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风华》 第一章 嫁娶 七月初八,那日城中多日来的好天气竟消失的一干二净,天边灰蒙蒙的一片,压的人喘不过气。沿街挤在一块的男男女女更是神色各异的看着那长长的送亲队伍。有悲戚的,有冷眼旁观的,只有几个被抱着的孩童看着那花轿咿呀咿呀的招手。 一位老妇人看着一路的红妆默默的叹了口气。 再多的嫁妆又如何,谁不知道那六皇子是个多病之人,大限将至之人娶亲不过是应了冲喜之名罢了,哪里又知道能撑多少天呢。 少时,等送亲队伍走远,路人才三两做伴离去,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的与身边人低头耳语。 “哎,也不知这王爷娶了亲以后会如何呢” “能如何,这命啊由天不由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我听说这王妃好像是卫侍郎家的二小姐,哎呦,这卫侍郎可真是狠心。” “这皇子娶亲,岂有不从之理,别说卫侍郎就是太师爷的闺女那还不得说舍就舍” “瞧你这话说的”妇人往旁瞅了一眼,掩住嘴低声道“这六皇子就是个不受宠的王爷,就是他愿意,那太师人家哪能愿意啊,我前几天听我家官人说啊,这六王爷怕是,怕是” “行啦行啦,小心你这口无遮拦的命也没了”两人交头接耳的相伴着离去。 人声熙熙攘攘的,谁也没注意到一男子望着四散的人群皱紧了眉头。 花轿眼看就要到辰王府,而府内管家则一脸愁容的看着躺在床上连喜服都没换的王爷 “王爷,喜轿已经快到了,您看,您这喜服” 闻言床上的人淡淡的开口 “你听说哪个大限将至之人还有力气下床的,你安排就成” 王爷说的轻松,倒难为了老管家,一脸的哀色,这成亲大事岂能儿戏。 “是,王爷” 管家退下后,连连叹气,吩咐下去后只望着这王妃不是个难伺候的人。 花轿在新房前落下,管家忙上前行礼 “老奴辰王府管家周福参见王妃,还请王妃见谅,王爷实在病重,故吩咐我等好生伺候着王妃,王妃劳累许久,先请在此歇下,有事只吩咐下去即可” 一番话轿内人还未如何,从卫府陪嫁的人就开始暗自嘀咕了起来:王爷身份不同未入府迎亲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拜堂之礼岂能省去。 轿内人撩开轿帘,盈袖见状赶紧把新娘子扶了下来。 卫承安仍旧盖着盖头,悄悄轻推了盈袖一下,盈袖会意上前扶起管家 “周管家请起,今日辛苦管家了” “不敢当不敢当,王妃请” 管家起身后,身后一众人等也纷纷起身,只管家一人把王妃请进屋内,安顿后忙去回复王爷。 待人走后,卫承安扯下盖头,就见盈袖苦着一张脸 卫承安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姐”盈袖替她抱怨了一声,再说不出别的话,嫁都嫁来了,还能怎样。 “好了,不过从卫府搬到王府罢了,有什么差别呢,帮我把这头上的东西取了吧” “可是小姐如今刚嫁入王府就这般,今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呢” 盈袖取下那偌大的凤冠,担忧的说道 卫承安看向窗外,一片陌生的景色,喃喃的说道“怎么过还能比以前的日子难过不成” 盈袖默默的取下一个又一个金钗,放入盒中,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内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新郎,就连其他皇子也只是送了礼在病床前小坐片刻就离去,酒宴来客自然也吃的寡淡无味,早早告辞而去。 内室里严风禀完此行后,站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王爷微微皱了皱眉。 “还有事?”慕容渊看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王爷,我今日听到好多人都在谈论说,说” 慕容扬起一边嘴角,连眼睛都没睁 “说我大限将至之人,或许熬不过多久” “王爷”严风开口打断“王爷怎可如此说自己,再说了,王爷如何也是皇族私事,为何在京城中人人都得知而且议论纷纷” 慕容渊仍旧笑着“既是不妥,自然是人为” “王爷您是说”严风顿了顿,看了看床上的人,丝毫不担心“是,是王爷您” 慕容渊不笑了,睁开眼静静的看着他,“严风,我也该病愈了” 听到这句话,严风顿时明白过来,双手抱拳,郑重其事的回答道“属下明白了” 入夜,卫承安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床顶,从圣旨到卫府的那一刻,她的生活就不再平静,周围的人或冷漠中掩饰着嘲讽,或讥笑中带着愤懑不平。 说来说去无非是笑她嫁了一病弱之人,但偏偏这病弱之人还是个王爷,哪怕这是个不受宠的王爷。 卫承安苦笑了一下,谁能想到此刻她连这位王爷的面都不曾见过一面,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确定了。 大婚第二日,依礼要进宫向皇上皇后奉茶,但不知怎么的皇上就知道慕容渊病到连拜堂之礼都未成,补品药材派人送了不少,并免了进宫奉茶之礼,只吩咐道好生修养。 “小姐,先用早饭吧”盈袖放下早饭就见卫承安仍静坐着,仿佛入定一般。 “小姐”盈袖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卫承安才回过神来 “小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盈袖,你说师父他如今在何处,都快半年了为何音信全无,一点消息都没有” “嗨,我还当小姐在想什么呢,那个老顽童说不定是碰上什么好玩的了,正开心着呢,再说了陶师父不是经常都许久不见人吗” “话虽如此,可是师父从来不曾这么久不出现一次” 卫承安在桌边坐下,顿时觉得饭菜也寡淡无味 “小姐放心吧,陶师父那人聪明着呢,这次是有事耽搁了也说不定” 卫承安吃了几口粥,见旁边盈袖吃的正开心,不禁觉得好笑“捡到钱了,这么开心” “可不是,小姐我突然觉得这王府也没有想象中的差,倒还比卫府好很多”至少今日出出进进从没受过白眼刁难 卫承安略有些愧疚“以前委屈你们了” “小姐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一点都不委屈,就是替小姐不平罢了” 卫承安无奈的笑了笑 “小姐,我觉得”盈袖吃完一碗粥拿着个包子若有所思的拄着下巴 “嗯?”卫承安扭头看她,问道“你又觉察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我觉得小姐是不是应该去看看王爷,小姐已经成了王妃,这王爷生病了王妃躲在房里不出去我总觉得怪怪的” 卫承安娘亲早逝,出嫁前也只得夫人几句叮嘱,什么尽心尽力,守礼持家的都是些场面话。卫承安只当如往昔一般不争不抢,不闻不问,但忽略了如今多出个不能等闲视之的人。她不是没思虑过,只是这冒冒然的前去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是,我们又哪里知道王爷是不想见我们才诸多借口呢” “不想见?王爷不是病重吗?”盈袖吃惊的问道 卫承安低头不自觉的勾起一边嘴角“病重”倒是真病重就好办了 “小姐,你什么意思啊”盈袖一早的开心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卫承安慢慢开口“不管这桩婚事如何,好歹辰王也是王爷,侍郎之位已不够高攀,更别说这从古至今哪有堂堂王爷的正妃不是嫡女,虽说有正妻早逝,侧室扶正之说,那也是少之又少,更别说其母家位高权贵,皇子娶亲向来以朝局为重,这明媒正娶的哪个不都是朝中之重的嫡女” 盈袖瞪大了眼睛“可是,王爷他不是,”盈袖朝门外看了看不敢再说下去 卫承安依旧毫无波澜的说道“是与不是,我们又如何得知” 凡是皇子又如何能对那仅仅一步之遥的位子没有丝毫期许,或真或假不过是手段而已,有人急不可耐,自有人手段高深,亦真亦假,谁又能得知呢? 盈袖叹了口气,放下了包子“那王爷那,我们还去吗?” 卫承安起身,若有所思的看着盈袖“自然要去,无论如何,于礼我们不能有半分之错,等下你先去把周管家请来” “好的,小姐” 盈袖听着到这,赶紧收拾了饭菜,出了门。卫承安进内室取了东西,取下头上的金钗,换了根碧玉簪。虽说她不在意,但这表面的功夫能做自然做。 很快,盈袖就带着周管家进来。 “参见王妃” “周管家不必多礼,实在是今天我有一事不明,所以要劳烦周管家”卫承安笑着转过身,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半白头发,礼数周全的倒比卫府的小厮对她还要恭敬。 “王妃此言,老奴实在是不敢当,有事王妃吩咐便是” 卫承安闻言轻轻弯起嘴角“只是听闻王爷身子不适,昨日不便探望,今日原想着去看望王爷,又怕初来王府不懂王爷的规矩,想着请周管家代为问问王爷的意思如何” 此话一出周福心里开始暗自思量,昨日王爷不拜堂,不入新房,结果这王妃不仅没有丝毫抱怨,就连探望下王爷还要一个管家禀告,且不说这王府王妃何处去不得,于情于理,都让人无可挑剔。 他在王府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王妃倒底是真的知书达礼,还是另有谋算。正想着,又听到 “若王爷今日有不便之处,我等改日也可” 周福闻言笑着回到“王妃说笑了,这等小事也劳烦王妃烦心,原本我应该是直接带王妃过去,只是早些时候皇上派了人来,我先去问问王爷是否已经得空,王妃稍等片刻如何” “那就劳烦周管家了” “不敢不敢,老奴这就去” 周福走后,盈袖又添了杯茶“小姐,你说王爷会见我们吗” 卫承安喝了口茶,摇摇头“不知道” 皇上派人入府免去奉茶之礼她也知道,这传旨之人留下口谕就可以离开,哪有王爷陪客之理,周管家不过是不愿驳她的面子,又不好与王爷交待,如此看来王爷当真是有着什么交待。 “王妃当真如此说的”慕容渊靠在床头,淡淡的开口 “确实如此,王妃还说若有不便之处,改日再来也可以” 慕容渊轻笑一声,果真是等不及了吗 “不见,你去告诉她有事我自会召她,让她以后不必再请示看望” 周福听着自家王爷冷冰冰的话,按理说他应该毫不犹豫的离开,只是忽然想到王妃言语之间虽深黯礼数,无任何特别之处,只是那双眼睛沉静无波,实在与年纪不符,倒安静的有几分像曾经身处冷宫多年的柔妃娘娘,周福想着可能王妃或许单纯的想见王爷一面,又或许于礼不得已必须要探望一番。如此想着不免迟疑了片刻。 慕容渊看了一眼像是在沉思的人,微微拧了拧眉“有何不妥吗” “没有不妥,我这就去告知王妃” 周福转身欲走 “等一下”慕容渊眯着眼睛,语气不自觉的缓了缓“周伯觉得有什么不妥,不妨告诉本王” 周福转过身,无奈的缓了一口气“王爷,我知您可能不喜王妃,也不急于一时,日后再慢慢再说吧” “周伯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厌恶她,只是不喜不厌,不过是一个跟我无关的人罢了”慕容渊睁着眼睛不知要透过床帐看到什么 “王爷,我知王爷不易,只是能有人尽心照顾王爷我也放心一些,我看那王妃倒是个知书达礼的人,王爷不妨善待于她,好歹以后是一家人,若他日王妃真的不通情理,无非就在府内养着便是,老奴定不让她惹王爷烦心” 慕容渊无力一笑“没想到王妃竟得到周伯的称赞,那本王就见见吧” 周福也跟着笑“老奴对王爷的事自然不敢马虎” 周福出了门,看着天空默默的祈求着:只求老天莫要让他看走眼,毕竟王爷此生太不易了。 卫承安把最后一粒丹药装进瓶中,就见盈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小姐,周管家来了,说是来请王妃” “好”卫承安把瓶子装进放好随着盈袖出了门,周福果然等着,待至一处门外。周福笑着说到“王妃请吧,老奴在此等候” “多谢周管家” 卫承安进了内室算是真正看到了他人议论许久的丈夫,床上的人闭着眼平躺着,脸色苍白,似是在休息,听到脚步声抬眼瞅了一下她 “参见王爷”卫承安屈膝行礼 “起来吧” 床上的人有气无力的开口,卫承安静静的直起身子,屋内安静的似乎能听见风声,卫承安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 慕容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转头淡淡的说道“一时半会还去不了,王妃莫要挂心” 卫承安颔首静静的回到“王爷身体有恙,妾身自是挂心” 慕容渊听到此话终于肯抬眼看她,听她语气倒不像一心为丈夫担忧的妻子,问答中倒有些平时跟属下商禀要事的意思,只是不若他们亲近罢了。