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笑靥:许我一世苏东坡》 一 十二巫山见九峰,船头彩翠满秋空。 朝云暮雨浑虚语,一夜猿啼月明中。 ---《三峡歌》 自长江逆流而上,有三峡,约七百余里,三峡过后便是四川之境,而四川以西的嘉州之地有峨眉山峦,山峦下四十余里处有一城,唤眉山。 苏氏一家便居于此地。 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年)十二月十九日,苏家再次迎来一子,长子早年夭折的苏父大喜,为次长子取名为“轼”。 长子出生后,虽有天才却游手好闲的苏父才态度严肃起来,发奋读书。 世人也以此来鼓励年轻人只要勤勉发奋,终会成功。 而时过九百余年,亦有一城唤眉山。可惜,此眉山非彼眉山,这里的眉山只不过是一座名不见传的小丘陵。因云雾挂山间,似老道白眉,喜笑颜开,便得名“眉山”。 十二月十九日,小丘陵突生异象--山中花草尽枯,飞禽走兽尽无,引得山下村人议论纷纷,心颤恐惧。 当日傍晚,山脚下一户人家的第四个孩子出生了,户主人却长叹了一口气:又是个女孩。 贫穷的家庭已经无法承担第四个女孩儿了,即使已经是现代社会,重男轻女的观念还是没有变化,尤其是在远离城市的小山村。 户主人只想要一个男孩来传宗接代,可惜天意弄人,妻子一连生的都是女孩。户主人受不了妇人哭哭啼啼,一狠心,把被子一裹,将皱巴巴的小女孩扔到了四十余里外的半山腰上。 十二月的眉山,说不冷倒也不为过。毕竟南方的温和之地比不上北方大雪冰封万里的冷凝。但刚出生的小姑娘,又是滴水未进,呆了半宿,还是冻的面颊通红,哭声也越来越小…… 次日朝阳初升,早霞微露时,山里起起了大雾。下山置办物什的老住持行至半山腰处,隐约听见婴儿哭声,猫叫似的,雾气又太重,寻了许久,才发现那胡乱裹在被子里的小孩儿,冻的发红。 住持叹了一声“阿弥陀佛”,急急忙忙将小孩儿抱了起来,调整好被子,用壶里的温水细细地喂给孩子,裹紧孩子帮他回暖。山中草木刚枯,这孩子就出现在这。怕是……住持摇了摇头,想到寺里现今的光景,又叹了口气:“还是随缘吧。” 许久,住持见怀中的小孩儿体温已经开始恢复正常,便疾步下山,笑着对着孩子道:“老衲还要给小施主找户人家过呢。” 二 宝元二年(1039年)二月二十八号,苏府上下乱作一团——苏家的第三个孩子要出生了! 可,此时苏父却已外出求学,但苏母虽是个大家闺秀,却有格外坚强的一面。 她生下孩子后,立马遣人告知苏父,也不经他人手,自己照顾着小孩儿。 年仅四岁的小苏轼趴在床边,仰头 “娘,他是我弟弟?” 苏母慈爱的笑着,揉揉小苏轼的头:“是,轼儿是哥哥了。以后要担起兄长的责任了。” 小苏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久,苏父赶回来,见了小儿子,欢喜之余,为小儿子取名“辙”。 ————————时空线——————— 住持奔走了一天,远近的村子也都走过了,要是化缘,还是有心善的人愿意给的,可一提到孩子,就支支吾吾地推脱着,把住持赶了出去。 倒是有好心的人家表示可以提供些羊奶给小孩儿,只是再养一个孩子,没得商量! 当然这只能在心里说说,毕竟大家也都是熟人,伸手不打笑脸人。 住持出了村子,回头望了望。 也是,还留在这山沟沟里的,不是老人,就只剩生活拮据,没有能力搬出这大山的人家,谁会愿意养一个与自己不相干孩子来增加自己家里的负担呢? 住持叹气,“还是要带回寺里,只是要委屈了你。” 住持抱着小孩儿走回了半山顶的寺庙,在寺门口时小站了一会。 抬头,额匾上“栖禅寺”三个大字在黑夜中门上了一层灰,透出着无尽的哀。 住持顿时心中苦涩,忙低下头,快步入了寺里,穿过长长的廊道,向着大雄宝殿的方向拜了拜,才进了屋。 把小孩儿放在床上,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小家伙倒是不认生,大大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 住持看着,暗叹了一声:好一双漂亮的眼睛!如皓月星辰般深邃。 “如今你要留在这寺里,也得有个名字好叫唤” 住持想到了发现小孩儿时的场景,朝阳初升,四周云雾弥漫。 “朝阳而显,隐与云间。那唤‘朝云’,可好?”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住持的话,兴奋的手舞足蹈。 住持笑了,安置好小孩儿睡觉。他便在一旁打坐念经。 三 庆历二年(1042年),小苏轼已经七岁了,是该入私塾的年级了。 在不小的私塾里,有学童一百来人,却只有一个老师,是个道士。 小苏轼的聪明很快就展现出来了,并深得老师的喜爱与赞赏。 庆历四年(1044年),苏轼的弟弟苏辙也到了入学的年龄,与哥哥同上一私塾。 这段时间,苏父正晋京赶考,而孩子们由苏母在家管教。 ————————时空线———————— 天刚亮,走廊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接近住持门前又来了个急刹车。 住持睁开眼,闪过一丝无奈。 咚咚咚 “进。” 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他看了看住持,好像在酝酿话语。 “怎么了?” “师傅……”那小沙弥欲言又止,顿了好一会,他才再次开口“师兄们都走了,估计是夜里走的,今早就都不见人了。” 住持淡然,点了点头。 “师傅,您是不是早知道了啊?”小沙弥抿了抿嘴,跑了进去。 “恩” “那为什么不制止他们呢?” “明观,”住持开始教导小沙弥了“入我佛门,讲的,不过一个‘缘’字,如今他们与老衲师徒缘分已尽,老衲就没有理由留下他们,况且他们也无心侍奉佛主,还不如让他们离去。你现在还小,总会禅悟的。” “是,师傅”小沙弥一脸严肃的点点头。 寺里近几年不景气,几乎没有香火了,师兄们就陆续走了,可都不想想师傅对他们多好,在无依无靠时收留他们。 他突然拉起住持的袖子“师傅,我和明思绝对不会离开的。” 住持欣慰,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咦,”小沙弥这才看见住持床上的小孩儿“师傅,这孩子……” 住持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小朝云,笑到:“你以后就是这孩子的师兄了。”