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 第1章 南洋秋风 永平元年,深秋,伶仃洋外海。数不清的大小船只连靠在一起,中舻外舳,贯以大索,四周起楼棚。旌旗白幡遮蔽了天空,不见尽头。 仿佛一座浮动的海上城池。秋风萧瑟红日西沉!夜色瞬间笼罩了海面。掌灯后,黑暗并没有被驱散,反而吞没了这一片灯火! 海上浪不大,但是风却是刺骨的冷,船舱内温暖如春。船阵的中心,簇拥着一座巨大的海上行宫,无数儿臂粗的牛油蜡烛照的船舱内亮如白昼。此船正是皇帝的座舰----御舟。 白天的一场追逐战直至傍晚才结束。主将魏世杰刚安排好值夜的哨船,就被一众文臣拉上御舟,与新皇商议要事。喋喋不休吵闹了一个多时辰后新皇帝才遣散了群臣。只留下左丞相姚秀夫和老帅魏世杰两人。 新皇赵崇坐于主座,望向甲胄未解的魏世杰。略有些局促道:“连日苦战,魏将军辛苦了。” 魏世杰双臂一抬,抱拳行礼,带动了甲胄上的叶片哗哗直响。向着主座一躬身,沉声回道:“谢皇上关心,臣等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尽忠,不敢言辛苦。今贼军势大,未能取胜,不能为皇上分忧,乃臣之罪也。” “战事不利,非战之罪。国势凋零至此,与卿等何干啊!”赵崇幽然一叹,满脸都是与年龄不相符的忧郁。起身向前走漏两部,双手扶了一把身前的老将军。又继续说道:“魏将军,且说说今日战况如何吧。” “是,皇上!今日贼军以船载茅草,灌以膏脂,乘风放火欲烧我战船,我军战舰涂湿泥于外,缚长木以拒火,贼军未能得逞。战至黄昏,贼军不能奈我何,而我军亦未能建功。贼军已退向近岸。 为防备敌军夜间偷袭,臣已经安排了夜间的游哨,时刻注意敌军的动向。我军明日如何行动,还请皇上示下。”魏世杰顺着皇上手扶的力道,站直了身躯。向皇上和一旁的姚秀夫简单介绍了白天战况,然后请示道。 赵崇闻言久久无语。自有记忆开始就是随父皇一路逃亡,自健康、至平江、出临安、入福州,再到崖山父皇战死。魏世杰携军民三十万宿入舟中,飘零入海。已是退过了天涯,身后还有路可退吗? 逃亡路上匆忙即位,不过十数日。今日才第二次召集臣下商议军国大事。好在逃亡路上父皇没有忘记悉心培养。也许是对自己的战亡早有预感,两年前拜左丞相为太子师。 加之近年,除了战场厮杀外,几乎时刻将自己带在身边。传身教,处理军政大事时又刻意考教。所以虽匆匆临位,到也不至于太过慌乱。 前日群臣商定新年后改年号“永平”守国丧三年,考虑是非常时期,群臣请求以日易年。关于退敌之事百官并无一策可用,魏世杰独自统兵御敌,与追敌相持于海上。 今日见魏世杰相问,又想起稍早前左丞相奏报退守琼州孟杰请求皇帝暂避琼崖,心中遂有了决断。也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连发三问。 “我军目前实力如何?粮草兵甲是否充足?往后的路如何走,两位爱卿可有良策?” 左丞相姚秀夫闻言端坐一旁,一言不发。 先皇的平日的考教只限于后宫之内,加之平日储君行事并不高调,对于眼前的新皇帝,魏世杰并不熟悉!原以为皇帝不会有什么示下的,不过会说说有劳魏爱卿全权负责之类的场面话。 毕竟先皇刚刚战死,年仅十六岁的新皇匆忙即位,估计政事尚且没有熟悉,更不要说军事了。此时虽意外。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略微沉吟,便开始详细的介绍起来。 “回皇上,我军自崖山岛登船已有十数日,当日随陛下一起上船的军民合计三十余万人,其中有水军三万余,陆军四万余其余皆是后宫,群臣及军士家属和青壮百姓。 有大小船只计两千艘,其中大小战船一千二百余艘,余皆为货船,全部满载军饷,布匹,兵器,粮草,牛马等辎重。现今舟中粮草可供全体军民支用约半年,兵器等亦充足。只是淡水已是不多,臣已派人上岸取水。 只是近来连连战败,又仓促出海,故士气低落。但请皇上放心,我等军民定会战至最后一人,以护卫陛下周全。” 赵崇闻听此言,更坚定了心中决断。问道:“如今孤悬海上,淡水储备尤为重要。几十万万人马,单单依靠从岛上运水,怕是支撑不了多长时日。 我欲先寻一大岛落脚,竖起大雍王旗,以聚南迁百姓,以水军之利拒胡虏骑兵于海上。然后休养生息,再图大业。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魏世杰和姚秀夫对示一眼,不约而同的看见了对方眼神里的微微惊喜。两人一人是文官首领,经验丰富,一人武官首领,更是身经百战,如何不明白以当前的形势,一旦淡水用尽,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当务之急是寻一块陆地,补充淡水,登陆休整。没有稳定的后方支撑,怎么能挡住胡虏骑兵的刀锋!而皇帝之言正好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以己方水军之利,克敌骑兵虽强不能水战的缺点,可谓一语中的! 此前因先帝战死,帝国前途未卜之际。两位老臣已是心灰意,。所以未再柬言后退,都是存了死志的。 如今听新帝分析战局虽显稚嫩,却颇有条理,且得知胡虏追来,并无惊慌失措,如尽心辅佐,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一代名君,未必不能收复失地,中兴大雍故国。 两位老臣的心如同枯木逢春般的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心头随着先帝战死而随时会熄灭的斗志与坚持一下子复燃了! 二人一齐躬身行礼:“皇上眼光长远,臣等不及,请皇上下令,臣等愿为皇上,为大雍效死。” 赵崇闻言颇多感概,国虽难,却也不乏忠勇正直之士!遂正色道:“传令三军,立即撤除桎梏,将大船分开。姚爱卿你率领所有的辎重船,外加两百艘战船,带上步军,及百姓,军属,连夜出发随琼州哨船往琼州岛登陆。 登陆后,你负责居中协调,我们远道而来,以后多要依靠岛民,所以千万要和岛民处理好关系。上岸后不必加固琼州城,可分出军卒,沿岛岸巡逻,择其大河口,及易于大军登陆的地点设置哨卡,具体事项可与诸位步军统领,魏恺,董泽等人商议。” 吩咐完上岸事宜后,赵崇又转过脸来,向着魏世杰幽幽叹道:“魏爱卿,海上迎敌,你是主将,可率战船千艘,带足七天口粮,多带弩箭引火之物,与朕一起率全体水军,明日与敌决战。我们务必要做到阻敌于琼州之外。 敌军远来,多不适水战,我们做好万全的谋划,具体的结果如何,就看天意了。若天不佑我大雍,我等就葬身于此,也不遗憾了!” “决战之事,微臣坐镇指挥即可,皇上万金之躯岂能立于桅樯之下。” “皇上还是随微臣登岸,决战之事就交于魏将军吧。”姚秀夫和魏世杰两位大臣一听年轻的皇帝要亲冒矢石,迎敌与海上,连忙齐声劝说。 “两位爱卿,不必再劝,明日之战若不能取胜,琼州陷落只在须臾之间。登岛与否又有何用?况且不亲眼看见追兵战船沉入海底,朕心难安! 两位不用再劝,速速分兵吧!”赵崇右手反握着随身腰刀的刀柄,沉声叹道。眼光坚定的注视着两位重臣,目光里满是决绝! 第2章 海上退敌(上) 随着命令的下达,整个浮动的城市,缓慢的运转起来。赵崇站在座舰的望楼上,看着水手们就着火光,喊着号子,斩断铁索,撑开连环木锁。 大船一艘一艘的开出来。辎重船和战船分开两边,步军除了皇帝亲卫,全都上了辎重船。以御舟为界,两边重新整顿好阵型后,已经过了子时。 “岸上之事,就拜托丞相了。”赵崇看着刚过四旬,鬓发已斑白的姚秀夫,郑重其事的弯了弯腰,轻声叮嘱。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皇上放心,老臣去了。”姚秀夫没有闪避,而是坦然接受了皇上的大礼。应了一声后,抬脚走下一艘游哨快船,走的一脸凝重。 会合了辎重船与护卫的两百艘战船。猎猎海风吹卷的锦旗啪啪作响。在扯满了的帆影映照下,船队渐渐消失在夜色下的海面。 赵崇和魏世杰又继续商谈了半夜的军情,研究如何才能打掉这支尾追的水军! 不知不觉的天渐渐的就亮了起来。 “国丧期满,降下白幡。”御舟上的传令兵挥打着旗语,发布了第一条指令。 散布在御舟周围战船上的撩望塔几乎同时看到旗舰上的旗语指令。千余条战船几乎同时动作,白色的丧幡在风中缓缓降下! 此时哨船来报,昨日退去的北凉水军,大小战船约四百艘,倾巢而来,距我水师约百里。 “魏爱卿,我们依计行事吧!”赵崇转头看向海面,吩咐道。 “皇上保重,微臣去了。”随着魏世杰的大步离开,海面上的船队再次分出七百余艘,帆车并用全速往西疾驶而去。 “全体将士饱餐战饭,半个时辰后以雁型阵对敌。”御舟上的传令兵挥打着旗语,发布了第二条指令。 大雍的战船摆出了一个雁型阵,将御舟护卫在尖角后方。甲板上年轻的水军将士,紧张的看着前方的海面。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万点金光铺满了海面。风不大,暖洋洋的阳光和着微波,轻轻的摇着大船。和阳光一起到达的还有海天相接处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北凉的战船。 渐渐的黑点变成了一艘艘大船,顺着风飞速的逼过来。甲板上军士手中的刀剑闪着寒光。旗舰的主桅杆顶上飘着一面巨大的“范”字帅旗。指挥舱内,一位精悍的将领,正在听哨船的侦察汇报。正是这支舰队的主帅----范弘阳! “前方只有三百艘战船?其余的船那里去了?”范弘阳高声问道。 “敌船队东西五十里内已经探过,没有发现其他的战船。敌方船队中也没有悬挂帅旗,但是敌方皇帝座舰却在阵中。”一旁的游哨队长回答道。 “左右皆不见踪影,那就只有在后方了,赵崇小儿的座舰不过是个幌子。魏世杰定是带着他们的小皇帝逃跑了,眼前的不过是遗弃下来断后的炮灰! 老匹夫魏世杰已成惊弓之鸟矣!传我将令,各部全速前进,撞过去不要停留,一定要活捉雍朝的小皇帝!”范弘阳大笑着发号着施令。 “弓弩手准备,头船保持距敌船一箭之地,”传令兵挥打着旗语传出命令。赵崇一身戎装,手扶刀柄,立于楼船箭垛前。鲜红的披风,如一片鲜红的旗帜,飘扬在身后。 略有些疲惫的眼睛,在海风中微微眯了起来,盯着越来越近的敌船。 年轻的皇帝,独处御舟船头,修长的身影在阳光里显得有些孤独,在座舰的最高层甲板上,形单影只! 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生在皇家,纵然是在逃亡路上,也断不会缺了储君的待遇。自幼习武至今已有十余年。作为储君时不显,如今站到前台,帝王气象已是不凡! 海上风涛渐大,大群的海鸟盘旋在高空,久久不肯散去。仿佛是你要见证这场人类之间的血腥撕杀! 两只舰队快速的逼近,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清彼此脸上的狰狞! 船队进入一箭距离的瞬间,双方的箭矢炮石几乎同时飞起,在空中交错而过!喊杀声,箭矢的破空声,炮石溅落海上击起的水柱,交织在一起!压过了喧嚣的海涛声! 两只舰队一进一退,始终保持着距离!相持不到一个时辰了望哨报告,敌阵从两侧个分出数十艘艨艟快船,向我军两侧包抄过来,速度极快! 赵崇心中有些惊讶,但脸色未变。原以为胡虏北来,北人不善操舟水战。自己可以控制节奏与敌游斗。如今见敌方水手操舟极为熟练,水战指挥之法更是强于自己这个新兵。 自己的这些小聪明在这些沙场宿将们眼里,几乎是不值一提。 情知一味游斗诱敌的计划不能实现了。好在魏世杰此时应该已是往西超过了百里。以敌军哨船探查五十里的习惯,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传令,停止后退,以御舟为中心结圆阵防御。固守待援”传令兵忠实的发布着皇上的命令。除了在远处游弋的哨船,数百艘战船迅速结成紧致的圆阵,敌船两面包抄也形成了三面包围。 “命令各船准备跳帮接战,让将士们用弯刀去解决战斗吧!哨船继续向南探察,直到发现敌主力船队为止!” 范弘阳快速的发布着命令。心里十分的不以为然。还是老把戏,昨日仗着船多,结圆阵,我无可柰何,今日区区三百艘战船还是结园阵?简直是自寻死路! 还想着有援军吗!魏老儿现在所恨的自己跑的不够远,不够快吧!怎么可能会回兵增援! “伍长,你说我们能守住吗?”大牛是一名水军弩手,从军两年了,从平江府一路跟随南逃大军,后来在崖山岛上了海船。看着越来越近的敌船,大牛担心的问着一名魁梧的老伍长。 “大牛,不要怕,没看见我们船后面的那艘巨舰吗?那可是皇上的座船,叫做‘御舟’皇上就在那艘船上呢,说不定此刻正在看着我们呢!” 老伍长咧开大嘴,高声的安慰大牛,周围的军士们听到老伍长的话精神一震,箭石发射的更加密集了。 “老方,说的好,弟兄们,魏统领说了,今日一战不成功,便成仁,况且皇上就在我们身后,我们要让皇上知道,我们水军也是敢和胡虏拼命的!” 海鳅船上的一名都指挥刘义,接着老伍长的话,极力的鼓舞着士气,心里却暗自嘀咕,皇上应该不在御舟上了吧,魏统领怕是带着皇上向南退去了吧! 心里却是一阵阵的酸楚,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为什么皇上不愿意和兄弟们一起反击一次呢?纵然是死,兄弟们也决不会退缩! “保护皇上,和胡虏拼了。”一船的军士高声喊着,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呼声大起,附近船上的同袍被气氛感染,跟着呼喊,一时间,整个船队的军士都在呼喊。声浪震天。 第3章 海上退敌(中) 在震天的呼喊声中,不等撩望哨报告,最前方的军士们已经发现,敌船已经靠上来了。跳帮战在所难免! 飘着鹰旗的大船接着风势,直直的撞了上来,无数北凉士卒挥舞着弯刀,越过船帮! 刀枪刺穿血肉,骨头的声音,惨叫声,混合着海水和血水铺满了甲板,瞬间就嫣红了一片。 一个披着皮甲的北凉兵举起弯刀,高高跃起,尚未踏上面前南朝水军的船帮,就被数支弩箭在空中穿透了胸膛。 弩箭巨大的力道带着尸体砸向海面,荡起一朵红色的水花。没有来的及呼喊,就已经沉入海底!但是更多的北凉兵还是不顾一切的跳过来! 大牛的胳膊早就麻木了,从清晨开始,不知道射出了多少箭矢。 北凉兵疯了一般,已经登上了甲板,前方的水兵,奋勇的扎下去一个凉兵,正要抽刀,就被边上的凉兵削去了脑袋,只剩下大半个身体趴倒在船帮上。 双方的士兵已经纠缠在一起。大牛所在的位置已经不能放箭支援了。 胡兵悍勇,大牛所在的大船眼见就要失守! “升龙旗,死战!”赵崇下达了一个自杀式的命令,龙旗代表的是大雍的帝王,龙旗在哪里,皇帝就在哪里!龙旗一升,绝对会吸引对方的全部注意力,随之而来的便是疯狂的攻击,御舟的前方压力会大大增加!但是也会减少其他方向上的压力。 赵崇别无选择,短兵相接已经两个时辰,眼见着防线就要被突破,士气更是跌到了谷底。如今只能拼死一搏。升起龙旗,让将士们看到他们的皇帝没有逃走,就在这里,就在将士们的身后! 赵崇望向北方,喃喃自语:“一切就看你的了!” 大牛眼看着北凉兵一步一步的推进,下意识的回头向后看了一眼。只见御舟的主桅杆上飘扬着一面巨大的明黄色龙旗,金黄色的巨龙如腾风般的狰狞舞动着! 那面龙旗猎猎,翻腾的蛟龙仿佛要腾飞而下,来护卫大雍新的主人! 大牛失声大吼:“快看,皇上的龙旗!”魁梧的老伍长,都指挥刘义,全船的士兵都怒声吼叫着,声潮如暴风疾雨般传遍了船阵!狰狞飞扬的龙旗高高伫立在圆阵的最中央! “皇上没有离开,皇上真的没有退缩,皇上和我们在一起,真的在身后看着我们杀敌!可是如今已陷入绝境,臣痛心皇上没有南下啊!早之皇上有此决心,纵是为皇上断后身死亦无憾矣!”把总刘义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喃喃自语。 大雍的全体兵将见到高高飘扬的龙旗,发出狂风暴雨般的怒吼,士气一时大震。悍不畏死的发起了反击,弓弩兵捡起了战死同袍的刀剑,短枪,甚至连没有兵器的水手也冲上甲板,抱着敌人滚落海中,与敌同归于尽! 战局渐渐的被稳定了下来。 范弘阳看着被顶回来的士兵,脸色铁青!没有想到雍朝的小皇帝还是有点血性的,竟然没有往南逃跑!既然皇帝还在,那么魏老匹夫去了那里?难道是有什么阴谋?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目光看着海图,一路向南,看不到一块大点的陆地。向北,难道是想突击我的陆上基地?北凉骑兵,就在岸边,只要老贼敢去,定会被踏成肉泥!向东,也是一片大海。难道是向西?范弘阳的目光停在了琼州岛,琼州岛距离战场八百余里,哨船探察只有五十里!不好! “马上向西,向北再次派出哨船,务必找到范老匹夫的主力船队!另集中力量,重点进攻龙舟,务必生擒南朝的小皇帝!”范弘阳不愧沙场老将,凭着经验和预感就几乎猜出了对手的意图!快速的发布指令。 赵崇的座舰附近压力巨增,前方的海鳅上的兵士伤亡惨重!顺风而来的火箭,点燃了数艘船帆,大火接着风势,伸着舌头一路添过来,炙烤的木板嗤嗤的吐着滚烫的白沫! “着火的船向南退出战场,自行救火。其余的战船缩小圆阵,降下风帆,龙舟上前堵住缺口!”赵崇见数舰着火,怕引燃邻船,下令着火舰船,向南退去,脱离战场自行救火。自己的龙舟顶了上去,自己的三千亲卫都在本舰及临近的几艘大船上。 龙旗向前,士气再次沸腾。 “传令:继续猛攻敌人龙船。” 范弘阳见报说有数艘大船向南突围而去,脸色终于好转了一点。以为围三阙一的计策终于有了一点效果。有了开头就好,只要加大进攻力度,雍朝的军心必将溃散,溃败也就在眼前了! 赵崇立于楼船之上,俯瞰着战场!只留了三百亲卫护卫着船楼,其他亲卫已经全部投入战斗!双方兵力几乎相当,但是北凉作为进攻方已经稳占了上风! 大雍的将士只是在苦苦支撑!海面上飞箭如雨,海风渐渐大了起来,境况越来越不利于大雍! 赵崇面对着撕杀不休的战场,迎着呼啸的海风,长发飞扬! 临安陷落! 平江陷落! 福州陷落! 一座座陷落的城池,破城时的火光! 跳跃着点燃了崖山岛上的行宫! 火光里满是一路惨死的军民! 还有疆场殒命的父皇! 血色的逃亡路上,一座座城池的陷落,数十万军民凄惨流亡,一幕幕逃亡的片段在眼前闪电般的浮现!年轻的皇帝禁不住的悲从中来! 赵崇仿佛忘记了眼前的一切,拔刀在手放声高歌 “山河破碎兮,家国未亡! 马蹄南去兮,北望故乡! 儿郎奋起兮,天子同裳! 百战未死兮,痛饮一觞! 豪杰不醉兮,同赴疆场! 龙旗漫卷兮,新铸九鼎! 猛士长歌兮,分守四方!” 略显稚嫩的嗓子吼出了苍凉的歌声。身旁的卫士们为悲声所感染,轻声和唱,声音越来越大! 龙舟位于最前方,此时西北风正紧,三千亲卫齐声同唱!歌声悲壮,苍凉,被海风吹送着飘散开来! 大雍的将士们正在苦战,听到歌声,无不感概万千,数千残军高唱着战歌,发起了最后的抗挣! 浑身浴血的大牛手中的刀刃早已蹦坏,千总刘义带着仅剩的数人背靠背的抵抗着凉兵的进攻!魁梧的伍长刚刚倒在了自己的身后,大牛正要去扶,突然听见一阵歌声传来。 “山河破碎兮,家国未亡! 马蹄南去兮,北望故乡! 儿郎奋起兮,天子同裳! 百战未死兮,痛饮一觞! 豪杰不醉兮,同赴疆场! 龙旗漫卷兮,新铸九鼎! 猛士长歌兮,分守四方!” 紧接着,一名全身甲胄的少年带着数百生力军冲杀了过来。 第4章 海上退敌(下) “天助我也!赵崇小儿,看你还能坚持到几时!”正当范弘阳看见风起,仰天大笑时,哨船来报,敌人残军突然高唱军歌,决死抵抗,另西北方十里外发现敌人大队战船! 范弘阳猛然惊醒大喝:“西北方?现在是什么风向?为什么现在才报,大队敌船欺近十里,才发现?” “回元帅,现在刮的是西北风,小人派哨船前出二十里时发现敌船,立马回报,但是敌船顺风,速度及快,等我接到报告,已在十里之外了。”哨探脸色煞白,哆嗦着回答。 “此时转向,已然是来不及了。敌人顺风而来定会火攻,快快传令,各船涂湿泥防火!”范弘阳高声命令。片刻后,各船回复:“因是顺风追敌,俱未备防火材料。” “那就顺势绕开敌阵,向南躲避,让魏老匹夫,烧他的小皇帝吧。”范弘阳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宿将,来不及追究责任,转眼就想出来应对之法,赤红着眼睛吼道! 但是为时已晚!赵崇也接到报告,得知援军到来,军心再次高涨。 见敌船收缩,想绕到自己身后,那里肯让对手如愿!随即传令各船散开,变一字长蛇阵,务必死死缠住敌船! 顺风顺水之下,船速及快,十里距离不过盏茶功夫便到。魏世杰远远的听到了前方战歌,心中白感交集!也轻轻的和唱 前锋百余艘蒙冲、先登及赤马舟,满载油脂,木炭,犹如一支支巨大的火把,直插入敌阵,海风劲吹,火势轰燃,海面上纠缠的两队战船无一幸免,残存在海面上的双方的五百余艘大船尽被点燃! 只是赵崇的船队靠近南方,着火较晚,后方又有魏世杰派出的接应船只。抢出了半数战船,及残兵,后退数里,一大一小两支舰队,南北夹着战场往来巡视。 北凉兵虽悍勇无比,在大火面前也是枉然,前有阻兵,后有猛火。一时间军心大乱,许多凉兵不等大火烧到,纷纷选择了跳海。北人又多不识水性,溺毙者无数!少数水性好的,寒风冷水中挨不过一个时辰,也就僵硬,冻死了! 大火直烧到夜色深沉,橘红的火焰映红了海天。烟灰,气流随着烈焰高高卷起刺鼻的灼焦味,飘散出数里外落下!巨大的火球一支一支的暗淡下来,慢慢的沉入了海底。 赵崇换了一身便服,立于龙舟的高处,注视着海上的战场,恁恁出神!魏世杰打扫完战场已是黄昏时分了,匆忙的赶来龙舟上向皇上汇报情况!远远看到烛光映照着新皇帝英朗的面容,长长的斜影显得背影越发高大成熟! 其实赵崇对战况已是十分的明了。还是耐心的听完了老将的汇报。当听到敌船尽数被烧毁,敌水军几乎全军覆没后,还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心情大好的吩咐道“今日一战过后,北凉短时间无法再建舟师了,算是除去了大患。老将军又立新功,今晚当一醉方休!” “皇上请先稍事休息,微臣安排好扎营,警戒之后,便来陪陛下痛饮!”魏世杰躬身行礼后换了小船,安排去了。 派出快船四出警戒,另有快船连夜赶往琼州姚秀夫处告之海上大捷!待安排好琐事,脱去甲胄,换了一身长衫之后往才龙舟而去。 船队重新聚拢,各船放下船锚,环绕着龙舟的大小船只上灯火通明,苦战余生的将士们,举杯痛饮!粗砺的汉子们向后来的同袍夸耀着白日战事!喧嚣的酒令声传出很远很远! 大牛喝的油脸通红,喷着酒沫向包抄回来的同乡诉说着白日的战况:“北凉蛮子上了船还是凶悍无比,今日我们船上二百多人,战至最后之剩十数人,好几次差点被北凉崽子冲过防线!多亏了皇上先升龙旗,又带着亲卫亲自杀上来。” “还别说,那歌还真是提气,一唱起来,就有用不完的力气!今天能与皇上一起并肩杀敌,真是痛快! 当时老伍长倒在我身后,正在愣神,就看见一个英俊的少年大声吼叫着冲过来,替我挡下了身后的弯刀!后来才知道,那是皇上陛下!陛下背靠我们为我们当下了刀啊!”大牛嘟囔着含混不清的话,不一会儿就醉倒了。 同乡一脸的懊恼,伸手抹去脸上被大牛喷满的酒沫道:“早知道如此就不随魏将军迂回了,虽然烧的也是过瘾,总也比不上和皇上并肩杀敌来的痛快!不过那战歌,我们也听到了,唱的真是提气! 龙舟船舱内,烛火轻轻晃动,君臣两人喝了一碗又一碗!自临安以来,一退再退,惶惶如丧家之犬,直到今天才得以开怀畅饮!赵崇正襟危坐,高举酒碗 这一碗,敬殒命疆场的父皇! 这一碗,敬逃亡路上战死的军民! 这一碗,敬白日阵亡的儿郎! 这一碗,敬饱饮鲜血的刀枪! 这一碗,敬。 皇上醉了!被鲜血,烈焰和酒精刺激的将士们却醉不了,战船上又响起来,白日响彻战地的歌 “山河破碎兮,家国未亡! 马蹄南去兮,北望故乡! 儿郎奋起兮,天子同裳! 百战未死兮,痛饮一觞! 豪杰不醉兮,同赴疆场! 龙旗漫卷兮,新铸九鼎! 猛士长歌兮,分守四方!” 歌声彻夜不绝! 《大雍正史》记载:“永平元年,深秋,先皇战死崖山。军民弃岸登舟出海百里。蛮凉追兵至,一战未能胜!新帝亲率三百战船为饵,高歌与贼激战!后伏兵至,尽焚敌舰,贼帅范红阳溺毙,其水师全军覆没!一战而止大雍数十年颓势!” 此歌后来传唱全军,成为大雍军歌,总是出现在战况最艰难的时刻! 大雍将士唱着这支歌攻上了雷州,逆着曾经逃亡过来的路线,一路向北,破临安、过大江、复燕地!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战后,赵崇在军中的威望一时无两,大批的将士在心中发誓,愿为君王死战! 所有的喧嚣都沉寂下去后,海浪声才响起来!拍打着大船,陪伴着沉醉的皇帝进入了梦境。 在梦里:“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 第5章 会师琼州 昨日随皇帝留下做诱饵船队战损过半,人员伤亡亦是惨重!战后,打捞收敛的尸体,装满了数艘船舱! 清晨,海鸥贴着海浪尽情的翱翔,海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仿佛昨日的激战没有发生过!阳光依旧准时铺满了海面。 赵崇率领全体将士,为部分被海流冲走的士兵举行了简洁的海葬仪式。昨日战前降下的祭奠先帝的白幡被放进了大海,不能马革过尸的士兵们,就让这些白幡带着你们继续追随先帝吧! 舰队巳时造饭,午时进餐,未时起锚,全军转向琼州岛! 一路无话,船队于第三日黄昏时分到达琼州岛北部的南渡江口。落日余辉燃红了大河的入海口,远处的滩涂上沟壑纵横,芦苇丛里不时的落下一只只海鸟。滩涂更远处略显昏暗的丘陵和更远处影影绰绰的矮山显得神秘而又沉闷! 姚秀夫及琼州府官员一行,已经在岸上等待迎接新皇帝的到来。 船队依次靠岸,众军士带着阵亡的袍泽一起登岸。姚秀夫两日前就已经得知了海上的战况。已经按照赵崇的要求在南渡江东岸的坡地上为阵亡的军士修造墓地! 数以千记的将士遗体,被放入紧急购买和赶制的棺材内,埋进了新坟。没有盛大的仪式,也没有如林的祭幡!有的只是皇帝赵崇简短的话语。 “盛大的祭典只能属于胜利者,而现在胜利者不是我们!现在的我们孤悬海外,在这荒凉的海岛上。 这些为家国为大雍战死沙场的袍泽们,暂且在这里休息吧!等到我们北进中原,复国功成的那一天,我再来接你们回家!” 新皇的这一声“带你们回家”酸涩了无数铁血军汉的眼睛。他们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顾虑。有了帝王的这个承诺,就算是死在这孤岛之上,也不怕亡魂归不了故乡了。 夜深了。 南渡江东岸的平地上,一座座简易的行军帐错落有致的铺展开,沿着大江,一眼望不到尽头。驻扎的正是姚秀夫带领的军民。加上白天进驻的军士,这座营地里容纳了近三十万人! 魏世杰没有随皇帝进入营地,而是率水军沿江停泊。 最中间的一座大帐里赵崇并没有连夜和朝臣商议国事,而是在加紧查阅琼州孟杰送来的琼州军民物产及地图文册。 琼州州志载,琼州东西长八百里,南北宽四百里!设一州三军下辖十二县,汉民不过十万,且多分布于东北的州城及海边。岛上熟黎在册者三万户。 琼州官仓钱粮储存充裕。加之随军带来的钱粮,应该足够全体军民支撑到来年夏收。其他山川水文的情况多有详细的记载! 赵崇了解了琼州的大概情况,特别是看到粮食储备比较充足后,紧蹙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了一点。放下简牍,伸展下有点僵硬的腰肢,信步走出了营帐。 数十名亲卫静静的跟着皇帝的脚步,并没有过份的靠近。对于能亲自提刀上阵砍杀凉兵的年轻皇帝,年轻的亲卫们除了敬佩就是放心!况且还是在自己的营地内! 帐外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十月的琼州只是微微的有些许的凉意!疲倦的脑袋被夜风刺激的清醒了很多。没有了睡意的皇帝,沿着营地内开辟的小道漫步,经过一座座营帐,查看了一簇簇篝火。 营地的外围,一簇篝火被点的正旺,篝火四周围满了巡夜归来的士兵们。士兵们围着篝火,正在听一个满脸胡碴的军官说着什么,不时的爆发出阵阵轰笑声。 赵崇顺着声音走近了些,才听的清楚,原来是当日参加了水战的老兵,被相熟的同僚们拉着说当日战事! 当说到皇帝亲自上阵,残军高唱战歌决死反朴时,旁听的士兵么们都摒住了呼吸!当说到最后魏将军迂回断后,赶到战场,乘风放火,烧光了北凉的船队时,又传出了轰然的叫好声! “唉,此战虽然烧的痛快,可惜胜利来的太晚了!如今的中原怕是已经尽丧敌手!”老兵说完了战事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谁说胜利来的太晚?我看一点也不晚!”正在军士们都低头叹气的时候,赵崇大声的纠正道。亲卫们远远的看着,并没有上前。大家猛然转过头来,看见一位俊俏的少年,一边说话,一边向篝火堆走过来。 “这位小哥,倒是说说看怎么个不晚法。”,军士们猛然听见不同的论调,七嘴八舌的鼓噪着。赵崇也不推辞,上前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开始分析起来 “北凉铁骑弓马娴熟,陆上野战罕逢敌手。能够席卷中原也就不足为奇。所以我朝一路败北,直到崖山。但是北凉铁骑,不习水战,固有前日之败。此战结果说明,我大雍水军足以挡北凉兵锋于海上。 如此我们立足琼州,就有了可能!而此战之胜亦重振了我大军士气。加之中原百姓多心向我大雍,只要我们这些人还在,那锦绣中原早晚必复!我雍室江山,必能中兴!” 四周一片安静,普通的军士们,并不懂什么大道理,大多数军士都不知道琼州在那里,更不知道现在他们脚下的土地,就是琼州岛!他们只听明白了一句话:只要人在,中原就能收复!众军士只是呆呆的看这这位慷慨陈词的少年,久久没有声音。 “刘将军,我说的对吗?”见没有人出声附和,赵崇转过脸望向了刚才的那名老兵。 老兵正是当海鳅船上的把总刘义!本来当日激战,二百军士战至最后只余十数人。刘义近距离见过皇帝,印象十分深刻!绝对不会认不出来。但是此时是深夜,赵崇又是面背着篝火。刘义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皇上! 直到听见少年称呼自己刘将军,猛然楞住了,这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再看赵崇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赶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末将刘义见过皇上,小人信口胡说,影响了军心,请皇上治罪!” 周围的军士们,彻底蒙了,怎么回事?刘把总怎么跪下了?要知道,都指挥的官职在这些个水军面前那都是要恭敬的称呼上一声将军的。 要不是刘义豪爽,怎么也不会和这帮普通的军汉厮混在一起吹牛打屁的。 第6章 琼州改制(上) 片刻的冷场过后,众军士终于反应了过来,眼前的少年就是当今的皇上!就是那个刘都指挥口中说的,以身为饵,正面缠住沙场宿将范弘阳,升起龙旗,给将士们希望,高唱战歌亲自扑向北凉胡虏的少年天子! “参见皇上!” 其他的军士们都学着刘义的样子,单膝跪地,齐声山呼!赵崇亲手扶起了刘义,并温声吩咐大家起来!对着这群普通的士兵们重复了一遍:“只要人在,中原就在,朝廷就在!” 军士们低低的重复着这句话,没有注意到皇上已经离开了! 又是一个清晨,天气很好! 一大早,赵崇先去了王太后寝帐问安。回来后,主要的文武官员已经在主帐外等候了。除了魏世杰和姚秀夫外,还有退守琼州的原广南西路安抚使孟杰及麾下的一众官员。 群臣见礼罢,就进入了今天主题。 主要讨论设立天子行辕的问题。孟杰等本地官员奏请扩建州城迎天子暂时入驻州城,统率百官。赵崇准其所奏,准备择日进城,并考虑州城扩建之事! 如今数十万人登岛,善后安置极为烦琐,加之北凉隔海虎视耽耽,赵崇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经过数日朝会,商定了几项重大的决策。 其一:决定重建大雍王庭,竖起龙旗,招纳心向大雍的臣民。并刊发复国讨贼檄文,招告天下! 其文曰:“檄谕中原各民: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今大雍式微,北凉以胡入主中原,实非天授。自此纲常败坏,明不聊生。其屠我民众,视律法如无物,凡此罪行,罄竹难书 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其所为如彼,岂可为训于天下后世哉! 感念民生倒悬,遭此劫难,此朕之过也!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方今虽有数雄,忘中国祖宗之姓,反就胡虏禽兽之名,以为美称,假凉号以济私,恃有众以要君,凭陵跋扈,遥制朝权,此河洛之徒也;或众少力微,阻兵据险,贿诱名爵,志在养力,以俟衅隙,此关陕之人也。二者其始皆以捕妖人为名,乃得兵权。及妖人已灭,兵权已得,志骄气盈,无复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为生民之巨害,皆非华夏之主也。 朕生于大厦将倾之时,率师渡海,居琼州之地,得雷州天堑之险!励精图治,待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中原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虑民人未知,反为我雠,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谕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其体之! 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此文一经传播,一时之间,心向大雍,不堪蹂躏的中原遗民开始偷偷南渡! 其二:决定,实行琼州实行军事化管理。原朝廷制度,不符当前时局的,具废止!取消琼州原来的一州三军领十二县的格局,改设琼山、澄迈、定安、文昌、会同、乐会、临高、儋州、昌化、万宁、陵水、崖州、感恩共十三县,统一归领琼州。 琼州设王帐,下辖吏、礼、兵、刑、户、工等六部。六部各谴主官,姚秀夫主管吏、礼两部,魏世杰主管军部,原琼州安抚使主管刑、户两部,随军登陆的本朝营造大匠李偈主管工部。 其余实职朝官按照才能,统归六部任用。六部长官官职为各部尚书,直接向皇帝负责!为精简人员,其他的原有的寺,台,省等机构一律撤销! 各部分设诸官划分职责。 吏部:掌文职官吏的任免、考核等。 礼部:掌管考试、学校教育、礼乐、祭祀、宴会食品、铸造印符、册封。 兵部:掌管军令、军政、征兵、官兵的军籍及兵籍、武官的任免、选用、考核、赏罚,驿站、装备、军械、仪仗、疆域测绘、马政等! 刑部:掌刑法、囚徒、复审、缉捕等事。 户部:掌管全国的户口、财政收支及预算、田土地册、铸造货币、税收等。 工部:掌管全国的工程建设、屯田水利、山林捕猎、军器制造、杂项产品的制造等。 县级原有的知县、县丞、主簿、县尉等官员就地任职。县里人口稠密地方设镇,镇有监镇官。县里地势险要处设寨,寨有知寨、兵马监押、主簿。 县级官员一律满员设置,官员不足部分由登岛的无职散官补足。 各地官员们还没有完全的到位履职,政令就雪片般的发向了各部,六部主官又分发各县! 不是赵崇心急,而是时间不等人,能早一天稳定局面,修养生息,就能多一天的准备时间。谁都不知道北凉会在什么时候打过来! 而要稳定局面,在岛上修养生息,第一步就是是全面了解岛上的情况,于是赵崇开始了对琼州岛的全面探查。 令户部组织各县民事官员,勘察全岛无主的滩涂,台地,山林,等适合屯田之所。并登记造册,以备后用。 令兵部,探察全岛道路,水路,筹划全岛地图。选择适合建立驿道中转之所,以备工部修筑环岛驿道之用。另分出水军哨船,往返巡逻沿岛海岸,防止大股北凉骑军突然登岛! 令工部负责州城、驿道、各定居点、军寨、仓库的修建,扩建事宜! 令礼部,派官员深入岛中黎寨,宣讲天朝威仪,开化蒙昧,使黎人归附! 一项项的工作逐步展开。 第7章 琼州改制(下) 自登岛以来,各项事务慢慢步入轨道后,赵崇这个皇帝也只是可以略微缓一口气了。想着数十万军民的安置问题,不由的又头疼起来!乘着探查工作还没有完成,先安排好水军的防御问题吧! 于是派了亲卫传兵部尚书魏世杰前来商议。不多时,风尘仆仆的魏世杰便来了。 “皇上,微臣派了快船绕岛一周,粗略的探查了一遍。已经绘出沿岸地形的草图。”魏世杰一进门就兴奋的禀告了这个消息。一边说,一边将草图挂在了画架上。 “太好了,魏爱卿快详细的给朕介绍一下。”赵崇正在操心防御的问题,没想到魏世杰这么快就探查好了全岛的海岸。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悬挂了地图的画架前,眼睛盯着草图,就移不开了。 “皇上请看,琼州岛东西长约八百里,南北宽约四百里。四周适合大军登岸之地,多已建港,主要有琼山县的白沙港,就是此次我们登岸的地方;不远就是铺前湾两岸的铺前港,清澜港;往南有崖州县的榆林港。”魏世杰指认了一圈的港口! “魏将军,目前我军立足琼州,北凉水军已灭,但是我们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啊!要时刻防备着北凉军登岛。 朕意是将水军分开,半数驻扎白沙港,北拒雷州;剩余水军再分半数驻扎于崖州县的榆林港,防备北凉从南部偷袭登岸;剩余水军分成小队,多驾快船,巡视于各港之间。各驻军港口按需要扩大规模。如此魏将军意下如何?” 赵崇指着地图的方位,安排着水军布防计划。魏世杰不住的点头表示赞许! “马步军的驻扎也同水军例,另设两处新军营,已备新兵训练之用。” 赵崇分派完毕后,魏世杰也表示可行,便交由魏世杰具体执行了! 琼州已经数十年没有州官主政了,此时最高长官就是广南西路安抚史。孟杰就任广南西路安抚史十余年,一路退守琼州。文人治军政,政绩很是不错,只是赶上朝廷不稳,所以一直没有升迁。 此次改制时,原左丞相姚秀夫力主重用,推荐其主管户,刑两部。加之赵崇蹬岸后,查看琼州府库,钱粮储备充足,民间多有称颂声,也就从谏如流,委任户部尚书,兼管刑部。 当然也有派系平衡的考量。虽然帝国正处在多事之秋,本应集中力量一致对外。但是人心从来都是最复杂的东西。作为曾经的储君,现在的君王,赵崇对此还是深有体会的。 不管自己愿意与否,目前的朝廷已经行程了两大派系,一派是登岸的原来朝官,以及他们身后的三十万军民。甚至包括自己这个皇帝! 另一派就是以孟杰为首的本地的官员,他们的身后就是琼州! 对于孟杰,给赵崇的感官还是不错的,能在风雨飘摇下,将这个小小的孤岛经营到如此地步。能孤身一人,一介文人,让本地的几大家族敬畏有加,不能说不是一个能吏!最重要的时他对于朝廷的态度。 无论是崖州之战时的全力支援,还是朝廷飘零入海后,都是恭顺有加,不遗余力!这一点无疑是赵崇肯重用他的最重要的原因,没有之一! 要知道在大雍朝,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可谓时位高权重。历任尚书无不是帝王的心腹,赵崇能任用孟杰主管户部,当真时算是委以重任了! 只是安抚史总督一方军政,此次改制后,虽掌管两部,可是不可避免的也失去了军权和地方政务的决策权! 毕竟朝廷来了! 自从永平登岛后,孟杰就腾出了自己原来的靠近州衙的数进大宅,给皇帝及王太后暂住。自己一家搬到了马鞍街,一间普通的宅子,正门不大,正对着马鞍街的街道,大约三进的院子,后门直通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黄昏时分,孟杰早早就归家了,用过晚饭,就进了书房,这也是多年的老习惯了。看了会书,正准备就寝,忽然老管家来报,吕修文,吕修武,及一众琼州旧官前来拜访! “请诸位大人到客厅看茶!”孟杰随口吩咐了一声,自己思索了片刻,便大致了解了众人的来意。无非是些本地的大族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来唆使自己替大家出头! 自己当年一路退守琼州,孤身一人,为了稳定地方,不得不依靠本地的大族,双方互相依仗,十余年下来,关系处理的还算顺畅! 自己也算是长袖善舞,顾及了各方的利益。 如今本地大族以吕家为首,吕家子弟从军出士的不在少数,特别是皇帝登陆后,以吕修文,吕修武为首的少壮派一代开始颇不安分了! 北凉骑兵虽强,但是没有了水军,如何能渡得了海?就算重新编练了水军,那又能如何? 琼州整军的消息还没有放出来,就有人问到了味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大雍皇帝乃是中原正统,且携带大军蹬岸前先灭了北凉水师,风头正劲!区区琼州守备部队不过数千,你吕家就算能全部掌控又能如何? 都说吕家双骄,允文允武,怎么就看不清大局呢!更何况,自己这个安抚史,在琼州也素有威望。读的是圣贤书,自然不会忘记忠君的本分! 岂能任由你们犯上作乱!但愿只是看到朝廷大变动后,为求自保的一种本能反应吧!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我且劝你们一次,至于结果如何,且看天数吧! 想通了此节,孟杰收拾了仪容,缓步向客厅走去。 “我等不请自来,叨扰明公,还请恕罪。”孟杰一进客厅,候在客厅的众人便起身告罪。 “各位同僚,能光临寒舍,使吾蓬筚生辉!何罪之有?倒是近来忙于公事,与诸位多有疏远,我之罪也!待诸位有暇,当于诸公畅饮!” 主人满面春风的一一拱手还礼,待宾主寒暄已毕分座已定,孟杰看着厅内众人,多是与自己打了十余年交道的故人,虽然明白大家的心事,却也不好主动道破。 只得出言抚慰道:“北凉凶蛮,我大雍虽国势凋零,但我大雍新主乃有为之君,待收复中原之时,诸位都是中兴之臣,还望诸公勤勉扶持啊!” “明公所言甚是,我等食君之禄,自然忠君之事。只是感慨今日朝堂决议之事,来为明公鸣不平!” 有吕氏双骄称号的吕家长子吕修文见各家代表具都沉默不言。而此次前来的目的却是关系到自家军权的存留问题,不得不起身发言。一句话说完,厅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孟杰也只是看了看他,并没有接话。只得继续往下说道 “明公掌琼州军政十余年来,琼州府库充盈,军备严整,现中原几乎全线沦落敌手,明公以一州而抗强胡,功莫大焉!而今之决议由魏世杰掌军权,是明夺也,此于明公颇为不平! 况且尝闻魏世杰于战事并不精通,近来多有传言,魏世杰欲借整军之名,分散原琼州守备之军!此防我琼州旧部之心甚矣! 再则传言魏世杰心胸狭窄,当初因政见不合,就逼走杨兴,分裂王师!今明公掌户部,于兵部交集甚广,如何能与之和平共事?” 明眼人自认是不难看出,吕修文作为臣子,在这样的场合下是不敢评论君王决断的。只好将矛头转向掌兵部的魏世杰了。 至于逼走杨兴,不过是道听途说,就算是真有其事,也和吕家扯不上半点关系,只就此事,便断言魏世杰不好共事,用来劝说孟杰未免太过牵强。 表面是为孟杰鸣不平,实则是为自家保住军权!话虽冠冕堂皇,但是在座的那一位不是人精!更别说是能镇守一方的孟杰了! “吕大人,慎言!魏将军乃国之柱石,能与之共事,我之幸也。更何况六部主管乃是由朝议议出人选,再由皇上乾纲独断!普天之下皆为王土,何来夺权之说! 且我等身为臣子,出则为天家牧守一方,入则为皇上排忧解难。吾本为广南西路安抚史,今退守琼州,未能为国守土,已是罪臣,而蒙皇上不弃,委以重任。有何理由不为朝廷效死? 修武掌琼州守备军久矣!吕大人言下之意,在座诸公,谁人不知?如今大敌当前,诸公听我一言,切不可只见私利,不见大义!此等言论不要再提,他日大雍中兴之时,你等还是功臣!” 孟杰直视吕修文,反驳的意正辞严!特别是那一句:“修武掌琼州守备军久矣!”可谓一针见血!客厅内一时没有了声息,落针可闻。 见孟杰态度坚定,吕修文讪讪退下。烛火下的众位本地家族的掌门人脸色并没有异样! 远远的大街上更夫的打更声都传来了! 三更天了! 次日黄昏,吕家的管家,路过了一趟儿童聚集的小巷。没过几天,琼州七井八巷十三街就传遍了一首“大将军,小皇帝”的童谣。 第8章 开荒屯田 随着政令的下达,各部,各县全部运转起来。各级官吏也在行动的过程中完成了磨合。整个琼州慢慢的步入了正轨。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各种普查工作就有了初步成果! 共探察出可屯垦之无主滩涂、台地、草地数十万顷!山林无数!全岛原住汉民十万人。与汉民杂居的熟黎三万户,近十五万人。加上此次登岛的三十万军民,共记五十五万人。其中军士约七万人,各类工匠万余人。居于琼州内部山林区的黎人数目尚不清楚,估计有万余户。 乘着冬季无事,民事司奏请组织登岛民众开始垦荒屯田,皇帝准凑。于是二十万民众携家带口开赴各县。工部及水陆军士也各自接到命令,开始移驻各地,建造军营。 李大眼本住在平江城外,数代务农,北凉破城前,自己的地就被蛮子跑马圈地后,全都撒上了草种。眼见的没有生计,只得带着全家跟随流亡大军一路南下。如今也住在南渡江东岸的帐篷里。军帐当然不是自己的,是军士帮忙扎好,分配给自己一家老小居住的。 虽小了点比不上自家的老房子,可是在逃亡路上能有个住处,能遮风避雨,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了呢!而这一切都是皇上给的,还有每天定时去领的吃食,没有皇上,没有这么多的军士,自己一家早就抛尸荒野了吧。 今天巡营的军士又来告知,所有的百姓,可以跟随官府开荒屯田,每口人可以开垦水旱土地十亩,男女老幼不论。官府提供一应农具,除了耕牛租借外,自己只需出点劳力就可以了。新开垦的田地全部归自己所有,每亩产出官府十取其一。而且,官府还以户为单位帮每户建造新房子,不过是需要自己出点力气! “皇上真是体恤民众啊!这样的皇帝该是一个好皇帝!至于每户、取一男丁入伍,这个本是应该的,没有军士,谁来保护我们新开垦的田地呢?而且是明年春季入伍,正好不耽误年内的开荒工作。” 李大眼带着全家随大队人马往东开进,同时开拔的还有很多人,有向东去的也有向西开进的。行不过十日,眼前出现了大片的滩涂,官府的官员告知眼前的土地,都是无主的荒地,大家可以自行选择开垦。 李大眼一家停了下来。安顿好后住处,提上官府早已分发下来的农具,开垦田地却是农民的拿手活计! 琼州的冬天并不冷,经过一个多月的劳作,李大眼就带着两个儿子平整好了自己家的地,方方正正的六十亩,田埂都围好了! 真是好地啊!当然没有忘记去民事司的文书哪里去做登记,摸着怀中盖上了鲜红官府大印的田契,内心的安慰和塌实的感觉让这个敦厚的农家汉子百感交集! 一家人的生计总算是有了着落了! 官府的工匠们也选好了窑址,和林场的位置,一边烧窑一边伐木烘干,估计一个冬天青砖和木材也就够分给军民建造住处了。来年夏天第一季庄家收获的时候,各户的院子,粮仓也都有了! 小儿子天天去窑上帮忙干点力气活,回来的时候说他们的窑已经烧了两窑的青砖!估摸着再有两个月,大家建房子的砖就够了。造房梁的大木料也都差不多够用了。 都是官府组织人手上山伐的!想到这一切都是朝廷给的,都是皇上给的,李大眼就不住的叹息,这么好的朝廷,怎么就挡不住那北凉的蛮人呢! 划地基的吏员们早已在坡地上选好了地址,地上画的密密麻麻的线条。围在周边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聒噪不停。早早收工的大人们也喜欢来看看进度,畅想一下自己房子的大小,朝向! 李大眼一家一户的遭遇不过是三十万流民的一个代表。大家的流亡历程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来自中原的大江南北!他们都是被胡虏断了生计,又不愿意蝇营狗苟的活着! 各部,各县的官员们这个冬天有做不完的事情!忙忙碌碌中,新年到来了!做完了这个冬天的琐碎的总结,官员们便忙到头了,开始回家陪着家人准备过新年了! 而皇帝却不能闲下来!各部的年终总结都放在了皇帝赵崇的案头!读着一项一项的报告!才感觉到所有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经过将近三个月的忙碌,成绩十分喜人!户部报告:二十万军民工匠奔赴各县,开出了水田二百多万亩,旱地一百多万亩!草地更是遍布于台地,山林间,根本不用开垦!由于人力不足,还有更多的荒地适合耕种而没有开垦! 种粮和口粮都已经按人分发到户,确保来年夏收之前不会有民众饿肚子!不足的地方是菜蔬,肉蛋等民生物品缺乏,耕地的畜力更是严重不足,岛上原有的耕牛远远不够! 工部三个月内新建,扩建了十多于座砖窑,林场,采石场等,备下了大量的砖木,石料,等建筑材料。环岛的驿道也规划好了线路,驿站也选好了地址! 扎下了简易军寨三座,后续有军士入驻后可以慢慢修整。水军和马步军的新兵训练营地也选好了地址。就等来年砖木等材料到为,就可以开始建造了! 州城扩建的方略也起草完毕。各县仓库只须稍微扩建,增加规模就可以直接使用! 最让赵崇高兴的是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于琼州西部的昌化县发现了露天铁矿,更另人惊喜的是矿区不仅靠近大河,方便运输。而且附近就有山林,可就地伐木烧碳,炼铁!当即决定,在昌化县开矿冶铁!制造军器! 对于初登琼州的军民来说永平元年的新年,是一个详和的新年!年轻的皇帝带着大家结束了多年的流亡,在这个海岛上扎下了根,开始休养生息,彻底的告别了以往的惶惶不可终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通宵达旦的爆竹声宣告着新年的来临。疲倦的人们在帐篷里度过了一个安稳满足却又缺少丰盛佳肴的节日! 喝着屠苏酒的少年们在酒盏交错间,永平元年的正月就从简易的帐篷里溜过去了! 第9章 文昌马场 新年刚过就接到户部揍报,春耕的畜力严重缺乏,耕牛严重不足!奏折里倒是提出了一些建议,比如鼓励民间畜养牛马等,但是见效估计不会很快。而且民间养的马很难训作战马使用! 在赵崇心里,不满足于孤守一岛。不管这个岛有多大,有多好!总是好不过中原故国! 昔日的辉煌!梦里的江山!南望王师的遗民!让赵崇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复国的信念! 可是北凉势大,北凉骑兵所向无敌!锦绣江南都被蛮族跑马圈地后,撒上了草种!多少百姓失去了生计,流离失所! 朝廷负了天下啊! 梦想那么的遥远!眼前的难题怎么解决呢! 面对着奏章,沉默了良久!突然跑马圈地四个字,如一道闪电般的亮在脑海里! “跑马圈地!对了,就是这个办法,胡人能用,我为何不能借用!如今琼州地多人少!何不圈出坡地种上牧草,圈养牛羊马匹,既能解决耕牛不足问题,多余的牛羊还可以改善军营的伙食! 而且马匹也是军队急缺的物资!复国中原不可能缺少骑兵,要组建骑兵,又怎么能少的了战马!” 赵崇喃喃自语,想到这里,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立马遣人,请几位大臣前来商议! 赵崇也知道自己的不足,提出这个想法还可以,真正养牛马的话,还是要听听有经验大臣们的意见! 过了约半个时辰,四位尚书中除了工部尚书不在琼山州城内,其他三位都陆续到了。见礼寒暄后赵崇就直奔主题,拿出了孟杰的奏折,分传给魏世杰和姚秀夫阅览。 待到二人看过,出言说道:“目前春耕在即,但是岛内耕牛等严重不足,朕正在忧虑,孟爱卿的奏折就来了!爱卿所提的方案虽好,朕觉得成效稍慢,请几位前来,就是想群策群力,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办法。” 兵部尚书魏世杰刚看完奏折,对于其中涉及鼓励民众蓄养牛羊的的农业政策,不是很懂,也并不感兴趣。自己所想的只是军事上的需要,看到户部所考虑的只是农事方面,并没有涉及到兵部关于战马的需求。 略微考虑了一下,组织了下语言就开口说道:“对于农事方面,微臣并不了解,不过既然孟尚书有心解决耕牛问题,不如将战马的蓄养问题也一并考虑进去。虽眼前不是急需,也要未雨绸缪,将来北伐中原,对抗北凉铁骑最好的武器还是骑兵!” 赵崇听魏世杰之言,竟与自己不谋而合,自然很是高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卿之言,甚合我意!战马训练颇费时日,当尽早准备。” “皇上不可,现今我们刚刚立足,人,财,物力具都不足。应休养生息,优先考虑农事需求,先储备粮草,万不可误了农时!切不可盲目扩展军备,轻言开战!” 姚秀夫(字君实)听到皇帝和兵部尚书两人将话题岔到了战马上,生怕皇帝一冲动,就要扩军备战,从而影响到春耕,连忙大声的出言反对。 “君实此言不妥,朝廷武备乃是我大雍立足之根本,一日不敢荒废。况且我意,只是将马匹与牛羊等一起畜养。一来不会增加百姓和朝廷的负担,二来马匹闲时可以用作农事,战时也可以用作军事。 一般的马匹虽不能用做战马,但是可以用来运输物资兵员!此等不伤民力,却能强军之事,我大雍何乐而不为呢?” 魏世杰听到姚秀夫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先是强调了一下军备的重要性,然后说了一下养马的好处。并重点强调养马不伤民力,还能强军。但是陆秀夫可不这么想,战马那是这么好养的!怎么可能不伤民力?而且战马这东西暂时也用不上啊! 于是神情激动的再次反对道:“战马的驯养非一日之功,且需要有经验的训马人,其想要成军,所费甚巨!除非由官府调专人驯养,否则怎会不伤民力?我大雍如今立足海岛,海上有水军拒敌,陆上有步军支援足矣!至于骑兵,尚有三千骑可用,大部的训练可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皇上千万要三思啊!” 魏世杰正要再辩论一番,见皇上似有话说,也就停了下来。 赵崇见两人争的面红耳赤,彼此都不相让,挥了挥手。看了看没有出声的孟杰,问道:“孟爱卿,对于两位尚书所言,可有什么想法?” 孟杰久在琼州,熟悉本地的气候地形。对于军务,政务都是熟悉无比。之前只提出民间畜养耕牛,也是担心朝廷刚刚立足。 所以并没有考虑到战马的驯养问题。如今听到皇上和魏世杰都有意尽快驯养战马。心下快速的整理了一份建立军马场的大致方案。至于姚秀夫所考虑的官办马场,才能训出战马,而一旦官办就会增加劳役损伤民力的问题,其实解决起来不难! 听到皇帝发问,稍加整理。选择两位尚书话中的可取之处,将自己的方案表达了出来。 回答道:“先前微臣奏折上建议由民间畜养牛羊,以解决耕牛不足的问题。今日听魏将军增养马匹的建议颇有道理,但是民间养马多用于农事,与增加战马无益。 而姚尚书所言,驯养战马该由官办,也有道理!所虑的有伤民力的不足,其实也不尽然!养马最需要的乃是草地,而琼州无主的坡地极多,撒上草种就可养马。文昌县一带地势合适,坡地也多,地势缓,适合骑兵训练。关键是人口也少,也适合牧草生长,可划出二十万亩坡地,做暂定地址。 朝廷只须招募约百户牧民就足以维持马场运转。再由官府划出土地,建立一个官办的马场不难。顺带也可以畜养牛羊。如此,只须朝廷招募牧民,给与免除田赋的优待。将琼州目前所有种马并入新建马场,再设法购买一批种马,种牛。 至于训练可选军中懂训马的军士,定时入马场,参与战马的训练,不出五年,就可以训出可战的骑兵,届时也可以补足琼州耕牛的缺口!而百姓也不用负担劳役,朝廷不过是少了数百户人口的田赋!” 赵崇等君臣三人听的不住点头,孟杰的方案,考虑了多方意见,无论是想养战马的魏世杰和赵崇还是担心民力的姚秀夫,都表示同意! “好,具体的操作以及派军士训练的事情,魏爱卿和孟爱卿多多商量吧,军马场便由户部制定方案,尽快全权负责实施!” 君臣统一了意见后,魏世杰又提出了军队改编的问题,君臣商量到掌灯时分方才散去! 第10章 北凉反应 建隆十八年十一月,北凉大都,大雪! 与琼州的温暖不同,大都地处太行与燕山之间。正处隆冬时分,连续的几场大雪染白了大地。天地之间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让整个城市一片臃肿,失去了其他的色彩! 宫城之内,北凉可汗特木尔刚刚接到到南征骑兵将领哈巴日发来军报:“南征大军水陆并进,一路所向披靡,追至崖山,阵斩敌酋,焚其行宫。敌将魏世杰率残军登舟,流窜海上。 水师范弘阳起战船追击,一战不胜,再战,敌将乘风火攻,水师兵败!战船火烧至夜方熄,万余水师将士及主帅无一生还!敌全员往西登琼州岛而去。我铁骑亦挥师雷州,兵锋直指琼州! 水军虽败,士气尚存,直待大汗一声令下,我北凉儿郎便可驱马渡海,踏平琼州!” 可汗陷入了震怒。 四百艘战舰被焚毁! 近万北凉勇士殒命南洋! 沙场宿将范弘阳阵亡! 北凉多少年没有遭受如此大的损失了?最可恨的是此次惨败,丧失了北凉这个游牧民族几乎全部的水上力量! 北凉旧将,纷纷请战,扬言要投鞭渡海,生擒娃娃皇帝。 而汉臣却反对激烈,个别大臣更是泣血直谏!奏言我北凉兵锋虽锐,然海战不比陆战。雷州距琼州虽一海之隔,不过数十里,如若没有水军,以骑兵渡海,无异于自杀阿!北凉勇士经不起如此才损失啊! 其言辞之恳切,为北凉殚精竭虑之态,让大汗都不好不摆出一副深受感动的表情来。 特木尔大汗,随父辈崛起于草原,乃一代圣主,自有其过人的气度。至于震怒,当是想试探下部分降臣的态度! 自统一草原以来,东征西讨,至今未逢一败。虽有此次小挫,但也未必会将雍朝的小皇帝放在眼里,流亡的小朝廷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奏报中说雍朝的小皇帝,竟然敢在琼州竖起龙旗,招揽民心,而不是藏形匿迹,偷度余生。 倒是让大汗高看了一眼。说明小皇帝还是没有甘心失败,还有觊觎中原的野心。不过也可能是姚老匹夫的坚持。 是谁的坚持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的结局都是不会改变的。失败和消亡,是他们唯一的命运! 目前雷州民心已然不稳,可见雍朝的小朝廷一天不灭,中原民心便一日不稳! 北凉旧将,勇则勇矣,带领勇士们冲锋陷阵可以。其中能独当一面的帅才,也就那么几个!如今北凉朝中懂得训练水军,督造战船的只有率水军协助破襄阳的董先了! 而对这些卖力表现的汉臣,虽然不齿,但治理中原还要依靠他们的。所以他们的意见也要适当的给与肯定,就当是安抚吧!论分析局势,经略一方还是要倚重这些汉臣的。 哈巴日这个废物,连这点小事也不会处理了吗?贱民竟然敢偷偷浮海入琼!难道勇士们手里的弯刀不锋利了吗? 还是一次失败就让他进退失据了?还好这个蠢货还没有愚蠢到家,还知道汇报水军失利的消息,知道来向大汗请示下一部的行动!不然真以骑兵渡海,只能是白白断送北谅数万铁骑! 董府,董翰的书房内。 两位男子相对而坐,相貌均是气宇轩昂,只是年纪相差颇大。一位年约五旬,一身紫袍。一位年约二十上下,一身布衣。 “叔父急招我回都,可是为了南征受挫之事?”一身布衣的董先急切的问着这位深得大汗器重的老人。自己的亲叔父董瀚。 “先儿,你所料不错,叔父此番正是为了此事。今日闻听奏报,大汗震怒,欲重新征讨,凉将虽力主再战,但是多不习水战,汉臣多有反对之声。 但我料大汗定然不会容忍雍庭苟延残喘于琼州。你精通水战,又懂练兵之道,叔父打算举荐你南下,负责南征事宜,你可有具体方略?” 董翰看着神情有些急切的侄子,目光柔和亲切。一身华贵的紫袍映照的满室烛光一片绯红。 侄儿的一身韬略,自己是清楚的,当年破襄阳,侄子率水军协助破城,立下大功,自己家族,一时风光无限。只是自己已身居高位,大汗为了平衡汉臣凉臣之间的平衡,雪藏了董先。本以为天下将定,董家再无统兵的机会。谁知天又赐良机! “侄闻战报后,思虑已久,现有平南策略在此,请叔父过目。”董先取出怀中早已写好的奏折,双手递给董瀚 董先显然是早有准备,平南要略叙述的颇为详尽!董翰仔细看了一遍,大略分为三个部分,其一:泽地建水寨练水兵;其二:招船工造战;其三:重视后勤补给。其中尤为重视兵员源选择。其他如战船建造,武器后勤等考虑俱全。三年便可练出能战之水军! “好,先儿果然胸中有丘壑,在老夫观来,此策可行。等明日朝会,便将此策献与可汗!”董翰手抚长须,一脸笑意。 朝堂之上,大可汗对于董家叔侄的奏报,很是满意。所以以那钦为首的北凉权贵的反对之声也就销声匿迹了。 大汗的旨意来的很快。封董先为征南将军,总督水陆两军。赴江西、湖广行省南部择地编练水军,打造战船,准备攻伐琼州。因新年将至,为显恩宠,特许新年后赴任! 大都的雪还在继续,下着下着,新年就近了。这个新年,董家的风光岂止是无限啊! 自从大汗的旨意传下后,北凉的汉臣们议论纷纷。董翰在朝,领光禄大夫兼太保高位,侄儿董先统兵在外,全权负责水陆两军南进事宜。以汉臣身份,能得大汗如此重用,可是从无先例! 董瀚自己心里清楚,眼前的荣宠不过是过眼浮云。董家能得大汗青眼,不过是为了朝政的平稳。从丞相那钦极力反对自己侄儿南下,却罕见的被大汗训斥,就不难一窥其中的意味。 毕竟那钦为代表的北凉权贵们的实力已经让大汗有所忌惮了。 新年过后,前来拜访董府的客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的时间过的很快。出发的日期渐近,董先上表辞别了大汗。 新年刚过。大都肃清门,白衣白袍的董先腰悬宝剑,长身肃立风雪中,抱拳谢过前来送行的家人及故交。翻身上马,往南奔涿州而去。 涿州码头,早已有快船等候。准备循水路南下,至扬子江,顺江出海,赴崖山择地练军。 风雪中早不见了侄儿身影,而董瀚还是呆呆的望着南方,神思迷乱! “助异族屠戮中原非我本意!欲凭胸中所学,尽快平定中原兵乱。使我汉民少经磨难!为此纵是背负骂名,我一身担之!叔父以为如何?” 侄儿董先的话还在耳边,人已随风雪而去! 风雪中早已不见了白衣人的身影,董翰尤自立于风雪,喃喃自语:“吾道不孤也,我董家千里驹,又能驰骋天下矣!” 第11章 零星抵抗 雨后的山林,空寂无声,枯木肃杀的分外萧条!简陋的哨寨立在主峰的顶端。杨兴立于哨寨栏杆前眺望着远方!远处是层层的山峦!蒸腾着清晨的雾气和稀疏的炊烟!身后山崖对面的山路山,早起的火头军开始下山挑水了! 自建隆十八年春与皇帝分兵以来,已历半年余。独自领兵才理解了皇帝这么多年坚持的苦楚!