慕容渊在心里苦笑一声,没想到皇后弄巧成拙,放在王府倒是个省心的人 “王妃的心意本王知晓了,无事就歇息去吧,本王累了” “是,王爷” 卫承安出了门,盈袖就赢了上来,二人回到屋内,盈袖才试探性的开口 “小姐,你没受委屈吧” 卫承安似笑非笑“这一会的功夫,我能受什么委屈” 盈袖舒了口气“那就好,只要王爷不刁难小姐,以后我们也好过些” “放心吧”卫承安轻拍了一下盈袖的手背 卫承安离去后,倒是周福心虑难消,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进了屋内 “王爷,这躺久了就是无病之人也怕是要睡病了,既然府内走不得,您在屋内活动活动如何” 慕容渊嗤笑一声,坐起来“周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只是这当头还是小心些为好” “既是如此,王爷午饭想吃什么我等下吩咐厨房” 慕容渊不答,盯着前方片刻才喃喃的开口“周伯,你觉得王妃是有意还是当真无心” 周福无以为意的开口“老奴觉得王妃有意无心都无妨,她如今身在府中,王爷有何不知的” “倒也是,还是依旧,有些地方莫要让她靠近” “老奴明白的,王妃带的人也没多少,就两个老妇,一个丫鬟,老奴都仔细着呢” 慕容渊嘲讽的笑了笑“卫侍郎倒是真舍得” “可不是,我们倒也省心” “事事就依礼办吧,免得有人说我们苛待于她” “老奴明白” 第二章 入宫 周福退下后,把早已准备好的下人送去西苑,有些事也含沙射影的回了一遍,好在王妃也是好伺候的人,倒比预想的容易许多。 三日后这回门之礼总要有的,偏生王爷依旧病的毫无起色,只依礼向卫府送了些东西,夫妇二人倒无一露面,一时下卫府有幸灾乐祸的,有暗地里讥笑的,倒是各怀心思。 一晃几日无话,这宫总要入的。入宫前日卫承安第二次见到慕容渊依旧是脸色苍白,只不过这次靠在床边,精神看起来也有些起色。 “参见王爷” “起来吧” 卫承安起身后见王爷打量着自己,微微低下头,神色依旧。 慕容渊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周福忙了个凳子过来。 “谢王爷” 慕容渊敷衍一笑“王妃倒真是知书达礼,既然如此明日入宫倒不需本王担心了” “王爷谬赞了”卫承安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手帕,再平常心如何,那毕竟是王爷,是皇上,自己莫名其妙的卷入这场陌生的漩涡怎能安心处之。 慕容渊看了周福一眼,周福转过身笑着说到“盈袖姑娘,我们还是在外候着吧,莫打搅了王爷和王妃叙话” 盈袖看了看随周福一起退下去。 “听说王妃精通医术”慕容渊开口,他至今还记得皇后当着他的面劝皇上的一番言辞,卫府的二小姐知书达礼,性子温婉,竟还识得医术,岂不是上天有意眷顾他这个病弱王爷。 当真是好大的福气,就一条简单简单的略识医术,就定了他的正妃之位。 “妾身只是略懂罢了,实在不敢当精通” “哦”慕容渊饶有趣味的说到“不如王妃来为本王诊一诊脉如何,看看本王这病可还得愈” 卫承安心下一沉,这王爷什么样的御医没有,卧病多年也不知道看了多少能医妙手,如今让她来诊脉到底是何意,若真是药石无医该如何回复,更可怕的是若不是药石无医,而仅仅是药石无用又当如何。 如此地步卫承安面色无意,悄悄出了阵冷汗,心里思量着如何答复,见王爷已经伸出了手,挽了衣袖。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做在床边,号起了脉。 少时卫承安离手,又替慕容渊放下了衣袖。心里的猜想已多少得了答案,心思回转之间,想着自己应不应该放手一搏。 她悄悄退了两步,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 慕容渊挑了挑眉“王妃这是何意” “王爷”卫承安顿了顿,轻声开口“王爷可愿相信妾身无任何异心” 慕容渊敛起神色,冷冰冰的开口,声音虽低却一字一句敲在卫承安心上“王妃何出此言”慕容渊敛眉心思一转就知不妥,复又开口“让本王相信你,总要给本王个解释吧” “不瞒王爷,妾身没有任何证据,时至今日不过依旨行事,依礼处事,信与不信全凭王爷一念之间” “王妃如此可真是为难本王了,若本王不愿意信呢”慕容渊抚平被子上的一处褶皱,若有若无的开口 卫承安攥了攥手,又松开“若王爷不信,妾身也不知会如何” 或此生幽于王府,或一劳永逸。 慕容渊见地上的人仍直直的跪着,即使低着头那神情也看的一清二楚,慕容渊相信即使此刻他要了她的命,她也不会哭着喊着让他饶命。 “本王可是在拿自己在赌,这赌注未免太过危险”慕容渊仍旧懒懒的靠着,虽然脸色苍白可哪有一丝病弱之气。 卫承安低着头没有接话,只清楚的听着胸腔里喧嚣的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每一刻卫承安都觉得漫长的不行,在卫府这么久即使最怕的时候也没有此刻觉得自己如此没有底气,只要一个人一个念头就决定了她是生还是死。 终于慕容渊慢慢的开口“本王给不给王妃生路全凭王妃自己,王妃莫要让本王失望才好” “谢王爷”卫承安俯下身,磕了个头 “起来吧” 卫承安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腿有点麻,尽量撑着做起来见王爷仍在审视她,才开口“王爷还有何要叮嘱的” “王妃刚才可真是谦虚了” 卫承安心里明白,开口道“妾身儿时阴差阳错拜了个师父,医术便是师父所授,王爷的病,只是刚好听师父曾无意提起过,不然我也是束手无措” “你师父?”慕容渊微微皱了皱眉“你师父是何人” 他这一身病无非是脉象有异,能得知此事的必不是常人。 “我师父叫陶行知,是个云游四海的人,并无特别之处” 陶行知,慕容渊默默念了一遍,不再追问,看了一眼前方“王妃诊脉便知,恐怕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自愧不如吧” “王爷说笑了,妾身不是御医,自然心无顾虑” “哦?”慕容渊勾起嘴角仿佛在等她说下去 卫承安复又开口“御医身处皇宫自然谨言慎行,王爷的脉象也当真虚浮无力,甚至偶尔都不易察觉,医者,脉象不正自为病,何况是御医,只能让王爷好生修养调息,不敢妄下定论,毕竟王爷这病当真无名,王爷一日不如常人般康健,这病就一日不能痊愈,至于病成何样,卧床不起,或勉强行走全凭王爷自己决定,至于旁人”卫承安顿了顿“王爷应该比妾身更明白” 辰王多年卧床不起,汤药不断,连朝都不能上,有谁会认为他是康健之人呢,御医又说不出具体病症,旁人只当是体弱多病,甚至快大限将至之人。 慕容渊一时无言,像是自嘲一般“王妃当真是聪慧” 卫承安定了心神,低声道“王爷谬赞了,不瞒王爷,没见王爷之前我也如此之想” “是吗,那本王是何处露出了破绽呢” 卫承安低了低头,没有接话。 慕容渊会意“说吧,本王不怪罪于你就是了” 卫承安捏了捏袖口,犹豫的说道“我第一次见王爷时正是早饭后,看到床边放着空的药碗,若王爷当真病重,汤药不断,前日晚间必然也服了药,下人们夜间自然也不敢开一丝窗,如此说来,王爷缠绵病榻多年屋内却没有一丝药味,反倒是”卫承安默默看了一眼窗边摆放的一株文竹,叶子未见黄,却整株软绵绵的长着,像是霜打似的“倒是它好像病的不轻” 慕容渊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不过两句话的时间,王妃就把本王的屋子连同本王看了个透彻,王妃当真不是常人” 卫承安闻言自知失言,忙起身请罪“王爷恕罪,妾身当真不是刻意,只是看到了自然,自然” “自然就存了疑,但是你又初来王府不知本王平日里如何,恰巧今日本王让你诊脉,这脉象你又略知,凭着王妃的聪慧自然不难明白” 慕容渊静静的替她接了下去,他知道卫承安说的一点不差,太医开的药,他一点没吃,为遮人耳目每次都在屋内尽数倒掉,太医来诊脉时,周管家会事先拿几个药碗熏个许久,再把焉了的什么花花草草搬出去,没想到那日事发突然卫承安突然说请见,他倒也没觉得一个初来乍到的闺阁女子能有什么能耐,就算她是皇后的人无非就是偷听什么话,看看有什么人出入王府,一时竟忘了这个可有可无的事。 “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本王既答应不怪罪于你定不会食言” 慕容渊闭上眼睛“本王累了,王妃先回去吧,明日进宫相信王妃定不会让本王费心” “王爷放心”卫承安行了礼就悄悄退了出去。 周管家和盈袖正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忙上前来 “小姐” “王妃” 卫承安微微一笑“有劳周管家照顾王爷,我先回去了” “王妃放心” 待走远了,卫承安才腿一软,一个不慎竟走空一步 倒把盈袖吓的一不行,赶忙扶着她 “小姐,你怎么了”她一边查看,一边庆幸幸好没摔着。 卫承安缓了一口气,才有气无力的回到“无事,不小心而已” 王爷拿自己做赌注,她又何尝不是,她是在拿她的命做赌注,而且结果如何并不取决于她自己。 “小姐,你别吓我,是不是,” 卫承安赶忙打断她“不要胡说,我无事,只是有些累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盈袖担心的点点头,扶着她离去。 待两人的身影走远了周福才复又回去,见王爷竟不在床上,坐在椅子上不知再看什么。 “王爷”周福轻轻的开口 “周伯”慕容渊苦笑一下“我们都失算了” 周福一下变的警戒起来“王爷此话怎讲” 慕容渊仍旧看着那株蔫了的文竹,大致略讲了一遍。 周福不若他这般镇静,震惊了一会才平复了心情“王爷,这” 王妃知道这样的事,哪怕只是稍稍向有心人说起半分,王爷的这一切心力怕都是付诸东流了。 让王妃诊脉无非是为了试探她到底是不是与旁人有何瓜葛,既然皇后说她识医自然不会做假,若她真是皇后或者别人派来的,确诊了他脉象有异,除了让背后的人更加确定之外他的病情外也没什么坏处。 若她不是,自然神色不可能不见一丝悲凉,毕竟自己的丈夫命不久矣,哪个新妇能无动于衷,如此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千算万算算漏了王妃哪里是略懂医术啊。 “王爷,王妃她当真能留吗,万一她真的是”周福苦着一张脸,平心而论,王妃确实是个知书达礼的好主子,只是这事关王爷,还是天大的事。 “我已经答应给她一次机会,她现在知道的不多,你多盯着她,若她说的话当真,本*她一次又如何” 曾几何时他也多希望有人能信他,哪怕一丝一毫,可是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愿为他辩解一句。 周福叹了口气“老奴明白了” 次日辰王府的马车缓缓向皇宫而去,卫承安心里盘算着进宫如何应对,正座上的慕容渊闭着眼睛,看似是在休息。 马车入了宫门,在德乾门前停下,按礼马车入宫后,一应不得入德乾门,周福停下马车,就去扶辰王夫妇下车。 卫承安看着辰王自打轿帘掀起的那刻就像变了一个人,就连她都愿意相信辰王真的是病入膏肓之人 。十多年,往来于王府与皇宫,他竟骗过了所有人,每一时,每一刻都把真正的自己藏的一干二净,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另一个人,真不知自己是该钦佩,还是该心疼。 还没下车,周福一边搀扶着,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眼珠又悄悄像慕容渊的方向转了转。 卫承安会意,下了车,等在原地见慕容渊也下来后,周福没有上前的意思,忙上前搀扶着“病重”的王爷 这一行竟足足走了一刻钟,才来到皇后寝宫,辰王不常进宫,既然来了,这请安就是必不可少的。 二人跪在地上低着头行礼 “都起来吧,辰王身子不适赶紧坐下吧”皇后开口语气听不出多大的深意,但那疏远之意卫承安不是没听出来。 两人谢过后,卫承安扶着王爷坐下,皇后又开口“辰王妃当真是贤淑,本宫也可安心了” “母后过誉了,伺候王爷乃是妾身份内之事” 皇后莞尔一笑开口道“皇上刚刚下朝,本宫已命人去请了” 话不多时,果然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急匆匆的来了 “回禀娘娘,虞美人病了皇上已经去了昭华宫,说是辰王不常入宫,让王爷好生陪着皇后娘娘。皇上还派了安公公来,正在殿外候着”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忿,稍纵即逝,冷漠的开口 “让他进来吧” “是” 安宫宫笑着一张喜庆的脸,给各人行礼后,又对着二人说了些恭喜的场面话,呈了赏赐之物,周福不能入后宫,卫承安接了,两人谢恩。 “既如此,本宫也没有什么要叮嘱的,辰王妃好生服侍辰王便是,这些权当是本宫的心意” 早有宫女呈了一些锦缎,玉器上来,复又退下。 “谢母后”慕容渊欲要起身就被皇后抬手制止 “辰王身子不适,礼就免了吧” “谢母后”慕容渊颔首 二人见皇后听皇上不来后,对他们已无心思,就起身告辞,得到允许,还未出宫门就迎面撞见一人,笑容满面的进来。 “五哥”慕容渊笑了笑 “呦,六弟不在府内养病,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望母后” 卫承安听言,这荣王也是难对付之人,否则怎会不加考虑就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一句话。 可看慕容渊并没有任何不满,话语之间听着竟还带着隐隐笑意。 “谢五哥关心,我身体不好不能时常侍奉母后左右,只能劳烦五哥多费心了” 慕容烨呵呵一笑,看向卫承安“相必这就是辰王妃吧” “参见荣王殿下” “起开吧,六弟病重还是早些回府歇着,五哥就不强留了” 荣王一转身入了内,卫承安扶着慕容渊慢慢向宫门走,想着尽量不去在意屋内传来的亲昵的对话,可那些话语就像长了翅膀般完完整整的飞进耳内。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慕容渊,两人就这么默默的走着。 路过一处凉亭见一孩童正在追着一众宫女太监跑,笑声充满了整个园子。 卫承安看了那个孩子一眼,就听慕容渊开口“那是十皇子,虞美人的儿子” 卫承安这才敢看他“王爷” “走吧” 出了德乾门周福忙迎了上来,远远跟着的小太监递上了赏赐,忙告辞离去。待两人上车后,赶着马车离去,亦如来时,整个世界只剩下马蹄声。 卫承安回到西苑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辰王大婚入宫,竟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更别提补上这奉茶之礼,虽此行并未见到多少人,可从皇后,荣王有何尝难猜。不过是母亲早逝,又恶疾缠身,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罢了。 卫承安想着辰王今日的一言一行,忍气吞声,活生生一个胸无大志,胆小怕事的无权王爷,哪里有半分昨日的影子,且事事应对自如,分明是习以为常,想到这又不自觉的就叹了口气。 第三章 中毒 晚间见盈袖抱着一包东西进来,疑问道“这是何物” 盈袖笑嘻嘻的打开包裹“莲子啊,小姐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我给你煮莲子粥如何” 卫承安笑了笑,捻起一粒莲子尝了尝,淡淡的苦味 盈袖又接着不停的说“以前在卫府的的时候,小姐每次难过吃过莲子粥之后都会好些,所以我就去找厨房的人要了些” 卫承安勾起嘴角“你可比这莲子有用多了” 盈袖见状故意瞪大了眼“小姐,你不会想要吃我吧” 卫承安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来帮你吧” “好!”盈袖爽快的答应 把莲子入锅,卫承安盯着想了想,又多放了些进去“盈袖,你把周管家请来” “现在,小姐找他有事” 卫承安点了点头,盈袖忙出了门。 等两人赶来时,卫承安刚好盛了两碗粥,又小心的盖上盖子。 “见过王妃” “我与盈袖做了些粥,想劳烦周管家帮我把这粥端给王爷尝尝,不知道王爷口味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卫承安递过一个餐盘,周福忙接了,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碗有些疑惑,低着头开口“这” 卫承安只当辰王有过什么吩咐,开口道“若王爷今日没有胃口也无妨,只是辛苦周管家白跑一趟了,下次我定吩咐清楚盈袖所谓何事” 周管家知道王妃误会了,也知她无意让自己为难,笑着开口“王妃多虑了,老奴只是奇怪为何有两碗,王妃放心,王爷一碗就够了” 卫承安怔了怔才知自己会错意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其中一碗自然是周管家的,还望管家莫要嫌弃” “王妃,这老奴岂敢当”说着就要弯腰拒绝 卫承安忙扶起他“管家莫要多礼,您一心为了王爷,有何当不得的” 周福一时无言,心里五味杂陈,一种太过久远的感觉浮上心来。 “周管家快别推辞了,这粥都要凉了,我们小姐一直就是这样,您老人家以后啊就见怪不怪了”盈袖见二人相持不下,也开口劝道。 “王妃的好意,老奴都记下了,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周管家慢走” “谢过王妃” 送走管家,主仆二人才笑着把剩下的吃的一干二净。 周福端着两碗粥进了东院的书房,见王爷正坐在案边看着一封信,又怕粥放凉了才轻声的开口“王爷” 慕容渊闻言抬头,见状开口“周伯,我现在没胃口” “王爷,您晚饭也没吃多少,这是王妃做的粥,您多少吃点,身子要紧啊” 慕容渊这才细细打量起,发现有两碗,复又看着他。 周福笑了笑“有一份是老奴的” 慕容渊闻言勾了勾嘴角,笑得不明深意“如此,周伯便坐下一起吃吧” 周福闻言,一边将其中一碗放在慕容渊面前,一边说道“王爷赶紧趁热吃了吧,吃完再看也不急” 自己端着餐盘在一旁的桌椅上坐下。 慕容渊打开盖子就问到一阵莲子的清香,入口带着微微的苦味,嚼到最后竟有丝丝甜意溢了出来,慕容渊心下了然。这么多年早都习以为常了,又何须如此。 周福乐呵呵的端着两个干干净净的空碗离去,看了看头顶闪烁的繁星。 娘娘,是不是您在天之灵护佑着王爷。 京城中向来谈资不断,可是最近人们津津乐道的却是那一个月前大婚的辰王。 有人看见辰王和辰王妃进了一家首饰铺子,辰王虽说仍是气色不好,好歹是走着进去的。 一时间京城的人话说纷纭。 有说这辰王真是福大命大,竟捡回了一条命。 有说这王妃真是旺夫的命数,才成亲一个月就让辰王行动自如了。 更多的悻悻的揣测:难道这冲喜真的能起死回生不成。 到底如何,也只是猜测罢了,局外人看到的永远是结果,到底真相如何,不过一人接着一人的妄加推断罢了。 卫承安不知外面如何,但看着几件发簪首饰也略明白几分。 “小姐,周管家来了”盈袖走进来说道,后面跟着神色匆匆的周福。 “周管家出了何事”卫承安诧异的看着平日里总是进退有度而今日一脸急色的管家, “回王妃,王爷病了” 王爷病了,王爷不是一直都病着,卫承安没有说话,疑问的看着他。 周福叹了一口气“王妃,王爷他真的病了,老奴来请王妃去看看王爷” 卫承安一怔赶紧随着周福出了门,来到东院慕容渊果然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皱着眉,脸上已经可见阵阵冷汗。 卫承安也吓了一跳,这分明就是中毒之像, “周管家,王爷怎么突然会这样”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号起了脉。 周管家一脸忧色“王妃不知,王爷今日受召入宫,在皇后娘娘处用了午饭才回来,不过半天的时间王爷就成了这个样子,老奴无法只得请了王妃来” 周福说完卫承安也诊完了脉,按理说这是皇后下毒无疑,可是她虽只见皇后一面,但见她也不是如此考虑不周之人,这样下毒,一查便知,犯不着为了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如此,那为何王爷…… 周福见王妃皱着眉不说话,神色凝重似是在想什么,也慌的不行,“王妃,王爷他怎么样了” 卫承安回过头“周管家放心,王爷性命无虞,只是我有些事想不明白” 说着就从床上起来转过身来拿药盒,正巧看到窗下那株蔫了的文竹,愣了片刻,一时心思通亮了起来。 “王妃”周福见王妃对着文竹发愣小心的提醒到。 “周管家,太医院给王爷开的方子还在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自然在的,老奴这就去取” 周福转身出了内室,卫承安取了一粒药丸,盈袖见状忙去外间倒了一杯茶。 卫承安本想让王爷服下丹药,可王爷死活咬着牙不张嘴,倒是为难了二人。 正巧周福取了方子回来,卫承安只得请他来。 “还是要劳烦周管家让王爷把药服下去吧” “是”周福递了方子上前来,慕容渊仍旧是咬着牙。 “这可如何是好”周福也为难的看着她,王爷十多年从未病到昏迷不醒,所以他不知王爷竟会不愿服药 卫承安想了想,轻轻开始摇慕容渊“王爷,醒醒,王爷,王爷醒醒” 三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摇醒,见慕容渊眼睛睁开一半,怔怔的看着他们,眼睛空蒙蒙的没有一丝亮色。 “王爷,您病了,把药吃了好不好”卫承安哄孩子一般把药递到他嘴边,果然慕容渊张了张嘴吃了药,三人大喜,卫承安又拿过盈袖递来的茶喂着他喝了几口,慕容渊又沉沉的睡去。 周福见状松了一口气“王妃,这药方有何不妥吗” 卫承安扫了一眼,明白了过来,皇后并非想让辰王归天,怕是听闻最近辰王逐渐好转的流言,要来了太医院的方子,辰王未病愈,必然还要接着服药,两厢一中和,无性命之忧,却能让辰王再次病重,在外人看来,病重之人病情反复再正常不过了。 思及此,卫承安才开口“周管家,我等下再开个方子,等王爷醒了,再给他服下” “老奴记住了” 卫承安写完方子正要离开,见慕容渊又出了好多汗,身子微微的打颤。 “王妃,王爷他无事吧” 卫承安笑了笑“放心,王爷他不会有事的” 又命人打了水来,擦去慕容渊脸上的汗,擦完后就起身告辞,周福见状知她守往日规矩,可自己又在心里留了个小心思,忙开口“王妃,王爷这个样子我实在是担心,能不能烦请王妃多照看一些” 卫承安知他担心王爷,也不好拒绝,三人就在内室守着。 申时周福忙去煎药,又备了饭菜,可王爷还未醒来,就让王妃在外间用了饭,不成想酉时王爷还在昏睡。 他不好强留,又开始真的担心起来昏睡这么久的王爷 卫承安又诊了脉才放下心“已无大碍,王爷大概是累了” “王妃如此说,老奴就安心了,时辰不早了,王妃还是早些歇息吧,老奴守着王爷便是” “那就有劳管家了,管家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是” 两人正说着,床上的人似乎听到声响皱着眉睁开了眼睛,周福见状才真正放下心来,忙上前来 “王爷,您醒了” “嗯,周伯何时了”慕容渊说话虽仍有些沙哑,听起来倒真是无碍了 “回王爷,已经酉时了,您已经昏睡了大半日了” “是吗”说着看了看一旁的卫承安,卫承安见状忙回礼“王爷” “不用多礼”慕容渊起身,周福忙扶着他坐起来,笑着说到“今日多亏了王妃,王妃在此一直守着王爷呢” 慕容渊又看了看她,神色不明“多谢王妃了” “王爷不用客气,都是妾身分内之事” 慕容渊点点头,周福这才想起已经凉了的汤药“王爷,您先坐会,老奴这就去再给您煎碗药” “好” 周福离开后,卫承安也欲离去“既然王爷,已无大碍,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王妃且慢” 卫承安知他想问皇后之事,对着盈袖说道“盈袖,你先去外面等着我” 盈袖也明白,忙答道“是,小姐” 闻言慕容渊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待盈袖离去后示意卫承安坐下说话,见她仍无言 “王妃,不想跟本王说一说经过吗”慕容渊淡淡的开口 可在卫承安听着,语气虽仍旧疏远但并没有往日的冷漠,也抬头看了看他“我以为王爷已经得知” “我自然知是何人而为,只是这细节还要向王妃请教” “皇后应该是想让王爷不动声色的再次病重,只是不知王爷每日并不服药,才弄巧成拙罢了” 慕容渊叹了口气“王妃觉得本王该如何呢” “朝堂之事,妾身愚笨,实在不知” “王妃是大智若愚,哪里是愚笨”慕容渊苦笑一下接着说道“王妃今日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妾身告辞了” 卫承安转身离去,待走开才听到身后似有若无的一句话 “本王相信王妃一次,王妃可别让本王输了” 卫承安脚步一顿,又接着抬脚走了出去,见盈袖迎了上来 “小姐” 卫承安笑着说,这一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我们回去吧” 慕容渊喝完药,周福接过药碗“王妃说再服两次就无事了,王爷今日可真吓坏老奴了” 自从王爷假病以来,哪里真的昏迷不醒过。 “周伯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幸亏王妃识医,不然可就麻烦了” 慕容渊点点头,这话确实不假,今日看来太医院已有皇后的人,若辰王府请了太医过来,皇后自然一查便知,本应病重的辰王却中毒在身,若请了别的大夫入府,皇后也会想到,辰王今日是必然要请太医入府的,为何毫无动静,不管哪一种凭着皇后的精明不可能无动于衷。 