住持似乎看懂了明观的眼神“他叫朝云。你们会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你可要照顾好他了。” 不是明字辈的啊。 “是,师傅”明观兴奋地回答着。 “找件干净的衣服,为小朝云沐浴。”住持吩咐道。 “好。”明观一蹦一跳,跑了出去。 四 小苏轼十岁时,苏母常常在家教孩子《后汉书》。书上记载后汉时期朝政不修,政权落入阉宦之手,当时书生儒士反抗不阴不阳的小人统治。 在这群正人学者之中,有一个勇敢无畏的青年,叫范滂。 党锢之祸,他被牵连其中,为了坚持自己的理想,必须以付出生命为代价。他与母亲诀别,母亲说:“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 小苏轼抬头望母亲,问道:“娘,我长大后成为范滂这样的人,您愿不愿意?” 母亲回答:“你若能做范滂,难道我不能做范滂的母亲吗?” ————————时空线———————— “明思明思,师傅新收了个小徒弟哦。”声到人未到。 “阿弥陀佛”明思双手合十,然后无奈扶额,对着刚跑进香积厨的明观道:“师兄,你就不能沉稳些吗?” “是,有在改了啊。”明观笑嘻嘻的“是一个小孩子哦,这么小”明观双手比划着。“还有哦……” “所以,师傅让你找我干什么?”明思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明观。 一点师长的样子都没有。 “哦哦,”经明思提醒,他才转回正题“师傅要我们为小师弟沐浴,还需一身小孩子的衣物。明思可是会缝纫的,这件事就交给你啦。”他拍拍明思的肩膀。 “那要快些了,早课时间要到了。”明思看了下时间“师兄把他抱去浴室吧,我去禅房看看有没有布料。” “好的。” 十多分钟后,明思拿着一件旧衣服走进浴室“师兄,没有布料了先用我们以前的旧衣服将就一下吧。” “啊啊啊,明思明思!”明思才踏入一只脚,就传来明观的鬼哭狼嚎。 “唉,阿弥陀佛。”明思双手合十“又怎么了?” “明思明思,小师弟其实是小师妹呢!” “师妹?”明思面露古怪“可是……” “要不要问问师傅?”明观不等明思说完便打断。 “不,”明思沉思着“师傅把她带回来,一定是知道她的性别的,既然师傅说她是师弟,那就按师傅说的办。” 师傅……没说是师弟。 明观不敢说,怕被明思责罚。要知道虽然他是师兄,但明思比他成熟。 早课后再问问师傅吧。 “师兄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早课不专心会被师傅罚的。” 五 小苏轼十一岁时,进入中等学校,认真准备科举考试。 为应付考试,学生必须读经史诗文,经典古籍必须熟读至能背诵。 小苏轼就将经书和正史抄写一遍,来加深对书籍的印象,而抄书之时,他正好可以练字,以成就他未来的书法大家。 当然,小苏轼与弟弟苏辙正在这样熟读大量的文学经典之时,他们的父亲苏洵赶考铩羽而归。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除去教书之外,仕途是唯一的荣耀成功之路。苏父名落孙山而归,必然是懊恼颓丧的。 —————————————————— “明观。”看见在早课心不在焉的明观,明思暗暗出声警告“早饭不想吃了吗?” “哦。”明观依旧奄奄的。 “明观、明思。”他们的小动作没有逃过住持的眼睛。“有什么事早课后再说。” “即使现在寺里就我们几人,功课也是不能荒废” “对不起,师傅。”两人一脸愧疚。 早课结束,过堂钟又响了。 食不言,还是要遵守的。明观第一次埋怨早餐时间长。 好不容易挨到了休息时间,明观急匆匆的拦住住持,明思双手合十,皱眉“阿弥陀佛,怎么可以对师傅如此无礼。” 明观不好意思笑了笑,双手合十向住持行了个礼。住持点头示意明观可以说了 “师傅,朝云……是女孩?” “女孩?”住持愣了一下。 也对,女孩更容易被遗弃。 随即叹了一声“阿弥陀佛。”面色凝重,“你们等老衲吩咐。” 便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两人。 这里,住持是来到了祖师殿,对着位列的得道高僧们拜了又拜,捻着佛珠,喃喃道:“师傅,那个女孩儿出现了。老衲定不负众师祖嘱托,好好守这孩子渡劫……” 住持调整好情绪,便吩咐明思把小朝云抱来。看着忽闪大眼的小孩儿,住持面色复杂“既然是女孩儿,便改‘朝’(chao)为‘朝’(zhao)。”,接着对明思明观道:“是老衲疏忽了,朝云是女孩儿那就只能是俗家弟子,把她带去山脚下独居的陈施主家,寄住一段时间。当然饭食衣物理应由我们提供……” “是,师傅。”明观明思应了声,便去完成住持的任务了。 六 在小苏轼十七岁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使得他家与他母亲的娘家关系紧张起来,也使他父亲的性格因而略见一斑。 事情是,小苏轼的姐姐八娘被苏父许配给小苏轼舅父之子,也就是小苏轼的表兄程正辅为妻。 但是新娘在程家并不快乐,最终因事翁姑不得意,抑郁至死。 苏父为此写了一首诗,暗含毒狠的字眼儿,为女儿之死而自责。 之后,苏父又露了一手非常之举。——他编了一个家谱,刻在石头上,并立了个亭子。把全族叫来,当众谴责他妻子家,把妻子娘家得罪到底了,并且告诉两个儿子永远不要和那个表兄来往。 ———————————————— “我叫朝云,是师傅收养的小弟子。四岁前由陈奶奶暂养,因陈奶奶孙子把陈奶奶接出大山享福,师傅只得把我领回寺庙。 不知道为什么师傅好像不愿意我留在寺里,但是我自有记忆而来,师傅和师兄们就陪伴着我,我也不愿离开他们。所以我明确的向师傅表示我愿意成为师傅的皈依弟子。 而今天是我受三皈依仪轨,正式成为皈依弟子的日子。 师傅说我的悟性比师兄们都高,师兄们是十岁时受皈依礼,而我今年只有七岁哦。” 小朝云由两位师兄领着,前往大雄宝殿。 七年的磨练,就连不安分的明观都稍稍沉稳了些,而明思则更加沉默了。此时两位都双手合十,一脸严肃。 小丫头呢,一双大眼,镶在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小小的人儿倒是一张不符的严肃脸,让人忍俊不禁。 