半年前皇上率众抗击胡骑失利,自己留守临时营寨,接到阵前军令,令自己拔营携辎重向海边撤退! 当时书生意气,不愿后退。甚至一度以为皇上不善领兵,自己留下残余人马也能挡住蛮凉的弯刀!乃至明知是皇帝传来的命令,却故意告知部下,是魏老儿畏惧胡骑假传军令! 皇上有没有痛恨过自己,并不得而之,皇帝亲卫只是远远的送来一句:“昌德误我!” 龙旗便向东缓缓而去!当初的尘埃随着胡骑铁蹄远去而散落!自己似乎有了实现自己抱负与韬略的机会! 然而,后续的北凉兵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堪,自己的哀军也没有取得像样的胜利!反而是转战的空间越来越小,最终困守山中。 北凉骑兵的围剿越来越密集。 “杨大人,请移步议事厅,宋将军和戴将军已等候多时了!”杨兴转过头,看了看亲兵,没有说话,转身大步朝营内走去。 “杨大人,昨夜的探马小校来报,皇上已在南方树起大雍龙旗!我们是不是突围前去回合!”宋弘博没等杨兴进门,就对着厅外粗着嗓门叫道。 杨兴带着满身的霜露,进到厅内端坐于上首的太师椅上。沉默了许久。 “先生又去了哨楼了吗?清晨霜重,先生还要保重有用之身带领将士们杀北凉蛮子啊。”戴有德虽是武人,心思却有些细腻,见到杨兴满身的霜露,没有像宋弘博那样咋咋呼呼着急的询问。先是温言的劝说了一句。 然后接着说道:“近来凉骑围剿的越来越来频繁,甚至部分凉骑已经下马步战了!再不突围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昨夜有小校来报,偶遇南来的客商说皇上已在海上胜了北凉水军,现在在南边立住了脚跟,发布了讨贼文告! 那客商急着赶路也是言语不详,只留下了这张简陋的麻纸。也不知消息准确与否,请先生看看文告。”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一页粗糙的麻纸。 杨兴接过麻纸,仔细的看了起来,半晌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宋,戴二人不明就里,呆望着这个他们一向敬重有加的读书人。 “我辜负了先帝!”杨兴面朝南方,庄重的行了跪拜大礼。看到二人惊厄表情,接着解释道:“先帝曾有言,中原不复,绝不改年号!如今我观此布告,以为其言可信,而文告的年号已是‘永平’。先帝恐已不测矣!” “我这就领兵下山,为先皇报仇!”脾气暴躁的宋弘博闻听先皇恐已不测,顿时怒发冲冠,就要下山寻敌拼命。却被戴有德死死抱住。大声劝道:“宋将军事已至此,不可鲁莽,且听杨先生如何安排。” “如今已是隆冬时节,雨雪渐紧,军中虽辎重不缺,但是没有补充机会,长此以往,只能座吃山空。再则北凉也不会让我们在此处安然过冬。 既然有了皇上的消息,我们还是择机突围,前去与朝廷会合吧。”杨兴平复了下心情,对着两位铁塔般的汉子缓缓分析了一遍形势! “好,就依先生所言,事不宜迟,我先去准备了。”宋弘博拱手说完,就偏着头匆匆出了议事厅。望着宋弘博离去的背影,戴有德有些犹豫。 “戴将军,你恨我吗?”杨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杨先生多滤了,当时留守辎重的五位将军中我们二人随先生留下,未尝不是存了和先生一样的心思! 将士们也是乏了,想着一味后退,倒不如痛快一场!少亭(宋弘博字)私下和我言及此事也没有怨过先生的违抗之举。只是现在看来,我们都是没有能理解先皇的坚持!” 戴有德长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了些掩饰不住的落寂! 杨兴听着眼前这位心事重重的将军说着话,缓步度到厅前,看着飘落的雪花,思绪越过层层山峦松涛,又随着目光飞向了远方。 良久才低低的出言道:“此次突围,不可急躁,要择机而动!还要拜托戴将军,一定要带着将士们和皇上会合。记住,粮食不重要,够一路消耗就好,剩余的可以散给沿路百姓。 如若可能多换些骡马,牛羊,这些更好。一来行路时可当畜力使用!二来皇上立足琼州定然缺乏马匹,耕牛!” “杨先生何处此言?难道先生不和我们一起了吗,可是顾虑此去要和魏将军共事?”戴有德惊讶的望着杨兴。 “和魏将军乃是私怨,此去却是归于大义,魏将军是不会因私废公的。是我无颜见王太后和皇上啊!”戴有德正欲要劝,杨兴摆了摆手道:“我意已决,戴将军不必再劝了。且去准备突围之事把!” 戴有德见劝无可劝,只得也回去准备了。厅后拐角处,宋弘博果然在雪中等候! 见老友出来,没头没脑的问了声:“如何” 戴有德如何能不知所问!只是摇了摇头,径直向前走去。 “三人之事,怎能一人承担?”宋弘博向着老友的方向轻声追问,见没有回答,也恨恨的回去了。 “更能消几番风雨,最可惜一片江山!”一身长袍的杨兴,看着堂前渐渐大起的风雪,轻抚着腰间的佩剑,痴痴低语! 永平元年正月,宋弘博带着仅有的三千骑兵,突然下山,向南突进,一路围歼了数支北凉探马。戴有德率全军及辎重,紧紧跟上。由于行动突然,又是新年刚过,等北凉军反应过来时,两人已带领军民出会昌,过了龙川! 前军探马,早已一路探查到了海丰,寻快船,出海直奔琼州而去! 大军一路南下,沿途散发米粮,换取牛马等物,见王师南下,失了生计的百姓,纷纷要求追随王师!为了接纳百姓,大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队伍越来越臃肿,不得不停顿休整了! 二人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的停留整顿差点给大军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12章 半日闲暇 二人一边休整大军,一边等待赵兴前来会合,等了三日也不见赵兴前来会合。眼见与琼州约定接应的时间就要到了。正欲起程往海丰而去,前军哨探来报:“前方有五千骑兵突然出现,断去了我方的归路,打的是北凉狼旗!” 新年刚过,赵崇难得的放松了几日,一应琐事年前都已经安排妥当。况且各司也有当值的大臣,足以应付突发的小事。当值的大臣没有大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皇上! 琼州的冬天算不上寒冷,甚至是有点温暖。虽是寒冬时节,暂住的大宅里,庭院里的梨花,桃花,杏花开的正热闹!一簇一簇的红色,白色,粉色,在阳光下竞相开放! 打发开了一应的宫女杂役,临湖的水榭里太后独自斜靠在栏杆上,一边等着皇帝,一边欣赏满眼的繁花和陶醉在满园的花香里! 想着趁这几日空闲,也张罗张罗崇儿的大婚事宜,崇儿过了年就十七岁了,就算是平常人家,也该操心了,更何况是皇家!之前一路的惶恐,顾不上这等事情,现在稳定了下来,也是时候了,况且早有多位大臣,劝谏多次了! 多少年没有这样的闲适和惬意了!太后静静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想着心事眼神有些迷离,并没有发现年轻的皇帝已经转过回廊。 赵崇沿着曲折的回廊快步走来,挥了挥手阻止了欲要近前行礼的宫女,拾阶而上。看着母亲闲适的姿态,心里莫名的充满了暖意! 生于帝王家,对与家的概念是淡薄的,记忆里也只有母亲是柔软的!父亲给予自己的感受更多的叫父皇!是威严!甚至是听到父皇战死时,让自己产生刻骨仇恨的,更多也只是责任而不是亲情! 才进入水榭,太后就从遐想中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更是盖过了一院子的繁花!太后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这么的一身英武气,心里满满的都是满足!拉起正在行礼的赵崇埋怨道:“皇儿可算来了,快起来,这又不是在宫中,不要在乎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快过来坐,陪为娘再好好的说会话。” 赵崇故意苦着一张脸装作一脸不耐的笑言:“母后,这几天说的话怕都能装满好多间大殿了,怎么还没有说完吗?” 太后一脸怒容的抬起手,作势要打。皇帝也没有躲避。太后的手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笑骂道:“这才几天?就不耐烦了,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啰嗦了!”王太后年纪刚过三旬,其实并不老! 赵崇正要开口,太后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可别说什么母后一点都不老的鬼话来糊弄我,都听腻了。” 赵崇脸上露出了些蹩脚的惊愕,俊朗的眉眼一弯一弯,无比赖皮的谄笑道:“想说的话都被母后猜到了,不过母后本来就不老嘛!还能年轻一百年呢!” 太后掩着嘴笑骂道:“还是长不大的孩子,净瞎说,一百年都成老妖怪拉啦,还年轻个什么哟!这几日啊,有皇儿陪着,就觉着,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和所吃的苦,都补偿回来喽。现在就算是去陪你父皇,也没有遗憾了!” 提到先帝,太后叹了口气,一脸落寂的叹息道:“当年临安城破,皇后性情刚烈不愿流亡受辱,悬梁自尽于宫中!后宫嫔妃一路也是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为娘一路坚持到现在,本也不愿苟且偷生,但是为娘心中有放不下的牵挂啊!就想着要守着皇儿,才熬过了这么多年!” 赵崇知道,母亲是南迁路上被北凉的号角声吓怕了,别说是母后了,就是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次次的午夜惊醒!遂收起了嬉笑,正声请罪道 “皇儿无能,这么多年让母后受苦了!” 王太后收回了回忆的思绪,听到儿子的言语,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低声说道:“唉,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如今能得安稳都是皇儿的本事。前几日听左丞相说,皇儿在海上歼灭了北凉的水军,如今啊,北凉兵是过不了海了。我大雍总算是可以安心的在此地修养了。 多少年都没有过过像今年这么安稳的年了!可是崇儿啊,你可万不能骄傲自大,遇到大事要多和重臣老将们多商量,多听听他们的谏言啊!我一介妇人,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就盼着我儿能安安稳稳的!” 太后叨叨絮絮的说个不停,似乎是有说不完的话。水榭外的阳光柔和的紧,清风吹过,伴随着粼粼的水光,半日的时光就匆匆过去了! 赵崇陪着太后用过了午膳,正想着太后整日闷在院子里,怕是也无趣的很。下午是不是陪母后去城外散散心。 正要询问问太后是否愿意,王太后忽然说道:“唉,真是老糊涂了,说了这半日的话,到是把正经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赵崇一愣,嘻笑着问道:“母后忘了什么大事,说出来,儿子这就谴人去办!” 王太后笑盈盈的看着儿子,并没有接话,柔柔的问道:“皇儿过了年就十七岁了吧?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儿郎也该娶妻生子了,何况我儿是大雍的皇帝呢?皇儿可有中意的姑娘,说出来,为娘为你操办如何?” 赵崇闻言的一刹那,脑海里浮现出了两年前平江府郊外的那个冬天,漫天飞雪中,一个穿着火红披风的姑娘,向着恁恁出神的自己做个鬼脸,便钻进了马车。 只是惊鸿一瞥间,便在自己心中刻下了印记!但是当年平江府陷落,出城的军民百姓一片慌乱,也就无从留意了。 画面闪过只是一瞬间,王太后并没有发现异样,赵崇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身为帝王,也是无能为力的。 自己身为帝王也有义务安定一下跟随自己的百姓们惶恐的心。而皇帝大婚无疑是一颗很好的定心丸! 于是轻轻笑道:“此事全听母后安排就是!” “如此,下午皇儿便自去吧,为娘要找几位夫人前来商议了!”听到儿子没有抗拒自己的提议,王太后心下欢喜,也不顾赵崇一脸的愕然,便下了逐客令! 赵崇苦笑着,没有想到母后对自己的婚事会如此的上心!只得辞别了王太后,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13章 端木效忠 由于州城扩建规模比较大,短时间内不能完工。所以赵崇太后暂住在孟杰特意准备的大宅里。宅子很大,前后数进,两侧还有大片的校场,很是适合皇帝暂住。 太后及少数宫女居于最中间的院子里,赵崇的住处紧挨着太后,两侧的空地,一边驻扎着皇帝的两千亲卫,(皇帝亲卫满编三千人,年前海战,战死千余人,至今没有补齐。)一边住满了宫女。 赵崇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满院的花木发呆。年前忙碌的时候还觉得时间飞快。现在猛然闲了下来到觉得时间难熬了。眼睛的余光,看到亲卫统领端木飞跨着腰刀又经过了门口。 往日当值,都是稳坐西厢房,没有自己的传话是不会如此在大门口来来回回走动的。 当下就吩咐阶下的军士道:“去请端木将军进来。” 军士领命,大步跨向西厢房。片刻后亲卫统领端木飞来到面前,单膝跪地郎声行礼:“臣端木飞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端木将军请起。爱卿今日当值颇为烦躁,可是有话要对朕说?若是因为新年刚过,思念家人的话,朕就准你偷闲半日。” 赵崇一脸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位将军。早在先帝还是太子时便是太子亲卫的亲卫统领。而自己由于尚未被立为储君,父皇意外战死,匆匆继位,也继承了父亲的亲卫! 赵崇也知道,这些将士都是百战余生,而且绝对忠于皇室的勇士!所以也就很放心的继承了下来。 “多谢皇上体恤,末将虽官职低微,却也不敢因私废公。只是见到陛下发呆,想是无趣的紧,想建议皇上出城散散心,又担心此举逾越本职,因此在门外徘徊,不想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治罪。” 端木飞站起身来,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的回答道。 赵崇心下微微有些意外,自己的亲卫统领,想建议自己去城外散心!多少有点不同寻常啊!也就没有压下心中的不快,带着尾音追问道:“端木将军想建议朕去那里散心呢?” 端木飞虽然听出了皇上言语中的不快,还是一字一句的回道:“末将听说,最近几天城北的白沙港水军大营十分热闹。” 赵崇猛然转身,盯着端木飞的眼睛。良久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朕已经许久没有和将士们一起喝汤了。端木将军,速去备马,我们就一起去一趟水军大营!” 端木飞抱拳应诺,转身下去准备了,跨出大门,端木飞后背的里衣已被汗水浸透!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端木飞与数十亲卫就备好装具,肃穆静待天子。亲卫是天子亲军,人人备马,装备供给也一直要优于各军。用的是最好的马刀,配的是最精良的弓弩!人员是最精锐的老兵,反应速度自然不慢! 赵崇翻身上马,腰跨马刀,带着数十亲卫,飞奔出城。 白沙港水军大营距城约三十里。快马不过半个时辰便到。远远的看去,水军大营连绵数里,分水陆两部,陆上部分占据了整个海甸岛。 军帐,营寨错落有致,观其营帐规模,足够驻扎数十万人马。 营门口外,辕门箭楼高耸。巡哨往来严密!营内人影晃动,连校场里都扎满军帐!水上部分延伸入海,水寨大门紧闭。寨内战船却是稀少,也不见魏字帅旗! 赵崇一行数十骑一路奔行至辕门前一箭之地,停马驻足。早有守门军士上前盘查! “来者何人?” “我乃皇上亲卫统领,端木飞。陪同皇上巡示水军大营,速速开门迎接!”端木飞驱马越众而出,高声喝道。 “既是巡营,可有军令?”守门军士听闻是皇上亲至,心内巨震,表面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没有退缩,抱拳问道。 “大胆,陛下乃是君,巡视臣下节制之地何需将令?速速开门!” “魏将军有令,没有军令,任何人不许出入!” 赵崇没有想到这位守营门的军士会如此作答,心下诧异不免放眼打量了一番,正遇见那军士也在观察自己。 双方各不相让,辕门前一时气氛紧张起来。 “魏将军何在?” “魏将军出海未归。不在营内!如若没有将令,不得在辕门前久留,请速散去!”守门军士再次厉声出言。 “魏将军果然制军有方!端木将军,今日我等怕是进不去这水军大营了!”赵崇一拉马头,转身离去,一众亲卫齐齐回马。 赵崇心烦意躁的离开辕门。兴马由缰,一路向东南奔出十数里,才慢慢平复下心境。见眼前有大江断路,放慢马速,转头问端木飞道:“端木将军,辕门之事,朕需要一个说法!” 言罢又摇了摇头道:“算了,营中的安排,也是与你无关的。” 说完,举起马鞭指了指面前的大江,又问道:“此处是何地?” 端木飞在马上抱拳回道:“皇上,此江名南渡江,江口附近便是白沙港。” 赵崇极目远眺,望着滔滔北去的大江,喃喃自语:“南渡江!南渡江!南渡之江!我大雍南渡至此地难道是上天之意吗?” 端木飞没有听见皇上的自语,见赵崇出神的看着江面,催马上前再次禀告道:“皇上,前方临江处有一土坡,当地人呼为驻马坡,登之可远观大江两岸。” 赵崇闻言,看看前方不远的土坡,吩咐道:“端木将军且随我往驻马坡一观。”说罢,一夹马腹,往坡上行去。端木飞抱拳应诺,也驱马登向驻马坡,留下一应亲卫在坡下警戒。 登高临江远眺,两岸尽是一望无际的平野,绿草如茵。间或有点点低矮的土丘,点缀其中。江上渔船风帆点点。入眼的是一片宁静祥与祥和! 似乎不久前厮杀的血与火,都与之毫无相干! 江边风大,赵崇远眺着昔日登岸时驻扎的东岸,此时已经没有绵延的营帐。当初驻扎于此的军士,民众,已经分散各地。才不过三个月,荒草灌木就再次茂盛起来,几乎湮没了一切! 只有长眠于江东的数千将士还在,仿佛在与自己对望!等待着自己带他们回家! 收回目光,看了看身边的端木飞,像是自言自语:“先帝在时,曾与我说过,保卫我大雍皇室的除了御林亲卫军外,还有一个秘密机构,名叫家燕。 对内监察官民,对外监视周边各国异动!一应人员机构只对皇帝一人负责!朕登基已将近三个月了,却至今不知家燕的大门朝向谁开,负责人是何方神圣! 你说是他们认为我大雍气数将尽,还是我这个大雍新主已经不配臣下效忠了呢?端木将军,你以为如何?”赵崇问最后几句时,眼神已是直视着自己的亲卫统领,怒声质问! 第14章 家燕归心 端木飞神思急转,自己表面的身份是皇帝亲卫统领不错,但是还有一个秘密的身份,家燕组织的指挥使!先帝为掩人耳目,方便执掌家燕,便任命自己兼任了指挥使一职! 当日崖山岛激战,先帝陷入重围,八千卫士拼死护卫。先帝重伤,自知不能脱险,命卫士突围,护卫新帝!自己为免遗体受辱,纵马跳下悬崖。自己无奈率众带着先帝遗诏突出重围,八千卫士只剩三千人马! 本来皇帝战死,护卫定然不能幸免,后来左丞相见将士忠勇,不忍加之刀斧,又得众将求情,太后为收拢军心,特许三千卫士待罪立功,护卫新帝! 今天皇上虽厉声责问,但是明显没有杀机。听皇上言词,显然只是听先帝提过,对于‘家燕’机构的详情却并不知晓。 而且虽然对自己有所怀疑后,但还是跟着自己出城到此!怕是已经猜出来自己的身份,但是并没有怀疑自己的忠心! 如今出言责难,只是要逼自己表表明身份而已,并无问责之心! 想通了这些只在须臾之间,端木飞立刻翻身下马,面对着眼前年轻的帝王,推金山倒玉柱跪拜下去,身上甲胄铿锵:“臣大雍第六任燕首,叩见皇上。” 先帝确实言及过‘家燕’组织,只是未有详细说明。赵崇登基将近三个月,却不见燕首现身,心中不免焦急。 如若是已随先帝战死崖山,这样的结果对与新帝来说无宜还算是好消息。 可如若未死,新帝临位数月而不现身,加之军中多宿将。万一燕首宿将靠在一起而皇帝却未有觉察,谁能保证不会再上演一次先祖那样黄袍加身的戏码! 赵崇望着这位中年将军以大礼向自己跪拜后,暗暗松了口气。这只神秘的力量终于能为自己所用了。自己多日所担心的变故也消散于无形! 但是并没有上前搀扶,以笼络其心。而是长叹一声:“端木将军,现身何其迟也!” “请皇上恕臣无罪,才敢尽言。”端木飞低着头,请求道。 “尽言无妨,今日驻马坡上没有君臣,只有袍泽。”赵崇沉声说道。江风猎猎,皇帝的眼中闪烁的是真诚与鼓励的眼神。 “当日末将随先帝与北凉追兵激战,后先帝战死,末将只带三千袍泽突出重围,已是心存死志,献上遗诏后只等一死。不想太后恩典,为我等败兵求情,得以护卫新君。 得皇家如此开恩,本该继续为皇上效命,但是十年南迁路,臣身心具疲,又见皇上登位数日无有军令下达……” 见皇帝没有打断的自己话的意思,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大雍营中事全凭他人安排!末将心灰意冷,正欲向皇上请辞,飘零江湖以了此残生! 骤闻海上战歌,皇上当机决断,一战稳住局势!当真是一鸣惊人。特别是皇上挥刀杀入敌阵时的决绝,仿佛先帝当年初蹬大位时的意气风发!让末将的心又活了过来。 末将坚信,我大雍还有希望!故而才有今日之事!” 端木飞说完原由后,低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风呼啸的吹过!赵崇坐在马上,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将军。轻轻复问了一句:“端木将军,现身何其迟也?” 虽然明白自己此次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年轻皇帝的一声叹息带来的压力犹如一座大山。想不到平时峥嵘不显的皇帝竟有如此的威压!端木飞的后背再次汗渍一片。 再次出声解释道:“末将虽为先帝统御家燕,然并无凭据。恐皇上不能信我之言!年前家燕侦知,辎重仓库异动连连,有人调用兵甲粮草! 更有水军统帅,兵部主官不到两月,率部出海数次!而今水军大营所驻之人恐已超过二十万!皇上却还不得而之!情况危急,末将才出此下策!” “如若今日,朕不出城,端木将军是否还不会告之此言?将军还是在试探朕对你的信任吧?”赵崇缓了缓,下马亲自扶起了端木飞。 “末将不敢!”端木飞站起身来,小心的回道。 “试都试了,还有什么不敢!若不是朕的一翻逼问,只怕将军还要等着看朕何事能得知此事,并如何处理之后再做决定吧?只是朕早先没有想过燕首和统领竟是同一个人!” 赵崇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难得的调笑了几句又问道。 “水军大营戒备森严,你是如何得知内里的情况的?难道军中有你的探子吗?” “消息并不是从大营内传出的,而是末将根据探察的粮草等辎重运送的频率推算出来的!魏将军的去向,倒是留在海丰的燕子传回的情报!” 端木飞刚说完,赵崇诧异的问道:“海丰县来的消息?难道魏将军出海去了海丰?快将此事的详细情况细细说来!” “年前,留在海丰县一带的燕子就传回消息:会昌一带有朝廷大军与北凉军作战,边打边撤,速度很快。且前锋军为三千骑兵,一路撤过龙川后,开始沿途散发粮食,换取牛马等物,燕子探听之下,大军似是要去海丰,然后出海。 但是刚入海丰的时候有大量青壮百姓请求加入,休整了三日后被北凉骑兵咬住,后来有大军接应才得已脱身,赶到海边。 海丰沿海有船队靠岸接应,三天时间,大队人马才全部通浮桥登上猫鼻山外的慌岛。而琼州城外也有探马来报,水军大营戒严异常。 结合两边情报,末将推断是魏将军接到会昌的情报后,调动军马,船队去海丰港接应。而水军大营空虚,所以大营才提高警戒!”端木飞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事情的始末。 赵崇内心巨震,刚得家燕组织效忠的兴奋就淡下了分!如此大的军事行动!如此长的时间,自己这个皇帝竟然全然不知!要不是有端木飞的示警,自己要被蒙到几时呢? 魏世杰何以敢如此行事?此事左丞相是否知晓?一连串的疑问浮现出来! 至于说魏世杰有异心,自己也是不信,可是如此大事为何不报与自己这个皇帝决断? 第15章 暗流涌动 也罢,且不去想这等烦心事,还是先行回城,等他回营后再招来揍报吧!想完这些,招呼了端木飞,两骑并行,慢悠悠的下了驻马坡。 赵崇突然说道:“端木将军,‘家燕’这个名字太过温顺,朕替你改个名字,朕希望从这里飞出去的都是雄鹰,可以翱翔于大漠草原! 从今天起‘家燕’就改成‘鹰巢’你意下如何?”端木飞连忙抱拳行礼,说道:“谢陛下赐名。”两人相视一笑,打马飞奔! 汇合了坡下警戒的亲卫后,数十骑往州城而还。时值黄昏,落日余辉再次染红了大地与古道。 这个新年,琼州上下过的很是安稳,就是时间过得太快。 不过分去各县安家的百姓们还是盼着时间能在快些!因为官府年前承诺过,来年的夏收前,争取让各家第一次收获的粮食有库房存放! 百姓都不傻,官府承诺连粮食都有地方存放,更何况是人呢!人住的房子肯定也是有着落的了!有经验的老人们,自己心里也都算过时间的。 做梁柱的大料,虽然自然风干要年余时间,但是没见官府建了好多的砖窑吗,里面可是烘着好多的大木料呢。听窑里帮工的后生们说,那些都是准备给大伙造房子用的!三五个月的时间足够烘干木料的了! 跟随皇帝龙旗到此的流民,绝大多数都是庄户人家,其他的技能可能不回,但是侍弄庄稼土地,都是好手!不同的只是琼州的气候和各自家乡的不同。 这个又有什么难的呢!请教下当地的老农,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只是种子畜力怕是不够啊!不过这些自有官府操心,升斗小民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够了! 琼州本地的水田庄稼三月初育秧,四月初就能够插秧了。年前就翻好了晒了一个冬天了,眼见着离农忙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 各县的官府和工部的技术人员,带着大伙开始造房子了。由于是造自家的房子,大家的积极性特别的高,各个定居点同时开工,连老人孩子都在帮着运转头,干杂活。一时间干的热火朝天! 砖石,木料等不断的被从砖窑,石料场里运出来,就近的送向了各个定居点的工地上! 工部的施工计划是根据户部分遣到各县,各开荒点的户数来确定的。户部根据各县荒地的规模将上岸的民众分了大约有一百多个开荒点。 每个点就是一个定居点。由于琼州各地的土地大部分都是没有开发的,所以各县,各点的民众户数都相差不大! 工部计划是每户一个单独的院子,官府负责居室和库房,大体的架子搭起来,后续想要增加厢房之类的就要靠自己动手了! 这样官府的工作量和建筑材料的需求量就能减轻不少,而且还可以保证百姓都有房子住,新收的庄稼有地方存放! 当然官府的技术工匠数量太少,只能负责总体的规划组织和部分需要专业经验技术的活计,主要的劳力还要大家来出的!包括烧砖,伐木,采石等! 就在各地都忙得火热的时候,皇帝赵崇也没有闲着。 自从和自己的亲卫统领端木飞驻马坡会谈后,心中焦躁了两个多月的事情终于放下来心来!自己也大约了解了父皇留给自己的这个秘密机构的实力! 不仅自己的亲卫里,一路跟随龙旗迁徙的民众中也有相当数量的耳目。更可怕的是中原旧地,几乎每个县都有潜伏下来的留守的情报人员!只是人数已经压缩到了最低限度! 一旦大雍朝廷能够恢复元气,王师北伐中原,腹地的情报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传来。为决策者提供参考之用。情报人员也可以转化为大军的前哨!先帝的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赵崇虽是初登大位,也是明白其中的意义!对于端木飞的迟疑,也并不意外。作为这样的一个为皇帝监察天下的机构的负责人,历代皇帝都重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历代负责人都是皇帝的嫡系心腹,更多的是皇帝做太子时就效忠的家臣! 自己急切间偶然登上大位,并没有来得及打造自己的嫡系势力。 端木飞作为先皇旧臣,深谙此间的道理,更明白新皇帝没有嫡系势力的事实!所以一直在观察新皇帝的动向,心内也是怕万一新帝有自己的人选,自己贸然出头怕是不妥! 直到最近,由于常伴皇帝身边,能感受到皇帝的焦躁。感觉时机已经成熟,才乘着这次改制后本地官员的暗流以及水军大营的异动,主动浮出水面。一来算是向新帝投效,二来也是担心新帝没有防备,若是万一局势有变,怕辜负了先帝的嘱托! 而赵崇也一直苦于没有自己的嫡系势力。前几日不得以冒险试探端木飞。虽说是冒险试探,赵崇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一来端木飞是父皇的亲卫统领,兼秘密组织家鸽的负责人。忠心问题肯定没有问题。二来父皇意外战死后,派的是端木飞传回的遗诏,也算是父皇给自己的暗示吧! 独身随端木飞出城一趟,虽有风险,但是绝对不大。如果能够获得端木飞的效忠,收获会非常大。结果表明,自己做对了,端木飞虽然还有一点其他的心思,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皇帝没有自己的势力,有了端木飞的效忠,等于是将“鹰巢”这个秘密机构抓在了手上。自己不再只是个高高在上孤家寡人了,而是有了属于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王朝内的一切事宜,都逃不过自己的耳目了! 水军大营事件发生后,赵崇一直在等着魏世杰亲来向自己表态! 调动粮草兵甲,兵马战船登陆支援,对于刚刚稳定下来的大雍来说可谓是天大的事情。可是自己却不是由大臣奏报得知!更没有参与决策!而是在整个行动快要结束的时候,才由刚刚效忠自己的秘密机构汇报得知! 对于任何的一位帝王来说,这都是不可接受的!更何况是踌躇满志,一心要收复锦绣中原,重现昔日煌煌盛世王朝的少年天子! 要知道这些敏感物资由各部独自负责,如若没有户部的支持,单是一个兵部尚书是无法做到的。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孟杰竟然也没有向自己奏报! 赵崇习惯性的皱起眉头,盯着画架上魏世杰留下的琼州草图。草图上琼州北面的白沙港附近用毛笔圈出的标记下面,赫然写着“水军大营”四个字! 看来是该彻底的整顿一下大雍现有的军制了! 第16章 江边酒旗 南渡江滔滔北去,在入海处一分为三,淤积出两块陆地。西边的约有两万亩大小,当地人都唤作西甸岛。东边的较小,也有万余亩大小,叫做东甸岛! 水军大营设在江口,步兵的大营就驻扎在两个岛上,与水军大营相连。 西边的入海河道,最窄处不到百丈。 近来出城,入城的人多了,往来的客商,来回于军营和州城的官差们的车马突然的就让渡口变得热闹起来! 江边的渡口,一个斗大的酒字随风上下翻飞。酒旗下一座新建的酒肆,三间木头房子,扎起好大的一圈围栏。围栏里散放着十来张桌子,掌柜的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 店家卖些自酿的农家浑酒,提供些简单的饭食。由于位置的原因,过往的客人,大多愿意进来歇歇脚,再花上几文大钱,叫碗酒解解疲乏! 这一日,远远的几骑快马翩翩而来,径自到了围栏前才翻身下马。打头的是一名俊美的少年,身量匀称,身着白袍,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 腰间悬着一口长刀,胯下马更是神骏非凡!身后的数人仪表也是不俗,坐骑俱是高大雄健。 伙计一看有大主顾光临,赶忙上上前去殷勤的迎客牵马。 几人大步走进酒铺,略一打量,只有位置不佳靠南边的两张桌子空着,也不介意。少年独自坐了一个桌子,要了一壶当地特产的椰子酒,一盘熟牛肉。余下的几名随从围了一桌,要了十斤牛肉,没有点酒。 伙计飞快的朝着灶台喊了两嗓子,然后提了两壶茶水,给客人满上后,就忙着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这一行人,正是赵崇带着几名亲卫便装出行。近日一有空闲,赵崇就往江边跑,也不过江。本来端木飞要陪同保护的,都被赵崇以脸太熟,容易被营中军士认出为由,拒绝了。只带了几名普通的亲卫。 端木飞想拒绝,但是一想,州城外不远就是兵营,且亲卫们的武艺都是不弱。也就没有坚持了。 赵崇打量了一圈酒肆,只是简单的搭了几间屋子,却圈了好大一圈的场地。露天的摆放的十来张桌子前,围满了歇脚的客商和端着大碗喝酒的粗糙汉子。 坐在露天的院子里,就能欣赏到不远的江海一体的景致,倒也有几分野趣。不想这琼州郊外的野店掌柜,竟也有如此的好雅致! 正是晌午时分,十来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大都是附近的百姓,只是不远处的有几位大碗喝酒的汉子,身形颇为雄健。看到赵崇几人的坐骑,满眼的羡慕。 酒菜上的很快,看着眼前切的薄薄的牛肉,赵崇颇为感慨!为了能废除禁止杀牛的法令,自己还跟孟杰等人费了不知道多少口水。那些个大臣,张口就是祖宗法令不能轻改! 这个法令不改怎么能行?自己还打算以后在军中推广食用牛肉,增强军士们的体质呢! 正在想着自己的心思,外面又来了一位老人,年约五旬开外,穿一身半旧的儒袍,手上拿着一把半旧的折扇。身后跟着一名抱着琵琶的十二三岁小姑娘,身材消瘦,但是精神还算不错。 歇脚的客人们早有认识的高声的问候道:“孙秀才,今日又来说书吗?可有新鲜的话本段子啊?” 老人一面跨进院子,一面和熟人打着招呼。 酒铺的掌柜的也笑着出了灶房,和中间桌子的客人打了个商量,腾出了一张空桌子。又吩咐伙计上了一碗椰子酒,一碗茶水。 笑道:“孙先生,今天稍稍有些晚,看这些酒客们都等的又一会子时辰了。” 原来这爷孙俩时常来酒铺说书,好些老的顾客都是认识的。听书并不要都给钱,也就是听的满意了随意打赏几文。这样一来,倒是吸引了不少客人来喝酒。 所以酒肆的掌柜也是乐见其成。每次连两人的酒水钱都给免了,收入不错的时候,偶尔还会往那琵琶盒里再加上一些铜钱。 老人拱手对着差铺掌柜谢道:“有劳掌柜的了。” 又朝四周作了个团团揖,见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清了清嗓子,左手啪的一抖折扇。 朗声开口:“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清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几句开场词尚未说完,一圈的酒客们就高声乱喊了一声好。 老人再次拱手谢过,继续说道:“今天小老儿不说我大雍开国武皇帝席卷宇内,并吞八荒的事迹!也不说我大雍建隆皇帝,为保全名节,纵马蹈海,以身许国的悲壮!单只说说最近才发生的宋少亭三千骑兵断后的故事!” 说到这里,那几位身型雄健的汉子都是一楞,除了一位黑着脸外,其余几人轰然叫好! 说书的老人,也不以为意,倒是赵崇不禁的多看几眼那些健壮的大汉。 “话说当日宋少亭,戴鸿德率军民休整了三日,正要赶往海丰港与朝廷的船队会合,却没有料到北凉骑兵行进如风。 五千狼骑,一夜狂飙两百里,一路绕行出现在了大军前进的路上,截断了大军去路! 当时,大军正在海丰县的大安镇内休整。镇内地势平坦,十分适合骑兵作战,眼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心向大雍的将士们沿河就地结阵,将百姓护在阵中。依靠着强弓劲弩勉强与敌周旋对峙。 大地在铁蹄下颤抖。 阵中的青壮百姓,没有经过训练,根本就没有防箭的经验。 凉骑围着庞大的军阵,不断的嘶咬,像一群野狼盯上了牛群。围着军阵冲锋放箭,每冲一次都会留下一地哀号的百姓! 但是北凉骑兵也不好过,大雍的弩箭也一遍遍的攒射。尽管凉骑的阵型分散,速度也快,但是阵前的空地上还是布满了失去主人的战马和重伤的伤兵。哀号声,嘶喊声,脚下的土地上血流成川! 同样的猩红血液,分不出那些是大雍子民的血,那些是那胡骑蛮兵的血! 密集的弩箭遮蔽了天日,寒冽的弯刀映圆了明月! 哨骑的探报流水般的报来! 胡骑大队距此不足百里! 敌骑先头部队已抵达五十里外! 此时的双方都在咬牙坚持。疲惫至极的凉骑等的是身后的数万铁骑!而大雍的军士也在等朝廷的战船前来接应! 庞大的军阵缓缓地向南移动,每前进一步都踏着尸体与鲜血!大海近在咫尺,眼前的十里路难道就要成为大军的埋葬之地么? 第17章 残军接敌 宋,戴二人,及身边的将校们却是面沉如水!戴鸿德喃喃自语:“看来是凉兵的增援到了!” 大地渐渐振颤了起来!胡兵的欢呼声更加嚣张了。片刻后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的出现了一条黑线!苍凉低沉的号角声远远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震撼着每一个大雍军士的心脏! 飘扬的黑狼旗从地平线下慢慢升起! 越来越近的北凉骑兵,面容狰狞。无数的骏马踩踏着大地,铁蹄下尘土飞扬! 遮天蔽日的骑兵,足足有三万骑! 步兵在野外的平野上遇见大队的骑兵,唯一能抵挡住的希望,就是集结起密集的军阵。一旦军阵被冲破,等待的只有被屠戮的命运! 因为在平原上,步兵的双腿永远逃不过骑兵胯下骏马的四蹄!更何况阵中还有二十万毫无战力的百姓和无数的牲畜! 北凉大军没有立即发动冲击,而是慢慢的在坡地上一边集结,一边积蓄马力。 先锋的千夫长驱马来到黑色的狼旗下,单膝跪地向一位年轻的将领禀告:‘少将军,野狼部哨骑奉命拖住敌军,现在敌军就在眼前,请让我率所部再冲击一次,定能将那汉军阵中的无数财富,奴隶,抢来献与将军马前!’ 这位少年将军就是南征骑军统领哈巴日的长子斯钦巴日。年纪不过二十许。如果以为是靠着父亲的庇荫,才能统帅大军的话,那就错了。 这斯钦巴日十八岁时,随大汗狩猎,徒手猎杀一只斑斓猛虎,一猎成名,是草原上有数的年轻猛将。 不光勇武,兵法谋略也是不俗。全因自幼接受汉家大儒悉心教导,有智虎的美称。深受当今大汗的器重。 大汗此次能放心的让莽汉哈巴日领兵南下,军中有斯钦巴日一路随父亲南下,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此战能派斯钦巴日亲自率三万铁骑追击残军,可见哈巴日志在必得的决心!前次海战,北凉水军全军覆没,哈巴日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果这次再让这股残军,裹挟这么多的百姓出了海,自己的位子还坐不坐的稳,那就要看大汗的心情了! ‘将军连日苦战,夜行两百里,又与之缠斗一日一夜,还有此决心。勇气可嘉!但是我北凉儿郎也是血肉之躯!你且带本部人马随本将压阵。看我北凉儿郎如何踏平敌阵!’ 斯钦巴日安抚了眼前这位满眼猩红的千夫长后,举起右手向前一挥。 顿时号角声声,万余骑兵缓缓出阵,马蹄踢踏之声汇聚在一起。马上的骑士轻踢着马肚,手中的缰绳渐渐松弛,一万匹战马缓缓加速,开始了冲锋! 杂乱的马蹄带起大片的尘土。身型粗壮的凉兵默默的抽出了弯刀。 号角阵阵,铁骑突出!一往无前的气势里看不见哪怕是一丝的疲惫!马速越来越快,距离也就越来越近! 北凉骑兵一路追击,人马俱疲,如果直接攻击,一举冲垮这股残军也是可以,只是伤亡肯定不小!斯钦巴日久经沙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派出一万骑兵,打算进行一次试探,看看这只残军还有多少斗志。 前日父帅接到大汗传讯,得知大汗已经派出新的南征统帅前来统筹全局。年后从大都出发的话,不几日估计就会到达。若不是如此都不用浪费北凉儿郎的性命去冲击敌阵,只用围困住两月,敌军自然束手就擒! 大雍残军,只有步军弓弩兵各万余,四面设防,兵力捉襟见肘。好在弩兵手中配发的都是最精良的单兵硬弩,射程更是远超凉骑的骑弓。自配发军中以后,大雍的残军,就是依靠着这硬弩堪堪抵挡住了纵横驰骋的北凉铁骑。 戴鸿德立于阵中,脸色凝重。敌军大队已到,以自己士气低落的残军对抗对方的三万骑兵,绝对撑不过两天! 眼见敌军不加休整就发起冲击,嘴角露出一丝嗤笑!‘哼,以此疲军就想一举建功,小瞧我军至此,想来智虎之称不过浪得虚名耳!’ 遂传令盾牌手竖起大盾,长枪手上前,弓弩兵准备! 北凉骑兵缓缓加速,至阵前四百步时猛然提速。 ‘五百步’ ‘四百步’ 大雍阵中的了望手不断的提示着距离。当喊到‘三百五十步’时,正面数十面令旗同时挥下。大雍阵中正面的五千弓弩手同时射出箭矢。正面的弓弩手装箭的空挡间,两侧的五千弓弩手再次射出一波箭雨。如此往复三次。 三万支箭矢呼啸着飞向高速冲锋的骑兵。由于发射的远近错落有致,箭矢落点的覆盖面也就很大。高速下坠的箭矢迎面撞上高速的骑兵,杀伤力十分惊人。 骑兵在战场上一旦停顿,要么被对方的弓箭手当靶子,要么就是被身后的同伴踏成肉泥!所以前排的骑兵中箭落马,后面的骑兵根本停不下来,只能踏着同袍的血肉继续冲锋。 数百凉骑被连人带马钉在地上,鲜血再一次侵透了这一方土地! 当大雍阵中射出第一波箭雨的时候,北凉后军就吹响了低沉的牛角长号。冲锋的一万骑兵堪堪冲近两百步,就一分为二,在阵前画出两圈漂亮的半圆,各自射出两波箭矢后,回到中军后方列阵。 两军中间只留下百余具尸体,失去主人的战马,大多也跑回本阵去了。 斯钦巴日盯着对面庞大的军阵,思虑良久,对面军阵严整,指挥调度有序。领军之人倒是个将才。想不到大雍江山将亡,却还有如此多的人杰。看似柔弱的汉人竟然如此坚韧! 北凉崛起以来,席卷天下,灭国无数。想不到这文弱的雍朝倒是坚持到最后!明日战罢,如若敌将未死,倒是要会会这个领军之人! ‘我军已疲,传令大军后退五里宿营。待明日再来撕杀。’厉声下完军令,拨转马头,带领一众护卫离开了。 凉骑各自宿营,营帐连绵十数里。 北凉崛起与草原,兵士多着皮甲,善骑射,但是骑弓射程只有两百步。贸然冲击防卫严整的步兵军阵十分不利,更何况眼前的这只还是辎重部队,根本就不用考虑军中箭矢不足的问题。 望着缓缓退去的骑兵,戴有德却没有一丝的轻松!想来敌人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待到明日,在休整后的北凉骑兵全力攻击下,定然不会如今天这样的轻松了。 一次试探就派出万骑,一击不利,退却如风。宁愿丢下百余具尸体,也不盲目冲击。可是如果大雍的弩箭哪怕是露出一丝的怯意,一万骑肯定会趁势猛冲!而他们身后的两万骑也将全部压上,一句摧垮挡在面前的残军军阵。看来敌将也是个杀伐果决之人。 凉骑展开,如水银泄地,或攻或退,转化自如。若不是凉骑一分为二,就连自己都没有看出凉骑的试探之意。领军治军的胡将当不可小觑! 大军已经连续作战两日,军士们都是困苦不堪!哨探回报,敌军确实退后五里安营扎寨了。残军当然也不会错过这样休整的机会。但是北凉铁骑一向来去如风,五里的距离在战马的冲击之下,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大雍残军,依然是甲不敢离身,刀不敢入鞘。安排了大量的哨探抵近凉军,来回巡视警戒。后方的步军才得以短暂的放松僵硬发酸的躯体。 凉军大帐内,手扶弯刀的斯钦巴日听完下属的汇报后,英俊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点点的犹豫。帐中劈劈叭叭的火把将众多千夫长,万夫长们焦躁的神情照的纤毫毕现。 不管说眼前的这股残军是小心谨慎也好,是惊弓之鸟也罢。要吃下眼前的这只残军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如此小心防备,看来,夜袭的计划也用不上了。但是也不能让敌人安逸的睡一夜。 “抽出一千骑兵,不定时袭扰敌阵,以疲敌军,其余人马安心休整,待明日与之堂堂正正的一决雌雄吧。”少年将军双眼扫视一圈后,下定了决心。众人领命,鱼贯而出。各自安排去了。 两座巨大的营地皆寂静无声,连日苦战的将士们终于得以休整,他们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明日,也许就是最后的一战。 结局简单明了而又残酷无比:生或者死! 巡夜的军士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远处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的喧闹之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惊扰起残军将士。到是大批的百姓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呼呼酣睡。 如是三次之后,虽然知道是敌人的疲军之策,但是自己身为主将,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以斯钦巴日的狡诈,谁能保证下一次的袭扰不会变成强攻!只能传令大军枕戈待旦。 篝火点点,冬夜,清冷的厉害。一路行来,数十年的流亡之路上经历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已经数不清了。身边熟悉的袍泽一个一个的倒下了。 什么时候能是各尽头呢!戴鸿德握着腰间的战刀,默然无声:‘老伙计,若是朝廷战船明日不到,就与我一起留在此地吧! 但愿少亭兄明日不要回来,也能给我们留点种子,日后好去替我们这些遗民去问问,朝廷的战船此时在何处?’ 第18章 岂曰无衣 碣石湾西岸,漆黑的海面上,风平浪静。 一支庞大的船队,划破暗夜的海面,停靠在白沙湖后的一个无名荒岛边上。荒岛西部离岸最近处不过里许,但是荒岛靠近外海的岸边有几处适合大船靠岸的野码头。 船队立即靠上了岸,船上的军士快速的登岛,无声无息的列队。足足有两万人。 海丰吹来,驱散了大片的白色气息。 船队中又分出百余艘小船,绕到岛的西岸一字排开,再铺上厚木板,用铆钉订牢。一条宽约十米的浮桥便呈现在眼前了。 大军快速的通过浮桥,登上了不久前才离去的土地! 红色的旗帜在暗夜里飘扬,火光下,隐约能看到龙飞凤舞的‘魏’字。 这正是前来接应的大雍的船队,领军的赫然是魏世杰本人。 本来大队的战船白天就已经到达。但是派出的哨船回报说,戴有德,宋弘博的大队人马被北凉骑兵咬住,两军正在相持。 得知凉军势大,船上又都是步军和水军,贸然上岸接应不但接不出大批军民,反而有可能让新到的大军全部被骑兵缠住。 步军统领魏恺,董泽都建议先派小船探好适合登陆的地点。等天黑之后连夜登陆,步军列好阵势,逐步推进。 友军营地距海边不过十数里,一旦大军登岸,结成左右两个军阵,不用一个时辰便可与友军形成品字阵型,互为犄角。进可抵挡数万骑兵的冲击,退可从容不迫的组织百姓通过浮桥登岛。 待大军全部撤上荒岛后一把火烧了浮桥,只须百十艘战船,就可固守海湾。有水军战船在侧,就不怵对方的数万铁骑了。然后辎重船可以从容运送军民百姓及辎重牲畜到达琼州。 无名荒岛的南边,有一座低矮的山丘,当地渔民呼作烟堆山。魏世杰站在山丘的最高处,望着黑暗中的对岸,只见岸上星火点点。身后是数百名亲卫! 暗夜中,海天一片深邃,有无数的星星,如宝石一般镶嵌在无穷的天幕之上。静静的俯视着芸芸众生! 山下夜风呼啸,灯火通明! ‘大船已经靠岸,我大军已经全部登岛’ ‘水军已经铺好浮桥,大军已经上岸。’ ‘前军已和友军汇合,并通报了我军的接应计划,戴将军已经组织百姓往海边而来!’ 军情流水般的报与主帅马前。魏世杰静静的望着远方的黑暗,没有声息。手中紧握的是大雍制式军刀冰凉的刀柄。 戴鸿德半夜里接到探马回报。朝廷船队已经达到海边,两个万人的军阵一左一右正往自己的两边稳步推进中! 得知援军的意图后,戴有德神情复杂!但是瞬间便恢复如常。立刻下令击鼓聚将,令全军戒备。一面组织百姓往海边撤退! 沉闷的军鼓声在半夜里传出很远。 负责探报的千夫长半夜听见将敌军击鼓,只是一声嗤笑。欺本将不懂兵法吗!汉将奸诈,被我袭扰半夜,才想出如此应对之策!此必是疲军之计,吩咐不用理会。探马加强探视,如有异常,及时来报! 但是沉闷的军鼓声还是惊动了斯钦巴日。凉军的营地里瞬间就沸腾了起来。人嘶马叫,却惊不醒沉默的暗夜! 双方小股的探骑,在十余里的纵深里往来射杀!零星的鲜血已经开始溅落!喊杀声,穿过黑暗声闻于两军阵后。 天渐渐亮了。 魏字帅旗,浮桥,还有三个齐整的过万人军阵成品字型分布在宝楼,后湖,建茶三地,出现在北凉骑兵的眼前! 严整的军阵后面是大批的战船和无数的百姓在有序的撤退! 斯钦巴日看着眼前的一切,用冰冷的没有一丝热度的眼神看向昨夜负责盯梢和探察的哪位哨探千夫长! 雄壮的千夫长跟本没有与之对视的勇气。没有来得及懊恼自己的过失,机械的拔出弯刀横在脖颈上,再猛然用力一拉,鲜血飙射而出。竟是自刎于阵前,粗壮的身躯直挺挺的从战马上倒下砸在沙土地上。 三百多名凉骑默默的驱马上前,在他们的千夫长尸体前用同样的方式挥刀自尽!三百多具尸体躺在军前,风吹走了血腥的气味,只留下触目惊心的鲜红色,流淌在刚刚冒头的绿草与沙土间。 期间并无一骑试图反抗或者逃脱!斯钦巴日治军之严酷,可见一斑! 北凉骑兵们一片安静,只有不安分的战马不住的打着响鼻。黑狼旗狰狞嗜血! 大雍的三个方阵也是寂静无声,自从见到身后的援兵后,哀军们便无所畏惧。 阳光照在一排排大盾上,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厚重的光芒!在这个温暖的清晨里散射出幽幽的冷光!刺人肌骨。 牛角长号声苍凉,悠远! 大队的北凉骑兵闻声滚滚而动!大地上有如滚过一道轰然的雷声! 铁骑阵阵,一往无前!烟尘中近三万人马一分为三。如三只利箭般扑向三处军阵!十几万只马蹄,几乎踏碎了一切。 双方的战阵前一片肃杀,前日厮杀过后,残存于地上的百余具尸体好似不存在一样。数万骑兵踏过,尸骨无存! 后方,斯钦巴日端坐马上,在他的身后有三千亲卫---南下的五万骑兵中最最精锐的勇士! 大雍的方阵里,弓弩手默默的注视着令旗手,手中高举的令旗!此刻的他们心中不再是无助和恐惧。平静的等待着收割蛮骑的性命!背后的弩箭也迫不及待的想要撕裂敌人的战甲与血肉! 而在大雍军阵的后方则是无数的百姓,有的正在通过浮桥,有的还在前军阵中拔营准备南撤! 百姓实在太多,组织了半夜,不过才撤走一小半。当然夜里行军本就不便,更别说这些没有训练过的百姓了。 戴鸿德紧蹙了几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一面吩咐后军加快速度疏散百姓,一面紧盯着缓缓加速的敌骑! 中军传来了将士们齐唱的战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战歌凝重高昂!回荡在整个战场上! 相邻的两个军阵上也传来了回应的歌声: ‘山河破碎兮,家国未亡!马蹄南去兮,北望故乡! 儿郎奋起兮,天子同裳!百战未死兮,痛饮一觞! 豪杰不醉兮,同赴疆场!龙旗漫卷兮,新铸九鼎! 猛士长歌兮,分守四方!’ 歌声雄壮激昂!声传数十里! 凉军身后压阵的斯钦巴日,看着对手的士气随着歌声不断攀升。眼神中多了一丝敬畏!此次领兵前来,本以为不过是狮子搏兔,不想还是低估了对手! 本来就要面对一个棘手的敌人,不想一个不防,又来了一位老相识! 不过也好,就再会一会这名声名远播的南朝硕果仅存的老将吧!此战若是能留得下魏世杰,也能了却了崖山战后的遗憾! 牛角长号声音急变,骑兵们骤然提速。 对面的数百面令旗猛然挥下!箭雨裂空,惨嚎声震天。中箭落马的骑兵瞬间便淹没在后续的铁蹄之下! 在付出了上千条鲜活的生命后,正面的骑兵终于最先撞上了第一排盾牌!阻力迟滞了战马前冲的动能,带来巨大的惯性,将马背上的骑兵重重的甩出!高高的飞向前方,迎向这些血肉之躯的是无数锋利的枪刃! 一排排的盾牌手被巨大的撞击力震的骨骼断裂,鲜血喷出口鼻,身体倒飞!后排的盾牌手没有丝毫犹豫的顶了上去!长枪手从缝隙中扎出长枪,几乎每一枪都带出一蓬血花! 汹涌的骑兵前赴后继,犹如巨浪般的一次次的拍打过来。又碎裂成无数的浪花,飞散开来。 大雍的军阵像狂涛中的礁石,岿然不动!弩箭密集,一片一片的从盾牌的后方飞出。 奔腾的骑兵被阻滞在如墙的盾牌下,骤然失去了万钧的气势!后续的战马像是折断了箭尖的箭杆依旧徒劳的向前冲击。 一名身先士卒的千夫长,依靠着精湛的骑术,在战马撞击到大盾的瞬间,猛然拉起缰绳。坐下强健的草原大马,腾起硕大的前蹄,重重的砸在树立的盾牌上! 人和马的分量,加上奔腾而来的气势,何止千斤!盾墙在瞬间被砸开! 身后的骑兵爆发出震天的吼叫,簇拥着健马猛将,直直的撞进了对方严密的军阵。但是迎接他们的是无数杆锋锐雪亮的刀枪!无论有多么精湛的骑术也都无法幸免了。 数十杆长枪穿透了来不及格挡的千夫长,浑身碎烂的强壮汉子,和身下满是血窟窿的草原大马,软软的倒在了如林的刀枪之下。速度之快甚至连脸上的狰狞之色都没有来得及换成恐惧与无奈! 后续的骑兵敏锐的抓住了这个瞬间的机会,纷纷驱马冲向这个缺口。 戴鸿德立马阵中,也被这一角的异变吸引住了目光!不待军令下达。就有无数的军卒挥刀扑上,长枪不断突刺,跟在身后的军士快速的扶起变形的大盾。 更后方弩兵抛射出的弩箭也密集的砸向不断涌上来的凉骑。 百战的勇士们,自有一种生死相依的默契。他们不怕流血,无惧生死! 第19章 三千断后 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也不能松懈! 因为身后就是他们的家人,他们的财富和他们荣誉! 弯刀与长枪,烈马与盾牌。 残肢遍地,血水横流! 然而厮杀的军士们看不到这一切,他们看到的只有挡在眼前的敌人! 北凉骑兵气势如虹,一波一波的冲击犹如如惊涛拍岸!誓要一战踏平眼前挡路的蝼蚁。而大雍的军阵坚韧如钢,任凭风狂雨暴,自是岿然不动! 七万人马在这个狭小的海边战场厮杀不休。 从清晨到晌午,从晌午到黄昏! 由于阵型密集,将士用命,三座大阵抵挡住了凉骑的一波波攻击! 弩箭插满了军阵的四周。密密麻麻的如大片大片的弩箭的森林!无数被钉在地上的凉兵和战马泡在殷红的血色泥浆里。干涸后显出黑色的斑斑点点! 骑兵冲锋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击不下,速度势必减缓。骑兵一旦失去了速度优势,高大的战马以及马上的骑兵必然成为弓弩手的目标。 凉骑的伤亡在弩箭的覆盖下,越来越大。前军不能破阵,后军就根本施展不开。但是后军的号角声却没有停息。催战的牛角长号呜呜不停! 压阵的万夫长,眼看着成片成片倒下的骑兵们,心都在滴血。这些骑兵就是他们称雄草原的资本。以往作战,很少有这样的正面冲击。自南军配发了单兵硬弩后就更少了。 今天这一向以智谋出众着称的斯钦巴日竟然命令近三万骑兵,正面冲击三座互为犄角的密集军阵!这简直就是在拿草原勇士们的性命在开玩笑。 要不是少将军在军中一向积威深重,三位万夫长早就冲到他的马前质问了。 但是号角不停,冲锋不止,这已经是刻进每一名北凉骑兵骨子里的军律!违抗者,如战前被万马踏过的三百罪卒! 千余骑兵的折损没有让斯钦巴日狭长的眉眼上有一丝的动容,嘴角微微上翘。流露出些许残忍的笑意! 回身看了一眼先前作为追击先锋的野狼部的那位千夫长,提起马鞭指了指战场道:‘我用三万大军的冲锋为你开路,此时敌我双方俱疲。 你率所部四千人马,加上我的两千亲卫,共六千骑,冲击对方军阵的衔接处。务必一穿而过。看见敌军后方的百姓了吗?你的任务就是冲进去,尽情的杀戮!鸡犬不留!’ 北凉骑兵共计三万,斯钦巴日一次性投入了两万七千骑,只留下了三千亲卫在身边。先前做先锋使用的五千黑狼部骑兵并未投入进攻,也没有出现在阵前,而是藏在战场西面的树林中。此时战场胶着,是时候投入这只奇兵了。 相信对手再也没有余力来阻挡这六千生力军了!虽然对手放了三千步军协助那些贱民逃跑。但是不成军阵的步军怎么可能挡得住两倍数量骑兵的攻击! 野狼部的千夫长一声唿哨声,四千部下便纵马而出。大队的骑兵出动,惊起了林中无数的飞鸟。四千黑狼部骑兵涌出林间,汇合了两千斯钦巴日的亲卫。在两军阵前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擦着两座方阵的空隙,如狂风般的掠过! 轻骑突进,快如闪电,战马的身后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烟尘。 数千条被西沉的红日拉出的长长身影,张牙舞爪的扑向了正在后撤,毫无防备的青壮民夫。像一柄巨大的弯刀带着呼啸的杀气扑面杀去! 未时刚过,近二十万百姓经过半夜和大半天的撤离,已经大部通过浮桥登上了荒岛。只剩下最后一拔了。但是身后的那六千把突兀而来的弯刀却越来越近,几乎就要透过烟尘砍到百姓的头上了! 戴鸿德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六千骑兵的意图,一时目眦欲裂。猛然反应过来:阵前的骑兵冲锋不过是在佯攻,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骑兵一旦追上百姓,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刀砍马踏之下,戴鸿德已经不敢想象敌骑顺着浮桥杀上荒岛的后果了。 大雍的主将,三军将士的主心骨就在那荒岛之上,身边几乎没有了可用的后备力量了。 但是阵前的敌人死战不退,已经没有多余的军力去阻止这支休整了一天,刚刚露出獠牙的骑兵了!三个军阵的将领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他们在眼前敌人的亡命冲击之下,已经自顾不暇,再也无力分兵阻拦了! 此时站在烟堆山上观战的魏世杰看见一支骑兵疾驰而来,并没有理会惊慌失措的百姓,而是径直的扑向了浮桥! 野狼部的千夫长,领命后一个冲锋便从两阵的空隙处杀了过了。转过一个土坡发现了浮桥以及荒岛上的无数百姓,于是放弃了原定目标,向着更大的目标--毫无防备的荒岛杀去。 六千骑兵发出如野兽般的嚎叫着,戴鸿德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这血腥的屠戮!而另外两个万人阵的统领魏恺和董泽两人更是魂飞魄散!主帅魏世杰就在荒岛之上,且身边只有八百亲卫! 一时间军心动荡,无心恋战。北凉骑兵见战阵有了些微松动,马上加紧了攻势!凉骑主将斯钦巴日见状,亲自领着最后的一千亲卫,扑向了战场! 终于左边的万人阵在敌军主将的加入后出现了裂痕!魏恺眼见军阵要破,只得勉力维持。大阵徐徐往东移动!准备靠近中军,与之合二为一! 董泽与魏恺同袍多年,一见大阵移动方向,心下就已明白。也指挥大军向中军靠去!戴鸿德的中军兵力较多,暂时还是稳如磐石! 见二将向中军靠拢,立即变阵。向东西两边发起反击,以挤压三座军阵中间地带的残敌。另外也有拉开空间,好放两边的友军入阵的意思! 三路大军渐渐汇合,形成一个巨大的圆阵,盾牌森森,长枪如林。像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刺猬,往浮桥方向且战且退! 魏世杰也是暗自吃惊,望着这只斜刺里杀出的奇兵,有些后悔没有留下预备军力。但是作为唯一一位不在战场中的将领,并没有惊慌失措。 果然是大手笔,正面进攻的三万骑兵,不过是个幌子,只为了掩护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奇兵的出击,无论是在战机的选择上,还是在时间的拿捏上都显得恰到好处!因为战到此时,若是身边还有后备的军力,也该投入到正面的对决之中了。 荒岛之上还是安兵不动,几乎就可以断定自己已经没有了后备之军了。 此时的六千骑兵冲过战场,杀入浮桥,无疑是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在己方的领军将领发觉了他的作战意图后,稍有松懈。便亲率最后的力量加入到正面的进攻。将佯攻的正面也变成了主攻! 其战前谋划,以及对战机的把握不可谓不高! 这是想将全部的军民一口吞下啊!这样的凉将才是最可怕的! 压下心中翻腾的惊异,看了一眼身后那肃立不动的八百骑亲卫。 “魏帅,请速速上船暂避,末将为您断后!”身后的亲卫队长见战局不利,开口劝道。 “不必!本将就在此处看着将士们杀敌!”魏世杰迎风而立,盯着那股突刺而出的骑兵,并不为所动。 战鼓声响起。魏世杰身后的八百亲卫飞奔下山,战马踏过浮桥,迎着几乎十倍的凉骑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惜一切,为三千步军赢得结阵的时间!只有集结成密集的军阵,才能守住这条撤退的通道。否则不但数万将士半日的血战将变得毫无意义,数十万军民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到是可以点燃已经泼上桐油的浮桥,但是一旦点燃了浮桥,就等于断了岸上近四万正在苦战将士们的后路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魏世杰不愿意下达点火的命令! 在后方维持纪律的三千步兵,在鼓点声中迅速的集结。看见擦身而过的八百亲卫,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要知道这等于就是在用骑兵们的性命为自己争取时间! 这道狭长的浮桥是大军撤退的唯一通道,一旦有失,不仅刚刚退上荒岛的百姓要惨遭屠戮,还在岸上激战的数万将士也将被断去后路! 八百条雪亮狭长的马刀高高举起,迎着鲜红的落日,迎向了六千把弯刀! 六千匹战马淹没了决死冲锋的八百亲卫。只是一次对冲,一大一小的两股洪流交错而过!