周福端着药碗,忽然一个念头闪过“王爷,皇后不是知道王妃有医术在身,为何还” 思及此处周福才后知后觉的冒一阵冷汗,若皇后想让王爷染病倒还好,就怕皇后是真的来试探的那就不得了了。 慕容渊笑着看了他一眼“周伯还是依旧那么明朗” “王爷快别说笑了,眼下倒该如何” “我正要问你,王妃入府来可见什么人,送过什么书信不成” “那倒没有,王妃每日都只在院中,连王府也不曾逛过,至于晚间严侍卫也加强了守卫应该无人能够潜入” “若皇后当真是在试探,她必要从王妃那得知,现在看来,在得到消息前皇后还未有十足的把握” “王爷说的对,不然她也不会大费周章的陷害王爷” “这几次日劳周伯费些心思了” “老奴明白的” 慕容渊再也睡不着,叫了严风去了书房。 “王爷”严风很快就来到,见王爷只是盯着一封信 “严风,你看看” 严风接过信,是严礼的笔迹,很快的过了一遍,大喜道“王爷,我们是否要把这些呈给皇上” 慕容渊摇摇头,“父皇这些年对朝政早已不上心,往往是得过且过,如今我们贸然出手只怕会打草惊蛇,再说一个长年不问政事的王爷突然发难,你觉得旁人会作何感想” “那我们难道就坐视不理吗” 慕容渊看着信,冷漠的看着那封信,勾起一边嘴角,宛如要索命拿人的无常“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消息,怎能不发挥出它该有的用处” “那我去,”话还未说完就见周伯走了进来,为难的看着慕容渊 “周伯何事”慕容渊敛起神色 “王爷,王妃说她要见你,已经,已经等在书房外了”王妃向来守礼毫不逾越,今日也不知为何,如此坚持。 慕容渊收起信:“跟她说本王现在没空” 见周福仍在原地“怎么” 周福犹豫着开口“老奴已经告知王爷有事在身,可是王妃说今日有要事一定要见王爷,说是王爷若有事不便,自己就在外面等着王爷得空” 第四章 真相 慕容渊沉下了脸,严风见状开口“王爷,既然王妃有要事,属下就先告辞了” 慕容渊点点头“你先去吧,从窗户走” “是” 严风离去后,慕容渊才开口“让她进来吧” “是,王爷” 周福出门看见王妃,开口道“王妃请吧” “多谢周管家” 卫承安一人进了书房,心知这一去可再就无回头之路了。 她原本还因为王爷信她而稍加放心,可回到西苑心里仍旧惶惶不安,总感觉自己漏了什么没有想到,思来想去总认为皇后的心思没有那么简单,今日王爷所中之毒着实普通,哪怕识得医术的人都可解,皇后既知她识医为何又多此一举呢,又或者这毒就是为她而准备的,担心她一闺阁女子学艺不精。想到这他忽然想到王爷的最后一句话,心思如此缜密的一个人如此轻而易举的相信她,怕是为了让她露出破绽吧。 这么一想,自己才明白过来,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还自喜起来,哪里知道这不过是一招引蛇出洞。 “王爷”卫承安径自跪下 慕容渊转过身看着她:“王妃有何事这么着急见本王” “王爷可知皇后偏偏在一众官家女子中选中了妾身” 慕容渊嘲讽的笑了笑“因为王妃非嫡非长,父亲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无权无势”慕容渊喝了口茶又静静的说着“更重要的是王妃精通医术,只这一条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倒是本王得了便宜” “王爷英明,可是仅此也不足以让皇后娘娘费心” “哦”慕容渊笑着问道,但那语气绝对不善“王妃到底想说什么” 卫承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卫府接到圣旨后,皇后娘娘曾经悄悄召我入宫,以卫府阖府上下为由让我好生侍奉王爷,尤其是王爷的病症不得有丝毫隐瞒” 慕容渊放下茶盏,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一丝起伏:“王妃答应了?” 卫承安垂下手臂“妾身答应了” 慕容渊发出一声轻笑,卫承安顿时绷紧了身体。 “王妃可真是喜欢为难本王,不知此次王妃又要求本王如何,还是像上次一般让本*你毫无二心” 卫承安自知无路“妾身自从入府,无一句话欺瞒于王爷,又自知愚钝,时至今日皇后发难才明白皇后到底所谓何事” 卫承安如今才明白皇后并非是想知道王爷病的如何,而是不知因为何事早已怀疑王爷,又苦于没有证据才这么突然的选了辰王妃,碍着皇子的身份不能随便指一人,只能在无权无势的官员中瞧上了卫府。 而自己既已入府,从此便与王爷,一损俱损,可又不能置卫府于死地,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并且王爷并不信任于她,与其等他发现不如自己坦白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卫承安又接着说道“王爷,我不愿欺瞒于王爷,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卫府阖家因我而蒙难,只有事先禀名王爷,妾身不论之前还是以后都不会有任何加害王爷的心思” 慕容渊半响无言,自从辰王妃入府,他怀疑她是皇后的人,如今她坦白了,自己是否该怀疑她所言是否只是为了博得他的信任。 慕容渊见地上的人仍低头跪着,一直平淡不惊的脸上也带着些悲戚,脑中忽然闪过那碗先苦后甜的莲子粥,倒真的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良久他才开口,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比的乏倦“王妃当初奉旨嫁于一个大限将至之人,入府后我又不曾善待于你,王妃难道就没有过一丝怨怼不成” 卫承安强忍着往事带来的悲意,默默的开口“圣旨已下妾身定当不能违抗,卫府和辰王府对妾身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心无外物,自然去留无意,可妾身终究是俗世之人,万事想求一条生路罢了” 生路,慕容渊心内五味杂陈,从来就没有人愿意给他一条生路,这生路不过是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 “王妃,起来吧” 卫承安松了口气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发麻,一起身就酸痛的不行,强撑着尽量正常的起身站直。 慕容渊看了一眼,唤了周福,盈袖进来“扶王妃回去休息吧” 盈袖愣了一下,不知小姐发生了什么,只得慢回道 “是,王爷” 卫承安行了礼就退了出去,直出了门身子才弯了下来 “小姐,你没事吧” “无事”卫承安扶着盈袖歇了会才好些,两人回到屋内,盈袖掀起衣物才发现两个膝盖有些红肿。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盈袖慌里慌张的要去寻药,卫承安拉住她。 “不过是跪了会,又没青没紫,不用敷药了没事的” 盈袖苦着一张脸,不忿的说“小姐做错了什么,王爷要这般狠心” “不许乱说”卫承安轻声打断她“这里不比卫府,小心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盈袖委屈的撇了撇嘴“我知道了,已经很晚了小姐赶紧歇下吧” “嗯,你也快去休息”盈袖熄了灯出了内室,卫承安了却一桩心事倒睡的安稳。 只是苦了慕容渊一则没有睡意,二则思虑不断,天微微亮才睡去。 如此过了三日,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请辰王妃和荣王妃进宫叙话。 临行前,周福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卫承安心理明白他早已得知“周管家万事放心” “王妃一路小心”周福送走了她们才一脸忧愁的进了内院。 “小姐,我有点慌”马车里盈袖捂着心口,蹙着眉 卫承安拉过她的手拍了拍“竟还有你怕的事情,只要我们万事不逾礼,皇后娘娘也不会过意刁难我们” 盈袖点点头,无奈的说道“小姐,以前我就盼着你能早日嫁个品行好的公子,好好待你,可没想到如今小姐竟成了王妃,但是成天忧思不断,怕出一点差错,也不知道比起以前是好是坏” 卫承安听她声音越来越小,安慰的笑到“好与不好我们如今不也相安无事,路总要走的,只要自己心里不苦,总没有那些居无定所的人活的不易” 盈袖笑着搂住卫承安的胳膊“小姐真心大,反正我们现在饿不着,冻不着” 两人一路走着,待至皇后寝宫见皇后正面带喜色与对面一身穿藕粉色衣裙的女子相谈。 “妾身参见母后” “参见皇后娘娘” 卫承安和盈袖行了礼,皇后转过头看向她们,旁边的女子嗤笑一声“妹妹终于来了,我未能见过妹妹,今个可是跟着母后眼巴巴的等了妹妹许久” 皇后召见卫承安哪里敢耽搁,这女子怕就是荣王妃,荣王跟皇后不喜辰王,她自然也不是善意,听到这卫承安忙双膝跪地“母后恕罪,劳母后久等,请母后责罚” 皇后喝了口茶,放下杯盏,开口道“快起来吧,哪里就谈得上责罚了” 荣王妃莞尔一笑“我不过就开了个玩笑,看把妹妹吓的,倒是我的罪过” 卫承安行了个平礼“姐姐严重了,见过王妃姐姐” “妹妹不必多礼”荣王妃抬手“妹妹请坐” 按礼说王妃之间没有位分高低,既然自己依礼而待,荣王妃自然需回礼,卫承安心里知晓,自然不愿与她相较,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盈袖站在了旁边 皇后又开口道“本宫听闻前几日辰王的身子大有起色,不知辰王如今如何了,也好叫本宫安心” 卫承安听闻立刻一脸的凄色,低声的说道“母后不知,王爷前几日身子确实好些了,妾身自是欢喜,可这几日不知怎么了,又开始病重,如今都已经下不了床,妾身担心王爷又无法子可使,只能求佛祖保佑王爷” 皇后擦了擦嘴角,卫承安看不出皇后信了没有又听到荣王妃说到。 “妹妹不是精通医术吗,这每日侍奉辰王左右如何又让辰王病着了呢” 卫承安一脸愧色“姐姐谬赞了,妹妹不过看过几本医书,王爷卧病多年,妹妹无用帮不了王爷,也很是愧疚,只得依太医之言好生照顾着王爷” 荣王妃凝神看着她,又淡淡一笑“妹妹一官家小姐,能略识一些医术已经很难得了,我也是钦佩不已,不如今个就让姐姐开开眼” 说到这荣王妃连眼角都带着笑意“妹妹来为我诊次脉,瞧瞧我最近总是打不起精神是为何” 卫承安一边在心中前后思虑,一边笑着上前来“那就让姐姐见笑了” 卫承安一号上脉就只荣王妃是有喜了,也知她刚才为何如此开心,转念一想这荣王妃已经知道,为何又多此一举呢,莫非还有别的用意。 想到这,卫承安一脸的为难之色,直直诊了小半刻钟才慢慢收回手。 荣王妃笑着说到“如何了” 卫承安皱了皱眉“这,姐姐还是再传太医来诊一次,妹妹不才,觉得这脉象像是喜脉,这种大事可不能儿戏” 荣王妃掩面一笑,皇后也露出喜色说到“你没诊错,荣王妃她确实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卫承安闻言,忙福身“恭喜姐姐,恭喜母后” 皇后微微一笑“行了,不必多礼,今日本宫邀了众人赏花,算是为了给荣王妃添些喜气,时候不早了,莫要让别人久等了” “是”众人都应着出了门。 皇后和荣王妃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走在了前面。 凉亭内果然等了好些人,清脆的声音响了一片,虽快入秋了这争奇斗艳的倒有些春天的感觉。 众人见皇后来了,都立刻止了话,行了礼入座。 卫承安因着辰王养在皇后膝下的缘故倒得了便意一左一右坐在了皇后身边。 看着莺莺燕燕的一堆人,卫承安有些头疼,她虽猜到皇后或许是为了辰王才召见她,可成亲前皇后虽说曾经或多或少的暗示过她,但她那时不知宫内之事,也只当王爷是个体弱多病之人,皇后只是让自己好生照顾王爷。今日她能诊出荣王妃的喜脉自然就能知道王爷昨日是中了毒,若她像从前一样毫无所知,自然会因为无心或担心说王爷因为不知怎么中了毒又病了,倒那时,卫承安默默低头喝了口水不敢再想,幸好她今日没有说任何中毒之事,皇后也只猜测王爷确实没有中毒,又或者王爷还没有信任于她,而不会笃定王爷有问题。 卫承安在心里叹了口气,皇后一顿下了药的饭,即使王爷知道也无奈他何,可王爷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之地,毕竟对于皇后和荣王来说陷害一个活不了多久的王爷太容易了,看来王爷的赌注比自己的危险这么。多。或许王爷并不是个视人命如草戒之人,不然又何必留自己到现在,反而把他自己制于如此境地。 