入了殿堂,向师傅行了个礼,开始了三皈依仪式。 鸣引磬,接钟鼓,转向上;顶礼三拜,一问讯。 顶礼三拜;为首者执香旁立。 住持升座,拈香,敛衣而坐。 礼佛,求受皈依。 “大德!一心念我,弟子今请大德为三皈本师。愿大德为我作三皈本师。我依大德故,得受清净三皈。慈悯故。” 小朝云稚嫩的声音不乏坚定。 ………… 授皈依功德圆满,大众合掌,同音念佛回向。 南无西方极乐世界大慈大悲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众合声,十遍) 七 至和元年(1054年),苏轼已经长成十九岁的青年了。赶考之日也提上日程。 不可避免的事——婚姻问题来临了。 苏轼若是未婚晋京,并且一考而中,必有女儿长成之家托人向他们提亲。但苏家父母认为让儿子娶个知根知底的本地姑娘,更好。 于是十九岁的苏轼娶了十六岁的王弗小姐为妻。 次年十七岁的弟弟苏辙成家,妻子比他小两岁。 当然,在苏轼二十岁这年,另有一件大事。 男子二十冠而字,苏父在这一年为苏轼取表字“子瞻”,希望苏轼可以瞻前顾后,小心谨慎,办事考虑得全面周到。 两子都成婚后,父子三人便游学成都,拜谒大官张方平,后来张方平对苏轼几乎如同严父。 —————————————— 小朝云正式成为皈依弟子后,更加勤而好学。由师兄教授字词语义,由住持讲授佛经大道。 一日,住持突然问道:“何谓‘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 三位弟子一时顿了下,还是明思先开口:“众生的身体就是一棵觉悟的智慧树,众生的心灵就象一座明亮的台镜,要时时不断地将它掸拂擦试,不让它被尘垢污染障蔽了光明的本性。” 住持却反问:“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小朝云开口了:“尘在外,心在内,常拂之,心净无尘;尘在内,心在外,常剥之,无尘无心;心中有尘,尘本是心,何畏心中尘,无尘亦无心?” 住持点头,“心本无尘,尘即是心.无心无尘,人便死.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勿妄想执着,才能明心见性,自证菩提。” “是,师傅。”三位弟子垂首。 “朝云,‘应作如是观’,为何?” 小朝云沉思:“所有事物现象,都是空幻的,生灭无常的。” 住持点头,“朝云,警记六喻。” 六喻?“是,弟子定不忘。” 一切有为法,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亦如电?小朝云默读了两遍。 八 嘉祐元年(1056年)三月,父子三人便旱路赴京,迢迢千里,穿剑阁,越秦岭,为时两月有余。 五月,到达汴京,寄居于僧庙,等待秋季考试。在由眉州来京的四十五个考生之中,苏氏昆仲在考中的十三名之内(苏轼第二名中举)。便得春季殿试资格。 正月,欧阳修主持礼部考试。欧阳修改到苏轼文章时,误以为此文章为弟子曾巩所写,为避嫌批了第二。 但即是如此,礼部复试,苏子瞻以“春秋对义”获得第一,苏家二子同科进士及第,名震京师。而苏子瞻更以全国第一流的学者知名天下。 欧阳修感叹:“更三十年,无人道着我也!”他预言,未来的文坛必将属于苏轼! 更有仁宗皇帝殿试后,兴冲冲对皇后说:“我为子孙觅得两个太平宰相!” —————————————— 一切的生活都平凡且安宁,直到小朝云九岁那年,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使得朝云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山脚下村庄的人家突然少了很多,平时热闹的市集也逐渐冷清,逐渐荒凉。 小朝云与师兄下山时看见这场景,心里都涩涩的,向师傅、师兄们询问,他们只是面色复杂,连一向爱闹的明观师兄也沉默不言。 明显他们都是知情的,可为什么闭口不谈呢? 小朝云只得带着疑惑,潜心修佛,等待着他们愿意开口的那一刻。 一日,寺庙里突然来了一群黑衣人,表情僵硬,他们的领头倒是显得和善些。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来小寺,有何贵干?”住持客气招呼着,但显然已经料到他们的到来。 那领头人低声与住持交谈了几句,住持就突然变脸,不等朝云仔细观察,住持一个眼神示意,明思就把小朝云带回内院。 “师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师傅他……” 明思摇头,打断了朝云的问话“小师妹,你现在还小,这件事迟早会了解的。” “虽然很不愿意,但时间还是到了啊。”明观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师兄!”明思瞪了明观一眼。 时间?什么时间?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不知道与师傅说了什么,黑衣人离开后,师傅便几天都面色严肃,一句不说。还频频看向朝云,叹息。 九 正当苏子瞻声誉鹊起之时,意想不到的噩耗从天而降,母亲苏程氏已于四月初病故,临终之际,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双爱子已双双高中。 苏氏父子三人五月底闻此噩耗,悲痛欲绝,仓促离京。 父子三人日夜兼程,赶回家中。眼前“屋庐倒坏,篱落破漏,如逃亡人家。” 苏父苏洵将夫人安葬在武阳安镇山下老翁泉旁,并在泉上筑了一座亭子,作《祭亡妻文》寄托哀思。 自此苏子瞻与弟弟便丁忧家居,为母亲守孝二十七个月。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苏子瞻青年时期最轻松快乐的日子了。 苏子瞻常常到青神岳家,青神位于美丽的山区,有清溪深池,山巅有佛寺,涉足其间,令人有游仙寻异超然出尘之感。 ———————————— 日子也一天天过去了。在朝云渐渐习惯了山脚下荒无人烟的村庄,渐渐淡忘了曾经到来的黑衣人,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枯燥平凡的样子时,那群黑衣人再次出现了! 