八百亲卫已经不足四百骑!北凉骑兵也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 桥头匆忙集结的三千步军,也堪堪竖起了盾牌,长枪也架在了盾牌后。与尽在咫尺的五千多凉骑对峙。背后是就是大雍将士们的生命线! 凉骑的千夫长,一拉马头,望向身后的数百南朝的骑兵。 四百亲卫没有退缩,再一次举起马刀,准备做最后一次的冲锋!突然的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震动。紧接着骑兵进攻的战鼓声响起!是大雍骑兵冲锋的鼓声! 烟墩岭后烟尘滚滚。三千骑兵抗着一杆‘宋’字大旗呼啸而出。 为首一人,跨下马,掌中枪。玄色的披风罩在甲外,枪如长虹,马如蛟龙! 来的正是游弋在外,用以牵制敌人的三千骑兵!为首之人正是大雍仅有的擅长指挥骑兵作战的骑将宋少亭。 四百亲卫看清旗帜后轰然欢呼,但是并没有停马,义无反顾的向着敌人冲去,像一只锋锐的箭头!身后是三千骑同袍! 魏世杰远远的也看到了这只增援而来的骑兵,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听着被风扯的啪啪作响的帅旗,自言自语道:“风起了!” 第20章 八百骑还 说书的老人,停顿了一下,端起面前的酒碗,咕咚一口酒干了大半碗的椰子酒。 下面听书的客人起哄道:“孙秀才,别卖关子了,快继续说说,后来怎么怎么样了!” “孙秀才,你这书说的忒不利落。说好的今天说的是宋少亭三千骑兵断后的故事,你这都说了半天才说到正题上!” “掌柜的,上一碗青田酒,给这位说书的先生,算在我们的账上。”距赵崇不远的那一桌大汉中,有一人高声叫道。引来了周围的酒客们一连声的哄闹较好声。 那说书的孙秀才也向着那一桌拱手谢过道:“多谢几位壮士赠酒”。 赵崇本来也就是看过州城扩建的工地后信步在周围闲转,吃完饭后也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又正好赶上孙秀才来说书。 说的又正好是自己赶兴趣的海丰战事。索性就听听吧,就当是提前看一遍魏世杰的战报了。虽然相差可能很大! 这爷俩本不是以此为业的,不过是初到此地,担心以后无以为业。这才在酒肆里说些自己新编的话本。由于是新话本,大家都以前都没有听过,加上又都是不久前发生的一些个事实。所以大家就当是听个新鲜。 孙秀才提起宽大的袍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笑着开口道:“各位看官莫急,精彩的马上就来。” 说完不等四周的客人再催,又开始说道:“却说那三千骑兵跟在宋少亭身后,瞬间三千把雪亮的马刀就杀入了敌阵! 钢刀对斩,摩擦出点点火花。 马刀入肉,嗤嗤声嘶哑! 双方近万骑往来厮杀,一时主战场的喧嚣声都停了下来。 再次杀透敌阵的宋少亭看见大雍的步军主力已经撤过浮桥。回马西望,北谅骑兵也压到了近前!由于地型狭窄,对冲的两股骑兵此时倒是占据了战场的中心位置!北凉的大队铁骑到是无法展开了! 由于步军军阵严密,稳步后撤之下,让尾随的凉骑无法有效突破。待到了海边,地形更加狭窄,大雍在海上有战船的接应,所以顺利的过了浮桥。 岸上只留下了六千步军,结阵对敌,等待着断后的三千骑。 长风猎猎!军旗翻卷! 如血的夕阳默默的注视着血红的沙场! 沙场寂静,只有马嘶,风吼! 催战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来! 浮桥上是川流不息的人马。 桥头西侧,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座高大的军鼓! ‘魏’字帅旗在军鼓前飘荡!魏世杰一身甲胄,被撤回的魏恺董泽及戴鸿德簇拥着立马桥头! 大军已经撤过浮桥,桥西留下的只有刚刚布好阵势的三千步军。身后是三千弓弩手! ‘魏帅先回,我去去就来!’宋弘博聚声往自家军阵一声长喝,长枪前引,纵马而去!身后的骑兵又带起一阵烟尘! ‘乃真英雄也’魏世杰立马桥头,不住的赞叹。身边的几位将军也是点头附和。 战场上两股骑兵再一次撞击在了一起。宋少亭长枪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玄色披风早已经被鲜血浸透。 正冲锋间,撇见了战马身前不远处有一名扛旗的健壮胡骑。立即驱马上前,交错而过的瞬间,大枪一抖如毒蛇出洞般的斜刺一枪。 枪头角度刁钻,速度迅捷无比,那胡骑只觉得眼前有无数的枪头扎来,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枪刺穿了右臂。 接着就是钻心的痛疼麻痹了大脑。被宋少亭的双手用力一压,一挑,在胡骑的惨叫声中攥着狼旗的右臂便连同狼旗一起飞向了半空。 宋少亭纵马接过狼旗,抽出马刀消掉连着手臂的半截旗杆。继续前冲! 身旁的胡骑见平日勇力过人的抗旗兵,只一个回合就被扎簖手臂,落马被踩踏成了肉酱。那里还敢上前!纷纷闪避,以躲开眼前的这位杀神。 再一次透阵而出的将军,并没有勒马回转。而是继续加速,直冲后方的三万凉骑而去! 一人一马迎着千军万马呼啸狂奔!身后的大雍将士无不豪情满怀,热血在胸中沸腾,助威的声浪久久不停。 巨大的军鼓下一位老将赤膊上身,双臂翻飞,粗大的鼓槌一声声的击在鼓面上。雪发飘飞,军鼓声蓦然动地而来,震颤了数万人的胸膛! 凉军阵前,一名年轻的将军,挥手阻止了欲上前拦截的数百亲卫。亲自驱马缓缓出阵数十步!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视来将! 玄色的披风越来越近!马速已经加到了最高。 马上的将军动了!平举起一杆半截的狼旗,腰部随着战马的起伏,右臂借力向前猛然一抛。断旗借着马力如流星般的破空飞去! ‘少将军一路护送,岂能空手而回!本将送你一物,权当谢礼!’ ‘北凉狼骑,不过如此!’ 宋弘博纵声狂笑,声音和着激射而去的断旗盖住了战场的喧嚣! 北凉铁骑个个怒目而视。 一句‘北凉狼骑,不过如此!’更是激起了三名万夫长的怒火!坐下的战马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抬起兴奋的马蹄,不断的摩擦着脚下的土地。 激射而来的断旗,在眼中急速放大。斯钦巴日不避不退,猛然一夹马腹,狂奔向前。迎向激射而来的断旗。 眼看断旗几乎就要射中马头,探手一抓,巨大的力道通过手掌传到了手臂上,瞬间猛然发力,手背上虽青筋毕现,但还是却勉力用单手稳稳的接住了狼旗! 斯钦巴日将狼旗用力一挥。 ‘将军威武’ 身后爆发出一阵阵震天的欢呼声! 举起左手向下一压,沸腾的喧嚣声一滞。斯钦巴日高声吼出一声:‘黑狼骑,还礼!’ 身后的三名万夫长激动的上前,不待开口,就被年轻的胡将挥手制止道:‘被人斩将夺旗,还有脸面以多取胜吗? 既然对手归还了狼旗,我等怎能没有表示!若是诸位不服,本将可以给你们机会,日后在正面堂堂正正的击败此人!’ 随即剩余的四千高速冲锋的黑狼部骑兵轰然裂开,中间露出一道数百步宽的空隙。回转的八百骑大雍骑兵和射出旗帜后回转的宋弘博,呼啸而过,冲向浮桥! 桥头的步军方阵已经全部登上荒岛,只有魏世杰等数十骑等在桥头! 众人一冲而过,瞬间无数的火箭便覆盖了桥头。引燃了早已泼上火油的浮桥!烈火顺着火油轰然暴起。如一条火龙横卧海上!翻腾的烈焰映照出两边严阵以待的大雍战船! 缓缓压上的北凉铁骑,驻马海边!铁甲银盔下的斯钦巴日面无表情的观望的翻腾的烈焰,长长的叹道:‘南朝豪杰何其多也!’ 无名荒岛上,血透战甲的宋弘博翻身下马,向着赤膊的老将军躬身拜道:‘多谢魏帅,为我击鼓助威!海边风大,还请魏帅保重身体。’ ‘哈哈哈,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本帅来迟,还望将军见谅!’魏世杰哈哈一笑,接过亲卫递来的衣袍。活动活动手臂,又自嘲的道:‘唉!老了,才敲了这半天的军鼓,就手臂发麻了。走,随我去见一见戴将军!’ 数十万百姓正在有序的登船,临时的营寨里只有一顶顶的行军帐,大战过后的将士们终于可以安然休整了!” 琵琶声随着说书老人的讲述,起伏婉转。此时只见弹奏的少女急速转拔,骤然停顿。如银瓶咋破,铁骑突出! 周围的食客们轰然叫好!特别是那几位健壮的汉子叫的最凶。到是先前黑着脸的那汉子有一丝得色一闪而过! 这些细微的动作当然没有逃过赵崇的眼睛。四下里有不少客人往孙秀才桌子上的琵琶盒里撒着铜钱。爷俩不停的道谢。 赵崇也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赞道:“白发飘飘将军鼓,斩将夺旗宋少亭!我大雍的儿郎就该如此。老先生说的好,小姑凉琵琶弹的也好,该赏!”随手接过亲卫递上来的一块银子,放在了琵琶盒里! 爷孙俩见赵崇如此大方,自是感谢不已。 那一行几人,也撒了一大串铜钱给了说书的爷俩。 众人陆续散去,进城的进城,渡河的渡河。那黑脸汉子一行人也结了酒钱,牵出坐骑往州城而去。 赵崇目送良久。 “皇上可是对此人有意,待末将前去试探一番如何?”亲卫冯哥见赵崇颇为关注,上前轻声问道。 “不必了,这些人所骑都是驯养良好的战马,又自营中来。想必都是我军中的将士,有缘的话将来定能再遇见。”赵崇看着渐渐远去的数骑,有些意味深长的拒绝了亲卫的试探。 一行又转悠了半日,心里想着酒肆里听来的战事。直到傍晚时分才返回。 一行十数骑刚进城门不远,就看到州城里最大的药铺门前围了一大圈的百姓。冯哥连忙打马前去打探情况。 不一会回来汇报,毫不掩饰嘴里幸灾乐祸的意味:“皇上可是巧了,前面药铺里,咱们晌午遇见的那几位汉子正在和店里的伙计动手呢! 好家伙,手上的功夫可是不弱,一大帮子手提哨棒的家丁围着那么几个人,可是地上躺着的全是店里的伙计和家丁。” 第21章 山雨欲来 听到亲卫的汇报,赵崇愣了愣神,随即笑道:“人生无处不相逢啊,这么快就又要见面了?走,随朕前去看看。” 一行人翻身下马,只留下一人看马,几人一起挤进人群,好一会才从围观人的口中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百草堂是琼州州城里最大的药铺。是本地大族吕家的产业!坐落于州城最繁华的大街上。除了有三间大的门脸外,前后还有数进的院子。 正门前的柱子上一副抱柱的楹联上书:“曾有神农尝百草,便留良药济群生”正上方有一块匾额,上书“百草堂”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但是此刻在门前的大街上,几十个提着哨棒的家丁围着数名大汉。家丁叫嚷着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地上躺的还有十几个店里的家丁伙计。 这几名大汉下手虽然不轻,但是都比较讲究轻重。也就是胳膊腿关节脱臼而已,没有什么严重的伤! 围观的众人都是指指点点的小声的议论着 “这百草堂太不象话了,怎么能以多欺少呢?” “关键是人多,还打不过那几位好汉。” “就是,药卖的这么贵,还不如直接去抢。这吕家越来越不象话了” “可不是吗,听说现在琼州城里,已经买不到寻常治疗腹泻的草药了。而吕家的百草堂里,却储备了大量的此类草药。囤积居奇也就算了,还胡乱抬高售价! 也不见他们强行收购这些草药时给的是什么样的低价啊!所凭的不就是吕家老二手下养着几千条军汉吗?真是太过分了,这琼州当真就没有王法了吗?” “让一让,大家不要围观了,我们百草堂在琼州那可是老字号了。从来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诸位若是嫌贵,可以去别家看看!本店不送!”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嘴里说出的话怪声怪气的,惹的围观的路人又是一阵阵的不屑和冷眼。但是架不住家丁们的驱赶,围观的众人,渐渐散去了。 “你就是掌柜的?叫你们东家出来!今天若是没有个说法,我这帮兄弟的拳头可是不依!”被围在街上的汉子里站出来一人,一脸气愤的骂道。 “就凭你们,也想见我们东家?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百草堂是谁家的产业!告诉你,这可是吕家的产业,容不得你们这帮野汉在这里撒野。我家二爷收下那可是养着几千号的军汉,想来硬的,我随便喊一声,就能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哼!到了我吕家的地盘上,是虎,你得给我趴着,是龙你得给我盘着。” 这中年人正是吕府的管家,听店里的伙计汇报说是有一伙闲汉在店里闹事。匆匆的叫上一群家丁就气势汹汹的赶过来了。谁知道一动上手来,带来的家丁们却被对方打的满地找牙! 要知道吕家可是当地的大族,吕氏兄弟两人,一文一武,那可都是安抚史的左膀右臂啊!现在虽然说皇帝陛下登上了琼州,可吕修武还领着琼州守备军呢!敢在吕家的地盘上闹事的人,多少年都没有见过了! 想到这里,管家就是一脸的倨傲!说到激动的地方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滑稽无比! “老子不管你们东家是什么男家女家的,老子就知道,你们家的草药卖的太黑了,就是平常治疗腹泻的普通草药几味鲜山莓根以及土党参、土丁桂、地瓜根、你们就敢卖十两银子? 而且我们一路寻来,各家药店里治疗腹泻之类的草药都被你们家给提前收购完了!老子的弟兄们在战场和北凉蛮子拼命,你们这些个黑心的商人却在我们兄弟身上赚昧心钱!今天老子就砸了你这黑店! 就你们这样的黑店还有脸挂这良药济群生的楹联?”领头的汉子越说越气愤。就要上前揪住着山羊胡子的管家,好好与之理论一番。 赵崇想起在酒肆里听孙秀才说书的时候,眼前的这位领头的汉子,脸色有一丝得意!而他周围的几人显得还是兴奋。 现在又听见和北凉蛮子拼命的话,心下有点意动:“莫非此人与那千骑军中夺得黑狼旗的宋少亭有什么关系?且待我试上一试。” 于是挤上前去对着为首的大汉劝道:“这几位好汉,何必跟这样狐假虎威的小人置气,这药店的东家也算是州城有名的大族,想来是不会作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好汉借一步说话如何?” 被无视的山羊胡子的管家看了看一地的家丁,再看看怒火上头的几位大汉,也不敢上前。 还不忘放恶狠狠的威胁道:“是真好汉的就别跑,等着我家二爷来了,好叫你们知道厉害!”说完低声吩咐了一名伙计几句后,街上躺着的家丁,自有店里的伙计们抬进了后院。管家只是从鼻子里挤出点哼哼,便背着手自顾得意的回了店里。 进门前回过头徶了赵崇一眼:“小子不知轻重,奉劝你不要乱管闲事,免得给家中长辈惹来不该有的麻烦!” 冯哥闻言勃然大怒,手扶腰刀就要追上前去。被赵崇一个眼神制止后,只得退后,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那管家嗓子里又重重的哼了一声,进了大门。 街面上一时清净了下来,只有赵崇等人以及那几位大汉。 这一行数人,正是血战海丰后随魏世杰船队登上琼州的宋宏博和几名亲卫。断后的大军是第二批回转的,登岛也有一周了。随行的牲畜已经被户部的人买走了,全部补充到了文昌马场里,充作繁衍的种子。 将近三十万军士和百姓,驻扎在水军,步军的大营里。人口太过拥挤,加上北人南下,有部分老人和孩童由于水土不服,产生了群体性的腹泻等症状。开始大家都没有重视,等到宋弘博等人听到汇报的时候已经是随军的郎中们控制不住事态了! 营中的草药也是十分缺乏,负责采购的军士们在主将们的震怒询问下呐呐不敢言。看着日益严重的形势,大家一筹莫展! 营中缺医少药,虽然暂时没有出人命。但是时间一久,谁都不敢保证不会发展成瘟疫。一旦瘟疫爆发在人员密集的水军和步军大营,那后果是不堪设想。 恐怕不仅是营中的几十万军民,恐怕连整个琼州都会被波及。 随魏世杰带来的战船登岛已经有数日了,除了魏世杰意外,竟然没有见到一位琼州的大员。户部的那些个小吏员们,只是前来买走了随军的带回的大量牛羊。 对于近三十万的军民如何安置,琼州竟然没有一点安排。虽然粮食供给倒是不缺,但是对营中的实际状况恐怕也是不知,不然不会连如此缺乏的草药都不供应。全靠自己随军携带的少量储存勉力维持。 难道这就开始对自己当初选择决死一战不听调令的惩戒吗?这么多烦心的糟事,当年还有杨先生去劳神,如今先生出走,只有自己和戴兄弟来操劳了! 在营中待的气闷,索性带上几名亲卫出了军营,往州城而去!消散下郁闷的心绪。顺便也可以亲自在州城里找找大一点的药铺,看看为什么买不来营中缺乏的草药! 一行几人在江边的酒肆里简单吃了点饭菜,正好赶上说书人在说海丰战事。几个亲卫听的入神,才稍微耽搁了一会。 这会进了城一路打探,都是没有常见的几种草药。顺着药铺的小伙计的指引才来到这家州城里最大的百草堂! 一问之下,最寻常的几种草药,起价竟然要十两银子!亲卫们激奋之下就和店里的伙计起了口角。骂了几声黑店!谁知道这百草堂店大欺客,竟然叫了许多家丁伙计围着动起手来! 这寻常的家丁们欺负欺负百姓还行,遇上了久经战阵撕杀的百战亲卫那时哪里能讨的了好!如果不是亲卫们下手颇有分寸,此时已经都是死人了! 此时见到中年管家一脸倨傲的表情,又听到有人喊自己借一步说话。以为是店家又叫来了帮手,准备驱散围观的百姓,好关上门来武力解决! 正准备动手的宋弘博及几位亲卫,抬眼一看,正是酒肆里遇见的那位出手大方身悬带宝刀胯下俊马的少年郎! 宋弘博等人楞了一下,看到赵崇指了指旁边,知道是误会了这少年的意思。 宋弘博虽是武将但并不是一员莽将,相反的有着及细的心思!见赵崇一行人皆骑骏马,带军刀,仪表也是不凡,想必所在的家族在州城之内也是有地位的大族。 反正此间也是买不到所要的药材了,不如听听这少年要说什么!说不定能帮军营解了燃眉之急,也未可知! 于是跟着赵崇往外走了几步,拱手抱拳道:“不知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叫住在下有何见教?” “几位壮士胯下马具是神骏非凡,可是来自军中?不知和那敢在阵前蔑视北凉狼骑的宋少亭,宋将军熟识吗?” 第22章 风雨满城 听到赵崇的问话,宋少亭身后的一名亲卫一脸得意的显摆道:“何止熟识!小郎君当面的这位就是我家宋将军!” “不得无礼,还不退下!”宋少亭一声轻喝,言语里却没有什么严厉的味道,那亲卫便呐呐的闭口不言了。 “小郎君不要听那说书人故作夸大的言词,某家正是宋少亭,不过当日之事一来有魏帅亲自击鼓助威,二来是身后有八百袍泽给我胆气。算不得一人之勇!” 宋少亭双手抱拳,对着赵崇行了一个拱手礼。虽说的轻松,言语中还是留有几分得意。 “宋将军威武,乃是大雍军人之楷模,请不必过谦。只是将军长住营中,军中难道不配发所需之物?听说朝廷对待南下军民,一向优先抚恤,难道是魏帅有意刁难不成?”赵崇又恭敬了一番,然后随意的问了一句。 对于当初的分兵,赵崇心里也是清楚的。父皇谴人调动辎重营向海边撤退,但是杨兴因和魏世杰意见相左,加之部分将士不愿一味后撤,所以就造成了当年的分兵一事。 这也成了魏世杰的一块心病,所以此次援兵相救,才会如此急迫吧。但是接回军民登岸,却又不足额提供物资,难道是想敲打敲打这两位当初一起抗命的将军吗! “小郎君有所不知,魏帅对我等新到军民颇为照顾,一应物资拨发也自是无话可说。本来朝廷所拨发的物资本来并不短缺。只是近来有些突发事件,军中准备不足罢了。” 宋少亭听见赵崇对于朝堂之事和军中事都是熟悉,又提出魏世杰的名号,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裘马宝刀的少年。对于对方提出的疑问还是略加解释了一番,但是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军中之事也不好向外人细说!所以说的也就比较笼统! “听宋将军所言,似乎是要购买些草药?不知是做何用处啊?城中的药铺既然没有,百草堂又如此心黑,何必与这商贾之人治气! 小弟家中正好有一批草药,若是将军不嫌弃,就送与将军,就当是与将军结个善缘。此地相等多有不便,请将军移步对面的茶楼稍待片刻,小弟这就谴人去取。” 赵崇见对方不肯细说,也不以为意。心下暗想,能逼的将军亲自出门买药,定然是有隐情。历来军中无小事!既然是将士们需要的,自己作为帝王当然是责无旁贷!更何况眼下的朝廷正处于多事之秋! 听到赵崇说家中就有自己所须药材,宋少亭心下大喜。这位年轻公子家世果然不凡,寻常的家庭谁家会长备几车药材。但是对方没有说,可能是有自己的顾虑吧。初次相见,也不好仔细的打听。 原来只是存了一丝奢望,没有想到,这位年轻公子真的帮自己解决了一桩心事!虽然几车药材,对于二十多万人的军营而言虽说是杯水车薪,好歹也能应付几天!只是几天之后又该如何呢?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想到这里,一脸苦笑着谢道:“既然如此,某家代营中的兄弟们谢过这位公子了,但是萍水相逢不敢受公子如此恩惠,这些药材我们按照市价购买如何?” “小弟平日最是敬重战场厮杀的好汉,今日得遇宋将军,何须言那些黄白俗物。些许药材,宋将军用的上就好。” 了解了事情轻重缓急,便要着手解决了。看来自己的特殊机构,对于情报的收集工作还是做的不够好,不够细致啊! 随即吩咐一名亲卫回去让端木飞先从亲卫营中拔出几车草药。便请宋少亭往茶楼走去。 赵崇见对方谢意虽然不假,但是一脸苦笑,如何能不明白是药材所需量大,自己的几车显然是不够的。难道是营中有大片的病情,为何需要大量的药材!想到这里,赵崇心中一阵翻腾,脸色微变。先前自己率军民登岸后也没有大疫情发生,怎么此次会如此危险? 更要命的时城中的商家竟然在这个时候囤积这些要命的物资,这吕家难道不明白这样的后果吗?就算吕家不知,他们身后的人也不明白吗? 魏世杰这个时候还没有给自己详细的战报,以及安置的方略,多半是在操心此事。可见营中缺药已经十分严重了。看来是得要好好查查这些人到底是何居心了。 赵崇宋弘博两人在茶楼上找了个临街的桌子,叙起了闲话,相互讨教了一会武艺,枪法。宋弘博久经战阵,是军中有数的好手,特别是一杆大枪早已使的出神入化了!并且精通骑战,懂得骑兵训练和骑兵战法。两人聊的倒也投机! 约半个时辰,派出的亲卫便匆匆回返了。跟着的还有几大车草药。 “今日得宋将军所述枪法心得,令小弟如醍醐灌顶,心中疑惑顿消!将军营中事急,小弟便不多加打扰。这些药材将军全且先用。待他日将军有暇,小弟定当找将军切磋一番枪法!”赵崇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小兄弟如此恩惠,某家再次代营中兄弟们谢过,但是请一定按照市价收下药资。如若不然,我心难安!近期如再有此类药材,请一定差人来营中,我们照单全收!此间事了,往后如有用的着兄弟们的地方,宋某等定当竭力,以报此次之恩。” 宋弘博对这名古道热肠的年轻人颇有好感。称呼也由小郎君改成公子,此时已经是以小兄弟相称了。当下一边还礼,一边再次提及药资。 赵崇略一沉吟,想来军中也不会缺乏相应的钱粮。也就没有再坚持。当下双方别过,宋弘博一行出城投军营去了。 赵崇带着亲卫正要返回住处!却被对面的药店里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的大汉拦住了去路。劈头就高声喝道:“那几个闹事的野汉子哪里去了?几位好汉管了闲事,这就要走吗?我家将军要几位过去问个话,几位跟我走吧。” 冯哥自腰间掏出一块腰牌,在那汉子眼前晃了一晃,那汉子正要仔细去瞧,不防备,被冯哥猛然抬脚,一个势大力沉的前踹,将那汉子踹在地上半日方爬起身来。 眼睁睁的看着赵崇几人翻身上马,呼啸而走。 赵崇到得门前,翻身下马,鹰首端木飞早已等在门前。见皇帝回返,正要行礼,就被挥手制止,赵崇丢开缰绳,并未停步。边走边对着端木飞道:“无须注重此等虚礼,且随我进来!” “此次新登岛之百姓军士近况如何?鹰巢可有听到什么情况吗?” 进到书房后,伺候的女官上前接过腰刀,捧着向外间的刀架上摆放整齐。赵崇端身坐于上首,目光全部放在了自己的亲卫队长兼鹰首的身上。语气虽是不温不火。但是神情间应然忧虑些许的不满。 端木飞听到亲卫所言,也敏锐的嗅到了一丝的不同寻常。端木飞身为特殊机构的首领,对营中缺药的事情早有耳闻。也针对性的进行了调查,当然也就知道事情的全部因果!甚至比身涉其中的魏世杰还要清楚! 因为涉及到军中的主帅,以及当地的几大家族。而且当地的几大家族身后可能还涉及到新任的户部尚书孟杰!孟杰担当广南西路安抚史多年,后退守琼州,依靠这几大家族才稳住局面。 此次几家动作不断,甚至联合数家家主,夜访孟杰。孟杰当晚的态度虽然明确表示要几家收敛。但是新安插进吕家的暗探只是回报说吕家兄弟归家后,第二天就有不利于魏世杰的童谣传出。 两方的情报互相冲突,更加让端木飞无法判断孟杰的真正态度。 童谣的言语十分露骨,矛头直指魏世杰。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针对大将军的。但是在这样局势复杂危险的时候,皇家的神经最是敏感。这样的谣言反而最是致命。虽然不能直接扳倒魏世杰,但是总能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一根毒刺。 这显然是几大家族的最终目的。 对于这件可能是新老两派重臣之间争斗而引发的事件,作为鹰首的自己可是不愿意被皇帝认为自己是持有立场的。 所遗憾的是局势糜烂如此,朝臣还不忘内斗,真是大雍的不幸! 这样浅显的栽赃情报,如果直接上报给了皇上,很有可能会让皇帝认为自己是有所倾向的。可是如果不报,任由吕家在城中大肆囤积草药,最终危害的还是上岸的军民。而且违背了自己这个机构的成立的初衷!只为皇家当眼目,鹰犬。 端木飞的顾忌,就让这样要命的情报还停留在鹰巢内部。并没有向皇帝汇报! 现在猛然听到皇帝询问,端木飞迅速的打好了腹稿,仔细的汇报了所探察到的情况。 原来,第一批人员登岛后不久,就出现了集体腹泻等情况。好在营中所备物资还算充足,并没有出现大的问题。等到全部军民到达后情况进一步加重,营中储备已经不够!城中小型药铺的相关药材已经被人抢先一步全部收走! 本来像这样的全部收购行为,会被同行抵制的!但是此次收购却是异常的顺利。个中原由颇为耐人寻味! 第23章 整军风波 黄昏时分,落日的余辉照在吕府门前的两座镇宅的狮子身上。街道上行人稀少,门房也忙着开始点灯笼了。红红的光透过纸壁,将影子印在雪白的墙上,映照的冷寂的夜晚仿佛更加冷寂了。 吕家长房的书房里,吕修文,吕修武两兄弟都在。 “大哥,看来魏老儿是铁了心的要遣散守备军了。没有了守备军这个衙门口,还要我这个武功郎做什么! 要是没有了军权,我们吕家在琼州的第一家族的地位可就悬了。” 吕修武神情有些焦急。 早就听到了整顿全军的风声。前几日琼州本地大族在吕家的带头下,想去试探下孟杰的态度。不想孟杰得了皇帝重用,竟然不顾曾经帮助自己稳定琼州的这些老部下了。 言语间多是劝吕家放权的意味!可也不想想,吕家这条地头蛇真的就这么好压吗?朝廷又怎么样?真当自己还是大雍全盛时的那条强龙吗? “二弟莫急,万不可如此急躁,朝廷南渡后,虽国势大不如前,但是随行的还是有数万水军和几十万百姓。我等不可不敬畏啊!” 吕修文看着自己的弟弟发完了满腹的恼骚后,说教了几句。虽是说教,但是自己的神情间全没有多少恭敬。 随手捧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吹了吹盏中的茶汤,浅浅的抿了一小口。放下茶盏后,淡然地问了一句:“我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大哥放心,事情做的很干净,都是心腹之人。保证万无一失。但是单凭几句童谣,要扳倒魏老儿怕是没有这么容易的吧?” 粗线条的吕修武执行起来大哥的决策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其中的深意,就不能明白了。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单凭一次挡驾的事情或者几句童谣,当然不会成功。但是巧合的是,有了童谣之后发生挡驾之事,这才是关键! 哪个皇帝不忌讳功高震主的臣子?这个时候恰好来一首童谣,不过是让皇帝在心里有个种子。然后再有挡驾的事情,等于是上了一把上好的肥料,能让这棵种子急速的发芽!岂不闻细柳营旧事乎! 二弟不要忘了那魏老儿擅自调动军马的事情,皇帝可是事后很久才得知的,而且是自己得知的,并不是主将主动汇报的! 有这三件,就算他再得皇上信任,兵部尚书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了。” “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孟杰会不会去皇上那里告密?我们这位老长官,现在可是一心向着朝廷了啊!”吕修武闻细柳营之事,明亮的烛光下,眼睛睁的更亮了。但还是有点不放心,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 “二弟且将心放回肚子里好了,那孟杰一心想和南下的臣僚们搞好关系,他不想做个孤臣。所以才没有阻止魏老儿的行动!当然就更不会去皇帝那里告密了!不然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表演,不就没有人领情了吗! 信使一事只要你做的干净,皇帝就不会事前得知。再则挡驾之人来自营中,营中诸将都是他的麾下,营中之军都在他帐下听用。任他魏世杰有千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此计乃是阳谋!” 说道这里,吕修文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情急之下,衣袖扫过,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撒了一身尤未察觉。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厉声问道:“那人你是如何处置的?” 吕修武见大哥如此失态,一时也楞住了,随即明白所指。当即回道:“当然是给点赏钱,安排到南边去躲避一段时日了。” “做大事怎能如此妇人之仁!快!立即安排人手去处理此人,务必消除后患!”吕修文听到弟弟的处理方式后,情知不妙,压低了声音,一脸急切的吩咐道。 吕修武一时楞住了,消除后患?难道是要灭口吗?自己所谴之人乃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得力心腹!对自己一向忠心无比,所以才放心的让他办了那件事情。许诺的好处当然也是及时兑现了。原本想着让其躲藏几年,等风声过了再重新收在身边重用的! 要知道在军中也是需要有左膀右臂相互依靠的!有本事的人才可是不多,对自己忠心的就更少了。那亲卫确实是个人才!如不是他不愿,当个守备营的副手绝对没有问题。 现在大哥却因为担心有后患就要灭口!如果自己如此行事了,以后自己还怎么面对麾下那些忠于吕家的心腹!还如何能够笼络住人心!再是粗线条的武人,在军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于这样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想通了这个道理后,吕修武含糊的回道:“大哥不必如此草木皆兵,我所谴心腹,口风一向很严,朝廷新到琼州,对于南边并不熟悉。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朝廷真的找到了此人,也一定不会问出半分不利于我们的消息!” 见吕修武不愿意对自己的麾下下手,吕修文表面上也没有再坚持。随手整理了一番被茶水侵湿的衣袖。转过身去,漫不经心的故意问道:“此言有理,倒是大哥多滤了。二弟派遣的是手下的哪一位亲卫办的此事啊?” “大哥如何知道我派的自己亲卫去做的此事? 确实是让我的亲卫严成化替下的当日辕门守卫!”吕修武见大哥没有坚持灭口的事情,心下一松,又听到大哥的问话,并没有多想,脱口就如实相告了。 “我也曾多次听到二弟夸奖此人,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了。你最近几日也是辛苦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确定了具体办事的人员后,心下早已有了计较。见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吕修文拍了拍弟弟宽厚的肩膀,温言说道。 吕修武于是起身的伸了伸腰背,笑道:“听大哥如此一说,我这身子倒好象真的是有点乏了。如此我就告辞了。”说完转身出了大哥的书房,往自家的院子去了。 目送二弟离去后,吕修文看着弟弟的身影,叹了口气。“还是不够火候啊!做这等大事,岂能儿戏!我也是为了家族,你下不了手,就只有大哥动手了,希望你知道后不要怪我! 随即招来管家,耳语一番后,管家带着家中豢养的武士家丁,连夜匆匆往琼州南部去了! 夜深了,书房里的灯火有些暗淡,吕修文跳动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手上捧着一盏茶碗,续盏加的茶水也早就变得冰冷,却久久的没有送到嘴边! 想着吕家自太祖定居琼州以来,历时一百余年,繁衍子孙十代人,才有今日的第一家族气象! 而最近数十年,大雍朝廷一路南逃。自出海以来,数十万百姓军民的后勤供应几乎全部出自琼州!这其中少不了吕家的功劳! 可是朝廷刚刚立足脚跟,就准备对水军,马步军进行整顿。特别是准备裁撤琼州守备军,这支吕家子弟控制的军队!这是吕家兄弟绝对不能接受的! 在吕家兄弟看来,这无疑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故事在自家的头上上演,让人心寒! 外敌虎视眈眈,就迫不及待的铲除有功之臣了吗!你姓魏的想向主子邀功,就想捡软柿子拿捏吗!我吕家会让你知道后果的。 没有我吕家的支持,看你怎么渡过眼前的难关!等到营中疫情控制不住了,还得求到我吕家门前。 黄口小儿不知轻重,既然如此我便让朝廷也知道,没有吕家的支持,别说什么复国中原了,就是琼州,都别想稳定! 等这次我们扳倒了那魏老儿,看谁还敢提裁撤守备军的事情!我等也要让朝廷和随迁的中原家族知道,谁才是琼州真正的主人!他魏世杰不是,小皇帝也不是! 想要有个稳定的琼州,就必须要用我吕家子弟,顾虑我吕家的利益! 此时的赵崇,也是在一盏灯下批阅着一堆厚厚的奏章。奏章上的内容让年轻的皇帝眉头紧锁。案头的火苗突突的跳动着,执笔的手定在眼前,久久无法落下! 对应着鹰巢提供的情报,事情的原委并不难推测出来。但是这其中牵涉的人有如此之多,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 朝廷南渡前,他就考虑道了要和本地家族相处的问题,没有想到一旦登岸,还是有这么多的影响。海上的局势刚刚得以稳定,这边自己这个小小的琼州内部就出了问题。 老臣的态度不明,情报前后矛盾!本地的家族又如此的不安份!截杀使者,囤积军中缺乏的物资,肆意编造流言,这些已然是突破了自己的底线! 不能仗着自己有功,就肆意妄为,不顾大局!看来自己在海上的手段,没有展示在琼州,很多人就以为自己只是个黄口孺子了! 那好,就让这些出头的人,付出一点代价。整军的计划,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的!出头的椽子,就用军刀来消除掉好了,正好让这些观望的家族看看,朝廷的军刀还是能够杀人的! 夜已经深了,赵崇却毫无困意。放下手中这本沉重的奏折,炯炯的眼神里,是满怀的信念和复国的热切! 第24章 家事国事 大雍的创立者,太祖皇帝是一位武功赫赫的马上皇帝。其一生征战所习,多为大开大合的军中招式。 加之太祖不禁军中将士练习皇家武功,所以大雍军中多有习练之人。后经历代皇帝及军中好手不断的改进糅合各家之长,逐渐形成了步战的太祖刀法和马战的太祖枪法。 只是外界所传的只有外功招式,并没有与之配合的内功心法。内功心法当然只有皇家口口相传。 赵崇自六岁随父皇习武,已有十一年了。学的自然是皇家的内外相结合的功夫。 卯时,天微微亮。赵崇便起床了,独自在小校场练了几趟刀法,微微出了点薄汗。又自兵器架上取了一杆白蜡杆的长枪,放开身型,一口气使出了三十六路枪法。 习武十余年,刀法早已炉火纯青,放在军中也算的上是有数的好手了。唯一的缺点是缺乏实战的洗礼和生死一线间的感悟!但是自从上次海战,亲临战阵后,刀法越发的圆满了。太祖刀法乃是军中磨练出来的撕杀武功,招式简洁,实用!没有一点花哨的多余动作。 相比刀法,枪法本就难练,又没有实战的机会,只能算的上初窥门径。虽然一招一式舞的虎虎生风,煞是好看,但是连自己也知道其威力实在是不值一提,赢不了真好汉! 虽然前几日偶遇宋弘博,得已讨教了一些实战的枪法,但是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就有效果。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古人诚不欺我也!” 赵崇感慨之余停步收枪,浑身大汗淋漓。伺候的女官早已备好香汤。服侍着沐浴更衣后,天光早已大亮!英气焕发的皇帝顺着回廊往太后所住的后宅而去。 王太后早已命人备好早饭,精致却不铺张,当然都是赵崇喜欢吃的了。陪母后用罢早餐,又陪着说了会话,随身的亲卫就在花园外高声的传报:“六部尚书已到州衙大堂。” 太后看着儿子胃口不错,正高兴的时候,听见了外面亲卫的传报,略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就释然了,笑着对赵崇说道:“一刻都不消停啊,皇上还是以国事为重!就不用在这里陪着了。” 赵崇那里听不出太后的故作不满,软语笑道:“前日魏爱卿上了一道军报,今日几位大人就来了。” “既是军政大事,皇儿不用说于后宫知道,快些去吧。不然姚丞相又要来唠叨皇上不勤于政事了。” 没等说完,就被太后挥手打断了,笑骂了一句。其实自琼州改制后就已经没有了丞相的职位。但是民间还是习惯性的保留了这些称谓! 后宫不得干政,乃是大雍铁律!这一点太后做的很好。 “孩儿明日早来给母后请安!”赵崇说完,也就起身告退,往外宅去了。 前日,赵崇才看到魏世杰的奏折。详细说明了上次军事行动的原因和经过!其中的战事经过竟然和酒肆里听来版本相差不大,特别提到了宋弘博的功劳!也详细的说了扬兴出走的原因。 对于辕门挡驾一事,郑重向皇帝请罪,并没有一句解释。只是奏言自己治军不严,身为主将甘受责罚。自请罢官去职,并且推荐了几位适合代替自己统军的将领。可见此次其去意颇为坚决! 亲卫说的是六部尚书,但是姚秀夫和孟杰都是一人领两部,所以大堂里其实只有四人。工部尚书李偈是个大忙人,竟然也在座,很是难得。 “让各位爱卿久等了”赵崇刚进大门,远远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参见皇上”几位尚书连忙起座迎接,异口同声的躬身行礼。 “今日非是朝会日,四位爱卿联袂而来,可是有什么大事?”赵崇看着四位都已年过四旬的臣下,颇为感慨!当年大雍立国时名臣武将,何其多也!如今国式衰微至此!能依为柱石的大臣也就眼前的几位了! “回禀皇上,微臣治军无方,先是擅自调动兵马。后又有治下军士怠慢圣驾,罪该万死!臣实在无颜再见陛下。”见皇上发问,魏世杰上前一步,开口便直奔主题,沉声揍道。一句话说完,满脸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当日自己听闻杨兴派来使者,喜不自禁,遣使者回返,约好半月后与海丰港接应。只派了信使报之于皇上。自己仓促领兵出海。 至海丰港正遇见北凉追兵冲击宋弘博,戴鸿德的军阵。随即与之合兵一处,组织民众登船。 两部且战且退,为大部队争取登船的时间。 北凉骑兵凶悍无比,使得宋弘博断后的三千骑兵,伤亡大半! 待到还岛时,帐下军吏来报,至今未见信使复命。正惊异不定时,又听闻水军大营辕门挡驾之事!加上满街稚童传唱的大将军,小皇帝的童谣! 一向稳重的老将军也不能不多心,以为这一切都是皇上所为!终于还是忌惮自己权高震主了吗? 这才有了今天的这请辞的一幕。 孟杰望着眼前那个佝偻的背影,欲言又止,心内五味陈杂!对于街上的流传的童谣,也是有所耳闻的。吕氏兄弟还是没有听得自己的好言相劝! 之前魏世杰调动辎重,自己也是知情的。考虑到自己初掌户部,对方又是随皇帝一起登岸的重臣。所以自己采取的时听之任之的态度,不制止,不汇报。 这样的大事,魏世杰定然会给皇帝一个交待的。自己贸然插手,只怕会引发两个派系的摩擦争斗。一旦出现那样的场面,不仅不利于朝廷长久的稳定,也无益与眼前对外的战事。 姚秀夫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位和自己共事多年,彼此熟悉的同僚,眼神中满是疑问。 姚秀夫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样反而是人赵崇送了了一口气。 工部尚书李偈虽是进士出身,却醉心工程设计,从不关心政事,一幅事不关己的态度,低着头,可能是在计算着州城扩建的工期吧! 赵崇将几人的态度尽收眼底,前日的奏折自己看过了,事件的情况写的十分详细!结合鹰巢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已能知道此次魏世杰满报军情的原因了,不是魏世杰满报而是信使半路被人截杀! 初掌户部的孟杰,怕是不想和南迁老将弄僵了关系,所以对于物资的调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到魏世杰自己认罪,赵崇并没有说破,出言安慰道:“此次事件,多耐魏爱卿处置得当。为大雍接回二十万军民,以及大量牛马,为眼下的春耕及马场的建设解决了一大难题何罪之有?只是这些军民的安置,要辛苦孟爱卿和李爱卿了! 至于擅自调动兵马,事急从权,卿以战局考虑,先行发兵,虽有逾制,然并无私心!况且当年将军与杨先生意见不合,导致分兵一事,朕也有所耳闻。将军欲亲身迎回先生的心情,朕也能理解! 杨先生没有随将军一道还朝!朕已是十分痛心了,岂能因此再责怪一心为国的老将军!至于辕门一事,朕已查明真相,将军也不必介怀。且待下次朝会日,必有计较!” 魏世杰听到皇帝的话,哪里还不明白原因,原来是军内出现了问题。当日辞别皇上后,回到军营坐镇中军,又派自己的心腹魏恺,董泽二人收紧营门,所有军士没有将令一律不得异动!静待几日的大朝会! 一时间军中的气氛紧张至极!不明就里的普通军士们也都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诡异。随军南渡的新到军将们就更不免心中暗自嘀咕了。 第25章 朝会(上) 永平元年,二月望日,大朝! 寅时刚过,街道上还残留着一丝夜的清冷!但是晨曦已经再次光临这座历经三百年风雨的古城!晨光里隐约可以看的到冷峻的城墙。 城墙长约八里,高三丈有于,宽两丈,设东、西、南三座城门和四座角楼,有子城、月城、护城河。 鼓楼矗立在南门与州衙之间,静静的俯视着眼前的一切!一如从前三百年里的时光。 州府衙门地势较高,视野开阔,有南溪水蜿蜒流过,贯通南渡江。 州城也就成了交通重心,大小船只往来河道之上,以运输粮、油、糖、木材等物可过州城南门的码头,繁华与喧闹似乎也随着它的溪水流入古城,而在其东南边,有一片湖,称为南湖,似是一面宝镜。 天渐渐亮了,六部官员,以及州城所在的琼山县主要官员和各文武散官,约三十余人全部聚集在州城衙门外的东门街。三五成群的小声议论着各自的话题。 三十人的队伍,明显的分成了三个群体。原琼州州府的部分官员包括吕氏兄弟等人围着户部尚书孟杰,人数约五六人。随王庭南迁的官员簇拥着姚秀夫,这个群体人数最多,大约占了一半。军中的将校们自然以魏世杰为首,也有十余人。 魏世杰身边的军中将领,看向吕修武的眼神中多是愤怒和蔑视! 自琼州改制后,每月只有一次大朝。其余时间诸多杂事都是由六部处理。相对重要的大事六部主官会在批阅后,才会送到皇帝御前。 如果几位尚书意见不一的话,可以等到每月望日的朝会上与群臣皇帝一起商议。若是急事,大事也可以联合几位尚书一起求见皇帝! 当然大臣如果有事也可以单独上奏皇上。 赵崇自继位以来,也没有收到多少份奏章!前几日到是收到了一份让自己头疼不已的奏章!本来对老将有所怀疑,怀疑其在海丰战事上独断专行的原因。但是有了鹰巢提供的情报后,怀疑已经解除。只是在等一个解释而已。 但是从魏世杰的上奏的言辞来看,显然是对自己有所抵触!看来只能在朝会上让其明白了! 以吕家为首的本地家族最近动作不断,让赵崇颇为忧虑!登岛之前,后勤补给多依赖琼州,其中本地大族的功劳不可抹杀!但是朝廷的军队和原本的守备军也需要整顿,重编以迎接很快就可能会到来的战事! 赵崇照例是卯时起床,热了热身然后舞了几趟刀法,枪法。王太后照例在自己的院子里备好早餐。 年轻的皇帝用过早饭,又陪着太后聊了些闲话。只到鼓楼上敲响三通上朝鼓后,才起身告退,往州衙行去! 文武分班站定,山呼万岁。朝堂虽小,亦巍然森严。 辰时初,朝会开始。 一切都在不温不火的进行着,先是工部尚书汇报各地的工程进度。各定居点都已经开始建造民居了。各种物资,材料源源不断的供应着各个工地! 州城扩建的工程,工部当作最重要的工作来推进的,人力,物力都是优先供应。所以进度很快,已经完成了大半。 皇帝处理政务,及后宫的起居的宫殿,各种扩建的仓库都已完成。余下的只有侧边的亲卫营地没有建造完毕了。 扩建的规模并不是很大,紧靠着原州城的南门,坐南朝北,面对中原!这也是赵崇特意要求的格局!以示不忘收复中原的决心。 李偈预计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全部竣工供皇家使用了。 各职能宫殿错落有致,精致又不铺张,简洁又不乏庄重! 户部及治下的农官们也组织起当地有经验的老农给新开的田地进行种植指导。育苗工作已经完成了,预计月底就可以开始登岛以来的第一次春播了! 耕牛不足的问题基本得到了解决。前次海丰的战事后,共计接回军民二十多万人,牛羊,马匹无数。 为了防止人畜杂居带来的不便,顺便解决军马,耕牛的不足,及军中肉食供应问题。统一由户部出面,以市价收购了这批牲畜。 耕牛反租给各开荒点的农户,马匹除挑选部分战马配给骑兵使用,其余的健壮马匹牛羊全部送往文昌马场作饲养,繁育之用!老弱的牛羊统一宰杀以供军士食用! 目前文昌马场共记有马近五千匹,其中马驹近三千匹,成年母马一千多匹。牛羊数万头。 马场新迁入的数百余户牧民,都是经过挑选的有放牧经验的百姓。他们大多在北凉贵族的牧场中当过放牧奴隶!所以对付起这么多的牲口,很是得心应手!而且军中的军士们也会定期的轮换的来帮助驯养! 朝廷并不过多的插手其中的日常管理,只是要求各户驯养的牲口不能减少,每增加一匹马,一头牛,都有相应的奖励! 如果成功的驯养出可用的战马,供应到军中,奖励就更加丰厚!养出来的牛羊等也不用考虑售卖。统一由兵部来收购!用于改善军士伙食,增强体质! 各部的官员陆陆续续的汇报了将近一个时辰。 就在朝会即将结束的时候,突然有礼部的一员郎官,出列奏道:“皇上,臣听闻近日坊间有小儿吟唱一首童谣,其中就有大将军,小皇帝的唱法。微臣以为,此等言词有辱皇家天威!请皇上下令彻查!” 此议一出,大堂里一片寂静!军中老将魏世杰一时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但是老将魏世杰立于武将的最上首,双手拄着配剑,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一应武将,也就只有魏世杰一人有此殊荣,可以佩刀上朝!但是寻常时,都是空手。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将佩刀带上了朝堂之上! 礼部尚书姚秀夫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出班说话的礼部左侍郎。此人平时在部中毫无存在感,但是此时提出这个众人皆知但一直无人说破的话题,显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此议看似不利于兵部尚书,但是仔细思量之下确是有替魏世杰鸣冤出头的意味! 姚秀夫的眼神快速的在礼部左侍郎和老僧入定般的兵部尚书身上打了个来回!面上表情并无变化,心下所思量的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小小的南迁朝廷,派系也如此的复杂吗! 第26章 朝会(中) 正当姚秀夫神思百转之间,站在他身后的户部尚书也是一言未发。孟杰心里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看来吕家是准备放手一博了! 吕家的小动作并没有瞒着这位前任的安抚史大人,甚至曾暗示过,可以用琼州的稳定来换取他们的利益! 孟杰自上次本地家族联袂造访时劝说无效后,就再也没有对曾经的部下们发过一言!更没有将这样的信息传递给朝廷知道! 因为他知道朝廷的决心和底线!知道年轻的皇帝是有着自己的坚定信念,那就是恢复大雍昔日的辉煌!所以任何阻挡都会被抹去。 一个人如果一心自取灭亡,尚且难以劝阻,更何况是一个家族!但愿吕家兄弟行事不要太过,如此还能保全家族,若是行事太过出格,自己就是有心为吕家保全一份香火都是千难万难! 两位文官尚书正在神思千转之际,吕修文听到有人提前发难,心内略微有些惊讶。没有想到魏老儿如此的不得人心!南迁的官员内部竟然也有人对其不满!看来今天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吕修文虽然级别不高,但是久经官场争斗。原本不该听不出礼部左侍郎的潜台词是要追查散布童谣之人。 但是由于心中有事,派出处理后患的管家又迟迟未归,加上欲扳倒魏世杰心切,竟然没有听出礼部左侍郎的弦外之音!况且,就算是听出来了,在这个时候,也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既然有人挑开了话题,那么自己就不会介意这个人是谁!自己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由头。 大厅里的时间好似突然就慢了下来!礼部左侍郎的声音还在回荡着。 群臣无语! 赵崇扫了一眼两班大臣,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波澜,缓缓开口问道:“左侍郎所提之事关系到朝中重臣和皇家威严,是否需要彻查,各位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听到皇帝开口询问,又见魏世杰老神在在,毫不忌讳!大厅里的群臣一时都摸不清双方的心思!好半天才响起了小声的讨论。 吕修文原本并不准备出言,此时听到皇帝言及皇家威严,以为是皇帝对此事心有不满。心想此时正是落进下石的好机会! 于是出列躬身说道:“启禀皇上,臣下在坊间也听闻些许的传闻,和魏将军颇有关联,所以想向魏将军当场求证,不知可否!” “哦!爱卿所闻何事?魏爱卿,当可为你解惑!”赵崇看来一眼魏世杰,又看了看这个急不可耐跳将出来的局中人,轻声笑道。 “所知无不可对人言。” 魏世杰眯着眼睛,只是微微斜瞟了一眼身后出列说话的吕修文,只挤出了这硬邦邦的一句。说完,又眯起了眼睛,直视前方。 大雍朝廷,一向重文轻武。吕修文身为文官,虽然级别低于魏世杰但是有着文官固有的优越感! 见魏世杰如此轻视自己,心中颇为不忿。暗下腹诽,且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文官杀人想来不用刀,果真不假! 朝着魏世杰拱了拱手说道:“前几日偶然听说陛下欲巡视水军大营,被辕门守卫以没收到将军军令为由拒绝,请问魏将军,此事是否属实?” “却有此事!”魏世杰依然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只是淡淡的飘出四个字。 “传闻水军大营目前驻扎人数超过二十万,是否属实?” “属实。” “具我所知,水军大营,加上东甸岛的步军大营内,原有兵力不超过四万。多出来的十数万人马从何而来?将军私藏人马于军营有何企图?” “多出的军民乃是海丰战后,接回的大雍百姓。此事刚才已有汇报。” “那海丰战前,可曾报于皇上知晓?” “皇上自然知晓。” “是先斩后奏,还是事前汇报?”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陡然升温!群臣此时大多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 “此等大事,皇上竟然事前毫不知情!” “魏将军太过跋扈了吧!” “军中武人怎敢如此行事?”本地大族出身的几位官员七嘴八舌的发表感叹。言语间多是对魏世杰的不满! “此等军国大事都敢先斩后奏,武夫粗鄙,专断跋扈,藐视皇权到此等地步,实在有负皇上信任!不杀不足以正朝纲!” 孟杰身后的一名文官,杀气腾腾的出列奏道。此人正是琼州大族,尹家的当家人,现任户部郎官尹哲。 几大家族历来都是同进退,此时魏世杰对所做之事毫不避讳。正是对其赶尽杀绝的好机会。机会难得,怎能轻易放过! 此言一出,群臣俱皆变色!如此就是不死不休了!一般同僚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是断然不会争斗到如此地步的! 看来今日的风暴就要来临了!此时朝堂之上的平静,像极了风暴眼中的那一片平静! 魏世杰猛然睁开双眼,久经沙场的老将,浑身散发出浓郁的煞气!像一头的雄狮盯住猎物般的扫过出言的几位文官! 冷声说道:“军国大事,自有皇上决断!汝等所言,无理之极,欺我手中军刀不利乎!” “将军不敢与北凉的蛮刀较一较高下!却欲拿同僚试刀否?” 既然已经是撕破了脸皮,吕修文对于有持刀面君特权的兵部尚书毫不畏惧!厉声质问道。 “兵部只有调兵权,没有统兵权,魏尚书此次亲自领兵出战,似乎还是没有适应兵部尚书的新职责。 且军营重地,本该由统兵将领负责,魏尚书以尚书身份统兵在外本就不合规制,尚能不忘营中安排,能让皇上欲巡营而不得!真是面面具到,令人佩服!” 吕修文特意将尚书两个字,咬的很重。大雍自立国以来,为防止出现拥兵自重,一直有兵部尚书不统兵,统兵大将不选兵的传统! 工部尚书还是一贯的作风,对这些毫不关心!而南迁的文官首领吏部尚书姚秀夫,新任的户部尚书孟杰等人因为早已和皇上开过小会。所以大致了解皇上的心思,都没有发言! 而其下属的臣僚也因为不明风向,大多也是保持沉默!只有本地家族出身的官员在和兵部的下属官员们在争辩。 此时朝堂之上已是吵开了锅,乱烘烘一片嘈杂!本地家族出身的官员都将矛头对准了兵部的负责人!铁了心想扳倒这个一心改制军队的将军出身的尚书!从而保住琼州原有的守备军的编制! 第27章 朝会(下) “这州衙大堂,总比不上昔日的朝堂啊!”赵崇冷眼看着双方的争吵! 心中有阵阵的凉意,面上却是没有一丝波澜。站起身来,然后随手将魏世杰的奏折递给了身边的女官,示意女官宣读一下! 众人见皇帝起身,又说了句没头没脑的感叹了一句,一时都停止了争论! 等到女官念完奏折,赵崇扫视群臣,久久没有开口,时间如凝固了一般! 姚秀夫等随王庭南下的大臣心中一阵触动! 是啊!此处只是州衙的大堂! 大雍的朝堂,故国的宫阙还在北凉铁蹄之下!故国臣民还在翘首期盼王师北伐! 复国大业还遥遥无期!而自己这些自诩为朝廷柱石的文人,竟然还在这里内耗! 自从端木飞表示效忠以后,琼州的一些风吹草动都会传到赵崇耳中!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的动作,赵崇敏锐的判断出各方的摩擦在不断的酝酿。 为了遏止住矛盾的激化,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但是看今天的情形,一切努力都事与愿违了! 矛盾还是在今天爆发了!对于吕家为首的众人,倒是失望多于愤怒!到底还是人心最是难以满足啊! 赵崇向来是不反感任何人有私心!但是要看私心用在什么时候,用到什么尺度! 没有欲望的人是最难驾驭的!但是吕家此次显然是没有顾及时机与尺度的把握!朝廷刚刚立足琼州,还没有来的及喘口气! 就恃功而骄,看不见朝廷整军的决心,为了一家的私利,竟然栽赃嫁祸,恶意囤积军需物品。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而魏世杰身为资历最深的军中将领,却违背大雍百年的规制,只为一己的愧疚?显然是不能这么容易的说服赵崇。 但是其欲推行整顿军备的策略也是自己最想推进的!又是用人之际,留这这员沙场老将在,整顿军备之事的阻力会减小很多! 国势凋敝如此,小小的朝廷内部竟然还在忙着争权夺利!一种落水般的无力与哀伤袭上心头! “愿随皇上恢复大雍江山,虽有千难万险,臣等万死不辞!”片刻后反应过来的群臣,同声高呼! “复国大业请先从清君侧正朝纲开始!”户部郎官尹哲怕错失良机,不待众人开口,急忙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好!好!好!今天朕就乾纲独断一回!”赵崇怒极而笑。 “亲卫统领何在?立即将吕家兄弟押下大牢!留待候审。” “兵部尚书何在?立即传令,除水军外,其余马步军等全部集结。年十六以下,四十以上以及体弱的军士立即就地解除军役!发放盘缠,有家眷的准许回家团聚,没有家眷的分给土地,发放农具令其能自食其力!” “立即撤消原琼州守备军编制,精壮军士编入马步军中,老弱军士同上例办理!” “传令全体琼州汉民,大雍重新恢复组建御林卫,征召年十四至十八岁之间的良家子弟入伍!军役期间,免除本人名下的田赋!” 赵崇一连串的下达了数道命令,其中打压吕家,和裁撤守备军的命令让本地的几大家族出身的官员如坠冰窟! “魏世杰逾制如此而不治罪!吕修文有何罪?请皇上明示!以服众心!”尹哲见端木飞大步上前就要押下吕修文,犹不愿放弃,再次出言。 “你等只知魏将军逾制,难道就不见魏将军千里驰援,救回二十多万大雍的军民百姓吗?就听不见将军单骑斩狼旗,主帅赤膊敲战鼓吗? 他们腰间的军刀早就饱饮了凉骑的鲜血!斩你等不顾大局的自私小人实在是有负此刀! 既然你等要死个明白,端木飞,你且给众位爱卿说说,他吕家有何罪!”赵崇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吕修文和几位刚才慷慨陈词的官员,恨声说道。 “是,皇上! 吕修武,擅自指示亲卫射杀军中信史,欲嫁祸魏将军,此一罪也!指示亲卫严成化辕门挡驾,欲栽赃军中主帅,以下犯上,欺凌君主,此二罪也! 吕修文,你为保一家私利,联合本地家族于朝堂之上,以道听途说之事攻击诋毁兵部尚书,此三罪也!恶意囤积军中所须药材,致使军中药材供应不足,疫病流行。此四罪也!” 端木飞高声将所知罪名一一报出。 “擅杀军中信使,行同谋反!此罪,便足够灭你三族!吕修武,你等可服罪?” “皇上此说可有证据?” “严成化此时正在皇家亲卫营的牢房里!” “不可能,我已派出家丁前去。”吕修文心下大骇,自己派出家丁前去灭口一事,只有自己知道,今日上朝前,家丁等人还没有返回。原以为是路途遥远,尚在返回途中。以皇上的说法,怕是已经是灭口失败了! 吕修武初闻亲卫严成化被皇上亲卫控制时,并没有十分担心。当听到大哥失口之言后,那里还不明白! 望着尤自不忿的两人,赵崇却突然软了软口气,温和的朝着吕修武问道:“不知将军前日派去百草堂前传讯的那位军汉伤的怎样?可曾将养好身体?” 吕家兄弟两人听到这里顿时失去了神采!瘫软在地,任由几名皇家亲卫拖下大堂! “皇上,请。”孟杰看着自己昔日倚重的部下,心中一软,出列刚劝说出声,就被年轻的皇帝制止了。 “以吕家兄弟所犯之罪,夷灭全祖都不为过!朕只是将其兄弟二人压下候审,难道卿还要再劝朕手下留情吗?” 赵崇定定的看这孟杰,接口又道:“孟卿的良苦用心,可惜吕家兄弟不能体会啊!我所痛心者,家国江山破碎如此,吕家却还有如此不顾大局” 孟杰听完赵崇之言,心中稍定。年轻的皇帝还是顾恋吕家旧日功劳的!没有作出一时冲动就灭吕家全族的事情来! “各位爱卿,依令行事吧!”赵崇说完后,就领这亲卫往后堂而去。魏世杰等人领命散去! “魏兄,何必如此?”送到州城门口的姚秀夫叹了口气,看着正要回营的老将军轻声问道。 “遗憾的是皇上没有追究我的罪责!还是不够狠辣啊!如此怎么能成就帝王伟业!罢了,姚兄就此别过,待他日空闲,再到府上与兄痛饮!” 马蹄声响起,晌午的阳光下白发的将军飞马远去了! 第28章 收拾残局 赵崇回到后院,与端木飞两人进到书房。女官递上两杯热茶后,轻轻的退了出去。 大雍在立国之初是有宦官的,陆续存在了百余年。只到建隆皇帝继位后,因不喜宦官作态,下令废除了宦官制度。 从此后宫除了宫女嫔妃以外,其余的事项都由女官代替。女官的选拔也是颇为严格,不但要求家世清白,还要体态姣好,通诗书,知礼仪! 赵崇轻轻抿了一口热茶,问道:“吕家恶意收购药材一事,鹰巢为何不报于我知?” 端木飞心中一紧,本以为皇帝不问,此事已经过去!谁想到,皇帝在处理了罪魁祸首的吕家后才来问责!在赵崇锐利目光的注视下,端木飞的额头竟结出了大颗的汗珠! 当下来不及细想,只敢小心回道:“因此事牵连太广,本地大族多为新任户部尚书的老下属。鹰剿内部虽然有情报,但是孟杰的态度尚不明确,所以未敢轻易上报!” “什么孟杰态度不明?你当朕是三岁小孩吗?分明是我的态度不明! 端木将军,你要记住本分!鹰巢是我赵家最锋利的剑,我只要这把剑锋利好用,但不需要这把剑有思想!我希望这是你的最后一次试探!” 赵崇再一次打量着自己的亲卫统领,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已经算事十分的重了! 