皇后不经意瞥了一眼静静坐在一旁的卫承安,费了如此周折,如今所有的事依旧是毫无证据。若她是个普通的侍郎庶女那这一切或许还好一些,可若是她是个善于掩饰之人,那就要难办许多了。 姐姐啊姐姐,你此生莫不是专门来克我的。 “呦,这是刚过门的辰王妃吧” 卫承安听声音就知道此人是个刻薄不善之人,抬眼望去,果然见一身穿暗绿色,在一众娇妃弱嫔中稍显年龄之人,虽笑得满面春风,可那笑意直让人不舒服 “回娘娘,正是妾身” “我看着王妃怎么如此面生,这往日里皇后娘娘偶尔召各家的小姐入宫我也见过,怎么从未曾见过辰王妃” 卫承安莞尔一笑“妾身确实不曾见过娘娘,往日里都是妾身的长姐入宫觐见” 此言一处各人都心思通亮。 对面的人拉长一声音“哦,原来如此,本宫糊涂了” 语气像是恍然大悟般,可在场的都是人精般的人,哪里有不明白的,一般皇后为了给皇上或者皇子选秀,选亲或是单单为了赏花等事宴请,各家为了得皇家垂眼,除了必须到场的嫡女,庶女也尽数得以入宫,除非是主母极其不喜,父亲又不垂怜的庶女才会留在家中。 一时间家中有权势的掩面一笑,家中地位不高的秉着事不关己的的心思冷眼旁观。 盈袖气的在心里直跺脚,却无法可施。 下座的人群中一人面露不忍,刚要开口,就被身边的嬷嬷悄悄制止。 卫承安仍旧笑,仿佛不曾看见任何人的脸色一般“娘娘严重了,娘娘如此睿智怎么会是糊涂之人呢” 见那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卫承安再次对着她报以微笑,挑不出一丝毛病。 “想不到辰王妃倒是伶牙俐齿,本宫算是见识了” “好了,本宫今日请各位前来所谓两件喜事”皇后开口带着正宫的大度和威仪,两人忙住口,众人敛神听着。 皇后悠悠的说道“一是为了沈贵人腹中的龙嗣,二是荣王妃也已怀有身孕,皇室如今喜事连连,自当值得庆贺” 一时之间恭喜庆贺声不断,但众人那笑意下掩盖的是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卫承安见那沈贵人被一个接着一个人的恭维,不仅毫无防备还面露得意,也知沈贵人不过是个有胆无识的人,就不怕这是皇后的鸿门宴。 鸿门宴! 卫承安一惊,心也狂跳了一下,皇后难道真的会在众目睽睽下做什么,按理说皇后仍要他盯着辰王定不会这么快舍弃她,可仅仅是一个王妃有身孕又怎能兴师动众的如此庆贺,看样子沈贵妃已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难道目的真的不是她。 第五章 小产 “母后”荣王妃甜丝丝的开口道“妾身如今刚有身孕,心里惶恐的不行,生怕有一丝闪失,母后能不能让儿臣跟沈贵人讨教讨教一番,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说着又看向沈贵人“不知可劳累沈贵人,沈贵人能否赐教一二,也叫嫣儿安心一些。” 沈贵人开口,眼中带着丝丝傲慢,笑着回到“自然无碍” 皇后点点头“既是如此,各位就自便吧,如今这宫中菊花开的甚好,今日本宫又命人寻了些,各位也好好好赏玩一番,沈贵人和王妃身子不便就好好坐着便是,若累了就早些回去歇着,保重身子要紧” “是,谢皇后娘娘”众人开口,不多时也都各自为伴。 “小姐,你没事吧”盈袖扶着她悄声的问道。 卫承安不解的问道“我怎么了” 盈袖偷偷的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暗绿色的背影。 卫承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当然无事,你看这菊花开的真好” “嗯”盈袖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卫承安透过手中的花悄悄看了眼仍旧留在亭内的沈贵人和荣王妃二人,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刚想收回视线就见一红衣女子坐在栏边轻轻拂过一朵墨菊,卫承安一愣,刚才未来得及细看,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一身红衣,眉目含情,说不尽的妩媚风情,盯着眼前的墨菊神色哀伤,卫承安顿时觉得这满宫的人都黯了颜色。 盈袖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人“小姐,你在看什么,那人红衣女子吗?” 卫承安收了心神“也不知那是哪位娘娘” “对啊,真好看”盈袖转过头“小姐,你累了没有,要不要歇歇” “也好” 卫承安还未坐下就见一孩童踉踉跄跄向那名红衣女子跑过去“娘亲,娘亲” 身后两个宫女紧紧跟着,生怕他有一丝危险。 是她啊,十皇子的生母虞美人,卫承安如今想起那日皇上连皇后来请都直接去见了虞美人,倒也不觉得意外了。 “盈袖,你也做吧,站了这么久了” “没事,盈袖不累,小姐如今在宫里,不能落他人话柄” 卫承安无奈的笑了笑,就听到远处“啊”的一声呼喊 随后是越来越多人的惊呼声,一众宫嫔连同宫女乱成一片 “娘娘,娘娘,来人呐,快来人呐,救救我们家娘娘” 那宫女似乎是被吓坏了,卫承安离这么远都能听到她惊恐的声音。 待众人为上前来,才看清是倒在地上的沈贵人,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已经瘫在侍女身上的荣王妃。 旁边的宫女早已经哭声不止“娘娘,娘娘,你醒醒啊” “啊”一人发出惊呼“血,血,沈贵人她出血了,快传太医啊” 顿时大家不管心里如何想一时都惊的不行,生怕惹火上身。 “快去传太医,所有人都给本宫留下,不许离开一人”皇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大家都自觉的退至一旁。“去请皇上来” 不多时沈贵人就送回永安宫,太医诊了脉一脸惊慌“回皇后娘娘,沈贵人无碍,不过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倒吸一口气。 “臣无能,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静了一会复又坐下“荣王妃如何” “回娘娘,荣王妃动了胎气,日后好好调养或许还能保住孩子” 皇后揉了揉眉心“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会的功夫就成这样了” “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平身!”皇上怒气冲冲的走进来。 卫承安这才见到皇上第一面,一脸的厉色,显然很不高兴“太医,沈贵人如何了” “回皇上,沈贵人无事,只是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皇上一掌拍在桌子上,“这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忙惊恐的跪下,众人也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皇后!沈贵人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回皇上”皇后万分为难的开口“今日臣妾原想庆贺荣王妃和沈贵人有孕之喜,中途沈贵人累了,就与荣王妃一起离去,不知怎么就出了事,是臣妾失察,请皇上降罪” 皇上冷哼一声,“你是有罪,当时服侍沈贵人宫女何在,给朕讲清楚” “回,回皇上,是奴婢在服侍”那宫女哆哆嗦嗦的跪着连话都说不全。 “当时奴婢扶着沈贵人回宫,刚转过一个弯,十皇子殿下就冲了上来,贵人一时不察,就,就摔在了地上” “废物!你是何用的”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实在是十皇子突然冲过来,奴婢根本扶不住娘娘啊,皇上饶命啊” 卫承安在后面悄悄瞅了一眼虞美人,见她牵着皇子,不动声色的站着,脸上除了那么哀色不见了,毫无波澜。 就算已经知晓了,也怎么会如此平静,卫承安心里讶异不已,十皇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正委屈巴巴的站着。 “你当朕傻吗,皇子才五岁,怎能撞倒沈贵人,你还扶不住”皇上的怒气似乎消了一些,反而带着些不知名的神色。 “回皇上,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当时十皇子突然跑过来,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闭嘴,拖下去”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宫女被拖下去后,皇上许久无言,皇后仍旧跪着,屋内一时竟有些诡异,各位妃嫔眼耳共用,丝毫不敢放松,毕竟一时牵连了两位皇子,竟还有得皇上万分宠爱的虞美人。 就在大家缄口不言时,皇上看着地上的另一个宫女又开口。 “当时是你在照看皇子” “回皇上,是奴婢,十皇子当时玩的正开心,真的是不小心才撞到沈贵人的,请皇上恕罪啊!” 此言一出,算是默认了十皇子的罪责,卫承安在心里叹口气,沈贵人和一个宫女两个活生生的大人真的能被一个五岁的孩子撞倒在地吗,可沈贵人又切切实实没了孩子,自然不是她有意陷害,这么说来就只有当时也在场的荣王妃,她今日主动与沈贵人相交,恰好她的孩子又无事。 卫承安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皱了皱眉,沈贵人的孩子也有可能不是因为倒地小产的,而是有人有意而为,而荣王妃又当真动了胎气吗,毕竟在凉亭内除了皇后并无人看到她们俩在干什么,或许就是一杯茶,一块糕点。但是就连自己那一眼也只是看到她们在面对着说话,此刻凉亭内估计也被皇后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人有任何证据。真相恐怕只有太医和皇后知道了。 看皇上的样子估计也是不愿信的,自己要不要帮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呢,可自己又毫无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倘若自己真的猜错了又会怎么样呢,自己无权无势,没有任何靠山,皇上不待见倒无事,就是皇后也要把自己除了吧,再者皇后见自己并不是平日里的愚笨,会不会开始怀疑到王爷。 这些东西就在卫承安的脑海里一遍遍的闪过,快的她心烦,就在她暗自纠结时又见那抹红色的身影走上前来,慢慢的跪下,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皇上,此事确实麒儿之错,臣妾管教无方愿为龙嗣抵命,还请皇上念在麒儿年幼,今日实属无心之举的份上宽恕他这一回” 卫承安一惊,但更让她诧异的是皇上的诧异,他一时无言,早不见了来时的怒气冲冲,倒像是又怨怼又不能理解一般,阴沉着脸看着地上的人。可那怒气又不像是为了沈贵人的孩子。 “你,你以为朕不敢罚你吗?”皇上开口带着不易察觉寒心。 “请皇上责罚!”虞美人福下身,额头触地,没有丝毫迟疑。 皇上又是半响无言,良久才开口“念在沈贵人失子之痛特晋封为婕妤,虞美人管教无方,降为嫔,暂禁足于宫,待事情查清再做定论,十皇子年幼无知禁足一个月以示惩戒” 听到这卫承安松了一口气,不管皇上出于何心,总算没有赶尽杀绝。 沈贵人因为失了孩子就晋了好几个位分或许皇上也是怕她不依不饶,既然如此,说明皇上还是不忍心的,自己也不必再插手了。 可其他嫔妃却面面相觑,个个心里都透亮:害死了龙嗣仅仅降了位分禁了足,谁不知禁不禁足的对虞美人有什么区别,位分也是凭皇上一句话以后说升就升。 果然皇后又开口带着些难以置信“皇上,这恐怕是不妥吧,害了子嗣这么大的事仅是禁足降位怕是不足以平人心” 皇上不耐烦的说到“朕不是说了吗,待事情查清再做定夺,皇后是想让朕不等详查,现在就下旨斩了十皇子吗?” “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皇后咬了咬牙低下头,强制按下眼中的怨气与不忿。 “皇后不是就好”皇上瞥了一眼她“皇后掌管后宫,既然设宴就应该思虑周全,如今出了事皇后自然责无旁贷,就罚你禁足一个月,皇后若觉得坐若不好这个位子自然有人替你坐,其他人都散了吧” 说着起身就走,独留皇后一人神色凄惨的跪着。 众人一个个看着虞美人的眼神也不再和善,一个个愤懑不满的走了。 皇后早被扶了起来,卫承安忙上前“母后,保重身子要紧” 皇后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离开了。 