看师傅还是一脸客气,将他们引入客堂。朝云脚一踏,也想跟着进入。 “师妹!”明思一把拉住他,轻轻摇头。“师兄,可是……”“师妹,不行。”连明观都摇头了。“好吧,如果你担心,我进去看着。” 碰!明观话还没有说完,里面便传出一阵巨响。三人面色一紧, “师傅!” “师兄,带师妹回去!” “不行,师傅他……” “回去!师兄,带她回去!” “到底怎么了?师兄,为什么你们都在瞒着我?”朝云被明观拉回禅房,挂念师傅的安危。 “师妹,你还小,不适合了解这些,师傅和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明观难得严肃。 朝云静静的不说话了,突然有点颓废以及……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看朝云已经冷静下来了,明观也放轻了语气:“师妹,我们都不想让你过早看到世界的肮脏的那一面。所以,小师妹只要简简单单就好,外面的世界不需要担心。” 我们会守护你的世外桃园,永远。 朝云看着明观,这一刻她才发现比自己玩心还重的师兄,已经是一个十九岁的大男孩了。 十 转眼已是嘉祐四年(1059年)的秋天,苏氏一家服丧期满,苏父苏洵也先后两次接到朝廷诏令,召他进京。 十月初,举家迁往京城。同年苏子瞻长子苏迈诞生。 苏氏一家船行六十天,途径二十六个县。作诗一百余首,编为《南行集》纪念这次舟行。 嘉祐五年(1060年)二月,苏家抵达汴京。三月,苏子瞻被任命为河南府福昌县主簿,这是办理文书等事物的九品官。 为准备次年考试,苏氏二子都辞不赴任。 嘉祐六年(1061年)八月,苏子瞻考入三等。宋代制科惯例,一、二等皆虚设,实际最高等级为第三等,苏子瞻为三等亦是极大荣誉。 苏子瞻被授予大理评事、凤翔府签判的官职,为正八品。 诏令即下,苏子瞻立刻整装待发。嘉祐六年十一月,天寒地冻,苏子瞻怀着致君尧舜的火热理想,带着妻子王弗和尚在襁褓中的长子苏迈踏上征途。 —————————————— 距黑衣人离开,又过一日。朝云恍恍惚惚的,受了风寒,师兄们为朝云熬了药,明思被师傅叫走了,只剩明观一人守在小朝云床头。 “小师妹,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什么?为什么一个人?师兄在说什么?朝云还是昏昏沉沉。 “没有我们也可以过得很好的,对吗?”什么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 “师兄没办法陪你玩了,不过我们走了会有新的小伙伴陪你玩的。” “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 “师兄,我们该走了。”又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好。”两个人影渐行渐远。 “不,不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小朝云突然惊醒了,冒了一身冷汗。 “师妹,怎么了?还好吧?”守了一夜的明观也醒了“小师妹,是做噩梦了吧?没事的,师兄在呢。” “师兄会永远在吗?”朝云喃喃着。 “师妹说什么?”明观愣了一下。 “没事,没什么。”朝云笑了笑“二师兄和师傅呢?” “早课吧,师傅今天特地免了我的早课来照顾你哦。” 朝云毫不留情揭穿了明观“师兄就不要为了偷懒找借口了,乖乖去早课吧。” 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呢。 “师妹真无情。”明观撇撇嘴走了。语气似乎有点……留念。留念?真是奇怪的想法。 朝云轻咳了几声,躺回了床上。 明天是十五了呢。 十一 忙时勤于工作,闲时欣赏古迹,生活还是过得充实而有意义。可是,抱着远大理想走上仕途的苏子瞻,却时时感到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差异。国家贫弱,人民贫困,自己的许多努力都劳而无功。 但面对苦难的现实,衰弱的国势,苏轼的报国之心会时时勃燃而发。但面对苦难的现实,衰弱的国势,苏轼的报国之心会时时勃燃而发。 苏子瞻在凤翔府任职三年多,于宋英宗赵曙治平二年(1065年)正月还朝。后参加馆阁考试,又以最高三等入选,授官直史官。苏子瞻在这个位置上,得以饱览宫中收藏的珍本图书、名人手迹和传世名画。 然而,五月底,不幸的事再次降临苏子瞻身上。他的夫人王弗因病去世,年仅二十七。 次年四月,父亲苏洵又与世长辞,享年五十八岁。 六月,兄弟两人由汴水,入淮河,溯江而上,扶柩还乡,依礼守制家居。 —————————————— 许是昨天睡了一整天,今天寅时未到便醒了。 朝云坐起了身,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格外的安静,安静得……有点不自然。 朝云皱了皱眉,压下心中莫名的慌张,拿起床头的佛经,默读着。 约摸一个时辰过去了,朝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了。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的!朝云使劲抓了抓头发。 “小师妹,明天记得喝药哦。再见啦” 脑袋里突然响起昨天明观师兄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再见’不是‘明天见’。 小朝云一下子脑袋空白,掀开被子,也顾不上穿鞋子,跌跌撞撞地跑向香积厨。 不…不要…这一定不是真的…… 小朝云气喘吁吁,扶着门不敢进去。调整好呼吸,推门踏入。 “师妹,今天怎么这么早起,不多睡会吗?”明思温和的笑着。 “师兄,我……”朝云含着泪,刚想回应明思,却发现一切都消失了。 “师兄……师兄……师傅!你们一定在开玩笑,对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你们……你们回来好不好?”朝云的声音哽咽着大喊。 小朝云跑遍寺庙每一个角落,大喊师傅师兄,最终还是精疲力尽走回香积厨。 