说罢放下自己手中的茶盏,一手托起另一杯茶,递向身后的中年将军! “谢陛下赏赐!”端木飞拱手谢过,双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对于端木飞的反应,赵崇十分满意。不愧是先帝的亲卫首领兼特殊机构的负责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当下心情大好,又问道:“近日水军大营情况如何?” “水军大营目前驻扎人数较多,虽拥挤却不散乱。集体腹泻等水土不复的症状尚在可控范围内。相信只要有足够的药材等物资,情况很快就会好转!” 端木飞站在皇帝的背后,听到赵崇询问,立马回道。显然对水军大营情况十分清楚。 “传令户部查抄吕家控制的百草堂,将水军大营所须药材补足!令刑部尽快审理吕家兄弟,尽快结案。 吕家兄弟虽罪不可恕,但朕念及其家族有功于朝廷,特赦其家人,只诛首恶,余者不论。至于本地的其他家族,也不要过分打压与牵连了。一切以尽快稳定住琼州为要” 赵崇前次偶遇宋弘博,知道水军大营目前最缺的就是药材,所以急急的吩咐先将此事优先解决!琼州的稳定也刻不容缓。端木飞唤来几名亲卫前去传令不提。 “环岛官道已经开始修筑,各个驿站是否可以进驻少量的鹰眼,以方便鹰巢掌控全岛?只有稳定了琼州,才可以考虑向对岸渗透吧!” 赵崇想起岛内的官道及及驿站已经修建出雏形,想着鹰巢可以借便将网点撒向全岛,于是开口询问道。 “官道及驿站系统向来是由兵部控制,鹰巢如果贸然插手,似有不便。皇上如果有意重建御林卫,可将驿道系统改由御林卫负责。 一来名正言顺,二来御林卫一旦建成,亲卫就可并入其中,如此我鹰巢的部分人员就可以随亲卫编入御林卫,进而控制各个驿站!” 端木飞的这个建议可谓一箭三雕,既避免的鹰巢组织的暴露,又可以掌控琼州,而且不会引起兵部的不满和反弹!毕竟御林卫也是军方的势力,只不过不是向兵部负责,而是皇家的直属力量! “此策甚合朕意!可待御林卫征招完毕后实行!不过端木将军一人兼两职,实在辛苦,朕欲在亲卫中选拔一名副统领,负责亲卫日常事务! 为端木将军分担一点压力,好让你专心负责鹰巢事宜。将军可有好的人选推荐?” 赵崇的思维跳跃性有点快。此话一出,端木飞第一反应是皇上在削减自己的权利!但是仔细一想,自己身兼两职,确实有点手忙脚乱。 分出去一点也好,自己可以专心从事情报收集和分析!皇上对鹰巢如此重视,如果真要削减自己的权利或者是对自己有所防备,是断然不会任命自己继续负责这个秘密的组织的! “谢皇上体谅下臣,如有副统领为末将分担亲卫的日常工作,末将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为陛下将鹰巢打造成一个监听天下的千里眼,顺风耳了! 亲卫之中,致果校尉冯哥心思缜密,资历也够!营中兄弟素来敬重,是个好人选,请皇上考虑提拔!” 端木飞显然心中也是早有腹稿,略一沉吟就推荐出了人选! “好,就依端木将军所言,交接一事,便由将军具体操办吧”赵崇吩咐完后想到御林卫的重建,缺的还是领兵练兵的统帅。 其实关于御林卫,赵崇有自己的想法。年轻的皇帝想征召一批少年军士,选拔年轻的将领来训练,并统帅他们! 十五到十八岁的男子,岛上的汉民中大约有十多万多人。这个年龄段的男子,大多不是家中的主要壮劳力,抽调一空的话,也不会太大的影响到农事! 只挑选出四万条件较好的少年编成御林卫,应该不会影响到汉民的繁衍问题。 年轻人朝气蓬勃,当不会畏惧北凉劲旅。加上军中的伙食和训练,不出三年当能练出一直精锐的可战之军。 “将军对于御林卫的统军将领可有推荐的年轻将领?”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军中的将领除了少数熟悉的以外,其他的身为皇帝,还真不熟悉!只好询问端木飞,看看可有好人选。 “回皇上,军中将领,末将接触的也是不多,不过步军统领魏恺,董泽,戴鸿德,还有皇上前几日偶遇的马上将军宋弘博,都是一时的人杰!皇上何不考较之后择优提拔重用呢!” “端木将军所言及是,想我大雍军中也算人才济济,你们这些栋梁,才是我朝对抗北凉中坚力量!” 赵崇感叹一番后,又特意嘱咐了一句道:“关于吕家兄弟的审理态度,你亲自传令与刑部尚书,务必将我原话告之孟尚书!” “皇上放心,末将这就亲自去传令。”端木飞说完躬身退出书房,径直往刑部属衙去了。 第29章 营中兵乱 孟杰在朝会上欲为吕家求情,虽然被皇上制止,但是孟杰的心可以放下了。皇上还是顾恋旧情的,没有迁怒本地的大族,甚至没有迁怒于整个吕家! 但是却将最有威胁的琼州守备军裁撤了。领军的吕修武当堂被打入大牢。如此一来吕家群龙无首,虽然军中多有族人,但是也难成气候了! 下朝后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刑部的办公衙门。坐在前厅,茶水并没有续几次,皇上的亲卫统领端木飞就到了! 孟杰并没有惊讶于端木飞的早早到来。因为孟杰知道,皇帝是不会容许琼州发生混乱!所以一切会引起混乱的源头,哪怕是很小的可能。都会被朝廷以最快的速度扑灭! 后边的临时天牢里,吕家兄弟还没有从朝堂上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前厅里来为皇帝传话的端木飞与孟杰两人已经商定好了两人的结果! 皇上的意思,已经十分的明了了。孟杰心里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琼州的上流家族的榜单上,吕家已经被彻底除名了! 孟杰也没有让年轻的皇帝久等!朝会后的第三天,关于吕家兄弟案子的审理结果以及审判的结果就出现在赵崇的案头! 孟杰办事老道,处理的结果深得圣意!吕家兄弟择日问斩,除恶意收购的药材等物充公外,其余家产也都留给了吕家的其他各房! 正当整个事件在逐步稳定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在当时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差点改变了一切!原来吕家兄弟被当堂压入天牢之时,吕修武随行的一名亲卫却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溜出了琼州城! 驻扎在水军大营的三千原琼州守备军,军士多为本地百姓!吕修武经营多年,军中多吕家子弟!听闻亲卫传信,顿时营中大乱! 吕家子弟误以为会受吕修武牵连,趁主将不在营中,吕开诚率族中子弟及忠于吕家的军士约两千人,夺战船百艘,强行闯出水寨,欲出海躲避灭族之祸! 等到魏世杰及一众将领回返水军大营时,乱军已经出海半日了! 事关重大,魏世杰一面使人飞报与皇帝,一面立即组织战船,水军,准备追击! 一个时辰后赵崇亲率数十亲卫飞马赶到水军大营!火速登船追击。 吕开诚慌乱中出海,一心只想避祸,并没有想好去处!水军大营北距雷州虽近,但是却是大雍死敌!身为军人,吕开诚不愿意降于异族! 只得带领众人一路向东,欲先寻一大岛安顿!但是守备军多为步军,不习水战,虽然军士们多生于海边,但是操纵大型战船也是勉强!一路船行的并不快! 赵崇等人所率战船之上都是精通水战的水军!操纵战船的都是专业的水手!加上满帆借着风力,一路向动,速度极快! 不过一个时辰,前哨快船就传来消息“叛军的战船就在前方不远!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全军追上!”魏世杰立即下令:“加快速度,前船分两路包抄,务必要将叛军拦住!” “只许围住,对方不动,一律不准放箭!他们还是我们的袍泽弟兄!”赵崇铁青着脸,补充一道命令。传令的哨船忠实的传达了皇帝的命令! 一个时辰后,追击的战船,已经将百余艘逃亡的战船团团围住! 吕开诚见追兵速度极快,心知难以逃脱!干脆停船结阵,百多艘战船互相依靠,步军持大盾沿船帮肃立!军容到是严整异常! 魏世杰,站在赵崇身后,望着眼前严阵以待的叛军不禁感叹道:“想不到吕家还有如此人物!仓促之中做到如此,也算是员良将了!要歼灭他们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对方有决死的勇气!不可以蛮力破之!况且都是我大雍军中袍泽,何忍刀兵相向!”赵崇自接到汇报以后,一路赶来!路上就已经想好,此次只宜招抚!不到万不得已不动用武力。 此时更是见猎心喜!若能收服领军之人,则水军又能添一员将才! 想到这里,赵崇跨上最前端的战船!看着对方森严的军阵,放声喊道:“朕乃大雍皇帝赵崇,对面领军之人,出来答话。” 吕开诚听到喊话,心中大震!万万没有料道皇帝亲自领军来追!但是事以至此,只得硬着头皮出阵躬身行礼道:“末将吕开诚,参见皇上!” “吕将军,何故如此?” “但求活命耳!” “将军何出此言?可是担心吕修武一案?如若担心此事,将军大可不必如此。吕修武一案,现已查明,只是个人所为,朕已下令,只诛首恶,余者不论!将军莫要轻信小人谣言,而置数千袍泽性命于不顾!一旦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陛下此言当真?” “朕乃大雍之主,岂会当众失言?将军现在回头,朕保证既往不咎!众位军士们都还是我大雍的子民!”海风劲吹,浪花滔滔,两军阵前却安静的超呼寻常! “跟我走吧!朕带你们回家!”赵崇运气高呼,声音穿透泼涛涌动的海面。对峙的双方听到的是皇帝一声声的劝说! 当最后一句:“跟我走吧!朕带你们回家!”喊出来后,彻底的击破了他们的心理防线!本来以为吕家要被灭族!才仓促叛出琼州,现在听到皇帝陛下亲临阵前,安全得到了保证的叛军出现了松动!普通的军士们,谁没有家人?谁愿意背一世骂名孤独的飘零在外? 最终在吕开诚的带领下,军士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解除了这个后顾之忧以后,琼州一时稳定下来。 水军大营得到了充足的药材之后,军中的郎中们迅速的稳定住了疫病的扩散。军中驻扎的百姓们不在人心惶惶!户部再次组织百姓,依去年冬天的办法,组织起健康的百姓们去各定居点开荒屯田了!有了去年的经验,操作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帐篷,口粮,耕牛,农具等等目前的琼州都是不缺的!安顿好百姓后,户部的汇报结果也到达了赵崇的龙案之上! 目前琼州民户有二十余万户!其中汉民十七万户,近九十万人,熟黎三万多户,约十五万人口!而其中的汉民有五十万人口是跟随朝廷一路南下的百姓,除去本地的十万人,其余的都是短短数月中,从陆上偷渡而来的汉民。而能经过长途的磨难,坚持到最后的多为青壮人口! 两次大规模的开荒,共计开出水田旱地约五百多万亩!数十万百姓,在官府的帮助下,种下了他们登岛以来的第一批庄稼! 琼州的阳光很好,雨水也十分充足!庄稼长势不差,这些无数百姓们示之为生存下去希望的种子在快速的生长! 这些也是赵崇的希望,也是大雍恢复往日荣光的希望!是整个汉民族重新崛起的希望! 春种刚刚结束,皇帝征招少年御林卫的诏书也通过新修的驿道,传向了各县,各镇!淳朴的百姓们,没有让皇帝失望,服兵役,保卫自己土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军书十三卷,原本计划征昭四万御林卫。但是善良的百姓,送出了近十万少年!百姓们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每户出一丁! 第30章 军书十三卷 清晨的霞光里,多河水蜿蜒流过,冲击出大片的沃土。清清的多河水无私的哺育着这一方沃土!在流经乐会县的时候向南弯出了一个几字型的大弯。 这里是户部选中的定居点之一,官府里的大人给取了个名字叫锦坡。陆续的迁来了千余户百姓在这里开荒,定居!土地随处都是,略加修整就是上好的水田! 向阳的坡地上千余户的小院子,都已经初现出雏形,错落有致的排列着!坡地下面是大家合用的一个巨大的晒谷场。已经休整的齐整利索了。 流民李大眼一家就选择了这个定居点,安顿了下来。李大眼并不是本名,只是因为眼睛比较小,被乡邻玩笑的起了个大眼的绰号。叫开了以后,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原来的名字。 老李家里共有六口人。老伴扬氏,长子李文山,今年十八岁,按说早该张罗着娶儿媳妇了,可是一直颠沛流离的没个安稳日子,才给耽误到了现在。 次子李文飞,今年十六岁。幼子李文朗,今年刚刚十四岁。小妹李文兰才十二岁。 分配给自家的院子,在官府工匠和父子三人的努力下,已经基本建好了。所以临时居住的帐篷已经越来越不讨老人喜欢了!小儿子最近也不用再去砖窑上帮忙了。 春种也已经结束了,地里也没有多少事情了。日子也就闲了下来,不过李大眼最近可是喜庆的很,因为,刚和同一个定居点的邻居家结成了儿女亲家。定好了大儿子的婚事,不出意外的话秋天里,就能添一口人了。 要是快的话,来年就能抱上孙子啦!这个年纪的人,最高兴的事情莫过如此了! “爹,我回来了。”因为自己家有三个劳力,所以造宅子的活都完成的差不多了。李文山今天一早就出门去别家帮忙去了,晚上刚刚回来一进们就嚷开了。 “回来了啊!自家的活计都没有做完,整天就知道往外跑。是不是又去小珊家帮忙啦?这还没娶过门呢,就忘了娘啦?”杨氏看到大儿子回来,佯装着生气,一顿数落就劈头盖脸的甩过来了! “老婆子,你就别咋呼了,小珊家就一个兄弟,文山去帮帮忙是应该的。我们家里的收尾的活计也没有多少了,不是还有文飞和文朗麻!再说了这晚上不也回来了吗!”李大眼一边劝着杨氏,一边递了一个简易的胡凳给儿子。 “好,好,我就随便说说,你个老头子,就向着儿子们!”杨氏嘟囔着,端了碗水递给了儿子,又问道:“亲家的宅子几时可以完工啊?” “估摸着再有个半月就差不多了。爹,我回来的时候经过晒谷场,听胡先生说朝廷传下了榜文。皇上要重建御林卫,所以要征召少年军士入营。”李文山接过胡登,坐了下来。一口喝完母亲给倒的水。转过头,说了一句半道上听来的话。 “恩,我估摸着也是时候了,当初带我们来此地开荒的官人们也是这么说的!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兄弟三人,去一个就是了。” 李大眼听到儿子的话,脸色变的有点严肃了。一家人能够吃饱,穿暖,现在眼见着有能住上新宅子,这些都是朝廷给的。 可是北凉蛮子不让我们消停啊!有什么办法,只能是盼着朝廷能撑住了!不然给蛮子打过海,刚开好的水田还是得变成北凉蛮子的跑马场! 舍不得儿子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军士在前边挡着,老百姓怎么会安稳呢! “唉,老头子,不去行不行啊!去当兵,那刀枪可是无眼的啊!”杨氏一听要送儿子去军营,一百个不愿意!这前方听说还在和蛮子兵天天打仗呢!这个时候,哪个母亲愿意送自己的孩子上战场! “你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你先回屋去!我和大郎,二郎还有三郎商量商量!”李打眼硬着心肠骂了一句。杨氏,知道自己也做不了主,只得进到了帐篷的里间去了。 “大郎,说仔细一点,榜文上是怎么说的,皇上这次征召多少人,有什么要求?”李大眼也服过兵役,对于招兵的榜文还是有一点了解的,于是仔细的问了一些细节。 “听说这次招兵的人说并没有明确的数字,只是要求年纪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的良家子弟,积极应诏!”李文山听见父亲询问,想了想听到的内容,便如实的回答道。 “十四岁的孩子是不能上阵的!看来此次朝廷是要训练新军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兄弟三人,要去一人服兵役,你们看谁去的好?”李大眼,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有些犹豫不决! “父亲,我是长子,当然是我去!二弟,三弟,以后家里二老就要依靠你们了。”李文山当即回话,一面开始训导两位弟弟。 “大哥,你留在家里,照顾父母大人,兵役的事情,我们去吧!”李文飞和李文朗兄弟两人异口同声的反驳道。 “大郎不能去,你去了小珊怎么办?秋天的日子都定好了。三郎虽然达到了最低的年龄,但是毕竟还小!二郎,要不就你去吧!” 李大眼硬着心肠,看了看大儿子,又看了看小儿子。最后才望着自家的二郎李文飞说道。语气虽是在询问,但是已经是作出了决断。 “爹,不行!”大郎三郎同声开口反对。 “好,大哥,三弟,你们就别和我争了,你们在父母身前尽孝,我去军营为国尽忠。如此我们兄弟算是忠孝两全了! “不,我也要去!我要和二哥一起去!将来我要当将军,回来让爹娘过上好日子!”三郎李文朗执拗的仍旧不肯放弃! 每一个男孩,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十四岁的孩子虽然早熟,但是那里能体会到父母心中的不舍!尤其是在这样随时会爆发大战的时候! 杨氏在帐篷里面,听到父子三人的对话,心里担心难受的如刀割一般!听到老伴决定让二郎前去的时候,就忍不住的开始哽咽!又听到三郎死活也要去!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扫帚,就冲出来,对着三郎就要抽打。 哭泣着骂道:“你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你们是要让我心疼死才好吗!我让你去!你们都去!留我一个老婆子死在家里就清净了!” 扫帚最终也没有舍得打下去,抱着三个儿子,哭成了一团! 夜深了,李家的灯还没有灭! 这个夜晚,不知道有多少盏灯亮了一夜!低低的哽咽声在各家各户的帐篷里,宅院里响起! 从来沙场点兵急,声声哽咽不忍闻。 了却君王天下事,多少白骨填荒坟。 第31章 少年离家 皇帝重建御林卫的诏书已经下达! 四通八达的驿道还没有修整完毕,但是红翎信使们已经等不及了!琼州州城的南门,西门,东门依次奔出了数十骑信使!他们将奔赴目前琼州所有的十三个属县。即使最远的崖州县城,诏书也不过一日就能够到达县尊的案头! 改制后的琼州,官府的效率比以前高效了很多! 各县下属的新定居点,大镇,在最快的时间里接到了征兵的诏书! 永平元年三月既望,是诏书规定新兵到营的最后期限!无数母亲和妻子的哭泣并不能阻止家中儿郎的离去! 清晨,锦坡定居点的晒谷场上聚满了人。巨大的晒谷场上人声鼎沸!今天是应兵役的少年郎们约定好出发的日子! 每一位少年身边都簇拥着叨叨絮絮不断叮嘱的家人。 “母亲,包袱里的衣服留给弟弟穿吧,差官大哥说了,到来军营就有新衣服发下的!” “阿爹,这把柴刀留着家里用吧!差官大哥说了,以后我们都得用官府制式的军刀!” “阿哥,到了外面不要忘了多捎口信回家!” “阿花,照顾好爹娘,等打完了北凉蛮子,就回来陪你过好日子!” 官道上一阵喧哗!两位身着明晃晃的甲胄的校尉在一群骑兵的簇拥下骑着高头健马出现在人群外! 身后的骑士高声喊道:“各位肃静!县尉大人及接兵使大人到!” 人群中的嘈杂声骤然停顿,向两边闪开,让出了一条大道! “三老何在?锦坡新兵集结情况如何!”县尉钟离水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高声问道。 “回县尉大人,新乡锦坡,应诏新兵八百九十二人,实际集结八百九十二人。名册在此,请大人查验!”县尉话音才落,一位中年男子,便双手举着新兵名册,大声的回答道。 钟离水接过名册,随手递与身后随行的小吏。吩咐道:“查验新兵名册。” 吏员们闻声迅速的将新兵整队,开始查验!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小吏复命:“查验无误!” “很好!请熊将军查验。”钟离水听到县吏回报查验无误后,夸赞了一句后,转过头,对着和自己并骑而立的接兵使者,陪戎校尉熊玉拱手请道。 “县尉大人客气了,末将不过就是一个虚职效尉,当不得将军的称呼!也不必如此麻烦,末将还是信的过钟县尉的的查验结果的。时辰已是不早,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尽早赶回大营也好早日交差!” 熊玉客气的拱手还礼后笑着回道。 “熊将军不必过谦,军中谁人不知熊将军的威名!也好,就依将军所言。” 钟离水说完,回头吩咐了一句:“出发!” 李文朗和二哥李文飞兄弟两人也在新兵队伍之中。随着命令的下达,缓缓的列队,进入官道,一路汇合了本县的其他各地的队伍,约有五六千人,向北而去! 新修整的官道,也在这无数少年的脚步下越发的宽阔,平整! 身边全是年纪相仿的少年,半日的行程下来,大家就彼此熟识了。离家时的各种不舍与忧伤都已经被忘之脑后了! 看着偶尔从身边急驰而过的骑兵们,露出羡慕的眼光!少年们的英雄梦,这里更加的坚定了起来! 三月初的官道两旁,新开的田地里全是大片大片的绿色!风吹着秧苗,一路飘满了青草的香! 长长的官道旁一个个新定居点上,一排排房屋,一座座作坊,还有新罗其布的临时帐篷!一片生机勃勃的炊烟!飘散在原本荒无人烟的土地上! 这片汉民族曾经陌生的土地上,升起的是大雍王朝新的希望! 在这一刻,谁都没有想到,这些年轻的少年儿郎,成就了大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巍巍军势!他们就是让北凉骑兵闻声逃遁的大雍皇家御林卫! 在雍凉一百多年的战争史上,这支雄军开启了最后二十年大雍反攻的号角! 他们的脚步踏遍了苍茫草原和巍巍雪山,铁蹄轰鸣成为草原骑兵记忆里的惊雷! 他们的陌刀,如墙推进,刀下的血肉断肢成为北凉蛮族午夜惊魂的梦魇! 他们的弩箭鸣镝声惊吓的北凉贵族百余年不敢南下牧马!士不敢挽弓而抱怨! 他们的将军战鼓,响彻贺兰山阕! 他们的杨柳短笛,忧伤了寒夜的边关冷月! 但是他们也付出了代价! 硝烟散去之后,还乡的壮士不足千人!琼州十三县,出征十万少年郎,还乡八百将军暮! 大队人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第三日晌午时分,才堪堪赶到东甸岛的步军大营! 辕门内外,全是人马! 李文朗随着大队,停在了大营外。等着将官前去办理入营事项! 兵部尚书魏世杰,一身戎装,端坐于校场的点将台上。望着传流不息,进入营中的少年们,神情肃穆!台下飞奔的哨骑不断的汇报着 “琼山县兵到! 澄迈县兵到! 定安县兵到! 文昌县兵到! 会同县兵到!” 等到李文朗所在的队伍进营时,太阳已经西斜了!刚分配好营房,就有军士来带领大家去火头军营,领取饭食了! 大雍的兵制是十人为一伍,设伍长一名。十伍为都,每都百人,设都指挥一人。十都为部,每部一千人,每部设正将一名,副将一名。五部为厢,每厢五千人,设都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两人。左右两厢为一军,每军一万人,设统领一人,以及相关的幕僚等辅助人员数十人。 东甸岛军营的普通营房多为大通铺,军士们通常是一都百人共住一院,有营房两排,每排有五十个铺位!都指挥有单独的铺位,优于普通军士! 新兵入营也是以百人为单位进行安排的!新兵的第一顿饭食很是不错!不仅有粟米饭,白面馒头,而且每人竟然有一大块牛肉! 这真是让这些农家少年喜不自禁!李文朗带着好奇与忐忑的心情吃完了军营第一餐后,就有小校进来简单的说了些营中规矩。 兴奋的少年们,在熄灯鼓声中,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烈马铁衣摧敌胆,一剑光寒十九州! 第32章 新军大营 赵崇看着兵部报上来的应召军士的资料,原本担心兵源不足的问题,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但是赵崇并不准备将到营的新兵全部留下! 百姓虽然积极应昭,但考虑到琼州的人口基数,只有一百多万的人口。 盲目扩军,不仅朝廷难以保证粮草军器的供应,百姓的负担也会加重!反而不利于琼州的发展和壮大!不违农时,则谷不可胜用的道理,赵崇还是明白的! 由于六部的运转已经正常了,所以平日里并没有多少需要赵崇亲自处理的政务!当然这也是赵崇最希望的状态。 刚过了晌午,外面的天气很好。 “冯统领,叫上几个兄弟,跟我往大营走一趟。”赵崇随口吩咐着年轻的新任统领。 冯哥年纪刚过二十,但是已经是百战老兵了,十四岁从军,十六岁被选入亲卫营!一身武艺勇冠三军!尤其是善使一口单刀! 习练的是军中流行的太祖刀法!虽然没有内功口诀,但已经将刀法打磨的圆满了! 虽然接任副统领一职不过半月。但是凭着灵活的头脑,擅长学习的他已经能安排好日常的事务了!办事颇得赵崇的心意!这也许是年轻人之间特有的认同感吧! 赵崇以及新任的亲卫统领冯哥,带了十几骑出城,往步军大营去了。 早有亲卫提前飞马前去大营告之主帅提前准备迎接事宜。赵崇一行到达东甸岛步军大营辕门时,兵部尚书魏世杰正在营中。当即带领一众将领在辕门前迎接! 赵崇翻身下马,扶起魏世杰等人。 “皇上今日可要巡视步军大营?”众人来到中军大帐,赵崇于主位坐定,其余军将分两列魏世杰问道。 赵崇扫视一圈,帐中将校只有七人,除魏世杰,魏恺,董泽,外还有四人,但是却没有看到宋弘博,于是笑道“朕久闻此次登岛的军将中有两位猛将,不知那位将军是宋将军和戴将军啊?魏爱卿何不为朕介绍一下? 其实赵崇是认识宋弘博的,只是现在没有见到,才故意问了一声。 “回皇上,臣等不知圣驾今日莅临,宋将军带领骑兵出营溜马尚未回营,戴将军营中疫病刚刚稳定,实在不敢在此时面圣,故两位将军今日无缘得见圣颜!”魏世杰具实回道! “如此实乃憾事也!”赵崇感叹一番后又笑问道:“新征招的御林卫新兵目前情况如何?目前我军的具体军力如何?魏爱卿且给朕介绍一下。少时再有劳爱卿陪朕去新兵营一观如何?” “是!皇上!新兵营,目前有军士八万零三千八百六十五人,都是按照要求的农家子弟。年纪最小十三岁,最大十八岁。已经安排军将进行训练。 原有的水军,马步军经过整训,遣散了老弱,原守备军也择其精壮遍入水军。我军现有水军约两万六千人,步军有军士约四万人,骑兵有两部分,一部是宋弘博的八百骑兵,一部就是陛下的亲卫,目前有两千人! 这将近三千骑兵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都是和北凉骑兵正面对抗而不落下风的铁血骑士!是大雍最宝贵的骑兵的种子了! 此次计划征召四万少年新军组建御林卫,但是实际到达军营并造册登记的有近八万多人,已经全部安置在新兵营。多出的部分兵源,如何安置请皇上定夺!” 魏世杰对于营中事熟悉无比,没有丝毫停顿,随口奏来! “兵贵精,不在多!所以八万新兵,先行训练三月,然后择优精选出四万留下。其余四万人可发与盘缠,令其返家,安心务农。一旦朝廷需要,也可以临时征兆,能快速成军!万不可一时穷兵黩武,伤了民力! 目前水军任务繁重,可在现有步军中抽调有水战经验的老兵补充进去。留下的四万新兵暂定为御林卫,其中一半为骑兵,一半为步军。 将八百骑兵迁入文昌马场,暂定名为御林卫骑兵营!日后与朕的两千亲卫一起负责带练骑兵。” 听完赵崇的安排,魏世杰恭声应诺,同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原本担心皇上年轻气盛,会一口气扩军近十万。如此无异于杀鸡取卵!一定会大伤民力,不仅会耽误了农业生产,更会耽搁下人口的繁衍! 十四五岁的男丁,正是将要取妻生子的年纪!如果抽调一空的话,二十年后,兵源便会枯竭。这对于大雍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伤害! 皇上此举,以百万之民,养军十余万。以目前琼州五百万亩水旱田地,又有文昌马场提供牛羊,青壮人口占多数的情况下。只要第一季庄稼能顺利收获,按照十税一的规制,军粮的问题就可以解决!其余的军器等物资,库中尚且充足,装备十万大军不在话下! “好!吕开诚何在?”赵崇突然开口问道。因上次亲自追击叛军,见到此人临危不乱,所以对于这位吕家的族人印象深刻!此等人才不用实在可惜。再者,只要能驯服此人,加以重用,不但能体现王者大度,对于本地的几大家族也是一剂很好的安抚良药! “回皇上,吕开诚自遣散守备军后,就已赋闲归家了!” “我大雍正是用人之际,此等人才,怎可任其埋没乡野!”赵崇郑重其事,魏世杰也躬身应诺称是。 听完了奏报,已是未时末,赵崇起身,走出大帐。几位统领及魏世杰跟在身后。 西斜的太阳照在巨大的校场之上。一队队少年郎们正在训练,农家的少年朴实无比,个个挥汗如雨,毫不怜惜力气! “皇上请看,此等军士皆是按照年纪及身体状况,分开训练。计划每月按照训练结果重新分配一次。三个月后,就可以择优留用!”魏世杰跟在皇帝身后,细心的解说着。 “此法甚好!我朝乃是首次遍练幼军,能想出此法的是是个心细的人才啊!”赵崇看着井然有续的练兵校场,十分的满意! “此法是军中一名负责练军的小校提出,其原来负责的小队新兵年纪相差较大,一日训练下来,年纪小的明显体力不支,年纪大的尚有余力。故此想出此法,随即在新军之中推广,现在看来,效果果然很好!” “好,新兵营几时开饭?今日朕欲于军士们同食!不必通知火头军,就与平日同例,不可特殊对待!” 第33章 天子亲军 御林卫原有编制四军,分别是青龙军,白虎军,朱雀军,玄武军。因为编制大多不全,所以四军实际只有三万人马! 此次征召的军士,大多年纪不大。赵崇并不打算将他们立即投入战场!因为大雍水军经过从步军抽调后补充到了五万人。大小舰船近两千艘,足以抵挡凉骑登陆了!马步军暂时只有不足两万人了,好在短时候内并不需要他们上阵杀敌。 待这四万少年军成军之时,就是大雍反攻中原之日! 营中的八万少年在休整了一夜之后,就立即投入到紧张有序的训练中了! 朴实的农家子弟,因为平日里多要帮助家里负担农活,所以大部分身体不差!加上军中充足的粮食,肉类的供应!半月下来,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李文朗刚来时,一餐不过能吃一碗粟米饭加一个馒头!半个月后的现在,每餐能吃两大碗粟米饭,外加两个大馒头!每隔一天还能分到一大块八两左右的熟牛肉!小身板也更加的健壮了! 每天训练之余还有挥霍不完的精力! 这一天,少年们正在例行操练。远远的看见来了一大群甲胄鲜明的将校,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 一行人漫步进入新兵营中。华贵少年的身后,一名甲胄铿锵的老将军,指着校场上认真操练的新兵们,在介绍着情况! 这一行人,正是赵崇及一众亲卫。 那白发的老将军正是兵部尚书,魏世杰。新兵入营的时候,都曾经远远的看见过这位老将军坐在高高的点兵台上! 巨大的校场里,尘土飞扬,无数的少年士兵在阳光下挥汗如雨!喝令声此起彼伏! 一队队身穿制式盔甲的少年们好奇的拿余光偷偷的瞄着那一群将领! 夕阳西下时!烧红了天边云彩的时候,亲切的息军鼓声,终于像了起来!操练了一天的少年们终于可以停下来,享受今日的晚餐了! 少年们拖着机械的四肢开始期待起来,因为今日又是配发大块酱牛肉的日子! 点将台上,赵崇立在最高处!俯视着眼前一排排朝气蓬勃列队而回的少年军士们,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情! 黄昏时分,当李文朗和同室的袍泽们都在耐心的等待着能勾出人馋虫的牛肉时,随着领取饭食的袍泽一起回来的还有几名衣甲鲜明的军士,簇拥着一老一少的两位将军! 白发老年的将军,少年们都认识,是哪个经常座在点将台上的军中主帅! 虽认识,但都只是远远的见过!像今天这样的近距离的还是第一次!年轻的将军就不认识了!只知道今天午后就一直由魏帅亲自陪着,在营中巡视! 少年们都有些局促!毕竟一军主帅带来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都是军中袍泽,各位就不必拘谨了,吾今日欲与大家共食,就算是与各位结识了,可否?”赵崇见少年们都拘谨起来,放不开手脚!先笑着说道。然后静静的观察着这些少年们的反应。 好在赵崇和少年们年纪相仿,少年人总是能很快的找到共同的话题! 等到吃完晚饭,这些少年们都不在拘谨了!甚至有性格外向的少年开始打听起赵崇的身份来! 李文朗见到赵崇的第一眼,就被其腰间的配刀吸引住了!真是一把漂亮的军刀!虽然没有出鞘,但是只从刀柄和刀鞘的外型上就迷住了这个淳朴的农家少年! “诸位进入营中也有半月了,对营中之事可都满意?”赵崇吃完了大块的牛肉,看似随口的问了一句。 “满意,满意!这里的粟米饭,白馒头可比家里的好!而且还管够!” “就是整日的操练,没有个完!要是能歇上一歇,就更好了。” “好是都好,就是整天举石锁,饶场跑,还有就是耍木刀,忒没意思!什么时候能发下来一把真刀真枪的。操练起来才算过瘾!” 少年们,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赵崇静静的听着,开始的这些回答,都在意料之中。突然的看到有个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的腰刀看的少年说出最后这一句的时候赵崇微微惊异了一下。 故意问道:“发给你一把真刀,你会不会使啊?” “我会!在家里看我爹就使过柴刀!”这个说话的少年正是一心要当将军的哪个少年李文朗!听见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将军发问,连忙的证明着,还抬出了自家的老爹。 “哈哈,文朗,你还知道你爹耍的是柴刀啊,那也叫刀法?在军中得要会军中的刀法!”一旁来自同一个庄子的少年听李家三郎吹牛李大眼耍刀,便笑着打趣道。顿时整个大通铺里都响起了善意的笑声! “那你就用木刀耍一遍给我们瞧瞧,如果真能入了魏将军的眼,提前发给你一把军刀也不是不可能的!”赵崇看这个少年说的颇为郑重,心中微微一动,脸上笑意不减,随口说道。 “好,耍就耍!但是来前听过差官大哥说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所以我也不要提前发我军刀。耍过之后,你的腰刀给我摸上一摸如何?” 李文朗只是感觉老爹在家里用柴刀耍过的刀法,似乎和自己这几天在军中,看操练自己的校尉们耍的有点像。 但是又没有听自家老爹认真的说过!所以说过后,就有点胆怯了!不过抵挡不过摸刀的诱惑,还是开口换了个自认为低一些的条件! “哈哈哈,想不到你对军中的规矩还这么关心。好!你且耍几趟来,给我等开开眼。”赵崇点头应道。 见赵崇答应,李文朗一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般的拿起了操练用的木片刀。扎了个架势,回想了下老爹耍刀的动作,结合自己这几天的操练心得,一招一式的舞了起来! 片刻后收刀,看到同铺的伙伴们一脸呆傻的表情,红了红脸,讪讪的正要坐回去。 “家中可是有父兄从过军?”魏世杰原本没有在意,一个十多岁的农家娃娃,怎么能会刀法!但是看过之后,就有些惊讶了。眼前的少年动作招式虽然僵硬,散漫,但是的确是太祖刀法的前几路。 但是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因为太祖刀法流传太广,但凡从过军的士卒,大都会几路简单的刀法!所以才有此一问。 “听家父说,曾在军中服过几年兵役。”李文朗听到魏帅发问,自知今晚大多能遂了心愿。于是老老实实的回道。但是脸上的欢喜神色根本掩饰不住。 “既然魏将军有此一问,说明你耍的几路把势,还真称得上是刀法了。我一向言出必行,说过赠你军刀,便要作数! 不过你也知道,军中自有规制,这把刀你能否拿到还要看你的本事!暂且送你一观。三个月后,若你还能留在军中,我便亲自将此刀赠送于你,如何?” 赵崇自身刀法已经大成,如何看不出这少年的招式就是太祖刀法!只是莫名的感觉眼前的少年憨厚可爱,颇合自己的脾气。便顺着老将军的话,要赠送宝刀罢了! 李文朗接过腰刀,摩挲良久,但还是依依不舍的递还了回去。又问道“将军可能告之姓名?” “小子慎言,此乃是我大雍天子,必不会失信于你!”魏世杰那里听不出这个少年的意思,是担心皇上后悔呢!于是出言提醒道。 “哈哈哈,文朗放心,此刀暂时寄放在魏将军手里,三个月后,若是通过了考核,朕亲自赠送与你!”赵崇大笑着迈步出了营帐。留下了一屋子惊异的少年们! 第34章 董先见闻 壮阔的大运河,贯通南北,是前朝圣君一统九州后发民夫百万,历时数十年方才修建完毕。北起大都,过黄淮,入扬子江逶迤数千里到达临安! 自修通以来一直都是南北货运的主要水路通道! 波涛浩淼的数千里河水更看尽了风雨岁月的沧桑与繁华! 隆冬时节,大雪披满了辽阔的华北平原。 放眼远望但见,运河两岸,亿万年原野尽皆裹素装,八千里江山如画入眼来! 平静的大运河上,一艘大船沿河一路南下。但见中原腹地一片萧索,入眼的满是荒城古渡,落日荒山! 这一日扬州的运河码头上停靠了一艘大船,船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和旗帜!船舷边上站着一位白衣白袍的青年人,羽扇纶巾,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这正是年初辞别大都,奉北凉大可汗之命南下重建水军的董家俊杰,董先董齐民。一路南下,历经风雪,今日一早有下人来报,船上物资将尽,前面正好是扬州,询问是否靠岸补充物资。补充物资大约需要半日光景! 一路行来已有月余,虽然心急南方局势。但是一路风雪太大,行船也是不快!于是便下令停船靠岸,补充物资,修整一天,明天早上再赶路! 闲来无事,又久闻扬州富庶繁华,今日得空正好可以进城领略一番。于是便带了两名随从往城中去了。 北凉占据中原以后,也任用了部分汉官。将前朝的河道修整疏浚以后,扬州就成了沿河的四大漕运码头之一。 书中记载城内是“车舟所会,食货集散,古有‘九达天衢’之称!” 码头去城约十几里,有官道相通。官道两旁的山林田野,一片茫茫的白色,在阳光下反耀出刺眼的白光!官道上车行马踏,倒是将路上的雪压的实了,也就不难走了! 董先一行在码头上雇了一辆马车,轻车熟路,很是轻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扬州县城! 县城的城墙算不上雄伟高大。城门口值哨的士兵无精打采的抱着刀枪靠在城门外,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有一茬没一茬的随意的抽查盘问下出入的人员。 马车缓缓的驶过城门,车上的董先微微皱起来眉头。此处乃是漕运重镇,自己也是早有耳闻!本来见码头上货物,人流稀疏,与听闻不符。还以为是隆冬雪大。 不想见其城防,兵备竟然也如此松散!实在是难符其名!实在有负“九达天衢”的牌坊! 入城后,更见商旅稀少,行人寥寥。沿街的商铺大多关着门。寻了半日,堪堪已到晌午时分。才见到一座开门迎客的酒楼。 董先一行,本欲领略一番此地的风土人情,市井繁华,怎料这声名远播的扬州已经败落如斯!看来今日只能败兴而归了。 不过回去之前还是先祭奠一下早已空空如也的五脏庙吧!三人下了马车,结算过车钱。马车原路返回了。三人抬脚进了眼前的酒楼! 有客人在门前下车,但是店中的小二却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尊容! 董先放眼一望,酒楼虽然不大,但是窗墉户栏,雕花灵动,布置的倒也算得上清雅。门户两旁立一副抱柱对联颇为有趣。 其联曰:“店有佳肴,但可随心挑几样;客爱美酒,不妨就此喝一杯。” 步入店内,大堂内并没有食客。柜台后面有位掌柜模样的富态中年人,愣愣的发呆,连有客人进到堂中犹未发觉。董先心下疑惑,但是架不住腹中饥渴,还是要了个临窗的雅间。 “只管选拿手的特色菜给上几样,再来一壶好酒!”董先临窗而坐,随即吩咐道。 小二见客人没有要点菜的兴趣,也就快速的整了一桌荤素搭配的酒菜,又上了一壶本地特产酒城外农家自酿的“米烧”。 “这位小哥慢走,见你店下并无甚可忙碌之事。且向你问些本地的风土可使得?”董先见到小二上完酒菜,正欲退出的时候,招招手,笑着问道。 “小人从小就在着扬州城里厮混,客官想问些什么,只管问来。”小二见楼下也没有客人,便勉强陪笑着答道。 “听闻扬州乃是漕运中转码头,运河沿岸的大镇,为何今日一见,竟如此萧条啊?” “客官,你是第一次来扬州吧,要说繁华,那早就是老皇历了!听老辈人说的,大雍皇帝坐江山那会儿,靠着那漕运的码头和扬子江的水运,来往的客商民夫不计其数。 不仅是码头上,就是这扬州城里也都满城观光游览的游人!那个时候的繁华,前朝才子就有诗为证:‘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说的就是这个地方!现在,自从那些北凉的蛮子们来后,什么都没有了!” 说起扬州曾经的繁华,小二也是一脸的得意。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放小了。 “大雍如此好,怎么就被北凉夺了江山呢?”董先见小二有些感概,顾恋前朝,便故意问道。 “谁知道呢,按说大雍朝当年,国土千里,拥兵百万,又有民心所向。怎么就挡不住只有百万之众,控弦之士不过二十万的北凉呢?客官是有见识的贵人,可知其中的缘由吗?”小二先是感概,后来却是反问了一句。 没等到董先回答,又探眼看了看窗外,接着说道:“自从北凉的大可汗来了,老百姓能有口饭吃,就算不错了,那里还能繁华的起来!官爷你不见这店铺大多都是关门歇业了吗!都已是经不住那些北凉蛮子的盘剥了!” “那贵店怎么还在迎客?不怕那北凉蛮子来骚扰吗?”董先听小二所言,不禁好奇道。 “唉。小店哪里是自己想开门迎客,只是被那凉兵的守城百夫长强令不得停业,那些老爷兵,隔三差五的就来喝酒吃肉的。 唉!这些糟心的事不说也罢!酒菜都已上齐,三位客官慢用。一会如若有什么动静,几位千万不要出来,免得惹祸上身!”小二交待了几句,也就不愿多说径自下了楼去。 三人闻言惊讶不已,且不管这么多了,先吃饱肚子再说吧! 正喝着酒,突然窗外的街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几句胡语和女子的尖叫声,撞入楼下的大堂! 第35章 英雄救美 董先和两名随从正在喝酒,只听见楼下的大堂里一片喧哗!女人的哭喊声,胡语的狂笑声,夹杂着桌椅碗碟的碎裂声,在萧索的街道上传的很远! 两位随从彼此对视,具都变了脸色! “去看看怎么回事!”董先向着一名随从吩咐道。虽然小二下楼的时候嘱咐过,但是三人本就不是一般人,怎么会放在心上! 又听见楼下的动静颇大,虽然有中原百姓闻之色变的胡语。但是在董先的眼里,除了北凉最顶层的少数权贵,他会怕了谁来! 一名随从下楼去了,片刻后回来汇报道:“楼下是两名北凉骑卒,来店中喝酒,顺路掳了一名少女,现正在楼下作威作福!” “凉人横行中原,欺凌百姓至此!身为汉人,焉能不管!以凉兵的嚣张气焰,我们一旦插手,必然不能善了。你可看清那两人武艺如何?”董先问道。 身为汉人,虽然自祖上开始就投靠了北凉,但是年轻的血液里流淌的还有汉民的情怀!一身的抱负依然是为万千的汉民开太平! 虽然投身军旅,也曾与前朝王师血战,但是这些在自己看来不过都是手段而已!只有消除了前朝的影响,新朝才能安心顾及到中原百姓! 如今公认大雍气数已尽,以董家叔侄看来,亦是如此!虽然背负骂名,亦在所不惜。 以当今大可汗对待汉臣的态度看。一旦自己平定南方,董家在北凉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有了稳固的地位,很多胸中的抱负才能得以施展。 但是此次一路南下所见,使得心中所愿有了一丝松动!这样的北凉王庭,能容忍自己这样的汉臣吗? 北凉占据中原已近百年!可是中原的民生还是一片凋敝。没有一点从战祸中恢复的迹象。大片的肥沃土地,被各级权贵以瓜分前朝皇庄为由,通过跑马圈地的拙劣手段圈进了个人手中。 北凉蛮族只会放牧,将无数良田被撒上草种,无数的百姓失去了赖以生计的土地,沦为流民或者奴隶! 连一向繁华的扬州都凋敝如此!可想而知其他的地方又是什么景象。 “将军,那两人不过是普通骑卒,动手的话,倒是不用担心!就怕他们发出警报,搬来救兵,那样我们二人就控制不住局面了!”那名随从谨慎的话语将董先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好。尽量不要暴露了身份,免得那些蛮族的蛀虫们去大可汗那里聒噪!且随我下去试试这两位北凉骑卒的斤两!”董先说着,起身往楼下走去。 “哈哈哈,掌柜的,还不赶紧的上好酒好菜!还要让大爷等多久!大爷吃饱喝足之后还有正事要办呢!”楼下的一名凉兵大声的呼喝着掌柜和小二,一边目露淫光的看着怀中顺路强抢来的少女! 中年掌柜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凉兵怀中的少女,惊惧交加,声嘶力竭,也只能作无畏的挣扎! “放开她!”一道冷冽的胡语在喧闹的大堂里显得尤为突兀!酒楼的大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哭喊着的少女都止住了哭泣。待看清说话的是三位汉人后,又失去了希望! 两名凉兵止住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到了楼梯上出声的董先。看清楚三人装扮后,一人厉声吼道:“哪里来的汉狗,敢管爷的闲事!快滚,免得扫了爷的兴致!” “放开她!”还是一样的声音,但是语气冷的如同运河边上的坚冰。 另一名凉兵闻言,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手横抱着抢来的少女,一手用腰间的弯刀往桌面上一扫。顿时茶碗,酒碟哗啦啦的碎了一地!接着怦的一声将那少女扔在了桌面上。 双手粗鲁的撕扯着少女的衣服,脸上挂满了邪邪的怪笑,说道:“哈哈哈,汉狗,不必着急,待我们兄弟快活过后,便放开让与你等可好!” 两名凉兵竟然想当场行此苟且之事。董先不待对方说完,率先拔出配剑纵身掠下,剑光凛冽,直刺凉兵后心。招试狠辣,快如闪电。身后的两名随从也快速的跃下楼梯,围攻另外一名凉兵。 两名凉兵虽见三人具都配剑带刀,但是没有想到这几个汉民真敢拔刀相向!平日里汉民见到胡兵先是怯了三分,那成想这三人真敢动手。一时大意之下失了先手。被三人逼的连连后退。 缩在柜台后面的胖掌柜见状,连滚带爬的滚到大门前,慌乱的关上了大门。那店小二也不知道从那里弄了件衣服,从后橱钻了出来。胡乱的用手中的衣服将抖成一团的少女裹了起来,拖到了大堂的一个角落里。 凉兵虽然悍勇,但是一来没有了战马,只凭手中的弯刀勉强能发挥出平时的五成战力。对上董先等三人算是撞上了铁板。 董先的两名随从可不是一般的家丁护院!而是其从百战精兵中又百里挑一的铁血老卒。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好汉!董先更是出身将门,一身武艺虽说不上勇冠三军,也胜过大部分的军中武将。 对付一个失去了战马的北凉骑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凉兵虽虎吼连连,还是抵挡不住三人的进攻。 “不用留下活口,速战速决!”董先剑势不减,长剑一挑,挑飞了对手的弯刀。回手急刺剑尖直透对方后心!凉兵带着满眼的不甘和愤怒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另一名凉兵见同伴身死,状如疯虎,尤作困兽之斗。但是已然没有了还手之力!片刻后也死于刀下。 看着满屋的狼籍,以及凉兵的尸体,董先感慨了一番。两名普通的骑兵,战力竟然如此强悍!若是有马,几乎能与自己的护卫战成平手,北凉骑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战,果然不假! “三位壮士快走,万一再有凉兵赶来,就走不了了!”见董先三人杀了凉兵后,中年的掌柜哆哆嗦嗦的提醒道。 “此地已不能在做安身之所了,这些银子权当是给掌柜的安家费了。待处理了这里,就赶紧去他处换个营生吧!”董先随手抛了一锭银子给中年的掌柜! 两名随从将两具尸体拖到了后院,绑了两块石头后,沉到了井中。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秋娘无以为报,愿跟随公子,作牛作马服侍左右!”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见仇敌已经身死,向着董先盈盈拜道。声音颤抖,双手紧紧的抱着小二递上来的外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第36章 鹰眼暗布 “多谢三位英雄赠银,小人欲往乡下接上家小,连夜逃命去了,就此与三位英雄,及姑娘别过可好!”中年的掌柜吩咐小二拉出一辆马车,收拾好行李。正好看到秋娘拜谢董先等人,也就一并辞行了。 “我等愤然出手,给掌柜的添麻烦了,害的掌柜背井离乡,心下实在不忍。此间事,还请两位忘掉的好!”董先起先对店中的掌柜和小二两人十分不屑!同是男人却畏惧凉兵如虎,枉生了七尺之躯! 但是看到掌柜虽然害怕还是强撑着恐惧,关上了大门。小二壮着胆子将眼前的少女拖到了角落里。倒是让董先有了些许的好感!见到两人准备离开,也没有阻拦,说了些场面话,又提醒了一下他们,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我等受那凉人欺压也不是一日了,早就有离开的心思。索性今日还看到这些狗贼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三位英雄放心,此事我们一定守口如瓶。我主仆两人就此别过!” 中年的掌柜告了声辞,往门外走去。随手拍了一下正拿眼睛偷瞄那少女的年轻小二,低声骂了一句道:“自己的肚子才刚刚填饱,看什么女娃子!赶紧驾车。” 其实也不用董先提醒,掌柜和那小二那里还有这等想法,只求能尽快脱身为好。当下也不顾店里的笨重家什了,套上马车直奔城门去了。但是那句低语拿捏的恰到好处,恰恰能被董先等人听到! “小哥的赠衣之恩,秋娘在此谢过!”那少女虽然没有听到那掌柜的低语,也是向着门外车驾上的小二,行礼道谢! 小二涨红脸,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便扬起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在空气中甩了一个漂亮的鞭花。拉车的驽马慢慢的迈开四蹄,缓缓离去。 董先等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自称秋娘的少女在向小二行礼的间隙,右手悄悄的向着那中年的掌柜做了一个怪异的动作! “你我同为汉民,理应相救,姑娘不必如此!凉兵不时便到,姑娘还是快些回家去吧!”董先向着道谢的姑娘,一拱手回道。 本身负重任,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出手!此间事了,再无兴致,只想速速返回舟中。那里会同意收留眼前的少女! “秋娘全家只剩一人,已是无家可归了,公子若不收留,还请借手中宝剑一用!”韩秋娘听董先等人无意收留自己,一脸决绝道。 “姑娘要配剑何用?”董先一愣,不解的问道。 “早晚也难免一死!于其落入胡人手中备受凌辱而死,不如现在自我了断来的干净!”韩秋娘一脸落寂,眼中已是存了死志! 董先闻言,蹙眉良久。暗自腹诽:“眼前的扬州城,虽然算不上前线,但是也有不少凉兵驻扎。城外到处都是流民。她一名娇弱女子,如何能活的下去! 如果真的不幸在落入胡兵手中,怕就没有此次的辛运了!也罢,救人救到底吧!座船之上也有侍女,多带一人也并无多少不便!且待到太平地面,再送她离开吧!” 想到这里,遂开口道:“姑娘何必一定要寻短见!既然如此就先跟在我们身边吧!”韩秋娘闻言,松了一口气。于是再次躬身拜谢! 于是几人简单收拾一番,洗去一身血迹。四人分乘两匹凉兵的战马,也径直的往城门去了! 一路顺利,出城后马不停蹄。十数里路程不过片刻就到!由于所骑乃是北凉战马,目标太过显眼。所以到达码头之前,便弃了马匹。上到船上后,董先一路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速速派人上岸,将外出采买的船家及下人尽快找回,人到齐后,立即开船!”董先回到船上,安顿好韩秋娘后,叫来一名随从吩咐道。随从应诺离开,自去安排不提。 等到人员全部归来时,已经是酉时一刻了。天色将晚,暮色渐起!水手们熟练的升起大帆,便要起航! 突然码头上闹烘烘的一阵喧哗!董先心知不妙!加紧催促开船!但是大船起锚比不得寻常小舟。笨重的船体在水中缓慢的移动! 码头上的嘈杂声渐渐靠近,只看见无数的火把在河边燃起。照的码头上亮如白昼! “江淮都漕司,奉命搜查!各船不得移动,停在原处,等待上船搜查!”一名大嗓门的军卒高声传达着命令!中原沦陷将近百年,各地的百姓大多能听懂胡语。再加上北凉兵凶名在外,这一声吼叫下,各船果然不敢再动! 只有董先的座船还在转向!顿时吸引了全部的关注! “快,关上水闸,所有船只不得放行!速去告之尼斯格巴日千户,就说码头上发现可疑船只。”江淮都漕司的人员嚷嚷着关上了水闸!一名司员领命飞奔凉兵军营报信! “全员戒备。”董先情知脱身已无可能,冷声吩咐!神情冷俊。面上并无半点惧意 今日黄昏有闻听军士汇报,有两名巡骑的战马跑回军营,而军士却愈时未归。北凉骑兵一向爱马如命!寻常情况是不可能让战马独自归营。 尼斯格巴日立即下令封锁城门,及沿河码头。自己正带着凉骑在城中搜查,遇上前来报信的司员便飞马赶到码头! 自己驻扎扬州两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麾下骑兵死在城中!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敢和北凉叫板! “船上的人听着,立即停船靠岸,否则便让你等尝尝我北凉骑兵鸣镝的滋味!”尼斯格巴日一到码头,就看见这艘漂在水中,悬挂满帆的可疑船只!立即遣人上前喊话。 话音未落,数百张长弓拉如满月,狭长锋锐的箭簇在火光下,闪耀着冷洌的寒光! 船上数十名百战老卒,严阵以待!河边的冷风吹的火把劈劈啪啪的作响!对峙的双方死一般的寂静! “本将奉大可汗的命令,南下处理重要事务。时间紧迫,请千户速速放开船闸!”董先独身一人,立在船头,用一口地道的胡语朗声喊道。 码头上的骑兵听到胡语,先是一愣!中原汉民虽然大多听的懂胡语,但是会说的就少的多了。能说的这么地道的少之又少!所以一听说话口气都以为是王庭里的贵族路过此地! 第37章 安然脱险 听到对面的船上有人用胡语喊话,凉兵们惊讶之余寻声看去,船头上竟然站着一位年轻的汉人! “汉狗!以为会说两句凉语就能骗过我等?哈哈哈!就凭你这样的小白脸,大可汗能给你下命令!废什么话,竟然敢冒充大可汗的使者!赶紧靠岸领死!”岸边的凉兵一个个的高声怪叫! “你既自称将军,想必也知道军中规矩!我营中有两名骑卒失踪,本将正在搜查!你可靠岸接受搜查,若你真有大可汗的命令在身,本将保证你们的安全。如果没有可疑人员,自然会放你通行!” 尼斯格巴日能做到千户,自然不是寻常军士可比的。见董先喊话时的内力不弱!自腹自己若全力施为,才能做到! 又见对方神情自若不似作伪!且身后的数十名随从,站位颇有章法,必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于是抬手,阻止了军士们的哄笑,大声劝道。 “骑卒失踪是你治军不严与我何干?你一个小小千户,也敢妄称将军,当真可笑!本将再问一句,开不开闸?” 董先早有所料,对面的尼斯格巴日千户是不会轻易的放行的。但是自己也不打算退让,今天就让这些嚣张跋扈的北凉人长长记性!于是语气就不那么的和善了。开口就是不顾对方的脸面! 本来在凉军中,千户之职算的上是高级将领了!虽然在编制上不能称作将军,但是在营中,不论是麾下的军士还是军中将领,见面都会称呼一声将军! 自称将军本也无可厚非。但要是认真计较起来,那可就是翻脸争斗时的侮辱之词了! 尼斯格巴日千户,一听此言,胸中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了。虽觉的对方有些古怪,但是军中厮杀惯了的人,最是看中脸面!何况是镇守一座大城的千户! 此时仿佛觉得全码头的人都是在嘲笑自己。哪里还顾得上细想!最后的一丝理智也在董先最后的一声质问里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放箭!放箭!”尼斯格巴日狂吼着下达了命令,数百支箭簇带着死亡的呼啸,闪电般扑向大船!利箭射中船帮的“咄咄”密集的响起。身边的亲兵们更是带着十足的愤怒,瞬间便射出了两箭!果然是军中精锐! “准备火箭!”尼斯格巴日的愤怒也在这密集的箭雨中得已释放!看着插满箭支的大船,嘴角的冷笑更甚!冷酷的脸上浮现出一阵阵抖动!开口就是厉声大喝道。 “升旗!”董先见第一拨箭矢射中座船后才慢悠悠的发出命令!自己早已退到舱中! “停止放箭,快快停止放箭,全体下马!”尼斯格巴日刚刚指挥着发射了一拨箭雨。竟然看到对方船上升起了一面熟悉的旗帜! 火光闪耀下,赫然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大可汗所在的黑狼部的军旗--黑狼旗!立即声嘶力竭的喊道。 “尼斯格巴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黑狼旗放箭!就不怕灭族之祸吗?”董先见对方停箭下马,才好整以暇的厉声质问道。声音里带着雄浑的内力。现场的人员全听的清清楚楚! 尼斯格巴日身边的北凉骑兵无不骇然!草原民族的每一个子民无不对黑狼部敬若神明!更不用说是他们的大可汗了!在草原上,亵渎狼旗的下场,只有灭族一途!北凉军法之严酷,也是人人借知! 五百骑兵跪伏在冰冷的码头地面上,三月的风虽然没有了如刀的冷意。但是他们心内的恐惧比寒冰更冷十倍。 也不知道船上的是哪位贵族!但是无论是谁,能得到大可汗的垂青,有资格升起狼旗的贵族,要收拾这些冒犯在先的普通兵士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属下不知狼旗在此,有所冒犯请大人恕罪!”尼斯格巴日猛然见到对面的大船上升起一面狼旗!顿时如遭雷击!皮甲内的里衣瞬间湿透!再也顾不上身份脸面,翻身下马,跪倒在冰冷的泥浆里,一脸凄凄! “速速打开水闸!”大船上的一名随从收刀后高声呼喝道。 “快开水闸!”尼斯格巴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倨傲,只得顺着大船上的命令重复着。 水闸大开!早已高高挂起主帆的大船缓缓通过闸门,向运河的主河道上驶去! “谢大人不责之恩!请问船上是哪位大人尊驾,小人好向大可汗上书请冲撞之罪”尼斯格巴日见对方无意追究,暗自庆幸。目送大船远去时,运足内力,高声问道。 回应的只有潇潇的河风吹扯着的船帆和狰狞狼旗!大船渐渐的远去了。一面征南将军的大旗缓缓升起!和狼旗并列在风中猎猎作响! 大船顺流而下,进入了壮阔的扬子江后改向东去!准备顺江出海,再图南下! 韩秋娘本来和侍女们呆在舱中。此时大船解除了警戒,才得已出得舱外。看着猎猎的狼旗,一时看的呆住了。 “姑娘可是后悔了!”董先站在船头,眺望着壮阔的扬子江。听见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转过头,看见韩秋娘盯着狼旗,一动不动,眼中满是彻骨的仇恨! “不想公子原来与北凉有此渊源,今日在城中又何必对自己人开了杀戒呢?原本秋娘还在担心落入贼手!不想结局还是如此的可笑,自己倒是主动跟随了贼首!我可以如此称呼公子吗?恩公!” 韩秋娘语气绵软,却仿佛一柄尖刀,刺入了董先的心脏! 董先自十五岁从军征战,经历大小战事无数!被汉学熏陶的自己一向已兼济天下为己任。多少年的军中厮杀,为的是施展安民平天下的抱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大雍既然已经式微,不能庇护自己的子民!那么自己就辅佐北凉来坐天下,又有何不可呢? 一身担负着叛臣的骂名,可是随着所见越来越多,不知从何时,内心开始了迷茫!钓鱼城头自刎而死的三十六员守将,襄阳城下汉民的拼死抵抗! 崖山海边滔海的前朝君王!还有眼前这名被自己救出狼窝的普通的姑娘!他们为什么对北凉如此仇视? 第38章 昔日战场 董先良久无言。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位横眉冷对着狼旗的少女。自己真的是她口中所谓的贼首吗!还是只是一名憎恶胡兵的汉民? 也许在酒楼上奋力杀死两名凉兵的时候,自己在心中认定自己是一名汉家子弟。眼见异族蹂躏同胞,才愤然出手! 可是当挂出狼旗的大船开动,岸边跪满凉骑的时候,自己为什么又放过了他们呢?自己何尝没有诱使尼斯格巴日对狼旗放箭,然后灭其部族的心思! 但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却又放过了他们!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心软!慈不掌兵的道理,少年时就被叔父刻进了心里! 那一刻,恐怕是征南将军的这个身份才让自己手下留情的吧! 汉民?凉将?自己出生时中原就已经沦陷,自己也算不上是大雍的遗民!最多算是个流着汉人血液的北凉顺民!至于凉将,董家从来都是大可汗的忠实鹰犬! 董先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脑海里纷乱的思绪甩出去! 江风朔朔,吹醒了思虑中的年轻将军。白衣白袍,手扶佩剑!