卫承安无法只得到宫外请见,宫女趾高气扬的说道:“皇后娘娘睡了,不想见王妃,王妃回去吧” 卫承安此刻更加确定是皇后所为,说不定那个宫女,连同服侍十皇子的身边的人可能都是她的人。 正好不用再与她逶迤,高高兴兴的带着盈袖走了。 “小姐,终于没事了,今日可真是险”盈袖松了一口气,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犯险的又不是我们,怕什么” “可我总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卫承安笑了一吧“或许吧,皇上不是说了还要详查” “参见辰王妃”两人正说着竟从远处快步迎上来一位年纪稍大的公公。 卫承安看了盈袖一眼,很是不解“公公免礼,敢问公公有何事指教” 那太监笑了一下“谢过辰王妃,王妃严重了,原是咱家路过,见到王妃自然要上前问礼”说着左右看了看又上前一步悄悄递过一封信。 卫承安更是疑惑,她很少进宫能认识她的怕是只有皇后的人,可是这人又不像是皇后派来刁难的 那太监见她不接,又笑着说到“这天色不早了,宫里的路又复杂,王妃出宫还是多加小心些,奴才还有事未办这就退下了,王妃慢走”说着竟飞快的把信塞入盈袖手中就走开了。 盈袖吓了一跳,看向她,卫承安也是不解,只得收了信快些离开。 回到王府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天边红彤彤的一片,卫承安下了车,径直来到了东院,把信交给了慕容渊。 “一个太监?”慕容渊拿着信左右看了看。 “是” 慕容渊撕开信封见只有四个字:二八为思。 慕容渊收了信,静默片刻才开口道“王妃今日进宫都遇见了何事” 卫承安大致说了一遍,思索片刻又一并连自己的猜测也说了。 慕容渊无声的冷笑着挑起嘴角,又看向她“王妃想不想知道这信上写了什么” 卫承安摇了摇头“妾身不想,王爷有数就好,那位公公还说,宫内路很复杂让妾身小心,怕也是说与王爷的” 慕容渊起身走了几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卫承安无话,见他停了下来,起身道“王爷,无事妾身就退下了” 卫承安原低着头行礼忽见眼前出现了一张白纸,顿时意识到什么,抬眼疑惑的看也慕容渊。 “王妃想到了什么”慕容渊收回纸在烛台边烧的一干二净。 卫承安一时无言,直起身不知该说什么,这句话看上去确实不知所云,可二八为十,加上今天皇上对虞美人的偏爱不难想到这太子之位怕是。 可如此关系国本的事,她怎能妄断。 慕容渊见她不言也不再追问“王妃明日陪本王拜拜神佛吧” 卫承安也不问缘由“是” 这时周伯走了进来“王爷,饭菜备好了,王爷,王妃请吧” “知道了”慕容渊应着,见卫承安仍旧呆在原地“王妃怎么了” “王爷?”卫承安疑惑的看了看他。 周伯笑了一声“王妃这边请” 第六章 慈云寺 慕容渊几步跨了出去,卫承安看了看周福见他仍等着自己也只有跟了出去,王府的饭厅向来是个摆设,如今用起来倒是乐坏了好些人,毕竟王爷都能出来吃饭了,说明这病好了不少了。 卫承安跟在后面,见慕容渊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也是无奈,这仪态到底是如何学的。 “王妃请” “谢周管家” 卫承安坐下后,见周围站了好些人,盈袖更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旁人却一片喜色,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王府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女主人,王爷的病又越来越好怎能不开心,一个个都忍不住悄悄看上一眼带来福气的新王妃。 卫承安见慕容渊自顾自吃的顺心,又在心里叹了无数口气,硬着头皮吃完了顿饭。 终于在诡异的气氛中放下碗筷时,卫承安松了好大一口气,想着终于能回去了,周福等人收了碗筷见王爷又扶着头,面有倦色,忙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慕容渊有气无力的说道“无事,有些累了” 一时在场的人又暗自明白了一些,王爷病了这么久不可能突然好转,出来这么久了有些累了也是应该的。 卫承安丝毫不知慕容渊在想什么,愣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接下来准备交待什么。 慕容渊又揉了揉眉心“周伯累了一天了,都先吃饭去吧” 周福应了一声“老奴不着急,王爷的身子要紧”一边悄悄拿眼不经意的瞅了瞅卫承安。 卫承安立刻明白过来,忙上前来“周管家和大家先去休息吧,我来扶王爷回去” 周福眉开眼笑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愧色“那就有劳王妃了” 卫承安扶了慕容渊离去,留下众人在心里泪流满面:有生之年能在王府看到这么伉俪情深的一幕真是不容易啊。 卫承安一直一头雾水,说是她扶着人,倒不如说这“病弱”之人“脚步虚浮”着稳健的走,待穿过长廊,慕容渊才开口,意味不明的说道“本王原本觉得王妃是个聪慧之人,可是本王忽然不这么认为了” 卫承安只当是因为她刚才没有及时应对,还要周福提醒咬牙接到“妾身一直都是愚笨之人” 慕容渊笑了一声,卫承安顿时觉得哪都不自在,仿佛被彻底看透一般,慕容渊不是没笑过,或冷笑,或讥笑,从来没有如此这般让她不知该如何答复。 待终于回到门前,卫承安早就出了一身冷汗,她从来没有这么想看到过这扇门。 入了门,确定再无旁人后,卫承安放下手告辞“王爷早些休息,妾身告辞了” 慕容渊往椅子上一坐“本王病了,王妃就丝毫不担心吗?” 卫承安看着他“王爷,你不是” 慕容渊往后一靠伸出手,“本王是真的头疼” 卫承安踌躇片刻慢慢走上前真的号起了脉。 确实并无异常,可看慕容渊扶着头倒真的头疼似的。 “王爷,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异常,或许是昨日没休息好,王爷还是早些休息吧” 慕容渊点点头,又揉了揉太阳穴,似是疼的厉害。 卫承安犹豫一下“要不,我帮王爷按一按” 慕容渊慢慢睁开眼睛“也好”说着躺倒到了床上,留了些空位。 卫承安坐在床的一边,伸出手找准了穴位轻轻按压着。 过一会见他呼吸逐渐平缓,收了手,轻轻拉过被子又熄了灯,才离开。 回到西苑,盈袖正等着,见她回来忙开心的问道“小姐,你回来了” 卫承安坐下喝了口水“早些时候还愁眉苦脸的,现在怎么又如此开心” 盈袖笑得更欢“小姐,你不知道,现在全府都在夸你是福星” 卫承安呛了一口“福星?” “是啊”盈袖拍拍她的背“说自打王妃来了后,王爷的身体越来越好,现在竟然都能出来吃饭了,还说小姐看上去就是知书达礼,好脾气的人,以后王府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卫承安咽下最后一口水,神色悲悯的看了盈袖一眼,她该不该告诉她,其实他们的王爷一直都能吃饭。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真的有点像活佛的感觉”盈袖瞪大了眼睛。 卫承安干笑一声“那我来度化度化你” “好啊”盈袖一拍手“我要当神仙” 呵呵呵呵 卫承安揉揉眉心:自己的头也有点疼。 “好了,赶紧睡觉吧,今天累了一天了,明日我在教你当神仙” “好嘞” 不比盈袖少开心的周福背着手走在月光里,怎么看都觉得今天的月亮比较圆。 他悄悄推开房门,见漆黑一片心里疑惑不已,王爷怎么睡得如此之早。只好开着门借着月光走进来,见慕容渊合衣睡的正熟,被子也好好的盖着,一时又惊的不行,王爷这是怎么了,转念一想又不对,轻生喊了声“王爷” 没有反应。 周福左看看右看看也不像是有问题,又莫名其妙的出了门,心想大概王爷是累了吧。 深夜,慕容渊一个激灵醒过来,入目一片漆黑,转了转眼才看到些许月光透着窗户洒进来,四周静的不行,虽不知何时了,也知道已经深夜了。 感到有些不适,才见自己仍穿着衣服,拧了拧眉才想起来之前的事。 他无力的扯了扯嘴角,怎么就能真的睡着了。 周福第二日醒的时候见天色还早,心里心里挂念着慕容渊就又悄悄的进去,见他除了外衣躺着,连连揉了好几次眼才确认自己没看错,回到外室的床上思来想去也想不通。 慕容渊醒来就见周伯坐在椅子上凝神静思。 “周伯?” “王爷您醒了”周福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王爷,您没事吧” 慕容渊也看了看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没事啊,周伯怎么如此问” “哦”周福点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就出去打水。 留下慕容渊一脸莫名的又看了自己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卫承安用完早饭,就见周福走了进来。 “参见王妃” “周管家不必多礼,这么早是出了什么事不成”卫承安也变了脸色。 周福笑着回答道“王妃莫要担心,一切都好,老奴是来看看王妃准备的如何,马车已经备好了” 准备?卫承安一时接不上话,忽然想起慕容渊昨日一句话:王妃明日陪本王拜拜神佛吧。 竟不是再府内,真的要入寺拜佛不成。 “劳管家费心,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就喊盈袖过来 周福忙道“王妃,这路途遥远,今日就让盈袖姑娘在府内好好休息便是” 卫承安这才想起盈袖定然不能与王爷同坐一马车,也不便赶车,就嘱咐她好好休息,周福送她至府门外,也停了下来。 卫承安问道“周管家不随王爷一起吗” 周福回到“不瞒王妃,老奴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就烦请王妃照看王爷了” “那府内就劳周管家费心了” 卫承安虽不解慕容渊如今想干什么,但也不再多问。 “王妃一路小心”周福恭恭敬敬的送了她出门。 卫承安上了马车见慕容渊已经在里面,正闭目养神,就静静的在下座坐下,马车就慢慢的动了起来。 卫承安不知道慕容渊要去哪里,马车晃悠悠走了许久也不见停,就悄悄掀起马车窗帘一角,见正是山路,满山的苍翠,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又悄悄的放下,这京城中的寺庙她也不经常来,偶尔奉香也只到最近的白云寺,从未来过如此荒僻的寺院。 “王妃可识得此路” 慕容渊冷不丁的开口,卫承安赶忙正了神色“回王爷,妾身不识” “王妃可听说过慈云寺” 这慈云寺卫承安倒略知一些,听说凡事到过慈云寺的信者十有八九都能达成心愿,可它偏偏建这深山之中的一处山腰上,路途遥远不说,且马车并不能行,崎岖的山路,再加上那九百九十九道石梯都需祈愿之人一步一步走上来。 即使有心,奈何有些人无力,且这寺院中的和尚从不下山,亦不主持什么法会,一来二去,慈云寺就成了个不得了的去处,所以虽地处荒远之地,香火却从来不断。 想着刚才看见的山路,卫承安点点头“妾身略知一些,听说是个灵验的地方” 她自然从未来过这慈云寺,可佛由心生,也不得不恭敬一些。 慕容渊终于坐直了身子,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山路难行,王妃可愿陪本王走一遭” 卫承安颔首“王爷有心,妾身自当服侍左右”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三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车夫下了车,摆好脚蹬,卫承安下了车,又扶着慕容渊下来。 “你先回去吧,告诉周管家明日午时再来” “是,小的记下了,王爷自己当心”车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掉转了马头。 “王爷?”卫承安盯着要走的马车,可马车毫不迟疑的离开了。 “王妃觉得有何不妥” 慕容渊走了两步,卫承安也只好跟上“出门在外,王爷也当小心一些,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吩咐” 怎能一个人都不留下,万一出了事,岂不是束手无措。 慕容渊点点头“王妃说的是,本王不是劳王妃陪同了,凭着王妃的聪慧,自然不会出差错” 卫承安皱着眉走在后面,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子,能补救什么差错。 