无力地靠在柱子上,缓缓滑落。 她想起昨天的梦,或许……不是梦。 没有笑容,没有师兄,没有师傅,真的……一切都没有了。 噼啪,突然一声柴火掉落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朝云撑起身子,走到炉子旁边。垫脚,掀开锅盖。 里面是蒸好的米饭和……月饼。 看到月饼,朝云的泪珠又控制不住了。胡乱抹了抹脸,抓起月饼就往嘴里塞。 咽了几个月饼,底下的纸才被看见。 是信?朝云抽出了纸,还有一个物什掉了出来。师傅的佛珠!朝云赶紧捡了起来,压在心头。摩擦着,上面有一个凹痕,是她以前刻的,当时还被师傅责罚了。 朝云定了定心神,打开第一张信纸,是明思的。第二张,是明观的。两位师兄无一例外,都写了安慰的话,明观细心些,还交代了今后的生活。结尾处还写了一样的话“没有我们,小师妹也要坚强,要快乐。” 可是,没有你们,我的生活就没有意义啊。没有你们怎么可能快乐呢……师傅师兄,你们……回来好不好?朝云再也不会惹你们生气了,回来,好不好? 小朝云靠着墙,无声的落泪。手上的信纸滑下来。最后一张,是住持的。只有四个字:勿念勿寻。 十二 宋神宗赵顼熙宁元年(1068年),苏氏兄弟一家守丧期满。 苏子瞻立了一座庙,悬有父亲遗像以及四张极为珍贵的佛像。后他续娶了亡妻的堂妹王闰之为妻。 做完这些事后,苏子瞻决定举家迁往晋京,这是他第三次前往京师。 苏子瞻此时怎么也没想到,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亲近这一片生他养他的故土。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场新旧两党的激烈斗争已经拉开帷幕。 这场斗争的此起彼伏,将给带给他波谲云诡、变幻莫测的风雨人生,使他无力自拔,永远没有机会回到自己的故乡,追寻往日的旧梦。 —————————————— 小朝云在香积厨,靠着墙壁,哭着,累了,就睡着了。 也无人知道。 不知不觉间,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朝云静静地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地面,一动不动。 “朝云——朝云——你在哪?阿姨来接你了。朝云——小朝云——” 突然一阵呼唤声,由远及近。 朝云愣了愣,才想起师兄通知了县里的福利院来接她。 小朝云动了动头,想回应,却发现喉咙沙哑得发不出声。抬手,却发现浑身松软,使不出力。 这种无力感又来了。 眼皮越来越重了…… “哎呀,这孩子……怎么睡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将她抱了起来。 “我不离开……”朝云喃喃的,挣开她的怀抱。 “好好好,放你下来……”阿姨并没有听清小朝云的话。“阿姨带你回去,好不好?” 说着就拉起朝云的手,朝云想都没有想,直接挣开她的手。 那阿姨也没说什么,就笑了笑,带有点怜悯。 小朝云独自走着,走出了寺庙。阿姨就静静跟在身后。 小朝云突然回头,看着生活了九年的寺庙,红了眼眶。朝云赶紧抬头,却看见那一轮圆月。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呢。” “是,今天是十五呢。”身后的阿姨听见了,轻轻回应。 不知为何,看着小小人儿的背影,竟显出一丝落寞与苍凉。 十三 苏氏兄弟在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到达京师。 苏子瞻在京任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 这时,王安石被任为参知政事(副宰相)。经过一年的酝酿和准备,熙宁二年二月,神宗启用王安石变法。 历时十八年的变法运动正式开始。 面对朝政的剧变,苏轼一时有些困惑。他希望朝廷奋发有为,革新弊政。但苏轼还是无条件地站到了反变法派的一边。 五月,王安石准备改革科举法,罢去诗赋明经诸科,以经义论策考试进士。神宗皇帝对这一改革方案颇为犹豫,于是召令馆阁学士参与讨论。 苏轼立刻写了《议学校贡举状》表示坚决反对。神宗皇帝读了赞叹不已。 但在王安石眼里,苏轼不过是一介书生。然而书生空论虽不能左右大局,却也会产生不小的舆论影响。 —————————————— 小朝云在福利院静静呆了三天,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唉,那小姑娘眼睛真漂亮,就是无神了点……” “对对对,长得也蛮可爱的,像玩偶一样……” “可是为什么不说话,这几天都没见她说话过,不会是……真可怜。” 几个年轻的义工小姐姐,得了闲便围在一起聊天。而小朝云是新来的,又长得可爱,自然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说什么呢。那孩子可怜,刚被父母抛弃,自然受不住打击。过几天就会好了吧。我听过她说话的。” 接小朝云来的陈阿姨瞪了几个义工一眼,又看了看远处独自一人坐在树下的朝云,叹了口气。 “阿姨阿姨,那孩子怎么回事啊?可以跟我们说说吗?”几个义工凑了过来。 “我也不清楚,就前几天有人打电话给院长说,那边寺里有个小女孩叫朝云,让我们过去接一下。”陈阿姨顿了顿,“估计是被父母抛弃在寺里的吧,女孩啊。” “阿姨,这你就不对了,过个六七年,肯定女生得宠啦。”女孩不满道,姐妹们也应喝着。 “多照顾一下那孩子吧。”陈阿姨又叹了口气,走了。 就算不多陈阿姨的话,义工们也会对这个女孩多多关照的。 小朝云比同龄的孩子听话懂事,除了不说话,其他什么都好。 乖巧得……让人心疼。 十四 熙宁二年十一月,神宗皇帝想重用苏轼,王安石坚决阻止。 最终,苏轼被仁命为开封府判官。 这一任命自有其深意,即可使他远离皇帝的视线,又可用繁杂的首都地方行政事物困扰他,使他少有余力干预朝政。 熙宁三年,苏子瞻又因上书批评变法,几乎被治罪。 后外放出任陈州学官,和司马光一样,从此再不议论新法短长。 但这种处事原则,苏子瞻一辈子也学不来,那太不符合他的个性了。 看着弟弟以及自己所敬佩的前辈、亲近的朋友、周围同僚,因为反对新法一个个失意离朝,一种空前的寂寞之感在苏子瞻心中升起。 —————————————— 十二月十九日,小朝云的生日。 朝云是喜欢这个生日的,师傅是这一天捡的她的,是师傅说的‘缘’。 但对于其他人,这天依旧是很平凡的一天,就更昨天明天一样。 除了小朝云,这福利院没有人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谁会在意一个孤儿是哪天生日呢? “过了年,带这孩子去上学吧。小朝云有十岁了吧”院长对着陈阿姨说。 陈阿姨看到坐在门口抬头望天的朝云,叹了口气:“好。可这孩子一直不说话……” “学校里更多同龄的孩子,会好的。” “但愿吧。” …… 这是第一个没有师傅和师兄的跨年夜,朝云听到了新年钟声响起,天空爆发五颜六色的火花。 烟花是美丽的,却也是短暂的,就如……亲情。 看到福利院其乐融融的氛围,朝云知道,这不属于自己。 摆布年夜饭的陈阿姨看见朝云又站在门口,背影单薄,心底隐隐作痛。 难熬的新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朝云入学的时候了。 陈阿姨亲自带着去,办理入学手续。 “那个……老师啊,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怎么了?”年轻的主任扶了扶眼镜框。 “这孩子有点……不爱说话,可不可以多关照一下……”陈阿姨看了看乖巧坐在一旁的朝云,眼里的疼惜不言而喻。 “这……” “主任,这孩子安排在我班吧。”一旁刚进来整理文件的林老师笑到,刚刚她也听到了这孩子的情况。 林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二十岁出头,对学生很是友好。 “好,就这样吧” 十五 十年寒窗,一举成名,真不知有什么意义?官场的争斗恰如儿戏一般,哪里用得上当年苦学的那些宏经巨论? 当道者心胸狭窄,容不得不同意见,如今满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像蝉鸣般聒噪单调。 在这种情况下,苏子瞻确实不可以再说话了,即使不能追逐潮流、虚假地颂扬新法,也应该保持沉默。 可是苏子瞻又怎么能不说话呢? 在舍身报国的精神鼓舞下,苏轼决心坚守“危言危行,独立不同”的政治操守,作为反变法派的代言人,为他所认定的真理进行倔强的争执! —————————————— “你是不是哑巴啊?怎么不说话……”一群小孩子,在朝云的座位旁,熙熙攘攘。 连续几天,朝云在学校一言不发,孩子们对新同学的好奇已经快消失殆尽了。 “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不会真是哑巴吧……” “怎么对待新同学的,好好说话。”一旁的班长看不下去了,瞪了围在一起的一群人。 老师可是交代过,要好好照顾新同学。她比较腼腆。 小朝云对班长笑了笑,起身,拿着书,准备离开这个吵闹的环境。 不知是谁,推了朝云一下,又被椅子拌了,便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你们干什么!”班长惊得起身,要扶住朝云。 “砰”还是晚了,朝云的头磕到了尖锐的桌角,一下子鲜血淋漓。 半大的孩子哪见过这场面,一下就慌了,尤其是刚刚推朝云的那个男孩。 朝云手指捂住伤口,视网膜前一片通红。 “站着干嘛,快去叫老师啊!”班长赶紧抱住朝云,用纸巾为她止血。 视线越来越模糊,抵不住眼皮的沉重,渐渐晕了过去。 班长看朝云闭了眼,心都快跳出来了。“朝云——朝云,你醒醒……别……别睡……” 不知过了多久,朝云缓缓睁开了双眼。一片洁白,还有消毒水的味道,是医院。 “嘶”朝云坐了起来,举手碰到了头顶的纱布。 “小朋友,你醒啦。”来换药的护士对她笑了笑,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好像曾经也有人怎么温柔的对她。是……谁呢?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或者重要的人? 朝云扶着心头,这里空落落的。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朝云缓缓抬头。 十六 苏子瞻时刻关注着国事,新法的推行中出现的这些问题,更使他确信自己所站的立场是正确的。 于是,在一个寒冷的夜晚,他终于忍不住了,他要给皇帝上书! 孤灯之下,奋笔疾书,在这篇洋洋数千言的《上神宗皇帝书》中,苏轼奉劝神宗“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并对新法发起全面攻击。 苏轼这篇言事书,字字句句饱含着对国计民生的深切关怀和忧虑,忠爱之心溢于言表。 神宗皇帝读后,也不由悚然动容。可是,新法刚刚推行,虽然举步维艰,理财的成绩还是非常显著的,同样以富国强兵为目标而又求治心切的神宗,又怎么甘心就此止步呢? 神宗皇帝以惯有的坚定,抑制住浮上心头的这一瞬间的困惑,苏轼这篇质直剀切的文章,便如一片划过水面的碎石,不一会就悄无声息了。 —————————————— “你是那孩子的老师吧。家属有来吗?”医生拿着一份报告表走了出来。 在一旁等待的林老师和班长陈阿姨围了过来。 “医……医生,我是家属,我们家朝云是怎么啦?问题不大吧?” “从体检报告看,这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而且有要发作的迹象,这段时间是不是受什么刺激?至于……她说的遗忘了一些记忆,可能是逆行性遗忘……还要进一步观察。” 心脏病?是这孩子被遗弃的理由吗?陈阿姨想到这,眼眸暗了暗。 “那医生,心脏病……严不严重啊?还有那个失忆之后会不会恢复啊?” “心脏病还是要注意点的,剧烈运动尽量不要做,心情也不要有太大起伏。”医生顿了顿“如果确诊为逆行性遗忘的话,恢复是有可能的。” “谢谢医生了,辛苦了。”陈阿姨和林老师送走了医生。 “你也别太担心了。”林老师安慰道。 “这次也要谢谢老师了。”陈阿姨扯出一抹笑。 林老师摇了摇头,“去看看朝云吧。” 经过这一摔,朝云好像转了性子,也开口说话了,却有点唯唯诺诺? 出院后的朝云,平平淡淡的读完了小学、初中,以平平凡凡的成绩升入了高中。 