年轻俊朗的面容冷峻的没有半点波动! “大胆,我家将军好意救你性命,又收留了你。你竟然如此恶语相向?”身边的随从亲卫怒气冲冲的喝道。 “你们退下”董先挥手制止了就要上前教训韩秋娘的随从。 淡然问道:“姑娘何故对北凉有如此深的成见?” “全家无辜惨死与凉兵手中,我对北凉,有的何止是成见?我恨自己没有男儿之身,可以亲身上阵,诛杀凉贼,为家人报仇!”韩秋娘神情激动,瞪眼看着眼前汉人凉将。语气中不带有一点温度。 董先一愣,实在没有想到韩秋娘还有如此的过往,叹了口气,又是凉骑欠下的孽债! “姑娘的不幸遭遇,在下深感同情。不过一小部分的凶恶之徒,并不能代表整个北凉!姑娘所遇见的也许只是那少数的害群之马!就像今日的那两名骑卒,在下也是深恶痛绝! 切不可一页障目!北凉的大部分官员还算是好的。” 董先收拾好心绪,轻声劝说着,只是神态有些不大自然。北凉骑兵在战场上确实算的上是一支雄兵,但是骄兵悍将,自然难驯!所以军纪一直颇受诟病! 进驻中原后更是变本加厉!这些作为曾经的凉军水军统帅,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此时劝说起来也是有些心虚! “好一句害群之马!好一个巧言令色的将军!难道你对扬州的凋敝视而不见吗?而扬州城不过是驻扎了一支数百人的凉骑,就已经祸害至此!可想而知,别处又是何等景象! 北凉两代可汗算起,入主中原也有数十年了,可曾在乎过中原万千百姓的死活?无数的北凉权贵私下里,强占土地,强征失地的百姓为奴为俾,这些北凉高层难道一点不知吗?如此的北凉难道不该痛恨吗? 想我大雍前朝,军力虽弱,但是上到皇帝,下到普通军卒,何曾对百姓举起过屠刀?到是强悍无比的北凉,二十年间灭国无数,攻城拔寨,一遇抵抗动辄屠城! 两军对垒,军士的死伤乃是各为其主,但是百姓何辜?这样的蛮族,就算靠着蛮勇夺了天下,又能如何?尝闻北凉蛮族,无百年国运!秋娘虽是一介女流,矣深以为然!不知将军以为然否?” 韩秋娘言辞激烈,语罢,眼神直视着面前的年轻的南征将军! “秋娘姑娘,能有此见识,真是胜过无数须眉!想必不是出自普通人家!”董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多做纠缠,听韩秋娘言语激昂,不似普通的村姑,于是出言问道。 “家父不过是一介寒儒,名不见经传。秋娘自小承父亲教诲,虽是女儿身,也还知道大义!家仇国恨,自不敢忘!” “秋娘姑娘所言有失偏颇,屠城之事虽然不妥,也是无奈之举。北凉民少,经不起消耗!遇上抵抗只能行此以杀止杀之法!自古以来,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血流成河? 我董先手中也沾有无数汉人的鲜血!但是我胸中的抱负从来不曾改变!不平息这些前朝臣子的抵抗,新朝如何能令百姓安居? 世人皆言我董家是可汗的鹰犬!但是谁人又能明白我董家为了中原遗民甘受百年唾弃的苦楚! 欲将胸中策,剖与天下知!可是天下人又有谁人愿意看我这个凉人鹰犬的肝胆成色呢?” 董先虽然年轻,但是戎马军旅也有十余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眼前这位刚刚认识的韩秋娘说这些肺腑之言! “欲将胸中策,剖于天下知!将军此言,秋娘记下了!但愿将军能早日一展胸中抱负,造福中原百姓!小女子从今以后就鞍前马后,做那个最先知晓将军胸中抱负的人吧!” 韩秋娘闻言,心中略有些柔软,这位年轻的将军,语气中所带的孤独,不正是和自己不谋而合了吗!所以回答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口气变的绵软起来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宽阔的扬子江上一艘大船顺流东下!不过三日就抵达了扬子江的入海口!大船再次转向南下!沿着东南海岸,直奔雷州而去! 半个月后,大船到达海丰港,大船靠岸,董先率众人进入新设的水军营寨! 南征骑兵统帅早已接到可汗的命令!得知派了一名汉将节制水陆两军,哈巴日虽然表面上不敢违抗命令,但是骨子里的不屑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 特别是接到董先要分兵一万,在海丰修建水军水寨的命令后更是暴跳如雷! 到是长子斯钦巴日主动请命带领万余铁骑,赶到海丰扎下营盘,等待着新任的南征将军! 四月的岭南,山青水绿。两名青年将军立马无名荒岛南边的烟堆山上。放眼望着半个月前的这一大片昔日的战场! “南军多豪杰啊!当日就是在那浮桥桥头,有白发的主帅赤膊击鼓。有那单骑的虎将斩下了我军的狼旗!” 斯钦巴日指着当日的浮桥方向,向着董先介绍当日的战况!并没有刻意的隐瞒,对于曾经拼死相搏的对手也是不吝赞赏! “走,去看看当日南军的结过阵的土地上看看!”两匹健马飞奔下山,循着当日八百卫士迎向六千狼骑的路线,登上了陆地!新的浮桥边上,还残留着烈火的印记,掩藏于新发的春绿中! 第39章 北凉水军 海丰港外,平静的海面上伫立着一座无名荒岛。一座浮桥链接了荒岛与大陆! 残阳斜照,海鸥声声。烟堆山上两匹健马飞奔而下!越过浮桥,踏上了这块被热血侵透过的土地! “董帅请看,眼前的这个半岛,最窄处不过二十里。宝楼,后湖,建茶此三处为当日南军步军大阵所在。当日,南军凭着不到四万的步军,在此处挡住了我三万铁骑和五千狼骑的兵峰! 末将自从军以来,纵横中原,未尝一败。不想却在此处被败兵所阻!实在有愧大可汗的嘱托!” 斯钦巴日指着一处处遗迹,细细的说着当日的战况!神采飞扬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失败的颓丧!更多的是对对手的赞扬和褒奖! 董先听这眼前这位少年成名的北凉勇将,不住的夸赞着对手。心下了然,二十万南军及百姓在骑兵的追击下安然撤走,这样的大事,是必须要向大汗汇报的!可是如何汇报?由谁来汇报?一样的战况,汇报的结果会大不一样! 如果由自己这位南征主将来汇报,详细说明对手的强大。而南征骑兵让如此强大的对手遗尸累累!那么大可汗还能有多少怒火呢! 果然不负智将的名头!想那哈巴日不过莽夫一个,竟然能生出这么个儿子!也真是难得。既然斯钦巴日能如此听令,那么给他一点回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以后要编练水军,要总督水陆两军,挥师琼州,都少不了这对父子的支持! 自己虽然也熟悉骑兵战法,但是要论战法的精熟以及临阵的变化还是无法和这些马背上长大的凉将相比!自己的优势只是善用水军,以及编练水军! 想通这些,董先不住的点头,也开始有点仰慕起南军将领们的风采了! 于是笑着说道:“少将军不必过谦,南军能在此处安然出海,多半是仰仗其水军。加上此地狭窄,不适合我北凉铁骑展开。能逃离海上,实属侥幸! 本帅倒是听说打扫战场时,收出南军五千具尸体!这已经算得上是一场大捷了!本帅准备将此战的详情用专折向可汗奏报!” “董帅既是奉可汗军令总督南征事宜,如此再合适不过了!请!末将陪董帅去南军结阵之地一观如何?”斯钦巴日听到董先的暗示,知道此番失利,应没有可滤之处了! 当下大喜,又见董先对那些南军也颇感兴趣。于是提议去那些遗留有撕杀痕迹的沙场上看个究竟! 一来是作为下属的礼数,二来也是有心试探下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水军统帅,而今又深受大可汗器重,被重新起用的新任统帅到底有多少斤两! “如此甚好!劳烦少将军领路。”董先说着,驱动坐骑,两骑并行,向着当日的战场中心走去。 “董帅请看这就是当日南军的步军主阵,两侧相距不远各有一个稍小的步军小阵。”斯钦巴日手指着眼前的旷野仔细的说着情况。 “果然是百战精兵,看来南军能当下数万铁骑的冲击也并不全靠地利和运气!”董先顺着斯钦巴日的指引,来到当日步军大阵的中心翻身下马。 空旷的土地上一层层笔直的回字型浅坑密密麻麻分布的错落有致。一直延伸出数十里!四月繁茂的绿草也没有完全的掩去痕迹! 通晓战阵的董先当然明白,这些浅坑是步军防御骑兵冲击的大盾所留下的印痕!也知道这些步军携带着大量百姓,被三万铁骑一路追逐,又被五千狼骑一夜奔袭两百里挡住去路。 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才匆忙结下的阵型!而后又是边战边退,阵型还能丝毫不乱,真当的起百战精兵的称号! 见微知着!可以看出这是一支值得尊敬的军队!不是百战精兵,是绝对无法做到的!此时才知道斯钦巴日的不吝赞美也不完全是开脱之语了! 北凉先辈们,二十年灭国四十!而这个一向势微的南迁朝廷竟然能抗争五十年不倒!原因就在这里吗? 看到董先的反应,斯钦巴日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的忧虑!看来汉将中也是有人才的!至少自己的新任上司,是个心细如发,又知兵懂兵之人!与这样的上司配合,至少不用担心主帅临阵胡乱指挥了! 于是接口说道:“当日共收敛出南军尸体五千多具,其中三千多为骑兵!董帅见过了其步军的精锐,却看不到那些冒死向前的骑兵风采了,实在可惜! 南军骑兵大多不堪一击!此次的三千骑兵迎战四千黑狼骑以及末将的两千亲卫,以一半的兵力,拼出了几乎相当的战损!实属罕见!那骑兵将领的风采,只怕要等到日后相遇时,才能有缘一睹了!” “这些被我北凉追逐的如丧家之犬的弱兵,能如此顽强,原因值得我等深思啊!罢了,且随本帅去祭奠一番我军阵亡的儿郎们吧!” 董先在斯钦巴日的陪同下,一路查看了昔日的沙场。又凭吊过阵亡的军士后,已是黄昏时分!两人驱马回营不提。 一连几日,董先都是独自呆在帅帐之中。仔细的研究本地的官民图册。而后又是几日,带着亲兵随从,查探水陆地型! 期间,从各地调配的工匠船户,以及北凉残存的战船,水军,以及熟悉水战的军卒等陆续到达临时营寨! 数道军令也陆续的下达! 命令工匠船户,以战场为核心,修建水陆大营,扩建海丰码头。准备就地伐木造船! 重新整编残存的水军,立即投入到训练中去! 命令斯钦巴日以及一万骑兵沿岸巡示,暂时保证水陆大营的安全! “董帅何不与我父帅的大部骑兵汇合,于雷州择地造船?而是选择此地?”斯钦巴日见到军令,原本以为董先在海丰上岸只是为了凭吊阵亡的将士,以及查看战场遗迹!不想却在此地安营扎寨了。于是来到帅帐询问。 “雷州距敌太近,而我水军又未成军。易于遭受琼州水军的骚扰,不利于我军建造战船,和训练水军!而此地甚好!距琼州不远不近。有驻扎在雷州的骑兵在,对方水军就不敢轻动!如此对我军有利。” 董先只是简单的分析了一下利弊。斯钦巴日便欣然领悟! 第40章 琼州夏熟 永平元年的春天过的很快!官府在各个定居点督造的民房以及后来增加的民房都陆续的交给了百姓们! 多河南岸的一块向阳的坡地上,一座座整齐的小院子,栉比鳞次。白色的墙,青色的瓦,掩映在浓绿的树荫下! 一顶顶的临时帐篷被拆去了。新的村落里,错落有致的分布了近千座农家院子!一户户的农家搬进了新居。天气也很好,房前屋后的树上,平日里唧唧楂楂惹人厌烦的麻雀叫声也显的动听了起来! 眼泪纵横的老人,伸出粗糙的手,抚摩着眼前宅院的墙壁,激动的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口中更是泣不成声:“这么好的朝廷,怎么就挡不住那些骑马的蛮子呢!” “皇帝已经歼灭了蛮子的水师,那些骑马的蛮兵,再也打不过来!”身后的儿孙辈的年轻人,边扶着家中的长辈,边解释着目前的战况!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啊,都要为朝廷分忧,为朝廷出力啊!可别辜负了咱们这么好的皇上啊!”老人们叨叨絮絮的嘱咐着。 这几天里,最受欢迎的当然是官府里派来分配宅院的吏员和差役们了!被喜悦的百姓们披红挂彩的簇拥着,本来劳累的身躯,就有了用不完的力气! 鞭炮声响了几天未曾停歇。硝烟的雾气弥漫出数里方圆。一地的火红的碎纸,铺满了新的村落!顽皮的孩童们,不顾大人的叮嘱,到处寻找着没有暴开的炮竹。 而这里只是众多流民定居点中的一个。 整个琼州一百多个定居点,近四十万南迁百姓沉浸在这一片喜气洋洋之中,像是又过了个新年! 六月的琼州,骄阳似火!南渡江上风帆点点,风吹出稻花的清香,陶醉了两岸的农人。老农们看着地里的庄稼,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下,尽情的舒展开来。 家家户户都早已经准备好粮仓,就等着夏收了!第一季种下的庄稼眼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收获了。 时间总是飞快的!转眼就是六月中旬了,忙碌的收获季开始了! 新来的移民大多已经习惯了琼州的多雨。抢着晴天的空档,一边收获,一边种上新苗。晒谷子的场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谷堆。脱过粒的秸秆更是堆成了一座座小山,青草的芳香飘满了庄前屋后。 孩童们兴高采烈的满地的跑,半大的小子都被家长呵斥着去了自家的地里拾起了稻穗! “李老头,夏粮的收成如何啊?”晒谷场上一位中年的汉子,休息的间隙看见邻户的李大眼也在场边拧着汗透了的毛巾。咧开嘴笑着搭起了话来。 “嘿,你个老家伙,咱们这个新村子,就数你们家的地最好!还来羡慕我家的收成!你家这一季打下的粮食,都够吃上数年了吧?” 李大眼浑身大汗,但是脸上都笑的开了花,眯起来的眼睛显的更小了。随手将拧过了毛巾搭在了肩膀上,又灌了一大口凉开水,大声的笑着朝那搭话的邻居打趣道。 “就你会算帐,打下来的粮食不要交皇粮啊?不要交租用牲口的谷子啊?家里的娘们都算计好了,要养些鸡鸭,再喂头猪!这不得都要粮食啊! 这地啊,真是好地!说起收成,要不是前几天的大风,估摸着收成会更好!就这,一亩地都能打出两担谷来!一年种两季的话,就是四担!等新田成了熟地,一亩地打个三担粮是肯定没跑的了! 一年两季就是六担!你家又出了两份兵役,只要交四口人份的皇粮,除去每口人两担的牲口租费,今年一年就能存下二百担粮食!明年开始就能存下三百担!” 那中年汉子,虽然一件一件的数落着,顺带着还给邻居算了算家底,但是眼角里藏不住的都是满足与得意! “你家牲口真金贵,连鸡鸭都吃上粮食啦!还准备用这雪白的大米去喂猪?我说你个杨大壮,刚吃上饱饭就要上天了! 不过这话说回来,粮食打了这么多,不如换点肉食,不然放上个三五年也是个烂啊!这以后啊,该是发愁粮食太多怎么办啦! 等到今年秋收以后,一定去官府登记一下,花上百十担粮食也要换上两头耕牛回来!这样啊,就不用每季再出租用牲口的粮食了!想想啊,睡觉都能笑醒了!这好日子啊,就是有盼头! 不过一年三百担粮食?这个帐啊,也不能算的这么满!也不知道这皇粮会不会增加?年成一直这样好,到也罢了。若是遇见个大点的天灾什么的,一样会颗粒无收的!还是要先多存点粮食,老话说的好啊:‘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嘛!” 李大眼说起来就没个完,好日子畅想过后。作为农户特有的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冒了出来!不过一想起自家的二郎和三郎去了北边已经有两个月了! 也没有个口信带回来!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子在军营里过的怎么样!丰收带来的喜悦也就淡了几分! 中年的汉子家里也有个小子和李家的兄弟两一起去了军营,此时提起来,心下不免的也有些惦念!于是和李大眼又说笑了一会,灌了几大口凉白开后,拾起身边的家伙什就回到了场上。继续往自家的谷堆搭着秸杆。 傍晚时分,捡稻穗的孩子们也回来了,身后的小背篓里装满了沉垫垫的稻穗!骄傲的向着场上的父亲,兄长们夸耀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夕阳西下,了了炊烟,从崭新的农家院子上的新烟囱里飘出来,飞向漫天艳红的晚霞里!嬉戏的孩子们,喜悦的农人,还有这绿荫下默默哺育了这方土地的大河,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犹如世外桃源! 百姓们最期盼的不就是这样的和平与收获吗!这样的琼州,才是大雍的希望! 暮色渐深!一切都隐藏进了无边的黑暗里了!远远的看去整个村庄显的一片祥和! 《大雍正史》记载:“永平元年夏,大熟!民心始定!” 第41章 新军编营 永平元年,是忙碌的一年。 新扩建的州城也在夏天来临之前竣工了。赵崇特意挑在各地的民宅交付的同时入住了新宫。 但是并没有特意的铺张,只下令由礼部和工部的官员们协助。亲卫营最先进驻。稍候是随行的宫女,女官,再是太后和皇帝,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 清晨,天气很好,赵崇照例是卯时起床。开始习练刀枪,直到阳光点点,撒满大殿后崭新的的小花园!今天是迁入新宫殿的第一天,赵崇准备去太后寝宫陪太后说说话。 所以结束的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收好身行,接过伺候的女官递来的热毛巾。沐浴更衣完毕,就快到辰时了。 扩建的州城虽然各种宫殿也是比较齐全,但是规模还是无法和临安故都相比。只是在州城的南门外向外扩了一片地。 中轴线线上一共五进宫殿,依次是:策试进士的集英殿,皇帝处理日常政务和召见大臣的垂拱殿,皇帝的寝殿崇政殿,皇太后起居的慈宁殿,皇后、嫔妃所居的仁明殿。 其他如延和殿等供皇帝便坐视事的便殿。配殿各有分布,以中轴线为中心,整齐的规划于东西两边! 太子的东宫为了节省,没有另外修筑,而是和帝、后的宫室连为一片。内朝除宫殿外,楼、台、轩、亭,等亦有零星分布。但总体规模远不如临安旧宫! 天子亲卫的营地被安置在了宫墙的东西两边。应为城北距离水军大营以及步军大营都不远。所以亲卫营的规模较小,还是保持了战后的两千人马! 新宫的规模不大,这样一来随行的三千宫女的安置问题再次突显出来。 虽然王庭旧臣大多觉得皇家的规制就该如此!但是太后多次向赵崇提及,请皇帝考虑缩减后宫人员规模,以减少后宫的开销。此乃皇帝后宫之事,也不好拿到朝堂之上于群臣商量。赵崇心里也是思虑良久,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赵崇陪着太后用过早餐,又说了会闲话,就被太后赶回了垂拱殿。 “兵部尚书魏世杰求见!”赵崇刚回到垂拱殿,就有女官来禀报。 “宣!”赵崇端坐在案前,吩咐道。片刻后,就见到老将军大步的进来。 老将军一身甲胄未除,直直的跪倒殿前高声禀报:“御林卫新兵训练已经结束,按照皇上吩咐,淘汰了四万人。目前优胜的四万新军也已经编入四军,躬请皇上前往授予军旗,并任命各军主将!” “好!魏将军辛苦了三个月,朕有点迫不及待了!通知亲卫,立即备马,与我同往新军大营!”赵崇上前亲手扶起了来将军,对着殿外就是一通吩咐。说罢,拉着魏世杰就往殿外走去! 殿外已经集合了三百亲卫。赵崇与魏世杰翻身上马,一路出宫门,会合了魏世杰的亲卫。一行数百骑,浩浩荡荡出了南门,往新兵大营奔去! 出了城赵崇纵马飞奔,皇帝的心思早已经飞进了兵营。六月的风扑面而来!抵消了一点点的酷暑,耳边的风带起了官道上的尘土,一片飞扬! 十几里的路程片刻便过,辕门大开,众人直奔校场而去! 琼州六月的阳光十分毒辣,新兵营的大教场上,四个万人的方阵整齐的列队注目。静静的等待着!四万少年寂静无声!汗水早已经侵透了衣衫! 因为这些少年们知道,今天是一个重要要的日子!他们将要正是成为大雍的军士了!今天他们的皇帝要来给他们发放军旗! 多少年以后,那些百战余生的将军们都清晰的记得这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记得和他们一样年轻的皇帝,飞马入营,一一的颁下了四面军旗!腾飞的青龙旗,雄壮的白虎旗,灵动的朱雀旗,还有厚重如山的玄武旗! 这四面军旗高高飘扬,从琼州到岭南,到扬子江边,到蜀中,辽东,以及草原!高高的飘扬了数百年! 记得白发的将军捧给他们的甲衣! 记得有一位名叫李文朗的少年接过大雍天子的腰刀,舞了一套不再生涩的太祖刀法! “吾皇万岁” “吾皇威武” 四万少年军士齐声高呼,声浪震天! “军士们!从今天起,你们正式成为了一名天子亲军,是朕的袍泽了!你们跟着朝廷一路南迁,来到了这个焖热的海岛,扎下了根。 但是朕不会忘记,朕的根在中原。告诉朕,你们的根在那里?你们还记得那锦绣的中原吗?你们还记得那属于你们的土地吗? 现在北凉的蛮人占据了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摧毁了我们的城池!蹋坏了我们的土地!你们愿意跟随我循着来时的路,杀回去吗? 你们愿意在自己垂垂老矣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儿孙去平复而今的国难吗? 国仇岂待儿孙平! 朕会让你们骑上最好的战马,身穿最牢固的战甲,手握最锋利的战刀!将你们武装成最精锐的战士!那个时候朕会亲自带着你们向北凉复仇! 你们愿意与我同去吗?” 赵崇面对着黑压压的数万新军,赵崇热血翻腾!运气内力,自胸腔中发出了如滚雷般的宣言! “愿与天子同袍!杀尽凉人!”四万个喉咙回应着年轻的皇帝! “今天御林卫四军正式重建了,但是远远算不上成军!因为你们现在还不是北凉骑兵的对手!你们还需要艰苦的训练!需要经历无数的实战!只有在血与火的锤炼下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御林卫!才能跟随朕北进中原!” 皇帝的话永远的刻在了这四万少年的心上!伴随了他们征战的后半生! 中军大帐。 赵崇端坐帅位,魏世杰躬身问道:“不知四军统领,皇上可有人选?”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四军的统领人选,朕已经有了初步人选,但是还要做进一步的观察。魏将军,暂时还是代为整训一段时日吧。待到秋来,应该能有结果了! 这四万新军,朕要你练出五千重骑兵,一万五千步军,两万轻骑兵!魏将军可做为整训依据!”赵崇轻轻叹息了一声。说出了自己详细的要求!魏世杰一一领命! 第42章 石碌铁矿 琼州的七月,阳光热烈无比。道旁高大的椰子树挡出了大片的阴凉,阴凉里的蝉声叫个不停。 赵崇处理完一天的政务,从案上起身,伸了伸发酸的腰肢。信步走出大殿。忠诚的卫士们手持斧钺,笔直的身躯挺立在殿前台阶上。 殿门外有凉风吹来,驱散了些许的燥热!放眼望着远方的天空,刚刚还是万里无云。此时翻腾起大块的乌云,瞬间就挡住了炽烈的阳光! “皇上,起风了。”身后的女官轻轻的提醒着。 赵崇没有回应,只是摆了摆手。 盛夏的雨,说来就来!刚刚还是一片晴空,转瞬间乌云就布满了天空!天黑的阴沉,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大殿顶上啪啪的雨滴打瓦的声音响起来!落在赵崇的耳中,絮絮叨叨的像是无数百姓的疾苦声! 人人羡慕皇帝大位!可是自己临位,为什么就没有感到丝毫的兴奋呢?虽然大雍如今地不过千里,民不过百万。但是身上的担子怎么就如此的沉重? 府库日渐消耗!刀枪兵甲,钱粮赋税,百姓的生计!每一样都牵扯无数! 而北凉却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数万铁骑陈兵雷州,距离赵崇新起的宫阙不过百里,马嘶声几乎可闻!而且近来情报显示,新任的南征统领也已经达到海丰,开始造船,练兵。新任统帅之人就是那个被北凉可汗雪藏数年的董家之人! 空旷的广场上雨雾弥漫,地上的积水归拢到低处,沿着一层一层的高台向下流去。雨中的卫士们,没有丝毫的动作!直挺挺的任凭雨点击打在盔甲上,眼目里。 与此同时,在琼州西部的昌江县。大雨中的昌化江边,一名中年樵夫,正冒着雨赶路。雨水顺着蓑衣淋了满身。腰间别着一把斧头,肩膀上压着一旦薪柴。 远远的看见官道边有一座凉亭,于是往那亭子奔了过去!嘴上嘀咕了一句:“这贼老天,在多晴一会,就到得家了,可惜了这一旦干柴!且先在这凉亭歇歇脚吧!” 欧阳康家中几代都是刀匠,祖传的打铁手艺已经算得上炉火纯青了!当然要打造好的兵器,当然少不了好铁。所以也就练就了一双锐利的眼睛。任凭是什么铁器,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铁质的好坏! 但是南迁的朝廷,府库里本就没有铁料。都是回收的破损的兵器回炉,但是欧阳康也算得上是铸刀大匠了。自然看不上那些铁料! 所以就跟上司告了声假,带了几个徒弟,满琼州的转悠,希望能找到一个好的铁料来源!工部尚书李偈正好也在发愁铁料的问题。 皇帝在新征兆了几万的军士,自然就需要大量的新式的军器。现有的库存虽然也有一些,但是经过两场大战,损耗了无数。回炉重铸的原料部分制成了垦荒所需的农具。所以重铸的刀剑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琼州急须要新的铁料,补充军用!所以对于欧阳康的请求,李偈美没有多加考虑,就答应了。 师徒几人钻山入林,已经找遍了大半个琼州了。这一天来到昌江县,溯江而上,两岸高山峡谷风景秀丽!更让欧阳康高兴的时竟然无意中在一处浅滩上发现了大量的铁砂! 凭着丰富的经验,欧阳康隐隐的感觉到,附近一定有大矿!师徒几人颓败的心绪一扫而空。几个月的辛苦终于还是没有白费啊!于是带着几位徒弟沿江一路探查。又寻了几日,却一直没有找到矿源! 这一日,天气很好,几人起个大早,沿江滩向江边的山坡上继续寻找。正当一无所获的时候,一场暴雨倾泄而下。师徒几人瞬间被淋了个通透,狼狈至极。小徒弟眼神好,远远看见江边的官道上,有一座凉亭。于是几人在雨中奔过,打算暂时避过暴雨。 刚到凉亭坐下,还没有来得及拧干衣服上的水迹。一名樵夫,担着一担半干的湿柴也快步的进来避雨!欧阳康一眼就看到了那樵夫腰间的斧头,眼神里亮起来异样的神采。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斧头的造型非常普通,但是材料在欧阳康这样的行家眼里简直是宝贝!因为那斧头的材料绝对是块好铁! 欧阳康心中大喜,这普通的山野樵夫能有这样的利器,说明这附近肯定有品位非常好的铁矿!否则一名普通的樵夫,是不大可能专门请人铸造一把如此锋利的斧子的!且待我问上一问。 “敢问这位,可是本地人士?”欧阳康想到这里微微行了一个拱手礼,笑着开口问道。 “正是,我家就住在不远,本地原住的汉民并不多,都聚居在一起。几位可是从那新造的镇子上来?如不嫌弃,待雨停,可道我家中生火烤干衣服,这鬼天气,虽说不冷,可也穿不得湿衣服的!” 那中年樵夫,但是有些健谈,见欧阳康相问,以为这几位外乡人,想去家中借火烤干衣物,于是颇为热情的相邀。 “多谢这位大哥的好意,现在天气颇为炎热。这雨也就一阵,一会的功夫,衣服也就干了。就不用麻烦了!小可看你这腰间的斧子,十分锋利,想请教一下,可是这附近的铁匠打造?”欧阳康见樵夫为人颇为实诚,谢过樵夫的好意后,直接了当的就问起了斧子的事情。 “正是本地的铁匠打造的,这本地啊,没有什么好东西,唯独是有一样好处,就是不用如何的费力锻打,铁匠就能铸造出十分锋利农具。这大概是本地的铁料好的缘故。本地的铁匠们都知道那金牛岭的石头里能出好铁! 几位要是想打造农具,可以去找本地的铁匠打造,也可以自己去山上背些矿石,略加冶炼,就是一炉好铁!”那樵夫见问斧子的事情,也不见外,就将所知倾囊相告。 欧阳康等几人闻言喜不自禁。问清楚了路径,便不顾凉亭外雨势正大。辞别了樵夫就往金牛岭奔去! 查探清楚后,欧阳康立即派了一名腿脚快的弟子回琼山县向李偈报告情况。自己几人一边等待回信,一边详细的查探矿区的大小,以及大概的储存量! 第43章 新式军刀 雨季中的琼州,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水汽,让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除之不去的潮湿。新建的宫阙里,宫女们燃起了驱湿除味的熏香。 赵崇久居中原,对于潮湿的琼州多少又些不适。 正心烦意乱之时,欧阳康传递回来的消息,就像是一阵飓风,为燥热的琼州带来了十足的凉意! 皇帝下令,着工部,户部协同调派工匠民夫,立即进驻金牛岭开矿。昌江附近的林场,伐木烧碳,全部供应金牛岭铁矿! 最让赵崇高兴的是在当地樵夫的带领下于琼州西部的昌化县发现了露天铁矿,更另人惊喜的是矿区不仅靠近大河,方便运输。而且附近就有山林,可就地伐木烧碳,炼铁! 这对于缺铁的大雍来说无意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建造各类辅助设施的政令飞速的向着昌江县发去。 李偈亲自坐镇,主持开矿事宜!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建造起了第一做高炉。其余的储藏铁料,成品的仓库也开始建造!民夫,铁匠等千余人,在一起忙碌着。 高炉建好的七天后,第一炉试验性的铁料就已经练了出来。欧阳康检查之后得知几乎全部是精铁! 当下迫不及待的领取了千余斤的新料和生铁,开始了铸造自己心里思量已久的两种军刀! 九月!秋高气爽,环岛的官道上飞驰一匹骏马!一名阳光的少年纵马奔驰在宽阔的大道上!内着紧身短打,配着这少年一身玄色披风,一身的英武气,俊朗的面孔,不知道迷醉了多少怀春的少女! 身后远远的跟着百余骑,皆是雄健的战马!马蹄声如雷般的鸣响,显示出马上的骑士不同一般的精锐! 远远的前方有一个绿茵笼罩的大庄子!官道边上连着一个巨大的平地。数百名少年整齐的列队,操练! 手中的兵刃都是军中制式的军刀!一招一式之间略有些生涩。 那玄色披风的少年停马驻足良久!最终还是没有下马停留。一声鞭响,骏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又向南方奔去。身后的百余骑也没有丝毫停留。 场中的少年操练的一丝不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赵崇在飞驰的马上腹诽着当日的决定。 当初遣散四万少年的时候,赵崇力排众意,坚持要发放府库中的兵器。让归乡的少年们农事之余不忘习武!开了百年来大雍不许民间拥有武器的先河! 大雍开国后,太祖有感于武人横行。遂行以文制武的国策。致使断断数十年,朝廷积若,被异族欺凌若此!年轻的皇帝一心要改变这种文弱的局面,使民间重新树立起汉唐的尚武于血性! 这一行,正是赵崇以及属下亲。听闻卫金牛岭铁矿练出第一炉铁水后,在也呆不住的皇帝,交代了姚秀夫及孟杰两位重臣之后,只带了百余亲卫匆匆出了州城。 自环岛官道驿道完工以后,赵崇一直有踏遍治下十三县的打算。 直到此次才终于成行!并没有急着直奔昌江。而是先向东南下,准备经崖州,巡视各地新民聚居之所,以及驻军操练情况后,才北上昌江,巡查新开的铁矿。 途经千余里,历时月余,终于抵达了石碌镇! 金牛岭铁矿现场的临时大帐里,李偈兴奋的汇报着铁矿的开采以及探察的情况! “金牛岭铁矿为露天矿区,矿石含铁量极高!一担矿石可出精铁八十余斤,乃是微臣平生仅见!且矿区范围极大,储存量无法预计! 此矿的发现欧阳康当记首功。所以第一炉精铁,半数奖励给了欧阳康师徒。”李偈汇报完毕不忘将属下的功臣推荐给了风尘仆仆的皇帝! “哦,欧阳爱卿,可曾用这第一批铁料铸造出神兵利器?”赵崇本就心情大好,听到李偈的奏报,转头看向一边默默无语的欧阳康。 “回皇上,微臣当初寻找新矿的初衷便是想为朝廷打造出神兵利器!如今得尝所愿,敢不竭尽所能?臣下近日日夜赶工,已经铸造出两种军刀各数柄,还请皇上观赏。 若能符合圣意,臣愿意为陛下推广督造。”欧阳康见皇帝询问,遂回复道。 说完,身后的两名弟子,一人捧着一口盖着红布的新刀,步入帐中! “陛下请看,此刀长三尺六寸,刀柄六寸,刀身三尺。其重约五斤有余!厚背窄刃。刀锋略带弧度,适合马上劈砍。特为新军轻骑兵准备!刀刃用料乃是家传的炒钢之法,精练而出的精钢为之。其锋,无坚不催!刀背所用之料,乃是熟铁。其韧可卸巨力不折!” 欧阳康取出第一口狭长的马刀介绍之后,双手托举,献与赵崇。接着有取过第二口长刀。掀开红布,只见那刀,狰狞无比! “皇上请看,此刀,长丈许。刀头长约三尺,刀宽约三指。两面开刃,顶端锋锐狭长。刀柄五尺,粗过拇指,裹以丝麻等物。通体具为纯铁打造。重约二十斤,身强力壮之士持之,无可挡者。乃是微臣为陛下步军造之,以克北凉骑兵之用! 此刀古已有之,唤做陌刀,陌刀者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斩马刀,刀重二十斤,又名砍刀,马步水路咸可用。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挡者皆为齑粉!多为对骑兵作战使用,威力巨大。形制多样,可劈砍,可枪刺。骑兵挡之,人马具碎!” “何为炒钢之法?爱卿可为朕解惑否?”赵崇好奇的问道。 “回禀陛下,所谓炒钢法,就是就是把生铁加热到熔化或基本熔化之后,在熔炉中加以搅拌,从而得到铁精,家师称之为钢。 此法的关键在于能够制造极高的温度,火苗之色以泛青为妙!另辅之以风箱,向熔炉之中鼓风。“欧阳康听皇帝问的仔细,又担心皇帝听不懂自己所言,所以尽力简明扼要的解说了一番。 “好刀!来人,帐外设兵甲,朕要观勇士试刀!”赵崇听完欧阳康的汇报。也不纠结于细节问题,心中对于新刀十分满意!于是立即吩咐亲卫准备试刀之物。 第44章 勇士试刀 帐外亲卫应声而动,亲卫统领冯哥大步进入帐中。单手接过那柄长约丈余的陌刀,一手提着新式马刀,大步走出帐外。军士也快速的布置好几堆残破的护甲,以及身穿甲胄的草人! 冯哥随手招来一名属下,将那马刀往来人身前一抛,笑道:“罗疯子!来,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给皇上演示一番这欧阳大家最新铸造的军刀。” 罗天睿接过马刀,反手挽了个刀花,掂量了下刀的分量。重量正好称手,刀把缠绕的丝麻,手感也极好,是一口好刀!抱拳应声后,默然牵过坐骑,翻身上马,静静的立马帐外! 冯哥解下腰间佩刀递于身边的军士,双手持刀,上下挥舞了几下。感觉刀身微微有些沉重,约莫有二十斤,刀锋如霜雪,冰寒摄人。心下骇然,此刀非力士不能持之! “走,众位且随我,前去一观朕身边的壮士以及这两把新刀的威力!”赵崇大部向外走去。李偈,欧阳康等人,也都紧步跟上。 赵崇的亲卫从统领到军士,都是年轻的老兵!后勤给养更是不差。所以个个都是悍勇,忠诚之士!这冯哥看似随意指派的罗天睿,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亲卫,但是此人刀法娴熟,特别是马上功夫十分了得。 本来以其一身的本领当个都指挥使也不在话下。但因其性格木讷,不善言辞,虽有一身本事,却不能脱颖而出。作为亲卫的统领,冯哥非常了结皇上的心思。看勇士试刀,刀好不好,一过手就知道!缺的的就是一名勇士了! 罗天睿有一身本领,非常符合皇帝的要求。自己又是十分的欣赏这位同龄人的本事。此次也正好可以给他一个用本事表现的好机会! 至于手中的这把陌刀,不是自己自负,能发挥其最大威力的人,现场除了皇帝本人,非自己莫属!所以这把长柄陌刀。就由自己来试吧! 冯哥见皇上以及帐中的众人望向自己,立即朝罗天睿挥了下手,大声喊道:“试刀!” 罗天睿闻声,双腿一夹马腹,手中雪亮的马刀高高举起。一人一马闪电般射出,冲向布置好的披甲的草人及木桩。刀锋在阳光下分外的刺眼。刀光闪过,草人却安阳无恙! 罗天睿奔到尽头,猛然拉起马头,战马人立而起,嘶鸣声中,所过之处的草人木桩次第裂开,散向两边! “好骑术!好武艺!好刀!”李偈虽然知道欧阳康乃是铸刀世家,还是被眼前的结果惊呆了!喃喃自语道。 “换重甲!”赵崇脸色微变,立即下令,更换防御能力更加强悍的重甲!要再次试探一下新刀的破甲能力! 亲卫立即更换砍坏的木桩,并披了一层轻甲,又在外面罩上重甲!罗天睿再次驱马飞奔,刀锋所过,两层铁甲竟然颓然裂开。 围观的众人倒吸着凉气!竟然能一刀破双甲!而且还有一层是重甲!要知道,此时的北凉骑兵大多着皮甲!只有少数的精锐才得以装备轻甲,至于重甲也只有将领们才有配备! 而眼前的这把马刀,竟然能轻松劈开两层铁甲。若是大雍的骑兵能全部装配此刀,对战凉骑时造成的杀伤效果一定十分惊人! 但是赵崇知道,这试刀的勇士武力本就高与寻常军士,而此刀又是大匠亲手所铸!产量怕是有限!想要大规模装配骑兵难度一定不小!想到这里,不禁暗叹一声。能得此神兵已是侥幸,何必再计较这许多呢! 赵崇暗自私腹的时候,欧阳康上前向着试刀的罗天睿问道:“这位壮士,试过此刀,以为如何?可有不合骑战的地方,请详细说来。小人可加以修改!”欧阳康虽然见试刀效果不错!但是出于本能还是想知道是否有不足之处。 “好刀,正合我用!”罗天睿本就木讷,试过之后,就知道是难得的神兵,但是却不知如何表述。半天憋出几个字来!说罢摩挲良久,虽依依不舍的将马刀递还与欧阳康身边的徒弟!但是眼睛仿佛张在了刀身之上! 罗天睿虽然木讷,但是人却不傻!知道此刀乃是献与皇上的神兵!所以嘴巴张了数次最终没有出言讨要!试刀的效果很好,总算没有白费自己的一翻好意! 赵崇接回新刀,随手挥动,做了几个劈砍动作。只觉得分量合适,刀锋刚硬。刚刚连破数甲,刀刃不卷不裂!刃口和刀身用料确实不同! 方知其所言不差。赞叹:“欧阳大家善用各种铁料于一刀之中,真不愧铸刀大家的称号!” 说完,撇见罗天睿眼光有异,顺着目光一看马刀。心下了然。赵崇作为习武之人,当然明白武人对于兵刃的喜爱。那里看不出来,自己的亲卫对新刀的喜爱!又见罗天睿勇武过人,心下也起了爱才之心! 于是对着罗天睿笑到:“乃真勇士也!所谓宝刀赠英雄,朕亦有成全之心!就将此刀特赐于你,莫要辜负了这柄神兵!” 罗天睿正一脸不舍,突然闻听皇帝赐刀,心下狂喜!忙谢过皇帝,双手接过宝刀,退到了一边,尤激动不已! “马刀如此!那这口陌刀,更让朕期待了!冯统领可是打算亲自来试啊?”赵崇赐完宝刀,转身看到冯哥亲自双手持长刀,正在调整重心,微笑着问道。 “回皇上,末将愿意亲手试之!”冯哥挥舞了几次后就照准了门道。于是大声的回道。 “来人,长木桩!”赵崇闻言,吩咐左右亲军准备。 冯哥,扎了个稳稳的马步,只是双手用力,举起手中长刀。右手居长柄刀身处向后一拉,左手持与刀尾,猛然向前一推。双手配合的捻熟无比。刀锋切过木桩的瞬间,双手反向用力,长刀去势急变,向上一撩,木桩断为三截,切面平整! 冯哥一劈,一撩,心下已是了然,此炳陌刀其锋利不输马刀!加上刀身的分量,其势更甚与马刀! “好!取五层轻甲!” 冯哥感觉到第一次的木桩对与手中刀来说太过脆弱。所以面对五层轻甲,还在力度上是有所保留,依然是凭着两臂的力量,砍了下去! 五层轻甲没能阻碍分毫,一刀透五甲! 第45章 陌刀破甲 赵崇距离冯哥试刀的地方不过十余步。自然将冯哥的动作看的仔细!虽然沉腰坐马,但是只是双膀使力。根本就没有用到腰背之力! 都是习武之人,自然不相信自己的亲卫统领没有意识到陌刀的最大威力要依靠腰背的旋转,配合双手才能最大的发挥!腰力,腕力,以及支撑的双腿,缺一不可! 看来是对这刀信心十足啊!未施全力已然是力破五甲。 场上的盔甲已经加到了十层,依然是一刀斩开! 欧阳康铸成陌刀后,也让体形健壮的徒弟试过。全力劈斩,不过破五重甲。年幼时,曾经听祖父言说,前朝名将可一刀破数十甲。还以为是夸大之词。 今日亲眼见到皇帝的亲卫破开了十重,才知祖父不曾虚言。心下暗自赞叹:“真壮士也。” 赵崇身后的一众卫士,无不骇然!果然不负神兵的称号,若能手持此刀,战阵之上谁能挡之! 轻甲的数量一层一层的增加。每加一层,冯哥就会多加一份力量。加到十五层的时候,几乎是全力以赴了!虽然也破开了十五层甲,但是双臂已是稍显吃力了。 遂将刀尾驻地,手扶长柄,一边平复胸中翻腾的气机,一边拿眼睛细细的查看着两面刀锋。刀锋刃口雪亮如初,刀身也没有丝毫的变形。连砍数十刀,破甲过百,却并无一点异常!真宝刀也! 赵崇对于几乎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亲卫们,大都较为熟悉,甚至能叫出部分军士的姓名。就更不用说亲卫统领的冯哥了。冯哥武艺虽然出众,但是却不是力量型的将领。 今日试陌刀也是临时起意。陌刀沉重,冯哥已经连续的挥砍了数十次!有些力竭也是正常。待他日再谴力士试之也不迟。又何必急于一时! 于是吩咐左右道:“去请冯将军过来!” “冯将军以为此刀如何?”赵崇看着前来复命的冯哥笑着问道。 “回皇上,此刀堪称神兵利器。末将尝闻前朝陌刀将,持此刀威震西陲,尚有疑虑。今日得见,才知古人不欺我也。”冯哥心情激动,出口就是不吝赞美之辞。 “可与欧阳大家说说试刀的感受,以供改进之用!”赵崇对于所试的两把刀,都非常满意,心情大好之下对着两人笑道。 “敢问将军,试刀过程中可有什么地方有不足之处,请直言之,小人或可再次改进,以利于将士们搏杀疆场!” 欧阳康听见试刀勇士对自己的得意之作,赞不绝口,心下大好。但是作为一名铸刀大家,深知,要想铸出最适合的军刀,使用它的将士们是最有心得的。出于职业习惯,还是上前请教道。 “欧阳大家过谦了,末将就试着说说使用中的感受,但愿能为欧阳大家所用。此柄陌刀刀头较轻,刀柄手感沉重,不利于向下劈砍。但是劈砍后向上回撩到是颇为省力。另外,末将明显能感觉到,刀刃和刀柄所用铁料不同。刃口钢硬,但是刀柄似乎有些绵软。所以才不敢全力施为。” 冯哥试刀的过程中大多是向下劈砍,上撩的动作,仅仅是第一次砍削木桩的做过一次。作为一名沙场老兵,还是在一次的动作中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好处。见皇上和欧阳康都是问缺点,于是就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冯将军也是用刀的行家啊,果然目光如炬。方才欧阳大家已经解说过的,这把陌刀的刃口乃是铁精所造,其坚,其锋无可挡着,但是刀柄用料就远远不如了。但也是浑铁所造,虽然不及刀锋坚硬,倒是不用担心其强度。将军大可放心施为。 欧阳大家区分用料,一来是为了节省好料,铁精练制不易啊!二来也是考虑实际需要,将军岂不闻过刚易折呼?至于刀柄沉重的问题,朕不曾亲手试过,不好妄下结论,欧阳大家可有对策?” 赵崇见冯哥所说用料问题,就出言解释了一遍。但是第二个问题,自己也是不知,于是转头,看向欧阳康,问了一声。 “回皇上,冯将军所言不虚。是小人考虑不周,待小人再次改进。”欧阳康再次取过陌刀,试着挥砍了数次,点了点头,回道。 “欧阳大家想必已有改进之法,何不说来,与我等众人解惑!”一旁的李偈见欧阳康对于改进之法已是胸有成竹,于是插言道。 欧阳康笑道:“李大人有令,敢不从命!此事说来也是不难,家祖在时,尝与我等后辈言道,世间万物皆是利弊相存,若能善加利用拿捏好其中的分寸,则其弊无所存焉!小人早年对此言嗤之以鼻,但随着阅历的增加,如今却是越加的崇敬此言了。” “你这憨货,让你言改进之法,却在次说这么多碎语!欺我等不懂铸刀吗?” 李偈匆匆赶到矿区,主持开矿事宜至今,虽然辛苦,但是自从欧阳康练出第一炉铁精后,就亢奋不已。此次欧阳康献刀,也是早已告之过的。此时见皇帝心情不错,又思及琼州此后再无缺铁之虞。欣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当下听属下三句不及主题,于是笑着打趣道。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李爱卿一严谨,今日难得如此开怀,欧阳大家,还是赶紧为我等解说改进之法吧!”赵崇也笑着插了一句。 欧阳康连忙告了声罪,解释道:“此事不难,待小人将刀尾减细,去除的分量加到刀头上即可!但是此法也只能是略加改进,加重刀头,更加利于劈砍,重量不变。” “说来及易,但此中的分寸就全靠欧阳大家的经验来拿捏了。我等也见过了勇士试刀了,就进帐再详细商谈一下细节吧!我想皇上虽然对这几口宝刀十分满意,但是更关心的一定还是能否进行大规模的铸造” 李偈本身也是大匠虽不动懂铸刀,但是也知道经验的重要性,当下称赞了一声,然后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赵崇十分在意的问题。 第46章 大匠谋国 赵崇等人看过新刀后,回到大帐之中。想起之前欧阳康献刀时曾言两种新刀各铸造出数口,于是问道:“欧阳大家,不知朕观看的新刀目前已经铸造了几口?可否让朕带走?” “回皇上,新式的马刀小人亲自铸造的有五口,经过勇士试验,想来已是合用。陌刀的话,只有三把,这些都是献与陛下之物,去留当然由皇上决断。”欧阳康恭声回答。 “好!既如此,这几口宝刀,朕就带走了。李爱卿,金牛岭铁矿的开发情况如何了?详细的给朕说说你们的开发情况,以及后续的规模吧!”赵崇得了几口宝刀,心下虽是高兴,但是也没有忘记此行的正事!当下帐中只有工部的数人,于是向李偈问起了矿上的情况。 “回皇上,金牛岭铁矿自发现以来已经两月有余。臣也在此四十余日。目前矿上共计有民夫及各种工匠约两千人,已经建造了一座小型冶铁熔炉。此次欧阳康所献宝刀的铁料皆出自此炉! 臣计划在南边沿河再造十座冶铁炉。每炉每次可出铁两千五百余斤,每十日出一炉。预计每年可的铁料九十万斤,足够铸造大军军器以及农具之用了。 建在水边一来方便水路运输,那昌化江直通大海,我朝船运向来发达。可海运至琼州各地,将来收复中原也可以直接运抵中原各港。二来可以就近利用水力,无论是铁匠作坊还是打造箭杆,都可以运用水力。连冶铁炉上用到的风箱也可以利用水力带动!这样就可以节省大量人力! 其余配套的作坊,营房,仓库也都在建造之中。预计明年春天可以全部完工。到时候,千余民夫可以就地转化为矿工,负责粉碎矿石,供应十一座冶铁炉。其余工匠就地分配,开始打造军器。 琼州虽然没有石炭,但是附近山岭多林木,臣已经派出工匠多建林场,就地烧碳,准备大料,以供练铁及造船使用。 现在已经使用的小型冶铁炉交由欧阳康负责,专门练制铁精。此炉较小,但是练制铁精所用原料乃是生铁,只须五日便可出一炉铁精,所以预计年可得铁精七万斤!如果不能满足使用,随时可以增加熔炉,快速的提高铁精的产量! 金牛岭附近的矿石皆为优等,出铁量极高,矿石分布广,且又是露天矿。开采十分容易!储存量也十分巨大,足够我大雍使用数百年!只要善加利用此矿,则我大雍在军备上就可高枕无忧了!此乃天佑我大雍! 臣请奏陛下,其一,请皇上允许臣长驻此地,为大雍督造王师督造军备!其二,此处基地对与我大雍来说,太过重要,肯请皇上在昌化江口营造水寨,驻扎精兵,以保万一!其三,请皇上挑选能工巧匠,择地建造战船!以备水军替换战损的战船!” 李偈汇报的十分详尽!赵崇听的连连点头称赞!李偈不愧是营造大匠,将整个工程通盘考量。而且还顾及到了各种配套的设施,以及民夫们后期的转化。就连原本不需要工部考虑的安全问题也都有所建议! 赵崇对于这样的属下,那里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李爱卿老成谋国,实乃臣工楷模,朝廷柱石也!有你在此,朕就可以放心了。至于爱卿所提驻军事宜,朕也会再找魏将军商议!一旦决议,会尽快实行。还请爱卿多多留意水军营寨的选址问题,到时朕会下令水军配合工部进行营造工作!” 赵崇说完,又向欧阳康问出了自己非常关心的问题:“如果铁料充足,新式马刀,及陌刀能否大量铸造,以供大军使用?” “回皇上,李大人已经调集了六百熟练的铁匠,铸造军刀也都有经验。有了小人练制的铁精,要打造出利器不难,大规模的铸造供大军使用也不难!但是兵器的品质会有所下降。” 欧阳康在打造陌刀之前就考虑过大规模铸造的问题。所以听到皇帝关心,就如实的汇报了。 “欧阳大家乃是世代铸造军器的大匠,所造兵器堪称神兵!寻常铁匠就算能得铁精,也是定然不及!此事朕能理解,只是品质会下降多少?请欧阳大家详细说来!”赵崇听到兵器品质还是会下降,虽有所预计,但是不免还是有点失望,继续问道。 “六百铁匠可分成六组,小人及五名出师的徒弟每人可带领一组。先由各铁匠锻打成型,最关键的步骤,比如开刃,淬火等,由我们六人来完成,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提高产量,并保持兵器的品质。 小人已经做过实验,精锐士卒使用的话,马刀当可破开重甲,陌刀也可破甲十重!想那北凉骑兵大多着皮甲,少数精骑才着铁甲。因此小人以为可行。 考虑到铁料的供应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充足,所以目前所练铁料,用以上方法铸造成兵器。以目前的铁料产量,尽够用了,短缺的只是熟练的铁匠。 估计到年底可造陌刀八百口,以及新式马刀三千柄!”至于军中将领以及少数精锐军士所须宝刀,皇上但有需要,可由小人亲手铸造!” 欧阳康详细的解释着自己的计划,以及实验过所造兵器的大概的情况。一一向赵崇禀告清楚后,就静静的等待着皇帝的决策了。 赵崇原本以为大规模的铸造,品质会下降的厉害。但是听到行家解释后,明白其实下降的不算离谱。普通军士,人人手持神兵利器,固然是自己所愿。但是大匠只有一位! 如此行事,虽说品质有所下降,但是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普通军卒的马刀能破重甲,已经算是十分奢侈的装备,更何况陌刀还能破十重甲!这样的兵器装备自己设想中的重装步军和轻骑兵,足以堪用了! 有了这些,那些少年军士离自己设想中用来北伐中原的御林卫的形象又近了一步! 想到这些,失落的心情再次放松了下来。看向身前的这两位老臣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两位爱卿是行家里手,具体的操作及安排,就依两位,以后小事不必事事汇报,自觉裁量就好!此等军机要地,就辛苦爱卿了!欧阳大家,李爱卿都是追随先帝的老人了,此次又有献刀及营造军备的功劳,其余臣工也具有功劳,朕也不会吝惜赏赐!会着户部酌情封赏!” 第47章 一将难求 儋州县远郊。吕氏祖坟,在一片向阳的坡地上,背靠梅花岭,面朝尧龙湖。是当地有名的风水宝地,吕家的坟茔层层叠叠布满了山坡。 山间松林繁茂。日落时分,斑斑余辉落在满山的坟上。秋虫的鸣叫声响起,声声回响在山林间。 月亮升起,月光下有一座高大的新坟,干净的墓碑上眷刻着墓主的名字。 山道崎岖,松涛声声,柔和的月光撒满了墓园。一名健壮的青年,背后背着一个硕大的背篓。步伐沉稳!顶着月光慢慢的登上山坡,行走在碑林之中。 新坟前有一人,身型高大,粗糙的大手搭在半旧的石碑上,一头散发,遮蔽了面容!显然已是伫立已久。听到脚步声,却并未回头。 只是低低的叹了口气,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了简短的两个字:“来了!” “恩,来了” “上次送来的粮食还有大半。”嘶哑的声音说了一句长句后又沉默了下去。夜色越来越浓,两道身影就这样无声的立在黑暗里。 良久,那披发的汉子突然转头看了看漆黑的松林。然后用依然嘶哑的声音问道:“在此处等何人?” “等家兄府上的管家。”来人并没有隐瞒。 “你等不到了!”披发的高大汉子,说完转过头对着松林喝道:“哪路好汉,既然到此,何不现身一见!” “严兄好耳力!”端木飞手握倒柄,一身的黑色夜行衣,仿佛从黑夜里跨出。 吕开诚初听来人发声,内心巨震。来人脚步轻柔,呼吸绵长,显然也是身怀武艺之人,自己尚没一丝察觉。这严成化好深的武功,连方位都辩的如此准确! 待看清来人后,才明白那一声“你等不到了!”的含义! “当日之事已了,端木将军何故又到此地?”严成化当日被鹰巢组织提前找到,自然是和端木飞交过了手。但是后来却也没有受到端木飞的故意刁难,所以彼此的感观尚且不错。所以嘶哑的质问声中带有一丝熟落。 “今日来此自然是捉拿吕家的余孽!来人已经就擒,特来知会吕大人一声,不必再等。不想严兄也在此地!”端木飞眼神直直的盯着吕开诚,一脸戏噱的笑道。 “有劳端木将军了,已经是解甲归田之人,不敢当此称呼。如无其他事,小民告退了。吕开诚木然的脸上看不出变化,淡淡的说道。 夜已经有点深了,秋虫孤单的叫声,更加重了夜的寂静!山风吹过,吹动了披发汉子的衣角。 “吕大人,不必过谦,此次前来,除了传话。还有一事,请严兄帮忙,吕大人既然也在,倒是省的我多跑一趟府上了!”端木飞笑过之后,话锋一转,正色说道。 “非是我故意推脱,已经决定替主人守墓一年,就不会离开这片山岭。” “哈哈哈,严兄果然是守信之人!我岂会强求!我家主人有信在此,主人有言,见信后严兄的去留由你自己决定! 吕大人,就请随我一道下山吧!” “既然如此,两位请便。”嘶哑的声音飘然一声后,回到了自己的茅屋。 “我道今日如何人嘶马叫,原来是来了贵人!如此,请带路!”吕开诚放下背篓,看着端木飞,嘴角微微有一丝得意,被月光隐藏的很好! 儋州驿的那个院子里,赵崇静静的等待着端木飞的到来!或者说,是等待端木飞带去自己亲笔信的哪个人! 如今的琼州,最缺的就是军中的领兵之人!所以这个人才,自己不愿意错过!自己是相信鹰巢谍报人员分析能力的!想到鹰巢对此人的判词只有四个字:大将之才!自己缺的就是将材啊! 可是此人最早也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知道他的选择! 院外的月亮已经过了中天,梅花岭上蜿蜒的火把,已经渐渐回到了驿站。脚步声传来,端木飞大步的进来复命:“吕府管家已经授首,皇上要见的两人都在梅花岭上,诚吕开已经随臣下山,正在厅堂看茶。” “辛苦将军了,且随我去见一见这位吕家的俊杰。” 赵崇没有让吕开诚等很久。当见到皇上的一瞬间,就失去了防御的能力,大礼拜道:“罪臣吕开诚拜见皇上!” “卿何罪之有?块块请起,当日卿不辞而别,让朕自责了好久!如今可愿意回到军中,为大雍效力?”赵崇开门见山的劝说了一声。 “能得皇上亲自相邀,臣愿为大雍,为皇上效死力!” “如此,新改编的水军还缺个统领!卿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 “好!且随我归去吧!” 同时,在梅花岭上,那座新坟后的茅屋里。微弱的灯光下,严成化,摊开了手中的短笺。长发后的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盯着纸上的寥寥数语。 “不要忘了心中的仇恨!不要忘了北凉的弯刀上沾有你至亲的鲜血!就像朕论落在北凉胡骑铁蹄之下的大片江山!来吧,随朕一起杀回去吧!” 严成化的眼眸中充盈起了血红的丝线。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那烽火连天的岁月里,亲人的哭喊声再次撕破了早已经结痂的内心! 属下的士兵们,一批批的离去,一批批的补充。最后独自一人,跟随乱了建制的大军撤过了雷州海峡。身负重伤的自己,躺在伤兵营中。是那个将军救了自己!就此投身为家奴,再也没有了从军时的雄心壮志! 而现在,将军已去,虽然自己对于吕家的做法颇不赞同。自己又何尝看不明白,吕家只是在向朝廷施压,并没有反意。但是乱世向来用重典!何况是在朝廷急需稳定的时候! 而自己今后,何去何从?真的要从此流落江湖吗?还是再次归营,提起刀剑,为惨死的亲人报仇?自己胸中的韬略难道要如此的埋没于这样的荒山野岭之中吗? 山风吹灭了微弱的灯火!黑暗再次侵袭了一切。松涛,虫鸣的声响再一次铺满了山间! 披发的身影在黑暗中岿然不动。高大的背影巍然挺立! 第48章 鹰巢行动 赵崇一行人巡查过金牛岭铁矿后,继续沿着官道向北慢行! 初秋的琼州,山野间林木茂盛,瓜果飘香飘。自从两次北民南迁后,琼州不再是那个荒无人烟的荒岛了。人口日渐稠密,到处都是新建的民居。汉人拓展的土地也越来越多,山野间的草地上偶尔可见散养的牛羊。 临近晌午,万户炊烟随轻风飘散。庄户间孩童们的嬉戏声是农家最欢快的乐曲。 平坦的官道上,一群马队,缓缓而行。约有百余骑,最前方的一骑,胯下健马,神骏非凡。马上的骑士是一名少年,身披玄色披风,金色的滚边随风摆动。腰间挎一口普通的制式军刀。一头长发随意挽在脑后。 黑发,黑袍,黑马!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衬托着一张年轻但是棱角分明的脸,脸上眉似利剑目如朗星! 一行人正是刚刚从金牛岭铁矿北上的赵崇等人。 正缓缓前行,抬眼望见前方道旁有一片椰子林,林间隐隐有一排驿房。心知是新建的驿站。只是不知规制如何!正观察间,突然从那林间腾飞出了大群的飞鸟。 落在身后一个马位的冯哥见状心中一阵突突的跳动。兵书有云:“林间飞鸟盘旋不落,林中定有兵马!”琼州地小,除了两次南迁的汉民,本地原住民极少。 岛上向来没有什么像样的敌对势力。所以一直以来,赵崇身边的防护都是不多!出行也不过百余人马!而且前后也少有探查的斥候。 现在骤然发觉前方林中伏有人马!又是皇帝出行的路上,就不得不让冯哥多想了!但还冯哥毕竟是皇帝的亲卫统领,瞬间就镇定了下来。 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只见前方的林子不大,心中稍稍放心!身边又百余兄弟!散兵游勇的话,就算来个三五百人,也是不惧! 想到这里,挥手向身后招了招手,指着前方的驿站吩咐道:“罗疯子,前去查看一下,看看是何处的牛鬼蛇神!其余人马分成两部,前后戒备!” 木讷的罗天睿,应了一声,纵马前去!百人的队伍瞬间分为两部,骑盾上臂,马刀出鞘。紧紧的将赵崇护在中央。 赵崇端坐马上,看着自己的亲卫统领有条不紊的发号着施令。嘴角微微上翘,眼角藏着一丝满意!虽然将近年余不经战阵,但是亲卫们的反应速度丝毫没有退步! “统领,前方林中人马不足二百人,却是端木统领领兵!”罗天睿快马回报,言语中有些意外!赵崇见探骑回复,不待冯哥出声,就当先驱马加速。大声喝到:“众军且随我上前。 百余骑闻声,齐齐加速,朝着驿站奔去。数里距离,不过片刻就到。才下官道,驿站里早奔出数骑,打头一人赫然就是前任的亲卫统领,端木飞! 见到赵崇到来,端木飞翻身下马,大礼拜倒:“臣端木飞恭迎皇上!” “随我进驿站!”赵崇没有停马,远远的喝了一身,便驱马进了驿站。身后护卫骑兵,齐齐立马,只有新旧两位统领跟了进去。 “端木将军,前翻传信,凉将董先已经南下,目前可有新的消息?”赵崇进了驿站后的一座客房小院,看了一眼跟进来的端木飞,问了一句。 “臣刚刚接到消息,扬州的鹰眼已经打入董氏身边,并随行到达了海丰,暂时蛰伏起来。海丰的鹰眼也传来消息,海丰附近已经建起水军营寨。 陆上也有一万凉骑巡视,领军之人就是前翻追击戴,宋两位将军人马的主将,有着草原智虎之称的斯钦巴日。 且北凉内河的残余水军,战船都已经向海丰集中,董氏还在沿海广招汉民渔家子弟入伍。似乎有重建水军的打算。 两相对照,可知北凉并没有放弃渡海攻伐的打算,只是暂时没有大规模的水军!” 赵崇对此并不惊讶,北凉的可汗之所以入主中原七十年尚未称帝号,就是因为自己这个流亡的朝廷还没有彻覆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这个道理不仅中原的英豪们明白,草原上的可汗也是知道的! 自己这个朝廷一日不灭,估计那北凉可汗,一日不会称帝!这样想来,这个敌人倒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那北凉可汗虽然表面上对退守琼州的残军不以为意,可是麾下二十万北凉铁骑,近半数驻扎雷州,其中包括了一万最精锐的黑狼部骑兵! 若是抛开各自的身份,能见面一悟,当有相见恨晚之叹吧!赵崇心思电转,想了许久。自语道:“总会有这一天的,不是你杀到琼州,就是我攻入大都!” 想罢,眼神又落在了端木飞的身上。 “林中甲士,欲何往?” “为了吕家余孽。” “为这小小的儋州县的一个吕家就聚集两百甲士,难道吕家还有什么大鱼作乱?吕氏兄弟早已伏诛,吕家长房已散,朕也有言,只诛首恶,余者不论!为何还有此次行动?” “回皇上,吕家长房的管家自前次被吕修文派去灭口之后,一直未归。鹰巢多方打探未果,今日刚有消息,所以臣亲自安排抓捕。” “在这小小的琼州能躲藏半年之久,也算是个人才了!当日涉案的吕开诚,与严成化二人现在何处?可有什么动静?”赵崇面无表情的赞叹了一声,又想起了与吕家有关系的严,吕二人,随口问道。 “吕开诚乃是吕家旁系子弟,现已归乡务农。并无不妥之处!那严成化当初虽被吕修文派人灭口未遂,但是还是不愿指罪吕氏兄弟。 虽是愚忠,也算的上是一条好汉了!结案后,略加惩戒,就放其离去了。后替吕修武收尸安葬。如今在他原主人的坟前结庐守孝! 后来吕开诚收吕修文的尸首也安葬在附近,属下接到探报,那吕府管家今晚密会吕开诚,密谋对朝廷不利!” “如此看来,这严成化也算的上是一条有情有意的汉子!可曾打听清楚其生平?不过这些杂鱼还能劳动端木将军大驾,也是难得!密会地点何处?” “严成化本是军中之人,于伤兵营中被巡营的吕修武所救,遂投身吕家做了亲卫。密会的地点就在吕氏兄弟坟前!” “倒是挑的个好地方!” 第49章 再见故人 赵崇一行处理完驿站内的事情后,再次向北出发。吕开诚没有随行,而是持皇帝手令,往水军大营魏世杰处报备去了。 皇帝出行在外,也没有耽误政事。陆秀夫,孟杰两位文臣处理日常事务,已经是得心应手了。遇有难以决断的大事也会通过便捷的驿道,快马报与皇帝赵崇! 皇帝向留守的大臣传达命令就更加快捷了。期间也向魏世杰,询问关于在昌化江口新建水军营寨,以保护军机要地安全的可行性。老将军也是知兵之人,当然看得出位置的重要性,也立即会同工部,户部,沟通协调相关详细事宜! 太阳叫嚣了半日,到了午后,更加的毒辣了!而靠近海边的文昌马场里,绿树成阴,水草丰美。无数的牛羊悠闲的肯食着绿草。远处的原野上到处都是半大的小子,在细心的伺候着半大的马驹! 自从两次登岸的军民所携带的牛马被朝廷收购,放养到马场后。马场的牧民就开始忙绿起来了。好在定时的有军中的少年御林卫们来熟悉马性,顺便也就帮忙照料了马匹! 按照赵崇的设想,马驹从出生到成熟不过三四年。这些军士有很大一部分是要培养训练成骑兵的。所以尽可能的增加和马匹在一起的时间,肯定没有坏处!北凉的骑兵都是几乎从小和马匹在一起长大,所以骑兵精锐无比!