莫非王爷此行暗中留了人手不成,自己独身一人暴露在外,难道是有什么谋划。 正想着,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后背,卫承安吓了好大一跳,没想到慕容渊怎么突然就停下来“王爷恕罪,妾身一时失神了” 慕容渊转过身看着她低着的头“王妃很怕本王” 怕,如何不怕,他转个指头自己就能万劫不复。 “王爷大于天,妾身自当不敢逾礼” 慕容渊冷了脸色,片刻又开口“王妃向来守礼,今日为何失察了” 卫承安不知自己有何处不妥,本想询问于他,可一抬头就见慕容渊站在冷风中,飒飒的山风一吹似乎就能把他推倒一边,这才想起昨日之事,王爷也现在仍病着,自己岂能袖手旁观。 明白后立即走上前来搀扶着他“王爷恕罪,妾身愚笨,失了分寸” 慕容渊没有答话,两人就这么无言的走了一路。 几段向上的山路走过,卫承安就有些受不住,来到石梯前看着那望不到头石梯,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 慕容渊见她脚步迟缓,在一旁的大石上做了下来“本王累了,歇一歇吧” 卫承安自然没有异议,站在一旁。 慕容渊见她仍旧站着,饶有兴致的问道“王妃不累?” 卫承安看着他正想点点头,又听到“还远着呢,王妃坐下歇会吧,难不成等下要本王扶你不成” 卫承安自然不敢劳他费心,慢慢坐在了石头的另一边。 一时不用走路,卫承安这才有心看向四周,周围安静的只有鸟啼声,繁茂的树叶连阳光都洒不进来,凉爽的山风也不如山下那般凛冽,缓缓的拂过,如果不是山路难行的话,这幽静的地方倒是个好居处。 “王妃喜欢此处?” “喜欢” 卫承安不假思索开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神盯着脚尖,见旁边的人半响无话后,紧绷的身体才是稍稍放松下来 不到两刻钟,卫承安再也坐不住了,眼看就要到午时了,才试探性的开口“王爷,您可休息好了” “嗯?”慕容渊稍稍偏过头,侧视着她。 卫承安回到“时辰不早了,再晚怕是要过了午时了” 慕容渊起身“走吧” 这漫长的石梯走了一大半,即使卫承安咬牙克制,忍住不大喘气,气息还是开始不稳。 慕容渊放慢了脚步,虽然因为顾及慕容渊的病走的就不快,又悄悄弯起手臂,如此卫承安扶着他的手臂倒挂在了他手肘处 感受到一阵拉力后,卫承安反应过来低声道了声谢。 两人磨磨蹭蹭进了寺门果然是午后了,小沙弥把他们迎了进去,又奉了香。 跪在地上,卫承安也不知要祈些什么愿,无非也就是些平安顺遂的心愿,可自己清楚这些都由己不由命。 想了想才虔诚的默念:望佛祖保佑王爷万事顺利,长命百岁。 第七章 谋划 上完香,住持迎了上来。 “阿弥陀佛,施主心诚定能得偿所愿,不知施主可还有其他事吩咐老衲” 慕容渊双手还了礼“弟子想在此斋戒一日,以敬神佛,不知可否叨扰寺中一番” 住持双手合十,脸上无悲无喜“施主如此虔诚定得佛祖庇佑,请施主随我来便是” 卫承安随住持进了一间干净的禅房,住持没说几句就退了下去,小沙弥呈上了饭菜也不见了人影。 卫承安一边用饭一边打量着四周,除了干净之外与其他禅房也大相径庭,竟还有内室。虽不奢华,摆件等其他身外之物也一应全无,但着实比普通寺院好太多了。 两人走了多时,很快就把饭菜吃了干净,刚才的小沙弥又收拾了下去,关上了房门。 慕容渊拿过一本书在一旁的书桌上看了起来,卫承安无事可做,随手寻了本佛经又跪坐在饭桌前看了起来。 如今的天气中午还有些燥热,这禅房倒是凉快许多,她又实在对手中的佛经提不起兴致,很快就昏昏欲睡,只得强撑着眼皮。 一个时辰后慕容渊不经意扫了一眼,见她趴在桌子上。 才知是睡着了,也知今日确实劳累,没去过问。 复又把眼神回到书上,半响书还是原来那一页,只得默默叹口气,放下了书。 卫承安醒来时,见屋内红彤彤的一片,没有任何声响,也未曾看见慕容渊的身影,见自己躺在床上,忙下了床,打开了门也无处可去,又回来坐着,越等越静不下心,看时辰应该是申时了,为何一个人都没有。 开门寻了出去,好不容易见着一个正在扫地的小和尚。 “敢问这位小师父,可曾见过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 那小和尚想了想“我倒是见了一位白衣公子往后殿去了,不知可是施主说的那位” 卫承安一喜“多谢小师父告知” 匆匆赶到后殿,很远就听到一众念经声,远远望去果然后排跪坐着一个身穿银白色华服,墨蓝色条纹的的身影 卫承安停下脚步,就那么一瞬忐忑不安的心就静了下来,又看了两眼确认是王爷慕容渊后就转身回去了。 荣王府 “你都看清楚了,当真”荣王一脸阴沉的问道。 面前的小侍卫一脸邀功之色:“小的看清了,正是辰王府的马车,连车夫都回去了,只辰王妃一人留下了,若不是小的今日不当差,陪我老母亲去慈云寺求愿也不会这么巧看到” 慕容烨来回踱了几步,又问道:“辰王最近身体如何” “回王爷”案前一神情凛然的随从不屑的瞅了一眼那小侍卫回到:“属下正要回禀王爷,从昨日起辰王府的人进出都与往常不同,属下派人悄悄打听些,说是辰王昨日晚间突然好转,看起来除了身子弱些也与常人无异,怕是快要病愈了” “病愈?”慕容烨坐下,眼中带着狠厉:“辰王这么多年都卧床不起,突然间就要病愈了”他皱着眉凝神看着墙上的一柄断了弦的弓箭,若有所思“昨日辰王妃还忧心自家王爷,晚间辰王就大好了,这辰王到底卖的什么药” “王爷”一张微胖的脸,笑得得意万分。 慕容烨见此开口道“何事” 那谋士笑着说道“王爷相必最近也听说这京城上下都说辰王是大婚后才慢慢好转的,这辰王病了这么多年定不会作假,说不定这真的是这辰王妃的功劳,如今辰王怕也只是为了还愿祈福”他放低了声音,可眼中灼灼“可对王爷来说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慕容烨不言,似是还在犹豫,身旁的随从看了那谋士一眼,不满的说道“沈先生说的到轻巧,如今疑点尚多,谁知辰王不是有意引我们上钩,不然这还愿祈福何须舍近求远去那荒山野岭的慈云寺” 慕容烨也不可查的点点头:“且不说我这六弟身子如何,撑不撑得住这路途颠簸,就这一个服侍的人都不带一点就很可疑” 那小侍卫见此忙又开口道:“王爷我看那辰王到山脚之时已经快到午时,这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六个时辰,小的猜测辰王会不会是就打算在寺中斋戒” 此言一出荣王明显有些松动,这慈云寺他也不是不知,难道辰王真的只是为了祈福不成。 荣王尚自犹疑不定,反倒是那谋士听到这激动万分:“王爷,辰王曾经几次朝不保夕,想必自是很想多活几日,不然也不会刚好转就去寺中斋戒,虽说一人不带除了诚心之外,可这寺中哪里少的了服侍之人,辰王妃又精通医术,自然无需忧心” 荣王忍不住起身走到那柄弓箭下,沉声问道:“李远,你觉得呢?” 叫李远的侍卫看看小侍卫,又瞅了一眼门生:“王爷,属下也不知,但是殿下还是小心些为妙” 那谋士扬了扬嘴角,随意的开口道:“李侍卫这么多年可查出辰王府内有何高手不成,为何从未向王爷说起一位可疑之人” 李远看了他一眼:“沈先生这话是何意,如果有的话我会瞒着王爷不成” 见那谋士不言只是带着些许揶揄的意味笑着,自是来气:“沈先生莫不是信不过在下” 谋士这才开口:“李侍卫严重了,我自然是对李侍卫深信不疑的” 荣王听到这倒是想通几分,看着他说:“不错,辰王这么多年府内也没与什么人有过交往,就算有几个侍卫暗中跟着,想必也不是难对付的人” “王爷英明,不管辰王是不是有意,这人手总需要用的,王爷手下人的岂会对付不了几个侍卫” 谋士又意味不明的瞅了瞅他,开口颇有些诱惑:“王爷,这次机会来之不易,若错过了,他日再想可就难了” 见慕容烨仍没开口,他又靠的近了些“若王爷不放心,我倒是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哦,说来听听”慕容烨这时才真正来了兴致,宛如盯上猎物的猎人。 那谋士走上前来,低声一番,慕容烨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眼中尽是狠毒之色。 申时,慕容渊终于回房来,卫承安起身道“王爷” “王妃醒了” 慕容渊随口一说,倒是卫承安有些羞赧“让王爷见笑了” 说着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慕容渊饮了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本王有件事想请教王妃一番” 卫承安如今也稍稍能看懂一些,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似疑惑却是笃定的样子就知他必然悄悄思量着某事,悄悄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王爷请讲” “王妃觉得若本王想让一个人突然不省人事一段时间,又不愿取他性命该如何呢” 卫承安一惊,见他眸色没有一丝光亮外更是说不出话来,隐隐感到此行或许不是那么简单,可自己又有种直觉:王爷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也不是要对付她。 慕容渊见她一脸警戒,稍稍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王妃莫怕,本王若想对王妃如何也不会等到现在” 卫承安垂了垂眼角,知他性情,也不愿绕弯子:“不知王爷想要对付的是什么样的人,若平常人法子自然很多,可若不是常人,自然要好好谋划一番” 慕容渊抬头看向窗外:“若是一帮亡命之徒呢” 卫承安睁大了眼睛,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而过,一时间今日隐隐的觉到的不妥也好像找到了出口,她抬起头,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放到桌上:“王爷” 慕容渊低头看了一眼:“王妃果然聪慧” 说着打开来见里面是个极小的白玉瓶,拿在手里瞧了瞧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就顺手摸上了瓶塞。 “王爷!”卫承安忙握住他的手腕,出声制止:“王爷莫要轻易打开” “如何,还是毒药不成”慕容渊不自觉的眼角微微上挑,但还是放下了瓶子。 卫承安拿过来瓶子放进锦袋:“王爷有所不知,这里面是迷香,是我师父留下的,用了许多的木菊花和曼陀罗花粉经过大量提纯,毒性自然比一般的香厉害许多,若是不小心闻到昏迷不说,还会中毒,时间久了若没有解药怕是会难以醒过来” 慕容渊浅笑一下:“既然如此,王妃天天放在身上就不怕误伤了自己” “这种药粉自然不能整日带在身上,只是今日,”卫承安一惊,这话她不经意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才惊觉不妥,忙止了话,掩饰般的收了锦囊,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今日碰巧而已” 慕容渊自然都看在眼里,也不多问,淡淡一笑,转了话。 卫承安悄悄松了口气,她自然不能说,自己也不知为何一想到要去稍显僻静的寺院就毫不迟疑的带上了它。 正巧小沙弥送了饭菜来,二人才用了饭,不再言语。 晚间卫承安取了香炉,拿过白玉瓶,看着一旁慕容渊:“王爷,您还是先出去吧” 慕容渊皱着眉:“为何,王妃难道无事?” 卫承安点点头:“我服过解药,自然无事” 慕容渊仍旧皱着眉,卫承安不用看也知他很是很不悦,只当他在顾虑接下来的事。 “把解药给本王”他冷不丁的开口,卫承安一愣,才意识到是自己思虑不周,取了一个小瓶给他。 见他服了一粒药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才开口:“王爷?”见慕容渊看向她,又接着催促他一遍:“王爷,您还是快些出去吧” 慕容渊刚舒缓的眉又蹙了起来,这次又多了些疑问:“本王也服了解药” 卫承安虽然不解,也实话说道:“王爷刚服了解药,这药力还不知如何,以防万一,王爷还是先出去吧” 慕容渊虽还是迟疑,瞅了她一眼才不情愿的走向一边,进了一间内室。 卫承安见他走了进去,才把药粉混着普通香料放入香炉,看着逐渐飘起的白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辰王今日所为必然是早已计划周全的事,可为何又到最后关头才向自己说起这迷香之事,他难道就这么笃定自己会随身带着药吗? 卫承安瞥了眼内室的方向,哪有寺院的禅房如此这般。虽然寺中人对她说这是因为慈云寺向来得京中权贵和富贵人家青睐,寺中为了好生招待这些人才特意造了几间上等的禅房。可她总隐隐觉得不同寻常。 