遗忘的事情还是没有回来,心里也总是有一段空落落的。 十七 熙宁三年二月,苏子瞻又写了《再上皇帝书》。 这篇文章在真诚关注国事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些个人意气,因此言辞格外激烈。 这封信依旧石沉大海。 三月,第三次上书。 然而苏子瞻一而再、再而三地批评新法,令神宗皇帝很不高兴。 一次次徒劳的争辩,使苏子瞻对政治渐生倦怠。回想十年前初次步入仕途,是何等奋发昂扬,满以为凭着自己的热情和才智可以干一番匡时济世的大事业。如今身历其中,才发现年少孜孜以求的理想就像海市蜃楼,渺不可寻。 他深情地思念故乡的青山绿水,怀想入仕前那自在洒脱的生活。 他再也不愿在这是非之地待下去了,他上疏请求外任! 面对苏轼的申请,神宗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一个难得的人才,神宗多么希望能够重用啊!可惜他不能与变法派协调一致。 神宗无可奈何一摇头,批示道:“与知州差遣。” 但中书省认为不可。事实上,苏轼自签判凤翔至今,已经十年,按资历逐年迁升,足够担任知州的资格了,中书省强行压制,神宗也不好明确驳回,所以再次改批道: “通判杭州。” —————————————— “朝云,在看什么呢?”好友拍了拍朝云的肩膀,笑道。 “没什么。”朝云把书面翻给了好友。如今朝云已经是高一新生了,身材偏瘦,不高,也不矮,还是一张略显清秀的脸和深邃的眼瞳。 “又是苏轼,这都第几本了。”自从小学时那场意外,朝云性格变化,还患上了人群恐惧症。而眼前的女孩,是朝云唯一的朋友——当年的班长蔡云。 “每本写的都不一样吗。”朝云笑了笑。不知为何,自从读了苏轼的诗,朝云便对苏轼极感兴趣。 “嗳,你看看苏轼的红颜知己叫朝云,你也叫朝云,说不定你前世就是苏轼的红颜知己呢。”蔡云调笑道。 “说什么呢!王朝云是王朝云,不是朝云。”说道自己的名字,脑海里又闪过熟悉却模糊的画面。好像曾经有人跟我解释过我的名字? “朝云,怎么了?”看朝云有点晃神,蔡云有点担心。朝云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没什么,没事。”朝云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如果有穿越回古代的机会,我一定要去北宋!” 看来朝云还是在乎之前那个问题啊。蔡云抚了抚额,一提到苏轼就特别在意。 十八 抱歉生病了,可能会暂时停更。 《美人笑靥:许我一世苏东坡》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美人笑靥:许我一世苏东坡》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十九 苏子瞻一到杭州,就情不自禁地陶醉在湖光山色之中,感受到许久不曾有过的宁静、清新和愉悦,那些难以自遣的烦恼和郁闷不知不觉消融在山间水畔,不见一丝痕迹。 纯净无染的大自然将他活泼、开朗、好动的天性重新激发起来,也将他的诗心与灵感重新激发起来,他迫不及待地要投入到他温暖明媚的怀抱中去! 初来乍到,没有可以同游的朋友,苏子瞻想起了恩师欧阳修再三向他提起的杭州名僧惠勤、惠思。 稍稍安顿下来,苏子瞻便前往孤山拜访他们二位,并转达老师的殷勤致意。 —————————————— 福利院占地面积大,因此选址在了地价较便宜的县城边缘,人烟少,但青山绿水。 朝云与好友在路口分道,转入一条小道,路过稻田,是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 走过了千百次的路,可以说是无比熟悉了。 朝云踢踢路边的小石子,“亦非可修相,更无可作相”脑海里又响起老道士的话。 朝云把老道士给她的诗集拿了出来,正反面都一样,泛黄的书页,古老的意味。 翻开第一页,页面上几个大字顿时使朝云兴奋起来——蘇軾詩集。 轻手翻开下一页,一副苏轼的墨画,怪石枯竹,颇有孤傲险怪之气。 再下一页,是诗《蝶恋花·春景》。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词牌名,有隐隐的心悻。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朝云的声音莫名有些哽咽,“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怎么了,朝云摸了摸眼眶,泪水控制不住地滴落,还有心脏隐隐作痛。 多情却被……无情……恼……吗? 为什么,心好痛。朝云抓住绞痛的心脏,缓缓滑落在地,手上的书籍也掉落。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诗集最后一页散了开…… 二十 这是……在哪? 身子蜷缩着,手脚无意识地靠近身体,四周都是暖洋洋的。 我……是死了吗?院长他们……会伤心吧。这里……是哪里,好温暖,好安心……不想离开…… 暖洋的粉色世界,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有时,隐隐约约听见温柔的讲话声。 “夫人——用力啊,夫人——” “不要睡啊!” 这是朝云长久以来听到最清楚的第一句话。 我……是新生了……吗?有了爹娘,不再是……孤儿了……吗? “哎,夫人,是个小姐。”有个人将她抱了起来,拍了拍小朝云,让她哭出声,然后给她擦着身子,放到一个温暖的怀里。 “小姐好,乖巧。”虚弱的声音,却格外使人安心。 恩,眼睛睁不开,好想看看这世发父母长什么样。夫人?小姐?是个富贵家庭吗? 小孩的身体真是无力,整天困顿。前世……也是这样……吗。 恩,是古香古色的房间。是古代吗?会是哪个朝代呢?真希望是北宋呢……有东坡先生的朝代…… 怎么可能,我……真是……在奢望。重活一世,有父有母,还带着前世记忆,已经是老天垂怜了,我……还在奢望……什么。 …… “老爷!老爷!怎么了,怎么了”不安的、惶恐的声音。怎么了? 有眼泪滴落在脸上,哭了吗?母亲? 四周好热,是……着火了吗? “夫人,夫人!是我对不起你们啊……还有霞儿,是我对不起你们啊……走吧,快走……离开这里。”