而且全民上马为兵,下马为民!彪悍无比! 看到这么多忙绿的少年,赵崇一阵恍然。约半年前,自己巡视新军营的时候,曾经近距离的接触过他们。可是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无论是个头,还是浑身的肌肉都不可同日而语了!一个个气血充沛,身型魁梧。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些半大的少年郎们,整日的操练,又有充足的后勤供应!哪里有不长膘的道理! 户部的那些大佬,早就向皇帝赵崇连连叫苦了。自从组建御林卫后,每周单单是牛肉就要消耗掉两万多斤,五十头牛啊!这还是前三个月的消耗量! 三个月后,人数虽然少了一半,可是消耗量一点也没有减少!这待遇在军中除了亲卫营那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这群少年哪里是什么羽林卫哦,简直是无底洞啊! 真担心照这样吃下去,马场里的牛过不了几年就全都进了这些少年的肚子里了!可是皇上不仅不心痛,还要增加牛肉的供应量!要不是马场里现存数万头牛羊,户部的那些官员打死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赵崇看到这些少年军士的变化后,终于感觉道,付出是有回报的了。这样健壮的军士才是自己所要的!才是一支强军,铁军的基础!没有这样的体魄,单是那二十斤的陌刀就挥舞不了几轮!更何谈持陌刀上阵杀敌了! 看来是到了该给他们分营的时候了!干脆此行结束,就办理了这件事情! 赵崇正在看着这群憨厚健壮的少年浮想联翩的时候。从马场深处奔出来一彪骑士!最前面的一骑,正是有一面之缘的单将斩旗的宋弘博。 赵崇两次赴军营,都没有见到这位与自己有一面之交的将军! 大雍军中的骑兵,除了皇帝的三千亲卫,就仅余这血战余生的八百骑兵了!甚至连老将军魏世杰都凑不齐两百亲卫骑兵了! 自从皇帝下旨骑兵进驻马场后。着八百骑兵就在马场日日操练!宋宏博也观察着马场的变化,特别是最近两个多月,新兵营的少年们,开始分批的来马场帮忙。 看到那些经过半年整训,精悍无比的少年们!宋弘博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感叹:“真是一群极好的骑兵苗子啊!若是在自己手上,不出一年就能练出可战之兵!若是再能有战阵的洗练,不出三年,绝对的就是一支能与凉骑争锋的铁血强军! 这一日,宋弘博操练完毕!带领骑兵回营,远远的就看见一名黑袍少年也在向自己张望!正疑惑间。那少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可是宋少亭,宋将军?小子特来向将军讨教枪法!不知将军可有闲暇?” 宋弘博交由副将领军回营,自己驱马行来。到得近前,才看清是那日赠药的少年!虽然只是半年以前的匆匆一面。但当时与之探讨了一番武艺,那少年对武道一途有着不俗的见解。加上又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所以印象深刻!临别曾言空闲要来军中找自己继续探讨。 但是仔细一乡,不由的一愣,自己转驻此地不过数月,这少年如何得知?听到赵崇的喊话,也不好怠慢,于是放下心中疑惑。 迎着赵崇笑道:“当日小兄弟的药材,使我营中兄弟多人受益。还没谢过恩惠!今日得见,宋某焉能不舍命相陪!来,且随我去那校场一试!” “好,久闻将军威名,今日定要让小弟见识一番!”赵崇大笑一身,众人驱马瞬间便到!自有军士牵过马匹,两人在场中站定。 “小兄弟,使的什么枪法?” “既是在将军营中,当然是军中盛行的太祖枪法!” 接枪,宋弘博随手向兵器架上提了一杆白蜡枪杆,并无枪头,只是在顶端部分包了一块白布。枪杆往兵器架上轻轻一挑。 轻喝一声:“接枪!”一条一样的训练用的枪杆便飞向赵崇!快如惊虹!但是落点却是恰倒好处,赵崇伸手,枪便落入手中! 一边的卫士们都是军中的好手,自然看的出来,这一手劲道拿捏的十分精准! “宋某痴长几岁,今日便托大,小兄弟你尽管来攻!”宋弘博一枪在手,浑身气势猛然间为之一变!仿佛一头洪荒猛兽,一股股杀伐血气滚滚而出! 赵崇虽于枪法一道只是勉强入门。但是自身也亲历过战阵。扑面而来的气势压迫,虽有影响,却也不大。自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而来,当下使起手中枪,抖出点点虚影,径直刺出,没有留半分余力! 第50章 惺惺相惜 宋弘博见到赵崇一枪刺来,喝了一声:“来的好!”手中的白蜡杆如灵蛇一般的钻将过来!轻轻一点就将赵崇全力刺出的一枪击偏了数寸。 赵崇只觉的手臂发麻。虽然知道有差距,也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是看到自己全力所赴的一招,却被对方如此写意的一点就化解了!心中不免有些消沉,军中的大将果然不可等闲视之! 于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手中白蜡杆也再次翻飞起来,挑、刺、砸、扫、摆,使出了全部的本事!场上两杆枪你来我往,看的场外的一众护卫喝彩不断! 场中的宋弘博也是暗自惊讶!原以为不过是个富家子弟,向往军中的热血。或许有父兄再军中服役,会一点实用的武艺。对于武道虽有见解,但是年纪轻轻,怕也只是限于理论,应该不会有多好的手上功夫。 答应陪其过招,也不过是为了还赠药之恩惠。不然以其身怀的武艺,怎么可能会给一个半大的小子喂招? 但是作为久经厮杀的军中好手,一上手,就发觉了不同。 对方年纪虽下,力量虽也略显不足,但是后劲坚韧!自己虽有一身杀伐的气势,并没有给其造成多大的影响!足以说明,面前的这个锦衣少年是个有着厮杀经验的武士! 且其枪法虽然堪堪入门,一招一试颇有章法!显然也是习练有加! 再观其使枪的身架,应该是不善使用长兵器!应该是用惯了腰刀之类的近身厮杀的兵刃! 想到这里时,赵崇已经连续不停的攻了数十招!纵是内息绵长,也有些微微汗出! 数十招的攻击,竟然没有能在宋弘博身上留下哪怕是一点白色的印记! 赵崇自己的身上也是没有被对方击上白点,当然这是在对方只是防守并无一次攻击的情况之下! 既然已经试出赵崇枪法的深浅,宋弘博不在一味的防守喂招了。手中的白蜡杆突然间加快了速度,仿佛不再只是一杆兵器,而是一件有了灵魂的活物。 “大喝一声,看枪!”瞬间抖出数十个枪尖,将赵崇笼罩在了一片枪影之中!随手的一招,看似随意,却也是用出了四分本事!寻常的军中小校也是难以招架! 场边跟随赵崇同来的冯哥和罗天睿,寻常那里见过,数十个枪头!寻常的军中用枪的好手,不过能抖出六七个枪头,能抖出十来个枪头的就已经算得上有数的好手了!今日见这宋将军随手使出数十个枪头虚影!忍不住的喝了声彩! 果然不愧是万军阵中独斩狼旗的猛将!“斩将夺旗宋少亭,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最能体会到这枪法恐怖威力的非赵崇莫属了!面对这随手而发,却劲气逼人的一枪,赵崇没有选择退缩!白蜡杆的顶端在眼中急速的放大! 赵崇自知,着看似随意的一枪所蕴涵的威力,绝不是自己能挡下的!就像是目前的琼州之与北凉!正面相抗,只有败亡一途! 但是虽知不敌,却不能放弃!自己一身所担负的是大雍王庭的希望和信念!是千千万万汉人的精神支柱! 所以眼前的路没有选择!只有抗争到底! 这些零碎的思绪闪电般的在赵崇的脑海翻腾! 枪头的虚影还在急速的变大!整个瞳孔全是枪尖的倒影! 就在枪影即将刺中胸前的瞬间,赵崇动了!右脚猛然蹬地,上半身迅疾的后转半圈,双手紧握枪杆,向着虚影猛然的一推! 两杆枪身猛烈相撞,赵崇的枪身中间向怀中弯曲如弓背!赵崇堪堪将对方的枪头推离身尺余。身体却借着劲道正欲向后弹去! 不想,对方的长枪改刺为扫,速度之快,间不容发!击打在弯如弓背,尚未复原的枪身之上!赵崇一时拿捏不稳,枪身贴着前胸,倒退了十余步,才堪堪稳住身型! 宋弘博的亲卫们,却并没有给自家的将军喝彩!而是众口一词的夸赞着这个输了的少年! “宋将军,这手枪法,小子佩服!多谢将军手下留情!”赵崇虽然稳住了身型,但是自己心里明白的很!若非对方留手,自己怕是连前面的半招都接不住! “小兄弟身手也是不错!如此年轻就能有如此工夫,殊为不易。不难看出小兄弟平时应该更善用刀!长兵器非你所长,本将最后一招已是用了四五分力道!就是本将骑兵中的将士,能接的住半招的恐怕不过五人。” 宋弘博收枪,笑言。心理也是有些惊讶。自己刺出的招试,自己是知道的。以这少年的枪法造诣,绝对是接不住前半招的!但是诡异的是对方全力一推,竟然化解了前半招。不得已之下,自己才使出了后面的一招横扫千军! 此子心志当不简单! “小子自知,于枪法一道,才堪堪入门,如何才能一窥这太祖枪法的奥秘,还请将军教我!”赵崇认识到差距,放回了长枪,双手作揖朝宋弘博遥遥一拜,出声问道。 “小友于枪法一途,已经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了!余下的唯有勤加练习了!万般技巧出于熟练二字!精熟以后方能如臂使指,心意所到,枪尖所在!此话说来容易,做到却难!本将练习太祖枪法近二十年,也才堪堪达到此境,至于更高极的枪法,本将也是不知了!” 宋弘博并没有什么隐瞒!所知,无不对人言!这也是其在军中威望颇高的原因吧! “听君一席话,似有所感,多谢将军指点!”赵崇又是抱拳谢道。要知道很多的习武心得都是不传之密!非入室弟子或者家中子侄万难得以传授!而自己与对方不过两面之交!由此可见对方实乃直率,豪爽之人。 和鹰巢得到的情报完全吻合!情报显示,此人不但武艺出众,更厉害之处还在于训练和使用骑兵上! 赵崇心中笃定,此人就是大雍骑兵最好的统领,没有之一! 第51章 帝国气象 崭新的城门及街道清扫的十分整洁,门外的卫士远远的看见一彪人马奔至,雄健的身姿站立的更加挺拔了! 这新建的南城门,直通宫城。寻常的商贩民夫虽然没有被禁止靠近,但是出于对皇家的敬畏,极少有百姓主动靠近。而从此门出入的大多都是朝廷的权贵。 这彪人马正是出行多日,今日才刚刚归来的皇帝一行。 这次得到宋弘博的点拨,受益更胜前次。似乎隐隐的触摸到了一丝枪法的神韵! 又想起与之畅谈过的关于骑兵训练与作战的构想。以及自己送出那把新式军刀时,对方炽烈的眼神!心中的潮水澎湃不已! 自得的眼神里不禁的露出了一丝苦笑。天下英雄果然没有易于之辈,怕是已经被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然那一番训练骑兵,恢复中原的话语怎么会对一个只见了数面的少年提起! 此时的宋弘博也是颇不能平静。手中是那少年赠送的宝刀,通体长约四尺,以蛟皮为鞘,顶端以及刀柄护手皆裹以黄铜!造型古朴,刀柄顶端刻有“欧阳”两个古朴的篆字。 宋弘博眼神猛然收缩,这是本朝大匠欧阳康的专用徽标!这种神兵利器民间流传的几乎没有。多少武人欲求一件而不可得! 早年就有传言说是大匠欧阳康已经被大雍皇家拜为供奉。专门为皇家打造专用兵器,这少年能赠出一柄这样的宝刀,可见身份定然是极不简单。 一手持鞘,一手握住刀柄。刀柄与掌心的贴合十分严密,大匠的作品果然是细节中见真功夫! 尚未拔出,便能感受到锋刃上的冰寒。待到三尺锋刃全部出鞘,待到看清刀身时,宋弘博握刀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因为这是一柄崭新的马刀! 细看刀身形制却不是军中常用的制式军刀。这把新刀刀身狭长,刀锋约三尺,刀柄一尺,可单手握刀,亦可双手握。步战,马战都可以使用。 刀背宽厚强韧,靠近刀背处有两道浅浅的凹槽。顶端略带一点弧度。一面开刃。刀头亦开有反刃,长约一尺! 此刀可谓是为马上骑士量身打造!本朝的马刀,大多较短,长不过三尺,相比较眼前的这把新刀,威力更是不如! 叫来亲卫,摆上试刀的甲层,用力一斩,数层轻甲被刀锋毫无阻滞的划过! “真宝刀也!”身旁的亲卫高声惊呼! 宋弘博也是目露喜色,随即吩咐道:“再取甲片来。” 数扎轻甲摆好,又在马刀的劈砍下甲屑乱飞。 挥退了一众亲卫后,营房之中只余一人。宋宏博抚摸着马刀,内心开始翻腾起来! 那次偶然的相遇,将彻底的改变自己以后的军旅生涯。崭新的马刀,俊朗的少年,欧阳康的铭文徽标!无一不能将这个年轻的赠刀人的身份指向自己心里的猜测! 通过赠刀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或许只是这个年轻贵人随意为之? 自己一腔的韬略,都尽数的道出,哪怕只是一位稍有野心的君王,也不会放弃这样的一个机会。更何况是这位军中口碑一向小、热血的少年天子!这样的天子怎么能不明白此刀一旦送出,作为军中宿将的自己定会轻易的猜出对方的身份! 看来是有意为之!如此想来,这位亲自拔刀上阵的皇帝是要启用自己来建立大雍的传奇了吧!自己拼死南迁,不就是想着能有那么一天,能亲率大军再反身杀回中原,用数十万北凉胡骑的头颅去祭奠那破碎的山河和历经涂炭的百姓吗! “今日赠我一柄神兵利器,来日定当还你一支威震敌胆的强军!”宋弘博在心里暗自起誓! “水军再强,只可此时守琼州。浮海入中原还得要有精悍的骑兵!没有骑兵,怎么面对北凉的二十万把弯刀?怎么提振中原百姓的信心?而不得中原汉民支持,收复中原不过是一场春梦! 不过自从入驻马场以来,所见所闻似乎天家也有此意。这真乃我大雍之福。” 赵崇不断的回响着这番话!俊朗的面容也舒展了许多!自己心里构想的两个骑兵的军卫的将领基本有了着落!要是那严成化,也能顺利的归入营中,那么陌刀军卫的主将也就不用再操心了!至于其他的辅助型的兵种,自有现存的步军将领可以使用! 现在唯一没有头绪的就是那重甲骑兵的归属了!想遍军中诸将,并没有一人符合自己的心意!也罢,船到桥头自然止!且不去想这么多的烦心事了! “今日回宫,先要歇上半日,一切都留与明日烦忧吧!”想罢这些,远远的那新修筑的城门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两边的军营,兵库等一一呈现在眼前! 赵崇望着这竣工不久的新南门,高大的城门,青灰的墙砖!心里百感交集!从惶惶不可终日的南迁路上,到兵败崖山,飘零出海!再到破釜成舟一战诱歼北凉水军,以及大雍最凶恶的敌人水军主帅。再到登上琼州,这一幕幕的经历片段,呼啸的掠过脑海! 终于在这里扎稳了脚跟!让这个风雨飘摇的朝廷有了一个可以休养生息的机会! 再到而今,琼州十三县,汉民近百万!百余个新造的村镇,数百万亩新开的良田! 第一季夏粮的丰收,让琼州的府库不在空虚! 百姓的生计不在无所依靠!面色逐渐润朗起来的百姓,和他们的农家小院,没有辜负皇帝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赵崇一声令下,八万儿郎应声从军! 足见大雍皇家在这些百姓中的威望依然存在!四万少年的还乡,更是将尚武的基因,带向了这个历来文弱的巨人的每一个细胞! 开武禁,发放刀枪,使汉民不在文弱。建马场,开铁矿,整顿军备,这一切无不昭示着改变这一切的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是一个不甘受辱,不甘民族家国沉沦的帝王! 汉唐的热血和豪迈,就是这个年轻皇帝的信仰! 第52章 巡视归来 新落成的南城门内,两边各个有一排厢房,左边是专供大朝时,给早到的官员们歇脚等待的地方!约有四五间。当然是只能给有一定品级的官员大佬们使用。一般的郎官,散官就没有这份待遇了! 九月九,重阳节。大朝! 需要上朝的官员们,照例早早的就到达此地等候了!好在州城规模不大,不像先前的中原旧都。由于都城规模巨大,距离宫城远的官员们十分辛苦。有离的远的大臣得要提前一两个时辰起床准备! 说的诛心一点,如今的朝廷,在这一点上远比在旧都时好的多! 卯时整,天尚未见亮,赵崇已经在女官的伺候下梳洗完毕。照例是一身练功服,前一把腰刀已经送给了李家三郎。现在使得还是旧式的腰刀,制式和军中配发的一样,只是刀柄上依旧刻有欧阳的徽标! 随手婉了个刀花,秋水般的刀身如匹练一般,映照在庭院里色彩斑斓的花丛里。招试并不快,但是意之所动,刀锋所向,刀之奥义赫然是又圆满了一分! 练功时候多不使用内力,只是一味打磨招试。所以一套刀法使完,也微微出了点薄汗。 正好收刀,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又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杆长枪,提枪在手并没有急着舞动。而是闭上了眼睛,开始回想昨日马场里与那名将军的攻防对练! 半个时辰后,沐浴更衣后,神清气爽的赵崇,已经坐在王太后起居的慈宁殿里陪着母后开始用早餐了。皇帝的起居一直是颇有规律的,除非是外出巡视。其他日常都是卯时起床,开始打熬气力,或者习练刀枪。辰时陪太后用早餐。 遇到朝会日,晨练时间会稍微缩短,空出时间去慈宁殿! 今日有朝会,所以早早的就陪着太后了。 “这出行将近两个月才归,瘦了好多!这帮下人们,离开了皇宫就不知道尽责了。皇儿在外巡视怕是吃不好,睡不好!”太后一见面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就开始数落起随行的下人来。 太后整日困在后宫,之前有赵崇每日陪伴,还好!皇帝骤然出巡,离开数十天,太后每日也没了说话的人了。今日知道皇帝回来,一大早就开始让宫女们通知御厨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自己亲自在殿前等待着儿子的到来! 赵崇远远的看见太后在殿前观望。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母后给于的是家的温暖,使得赵崇身在皇家,也感受到了寻常人家的母爱! 听到母后熟悉的唠叨,整个身心都得以彻底的放松下来!扶着太后,往大殿走去,笑着回道:“孩儿那里瘦了?母后总是喜欢胖乎乎的儿子!” 卯时三刻,正南门内已经聚集了十几名等待上朝的官员了。众人三五成群的各自低声的寒暄间,一顶小轿轻快的穿过城门。一直到了边上的厢房廊檐下才停住了轿子!众人瞧见,连忙收声,按照品级依次的上前行礼寒暄! 轿帘一掀,下来一位老人,年约五旬左右,头戴进贤冠,遮不住的鬓角须发斑白!一身紫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腰系玉带挂锦绶。身型挺拔,一身的凛然正气!向着众人颔首致意,一脸含蓄的微笑! 来人正是执掌吏,礼两部的大雍老臣,姚秀夫!早有同来的家人,在前领路。向着众人致意后便信步朝厢房走去。一进大门,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健步上前迎接。 “姚丞相,今天好早啊!快请上座用茶!”这名中年人,也是一身紫服,正是新任的户,刑两部的尚书,孟杰!因为姚秀夫曾任左丞相,虽然改制后不再设立左右丞相,但是朝中官员还是习惯性的以丞相相呼! “孟尚书比老夫还早啊!老夫岂敢独自上座,来,来,来你我同坐!”两人互相礼罢,有谦让了一回,最终还是年纪稍大的姚秀夫坐了上首。 “听闻皇上此次巡视琼州,收获颇丰。前日昌化的奏折,已经到了部中。那金牛岭铁矿,开的十分顺利。已经开始产出精铁了!真乃是天佑我大雍啊!”孟杰笑着说道。 “恩,不错,有了此矿,我大雍的军备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姚秀夫抿了口茶水,心情也是大好,点了点头,笑着应和道。 “这个大矿能顺利的产出精铁,使我大雍军士们手中的刀枪将更加锋利了,最得意的莫过那魏老儿了!” “两位大人,好兴致啊,下官姗姗来迟了!”两人正在品茶,聊天,忽然听到厢房外一声声的喧闹,就知道是那豪爽的魏世杰到了。 果不其然!人未到,声先到!话声刚落,一身朝服的老将军大跨步的迈进了厢房!那一身衣冠遮不住的白发,披散在脑后!高大健壮的身材,几乎要遮满了厢房的大门! “说曹操,曹操到!快请上座!”先来的两位尚书同时起身笑道。 “请,请!两位在背后说我魏老儿什么坏话啊!可都被我听了个正着啦!”魏世杰大笑着,坐在了孟杰的对面! 喝了口茶水,又接着说道:“老夫能不高兴嘛!自从月前接到皇上的信函,要不是这新兵营的琐事繁多!老夫恨不得亲自去一趟金牛岭!亲眼看一看,那些从熔炉中流出的精铁!听说这个年底就能打造出三千把新式马刀,还有八百柄长柄陌刀! 如此算来,来年,我们的御林卫就可以全部装备新式军器了!老夫现在是十分的期待那八百柄陌刀的神威了!” “将军如此心急!那些新兵娃子训练的怎么样了?可别等陌刀到了,找不出八百人来使,可就让我们两位穷酸看笑话啦!”孟杰笑着打趣道。 “但请两位放心!这个笑话,您二位是看不到了!我那新兵营,四万的半大小子,训练至今不过半年,可是消耗了无数的牛羊!一个个现在壮实的跟牛犊似的! 况且,得皇上信后,我就在营中,择其年纪稍长的十七八岁的新军士里挑选了五千出来。这些少年,百斤的石锁能一口气提举六七十次!二十斤的陌刀又算得了什么?现在是只等运到,就可以训练军阵了!” 魏世杰说的是意气风发! 第53章 朝议 “唉,也不能光想着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眼下还有一件于家,于国都算的上大喜的事。魏尚书,老夫先在这里恭喜了!” 姚秀夫脸上笑意十足,右手不自觉的缕了缕胸前的长须。口中却是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大事。 “魏将军,以后以国丈身份,为大雍统帅兵马!可就要更加尽心尽力了!”一旁的孟杰也跟着调笑道。 “哈哈哈,小女能得太后青眼。乃是我魏家的福份!伺候在皇上身边,如果能早日为皇家延续血脉,相信先帝在天之灵也能得些安慰,老夫死也能瞑目了。” 魏世杰听到两为同僚的玩笑,放下手中的茶碗,正色回道。 “魏尚书,前次主动上书,请奏纳彩等以节俭为主,真乃直臣也!现今我琼州朝廷,虽经两熟,仓储已丰。但是钱粮两项,光有粮远远不够啊!此次皇上的大婚也只能节俭办理了!” “魏将军,高风亮节,乃我辈楷模!” “你们两位酸儒,就别在这里给老夫戴高帽了!老夫虽出身营中,也略知忠君体国!如今虽国事艰难,但是皇上年轻有为,有雄主之姿。我等为人臣,正乃奋力之时!两位大人以为然否?” 魏世杰说的一脸诚恳!面前的两位,一位是同僚十余年的老友,一文一武辅佐这风雨飘摇的帝国。一位是早早领军退守琼州,为大雍保留了最后一丝元气,使得朝廷有立足之地的能臣! 三位尚书正在畅谈时事,窗外的天光渐渐放亮!鼓楼上的晨昏鼓声传来!三位连忙起身,整顿仪容,准备率百官上朝! 今日朝会商讨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皇帝的大婚事宜。因为是皇家的大事,所以主要由太后牵头。王太后早已经发下懿旨,将此大事交由礼部尚书姚秀夫全权负责! 今日朝会,便要由礼部尚书详细说明六礼的进程以近后续的准备情况。 从定下永平二年正月大婚开始,姚秀夫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了! “从开始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到亲迎。前面的五个程序都已经走完了。最后一步亲迎,暂时定在永平二年的正月。相关的一应花费也已经着户部拨付清楚了。 因我大雍立足琼州不久,所以此次大婚本着不堕皇家颜面的宗旨,没有特别的铺张浪费!一应器具能减则减。” “姚爱卿辛苦了。此事相关的事宜,爱卿可多去太后宫中商议!” 赵崇早就对于大婚的事情,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为了延续皇室的血脉,对于迎娶臣下的女儿,到也没有排斥的心理!毕竟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道火红的倩影,此生怕是无缘相见了! “启禀皇上,户部的今年夏秋两季的的田税已经征收完毕!其余的杂税也都已经完成。 其中盐税的进项最丰!但是我朝近期的开支颇大,组建新军,营建军寨,以及最近的开采金牛岭铁矿等大工程费钱无数!如若没有其他进项,到明年底,所存银钱就不堪支出了!” 说完第一件大事后,户部尚书孟杰先是汇报了一下税收的情况。然后将琼州的财务上所面临的问题提了出来。 “众位爱卿可有解决之道?”皇帝看了看各为大臣,问道。 赵崇做为一国之君,身边又有掌管情报的端木飞,时时报告帝国的情况。当然早就知道琼州目前所面临的一些问题。其中材税的收入和各种建设的支出,一直处于进少出多的状况,也是清楚的。 但是朝廷刚刚立足,这些建设都是为了维持局面,或者是加强军备之用。都是不可或缺的紧急的工程!相比等到了明年,这些花钱的工程都可以竣工了。开支就会变少。到时候财务状况自然会好起来的! “回禀皇上,解决财务的问题,无非是从两个方向着手。一曰:开源,就是增加财税的来源,比如开征新税,或者增加现有的税率。我朝田税为十税一,增加的空间巨大!或可解决开源的问题。二曰:节流,就是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微臣以为最重要的是在开源上!” 听到皇帝的问题以后,大臣们议论纷纷。一名身着绿色朝服的官员出列奏道。 “尹大人,此言不妥!田税制度乃是我大雍祖制,况且新民开荒之处,朝廷就与之约好,十税其一。怎能说加就加?如此不仅会损伤我朝立足琼州的根基,伤了近百万汉民的忠君报国之心!更让朝廷威信无存,乃是逐小利而失大义!万万不可取。” 姚秀夫见那户部的郎官尹哲开口闭口的意思就是撺掇朝廷增加田税,眉头立即拎成了”川“字。出言对着那尹哲就是大声的呵斥! “尹大人,还不退下!”见到姚秀夫发怒,孟杰赶紧出来打起了圆场,一边呵斥着尹哲,一边又开口道:“姚大人,息怒,尹侍郎所言加税虽有不当,但其也是一片公心!想我朝开支日繁,而进项无增,常此以往,恐会影响到朝局的稳定! 我与户部的同僚,对此早有动议。今日皇上有问,臣就为各位讲解一下我户部的草案,还请各位大人加以增益! 尹大人所言的两个方向,臣深以为然!但是开源,不紧紧只限于加税上!琼州田亩有限,田税无论加到几成,于大局都是无助。臣请诸位将眼光放远。目前琼州以历两熟。粮食丰收。然对岸却是年年歉收,民众饥迫!是否可以以琼州之余粮,换取北凉之骏马?” “要与北凉互市?” “那北凉乃是我大雍死敌!孟尚书安敢如此!” 孟杰此语如一道惊雷,哄隆隆的砸在了朝堂之上! 百官一片嘈杂之音!大多都是斥骂! 赵崇闻言,心下巨震。略加沉思,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不由的望了一眼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户部主官! 见到皇帝投过来异样的目光,孟杰坚定的眼神,一脸坦然的迎了上去! 再看老臣姚秀夫,右手抚须,也是微不可查的向着皇帝点了点头! 至于兵部尚书,魏世杰,还在震惊于这两位酸儒大胆的言论中! 第54章 开源之法(一) 虽已是深秋,但是琼州的秋风却不刺骨。柔和的有些温暖。朝会早已经散了。 垂拱殿,听起来像是一个大殿,其实并不大。正厅和寻常人家的厅堂相差不大!赵崇坐在几案后,身前是三位在朝的尚书! 人多的朝会,向来是讨论不了什么大事的!只有这样小型的会议才能真正决定军国大事! “三位爱卿,关于以粮换马的方案可有要补充的了?”赵崇斜靠在几案后的软榻上。轻声的询问着三位重臣的意见。 “皇上,臣所言以粮换马,不过是大略的构想。正真实行起来也可以用琼州盛产的比如精盐,铁,以及一切富余的物资,去换取琼州缺乏的茶叶,丝绸,瓷器,战马,等物品,甚至是人口!” “孟尚书,我琼州新立,缺的时战马,人口,换那些丝绸瓷器何用?徒费财物,却只能带起奢靡之风!此等万万不可!”孟杰刚刚开口,就被耿直的魏世杰打断了话头。 “魏将军无需担心,且听我说完!我朝换取此等物品,不必在岛内消耗。大可再转手与南洋,西洋交易,想我大雍昔日全盛时,海船曾今到达交趾、占城、真腊、蒲甘、勃泥,阇婆、三佛齐、大食、层拔等地。 那里盛产檀香、茴香、犀角、象牙、珍珠、水晶、胡椒、樟脑、香料等等宝物,都是中土不曾出产之物。却对中原的丝绸,瓷器等物十分渴求! 这些国家与中国来往密切的第一是大食国,其次是阇婆国,第三是三佛齐国,最后才是其他各国,大雍的远洋航船横渡南洋,西洋。 有些物品虽然不是我们急须之物,但是一旦与海外的贸易兴盛起来后,朝廷可以发挥水军的优势,切断中原与南洋的贸易路线。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用中原盛产的丝织品、茶、瓷器、铁器、农具等的等换取西洋的檀香、茴香、犀角、象牙、珍珠、水晶、胡椒、樟脑、香料。 在西洋和中原之间做,贸易的中转之地。再设市泊司,管理对外贸易。规定商船出海必先呈报市舶司领取公凭才能启行。外国商船到达港口必先报告市舶司,由它派人上船检查,征收税收,以增加财政收入! 当然以目前我们与北凉的关系来看,和中原的贸易主要以走私为主。北凉纯种的胡人不过百万人口,其中还有无数的大小部落,和依附的哥哥种族。他们不可能全部都是铁板一块!只要有利可图,不怕换不来好马! 另外向中原输入粮食,食盐,还可以解救缺粮的汉民,为汉人保留一点元气。如此有利于我大雍在汉民中树立起威望,日后图举大事,当可引为一大助力! 如此一举数得之事,我大雍为何不能为之!” 孟杰显然是做足了功课,讲到高兴处,连大雍昔日和西洋贸易的的盛况都回想起来! 垂拱殿里一片寂静,赵崇静静的听着,消化着这些对他来说有些遥远的事情。 “我大雍的海船是否够用?已经多年未下南洋,还有识海途的水手吗?”一旁的姚秀夫听到这些好处,激动的眼神发直,但是旋即有暗淡了下去,皱着眉头,问道。 “海图,宫中就有保存,我朝航海普遍使用罗盘定位,寻向。只要招募道熟练的水手,这些都不是问题。海船吗,目前军中就有。”这些问题孟杰早已是成竹在胸,所以听到文化,回答的一脸淡然。 “确实如此,目前水军中就有大量的海船,三千到五千料的大船极多。军中也有熟练的水手!只要能换回战马,军中水手可以暂时借调给户部做出海贸易只用!”魏世杰一听可以换来战马,立马来了精神。白发老将激动的霍然起立。 “如此,可着户部成立航海司,专门进行此事!不过水军的运输船也不好长期调用,还是和工部商议,各地新造的海船尽快交付户部航海司使用! 另外可先派出船队,满载粮食,生铁沿中原东南而上,联系中原汉民,或者北凉小部落,尽快建立起换马的通道!多换种马,放养于文昌! 生铁的交易要注意控制数量还有品质,务必保证琼州的精铁万万不可流出到中原一斤,此事要切记!” 三位尚书具是深以为然,点头称是。 君臣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贸易的方略补充的完整后,赵崇当堂表态支持,并当即下令实行。 “另外昌化的兵器一旦打造完毕,兵部可组织分批由驿道运回新城库房,以供新军训练之用!近半年一来御林卫新兵训练颇有成效,前段时日路过马场,见马场中熟悉马性的少年们都颇为健壮,朕心甚慰! 且按照之前的估计,第一批的新式马刀以及陌刀就快要打造完毕。军中可曾做好接收和使用这批兵器的准备了?魏将军可否可以介绍一下如今的新兵营的情况?” 说完了贸易富国的事情后,赵崇有想到当日在马场所遇见的少年兵们。于是向魏世杰询问起新兵营中御林卫的训练情况! “回禀皇上,御林卫已经按照要求,分编四军,已经由皇帝授予军旗!末将根据皇上的要求,以及兵源的实际情况,略作了调整。目前青龙,朱雀两卫,每卫万人,白虎卫五千人,玄武卫一万五千人。训练情况良好! 其中,玄武卫中挑选了五千名体格健壮者,选拔的标准为抓举百斤石锁,一口气完成六十次为合格!想来施展二十斤的陌刀自是不在话下! 青龙,朱雀两卫,已经分批进入马场熟悉马性,并与宋弘博的八百骑兵学习骑术。如果战马足够,相信训练起来,会更快! 但是文昌马场目前并没有适合重甲骑兵训练使用的战马。骑兵训练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战马一直缺乏,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拥有一直可堪一战的精锐骑兵!” 魏世杰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军营的现状。最后说到重甲骑兵的战马时,微微有些气馁! “看来贸易的事情还是要尽快行事啊!” 第55章 开源之法(二) 南渡江口,东岸。 自王师登陆以来,逐渐的繁荣起来。一个崭新的港口,出现在江东的岸边,隔着大江,与水军以及新军大营遥遥相望。 十月的清晨,码头在薄雾中醒的很早。长长的栈桥边停泊着数艘大型的海船,桅杆上的水军旗帜早早的收了起来。 无数的民夫肩挑手抗的往大船上运送着货箱,麻袋等物。稍远处的海上隐约可见几艘战船等待在航道上! 上官彦站在战船的甲板上,一脸凝重。想起出发前老将军的郑重叮嘱,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自己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货船。将交易所得安全的带回琼州。虽然不知道货船上的负责之人是谁,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老将军说过的一句话:“若真的换来战马,你一定要一匹不少的安全运回琼州!”虽是水军的一名统领,亦深知琼州缺马,尤其是战马! 码头上的忙碌持续了一天,傍晚时分,十余艘大小船只才乘着微微的夜色掩护,驶离港口,往深邃的大海行去! “皇上,船队已经出发,沿海各地的鹰眼已经启用一半,交换的对象也已经联络完毕。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只是可惜了那万斤铁料,也不知那些部族愿不愿意交换!”端木飞脚步匆匆,轻声的汇报着码头上的情况!对于上船的货物当然也是十分的清楚。 夕阳暗淡了下去,巍巍宫阙在黑暗里愈发显示出巍峨高大! 赵崇背着双手,站在垂拱殿的殿门外,望着东北方。对于身后这位情报组织头领的汇报,只是轻轻的恩了一声。 夜色渐浓,点点灯影隐隐绰绰的在各个宫殿里散发出微光。皇帝身后的大殿也亮了起来,两名女官提上了灯笼,静静的立着。 微红的亮光将赵崇的身影拉长了许多,印在空荡荡的石阶上。孤单的身影在满院秋色里有说不尽的寥落与无奈! 转过头,看了看黑暗中的端木飞,笑了笑道:“这万斤粗铁,舍的一点都不可惜!金牛岭铁矿明年初就能大量出产。对于琼州来说,不过是一座熔炉一月的产量! 但在缺铁的北凉部族眼中,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他们的可汗对待依附的部族可不会这么大方。现在有了门路,用他们眼中遍地都是马匹来换,一定不会拒绝! 朕所担心的倒不是此行的成果,而是那横旦在东南航道中间的北凉水寨!” “那董先倒也是个将才!半年时间,就聚起了千艘战船,海丰的水寨里,已是有了两万水军。可惜如此人才却做了北凉的鹰犬!此人实为我大雍的头号敌人!” 端木飞想起陆上发回的零星情报,经过分析后交到手中时,自己心中掀起的惊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不敢相信!半年时间就能拉起一支水军!这样的速度让琼州拿什么去对抗! “中原地大,造出这些战船倒是不难,但是半年练出两万水军,这样的速度太过惊人。一旦让他发现我们的货船北上,走私盐铁,粮草换取马匹的通道就难以保证通畅。 当初还是小觑了此人,董先一日不除,我大雍一日难安!” 赵崇得到情报后,一直忧心重重,但是也没有好的办法!也有考虑过派遣死士刺杀,但是凭着当初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情报人员,想要行刺营寨完整的军中统帅,无疑是天方夜谭,白白浪费情报机构的苦心经营! 对于这第一次的运粮北上,赵崇非常关心。此举若能顺利,则朝廷就有了新的税源,贸易越繁盛,税收就越丰厚! 到时候在也不用担心钱粮武备了!安心发展,不出三年,就可以练出骑兵。到时候就能北上雷州,一试锋芒! 困守孤岛从来都不是这位年轻皇帝的本意。 夜深了,琼州东面的外海,一片黑暗。今夜是个难得的好天。海上的浪很小,一支十余艘大船的船队在夜色里破浪前进!桅杆上的灯火越行越远,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渐渐的变成天上的星星。 着支满载着粮食,食盐,和生铁的船队就是寄托着琼州君臣厚望北上换取战马等物资的队伍。 中原东南的海岸十分漫长,距离琼州最近的就是对面一湾之隔的雷州了。但是雷州有数万北凉铁骑驻守。 所以前期准备交换的地点没有敢选择就近的雷州等地。而是选在了两千里外的故地泉州路外海的浯岛作为交换之地。 北凉水军大都集中在海丰一带。船队又有战船护航,万一有诈,也可以从容撤回海上,货物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只是航程稍远,以目前船队的速度,进展顺利的话,昼夜兼程,不要一月就能回到琼州。 船队一路未停,七日后的下午路过海丰港外海,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继续扬帆北上! 海丰港,北凉水寨,中军大帐。 董先看着近日哨船的探报,嘴角微微上翘。 “这南渡的小朝廷,还是有些眼光的!终于还是想到中原的富庶了。但是本将岂能让你等如愿! 少将军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董先一脸风轻云淡的将情报递给了身边的斯钦巴日。 “董帅好快的情报!下午有船队过海丰,黄昏时就有了情报,末将佩服!只是为何不谴战船拦截?”斯钦巴日看了看情报内容笑着问了一声。语气平淡,好像时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哈哈哈,就知道瞒不过少将军!这些小杂鱼有什么值得拦截的?且放过去。让那小皇帝先得已几天。 本将得到消息,两个月后的正月十五,那赵崇小儿就要举办所谓的大婚典礼!少将军可有兴趣随我去送上一份贺礼?” 董先见斯钦巴日对于船队的消息毫无兴趣。话锋一转,提起了琼州上下目前正在积极准备的赵崇的婚事上来。 “好!这才是我等该做的大事!董帅有意。那末将唯有舍命陪君子了,末将麾下一万精骑,但请董帅调遣!” 斯钦巴日有智虎之名,并非浪得虚名,听到董先话锋转变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哪里猜不出这董先已是筹划已久! 第56章 开源之法(三) 泉州路东岸,嘎鲁以及一干族中头领围坐在篝火边,商议着大事。 乌云部只是依附于北凉的一个小部族,当初人口不过万余。北凉占据中原以后,迁徙了大量的依附部族的牧民南下。 一路圈地种草,建起了大量的牧场。乌云部也是众多的部族之一。一路南下,到达了泉州路近海。 见此处沿海滩涂常有白鹭停留,这个以白鹭为图腾的小部落便停下了脚步。扎寨歇马,在这个水草丰美的地方扎下了根。经过数十年的繁衍,部族人口增多了何止十倍。披甲之士也有万余。 “首领,汉人都是狡诈之徒,最不可信!此次想来交换战马,定然有诈。想我乌云部有披甲勇士万余,何必在与他们交换? 待得他们上岸,我只要带上五百骑,就能用弯刀教这帮软弱的汉人知道什么是规矩!” 篝火边一名粗壮的大汉一手扯着一只肥腻的羊腿,口中满是撕咬下来的碎肉。披头散发的嚷道。 “岱钦,吃你的羊肉,不可再胡言乱语。”嘎鲁瞪了一眼这个只知道厮杀吃肉的莽汉。转过头看看旁边的一名须发灰白的老者,又问道:“斯钦都日长老,您是我们部族的智者,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首领其实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何必在问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呢!” 那灰白胡须的老人,手持一把精致的银刀,细心的切割着篝火上的羔羊大腿。动作缓慢而沉稳!对于之前岱钦的粗声嘶喊,并没有半分的反应。 此时听到首领嘎鲁询问自己,也是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手上的动作并没有丝毫的停顿! “我乌云部扎根此地,已经数十年。部族日渐繁盛,但是王庭对于我们的限制也是越来越多!每年分给我们的生铁不过数百斤,连打造切肉的刀具都是不足! 如此下去,我乌云部就算有再多的勇士又有何用? 没有了兵器,就是没有了爪牙的老虎。 既然王庭不给,那么我们就自己去找。如今就有这样的机会,万余斤的好铁!足够打造两千柄弯刀,或者无数的箭镞。 而我们要付出的不过是那些马场里到处都是的马匹!”嘎鲁的话语里有许多的不甘心,对于王庭对自己的限制,不满早就淤积在了心中。 “首领,欲望会蒙蔽智者的眼睛,我们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瞒得过王庭。大可汗一旦得知,我们与琼州私下交易,势必会有雷霆之怒!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啊! 乌云部现在在王庭看来,就像这块羔羊的腿肉!举在了嘴前,缺的就是一个吃下去的借口了!” 灰白胡须的斯钦都日长老,慢慢的切下一块羔羊腿肉,用银刀扎起,举在眼前,盯着看了半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沧桑! “长老如何就能肯定来人就是南逃至琼州的旧朝余孽?”嘎鲁停下了切肉的刀子,盯着眼前这位历经数十年风雨吹打的老人。语气颇为平淡。 作为一个部族的首领,嘎鲁岂能看不出来老人的担心!但是自己放弃了这次的机会,那觊觎已久的王庭难道就能放过乌云部的万余骑兵吗? 北凉立国已经七十年,但是战争一天也没有停止。西征,南征,东征,持续了数十年。紧靠着北凉的百万部族,二十万骑兵,那里能满足的了这样的用兵强度? 如今雍朝的小皇帝坐拥五万水军,扼守雷州海峡,失去了水军的北凉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所建树了。随及大可汗的注意力便大部分投入到了遥远的西方! 西征的大军已经西去数年,虽然屡有捷报传来,但是再要补充兵源的话,王庭已是力不从心了。 北凉嫡系铁骑二十万,一半驻守大都,不可轻动。五万南征雷州,压迫雍朝。亦不可动!西征的二十万骑兵中只有五万出自北凉嫡系。 其余都是部族联军。乌云部的三千骑兵已经是一去无还!现在又盯上了自己手边的万余骑兵! 自己如何能甘心,让自己部族的勇士,用性命,去换取那些遥远的戈壁与黄沙!只为了成全可汗一人的赫赫武功! 况且失去了骑兵的部族是什么样的下场!在草原上厮混了半生的嘎鲁怎么会不知!没有了骑兵护卫的部族,就像是一只无主的羔羊,随时都会被觊觎的野狼撕碎,吃的连皮毛都不剩! 但是想要抗争,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只有箭镞和弯刀才能保护好自己!对付掠食的野狼,弯刀就是最大的道理! 为什么我们就一直做这样听命于人的弱者?那北凉的黑狼部的大可汗,当初的部族不也只有数万人马吗!想到这里,一股豪情充满了胸膛! “长老,只要我们得到这批粮食,生铁。就能多得两千骑兵,以及无数饥饿的汉民作为放牧的奴隶!就能有更多的马匹可以交换更多的铁器! 只要保住这条通道不断,不出两年我们就能积蓄起强大的力量,到那时就不必再担心王庭的震怒! 此次对方送来数万石粮食,百石精盐,还有万余斤好铁,所求不过两千匹马!我们光是鹭岛上的马场里就有马两万匹,此事可行! 通知来人,同意交换!”嘎鲁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叫来一名下属,吩咐了下去。 篝火边上的其余头领们其实对于换马的要求并不排斥,听到嘎鲁下定决心后,都是松了口气!部族实在是缺铁却怕了。 从南渡江口出发,已经十多天了。这一天的黄昏,夕阳烧红了海面的时候。船队开始徐徐降帆减速,上官彦于窦正阳并肩站在一艘战船的甲板上,看着忙碌的水手将一艘艘大船下锚定位,停稳在外海。 窦正阳正是此次负责上岸交换货物的商人,当然商人只是表面的身份。实际乃是鹰巢组织派往中原的暗桩。 “船队停靠在此,请上官将军在此坐镇指挥。切记货船只可一艘一艘靠岸卸货。我负责上岸交换,如果一切顺利,我随最后一艘货船与将军汇合。 如若有变,以响箭为号,一声响箭,请立即率军登岸支援!如是两声响箭,将军立即起锚南下!勿要顾及我等!” 窦正阳拱手向着上官彦嘱咐道。 第57章 开源之法(四) “报告首领,浮桥已经搭建完毕,现在潮水已退,是否蹬岛?”一名中年的汉人男子前来汇报。此人乃是归附与乌云部的汉人,因在汉民中颇有威望,所以被任命为管理放牧奴隶的管事,名叫任飞宇。 北凉席卷中原后,将治下人口划分等级,凉人地位最高。其次是依附的各个部族。其中汉人的数量最多,但是地位确实最低的。连占有土地的权利都没有。所以为了生存,只好委身胡人做起了没有自由的牧马奴。 但是要管理好这些卖身的汉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乌云部的首领颇具野心,更可怕的是还有和野心相匹配的才能。从部族的不断壮大,以及管理汉人奴隶的手段中就可见一斑! 其余的部族都是简单粗暴的任用胡人亲自管理。由于生活习惯等等原因,效果并不理想。造成了汉胡的对立情绪十分严重。而乌云部却不相同。 首领任用了部分的汉人来管束汉人努力。以汉人治汉人,一来减少了汉人的抵触心里。二来减轻了本部族的管理压力,效果十分显着。 有委身部族的汉民的帮助,解决了乌云部的很多棘手的问题。比如说这次的浮桥搭建,胡人向来彪悍,上马为军,冲锋陷阵个个都是好手。 但是要担负这样的需要技巧的工作,就力有不逮了。而汉人中多能工巧匠,对于这些工作,操作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 此次搭建一座浮桥,另加搬运一夜的物资,部族的首领答应给他们五百石粮食。另外还会拿出万石粮食来收纳愿意来附的流民! 如此一来,乌云部的实力又会大增。 “此事不急。任管事辛苦了,今夜还要请约束好民壮,维持好浮桥,另外组织人手搬运物资。明日,我部宰羊烹牛,邀大家与我族中勇士同乐!” 嘎鲁看着宽阔的浮桥,很是满意,哈哈一笑后,对着任飞宇说道。任飞宇躬身回礼后,径自下去安排了。 见任飞宇走后,嘎鲁又吩咐左右道:“立即去请那位接洽的客人前来此地。” 任飞宇经过人影憧憧的马场里,早已经收起了刚刚还挂在脸上的卑微笑容。这嘎鲁表面对自己等人还算敬重,但是其心底的不屑其实不难觉察。终还是异族啊。唉!生在乱世,就不得不为一口饭食奔命。 自己算是幸运的了,算是遇上了开明的主人,让自己能在这样的世道里保全全家,有一份安稳的保障,还有什么不卖命做事的理由呢?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匆匆的向海边赶去,眼睛的余光慢慢的打量着来往的人群。迎面来的正是前来接触的买主。 岛上的便道都是人马踩踏形成的小路,宽度往往只能容的下一人。两边渐渐走进的时候,任飞宇拢在袖中的右手,在迎面交错而过的瞬间从袖中掏出,将树起的大拇指微微晃了了一下。来人见状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算做回复。 俩个人的动作很轻,只是在交错的瞬间,所以并没有引起旁边同行人的注意! “吩咐下去,令五百勇士带上弯刀骑弓,一人双马,准备好交换的马匹,在海边待命。全部束马衔枚,务必保证交换过程中不要使马群受惊,以免此事过早为外人所知! 另外这次马匹一定要按照要求仔细选取,不可敷衍塞责。” 嘎鲁对这身边的一名头领耐心的吩咐道。 “首领何必如此小心,对方远道而来,就算我们给的是劣马,量那帮汉人也不敢怎样!”那负责选马的首领不以为然的问道,粗砺的面孔上满是对汉人毫不掩饰的蔑视。 “汉人有诚信无价的说法,如果这次交易顺利,我们就能维持住这条通道。就能换取大量的生铁,如今依附于我部的汉人日渐增多,其中不乏能工巧匠。 有了铁,就有弯刀箭镞,这些都是我们壮大部族实力不可或缺的物资。所以这一次一定不能有什么意外!一定要让汉人看到我们的诚意!当然我们也不能太过吃亏!” 嘎鲁本来不用这么细致的解释,但是生怕身边的同族们生出事端,所以才苦口婆心的给这个选马的首领解说清楚。毕竟自己目前只有这么一个能获得生铁的通道。 此次擅自和这些汉人交易,瞒得了一时,总也瞒不住一世的,一旦北凉王庭得知,就是翻脸之日!怎么能够不打起十二份的重视,争取在事发之前多多的储备一些抗争的本钱! 佘天是留在此地的情报人员,对乌云部比较熟悉,所以担当了此次牵线接头的重任。几天前接到船队即将到达的报告以后,就前来约定交货的日期以及地点。因为双方是第一次接触,有些细节还在商议,所以一直孤身留在胡人的营地。 今天是约好换货日期,傍晚时分,就准备赶往马场。路上正好遇见前来邀请的随从,随即往鹭岛行去。 浯岛,位于潞岛外海。相距不过二十里,中间有烈屿相隔。实际的水面不过十里,落潮时分,距离就更短了。黄昏时分,潮水如约退去。乌云部的马场里,首领嘎鲁静静的望着成群的骏马。 “嘎鲁首领,果然重诺,我家主人平生最是敬重首领这样的英雄!相信我们的合作是可以长久进行下去的!” 佘天大步的上得岛来,亲眼看到了被圈在海边的马群。都是刚成年的好马!只要略加训练就能直接配给骑兵使用!心里的不安与焦躁在看到马群的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既然我部的诚意,先生已经看到,就请先生速速发出信号,我们好前往交换!等交割清楚,好与先生把酒言欢!” 嘎鲁看着从马群边上大步走来佘天,已然知道。此次交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又听到佘天的恭维,心中暗自得意,豪爽的笑声里满是自信。 “请首领上岛。”佘天说完,闪开身位,众人一起通过浮桥和烈屿登上了浯岛。 只见佘天从怀中取出一只二指粗细的纸管,两端皆用黄泥封住。一段留有引线。就着篝火点燃了引信。那号炮冲天而起,拽起一道红色光芒,撕破了昏暗的海天! 第58章 开源之法(五) 窦正阳和上官彦商议已定后。船队四周的海天已被夜色包裹。窦正阳乘小船回到了货船之上,站在甲板上。 风很大,忍不住的紧了紧裘袄。仰头望了望漫天的星斗。 大船桅杆上的灯火,也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分不清哪个是灯火,哪个是星星! “今晚是个好天!”喃喃的嘟囔了一句只有自己可闻的话后。又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那黑暗中隐隐绰绰的荒岛! 那里就是今晚要交易的地方!岸边已经派出小船打探过。有一个临时的野码头,虽然不大,一次停靠一艘货船的话,也尽够用了! 与双方早就约好,放一船货物,交一批马! 其余的详细的过程也都议好了的,今晚不过就是按照章程走一遍而已。别看刚才和护航的上官彦临别时说的十分干脆果断。 但是窦正阳感觉自己还是有点紧张!万一那些个胡人突然翻脸怎么办?万一那岸上的牵线人出了意外又该怎么办? 等待的时间时漫长的。从降帆下锚道现在不过不过一个时辰,这点时间对于动辄在海上飘浮半月的海员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今晚的这一个时辰对于窦正阳来说,简直是渡刻如年! 为了安全起见,船上除了桅杆上的信号灯,其余的灯烛一律不准点火!大船的舱里,准备卸货的水手们聚集在一起!也在焦急的等待着! 突然间,一道鲜红夺目的烟花冲天而起,映照在众人的眼眸里,璀然炸开! 上官彦霍然转身,低声喝到:“水军听令,两艘楼船随靠岸货船上前。水军小心戒备,做好随时登岸支援的准备!” 窦正阳也是神情一震,当即指挥水手以桨操船,将一艘货船慢慢的靠向了岛岸。 岸上的佘天发完信号以后转身笑道:“请嘎鲁首领稍待片刻!货船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靠岸!” 乌云部的嘎鲁等人,在那一道烟火之后,无数双眼睛盯着海面。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忽然有一颗微弱的星星缓缓的滑过天际,离众人所在的荒岛越来越近! “快看,有颗大星往西而来!”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哈哈哈,那不是星星,是我家主人派来的大船上的信号灯!嘎鲁首领准备接货吧!”佘天定睛看了看那逐渐靠近的星星,心里了然,是琼州的货船到了,随即转头对着嘎鲁笑道。 “好!先生果然守诺!” 灯火越来越大,渐渐的大船的轮廓慢慢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靠岸,搭起跳板,首先走下来的是一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一身商人的打扮。像一个寻常货栈里掌柜的模样,若非刻意去记,很难给人留下映像。 来人一眼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嘎鲁,连忙上前拱手见礼。 来人正是此次货船上的负责人,窦正阳。 等待在岛上的民夫们,早上前接货。一切都按照双方约好的章程,顺利的进行着。 一石石的粮食从船上送上了,一批批的健马被赶进了大船! 此次前来的货船都是五千料以上的大船,满满五船的粮食,足足有两万多石,加上百石精盐还有万余斤生铁! 好在双方的劳力都很充足。不过是一夜的功夫,货物就全部卸到了岛上。 两千匹的健马也分别上船。交换进行的异常顺利!那万余斤的生铁,放在了最后交付。由乌云部的骑士们亲自接收。分散在各自的马匹上。最后卸下货船,却是最先运回鹭岛! “窦掌柜,我们乌云部的骏马是草原上最好的品种。只要你家主人准备的生铁够多,这样的健马要多少,有多少!” 嘎鲁手中捏着一块铁锭,沉重的手感,压的这位胡族的首领心花怒放!这些生铁可比王庭分配的好的多! 这琼州的小朝廷果然有魄力,这样的资源都舍得拿出来,看来所图不小!但是这些和我乌云部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让王庭的那些老家伙们头疼去吧! “我一定会将首领的慷慨转告我家主人的!嘎鲁首领,我们后会有期!”窦正阳笑着回道。说完回到了最后一艘的货船上。收起跳板,往外海驶去! 黎明的太阳升起之前,船队就已经扬帆起航了! 船上的两位负责人,上官彦,窦正阳聚在货船的舱室中,看着满仓的骏马,激动的久久不都愿意离开。 此次交易虽然顺利。但是两人直到船队扬帆起航后,才来得及高兴! “终于没有辜负老将军的嘱咐啊!此番回去,可以交差了!”上官彦和窦正阳两人,自起航以后,一路配合的还算默契!此时四目相视,唯有一笑而已。 船队返回时,没有了货物,两千匹马分在五艘大船。倒也不显拥挤,论重量只算得上半载。乌云部的首领为了显示诚意,又给每匹马都配好了缰绳。 这样就可以将马匹拴在舱中。不至于太过混乱,这些到是三人事前没有想到的。 所以归程速度更快过来时,上官彦估计不过十日,就能返回琼州! 南渡江东岸,赵崇及魏世杰等人,看着从靠岸的货船船舱里赶下来的两千匹骏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参见皇上!,见过魏帅!小人等幸不辱命。”上官彦,以及窦正阳两人,远远的见到岸上迎接的皇上及老帅魏世杰,连忙奔过跳板,在码头上躬身行礼。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此次立了大功,定当重赏!”赵崇的望着眼前的两位,心情很是不错! “谢皇上!为皇上效劳,乃是臣子的本分,不敢居功!”两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皇上,这些都是三四岁的好马!几乎可以立即配备给骑兵使用了!”魏世杰摸摸这匹,又看看那一匹,高兴的像个孩子! “好!立即传令:封原骑兵统领宋宏博为御林军,青龙卫统领。即日赴新军营接管青龙卫,原有八骑兵并入青龙卫!统领以下武官可自行任命!马场所有三年以上可用马匹,及此次所得两千匹,全部配入青龙卫!” 第59章 董先定计 海丰港东岸,宽阔的碣石湾里,密密麻麻的新船,停靠在一起。 几乎挤满了整个海湾! 水寨连绵到了岸上,两万水军加上一万骑兵,三万人马的大营从西岸的田寮湖围绕着碣石湾一直连绵到东岸的碣石镇。 岭南的冬天虽然没有漫天的大雪,但是连日的阴雨,也颇有些凉意。呼啸的北风撕扯着遇到的一切,连水兵们的操练也没有往日的那般勤勉了。 水寨的中军帐里,董先看了看哨船刚刚传回的消息。然后随手递给了身边的斯钦巴日。 “董帅既有情报,何不派出水军以逸待劳?如此可白得无数马匹!此弱敌强己的美事何乐而不为?” 斯钦巴日看了看情报,脸上也只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但是心里却是翻腾着震惊。这董先年纪轻轻就能得大汗如此器重。 委派南下,主持南征事宜,连父帅在名义上都要归其节制。看来并非没有道理。先前观察战场遗迹就能推断对手的精锐。现在看道情报一项,也是不凡! 至于练军,更是不到半年就征招,训练了两万渔民子弟。自己虽不通水战,但是观其水军训练与水寨的调度,严整有序,繁而不乱! 心中暗也是只能自佩服。所以诸事配合,两人到是相安无事。 “少将军,何故有此问?想我北凉,自入主中原以来,广开牧场,牛马繁衍日盛!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战马!区区几千匹熟马,怎能入得了我军法眼。 此次琼州船队北上,半月往返,按日程计算,应是在到达泉州路沿岸而返。而泉州路近海附近,又能拿出大量马匹的部族,就那么几个!此事当立即报与王庭得知!自有王庭出面解决。我等且静观其变就好。 琼州缺马,赵崇小儿竟然还想组建骑兵!当真可笑,就让他先折腾一阵,汉家有句民谚,猪养肥了才好杀!此话用在琼州身上正好合适!” 董先看着年轻的斯钦巴日,解说了一通,最好冒出这一句民间俚语。说的斯钦巴日一愣,良久才拍手笑道:“董帅,此言绝妙无比!这汉家文化当真博大精深!” 这斯钦巴日也是熟知兵法之辈,那里猜不透董先这一招先骄其心的用意。出言相问,不过是藏拙而已。这董先有董家千里驹之称,自然也是看的明白透亮。 “前日本将所言之事,少将军准备的如何了?”说笑完后,董先正色问道! “一万铁骑,随时可拔营出发!只是末将有一事不明,请董帅解惑。此次乃是水战,为何弃水军不用,反而要用骑兵?”斯钦巴日回答的斩荆截铁,但心中有所疑惑,还是没有忍住,于是开口询问一句。 心中对于董先仅仅是根据对方的往返时间,就大致推理出暗中与琼州私通的的北凉部族来,更是叹服其心思缜密。果然不愧千里驹之名! “少将军有所不知,我这水寨之中,虽有战船千余艘,但是多为小船,楼船不过百余搜。人空有两万之众,但是成军不过半年,训练日短,难以担当水战之用。此次调用骑兵也是迫不得已! 琼州目前拥兵十万,半数为熟悉水战的水军,大型的楼船数倍于我。所以此次不可与敌正面水战。本将欲以一万水军,当水手使用,渡我骑兵过海。 我军哨探早已探明,琼州岛上空有五万步军,但是四万乃是少年新军,战力几乎为零。只有一万多老兵,但是都集中在南渡江口大营之中,日夜防备雷州。 我军可迂回向南登陆,一旦登岸,一万铁骑,足以横扫琼州南北!想那琼州目前骑兵不过四千,如何能挡少将军兵峰? 此次若是顺利,当可一战而定,就是生擒赵崇,也不是没有可能。” 董先将探知的琼州军情,稍加分析道。 “但是如此规模的大军登岸,岂能瞒过那赵崇小儿?董帅可有万全之法?”斯钦巴日听的热血沸腾,但是转念一想,那琼州岛上难道全是庸碌之辈,任凭己方大军登岸,而无所作为! 就是上次从自己手上逃脱的宋,戴二将就已是不凡了!还有前来接应的老帅魏世杰,已是和北凉打了半辈子的仗了! 更何况还有那位以身为饵,拼掉范弘阳水师的小皇帝赵崇!北凉骑兵虽是精锐无双,但是一旦放到海上,哪里是对方水军的对手!想到这里,还是不放心的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少将军也是沙场宿将。应该明白战阵之事从来都没有万全之说?本将以为临战能有六成胜算,就可一战!其他全靠主将临阵应变。 此次琼州岛上的情况,我军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琼州虽也是人才济济,但是兵力不足。又要分兵把守各地。那琼州虽说不大,可南北也有八百里,岛岸近两千里。如何照顾的过来! 况且一旦骑兵上岸,赵崇就算发现,也为时晚矣!到时候一万骑兵,半日就可抵达赵崇小儿所谓的大婚现场!到时候赵崇脸上的表情,我到是期待一观! 我军只要仔细探查,就可以避过对方海上的哨船。本将已经派出哨船,沿琼州岛岸,探查其布防情况,相信不日就有消息! 本将看来胜算已有八成,少将军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若是担心自身安全,本将虽擅长水战,但是骑兵作战亦有所涉猎,可亲提铁骑上岸,少将军留在楼船之上就是!” 董先见斯钦巴日还是有点担心,只好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末了还翘了翘嘴角,激了一将。