待她静了心神才走过去,手还未碰到帘子,布帘就从里面拉开了,一片银白色就出现在她眼前。看样子慕容渊是要出门。还未待她开口,头顶就想起了声音:“都好了?” 卫承安回了声是,见眼前的人让出位置,忙走了进去。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卫承安看着唯一一张榻心里暗悔应该搬个凳子进来,刚想开口就听到慕容渊的声音。 “坐吧” 平淡的也听不出什么,卫承安犹豫再三还是慢慢开口道:“王爷,您先休息一下,我去搬张椅子进来” 慕容渊没说准不准,就在榻上做了下来:“不用了,我们估计也等不了多久” 卫承安自知再拂了他的面子很不妥,在另一边坐了下来。外间的迷香静静的燃着,灯油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一个时辰后那微不可查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外间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八章 刺客 卫承安动了动发麻的腿,背也支撑不住的弯了下去。就在她稍显困意的时候,慕容渊一声清冷的声音让它顿时清醒了过来“王妃难道就没有什么要问本王的吗?” 卫承安打起精神:“王爷做何事定有自己的用意” 不知慕容渊是不是笑了一声,即使在这寂静的深夜卫承安也没怎么听清。透过一小叶窗能看到外面已经漆黑一片,除了不时阵阵呼啸而过的风声,寺院中没有任何人活动带来的烟火气:“王爷,真的会有人吗” 慕容渊起身走了两步:“一定会来的,他们舍不得”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 “王妃若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吧”慕容渊仍旧站在窗边的阴暗里,向外看着,像是等待来自黑暗中的朋友。 见他如此守着,卫承安哪里敢休息“王爷,时辰还早,他们大概不会这么大意” 慕容渊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没过多久慕容渊就从窗边离开,打开屋内唯一的一个柜子,拿出一件跟他身上相差无几的绸衣换上。卫承安这才发现这件衣服的左肩处被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还带着很多血迹,虽然有些许诧异但心中也略微明了。见他换好衣服复又拿出一床棉被,忙起身让开了位置。 慕容渊把棉被往榻上一扔,果然如卫承安所想,棉被也带着血迹,凌乱的放在榻上。做完这些慕容渊才又在床边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卫承安走了过去复又坐下。 慕容渊见她仍神色依旧,即使知道她向来冷静也稍稍惊讶了一番“王妃不怕吗?” 卫承安摇摇头:“不怕” 慕容渊挑了挑眉:“哪怕今日你我命丧此处” 卫承安抬头看着他:“王爷此番谋划妥当,定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慕容渊转过头不再看她:“王妃就那么相信本王?” 她当然信,辰王装病多年就是为了一条生路,万没有拿自己性命犯险的道理:“王爷信自己,妾身定然也信”,“只是,”卫承安顿了顿不知该不该问。 慕容渊:“只是如何” 卫承安放低了声音:“王爷是如何得知妾身一定会有迷香” 慕容渊无声笑了笑:“本王不过是猜测而已” 卫承安自然不信,见他不愿多说,也知他有事不愿让旁人知道,便不在多问。 一时无言,卫承安也不知过了多久,早已昏昏沉沉的支撑不住。就在一个瞌睡过不去时,慕容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立刻把她吓的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看他。耳边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别出声” 卫承安立即咬紧了牙关,这时一颗心才扑通扑通的跳起来。二人都绷着身子仔细听着,果然不多时,门外传了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卫承安什么都听不到,但是从腕上加深的力道也知道有人来了。慕容渊皱紧了眉,仔细注意着外室的声响。屋外两人对视一眼,慢慢用刀开了门,蹑着脚走了进去。刚进屋就闻到阵阵幽香,自知一个王爷燃香入睡太正常不过,两人无一刻迟疑,往内室方向走去。 刚走几步,就觉得不对,四肢都开始慢慢发麻,两人对视一眼看向香炉就知不好,正要加紧步伐,其中一人就见身后的人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拄着刀半跪在地上。刚想去扶自己胸口也一阵阵疼痛,像是有人要把自己的心脏揪出一般的冷汗直冒,偏生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站也站不住。 卫承安即使再什么脚步声也听不到,也知外间发生了何事,就在手腕上的力气越收越紧,忽然一收时,自己的心也像是从万丈高空上落下一般。感觉到慕容渊放开她起身像是要出去,立刻不假思索的抓住他的袖口,冲他摇了摇头。 慕容渊一回头就看见她焦急担忧的眼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把她的手拿下来。转身向外走去。卫承安没有办法也只得立刻跟了上去,见慕容渊轻轻把帘子撩开一些,又放下。冲她点点头才捂住心口后怕的松了口气。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啊,怎么回事,要不要通知李侍卫” “无妨,再等等,我们俩在这一直守着还能让他们逃了不成” “不对,*静了,我下去看看”说着一蒙面黑衣人轻巧的从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跳了下来。 没想到刚落地,就听到屋内一阵咚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落地声和女子惊恐的喊声:“王爷!” 与树上的人对视一眼,黑衣人靠在树上抱着刀等着进去的两个人出来。 不多时门边出现了两个踉跄的身影,男的捂着左肩似是受了伤,仍能看到鲜红的血迹。身旁的女子一边搀扶着他,一边惊慌失措的乱喊一通:“来人呐,快来人呐,有刺客,快来人啊” 可惜惊恐的声音就生生淹没于夜色没有激起任何回响。 真没用! 蒙面人暗骂一声,也不再管进去的两人。提着刀慢悠悠的走到两人面前。 “两位这是要上哪去啊” 冰冷的声音在这夜色里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卫承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你们是什么人” 慕容渊一个脚软似是站不住似的 “王爷!”卫承安搀扶起他,手慢慢的向袖中伸去。 突然一把刀闪着月色明晃晃的抵在慕容渊面前:“你最好不要想跟我耍什么心机,我可不像那两个蠢货” 卫承安刷的一下白了脸色:“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那蒙面人冷笑了一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知道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快走”慕容渊一把推开卫承安,一倾身往刀口上撞了上去。 黑衣人也没想到那个气若游丝地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看着鲜血沿着那没入右胸的刀止不住的留了下来,地面也被染红了一片。 一收手,就有鲜血喷涌而出,慕容渊一个踉跄就往后退了几步。 “王爷!”卫承安的惊呼在寺院中响起,比之前任何一句都更加撕心裂肺。 院外的李远听到这一声惊呼,黝黑的目光在夜色掩映下更是看不出波澜,阴沉的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难道这辰王真的不曾有任何准备不成。 他抬了抬手,身后的两个人都会意的点点头。准备一等院内的人现身就出手。 “哟,几位可真是好兴致啊” 一声轻笑冷不丁的传进三人的耳朵,三人立刻紧绷着身体戒备的转过头,就见一身形修长的男子立在寒风中笑着看着他们,身上的黑衣在也掩盖不住那人的严重的桀骜。 李远身后的一人不屑地开口:“你是何人要来管我们的事” 那男子嗤笑一声:“路人”又撩了撩眼前的碎发:“怎么着各位有什么好事也给我说说,给我也找找乐子” 黑衣人冷哼一声:“少在这里废话,想活命就赶紧走远些” “哦”那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呵呵笑了两声:“还真是有趣” 话还未落,黑衣人就倒地不起,快的让人来不及思考,然而对面的人还笑呵呵地站着。剩下的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李远蹲下身看了看倒地的人,没有一点伤口,除了,除了脖颈处有一枚微不可查的银针。 李远忍下不住升起的怒火:“阁下为何要出手伤人” “哦?”对面的人疑问的看着他:“这位兄台是在问我吗?我好好的站在这里,你们的兄弟倒下了为何要怪罪于我” 说着抱起双臂看着两人:“难不成两位看到了” “你,明明是你出手伤人,还在这里狡辩”那个小侍卫似乎气的不轻,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李远抬手制止了他,复又看着对面的人:“阁下与我们无冤无仇,今日到底所谓何事” “哼”那人终于不再笑了:“看你那兄弟太吵了,让他安静会,死不了” 又是一句话,只剩李远一人还站着。 李远不知此人身手,但也感觉到这人并不是好对付的人,心里挂念院中事不欲与他多牵扯:“阁下今日莫非是有意而为” “正是!” 李远一惊,就见那人飞身而起,直指他的咽喉,忙举剑相迎。 话说院内的蒙面人正要抬手了结了面前的人,忽然闪过一黑影,自己腕间一痛,刀就被人夺了过去。 树上的人已经,悄悄握紧腰间的刀,盯着下面的状况。 “这位兄台,何故在佛前大开杀戒” “王爷!”卫承安踩着踩着虚浮的步子冲到慕容渊跟前,扶着他坐在地上。 蒙面人看过去,发现是一位稍显困潦的男子,除了背上的剑还值点钱,就连衣服都是半旧的麻衣。看起来倒像是个不得意的侠客,冷哼一声:“没想到还漏了一个,既然你多管闲事,今天就陪着这两人一起去吧” 说着就往树上看了一眼,一把刀立刻就从树上扔了过来,黑衣人纵身接住了,就像那人砍去。 树上的人一个纵身像慕容渊而去。 卫承安见此立刻抱住慕容渊,挡在他身前。 同时眼角瞥见一阵黑影,咬牙闭上了眼睛,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她背上,她转过头就见那黑衣人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好像是被人踹了一脚。卫承安没有心思关心那些人,见鲜血止不住的从慕容渊指缝间流下来,连声音都带了颤音:“王爷,王爷,你怎么样” 慕容渊靠在她身上一句话也没有,眼睛也是无力的睁着。 卫承安尽量稳住自己抖个不停的手,咬着牙把自己的衣服撕掉一角,又拿出自己仅有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拿布紧紧的按着。见慕容渊闭上了眼睛,身子一抖眼泪就落在慕容渊身上:“王爷,王爷” 正在与黑衣人纠缠的严风听到卫承安带着哭腔的声音,看了一眼,顿时眸色一暗,带着怒火一剑刺过去。又一脚把人踹在地上。 “王爷,王爷”严风跪起一条,腿,他的伤口,发现竟然是真的,除了自责就是懊悔:“王爷,你醒醒,你没事吧,王爷” 慕容渊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我没事” 声音低不可闻。 “身手还不错”院外的黑衣男子,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进入院内才发现只有两个倒在地上的蒙面人:“严风动作挺快的嘛”一转身进了一间禅房,还未进门就闻到一阵幽香。撇撇嘴又进了另外一间。 一进门就发现不对,那张脸立刻就变了一个样子:“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