笑,朱唇微动。 男子愣了愣,却又忽的勾了唇,他抬手将桌上的半杯已然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拂袖起了身。 带着不明的笑意,男子看着面前的女子,“许烟雨,你似乎总是能给本王带来兴致,你既能猜透本王的喜好,便不防再猜猜本王如今的目的。” “时候不早了,本王也烦了,便明日再与许茶师叙旧,希望到时许茶师也能猜透本王的意思。” 男子最后留下一抹戏谑,便拂袖离开了。 许烟雨看着男子已然消失在暮色里的身影,不由的蹙了眉,他的目的,她的的确确是猜不明白....... 而她与朝旭梵之间到底还是需做上一个了结........ 第186章 风筝 愈发昏黑的天色,街上的人已然散去,街头角落里零零散散的挂着几盏燃着烛火的灯笼,却显得格外有些凄清。 “王爷。”不知从何处传出来一道男子低沉的声音,生生划破了这样的寂静。 “王爷真的要一意孤行忤逆主子?主子千方安排才终于寻的一机会将那苏家小姐引去了观音庵,只要王爷按照主子的安排行事,那苏家便是王爷的囊中之物。” 黑暗中传来一阵轻不可闻的嗤笑,“本王似乎曾警告过叫你主子手不要伸的太长,看来你家主子是没有将本王的话当回事。”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王这个人最讨厌被被人牵着鼻子走,倘若不想那苏家小姐死的太惨将事情闹到没有回旋的余地,不该他插手的就识趣滚远点!” 夹杂着一丝冷意的语气在这略显空旷凄静的幽暗之处响起,便徒然惊飞了树上几只已休憩的鸟儿。 “主子一心为了王爷,即便王爷不喜那苏家小姐,他日荣登御位三宫六院,天下的女子都是王爷的,如今王爷便暂且忍耐一番以大局为重。” 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晰面容的男子似乎有些烦了,周身的气息覆上一层的寒意,“果真是你主子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狗做久了这人话也就听不懂了。” “本王不需要靠女人来获取权利,曲意逢迎女人踩着裙带得来的王位,送给本王本王都觉得恶心。” 朝旭梵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却惟独不近女色,他向来不喜美女甚至于厌恶,这天下的女子在他眼里不过如同一件装饰精美的物什。 可即便在朝旭梵看来她们不过是一件从未能放在心上的物什,而以他不择手段丧心病狂的行事作风,将这物什物尽其用也不过没什么。 但无论是因为不屑于或是瞧不上,他却的的确确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手段。 黑暗中始终低着头弓身的男子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面前的男子直接扼住了喉咙。 男子的力道愈来愈大,手上的人眼中俱是惊恐,颈间青筋凸起,瞳孔充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杀意。 “这是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倘若再有下次,惹得本王实在烦了,本王可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横在男子颈间的力度猛然一松,男子跪倒在地,空前中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喘气声。 “滚!” 男子颤颤巍巍的起了身,在这阴暗的光线下隐在男子眼中的是刻骨的恨意,这种怨毒的眼神只在黑暗中停留了片刻便迅速消失在了幽暗里。 “属下告辞。” 蒙蒙才刚亮的天色,屋外突然哗啦哗啦下起雨来,许烟雨起身将被风吹得砰砰作响的窗合上,却还是不免被飘进来了一阵雨沾湿了一小片的衣袖。 合上窗,又开了肆挂了牌子,顾音正在茶房煮着等会招呼客人的茶水。 才挂了牌子,她正剪着瓶中随意插的花,却徒然传来了男子熟悉的谑笑声。 “本王竟不知许茶师还有这般手艺,原以为像许茶师这样不像女人的女子是不懂这种风雅的,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 朝旭梵带着一如即往看不分明的笑,眸中透着讥诮。 “王爷。”许烟雨行了个礼,眉头却不由轻蹙。 男子径直落了座,随意的往后一靠,面上慵散,“这一晚上许茶师可猜出本王的心思了?” 此时天色尚早,茶肆中无甚其他的客人,这偌大的茶堂中便因为男子的到来更显出几分静谧诡异来。 许烟雨依旧像昨日一般不紧不慢的落座在了男子的对方,“王爷今日来的这样早,看来也是不愿浪费时间再与民女兜圈子耗下去。” 女子微笑了笑,“王爷的来意民女愚笨猜不透,但王爷绕了这样一个圈子来与民女磋磨,想来是与许多年前一样的,只是如今便不知王爷是看中了民女身上的哪一点可用之处?” “啪啪啪”男子突然笑开了,一双祸人的桃花眼带着几分不羁玩味,抬手适时的鼓了鼓掌。 “到底是许茶师,总是能猜中本王的心意。” 女子淡淡一笑,抬眸看向了对面的男子,“民女如今已不在洛王府当差,与王宫更是没有半点交集,对于王爷的大业和权谋算计也无半分兴趣。” “若王爷如三年前一般让民女去设计洛王爷,想来民女如今也没有那个机会,便不知如今民女身上还有哪点可供王爷图谋?” 朝旭梵的面上依旧带着几分不明深意的笑,“许茶师妄自菲薄了,如今的许茶师比起许多年前可是有用的很呐.......” “听闻.......”男子停顿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悠悠放慢了些,“许茶师如今的身份可不是那个在王府奉茶的小婢女了,听闻现今的茶界可无人不晓你许茶师的名头,便连本王见了也得尊称为一句许茶师。” 