宽厚的男音,却颤抖着。 霞儿?是……我的名字吗?为什么在哭,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就要消失了吗?我……或许是不该出现的人…… 二十一 “小小,这个发式学会了吗?”铜镜前的女子轻轻摸了摸新编成的头发,转头对身旁的小女孩说道。 “会了,会了,谢谢姐姐。”小小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那女子看到不禁晃了晃神,随后,伸手,捏了捏小小的脸。 “你啊,不上台表演,简直浪费了这张漂亮的小脸。” 是的,这一世的朝云(小小),拥有漂亮的容貌,以及一双灵动的眼睛。小小年级就展露出不一样的风采,只可惜…… 小小又笑了,“姐姐,你知道的,我的病,没办法面对那么多人。” “我当然知道,你那病……治不好吗?”傲雪略带惋惜的叹了口气。 “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或许我的病好与不好,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哎呀,我们小小怎么这么老成,还说佛语。”看着小小稚嫩的脸却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傲雪忍不住又捏了捏。 小小愣住了,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佛语,莫名的熟悉。 “小小前世或许是常伴青灯古佛的佛子呢。” “或许吧……” “对了,今年的赏花节,班主允许我们去呢!”傲雪对小小眨眨眼。 赏花?很期待呢,来班里两年有余了吧,还没有出去过呢。 “姐姐,我也可以去吗?”小小略微有点激动。 “当然啦,姐妹们都可以去的——不过,要扮男装,或者戴面纱。”傲雪笑了笑。 “戴面纱多不好,我们扮男装吧,姐姐!”小小激动得小脸微红。 杭州的春天,专属于牡丹。而就以安国坊吉祥寺最为盛大,那里有数百种不同品种的牡丹上千株,每到花开,争艳吐艳,分外动人。 小小此行目的地就是这吉祥寺。三月二十三日,一行人协同而来,参加这场盛大的花会。丝竹声声,香风阵阵。美人笑靥,留恋花海,如此良辰美景静好,眷美如画。 然而,一个令小小魂牵梦绕的身影,也出现在这花海。万事无常,他们仅仅围绕人群里, 二十二 “小小,接下来会调去哪里呀?”看小小收拾好衣物,傲雪马上凑过来。不说别的,这几年小小倒是长得更开了些,清雅的小美人,倒是可惜只能做丫鬟。 “恩,去琴操姐姐那。”小小朝她轻轻笑了笑。 那个闻名杭州的第一才女,去她身边也能学点东西。 “对了,小小。你知道吗?杭州城来了一位大人物,是闻名于世的大文豪呢。” “是谁呢?”一说到文豪,小小就提起了兴趣。 “就是……” “阿小,过来!”话还未说出就被打断了。 “好,”小小转头回应,随即抱歉道“姐姐,下次再说吧。我要去忙了。” “去吧去吧,”傲雪挥挥手,嘟囔着“唱唱跳跳多好,还有人服侍呢。可惜小小的病……” 她是看过小小跳舞的,独自一人,在暗处独舞,惊若天人,犹出水芙蓉,清新雅致。无法让他人欣赏,倒是可惜了这副舞姿。 “阿小,几天后的表演得怎么样了?”当然,不是让小小去跳,这几年小小的病都是班里有目共睹的。 “回管事,姐姐们的服装都到齐了,舞蹈也在练习着。”小小低了眉。 管事点点头,“这次可是有好些贵人,可容不得些许差错。” “是。”小小行了礼,退下了。 几天时间,眨眼间过了。 小小替几个姑娘整理好舞服,正打算迎她们出去,领头的却慌慌张张叫了起来:“小芝呢?小芝哪呢?怎么不见了?”听见领头声音,姑娘们也慌了,兜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这么办呢?关键时刻,怎么人就不见了!”领头焦急着,忽地扫了一圈丫鬟们。这次场面较大,怕没见过世面的丫鬟丢脸,办砸了事,就只带了几个。 扫到小小时,眼前一亮,“丫头,会跳舞吗?” “我……不行的。会晕……”小小赶紧低头。 “是啊,小小的病……”“您就别为难她了……”几个姑娘也帮着小小。 “什么病不病的,就你了!”领头是其他地方调来的,不了解小小的病。 “那舞服怎么办?”“小芝的她穿不了,过大了……”“小小等下跟着我们,不看台下……”见事情无法挽回,只能安排着了。 “大人们叫唤着啦,快去!就这身,不换了!”领头推推搡搡,把人都推了出去。 二十三 迫于无奈,小小终是换了套舞服,跟在姑娘们身后,紧张得手掌心都抓出了红痕,一直低着头。 领头叮嘱着姑娘们,唠唠叨叨。小小身前的姑娘安慰道:“别紧张,等会别看台下……” 小小抬头,正想给她扯出一个安心笑,却惊鸿一瞥,愣住了。 远处正中亭子,与文友谈诗论赋的身影。 即使从未正真见过,却已凭借古今人的言语或墨色画像,在心底描绘千千万万遍的身影。 欣然八尺,眉疏目朗,紫瞳烨烨双秀眉,炯然有光,而颧骨高耸,两颊清瘦…… “有大人物……文豪……” 琴操……第一才女……杭州……熙宁年间…… 真傻,这么明显了怎么这么晚才发现。我重生的朝代是宋朝,是北宋——有东坡先生的北宋! 因缘和合……那个道士…… “小小?”那姑娘看小小发神了,轻轻摇了摇。 “无事……我会尽量……”小小摇了摇头,第一次出现在先生面前一定不能丢脸! 悠扬的丝竹声起,舞女们浓妆艳抹,长袖徐舒,轻盈曼舞,却有一个小丫头,舞服浅调,淡妆轻纱,而舞技高超。 或许没有人知道,这小丫头的目光只随一人,宛如这大千世界仅有一人,浅笑轻酌。 而此时,苏子瞻眼里又是令一番景象:女孩羽衣翩跹,明眸善睐,回首间余姿袅袅,一曲缓歌慢舞凝丝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倒是应了那句话: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一曲舞罢,舞女们轻盈一拜便下了舞台。 修改 全篇修改ing 《美人笑靥:许我一世苏东坡》修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美人笑靥:许我一世苏东坡》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