许烟雨微捏了捏指尖,她定定的凝视着面前的男子,只是无论她怎样看,却依旧瞧不出男子此刻的心思。 “王爷说笑了,民女也只是尽自己本分用心制茶罢了,若王爷是看中民女茶技亦或是对茶术生出了几分兴趣,民女也自愿为王爷解惑。” “相比制茶本王可对许茶师更感兴趣。” 许烟雨对上了男子似笑非笑的视线,面上依旧无甚波澜。 女子的嘴角露出一抹笑,略拂了拂依旧未干挂着几滴水珠的袖口,淡淡的开了口,“王爷有话不妨直说,民女待会还有客人要招呼,想来王爷也是不愿浪费功夫在民女身上的,便不必耽误彼此时辰了。” 男子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不知在想些什么,默了片刻,男子才缓缓出了声。 “许烟雨,三年前本王曾问过你愿不愿意来本王身边为本王办事,如今本王便再问你一次。” “你,可愿来本王身边做本王的人?” 女子顿了半刻,却在下一秒宛然一笑,“王爷觉得呢?” “哈哈哈........”男子突然大笑了起来,笑了一会,男子却在顷刻间息了笑,眉眼间透着几分看不懂的情绪,“许茶师果然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本王可还记得许茶师三年前是如何的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说着与本王道不同不相为谋。” “其实本王还是很好奇,许茶师是当真不怕死么?” 末了,男子又自顾自的自问自答起来,“也是,许茶师既能在三年前设计本王又好几次差点让本王丧命,这般胆量自然是不怕死的.......” “所以,王爷此次而来是为寻民女当年之仇的?” “只是,民女心中也有一个疑问,不知王爷也可否为民女解答一二?” 女子面上浅笑,“以王爷的性子,当年定不会放过民女,为何王爷却偏偏放过了民女,而到如今才来寻仇报复。” 男子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一笑,“自然是因为腻烦了....” “当年本王放过了你一次,如今却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本王知道许茶师不怕死,所以本王换了个法子......” 男子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听闻许茶师开了一家名唤四时飘香的酒楼,生意也是相当的兴旺,听说里头的主事与许茶师关系匪浅,还有......” “许茶师那城北的小院子,本王闲来无事去瞧过一瞧,确是温馨,想来许茶师是很在乎的吧” 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女子却在下一秒嫣然而笑,“王爷是在威胁民女?” “许茶师觉得呢?”男子笑的灿烂。 许烟雨看着面前的男子,面上依旧淡淡,半响,微动了唇,“王爷要民女做些什么?” “哼...”男子脸上的笑愈发灿烂,而后却在一瞬间敛了笑意,“本王要陈候君手上的御赐金牌!” 女子心中微征,朝旭梵口中的陈候君她自然知道是谁,贵为当今开朝元勋的陈候君陈老。 先前的存疑仿佛一瞬间有了答案。 陈老隐退后没有别的喜好平日里最爱的便是品上一杯茶,因而便时常来她这里喝上一杯茶坐坐,算得上是常客。 却不想,只是这样一件自以为平常的事,却还是徒招了他人的算计。 到底也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以为这世上之事只要自己无心无意选择做一局外人便可退避,谁知终究敌不过天命还是早已被人算入了局中。 “想来许茶师是知道陈老的,陈老这个人旁人要见他一面需费尽心思也难得能见一回,却不知陈老最爱去的地方却是一家名唤四时笙香的茶肆。” 男子嘴角噙着笑,可那样的笑却似乎只存在于表面,“说来也是有趣,本王这一查才知这家茶肆竟是一位熟人开的,你说巧不巧。” “如此一来,倒省了本王许多事。” 陈候君陈老在先王还在世时因曾立下汗马功劳被特赐了一块金牌,这金牌可号令王家禁军,甚至有权凭此金牌下达王命。 先王能将这样大的权利不做思索的交到一个臣子手上,除了陈老立下累累功绩之外最大的缘由还是因为陈老的足够忠心。 陈老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保皇派,手上有着可决定皇位人选的权利却从不站队任何皇子一边。 他的忠心上对朝廷王上下对百姓,而除此之外便从不插手旁的事,即便各位皇子之间争斗愈演愈烈,他也从不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因而即便许多有心之人想得到他的支持拿到金牌,但若想要拉拢他,也是件极难办到的难事。 “本王要的是陈候军手上的东西,而这件东西,本王相信,以许茶师的本事,定能替本王拿到。” 许烟雨没有做声,眉头微蹙,片刻后又才微笑了笑出了声,“王爷太看得起民女了,民女不过只是一寻常女子,无甚长处,唯一可拿的出手的便是制茶。” “这样重要的东西,王爷都难以得到,又怎么会被民女轻易拿得。” 男子随意的拂了拂袖口的褶皱漫不经心的起了身,又悠悠看向了面前的女子,“许茶师既能三番四次的设计本王,若许茶师存心去办,这样一件事想来也不难。” 说着眸中又透出了几分玩味,“本王给许茶师两日的时间考虑,两日后希望许茶师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许茶师也知道,本王这个人一向脾气不怎么好,若是惹恼了本王,本王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见许烟雨眉头难得一见的眉头紧蹙,男子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而后便拂袖悠悠的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