想了想又叮嘱道:“整顿人马,不可大张旗鼓,这海丰附近定然有琼州的探子,小心走漏了消息。” “董帅何必激将,末将岂是那等胆小之人!如此,末将这就回营,静待董帅号令!”斯钦巴日听到董先所言,心内苦笑不已。 连激将法都用出来了,难道我在其心中就是如此无胆之辈吗! 罢了,且随他拼这一回罢!自己也想在会一会那些琼州的人杰!随即告辞,返回骑兵大营去了。 第60章 战云密布 斯钦巴日回到军营,心里暗自思腹,是否先要和自己的父帅告知一声。免得中间出了什么差池。想来董帅是不赞成的!不然也不会单独找我商量此事了! 也罢,待到出发以后在告知父帅吧。想通此节,便将心思放在了军营之中。接下来的时间无非是处理些军中之事,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事。 随着天气的转凉,这岭南之地竟也飘起了雪花。斯钦巴日愣愣的看着这仅是颗粒状的雪粒,棱角分明的脸上泛起了对往日的回忆。自领军以前,身处大漠草原,见惯了大漠的寒苦与风雪。 而近年随父帅领铁骑南征,一路向南,已有三年。粗粗想来已是三年未归大都了。帐外的风雪声,渐紧,不由得信步踏出帐外。 向着风中伸出右掌,感受着落入掌心的雪粒,在手中慢慢融化的冰凉。让三年未见过雪的年轻将军,不禁的生出了些许思乡的愁绪! 风雪中的军营,一片肃穆。扶着刀柄的左手传来阵阵凉意。 风吹在脸上并没有让自己感受到多少隆冬的感觉! “启禀将军,水寨那边传来董帅的手令!”正当斯钦巴日对着风雪感概往日的时候,一名亲卫接过传令兵手中的军令,大声的汇报,打断了自己的遐想。 接过军令,匆匆展阅一番。心中一阵狂喜:“终于要动手了吗!此番若能功成,堪比邓艾灭蜀,流芳百世也不为过!” 静下心来细细一想,为确保万一,还是给父帅知会一声较为妥当!于是坐回帅案前,提笔疾书! 书罢挥退众人,只留下两名贴身亲卫。吩咐道:“与你二人留五百人马,负责看护军营,另有此信,待本将出发后快马送与雷州军营,务必亲手交于主帅哈巴日手中!” 两人接过信件,躬身领命。随即下去准备了。 三日后,子时。海丰水寨内灯火通明,码头上人含草马衔枚,足有万余骑,正在有序登船。碣石湾里战船调度往来如飞。 高大的楼船一艘艘的驶出海湾,足足有百余艘。大船在百余水手的操纵下,逆风向着大海深处行去。隆冬的风吹起雪白的浪花,撞击在破浪前行的船首。 夜色里点点星光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海丰岸边,董先的临时府邸。一众下人懒散的拾掇着手中杂活。全然没有一丝迎接新年的气象!西厢的阁楼上,一名文静的少女,独自站在窗前。看着紧闭的大门,微微皱着眉弯。却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思量! 这少女正是董先路过扬州时,救下的韩氏秋娘。因家人都已被害,茕茕一人,被董先带到了海丰。因为随行的还有许多家丁下人,倒也不用特地置府邸安置。就一起随着众人住在了这个府邸里。 自招募水军以来,董先虽甚少归家,大多时候都是住在营中。但是每旬日总会归家小住两日。“想来如今新年将至,那白衣俊美的年轻统帅会归来与大家同贺吧!”少女心中暗自思量着。 但是此次旬日早已经过了。也不曾见那人归来。秋娘心中有些说不清楚的感慨!往日每当董先归来,总会与自己说些琐事。说那些中原旧事,说那些黎民苦辛,说那些胸中的抱负! 还记得那一句:“愿将胸中策,剖与天下知。”说的时候与那些年少风流的公子到是没什么大的不同。 将近一年光景,两人日渐亲密,只是当事之人没有察觉。但是府中的下人早以女主视之了! 但是自己的身份也是一刻也不敢忘! 如若再没有情报传出,估计就会有人来替代自己了罢!罢了,这等寻常琐事应该对他无碍的。韩秋娘叹了口气,将一束刚折回来的三角梅插在了临街的窗台上。 海丰县郊,一座普通的宅院里。 “掌柜的,鹰眼传出消息,那董先已有一旬未归府中!”一名年轻的后生拱手说道。 “嗯,那董贼一心想练出水军,归家日少,也不意外!最近营中可有异常?”几案前的中年富态掌柜模样的男子听到汇报,淡淡的回了一句。又习惯性的抚了抚颚下长须,然后问道。 “最近营中并无异常!”年轻人想了想回道。 “继续盯住两处大营的情况,一旦有变,速速来报。”那中年的胖掌柜说完,年轻的男子就匆匆出门去了。 如果董先在场,一定能认出这两人来,不正是那扬州城中酒楼的掌柜和小二吗! 又是一年新春到!琼州上下今年特别的喜庆,因为宫中已经发出布告。过了年的正月,他们的皇帝就要举办大婚典礼! 这个消息,无异是给南迁汉民们传递了一个信号!大雍朝廷真的时在琼州扎下了根了!百姓再也不用担心北凉胡人的铁骑和弯刀了!终于可以在这里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还有什么消息能比这更能稳定民心的呢? 赵崇静静的看着忙碌的礼部官员们。看着治下欢腾的百姓们!仿佛能感受到他们那发自肺腑的喜悦与欢庆! 但是作为大雍的主人,赵崇丝毫不敢懈怠! 端木飞如今虽然不在担任亲卫统领,但是绝对是呆在赵崇身边时间最多的人之一。有直达垂拱殿的特权。但是平日里从来都是不曾使用! 旁晚时分,端木飞手里拿着最新的情报原件,急匆匆的闯进了垂拱殿。将手中之物亲手递给了赵崇! “端木将军以为如何?”赵崇一眼扫过手中薄薄的纸片,俊朗的脸上只看见微微拧了一下眉梢。 “臣以为此事颇为紧要,我们当加紧防范!”端木飞小心的斟酌着用词,缓缓答道。 “嗯!朕自有安排,爱卿辛苦了!”赵崇淡淡的说道。 “微臣告退!”端木飞闻言轻轻退出殿外,转身离去。 “董家的千里驹吗?看来是想拿我大雍的社稷去换取自己显赫的功绩啊?朕岂能让你如愿!”赵崇将手中的纸片,递进了烛台上。 火焰翻飞间,那纸片上的寥寥数语清晰可见:“董先两旬未归。军中粮草供给不足平日三成!” 第61章 一触即发 隆冬时节的文昌马场,绿草如茵,大片的草场里牧草生长的十分繁茂。 远处大海的蔚蓝倒映着苍蓝的天宇,海风吹过,一片片的蒿草弯下腰去,露出其中悠闲啃食着青草的牛羊。 百余户的牧民精心的呵护着每一匹新生的马驹。靠近内陆的台地上,万余少年盯着眼前的骏马,一个个,眼神中透出莫名的兴奋。 这万余少年正是此次宋宏博亲自挑选的轻骑兵,第一个成建制的御林卫--青龙卫! 文昌马场原本驻扎的仅有百八骑兵。这些骑兵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无论是战场厮杀的经验还是一手过硬的骑术,在大雍的军伍里,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他们的主将更是大雍目前对于骑兵训练和战法最有发言权的宋宏博。 看着眼前这些少年,三人一马,进行着日常的训练。对于他们的生疏的骑术,这些个老兵们脸上更是挂满了不加掩饰的嗤笑! 至于那些不时被战马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少年们,被取笑过后,到是激起了少年心地里的那份自尊。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忘记了疼痛和疲倦! 校场里的纷乱和嘈杂丝毫影响不到中军帐中的主帅。 帐中只有一人,所有的亲卫和属下都已经被派出去,操练这帮精力过剩,体格健壮,但是骑术一塌糊涂的少年兵去了。 宋宏博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硬朗的脸上竟然布满了微微笑意! 自从跟那个年轻的故人畅谈过后,宋弘博每天都在等待。等待着这个心比天高的贵人调用英雄的军令!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随着军令一起来的还有近三千匹战马! 这个远远要比那个任命自己担任青龙卫统领,以及全权任命各级军校来的更让人痛快! 因为三千匹战马,几乎将马场之中的能用的马匹全部的调拨给了自己!这一份信任,这一份豁达。让这位面对数千黑狼骑,义无反顾的单骑冲锋的将军,都不禁的为之动容! 自己所料果然不错,一次偶然的相遇,就得到了这样的机会。让自己得以施展一身所学。着一万新兵,经过大半年的整训,无论是身体条件,还是对于军令的服从意识都无疑是十分优秀的苗子! 宋弘博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在一年之内将他们训练成合格的骑兵! 李文朗自从得到了大雍皇帝亲赐的配刀以后,训练的热情就更加的高涨了。连新兵训练满三月后的大挑选都得以顺利通过!导致训练成绩同样不俗的二哥被淘汰回家! 因为选拔的标准并不是一味的以训练成绩来决定去留的!而是参考了大雍朝廷一贯的传统!兄弟二人以上同在军中服役的,留用一半。家中独子者不用! 虽然这样的传统,淘汰了部分训练成绩更加优秀的新兵,但是并不会造成剩下的新兵成军后战斗力! 因为此次征招的都是半大的小子。只要训练得当,加上后勤不缺,吃惯了牛肉的少年们身体上的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其中肯定会有那么少数的妖孽,就另当别论了。对于这一点,宋弘博作为一名老将,当然是了然于胸。 所以接到军令以后,就马不停蹄的进营,直接领走了早已经分好的新兵。并没有行使军令中特意提到,给予自己优先挑选军士的权利。 倒不是宋弘博故作大度,这留下的四万新兵,经过初期的操练,一个个体魄健壮的都像极了极速生长的小牛犊!这么好的兵源,差距能有多大?所以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挑选军士上,还不如早点把军士带回去,立即开始训练,来得实在! 就在新任的青龙卫日夜操练新军的时候,董先的大军已经到达琼州东南的外海。沿途一路小心的避过琼州的哨船,像一群草原上野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的盯着岸上的一举一动。稍有机会就会扑上,用尖锐的獠牙,来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而整个琼州,还全部沉静在皇帝大婚的欢庆当中!对于危险似乎毫无察觉。 “董帅,既然已经探察清楚对方哨船的往返规律,何不趁早下手?以防对手察觉,一旦琼州有所防范,我军想要登岸,势必会增加伤亡!”斯钦巴日不解的问道。虽然精通骑兵战法,但是对于水战却没有什么概念。 眼见的船队驻扎海上日久,忍不住的再次询问起攻击的日程,其中催促的意味已经有点明显了。 “少将军,稍安勿燥。目前还不到时候,成大事怎么能没有这点耐性。一旦时机成熟,定会让少将军一战建功!”董先那里听不出搭档的话中之意,但是近日只觉得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琼州水军的反应有点奇怪。 但是又说不上来,怪异在何处!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就无法和斯钦巴日坦言相告。只能是以安抚为主。 随着时间的临近,永平三年的春节又悄然的到来了。赵崇大婚的日期也在一天天的靠近。 “最近可有北凉水军的消息?”赵崇每日都会不厌其繁的询问关于敌军的消息。 “尚未探察到对方确切的行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就在琼州附近。”魏世杰前段时间刚刚将新兵大营安置妥当,就被皇帝请来坐镇水寨,以抵挡潜在的危险!自然是每日都是向皇帝汇报下所得的敌情。 “看来我们的新对手,很有耐性。一定要等到最重要的时刻才会出现了。”赵崇闻言,苦笑了一声。 “大婚的典礼是否考虑推迟一下,待这次危机过后再办不迟。”魏世杰忧心憧憧的建议道。 “这等大事,岂可失信与天下!若贸然改期,显得心怯,到时必然会被对手大肆宣扬,最终论为北凉的笑柄!朕料定自己就是敌将此行的最大目标,既然如此,朕就再做一次香饵,倒要看看,能钓出什么样的大鱼来。” 见皇帝决心已定,魏世杰没有再劝。君臣又商议了一会水军的布防问题。 夜就深了。 第62章 敌军踪迹 阳光再一次的洒满了海面,海鸥已经习惯了这群闯入领地的不速之客们的作息时间。欢快的围绕着船队上下翻飞鸣叫。 桅杆上并没有风帆,高高的嘹望台上,年轻的水手向甲板上挥舞着旗语,报告附近并没有异样。大船轻轻的摇晃着,一阵阵的马嘶声透过厚厚的仓板,传出了老远。 甲板边缘,大队的军士扶着船弦干呕。远处出身渔家的水军们望着这些在岸上不可一世的胡骑,此时大都成了软脚虾的模样。满眼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船队规模很大,连绵停靠在一起。蓝天碧海间,唯一不唯美的就是这些个被大海折腾的半死的骑士们了! 阳光慢慢的温暖起来。风似乎也渐渐的变大了一点。但是无论是晕船的骑士,还是悠闲的水军们,都没有察觉。 这个船队正是出海已经月余的北凉水军。董先似乎非常的有耐心,每天看着重复的情报,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只是整日的站在座舰的栈桥上层,看着茫茫的大海。目光所及,连陆地的影子也没有一丝。但是他知道,就在他的前方,有一个大岛,岛上有他最渴望击垮,以成全自己功绩的南迁朝廷! 自己的前任,一路追击的水军统帅,都倒在了那个北凉上下众口一词无比轻视的小皇帝的手上。自己这一次没有一点掉以轻心的侥幸。 虽然骑兵上船是一大忌讳,但是没有这一万骑兵,自己真的没有把握在登岸之后能有所建树! 但是现在新的问题又摆在了自己的面前,战马开始出现了反应!骑士们还好,虽然也受了些罪,影响到是不大!但是战马可就没有办法了,飘在海上时间太久,得不到精心的养护,一旦上岸还能不能发挥出十成的战力?这是一个大大问号! 虽然心里十分的焦虑,但是心中的担忧并没有丝毫的减弱!此行太过于顺利!一路几乎没有与琼州的水军相遇,哪怕是哨船也没有遇见。 这不得不让董先暗自狐疑。按说那魏世杰也是久经战阵的老人了。防御不可能如此的松懈! “末将虽不通水战,不知董帅为何如此担忧,而逡巡不前。但是末将了解自己麾下的将士。虽然北凉军纪严明,没有部将敢前来问询。 但是再拖下去,船上这一万骑兵的战力怕是要大打折扣了!请董帅在放眼大局的同时务必要考虑到这个情况!” 斯钦巴日身体素质远胜普通骑士,但是熬到此时也是面色苍白。停泊此地已经半月有余。 这样的话语其实也算得上重了,毕竟怀疑一军主将的言行,不是随便的普通将领敢于出口的!这位草原上年轻的俊杰,自董先南下以来,一直是主动的配合,并无半点自持身份的倨傲。 董先先前的功绩和名声是一个方面,但是更重要的还是这位年轻的胡将,能揣测到那位身处大都的大可汗的心意。 一统南北一直都是北凉王庭三代可汗的目标。董先能得如此重用,不是因为他的功绩,也不是因为他的名声,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王庭实在找不出一位更合适的将领了。 而自己看中的也不过是董先的能力。配合他,跟随他,才最有希望,踏着水军的肩膀,登上琼州,去建立属于自己的功业! 但是这一次,机会在眼前,但是主帅却迟迟不动!斯钦巴日再也按捺不住立功心切的激动!第一次质疑了这位自己父帅都要尊称一声将军的南征主帅! 此时琼山县的治所,州城南门外,新落成不足一年的垂拱殿里,赵崇也在思虑这眼见的时局。鹰巢的情报工作做的很得力。 敌将离岸不久,就有情报传来。两相对照,军中粮草供应不足三成,两位军中主将都不在岸上! 新年临近,敌人如此反常,由此可以得出一个十分明显的结论。必然是浮海在外,而这个时候,值得董先如此的恐怕就只有自己这个北凉朝野上下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了! “还是无法确定敌军的确切踪迹吗?”赵崇背对着殿门,一双狭长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屏风上的海图。 “暂时没有确切的报告。”垂拱殿里靠近皇帝的只有一位须发斑白的中年将军,一身的甲胄,腰间挂着最新式的马刀。如果能仔细观赏的话,就能看到刀柄上那两个古朴的篆字:“欧阳” 这位将军就是大雍的兵部尚书,三军的实际统帅,朝廷的柱石,辅佐了两朝皇帝的老臣魏世杰!顺着皇帝的目光,扫过琼州海岸一圈,见赵崇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东南岛岸。老将军的心中一动。 略微沉吟了一会又道:“陛下曾言,贼军的目标就是州城,臣深以为然。如此想来,贼军理想的登岸地点肯定距州城不远。以北凉骑兵的实力,一日奔行百里,尚可立即投入战场。如此算来,可供贼军选择的地点就不多了! 北面由于有我水军驻扎,想要顺利通过的可能性不大。随意臣以为则定然会在琼州东岸的文昌,会同县沿岸饲机登陆。” “魏爱卿所言,甚合朕意,要对此处外海加强探察,但是也要注意,一定不能打草惊蛇!我们准备了这么久,要是那董贼不来,岂不是辜负了我们的一番美意!” 两日后,果然有哨船回报:“文昌县西南,约百里外海,远远遥望有大群海鸟环飞不落。终日不散。哨船因担心被对方发现踪迹,未敢靠近!” 文昌县西南百里外,并无陆地与岛礁,平日不可能有大群海鸟盘旋!看来十有八九就是那隐藏了多日的北凉的船队了! “暂时不要惊动对方,清空周围百里水域。就让那位多疑的千里驹再吹上上几日我们琼州的海风吧!正好可以乘次机会,再去一次中原,做一笔大买卖!将那十万斤暂时用不着的生铁,还有千石精盐一并拿去换马!” 赵崇,慢慢的说完军令后,思维跳跃的厉害,又吩咐起了贸易的事情!谁让琼州目前最缺的是战马呢! “倒想亲自会会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赵崇盯着海图,目光定在文昌县百里外的海上,喃喃自语,其声微不可闻! 第63章 皇帝大婚 永平元年,对于琼州的军民来说,是难忘的一年!年前夏秋两季的收获,终于让南迁的百姓没有了饥馑的窘迫。官府协助督造的农家小院,让百姓有了安身之所。 靠着双手开垦出的数百万亩的土地,让百姓们有了对未来的憧憬!新征兆入营的少年军士们,让百姓们有了和朝廷休戚与共的脉搏。 这个新年,君臣同乐,百姓饱暖!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更能让天下安心的,莫过于是永平二年正月里的皇帝大婚了! 诏书早已分发到了各地,接着新年还没与散尽的喜庆。琼州又一次的热闹了起来。绚彩的烟花,从除夕开始就没有停过。一朵朵,一丛丛璀璨了州府宫城的夜空。 赵崇十六岁时仓促临位,率军民登岛后已经过了两个春节。过来这个春节就是十八岁了,这样的年纪,就算在平常的百姓家也都早已娶妻生子了。 但是朝廷年年流亡,几乎是居无定所,生在皇家,反倒是耽误了这样的大事! 现在既然已经初步安定,此等大事当然就提上了日程。太后指定礼部全权负责,赵崇只需配合,其余的一应礼节,程序,按部就班的进行就可以了! 皇家的大婚典礼向来都是繁复无比。但是大致的步骤是一样的!之前的“告期”“纳彩”“大征礼”等都已经结束。 其中作为“纳彩”礼品的马匹、甲胄、丝帛等等,都由皇帝特命的大婚专使持节带队,自宫中出发,出宫城中门,一路浩浩荡荡送到了魏世杰的府邸。 而大征礼,除了鞍、马之外,另加黄金两百两、白银一万两、缎一千匹、金银茶具和银盆等实惠的财物。 还有最重要的,确立“名份”的金册。赵崇在宫内的正殿举行隆重典礼,宣布册立魏世杰之女魏淩烟为皇后,并颁给皇后的金印、金册交给专使。 专使奉命护送皇后金印、金册至皇后娘家,向皇后父、兄宣示,再由随行女官向皇后宣读册文。 以上礼节完成后,便只剩下最后一步的迎娶了。奉迎是皇帝大婚礼仪中最隆重、最繁杂的一项。奉迎前一天,皇宫内外已然布置的一片喜气洋洋。宫中前、后三殿都用大红绸带搭起彩架,大红双喜字、吉祥联语、吉祥图案、剪纸处处可见。 从最南端的宫城正门到仁明宫的专用御道上,都铺满了红地毯,御道两侧新设了路灯四百对,各式彩灯三十对,布置得仿佛天上鹊桥一般。 迎娶时,钦天监(为了大婚,已经重新设立了官员)严密推算了吉日、吉时。吉时一到,总管女官奏请皇后梳妆打扮,并请皇后拿上两个苹果。 魏世杰亲自为新册立的皇后披上盖头,把皇帝御笔亲书的“龙”字和一柄金如意放进喜轿中,恭送皇后上轿。 十六人的皇后喜轿,被无数的宫女簇拥着。侍卫们手执藏香提炉在前,四十位红衣护军把灯,一百六十名校尉执杆灯四十对,提灯四十对,文武大臣前引后扈,轰轰烈烈地进入宫门。 踏着大红地毯,喜轿停在正南天喜方位,早有宫中的负责女官扶皇后下轿。接过皇后手中的苹果,同时把装有珠、宝、金银小如意和米谷的宝瓶奉与皇后。接下来,扶皇后迈过一个火盆,以寄寓蒸蒸日上之意。 之后,在女官的引导下皇后跨过马鞍进到洞房,把刚才拿过的宝瓶交给女官。女官将宝瓶放在龙凤喜床上。此时,皇帝给皇后揭去盖头,双双坐到龙凤喜床上。女官捧上子孙饽饽,请皇后食用。 命妇(重臣之妻)和女官为皇后梳妆上头,戴凤钿、双喜如意、富贵绒花,换上明黄龙凤八团龙褂,佩上朝珠、项圈。梳妆完毕,女官端上酒宴。 这时,洞房之外,皇帝侍卫中结发夫妻们唱起《交祝歌》。在一片祝福声中,帝、后喝下交杯酒,完成合卺礼。 之后,女官扶皇后坐上龙凤喜床,为皇后摘下凤钿,换上龙凤长袍。入夜,洞房之内花烛融融,温馨憩静。帝、后吃完长寿面,双双步入红帷,共度千金一刻的良宵。 大婚高潮基本结束。尔后,皇帝率皇后拜见太后,举行朝见礼;皇帝升殿,以大婚礼成颁诏天下,臣民同庆。 这些个程序已经被礼官们演示了无数遍。但是大婚典礼的当天,当一切进行的异常顺利的时候,钦天监已经算准吉时。皇后的喜轿已经随着清晨的第一缕晨光踏上了御道。 皇帝赵崇却还是一身的戎装!眼前依然还是那张熟悉无比的海图! 声音依然镇静无比:“敌军可有动作?” “回皇上,臣昨夜已经传令哨船上前。敌将已经逼近海岸,看来对于陛下的大婚典礼,也是早就有预知。 后续军情,已经通知驿道时刻准备,一旦有变,就会飞马传来!”一旁的端木飞听到皇帝发问,连忙用最新的情况简要的回复了皇帝。 “好!步军大营所调之兵,可曾做好准备?” “此事由魏帅亲自操办,臣亦派人确认无误!已经全部到位!请皇上放心!” “负责袭击敌船的水军是否就位?”赵崇问完了这个问题后,就闭上了眼睛!这些问题的答案早已经在自己的心中! 文昌西南的海上,一只大型的船队,正鼓满了风帆,直冲岸边而来! “本将在此地观察已有数日,琼州的探查哨船,往来并无异常!刚才的相遇就是明证!况且本将早就探明今日就是那赵崇小儿的成亲之日!我等乘风登岸,轻骑突袭,晌午前就能兵临城下!定能赶上给琼州小朝廷一个深刻的惊喜!” 董先一脸意气风发的大笑着给身边的斯钦巴日解释缘由。 “董帅难道不用考虑州城北面的驻军吗?不过十数里,就是我们兵临城下时,他们也来得及救援!” “救援?他们拿什么来救援?北面不是还有少将军父帅哈巴日的两万骑兵吗?” “父帅怎么会出击?难道是驱马渡海?” “少将军,难道临行前没有告之南征副将哈巴日?那本将留在营中的万余水军以及无数的战船岂不是浪费了?”董先笑着调侃着身边的这位脸色苍白的年轻胡将。 “如此,我们胜券在握矣!” 海风渐大,吹散了他们必胜的豪情! 第64章 北凉铁骑 漆黑的海上,一艘小船向着岸边疾驶,船上的三人,满头大汗。六只手臂疯狂的划着船桨,那些划船的臂膀早就麻木的没有了知觉。 这艘小船只是一艘普通的近海哨船!平日里巡查只在近海。但是昨天却接到军令,命令小船连夜出海近百里巡查敌情! 虽然船上的军卒骂骂咧咧的诅咒着,不知是那个脑袋瓜子进水的上司下达的混蛋命令。但是军令如山,虽有情绪,但是也还没有违抗军令的胆量! 所以裹上厚厚的毛皮大衣,便按照规定路线出海去了!本来以为不过是吃一夜海风,明日一早就能安全返回。 谁知道黑夜里误打误撞的一头撞进了一个庞大的船队的外围。等到看清楚对方规模的时候,已经被对方的游哨发现。一场追逐就毫无铺垫的展开了。 一方是为了不暴露自己,一方是为了能活着回去领赏! 好在船小好调头,三人再也顾不上抱怨,利落的脱掉了厚厚的外套。飞一般的将船划向来路。黑暗的海上,小船贴着海面,如一条灵巧的大鱼,黑色脊背滑过水面,一层层的水纹缓缓的向两边散开。 “全体起满帆,收锚,全速靠岸。立即登陆!”接到游哨汇报的董先,没有丝毫的犹豫,军令在旗舰的了望台上通过灯火,传达给了整个船队! 董先昨日就已经得到可靠情报,知道琼州岛上那位小皇帝今日要办那件大事,所以算准了时辰,准备夜里动手,要在典礼最高潮的时候,给天下人看一个最难忘的画面! 今夜的不速之客,不过是个倒霉催的蝼蚁。抓住了权当是给大军祭旗,抓不住也无伤大雅。 但是这个大胆的想法竟然和岛上的那个更加年轻对手的想法不谋而合--要用最香的饵料,来钓最大的鱼! 只是两人的目的不同!一个是要建立自己无上的功勋,成为灭雍的首功之臣。一个是要断绝北凉最后一个水上的统帅。给琼州再争取三五年的喘息时间! 那停泊在海上的船队,如受惊了的蜂群一般,立即有几艘游哨船恶狠狠的扑向逃跑的不速之客。剩下的大船上灯影晃动,片刻之间竟然全部开始了升帆,收锚。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一艘搜的大船借着满帆的东南风,冲出了船队。 乘风破浪河汉浅,楼船夜渡风涛急。 直到眼前黑黝黝的岛岸出现在眼帘里的时候,这只庞大的船队也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 “全军,不得减速,冲上浅滩,立即登陆。骑兵集合,水军留船,等待潮起!”董先冷峻着脸孔嘶吼着下达着命令。望着越来越近的海岸,内心里翻腾着无尽的热血与激情! 一旦登岸成功,此行的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麾下的一万铁骑,自然可以纵横驰骋!想那小小的州城,低矮的城墙,能挡得住北凉男儿的几轮箭雨! 想那赵崇小儿,不知顺应潮流。竟然妄想安定那些随之逃亡的所谓民心!何其的可笑!那本将就在天下人的眼前,在你的庆典上,用北凉的铁蹄将你踏入地狱! 这天下的气运该是北凉王庭所有。而你将是本将脚下最好的踏脚石! 只有如此,这天下的汉民才有出路!也只有我董家能丞救这天下的汉民! 清晨的微光尚未照亮海滩的时候,文昌马场东岸边上被无数的火把照的透亮。人喊马嘶的声音,传出数里! 因为前夜的哨船最终没有抓到,知道行踪已经暴露的董先,不在小心翼翼的登岸。转而追求最快的速度!一匹匹的战马被牵下了大船,一队队的骑士踏上了琼州的土地上! 一万北凉铁骑,快速的列队。骑士们大多脸色苍白!原本一人双马的坐骑,经过月余的海上颠簸,能战的不过七成。 但是北凉的骑兵,不愧马背民族的称号!一旦踏上土地,骑上马背,原本虚弱无比的骑士们,亮出雪亮的弯刀!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两名年轻的将军,没有言语,只是举起了手中的刀剑!催马奔驰!向着那个在心里想象了无数遍的城池杀去! 驿道宽阔笔直,驿站里的人员也已经全部撤离!只有马场里无数的牛羊,被咆哮的骑兵惊的四散奔逃! “冲过去,不准停留!”眼看着骑兵们的眼睛盯在了牛羊的身上,斯钦巴日一声狂吼,制止了本想要收割财物的兵士。大军像是一道洪流,奔着琼州的心脏碾压过去! 清晨,垂拱殿内。 “报!贼军已经在文昌登岸!”空旷的殿前广场内,红翎急报传来时,赵崇身型不动。兵书云:“半渡而击,但是朕却不动,就让你这头董家的千里驹再多得意一会!” 清晨的阳光斜斜的照进了幽深的宫殿。皇后的喜轿距离宫门不足十里! “报!贼军已经逼近五十里!”探报声急促,垂拱殿内依然是一片寂静。 “皇上,贼军已疲,再过一个时辰怕就要兵临城下了!”魏世杰见皇帝依然没有阻击的意思,沉声探询道。赵崇看了看这位须发斑白的老将军,轻声说道:“国丈大人,按计划行事吧!” 魏世杰闻言,神情略微一滞,转身匆匆离去! “报!贼军已经抵达南渡江东!正在渡河!”红翎急报再一次传来。 赵崇豁然转身:“该是玄武卫交成绩的时候了!” 一万骑兵滚滚向前,每隔三十里,停马片刻。两个时辰便奔行一百二十里,到达南渡江东岸! “前方就是大河,渡过此河,我军就能兵临城下!此次一路行来,并未见琼州兵马前来阻击!可见那赵崇小儿确实无备!”草原上的少年勇将,望着窄窄的江面,满脸的苍白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渴望建立功业的意气风发! “本将最担心的时候已经过去,眼前的小河怎能挡住北凉的铁蹄?”董先望着河西那遥遥在望的城郭,长长的吐出来一口浊气! 随即又命令道:“全军停马休整一个时辰,人吃饱干肉,马饮足清水,巳时三刻,全军骑马渡河!” 第65章 新军初战 巳时三刻。低沉悠远的号角声传遍了南渡江的两岸。东岸的一万骑兵连绵数里,在号角声中迅速的集结起来。战马的嘶鸣声盖住了江涛。 仿佛是在应和着这低沉的号角声,大江的西岸,有鼓声逆风传来! 沉闷的鼓声,像是敲击在凉骑的胸膛上!漫天的尘土中有一支钢铁包裹的军士,踏着鼓点而来。玄色的铁甲,黑色的铁兜鍪,黑色的外袍。像一座黑色的大山,慢慢的压到了江边。 戴鸿德一身甲胄,制式和身边的军士们并没有区别。不同的是盔甲的分量明显重于普通的军士!一天前才接到军令,命自己带着玄武卫的左厢五千新军驻守在西岸的驻马坡。 五千新军中有两千长枪兵,大雍制式长枪,枪杆长一丈,枪头一尺。二十排锋锐的枪尖闪耀着逼人的寒光。持枪的军士,年轻,强壮! 三千弩手。同样排起了整齐的队列。三千张神臂弩,严阵以待!持弩的军士同样的年轻,健壮! 这是一只年轻的军队!成军不足一年,军士年纪不超过二十!年轻的军士们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兵器,初战的激情让他们忘记了恐惧。 “衣甲严整,步调不乱。虽不知战力如何,但凭这一股肃静,稳重的气势,显然当得训练有素这四个字!董帅可知对方是那位将军在此?” 望着对岸在鼓点声中结出的军阵,斯钦巴日扬起马鞭遥遥的指着对岸的军旗。目光巡视一遍,却没有看见领军的将旗。 “敌军虽阵垒森严,但观其气势不像是沙场老兵。据情报得知琼州目前有步军老卒一万五千左右,其余皆是新军。且青龙,朱雀为轻骑兵,白虎为重骑。 对面之敌定是新编的玄武卫。本将也未闻玄武卫统领是何许人也,想必也不会是个无能之辈! 既然那赵崇小儿有所准备,此河虽宽不过四十丈,但若是强渡,我军必会折损不少人马。我军远袭,不可在此处折了锐气! 少将军且分兵五千往上游寻机渡河。本帅在此吸引敌军。”董先笑道。此处出现敌军,也是在两位的意料之中。 “我军具是骑兵,本将不信,那赵崇能凭着几万新军,守住这几百里的南渡江!”下游离城更近,怕是不会让自己轻易过河,所以斯钦巴日转头向南。 低沉的号角声不断,马上的骑士们,吆喝着战马。分出一支五千人马的队伍,呼啸着向北奔去! 剩余的骑兵也没有停留在原地,战马踏开步伐,开始缓缓的向江边逼近。 “第一排弩手射住阵脚,敌军越过号矢五十步,开始分段射击!”戴鸿德站在驻马坡上,注视着对岸逼近的骑兵,沉声下令! 戴鸿德虽然镇定的指挥着坡下的军士。但是内心也在暗自打鼓。自己带来的是一支成军不到一年的新军。 连自己这个主将都是临时任命的,虽说新军训练的强度,以及军士的训练结果。作为军中的统领,自己也是十分清楚的! 但是此次要对阵的乃是北凉铁骑,是天下有数的精锐!至于这些新军能抵挡的住对方的几论冲击?没有人知道! 唯一的安慰是军令只要求据守,若敌军沿河运动,自己不用追击。如此对方如果在自己眼前渡河,尚可利用河滩的沼泽迟滞敌骑的冲锋速度。这样自己手里的三千硬弩就有了用武之地! “哧哧”随着命令的下达,弩矢的破风声划过狭窄的河面!一百支铁矢从军阵中飞出,强劲的力道将纯铁打造的弩箭没入河边的岸滩里,激起一阵阵的烟尘! 号角声婉转变化,前冲的凉骑一声呼哨,堪堪冲到距离河岸百步距离便灵巧的一分为二。画出两个大圆,又回到了冲击初始的位置! “虽是逆风,也射出了约三百步。果然还是弩好用!这些训练不到半年的新军,也能射出整齐的排射了!”戴鸿德看到眼前的射击效果,暗自点头。 能做到令行禁止,加上之前的列阵的速度,都可以证明,这些军士们平日的训练没有白费! 大雍的弩手单兵一次配备纯铁弩矢百支,近战军刀一把,总重约十斤。三千弩手,只要时间够用,每名军士绝对可以射出数十支弩箭! 有了这些装备,再加上前方有两千长枪兵的保护。这样的一支步军,只要是结好阵势,足可以抵挡两倍与己的骑兵!所以在看到试射的结果后,戴鸿德终于放下了悬了半天的心! 而这一切落在对岸的的董先眼中,就是另一番滋味了。先前的列阵速度,还有闻鼓踏步的节奏就已经能让自己正视眼前的这支新军了。 麾下的精骑一个试探,对方就射出了一次精准的排射。虽然只是百人齐射,但是看弩箭落点的分布距离,几乎就是一排弩手站立的距离!这无不说明了这三千弩手的过人之处! 在这样远距离,精准的射击之下,自己麾下的五千骑兵,如果想冲过两百步的岸滩,以及百余步的河面,就必须承受住将近两万支弩箭的打击! 特别是战马渡河的百步距离,速度难免下降。那时,自己的骑兵无疑是弩手门最好的靶子!这个过程将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样的损失,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如今之计,只有等待了。等待另外的五千骑兵能给自己带来好的消息! “报告大帅,少将军已经在上游三十里处,搭桥渡河,命小人前来传信!”斯钦巴日倒是没有让自己失望,报信的亲卫大声的汇报着军情。 “往南三十里,准备渡河!”剩余的五千骑兵,转马向南,铁蹄滚滚!江岸边卷起一道暗红色的烟尘! 望着滚滚南下的骑兵,五千玄武卫,岿然不动。驻马坡上,戴鸿德迷起双眼轻轻叹道:“皇上,末将只能做到这些了。若是手中能有三千骑,也不会让胡虏如此容易的过河了!” 第66章 兵临城下 “不必理会这些新兵!饶过去,直奔城下,说不定还可以在城门下看见赵崇小儿的新妇!”董先汇合了先前的一半骑兵后,马不停蹄,人不解鞍。 远远的越过先前阻挡的军阵时,脸上的笑意竟然很浓。身后轰然的大笑声嚣张无比。 这是一支不错的新军,但是此时不是纠缠的时候。若是时机得当,自己还真的要上去试一试这帮新军的斤两。但愿领军之人不是一个绣花枕头才好! 不过肯定也算不得能将,手中有这样的资本,却不知挑选战机。若是沿海布防,最少可以阻滞一两日的时间。却选择沿河布防,又不敢主动接战!只能看着自己沿河奔驰,轻而易举的渡过了这最后一道天然的屏障! 前方还有一条大鱼在等着自己,暂时可顾不上眼前的这些虾米。待到解决了大事,眼前的这些,还不是任自己予取予求!! 一万骑兵,与五千玄武卫几乎是擦身而过。直奔琼州治所,大雍的心脏。 此时大雍皇帝的大婚典礼还在继续。午时之前,皇后的十六抬喜轿终于过了宫门。城内张灯结彩,万家喜庆。 城外却有一支五千人的军旅,五千人顶盔惯甲,背城列阵。长枪如林,卤盾如墙。州城的南门轰然落下,关住了城内的一切!三丈高的城墙上一架架巨大的床弩上满了粗大如长枪般的弩箭,一支支蓄势待发。 城池近在咫尺,迎风飘扬的巨大的龙旗矗立在城楼的最高处。阳光一贯的温暖,却暖不起眼前冰冷的肃杀与沉闷。 北凉胡骑,飘在海上已有月余,战马,骑士都颇显疲惫。虽然经过这半日近两百里的奔袭,但是一万骑兵的士气高涨。因为他们知道,此行是来建立不世功勋的。这样的机会是何其的难得! 数万只马蹄踏在大地的声音,如闷雷般的传来。烟尘遮蔽了太阳的光芒。伴着轰鸣的闷雷声冲出暗红色尘埃的是一队队看不到边际的骑士。他们的脸苍白狰狞而又嗜血! 胯下烈马,手中弯刀,背后骑弓。这是一支标准的北凉精锐的装备! 在这些胡骑前方的是一座寂静无声的方阵。一副副黑色的铁甲下面罩着一张张冷酷的脸。一支支长枪架在厚实的盾墙上,千杆长枪矗立如林。在他们的中间藏有有八百玄武卫新军。 这八百军士全都是挑选出来的健壮之士,所配的甲胄武器明显不同于其他的老兵!八百张年轻的脸上满是紧张与激动,覆盖在冰冷的铁甲下,外人看不到一丝的端倪! 大队的骑兵直冲城下,号角声声。一万骑兵一分为二,远远的避过正对的军阵,向着东西两门疾驰而去! 迎接他们的是魏恺和董杰两名统领,以及各自麾下的五千老卒。琼州步卒据城而守,硬弩射出标线,近七千弩手,手持神臂弩默默的等待着发射的命令! 牛角长号声再变,凉骑轻盈的向外翻卷。悠然的画出两个圆圈,回到了发起冲锋前的位置。在他们的最前方,董先和斯钦巴日两骑并立。听着身后战马的长嘶,年轻的骑兵将军收起来先前轻视的神色。 眼前的城墙虽然不算高大,但是也不是自己身后轻装简从的一万骑兵所能攻破的。后有大河及五千步军,前有坚城,精兵把守! 对于眼前的这一切,身为统帅的他应该早有预知吧?此行的目的何在?无数的问号浮上斯钦巴日的脑海间。 感受到斯钦巴日探寻的目光,董先抬起手,搭在眼前,望了望烟尘弥漫中的琼州制所。下达了一个让斯钦巴日目瞪口呆的命令:“全军就地休整!” 实在是难以理解,如今孤军深入,当以速战速决为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谁都知道。可是怎能下达如此荒唐的军令!让这仅存的最后一点气势,就这么消散了! 琼州城下出现了这样的一幕战场画面:琼州的五千步军,背城列阵,这个军阵寂静无声!远到而来的北凉铁骑,人人下马。 虽然在渡河之前休整了一个时辰,但是相对于刚刚结束的长途行军所消耗的能量来说,补充的远远不够! 听到主将下达的命令后,出于对军令服从的本能,大军下马休整!董先看了看一脸惊讶的斯钦巴日,轻轻笑道:“少将军可是以为本将的军令不妥?我军远到而来,原不可如此。 但是琼州上下显然已是有了准备,此行想要达成目标,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如此看来,我军登岸时没有遭受阻击乃是对方故意为之。小皇帝的胃口不小,是打算一口吃掉我一半的水军和你麾下的一万骑兵! 但是本将自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就看谁的牙口更好一些了!” “如此,我军何故在此盘桓?”斯钦巴日也醒悟过来。 “暂时在此一边恢复体力,一边等待一个进攻的信号!”董先笑道。 “进攻的信号?我军还是要进攻坚城?难道是……”斯钦巴日豁然开朗。 恍然大悟道:“我军虽然凌晨登岸,想来,为了吃掉我们,琼州水陆大营昨日就有兵员调动!而这么大的动静, 肯定瞒不过近在咫尺的父帅!董帅好算计,原来我们万骑千里渡海,只是佯动!真正的杀招在北面!” “也算不上是佯动,若是琼州不从水陆大营调动兵马,我们就杀入州城,就是主攻!说这些为时尚早,目前还是看看能否消灭眼前的这支步军!敢背城布阵,想来也是有所依仗!观其阵中并无远程兵种,待儿郎们休整过后,或可破之!” “报!贼军已经渡过南渡江。”探马的身音一道道的响起。 “敌军如何渡的河?”赵崇问道。 “守候在驻马坡的部分玄武卫,只是射出了警告性的一排弩箭,敌骑一半就转道向南,奔行三十里后,伐木搭桥而过!后续骑兵亦是踏桥而过。” “报,敌军已经兵临城下!” 赵崇霍然起身:“备马,去南门!”亲卫们快速的牵过早就准备好的坐骑,直往南城门开去。 第67章 步军迎敌(一) 正午的阳光正烈,城下的军阵已经肃立了半个时辰。 南城门上一阵铁甲铿锵,赵崇带着亲卫匆匆赶到,挥手示意准备上前行礼的众将士。年轻的皇帝,翻身下马,一身甲胄登上了城楼。 走到箭垛前向城下望去,城门外约三四里外的空地上,万余人马,一片嘶鸣。 眼前的凉骑,隔着老远的距离正在恢复马力。虽然悠闲,却没有混乱之像。而城下的大雍军士,虽然纪律严明,没有出现异常。但是列阵已有半个多时辰,军心从来都是只可鼓,而不可泄。 看来凌晨到目前,急行军近两百里,马匹已经半数不能冲锋了。就算是一人双马,马可以换乘,但是马上的骑手,多半已经疲惫不堪了。 玄武卫的五千军士,辛苦两日倒也没有白费工夫。最起码让这些凉骑,绕路渡河,多奔行了六十多里! 此时刚刚抵达城下,又象征性的骚扰了东西两座城门。怕是到了最虚弱的时候了,此时不进,更待何时?难道要好心的等待着对方歇好了马,吃饱了饭,下了战书再战不成? 不过想来这董先在近日登岛,说是奔着自己这个皇帝的大婚典礼来的。但是心下细细寻思,自己这个小皇帝在他们的眼中似乎还没有这个分量吧! 此时疲兵临城下,董先作为沙场老将,虽是水上统帅,未必能精于骑战。但是千里远征之下,不免师老兵疲,这么浅显的结局是不可能没有预见的。 更不要提,随其一起的还有一位善用骑兵,有草原智虎称谓的少年将军。心思百转之下,这些思量匆匆过眼。纷乱而没有头绪,难道对方的真实意图真如魏帅所说?既然想不明白,就先顾好眼前吧。 “敌军到达城下,为何不据城而守?”守南城门的主将是魏世杰的长子魏剑秋,听闻皇帝发问,连忙上前答道:“末将虑贼军远来,必然疲惫,有心以逸待劳痛歼来敌。” “好!果然是将门虎子,魏小将军有此豪情,朕心甚慰。但是既然已经要战,又列阵城下,为何不令步军上前,驱散眼前的这股疲兵?”赵崇看着这位虎背熊腰的年轻将校,自己的便宜大舅子。想到大婚之日,自己丢下皇后在宫中,又差遣了魏氏父子亲临战阵,心里略有些惭愧。 现在见到这憨货一点不惧传说中的精锐骑兵,竟还能想到趁其疲惫,迎头痛击。这还是魏世杰口中的那位只会冲锋陷阵的蛮勇之将吗?看来魏世杰对自己长子的评价,与实情颇有出入啊。 “末将正要下令,不想圣驾到此,既然皇上在此,就请陛下下令,以壮军威!”魏剑秋回答的十分简练,还知道请皇帝下令,以振奋军心。 看来确实不像魏世杰评价的那样是个只适合冲锋陷阵的蛮将。想来是魏世杰不想过早的将这个长子推上军中高位,以免旁人闲话吧。 “擂鼓进攻。”简短的四个字从赵崇的嘴里迸出来,城头上的军鼓,鼓槌雨点般落下,鼓声急促。城门大开,魏剑秋大步踏出,汇入大阵之中。城下的军士踏着鼓点,稳步向前。踏起的尘土飞扬,落在金属色的铠甲上。 铁甲森森,如林的长枪如墙推进。缓缓地逼近了城前的凉兵。 董先等人,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注视着眼前这座并不算高大的城池!沉闷的鼓声蓦地传来。 “看来对方是不想再让我军安心休整了,但是北面的水军大营,似乎还是没有动静!难道是父帅没有接到自己的传讯?”斯钦巴日小声地嘀咕着。将心里的忐忑不安,说出了嘴。 “少将军且安心,本将离岸后一周,老将军就已经将我水军大寨内留下的一万水军,以及水军舰船全数调往雷州了。而且我已留下军令,留守的副将定然会全力配合老将军的!此时未动,多半是在等待我们先行动手!” 董先听到斯钦巴日的嘀咕声,那里不明白他的心思,略微说了些自己的安排。 接着又笑道:“也罢,城头鼓声已经响起,既然这个步军方阵自己冲了上来,就请少将军先率部冲破眼前的步军方阵吧!让城头上的小皇帝看一看,脱离了城头弩箭的支援,我北凉铁骑,就算疲弊至极,也不是这区区五千人能够抵挡的住的!” 角质的长号搭在骑兵的嘴角,吹出了“呜呜”的号角声。近万骑兵,有条不紊的开始集结。 大雍的步军不过才跨过一里远近,凉骑就已经集结起了三千骑!斯钦巴日一身铁甲,身披褐色披风,端坐在马上,没有多余的言语和动作。盯着越来越近的枪阵,缓缓抽出腰间的弯刀。 锋霜冷冽,年轻冷酷的脸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闪现的目光比刀锋更加冰冷。 刀锋向前,双腿轻夹马腹。三千骑兵缓缓加速。冲过短短的三百步距离,便将马速加到了最高。 “全军停步,竖起大盾,准备接敌!”魏剑秋见对方骑兵已经开始冲锋,拉开粗大的嗓门吼出命令。五千步军同时停步,整齐的踏步声骤然停下。最前方的两排刀盾手,竖起宽厚的盾牌,连接起一条整齐的盾墙!无数闪着寒光的枪尖从缝隙中深出。 “鸣镝准备,百步后自由抛射。”斯钦巴日弯刀再次前引,高速奔驰的战马,瞬间奔过百步的距离,近万把骑弓送出一大片呼啸的箭簇。像一片黑色的箭云,扑向大雍的军阵,箭云遮住了阳光。 两军相距不过二百步,凉骑擅长骑射,二百步的冲击距离竟然射出了三波抛射!万枚弓矢冲入云霄,到达了最高处,然后掉头向下,依靠着恐怖的动能,一片片的订入了大雍的军阵之中! “噗噗噗”箭矢钻过铠甲的接缝,射入骨肉。 “铛铛铛”箭簇钉在铁甲上被弹开无数。 “嗤嗤嗤”这是弓箭射进空地的声音。 第68章 步军迎敌(二) 三轮箭雨过后,大雍的步军们一共承受了近万支箭矢的洗礼。但是严整的军阵并没有出现大的损失。只有数十名倒霉的士兵,被箭矢钻过甲片的连接缝隙以及没有覆盖道的躯干上。 箭矢刺穿筋肉的剧痛,殷红的血液透过创口,顺着箭杆喷射出来!无论多么强壮的军士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强大的撞击力道迅速传输到了大脑,惨叫声再也压制不住。 大雍的步军,此次出战,是看准了敌军疲惫,准备近身搏杀。所以并没派出弩兵,五千步军中,有四千多名长枪兵,全部身披铁甲。 大雍的铠甲全部有本朝的军器铸造世家,欧阳家领衔铸造。用冷锻法制甲片,以牛皮束带联缀而成,在五十步外用强弩射之不能穿。防御性能十分优越。面对数万箭矢的打击。也仅仅是付出了数十人的伤亡。 但是军阵之中并没有弩箭还击,城头上的数架床弩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射出了复仇的巨箭。极大的力量将这些粗长如长枪的箭矢送出了近两里的距离。将挡在前方的一切射穿,余力带着成串的阻挡物倒飞出去。 城楼上爆发出一阵欢呼。但是床弩操纵复杂,只射过一轮。城下的两只军队就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高大的战马扬起铁蹄,重重的砸在了厚实的盾墙上。近千斤的重量,加上狂奔的力道,将盾墙后面苦苦支撑的军士震的七窍出血。毫无知觉的身体却没有向后倒飞。因为身后有更多的袍泽用身躯死死的抵住。 透过盾墙的长枪扎透了狂暴的战马,高速奔驰之下的瞬间失速。让马背上骑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被惯性高高的抛飞起来,落向前方。迎接他们的只有斜指向天空的一排排雪亮的枪尖。 后续的骑兵还在不断的冲来,如惊涛骇浪,层层叠叠,没有休止。 “刺”大雍的长枪兵们跟随着粗旷的节奏,踏着袍泽的鲜血和身体,步步紧逼。城头的军鼓声咆哮不歇。 赵崇就在城楼之上,默默的注视着残酷的战场。看到海啸一般连绵不断的凉骑冲击,心里翻滚着的热血与豪情渐渐腿去。 “看来还是小觑了胡骑的战力!如此的疲军都有这般强悍的冲击力。难怪二十万北凉铁骑就能横扫中原! 但是任你强悍如斯,又能如何?待我强军练成,必定要与你决战于故土,草原!一定要将我大雍失去的威仪一点一点的拿回来!” 城下的厮杀还在继续,断臂残肢布满了战场。在三千凉骑凶悍的冲击下,步军的盾墙终于被撕开了一道缺口。身后的滚滚铁骑如箭矢一般的扎进了步军的方阵。 后方观战的董先,目光越过血腥的战场,望向城楼。嘴角边上翘的弧度越来越大。看到三千铁骑深深的刺入步军的方阵后,更是放声狂笑! 举起腰间的军刀,大声呼喝道:“草原上的雄鹰们,前锋已经踏破敌人的防线。现在举起手中的弯刀,跟着我,去杀戮吧。 看,眼前就有无数的军功,等待着你们去收割! 冲过去,片甲不留!” 身后的近七千骑兵吼声震天,呼喝着胡语,轻踢马肚,开始了加速!不过一里多的距离,七千骑兵瞬息杀到! 魏剑秋的压力瞬间增大数倍。要不是城外的空间有限,两军的接触面有限,造成了后续骑兵只能在后方呐喊,而不得上前。大雍的军阵早就抵挡不住了。 城楼上的进军鼓声更加的急迫了。早在两军相接之前,赵崇就已经下令东西两门抽出弩手增援南门。在两军厮杀之时,增援而来的三千弩手早已在城下集结。不等董先后续的骑兵杀到,三千弩手早已抵达步军大阵的后方。 三千张硬弩,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抛射。纯铁打造的弩箭越过厮杀的战场,向着敌人后续的骑兵飞去!惨叫声瞬间响彻了天地! 凉骑虽然精锐,北凉虽然已经占据了中原,但是胡人不懂冶炼,铸造之术。所以大部骑兵具是身披披甲。虽然轻便,利于大军机动。但是不可避免的牺牲了防御的性能。 之前的野战,都是凉骑依靠着精良的骑术,以及独步天下的骑射功夫围绕着大雍的步军方阵以袭扰为主。大雍的神臂弩虽是克制骑兵的利器,但是对上游弋不定的移动目标,杀伤效果就大打了折扣。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是凉骑想消灭眼前的方阵。眼见的大雍派出迎战的都是枪兵,所以选择了硬冲。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冲破盾墙,步军就会崩溃。 到那个时候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骑兵们所要做的就是调整好弯刀的角度,纵马追击,甚至不需要自己使出力量,只要依靠着战马的冲击力,就能削下一片的头颅! 但是今天,这熟悉的一幕并没有如约上演。前锋三千骑在付出了百余骑的损失后终于踏破了坚实的盾墙。但是对方并没有惊慌失措,步军们也没有转身溃逃。而是顺势让出了中路,大阵一分为二。露出了裹在长枪林深处的八百新兵! 董先在前锋踏上盾墙的瞬间,就指挥着后续的骑兵冲入了战场。但是狭窄的地形,并没有让骑兵们尽情的展开杀戮。拥挤的正面被无数的战马和同袍填满。更要命的是大雍的弩手门开始了抛射。一轮一轮的铁箭扎进了拥挤的骑兵群中。 刺穿了脆弱的皮甲,锋利的箭头划开了强壮的肌肉。更有无数的短箭洞穿了人马,带着热血钉入了红色的土地上! 眼见战局变的混乱无比,战马的速度在长枪的纠缠下漫漫失去的冲击的锐气。斯钦巴日热血惯红了双眸。他比谁都更加清楚骑兵在战场上失去了速度意味着什么! 但是董先的指挥也没有大的缺陷。按照以往的经验,一旦前军的骑兵踏上盾墙,后军连绵不断的攻击就应该立即跟上! 但是今天的战场有些诡异!斯钦巴日顾不上多想,几乎是凭着本能,发现了己方的弱点!撕声狂吼道:“后军散开,左右包抄,攻击弩兵!” 第69章 陌刀初战 此时的凉骑,兵力相对还是有优势的!听见了斯钦巴日的吼叫,董先顿时回过神来。放眼望去,此时大雍步军的身后是一个毫无保护的弩兵方阵。只要包抄过去,就能轻易的消灭他们。 这样一来,不仅使得自己不在受那弩矢的打击。还能断去与自己激战的步军后路!剩下的事情就是骑兵纵横冲杀了! 果然是少年成名,有勇有谋的智虎!身陷战阵,还能分析敌我交错的局势。并一眼看出己方的不足,立即想到解决的方案!在骑兵使用上,我果然不如也! 这些感慨,飞快的浮现在了眼前。只是瞬间,在纷乱的战场上,不容有片刻的分神!否则就要用鲜血去补偿! 董先那里还能再犹豫!立即分成两部,远远的绕过正面的战场,斜斜的插上!两股骑兵像两支凶悍无匹的箭镞向着弩手的方阵射去! 魏剑秋浑身浴血,手里的长枪已经不知换过几杆。眼见盾墙被正面破开,疯狂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恐惧!而是高声的下达了一分为二的命令! 很快的,两个各千余人的小阵,就贴着身后的弩手方阵,挺立在两股包抄而来的骑兵面前!而中路已经被放弃! 战到此时,四千枪兵,只余两千多人!而和他们撞击在一起的三千骑兵亦是丢下了千余具尸体!身后的七千骑兵也在弩手的攻击下损失惨重,丢下了近三千多骑! 场中哀号的伤兵,悲鸣的战马,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四处弥漫! 来时的一万骑兵,几乎伤亡近半!感受着战场的喧嚣,斯钦巴日的心在滴血!近四千北凉的勇士就这样倒在了城下!身边的勇士越来越少。充血的双眼透出困兽般的光芒,嗜血而骇人! 突然眼前一亮,丛丛的长枪不见了踪影!整个中路百步宽的正面空在了自己的眼前!仔细看来,倒也算不上是空,在自己的面前!这百余步的正面,在长枪兵退出后留下了数百步军。 这八百步军,一排一百五十余人,堪堪排了六排!细细观察之下,不难发现,这八百新兵的盔甲明显不同于其他的步军,分量更重,约有二十斤!胸口的要害处,全部裹以甲片。连缀其中的是牛皮丝涤。头盔,护臂,护腿,一应具全! 普通军士的甲胄几乎相当与北凉的将校了!手中的武器也很特别!并不是往常的单刀,而是长度超过身高的大刀!刀柄具是混铁打造,刀头长三尺,两面霜刃,刀尖锋锐狭长! 正是由欧阳康精心复原的长柄陌刀!供给军中的不过八百口!在这帮新军手中训练也才一月有余!好在不需要使出复杂的招试!只要身强力壮之辈,上下劈砍就好! 这八百壮士全都是新兵营中,身体强壮的少年!大都十八九岁,经过一年的力量训练,两条臂膀上最少也能有数百斤的力道!现在身上甲,手中刀,加在一起不过四十斤! 在丢下千余条性命之后,斯钦巴日望着眼前这八百不同于往日所见的步军。没有半分的犹豫,身后的骑兵如潮水般的涌来! 眼见凉骑杀到眼前,一百五十把陌刀,高高举起,迎上了杀透军阵的骑兵! “杀,杀,杀” 整齐的号角声中,一百五十把陌刀重重的落下!刀锋所过,断肢横飞,碎肉泼洒!黑色的盔甲上瞬间淋透了嫣红的血液! 刀锋撕碎了凉骑的皮甲,斩断了胡兵手中的弯刀,最前方的数十骑,人马具碎!散碎的马肠,人血撒满了脚下的土地! 还没有从震惊中醒过来的凉骑,还在不断的向前挤压。沾着鲜血的长刀,在健壮臂膀的挥动下,自下而上的又切割过涌上来战马! 马腿横飞,战马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地!马上的骑兵被惯性一摔,被刀锋划过的身体,在空中轰然裂开。碎裂的内脏撒满了持刀而进的军士满身! 这八百刀兵仿佛是一群来自地狱深处的魔鬼,浑身上下透着无比渗人的血腥。带着挂满盔甲的碎肉,稳步上前!每进一步,都会带走数十条鲜活的生命!眼前的一切,都阻挡不住他们筮血的长刀! 但是在敌人眼中,狰狞着的面甲之下是一张张冷酷的脸!而苍白的脸色覆盖了黑色的铁甲,不为外人所见。 喊杀的号声,声声传来,两千骑兵仿佛是投进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斯钦巴日的三千骑兵,本不该表现的如此不堪一击。 百里奔袭,已经是人马俱疲。先前的冲击力,又被以逸待劳的长枪阵卸去了大半。撕杀了近一个多时辰后,在大雍枪兵的主动收缩下,才堪堪冲到了陌刀阵下!此时已经没有了冲击力可言。 赵崇的八百陌刀军,虽然训练不久,但是都是壮勇强悍之辈!此时两军相遇,其结果就不难想象了! 中路的激战,八百陌刀军死死的砥住了骑兵的攻击后。开始稳步反击!脚下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了下脚之处。只能踏着马尸和人头前进。 斯钦巴日厉声撕吼,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双眸已经被鲜血充满!手中的弯刀砍在对方的铁甲上,震的强壮的军士口喷鲜血,向后倒飞!刚刚闪现的缺口,立即就有身后的袍泽堵上。最前排的陌刀阵,始终保持了完整! 斯钦巴日一刀砍出,立即就有四五把长刀劈下!感受到了刀锋的寒意。不敢以刀力抗,双脚一踏马镫,向后方掠去。 自己的坐骑,却在悲鸣中被肢解!三把陌刀闪过。一阵翻腾的血雾中,矫健的北凉大马变成了几截断肉,没有来得及撕鸣出第二声! 中路虽然受挫,但是两翼的骑兵毕竟人数占优,加上合适的加速距离。两股各两千余骑的骑兵再一次的撞上了没有盾墙的军阵! 长枪弯折声,战马倒地的烟尘,以及后方的弩箭下坠的“呜呜”声!夹杂在午后的阳光里,呈现出一片血腥,残忍的悲鸣! 骑兵逼近,长枪兵已经死伤殆尽!没有了保护的三千弩兵,眼看着就暴露在了狂乱的铁蹄之下! 第70章 步军迎敌(三) 斯钦巴日的嘴角呈现出一抹残忍的微笑!虽然自己身边仅剩的两千骑兵被死死的压制住了。但是两翼一旦打开。眼前的数百步军,不管表现的有多么的强悍,最终的结局都是南逃被歼灭的下场! 撕杀还在继续,魏剑秋手里的兵刃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次!握着蹦了口子的钢刀,胸膛起伏如风箱般。手中长刀驻地,支撑着遥遥欲坠的身体,不住的喘着粗气。 汹涌的骑兵还在不断的涌上前来。身边的军士却越来越少!出城时的四千长枪兵,此时已经不足千人。背后的军士们开始了各自为战,已经毫无阵型可言。眼前的凉骑手中的弯刀不断的在瞳孔里放大! “咚,咚,咚”就在城外激战正鼾的时候。距离琼州城北十数里的水军大营方向传来震天的鼓声,火光和烟尘直冲云霄! 在城头观战的赵崇饶是有所准备,但还是止不住内心的翻腾。此时的水军大营里只有长驻的两万水军。陆军大营的老兵已经被抽调一空,全部投入到了守城战中! 若是水军大营被破,大雍的末日也就到了!万幸的是自己信了魏世杰的判断,放出了自己的两千亲卫!但愿魏老将军能顶住北面的压力。 看来是到了要拼命的时候!只有尽快的消灭眼前的这股残军,回兵支援水军大营,才能解今日之困局! 城楼上的将军鼓,鼓声震天。响彻整个城池。南门内里的建筑群,就是新落成的宫城。魏淩烟进入宫门,已有将近两个时辰,此时城外的喊杀声沸反盈天。大婚的典礼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停止。 礼部的官员们倒也没有乱了手脚。停止的原因是皇帝已经不在宫内。听着满耳的喊杀声,魏淩烟百感交集! 今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可是自己的父亲,兄长,却在城为以命相博!自己入宫多时,却等不来拜堂的新郎! 城内是花团锦簇和满殿喜庆的红色,城外是血流遍野,断肢满地的嫣红! 自己虽是一名女子,可也深受父兄影响!将门之女,自有一股豪情充斥心间。难道就这样的默默等待吗!等待着命运随意的安排吗! 不!自己不能,不能就这样的枯等。应该为父兄,为那位不曾见面的夫君做点什么!想到这里,自幼习武的魏凌烟,一把扯下了大红的盖头,掀开轿帘。 在身旁把灯的护军,宫女,以及文武官员的呆痴的目光中厉声喝道:“君王尚在城头死战,我等怎能偷享安逸!众军士,随我上城楼。” 顾不上换下一身凤冠霞帔,魏淩烟随手拔出一名护军的腰刀。放开大步向南城的门楼奔去。 “保护皇后”呆立的亲卫护军中的两位都指挥,呆呆的看着一身红衣的皇后持刀而走。片刻后回过神来,齐声吼道。吼声涨红了两张扭曲俊俏的脸!随即带着两都的军士,追上红衣的皇后,登上了城楼! 眼前战场的血腥并没有惊呆美艳的皇后! “皇后何故到此?”正准备出城支援的赵崇一脸惊讶的看着身着喜服的魏凌烟手握军刀登上城楼,柔声问道。 “皇后快快劝住陛下,万金之躯,怎可亲临战阵!”不待皇后回答,旁边的两名文臣就像抓到救命稻草般的看向了魏凌烟。 “夫君可是要下城撕杀?”听到此言魏凌烟不但没有劝阻,眉目间更是闪现出迷人的神采!大有随行冲出城去的架势!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君王岂能轻涉险地!”急的姚秀夫,孟杰两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好不容易来一位可以劝说的人来。谁知道竟然是个好战的女皇后! 赵崇闻言,放声长笑:“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但是战场撕杀从来都是男人的事情。皇后如有意,可为朕击鼓助威!看我大雍儿郎死战不退!” 城楼的最高处,有一架空置的大鼓。魏凌烟箭步一跃,跨过三尺高的护栏。红衣瓢瓢如仙子降世。沉腰站定。抄手取过鼓棰,鼓声沉闷,激昂!其余的鼓声也随之而动! 魏剑秋眼见的身边袍泽越来越少,尤自死战不退!因为他知道,在他身后就是毫无保护的弩兵袍泽!就在准备拼死一博的时候!鼓声突变,沉闷的鼓声变的低沉而又强劲! 三千弩兵回身望向城头,只见那架最高处的将军鼓下,有一人,敲响了那代表死战的鼓点!红色的衣裙在风中漫飞! 整个城池仿佛都在颤动!一声一声的鼓点,敲打在每一名军士的胸口上! 综观大雍近百年的战史上,死战不退的鼓声不过才响过两次!一次是开国君王,攻击前朝故都的时候,击起死战不退的鼓声,送着大雍铁骑登上了太安城头! 一次是临安城破,城头的先皇亲手敲起死战鼓!十万羽林卫死战不退,几乎全部阵亡在临安城下。而先帝雷鼓一日,力竭晕死在鼓下,被贴身的亲卫抬出了故都! 而今天,在这个孤悬海外的琼州的城头,再一次的响起! 战场上的数千将士都是百战老卒,都知道今天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大婚的日子!此时看见那红衣飘扬的身影,还有那沉重的鼓声。疲惫的身躯仿佛瞬间充满了斗志! 鼓声传来,三千弩兵,扔下已经无用的神臂弩。抽出腰间的军刀,呐喊着冲向了潮涌般的敌骑。残余的千余长枪兵,拼死向着魏剑秋靠拢。 只有那八百陌刀壮士,还在喊着整齐的号子,驱赶着失去了速度的骑兵!他们踏着脚下厚厚的断肢和粘稠的血液。黑衣黑甲的壮士们刀光翻飞,宛如收割性命的死神的镰刀! 魏剑秋回身看见凌烟亲自敲那惊动天地的战鼓,心中豪情顿生! 城门大开,赵崇一骑在前,飞奔出了城门洞,身后紧紧跟随的是东西两门增援而来的四千生力军! 就在水军大营传来鼓声的时候,董先和斯钦巴日两人的脸上同时惊起了阵阵红晕! 这城下的牺牲是值得的!凉军的主力终于在北面动手了! “走,快去接应大军!”董先和斯钦巴日同声嘶吼! “呜,呜,呜”急切的牛角长号声传遍战场,凉骑潮水般退去! 第71章 步军迎敌(四) 时间回到清晨,琼州治所南城。 城门大开。一彪骑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出城远去。两名领军的将领身型高大,只是一位须发灰白,一位面庞坚毅。正是奉命出城的魏世杰和冯哥。身后的两千骑兵,是城中仅有的骑兵,皇帝的亲卫! 对于敌军的意图,赵崇与老帅的判断相左!在老帅的一再要求之下,赵崇同意了出城的请求!不过新调动入城的一万五千步军,却没有分兵,只是将不适合守城的两千亲卫给了老帅! 车粼粼,马潇潇。道旁没有行人,只有微微咸腥的海风,吹散了晨间的淡雾。两千人马缓步东进,道旁的年轻统领打马追上前方的老将军。 此次出城,皇上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军令。只是交代一切为老帅之命是从,务必保护好眼前这位为大雍呕心沥血数十年的老将军。 “魏帅,敢问我军此行欲往何地?”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后微微转身,正好听见冯哥的问话声。 冯哥打马追上了前方的魏世杰,放慢了马速,略微落后了半个身位,恭声问道。魏世杰对于眼前的这位年轻的亲卫统领感观不错。武艺不错,在亲卫中的威望也没有话说。为人谦逊有礼,统兵的才能也是不错,难怪皇帝时常夸赞! “老夫欲往水军大营外围的渡口前驻守。冯将军所领都是骑兵,不太适合野外阻击,可自领军前往马场,与马场中的八百骑兵汇合。”魏世杰犹豫良久,看了看晨雾中的大军,开口说道。 “陛下有令,要末将务必保护魏帅的安全,末将不敢稍离片刻。”冯哥虽然有些期待,知道去了马场,汇合了宋弘博。会有很大的机会对阵凉骑,而跟随魏世杰,多半是不会有战事了。 因为相对于魏世杰,自己还是更相信皇帝赵崇的判断。但是想到皇帝临行前的叮嘱,还是放下心中的热切,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对于冯哥的执拗,魏世杰早有预料。但是骑兵留在自己身边,实在是难以发挥出十成的战力。只有交到宋弘博的手中,才能最好的使用。 况且不论战况如何,此役放上岸的一万凉骑的收尾,还得要这群骑兵来完成。 想到这里,魏世杰抚了抚灰白的长须,没有继续纠缠,话锋一转笑着问道:“冯将军对于新编的青龙,朱雀两卫可有什么看法?” “自然都是强军,唯独美中不足的时战马不足!听说驻扎马场的青龙卫也只有一半的军士有战马!训练时不得不两人一马!”冯哥一时没有想到魏世杰的话题转变的这么快,愣了一下,还是如实的回答道。 “缺马只是暂时的!窦正阳已经北上买马了,在加上此战若胜,登陆琼州的将近两万匹战马,还不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何患缺马?倒是冯将军,到那时怕是不能继续护卫皇上了!”魏世杰哈哈一笑道。 冯哥开始听到魏世杰言语中有增加战马的办法时,不住的点头。猛然听道后面一句,不由的愣住了。心中暗想:“难道是皇上对自己有所不满,要贬谪自己!” “冯将军不必惊讶,虽然不能时时护卫皇上。但是独自领军,只要将朱雀卫训练成一支精锐,皇上会更加高兴的!” 魏世杰见冯哥半天没有声音,而且脸色有些犹疑,知道是会意错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又出言解释道。 “如此说来,皇上是有意让末将出任朱雀卫统领一职?” 冯哥此时才了然,心中豁然开朗。想起平日里皇帝隐晦的暗示。原本自己升任亲卫统领尚不满一年。对于独自统领一军,根本就没有去想!更何况是大雍重中之重的骑兵! 现在想来,皇上突击提拔好友罗天睿。原来是有意让他接替自己! “皇上虽年少,但是胸襟气度已有圣君风范。敢于打破常规,重用人才,对于冯将军这样年轻有为的将领,定然是要重用的。只是冯将军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大雍军中,最擅训练以及使用骑兵的将军当数那宋少亭了,将军何不领兵前往,借机讨教一二呢?这要比跟在我这个只会临江水战,伏路把关的厮杀汉身边好的多。 至于皇上叮嘱的事情,不过是老夫的安全!新军营里尚有两万多生力军,老夫此去安全问题并无大碍。还请冯小将军不要错过良机!” 魏世杰话在嘴里转悠了半天,才说出了本意。不过对于一心求战的年轻亲卫统领来说,这样的诱惑已经足够了。 “既如此,末将听从魏帅安排,前去马场就是,魏帅保重!”冯哥一想,此间多半没有战事,况且营中确实还有两万新兵!想来安全问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拱手行礼后,自引两千骑兵往东渡江,进入了文昌马场。 魏世杰一行百余骑,继续往北,直往步军大营赶去。 “取我手令,前往步军大营,调三千玄武卫出营训练!”魏世杰驻马渡口南岸,对着身后的亲兵吩咐道。 亲兵闻言,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多言,只是问道:“军器如何携带?” “今日训练弩阵,枪阵!”魏世杰早有考虑,随口吩咐道。亲卫领命而去! “魏帅如此调兵,恐怕日后会有流言。”身边的亲卫都指挥小心的提醒道。 “若无战事,就当寻常训练。若是凉骑果真北上,擅自调兵的罪责本帅一力承担!尔等不必惊慌。 三千新军接令,纷纷出营,到达渡口集结好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正当魏世杰在渡口布阵训练的时候,水军大营里传来了震天的鼓声! “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正的后手真在这里!”魏世杰听到营中鼓声,心情复杂,好在水军大营连日都是高度戒备,想来不会轻易的让胡骑上岸。只要自己在此阻住登岛北上的敌骑残军。 不要一个时辰,琼州城中就会有援军到达!到时候,留下这只孤军易如反掌! 虽然琼州城下传来了惊天的厮杀声,但是魏世杰始终神情平静。城中有一万五千老兵,胡骑不过万余,想来定然是无忧的。 但是当低沉强劲的鼓声传来时,白发的老将,身躯有了些微微的颤抖! 皇上是要将那登岸的胡骑全数留在城下吗? “布阵,长枪兵在前,弩手靠后。”简短的军令匆匆下达。 第72章 渡口阻击 水军大营的鼓声,惊动了各方。 董先等两人毫不犹豫的脱离了战场,率残军五千人马,放弃了多余的战马。顺着琼州新筑的官道,纵马狂奔。直冲琼州的水军大营。 十几里的路程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途中有探马汇报,右边的大江之上,有新搭建的浮桥,附近似有骑兵活动的痕迹! 但是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董先明知不妥,此番奔袭,看似顺利,实则处处受制。怕是琼州已经提前得知消息了。今日若能得脱,定然要好好整治一翻陆上的情报系统。 现在也只能是寄希望于能够一鼓作气冲入水军大营,接应己方的大军登岸了! 魏世杰闻鼓声时,三千新军早已部好阵势,心中暗自庆幸。如此成功阻住对方的几率又大了几分! 海风卷起了老将的战袍,面对滚滚冲来的凉骑。大雍的军阵里一片寂静。魏世杰纵马上前,面对三千略显稚嫩的少年们长声大喝道 “大雍的儿郎们,听见这鼓声了吗?或许你们还不明白它的意义!过了今天,你们都会铭记这一刻!因为你们将和我一起担负起最沉重的责任:守护住我们身后的这座桥! 这不过是一座普通的桥,但是在今天,它却不再普通。因为它关系到我水军大营的存亡,关系到我大雍江山社稷的传承! 如果今天我们失败了,那么我将和你们一起葬身此地!但是若是今天我们成功了,你们将成为朝廷的功臣。我将带着你们接受皇帝陛下的亲自检阅! 所以今天,不再是训练!拿出你们的勇敢和血性,释放出你们心中的魔鬼,去尽情的撕杀吧!将即将到来的敌人统统撕成碎片! 守护大雍,死战不退!” “守护大雍,死战不退”三千军士同声嘶吼,其声震动海天! 琼州城上的赵崇听见鼓声,立即亲临城下。城楼最高处的大鼓上,赵家的新妇亲自敲响了死战不退的鼓令! “魏剑秋听令。”赵崇飞马下到城外,只看见如潮退去的凉骑的身影。虽然知道魏世杰等人会有所安排。但是这是事关生死存亡大事,那里放的下心!顾不上停顿,急急的叫来浑身浴血的魏剑秋。 “末将在!”魏剑秋厮杀半日,身上受创多处,好在都不严重,只是有些力竭。听到赵崇传令,喘着粗气答道。 “将军此战辛苦。朕就将这座城池以及朕的皇后交给你来保护了。务必紧守城池。等待大军回返!”赵崇吩咐完毕,带领随自己一起刚到城下的五千人马,向北追去。 魏剑秋得令以后,一边清理战场,收拢无主的战马,收兵回城。一面将伤兵送往城内医治。 赵崇不敢托大,五千人马,一路紧守阵型,缓缓向北。因为步兵与骑兵的野外遭遇战,往往吃亏的都为步军。凉骑虽然已经北上,但是骑兵的速度不是步兵所能比拟的。万一对方杀个回马枪,就算探马有所发现,十里距离的冲击时间,远远不够步军结阵之用。 官道的尽头便是渡口。因为有大军驻扎岛上,人员货物往来日渐繁密。所以水军在原本的渡口上新造了一座便桥,以方便渡河之用。 三千人马挡在桥头。长枪在前,硬弩在后,一个略显单薄的三十层的队列就出现在了眼前。每排百人,正面宽仅百余步。背后就是那座通往大营的新桥。桥后有数十魏世杰的亲卫,手持火把,盯着浇满了火油的新桥。 但是诡异的是第一排的军士离本阵很远,只是竖起一道单薄的步军盾牌。 城头皇后亲自敲响的鼓声传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滚滚铁骑就踏着震颤的大地,出现在了三千新军的眼里。如一条黑色的长龙,没有一丝的停顿,战马直直的撞向挡路的一切! 凉骑长途奔袭,又在城下厮杀半日。此时换马到达桥头,虽然大多已经疲乏不堪。但是冲阵的气势还是压住了初经战阵的新军们。胡马嘶鸣声中,大批的凉兵呼喝长笑! 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一幕。第一排的百余军士,用长枪架住了盾牌,凉骑相距数百步,便弃了防线,向后方的军阵跑去。 此次等岛以来,屡屡受挫,所遇之敌皆顽强抵抗!终于在这个渡口回归了正常!终于有步军应为恐惧而逃跑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马背上的骑士们相信,只要有了开头,后续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敌军的崩溃不过是时间问题!董先虽在后军,但是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 虽然心里有一丝的不详预感,但是并没有出声阻止!眼下的局面,自己孤军至此,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管前方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只能是让骑兵用马蹄去趟了!一直向前是自己这只孤军的唯一出路! 只有冲破对方的大营,从背后搅乱对手的抵抗,自己的大军才能在琼州登岸! 眼前的三千人马,就是自己最后的阻碍了!一路杀来,熟悉的将领几乎已经悉数登场! 最前方数十骑兵,灵巧的避过透过盾牌的枪尖。马蹄飞扬,将无人支撑的盾牌踏在了脚下!骑兵的速度没有半点稍减,后续的骑兵层层叠叠! 马上骑士的呼喝怪笑声顺风传来!董先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但是下一刻,就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一排排的骑兵几乎同时马失前蹄,被巨大的惯性甩出数丈。 数百匹战马的马蹄陷在了无数碗口大小,深约三尺的圆洞里。马匹的重量加上巨大的惯性,不下千斤的力量毫无阻滞的折断了陷入洞中马腿! 宽阔的渡口前,一时间战马的悲鸣声盖过了一切!后续的战马猛然停步,收不住速度的骑兵有被到底的伤马拌倒! 凉骑的冲击速度就这样被限制了下来!后续的骑兵凭着高超的骑术,迅速的分开!避过中路,迎头撞向了枪阵!但是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了。 第73章 老将殉国 魏世杰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当骑兵靠近到三百余步时,阵前的小校猛然挥下令旗! 强劲的弩箭呼啸射出,带有特殊箭头的令箭,带着高速飞行时特有的尖锐啸声,为后续的弩箭指明了方向。 大雍军中的弩兵,用的是制式的单兵硬弩。名曰神臂弓,乃是大雍朝廷在南迁路上,由弩匠周煊在原来单兵弩的基础上改良而来。 弓臂长三尺二寸,用三层硬木揉以牛筋熬制成的筋胶复合而成,外裹铁胎。弦长二尺五寸,箭长数寸,通体用纯铁打造。威力强劲,三百四十步外可射穿铁甲! 而北凉的骑弓虽然射程也是不俗,但是马上引弓,只能射出一百五十步!而且命中几率远远不如大雍的硬弩!更可怕的时骑射的功夫没有十几年的苦练是没有可能掌握的。(有些天才当然是不在此列的) 而大雍的神臂弩就不同了,普通的军士,只要稍加训练就可掌握射击要领!弩身重量和体积都不算大,弩矢相对箭矢来说,非常短小,也有利于单兵携带!唯一的不足就是射速稍稍有点不足,只及的上弓箭的一半! 尽管如此,此弩依然是大雍步军对抗凉骑的有效利器,近年以来,大雍得已喘过气来,从容的南下,神臂弩可谓功不可没! 弩箭横飞,驱马冲锋的骑兵们,根本顾不上格挡这些极速砸下的弩矢。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将自己缩在马背上,然后祈祷这些该死的瘟神不要点到自己的名字! 同伴中箭倒地时的沉闷撞击声,战马的悲鸣声,以及横流的血水刺激着每一个人! 铁骑弯刀,迎上了一枚枚带着死亡之吻的弩矢,血花在瞬间绽放,残忍而又壮美!马上的骑士们踏过战友的身体,继续向前。向着他们心中的胜利之路无休止的亡命冲杀! 鸣镝的声音响起,凉骑们纷纷取出骑弓,开始了第一轮的还击。数千支羽箭如飞蝗般的扑入了大雍的军阵。同样的血色之花在军阵中盛开! 锋利的箭头破开了铠甲的缝隙,粗长的箭杆穿透军士们的身体。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在漫天交错而过的箭雨下显得脆弱无比! 数轮箭雨过后,两支军队终于撞击在了一起!前排的长枪兵刚刚刺出长枪,敌人的马蹄便踢上了自己的胸膛! 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耳中,身体如纸片般的向后飞去。后方的袍泽们,怒吼着上前,用自己的身躯堵住缺口。以保持阵型不乱。 凉骑经过之前的变故,仓促间转向包抄,速度难免的受到了影响。此时两军相交,堪堪冲入,就被强壮的步军们顶在了阵前。 双方在渡口前陷入了混战。魏世杰所部新军人数虽少,但是以逸待劳。所以勉强和两倍的敌骑相持而不落下风!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凉骑下马步战,靠着人数的优势,局势一点点的开始倾斜。 魏世杰在军阵之后,身边是数十名亲卫! “魏帅,时局不利,还是赶紧撤回大营吧!桥上已经准备妥当,一把火就能烧毁,凉骑想要过去,想来也不是这么容易!”身边的亲卫都指挥急声的催促着。 “战场如此胶着,怎可轻言撤退?我军都是初战,此时一退,好不容易鼓起的军心和战意就会荡然无存!就算烧了此桥,这百余部宽的小河如何能阻住对方的大军! 况且大营那边也没有做好准备,我们仓促撤回,只会让大营更加混乱!此时新军的大营没有主将!水军大营的安危就全靠水军自己了! 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个时辰,就会有至少两路援军!而敌人的大军上不了岸,眼前的这些骑兵就是一支孤军! 所以我们耗的起。传令:死战不退,后退者斩!”魏世杰俯视着夕阳中的战场,沉声下令! “死战!死战!”大雍的阵中一阵阵的声浪扩散开来。 一身白袍的董先,立马后军,俊朗的面容里尽显疲态!神情多少有些狼狈,往日的儒雅风度也不见了踪影!鹰隼般的目光越过战场,盯住了战阵之后与自己遥遥相望的白发将军。 举起马鞭遥指对方,冷声道:“少将军看那桥下之将,定然就是那魏世杰。老匹夫到是有点本事,竟然能将这三千新兵调教的如此难缠!可有把握射杀此獠?” 斯钦巴日顺着马鞭望去,果然看见一名白发老将。心中大喜,随即笑道:“这有何难,我鸣镝所向,向来不存活物!” 说罢驱马前冲,反手抽出一支鸣镝箭,搭在长弓之上,拉弓如满月,箭出似流星。身边的百余名亲卫俱都张弓搭箭,百余支箭矢紧紧跟随者破风的鸣镝,向着魏世杰飞去! 白发的老将军,正在指挥步军迎敌,身边的亲卫发现嘶鸣着飞来的箭矢,来不及格挡,箭矢就到了眼前!魏世杰本能的挥出军刀,一刀劈开了鸣镝,但是随后而来的无数箭矢狠狠的扎透了将军的铠甲! 百余支破甲长箭,全部射向一个目标,饶是身上的甲胄精良,还是没有能护主周身!胯下的战马被射成了刺猬,悲鸣的倒下!马上的老将军直觉的喉间一凉,滚烫的热血溅射开来。 无数的画面瞬间涌上了心头! 临安城下的鼓声! 飘零入海的惶恐! 帝王入琼州时,自己的被重新激发出来的豪情! 碣石湾边击鼓的豪迈! 力量在迅速的流逝。最后时刻出现在魏世杰瞳孔里的是一面鲜红的将旗! 是大雍的将旗,上面绣着巨大的“宋”字!震动声渐渐明晰起来! 魏世杰痛苦的脸上,扭曲出一种异样的神情!那是一种解脱与瞑目的神情!老将军的世界猛然成了暗夜!高大的身躯随战马一起倒向了大地! 第74章 水军对战(一) 但是这片刻后,欢呼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北凉骑兵的身后,一面大旗在大风中高高飘扬,呼啸的骑兵冲进了战场! 水军大营。冬日的午后,阳光很好!但是营中的军士们并没有因此而散漫。反而因为军令,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戒! 今日负责中军帐值守的是军中的统领吕开诚。自从吕家事件后,被赵崇重新启用,对于朝廷深怀感激,对于皇帝更是深怕有负知遇之恩! 重回军营之后,一直兢兢业业。加上才能也算中上之资,麾下的水军无论是训练还是演练,表现都是可圈可点!所以也深得魏世杰的信任。 今日魏帅进城,特意叮嘱吕开诚坐镇中军,以防不测。 考虑到近日以来,对面的水军似乎颇不安份。所以琼州的水军也加强的了平日的环岛巡查。不紧紧是增加了巡查的人数,船只,也增加了巡查的密度。 对于正面的雷州方向和海丰方向,更是重点巡查! 双方哨船的接触频繁,海上的小规模的战斗更是每日都有发生!双方也各有胜负,总的来说还是琼州的水军占了上风。 毕竟北凉的水军成军不足一年,训练日短。弱式也是正常!当然若是在对方的海军营地附近,大雍的水军也不见得就能占多大的便宜! 所以近一年来大都相安无事。这样频繁的海上接触还是要从大约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开始有哨船在返回时出现了伤亡。加强探察之后,发现对面的雷州沿岸似乎一夜之间出现了一支水军! 大小战船无数! 水军大营随即进入了戒备状态。双方的接触和较量越来越频繁,逐渐的也引起了魏世杰的重视。自然的也就被皇帝赵崇重视了起来! 但是赵崇更加相信,这些不过是对方对于自己即将大婚作出的反应!应当只是骚扰为主!因为鹰眼的情报显示,北凉负责压制琼州的唯一的精通水战的将领,董先已经率军出海!意欲登陆琼州! 而魏世杰却不这么认为,老将军更加担心,北凉强行渡海!真正的主力是驻扎在对面雷州的哈巴日以及麾下的四万铁骑! 今日凌晨,赵崇接到驿报,董先大军已经登岸,所以第一时间将早已准备停当的步军老兵尽数调入城中!以应对这来势汹汹的一万骑兵! 赵崇决意要将对方全歼在州城之下!所以一万凉骑一路几乎未遇抵抗!使敌军从容登岸,一路奔袭!直到琼州城下才有了午后的一场血战! 吕开城端坐在中军帐中!眉头紧皱,一旁的副统领也是一脸的愁容。 “将军,虽然近一月以来贼军多有骚扰,致使我军将士不胜其烦。但是最近两日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两位将军为何还如此的忧心?”帐下一位满脸横肉的军校见两位将军愁眉不展,开口问道。 “最近一月都是骚扰不断,为何近日临近皇上大婚反而平静了下来?难道贼军如此体贴吗?事出反常必为妖!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放松戒备! 牛将军久居海边,定然知晓飓风来临时的景况。那风眼之中往往都是异常的平静!所以目前看来,我们大营风平浪静!但是这只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等待着我们的很可能是异常巨大的风暴!”听到这位牛姓副将相问,一旁的副统领一脸忧虑的回道。 吕开诚听着俩人的问答,没有出声。双眼叮着案上的海图,狭窄的海峡,是挡不住北凉的铁蹄的!而大雍的水军,能担当如此的重任吗? 见主将无声,众人也都停止了讨论!大帐之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报”帐外突然有哨船回报! 吕开诚猛然惊醒,目光从海图上移出,帐下一名水军的哨探浑身浴血,铠甲上还挂这数支羽箭! 来报的军士见帐中数人,盯着自己,立即继续说道:“小人的哨船今日出海离雷州尚有数里的时候,就发现对面的敌人水军有异常动作,当即欲回返,不料遇见贼军的哨船回返。小人等五名袍泽经过一番追逐撕杀,只余两人回来汇报!请将军早做准备!” “来敌有多少战船,兵马?” “战船不下千艘,水军万余。小人观贼军战船吃水颇深,怕是仓中藏有甲兵数万!” “好!你且下去,安心养伤。阵亡的将士,自由朝廷的抚恤。你们的功劳,自有军法官记录在案!待战后自有封赏!” “多谢将军!”带伤的军士拜谢后,退出了中军大帐! 听完军士的汇报,吕开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终于还是来了!不枉本将这多日的等待!上天终于给了我一个报效朝廷与皇上的机会! “众将且随我出海一观!”说完大步向外走去。一众军中将领具都随行。 战场上从来都是争分夺秒。吕开诚没有半分的犹豫,边走边发布了一系列的命令。整个水军大营,立刻行动起来!一艘艘的大船满载着军士顺风驶出了水军营寨。 在宽阔的水面上一字排开,阵型严整。猎猎海风撕撤着军旗与风帆! 战船上的鼓声顺风飞出很远!整个海面都在震动! 远处逆风瓢来无数的黑点,来船渐渐驶近,甲板上看不见一个敌军。无数的敌舰排成数十个锋矢阵,靠着人力划动,逆风而行也竟然行驶的飞快!全然不顾海战的阵法规则,全部是一味的猛冲,仿佛是要一鼓作气冲上岸滩之上! “看来领军的是位马上的将军!”吕开诚看着眼前的局势,顿时放心了大半。 用此等方法来打水战,对于不善水战的哈巴日来说也是迫不得已!只能是一味猛冲,只要踏上陆地,船舱中的三万铁骑,就能用弯刀解决一切! 这位北凉的老将,接到长子的书信后,凭着多年的战场嗅觉,立即闻出了董先的意图!对于破敌国的天大功劳,那里会有半点犹豫!立即调来水军,开始等待着进攻的信号! 北凉的哨船在付出了数百水军和百余艘哨船的代价后,终于在今天,听到了琼州城下的烽烟与撕杀声! 数十道由战船组成的锋矢扎进了退无可退的大雍船队之中。撕杀就这样展开了! 第75章 水军对战(二) 海上战舰密布,临近的战船之间箭雨横飞!由于北凉的战船,多达数十路,都是一味的冲滩。大多数战船避开了水军大营的正面,所以吕开诚不得不分兵把守各点。 整个海上的战场已经没有了阵型可言。北凉的战船拼命的想冲滩上岸,并不愿意与严整有序,精通水战的大雍水军在海上正面交锋。 这个看似愚蠢的办法,却是哈巴日目前最好的选择了。没有统领水军的大将,只好出此下策了! 营中的三万水军已经全部上船,分散到了宽阔的海面上。 刘义是一员军中老将了,自从跟随皇帝在海上全歼了范弘阳水师后,因积功升任一部正将。管辖十条艨艟战船,每船定员百人。 大牛还在麾下任职,已经不在如去年那般的稚嫩了,早已是一名都指挥了,当然是因为当初与天子并肩作战时积下的功劳! 刘义带着麾下小型的船队,奉命出营,驻防南渡江东边的出海口。刚刚到达出海口近海,嘹望兵就发现了对岸的水军战船。 面对着极速冲来的几艘北凉战船,刘义率领船队迎头撞上,两船相对冲击,速度飞快无比。加上船只本身的重量,尖利的小船反而刺入了大船的船身! 水上接战,一旦近身,剩下的就只有依靠弩箭和刀剑了。为了挡住凉军上岸,两艘头船刚刚撞在一起,后续的双方的后船,立即围上,火箭,弩箭不要命的攒射! 好在大雍水军处与上风头,顺风顺水,总要比逆风逆水好!刘义奋不顾身的跳上敌船,手中的军刀抡的犹如风车一般。所遇之敌莫不授首! 见到将军神勇,水军士气大震,数十把军刀跟在刘义身后,跳上了敌人的大船。为了躲避大雍的弩箭,此时北凉战船的甲板上的军士并不多。 直到刘义杀上甲板,对方才推开舱门,涌出两百余人,其中还有一半的胡兵腰胯弯刀,手持骑弓。躲在在仓门后面。几十张骑弓,对着甲板上的大雍军士就是一通直射,冲在前排的军士们顿时倒下一片。 强劲的弓箭射穿了毫无防备的水军,锋利尖锐的箭头穿透了头颅,喉咙…… 甲板上瞬间撒满了大雍年轻水军的热血!凄厉的惨叫声响成一片。刘义凭着一身的武艺,一把钢刀护住面门等要害之处。 连接拨开了数支长箭,不退反进,欺身向前飞掠,如一只大鸟般的径直冲入敌群里。手中军刀翻飞,口中还不忘纵声大喝道:“儿郎们,随我杀!” “杀,杀,杀”身后的军士们同声呼喝!数十把军刀卷入北凉的水军之中!凉军多用弯刀,但是眼前的北凉水军多是汉人,手中的武器却是以刀剑水叉为主。 而躲在仓内射箭的都是胡人,见两军混战在了一起。具都将手中骑弓扔下,举着弯刀嚎叫着加入了战团。本来均势的对抗随着数十胡兵的加入,而发生了变化。刘义身边的军士越来越少。 正在刘义惊讶于仓中竟然有胡兵的时候,对方一名水军,将手中的钢叉猛然掷出。钢叉冰冷的三根尖刺带着死亡的呼啸,瞬间刺向刘义的门面。 “将军小心”听到一旁亲卫的示警,刘义本能的将军刀向前劈出。刀刃正中钢叉的叉齿,巨大的力道震的手臂酸麻。锋利沉重的钢叉被劈飞了回去。 正庆醒躲过此劫的刘义瞬间浑身寒毛炸起,来不及做出多余动作,就被身边的亲卫狠很的撞开。 顺着力道,一个懒驴打滚,连退两步,猛然将军刀砥住甲板,才堪堪稳住了身体。原本自己站立的地方,自己的一名亲卫躺在了血泊之中。胸前的皮甲破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创口,鲜血喷涌不止。 一名手握弯刀的凉兵,没有偷袭成功,正一脸厌恶的踢开地上的亲卫身体,狞笑着又踏步上前攻来。原来这狡诈的凉兵,在钢叉飞来的同时,绷身一跃,手中的弯刀几乎和钢叉一齐攻到。 刘义听到示警靠着本能,一刀劈飞了攻向门面的钢叉,但是对于砍在胸腹的弯刀再也无能为力了。但是忠诚的亲卫,示警之后,飞身撞来,用自己的胸膛替主将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刀。 “虎子!”刘义一见是自己最喜欢的贴身亲卫,惨声吼叫。那被踢飞的身体重重的落在满是血水的木头上,颤抖的手臂倔强的向前伸出,仿佛要抓住那只踢飞自己的脚!口中喷出一股股的鲜血。挣扎了数次,手臂猛然落下,没有了声息! 眼前的凉兵招式虽然凶狠,不过是借了那钢叉的威势。加上刘义又是在见到凉兵冲出船舱后的楞神期间。被两下攻了个措手不及,后退了两步,就化解了攻势。那凉兵还是不知进退的上前,想收割了这位将军模样的军功,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刘义冰冷的目光盯着这位孤身上前的凉兵,犹如一只愤怒的狼王盯上了猎物。不待那凉兵弯刀举起,右脚猛然踏在船帮上,一个借力,左脚旋风般的踢在凉兵满是横肉的脸上。 凉兵只觉的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在了脑们上。双眼一黑,竟然是晕死过去了。刘义一脚踢出,手中刀也瞬时砍出。在没有知觉的时候被砍下了头颅,那凉兵是幸福的! 解决了一个敌人,就有更多的敌人涌上来。刘义身边的百余军士,先被一波箭雨射倒一片,后又被两倍的敌人围攻,伤亡惨重。到此时围在身边的已经不足一半了。刘义虽然有一身的武艺,但是战阵之上,个人的勇武,代替不了袍泽间的相互配合。 对方人多,凉兵的战力本就不弱。自己只能和幸存的军士们紧紧靠在一起,慢慢后退。转眼间就被凉兵慢慢的压到了船帮边缘,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将军快快趴下!”就在刘义苦苦支撑的时候,大船突然猛烈的晃动起来。接着就听见大牛的罗锅嗓子粗声喊道。 第76章 水军对战(三) 刘义等人,矮身向着船帮下一蹲,只听见头顶上呼啸而过的阵阵弩矢的破空声不断传来。再看眼前的凉兵,一片一片的倒下。 那凉军的水军有不少汉民,闻言也本能的弯腰卧下,但是那些胡兵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就在一瞬的楞神间,大牛等人站在两船交接的船帮高处,居高临下,百张硬弩,向着前方直射,全无死角! 连弯下腰的凉军水兵也被强劲的弩箭订在了甲板之上! 凉军身上的皮甲根本抵挡不住硬弩的直射!一枚枚短小,尖锐的弩矢轻易的穿透了敌军的身体后,去势不减,又刺入了后面军士的身体!往往一枚弩箭可伤两名军士! 巨大的力道将中箭的凉军撞的向后倒飞。一轮弩箭之后,大牛带头扔下了弩机,拔出长刀,跳下船帮,朝着惊慌的凉军朴去。 刘义等人得到援军,士气大振,两支队伍合兵一处。被弩箭射杀,吓破胆的北凉水军,再也没有了抵抗之心,丢下手中的武器,扑通扑通的往海水里跳去。 倒是残余的三十多名胡兵,依旧凶悍如常,他们的头领早就被大牛等人的特意照顾之下被硬弩射成了刺猬! 但是大雍水军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又有两名将校的指挥。再凶悍的抵抗都失去了意义! 收拾完这些残军,居然从船舱中发现了大批的战马!想来这些和自己撕杀的都是下了马的骑兵。难怪人人都有骑弓! 快速的收拾停当,大牛喘着粗气,就要驾船往相临的船上冲去。 “张大牛,站住!”刘义大声的叫住了正要换艘船继续的拼命的大牛。 “将军,何故拦我前去撕杀?”大牛粗声粗气的回道,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违抗军令的架势。 “你个憨货,就知道蛮干!没发现敌军战船的船仓里藏有骑兵吗?对方虽然只有六艘船,但是水军加上仓中的骑兵,人数只多不少!你这样继续撕杀,吃亏只能是我们!” 刘义瞪了一眼这个忠心,却脾气暴躁的属下,骂道。 “如此难道是放任他们上岸吗?”大牛虽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是尤自不肯罢休的嘟囔个不停。 “当然不能放他们上岸,但是也不能这么的蛮干!”刘义想了想,又继续说道:“立即传令下去,围住敌船即可,不要跳帮撕杀!各船依托船帮,用硬弩射住阵脚。 多余的四艘战船,用床弩顺风射火箭,咱们一艘一艘的烧!看这些藏在仓中的北凉蛮子出不出来!” “将军果然高明。”大牛刚才还是满脸怒容的脸上,随即转变的一脸崇拜。 恭维着刘义,迷起的脸上那里还有半点刚才义愤填膺的痕迹!接着对着数十名目瞪口呆的属下喝道:“兔崽子们,听到没有,赶紧的把刚刚扔掉的弩机捡起来。快回船,用床弩烧他娘的!” 大雍的水军不愧是精通水战的精锐,只不过一注香的时间,就全部撤回了船上。一把把单兵硬弩指着敌船,开始了对峙! 北凉水军的战船被生生的撞停,船仓中的的水军和骑兵,都不好受!大雍的跳帮战就开始了。正杀的欢快,北凉骑兵,虽然不能在船上骑马驰骋,但是下了马的骑兵们依靠着精良的射术,让大雍的水军着实吃了不小的亏! 加上每艘船上的骑兵,虽然只有六艘战船,但是船上的人数却几乎是大雍水军的一倍!近身的跳帮撕杀,正中凉人的下怀! 但是正当凉军杀的痛快的时候,对方的水军如潮水般的退去了。正要追击,就被一通硬弩的铁矢射了回来!丢下了一层的尸体,横躺在甲板上! 望着对方船帮前一排黝黑的硬弩,北凉的水军和骑兵都傻了眼。一时没有了应变之法!想退吧,双方的战船还连在一起,海上风大,一时也脱离不开! 大雍的水军抱出了一罐罐褐色的液体。身强力壮的军士们举起陶罐,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将它们扔向了敌船!陶罐在粗壮的手臂里,被高高抛起,顺着强劲的大风,被扔出了数十步远! “砰,砰”的砸在敌船的仓门上!液体撒满了甲板和仓壁。 就在凉军愣神的空挡,刘义已经指挥着船队里多余的四艘战船,将船头对准了对方!战船的甲板上四架巨大的三弓床弩上安装好了四枚粗大的弩箭!箭头上的熊熊大火在风中恬试着红色的舌头! “放”随着一声声的号令,粗大的箭支,带着火苗,划过海面!锋利的箭头刺破了仓壁,箭尾颤动不已。 火光轰然炸开,烈火顺着褐色液体的流动,不断的吞噬着战船!劈劈啪啪的火苗烧的木质的战船浓烟弥漫。封闭的船舱里顿时被浓烟填满! 藏在里面的骑兵,发疯般的牵着战马破壁而出。这个时候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战马!北凉铁骑能够横扫中原,不是没有道理! 狭小的甲板上挤满了人马,大雍的神臂弩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屠杀!数十步的距离之下,任何的铠甲都抵挡不住神臂弓的直射! “兔崽子们,瞄准点,不要伤了咱们的战马!”刘义看这麾下的军士们对着出仓的人马一统乱射,中箭倒毙的战马越来越多,心疼的撕声大叫! 果然等到军士们有意识的避开战马,专门射人后,情况好了很多! 但是敌人发现了战马可以挡箭之后,也都躲到了战马的身后! “胡人果真狡猾!咱们投鼠忌器啊!” “胡人再狡猾,狡猾得过咱们将军吗!” “将军,敌人只剩少数残余了,看我带人上前结果了他们?”大牛站在刘义的身后,汕汕笑道!一边说,不安份的手早就摸在军刀的刀柄上! “所有船只脱离敌船,后退半里!”刘义根本没有听大牛的建议,而是板着脸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作为这十艘战船的主将。心里自有自己的主张,敌军虽然已经败了,但是战力还是有的,这样贸然上前,虽然能歼灭对方,自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义是不愿意多付出哪怕是一名士兵的性命! 还不如等大火烧穿船底,敌人落水后再从容的射杀来的保险!反正战马受惊会跳入海中,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淹死,到时候再慢慢打捞好了! 第77章 渡口血战 北凉战船上的大火,在强劲海风的作用之下,烧的很快!船上的战马被烟熏火了,受惊的战马大多跳入海中。 船上的骑兵,由于不通水性,留在船上的被大火烧死了大半。忍受不住大火炙烤的跳入海中,也被赶到的大雍水军挨个的射杀! 十一艘破损战船,光是战马就打捞了千余匹。除了刘义对上的那艘战船被俘获以外。其余的五艘战船全部沉没。船上近两千人马无一生。全部被大海吞没! 一翻激战过后已经是太阳西斜了!此时眼前的海上平静了下来。海上的风突然变的狂暴无比!刘义等人都是海边呆惯的水上将领,那里不知风暴将至!正欲靠岸停船,船队的后方,陆地的方向却传来了激战的声音! “放一艘小船,前去探察。”刘义得到的命令是守住江口,所以虽然消灭的来犯之敌,却没有离开!听到岸上的喧嚣,自然的就派出了小船前去探察! “回禀将军,小人已经派人探察清楚,后方的渡口附近,是魏帅在阻击一股骑兵!”一名都指挥上前回道。 “传令,全军靠岸,床弩准备!”刘义一听是军中主帅在阻击敌军,立即命令战船靠岸 岸上的喊杀声渐近,刘义终于看清了岸上的局势!数千凉骑正在不断的冲击渡口!正面的空地上躺满了双方的军士还有北凉的战马! 一杆黑色的玄武旗,伫立在桥头。风卷战旗纷飞! 数千凉骑大部放弃了战马!挺着弯刀,顺风一步步的向前挺进。 长枪阵还算严整,一丈长的长枪比起弯刀来,有相当的优势!一排一排的枪尖不断的突刺,每一次收枪,都会倒下一排的凉兵。阵后的弩箭也在不断的收割着生命! 凉兵强悍,可不仅仅只是两个字! 前排倒下,立即就有身后的军士顶上,弯刀不断,死战不休!即使是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即使他们已经没有了胯下的骏马! 战马停步,就下马步战,弯刀断了,就用拳头,直到被淋满鲜血的枪尖捅穿了胸膛。还死死的攥住对方的枪杆,不让对方轻易的抽回!身旁同袍的弯刀会在下一个瞬间,砍向被攥住武器的敌人! 后队的凉兵,手中的骑弓不停的向着阵后的弩兵们抛射! 双方你来我往,头顶的弩矢,长箭交错纷飞! 大雍的三千新军,第一次亲历战阵,就遭遇如此疯狂的厮杀!虽然有老将坐镇,一时也只是能和北凉的疲兵相持不下!但是魏世杰知道,这样的局面坚持不了多久! 三千新军的表现已经算的上优秀了。能挡住两倍于己的骑兵冲锋,激战一个时辰没有显出败迹,这样的战绩已经让老将军满意了! 但是今天,在这个战场上,做到这些还是不够!魏世杰知道,凉骑是不可能后退的,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了。从身后的桥上冲过去,接应海上的大军,这样他们就能活下去! 而自己也没有退路,要么让开渡口,眼睁睁的看着凉骑冲进空虚的水军大营。然后北凉的大军顺利上岸。要么战至全军覆没,等到水军大营缓过气来,出兵接应。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琼州城内的皇上。也一定会北上支援!但是十几里的路程,说短也不短!急行军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但此时各部都已经是惊弓之鸟!自己宁愿这三千新军全部战死,也不希望皇上冒险急行。 因为自己了解赵崇的脾气,一旦北上定然是亲自领兵。万一被凉骑一个反冲,就会溃不成军! 此时的凉军完全是在依靠各自的意志在作战。体力早就消耗干净!斯钦巴日猩红的眼睛里喷射出来的目光,冰冷而又疯狂!喉咙里嘶哑的吼道:“冲过去,就能活命!” 董先神情复杂的盯着战场,远远的那白发老将雄壮的身影落进了眼帘。马鞭一指前方,斯钦巴日,纵马向前,举起特制的长弓,搭上鸣镝响箭。凄厉的声响带着死亡的信号,闪电般射向须发皆白的老将军! 鸣镝声响起,百余支长箭应声射出。一阵密集的箭雨覆盖上了魏世杰立马的方圆十步之内! 战马被十数支箭射穿高大的铠甲上挂满了箭簇,战马轰然倒下!身边的亲卫无一人幸免,稍远的亲卫睚眦欲裂。撕吼着向着箭雨扑来,鲜血喷溅,染红了铠甲,土地被滚烫的热血浸透! 魏世杰只感觉到一片云彩急速的笼罩了过来,接下来就是数道强大的力道撞向自己。身体先于胯下的战马向后倒下。 喉间一片冰凉!大地的震颤却清晰的传入了紧贴在地上的身体!合上眼帘的最后一瞥,看见了一杆高高举起的“宋”字大旗! 黑暗瞬间布满了所有的感触!最后留在老将军脸上的是满足的笑容! 未等北凉骑兵的欢呼声达到高潮,岸边刚刚准备停当的十艘战船上,令旗挥下,十枚粗大的弩箭照着纵马引弓的胡将飞去。 弩箭过处,巨大的冲击力,将拥挤的战场清理出了几道空隙!数十名凉兵被一串串的钉在了地上。 斯钦巴日正在狂奔引弓。一枚激射而来的弩箭,就刺入了马头,强劲的力道炸在了马头之上。去势未消,透过骏马的头颅,继续向前,毫无阻碍的有刺破了胡将胸前的铁甲,肌肉和心脏! 低头看着惯胸而过的弩箭,以及喷涌的鲜血,第一次感觉到呼吸是这么的困难!仿佛有一做大山压在了胸膛上。力量在迅速的流逝,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长弓! 幸存的亲卫拥到身前,抬起倒毙的战马,再看时,将军已然时没有了声息!只剩下圆睁的双目,一片赤红! 欢呼声刚刚响起,就被痛苦的嘶吼代替! 双方的将军几乎同时倒下! 而北凉似乎还有一位统帅。董先看着骑兵们的少将军被巨大的弩箭连人带马的钉在地上,可能是变故太快,还没有来得及伤悲。 地面就传来了阵阵震动的声响! 凉骑的身后,一杆大旗越升越高!黑衣黑甲的骑兵从地平线涌出!没有喊杀声,没有马嘶声,所有的军士倾伏在马背之上! 近三千骑兵的冲锋,只有马蹄声传来!狂风在他们的身后,漫卷着簇新的青龙旗! 第78章 壮士热血 一万凉骑,在海里漂了月余。原本一人双马的配置,琼州登岸时,能用的战马不过一万五千匹。百里奔袭后,又在城下一场血战。人马折损过半,等到水军大营鼓声响起,又掉转马头冲击到达水军大营。 一头撞上了以逸待劳的三千新军,又是一场恶战!好在有少将军一箭功成,射中了敌方的统帅。眼看对方的新军伤亡过半,主帅又已经身死,就要崩溃。但是却没有料到海上的床弩,在他们士气将要重新攀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带走了骑兵统领的性命! 上一个画面还是引弓狂呼,下一个画面却是被钉入满地的血浆里!床弩的箭矢贯穿了战马与将军! 凉军士气再一次受到打击。饶是久经战阵的董先都已经短暂的失去了对战场的感知。 大雍的战旗在这个时候又跃出了地平线。黑衣黑甲的骑兵们,冰冷沉默,马速渐渐加快。近三千骑兵像一团黑色的火焰,趁风狂飙!黑色的面甲下面一张张冷酷的脸,随着战马的起伏不断的律动! 这三千骑,是目前琼州全部的机动力量!其中的两千亲卫自不必说。就是八百青龙卫也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狂乱的马蹄声震碎了凉骑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 绝望与无力感,第一次笼罩了这支曾经横行中原的铁骑! 将军已战死,士气三鼓竭! 前有堵截,海上有敌军的战舰,身后有三千把狰狞恐怖的马刀。那一杆“宋”字将旗在凉骑的眼中分外的刺目! 留在外围放箭的骑兵,没等董先下令,便匆匆上前堵截!一千把弯刀,在夕阳下依旧雪亮!尚未将马速提到最高,就撞上了一波铁矢组成的雨。 “三千大雍的骑士,空出右手,近三千张改进的单兵骑弩扬起了黝黑的弓身!一次齐射后,随着整齐的动作,挂入弩袋。右手再举起时,狭长的马刀已经握在了手中! 三千把狭长的马刀,斩向挡在马前的疲军!与其说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屠杀!一千骑兵并没有能阻挡住这三千奔腾的战马!弯刀的断片和肢体一起纷飞,血液已经是战场上最普通的颜色了! 大雍骑兵所用的马刀都是年前才从昌江仓库运抵琼州军中的。第一批马刀共有四千口,金牛岭铁矿的产铁量超出了预期,所以工匠们加班加点,多打造了近千口新式马刀。除去库房所存,三千骑兵全部换装了新式马刀。 淬火,锻刃等工序都是欧阳康和弟子们亲手打完成的。虽然比不上欧阳康亲手完成所有工序的带有欧阳徽标的神兵利器。但是在军士们看来,已经算是销金断玉的宝刀了! 更恐怖的是近三千骑兵用的全部都是这种能轻易削断纯铁弯刀的利器!凉骑看着断口整齐的弯刀,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也消散了。 步战的凉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冲的七零八散。这些凉兵勇则勇矣,骑马冲锋都是好汉。离开了战马,要想集结成军阵,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向来都是他们冲击军阵。谁见到骑兵冲击他们! 但是今天,在这个狭窄的战场上,这样诡异的一幕就这样的毫无铺垫的发生了。 三千骑兵犹如一把通红的钢刀划过冰雪般的,割开了稀疏的凉骑。曾经横扫中原的百战精锐,就这样大批的倒了下去。层层叠叠的躺满了渡口前的空地。 “宋”字旗下,一名使枪的将军,推开黝黑的面罩,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目光灼灼,扫视着整个战场。身旁有位年轻的将军,腰间的马刀尚未出鞘,却有凛然的杀气透体而出。胯下的战马骚动着,前蹄不住的刨打着地面。 “早闻宋将军最擅使用骑兵,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末将受教了!”年轻的冯哥观望着战场,眼见大局已定。平日里精悍的北凉骑兵,都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不禁感慨万千道! “冯统领折煞老夫了,此战能够建功,完全是那三千新军的功劳。没有他们的顽强阻击,水军大营早就破了!”宋弘博对着残破的玄武军旗,流露出的满是赞誉。 接着又叹了口气道:“北凉骑兵,一向顽强,如果不是漂浮海上日久,又长途奔袭,厮杀了两场。怕是我军还要费一番功夫,扔下同样多的尸体能击破就算是万幸了。他日若在中原相遇,万不可如今日这般看待!” “宋将军所言,末将记下了!请将军在此坐镇,末将前去向魏帅报个平安!”战场上的局面已经是一面倒的屠杀了。冯哥也没有心思在一边观战。一抱拳,向着宋弘博说道。 “冯将军,且先去,本将稍候就到”宋弘博望了望桥头,也拱手还礼。 三千新军,战到此时,伤亡已经过半。一众亲卫已经冲入凉军阵中,将旗下空无一人!援军加入战场,步军也就收住了自己的军阵,并没有乘势冲杀。 一来是主将已去,没有主心骨发号施令。另一方面也是考虑骑兵作战,向来以冲击,分割为主。步兵贸然上前会阻碍骑兵的冲击,从而影响到战局。 只有失去了理智的亲卫们,还在敌军的阵中奋力厮杀! 董先身边的凉军已经所剩无几,亲卫已经全部阵亡!大雍的骑兵一步一步的逼近。水军大营里的鼓声未息。 海风似乎更加的狂烈,吹的董先睁不开眼睛。一股悲意涌上心头。 “天不助我!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右手的军刀在手中一个反转,刀刃贴上了年轻的头颅。右臂猛然一拉,一样的热血溅射在这块侵透了血液的土地上!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战斗结束的很快! 宋弘博驱马赶到渡口的桥头时,看到的是冯哥苍白的脸!“魏”帅旗下躺着的是须发借白的老将军!只是此时的须发已经被鲜血染红! 幸存的七十一名亲卫,半跪在老帅的遗体前,围成了一个大圆。 宋弘博翻身下马,奔到帅旗下,看到的是七十一人整齐的的挥刀。七十一道血箭给血腥的战场增添了更多的残酷与悲壮! “两位将军,陛下亲率援军,已经抵达一里外,是否准备接驾?”一名探马匆匆来报。才唤醒了两位震惊的将军! 第79章 天佑大雍 赵崇领军布阵前行,随行的亲卫不过两百人。都是留下参与到大婚典礼的老军。正行进间,隐约听闻渡口方向传来喊杀声。 “难道是自己太过谨慎,凉骑已经从背后攻入大营了吗!”用力的摇了摇头,抛开了这些纷乱的想法。今日自凌晨起,已经过去大半日,这大半日的光景,似乎比登岛以来一年多的时日还长! 老帅魏世杰已经带领着皇家的两千亲卫游弋在外,马场里尚有八百百战之军,以及一名极善骑战的将军。那些伤亡过半的北凉疲军,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但是自己的心里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呢!身后吹来的风更加的狂暴了。 “皇上,探马来报,前方渡口,有大军厮杀!是否加快速度?”军中的一名统领匆匆来问。 赵崇皱了皱眉:“战场距此多远?交战双方是何人?双方军力如何?目前战场局势怎么样?”语气中的不满十分的明显! 那汇报的统领,下意识的一楞。皇帝平日里极少发火,对待身边的亲卫也罕有斥责!今日这样的语气,已经是让这位统领十分的惴惴不安了。 单膝跪倒在马前汇报的统领定了定神,回答道:“战场距此约五里,交战的人马有三方,一方是‘魏’字帅旗,麾下大约还有千余步军。一方是从琼州城下脱离的北凉骑兵,人数不过三千。还有一彪骑兵,正在纵横冲杀。打得是青龙卫的军旗,战斗似乎已经进入尾声!” “全军急行!”赵崇听完汇报,立即下达了军令。大军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等到大军赶到渡口前的时候,宋弘博已经打扫好了战场! “末将保护不力,请皇上责罚!”冯哥一连死灰的跪倒在赵崇马前。临行前皇上的叮嘱声犹在耳边,可是现在老帅已经魂归天国!一想到是自己求战心切,才听了魏世杰的劝告,去了马场。所以魏帅的阵亡是自己的责任。 对于那七十一名自刎的亲卫,冯哥没有劝阻!因为这是大雍军规。主将阵亡,亲卫皆罪!当年的自己不也是做好了自我了结的准备了吗! 当年在崖山,先帝滔海,端木飞带着三千亲卫杀出重围,带出了先帝遗照。正当三千铁汉准备自我了结的是时候,是太后力主赦免了他们!让他们得已待罪效忠新帝! 所以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自己的宿命! 凉骑已经被全部歼灭,可是冯哥没有一点胜利者的喜悦,见到龙旗到达,快步奔向皇帝的马前。直挺挺的跪倒在赵崇面前! 第一眼看到龙旗下皇帝熟悉的面孔,宋弘博内心的震撼程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虽然早已经想到,但是真正见到后,内心还是一阵翻腾。 当初自己偶遇的少年,果然是尊贵无比的贵人!自己倾囊相授的枪法还有自己胸中关于骑兵的设想,看来是入了这位皇帝的眼了。但是以青龙卫,以及琼州所有的战马所托,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要说大手笔,这为少年天子当真是有大胸怀,大气魄! 作为一名胸怀抱负的将军,对于如此的知遇之恩,如此的信任与重用,自己怎能不鞠躬尽瘁,以回报圣恩? “魏帅的身死,不全是冯将军的责任。末将领兵来迟,也有责任,请皇上一并责罚!”冯哥的身后,宋弘博也大步的上前,压制住心内的起伏,单膝跪地,向着皇帝请罪道。 大风呼啸的吹直了林立的战旗。赵崇端坐马上,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大雍军中的柱石,帝国最新的国丈,追随了先帝二十年的魏老将军阵亡了!这个震撼的消息,真实的呈现在了眼前! 当时老帅的想法是正确的,登岸凉骑的真正目标果然是水军大营!自己的武断葬送了这位为大雍呕心沥血二十年的老帅! 其实自己何尝不知老帅的判断是对的!只是自己太过自信,以为在琼州城下就能留下那一万凉骑。但是事实证明自己太过轻视了凉骑的强悍!太过轻视了董先的果断。轻视了凉骑说走就走的果决! 马前的将军们何罪之有呢?一切的原因都是亲手种下的!没有料想到的结果是这三千新军,挡住了五千骑兵的冲锋,给三千骑兵的到来赢得了宝贵的半个时辰!为水军大营赢来了转机! “此恨岂是将军们的罪过!新军回营休整,骑兵们带上魏帅,及其亲卫,随我进水军大营。”赵崇调整好自己内心深处的悲伤,打马过桥,进入了空虚的大营! “全军举孝,为魏帅送行!”中军帐中的赵崇命令自己的龙旗和白幡同时升起!一时间营中一片素白的白幡在狂风中翻滚,仿佛在诉说着战事的酷烈! 海上的战斗还在继续!风大的已经让小船无法正常行使了! 小型的战船已经开始回营,吕开诚望这狂风肆虐的海面,放声大笑:“真乃天佑我大雍!” 笑完转身,大声的命令道:“传令全军,速速回营,暂避飓风!” 赵崇进营不久,吕开诚就收军回营。刚踏上码头,就望见中军帐前迎风翻飞的龙旗和大片的白幡。心头大乱。 自己在海上苦战的时候,已经听到身后的战事!还没有来的急组织军士支援防守。现在刚刚登岸就见到此间的变故!难道是皇上出了意外吗?龙旗代表的就是大雍的主人! 吕开诚不敢再往下去想,急急的奔向大帐。帐外是皇帝的亲卫,一个个挺直的腰杆让吕开诚稍稍放下了一点心!皇上的亲卫们如此,出现意外的定然不是皇上了。 “水军统领,吕开诚求见。”站在大帐外,高声请见。 “吕将军请进,皇上有旨,将军归来可直接进营。”帐外的亲卫拱手还礼后答道。 “末将参见皇上。”吕开诚一进大帐,向皇帝行过礼后,一眼扫过大帐,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大帐的正中的担架上躺着一具雄壮的将军,仔细一看,不是魏世杰还能是谁! 第80章 大战落幕 “魏帅!可是在渡口遇害?末将支援不力,致使主将身亡,请皇上降罪!”吕开诚哪里还想不到事情的经过! “吕将军能守住大营,就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海上战事如何了?”深深的无力感袭上了赵崇的心头。年轻的皇帝在一次的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无情。 风雨飘摇的朝廷,刚刚立足,就痛失三军主将!难道是天已经不佑我大雍了吗?虽然痛心,但是战争还没有结束。作为皇帝,现在军中的主心骨,自己不能乱。不能让下属的将军们受到消极的影响。 遂问起了海上的战况。 “回皇上,此次对岸的哈巴日倾巢出动,北凉余下的战船,全部出击。船舱里足足藏有三万骑。所以初始的靠帮战,我军吃亏不小。但是我大雍的水军在海上怎会惧怕凉军!初遇不利,立即改变战术,拉开距离,以床弩射火箭,顺风之下,效果惊人! 凉军遂分兵,冲滩,妄图让骑兵登岸,但是天佑我大雍,起了狂风,北凉的战船多为艨艟。被飓风裹胁,大部已经被吹回对岸。其中翻船溺毙无数!此战之胜,乃是天意!” “天佑大雍吗!”赵崇低声的重复了一句,俊美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表情,紧握着刀柄的右手略微松开了一些。 狭长的眉眼扫过账中诸人,接着又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飓风来袭,水军战船尚有少数自行避风,所以准确的伤亡数字还没有统计完毕,预计阵亡一千五百人,重伤约五百人。至于其余的轻伤军士,军中自有充足的药材。有军中的医士护理,将息月余便可重新训练,作战!” 吕开诚对于军中的状况比较了解,上前回答道。 “三千新军奉命出营训练,归营一千八百三十人。其中重伤三十余人,轻伤八百人。出营时所携带单兵神臂弩一千五百张,已经全数归营,并无遗失。” 此次出战的新军营的统领是第一次面见皇帝,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但是表现的还算中规中矩。本部的伤亡情况汇报的也很流利,只是想到那些倒在魏世杰身边的亲卫,唏嘘不已。 但是大雍的军制就是如此,主将身亡,在场亲卫一律不得独活!作为兵部尚书,魏世杰是没有调兵出战的权利,领兵的将领如果不见皇命,或者虎符是不会派遣一兵一卒的。至于新军的初战,也是老帅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的应急之策。 只得用尚书手令以训练为名调出三千人马!这也是自己权限之内所能调动的全部人马了! 待到前面两人汇报完毕后,赵崇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亲卫统领冯哥还有青龙卫的新任统领宋弘博。 “皇上,此战我八百青龙卫以及两千皇家亲卫阵亡三十二人。余者八十余人全部是轻伤!共计歼灭凉骑三千多人,斯钦巴日为水军床弩所杀。另一名凉将,北凉的南征主将董先自杀身亡!” 宋弘博看了一眼满脸内疚,自责的冯哥,上前简单汇报了战场的情况! “此战过后,相信北凉五年之内将没有可用的水军了。但是我们付出的代价也太过沉重!痛失镇国重器,军中柱石,朕通彻肺腑!”赵崇声音低沉,伤感和悔恨之意再也掩饰不住。 对于这位老帅的阵亡是年轻皇帝所没有预料到的。追随了先帝二十年的老臣,为了大雍呕心沥血的军中主帅,就这样的折损在了大营之外!对于飘摇的朝廷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损失! 自己该如何回去面对在琼州城下撕杀到精疲力尽的魏剑秋?如何面对今日刚刚成为皇家新妇,亲上城头,敲响死战军鼓,尚在等待自己归去拜堂的皇后魏淩烟? “将军难免阵上亡!想来能战死疆场也不违魏帅之愿!请皇上以天下为重,不要过于伤心!我等虽为后辈,也当效仿魏帅的忠心体国!请皇上带领我们北复中原,报此国仇家恨!” 宋弘博一声劝解刚落,帐中诸将轰然齐道:“请皇上带领我们北复中原,报此国仇家恨!” “国事如此,还请诸君与我大雍共渡时艰。待到时机成熟,定要用此刀为惨死的汉民报仇!”赵崇一扫众将,铿然拔刀在手,起誓道。 损失虽然惨重,但是收获也是不小。登陆的那一万凉骑全军覆没,海上攻击的北凉水军损失更大,由于飓风的袭击,翻船无数。 安然回到北岸的战船不过十之二三,藏在仓中的三万骑兵,上岸的不足万骑。一万水军也伤亡大半。汇合了护送董先上岸的一万水军之后,也不足一万五千人,好在战船总体还有小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相比于这些的损失,更让哈巴日伤心的莫过于长子的阵亡!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自己的大军攻击不利。想来登岛的孤军也坚持不了多久! 想那董先一向老成持重,深得大可汗的器重。怎么就如此的草率冲动,如此大的行动竟然不和自己这样的骑兵统帅商议,就仓促行事!如今局势糜烂至此,该如何向大都汇报? 飓风狂卷而过,海面之上再无半点风帆。自行躲避狂风的水军,陆续的回到了水军大营。此时的赵崇已经带着亲卫回到了琼州的皇宫。在那里还有未完成的典礼在等待着自己! 八百青龙卫也回到了自己的驻地。 南渡江东岸的坡地上,又多出来五千座新坟!坟地的边上,是残存的一千八百新军!他们在袍泽安息的地方,接受了天子的检阅! 密密麻麻的坟茔层层的挤满了向阳的坡地。整齐的墓碑上,还没有来的及全部刻上主人的名字! 众人散去的时候,有三人来到了新坟的第一排,摆放好简单的祭品,焚香烛纸钱,一如平常人家的跪拜…… 墓碑上刻的是:“大雍老卒魏世杰之墓” 祭拜的三人中,有两人,大红的喜袍,外罩雪白的祭服。喜袍红如染血!祭服白如霜雪! 第81章 秋娘心事 西厢的阁楼上,窗台的三角梅已经换了几茬。春节的喧闹已经开始谈了,那白袍的将军还是没有归来。清秀的身影,已经依窗望了不知多少次! 一次次的失望,仿佛等待过了千百年。 虽然说未出正月都是年,但是在这个临时的府邸里,主人不在,那里还有一点年味! 正月十五是元宵,晌午后,有劈劈叭叭的焰火开始热闹起来。岭南的民俗里有许多关于闹元宵的传统。但是一般都在天黑之后。像这般晌午后就开始的,却不多见。 董家乃是军将世家,家中仆役多为军中退下的老卒。一来充当府中的家丁护卫,二来也解决了这些老军的养老生计问题。 今日府中几位一路跟随董先南下的老军们,闲的无聊,在院中闲聊些过往的英雄事迹。正互相吹捧的热络,猛然听到不远处的焰火,一个个粗声笑骂开来。 何曾见过这样的白日里放烟火的傻蛋。心急的等不到天黑吗!可惜主人不在,不然等到天色转黑,家中也可以放一放这样的焰火,应个热闹欢腾的元宵景! 就在下人们的笑闹时,西厢楼上的韩秋娘,对着这白日的焰火脸色骤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煞白的脸上是大片的汗渍! 这位鹰巢里放出来鹰眼,从扬州城开始接近猎物以来。靠着小心谨慎和女子特有的优势,成功的打入了猎物的身边! 虽入不得军营,得不到重大的军机要事,但是身后的鹰巢硬是依靠着一点一滴的寻常琐事,判断出了这次重大的行动!并提前将判断呈送到了龙案之上! 当然这些结果是韩秋娘所没有料到的!在她的眼里,自己不过是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自然不知道,就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琐事,断送了自己一直等待的白袍将军和他带出去的一万铁骑! 而自己不过是担心自己的离开,还会有像自己一样的人来做这些事情!区别就是自己传递出的都是自己认为不会对他造成损害的事情! 作为一名从小就被收养,将要接严格训练的鹰眼,韩秋娘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自己的猎物着想的了! 但是自己为什么在还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就被派出,来执行这样一个,在整个鹰巢本部都认为重大的任务?秋娘也不知道! 秋娘是个聪明的女子!所以在听见焰火的刹那,就明白了结局。这那里是什么欢庆元宵的焰火!这是早已约好的召唤自己回归的信号! 这个时候召唤自己回归,就意味着,这里已经不需要自己了。也就是说,自己猎物已经失去了价值!秋娘知道,董先年少有为,深受北凉大可汗的器重。任命其全权负责南下战事。向来被大雍朝廷视为最大的威胁! 而此时却在鹰巢眼里失去了价值!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他已经无法威胁到南迁的朝廷了! 莫名的悲伤笼罩了自己。内心的隐痛与整个欢庆的世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海丰港外,一坐荒废的野码头上,停靠着一艘小船。船上只有两名操舟的人!一名中年男子,体型略有点发福,平凡的脸,很是大众化,属于是丢到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那种。而另外一个是一名年轻的后生。 这两人,正是扬州城中,抛弃了酒店的那两人,中年的是掌柜和年轻自然是小二哥。后来又在海丰郊外变成了父子的鹰巢的眼目。 天色渐暗,月亮升起。岭南的隆冬算不上寒冷!咸腥的海风送来了一些月光,远处的海面上粼粼的光点随着轻柔的水波跳跃着。连起了一片泛光的坦途,连接着渺小的小船与深邃的大海。 一道斜斜的身影,在月亮下面被拉的老长。身影有些纤弱,显然属于一名女子。脚步很轻,见到停留在岸边的小船后,没有犹豫,径直走到船边。船上的两人,也早就注意到来人。 “师傅,秋娘回来了。”出声的正是韩秋娘。看到信号之后,也没有怎么收拾,跟看护府宅的老军,打了个招呼,便如同往常一样的出门了。 中年男子,站在狭小的仓外,背着光,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见到秋娘到来,招了招手,示意自行上船后,就转身进了船舱。 秋娘两手略提了提裙角,轻轻一跳,就上到船上! 船后,年轻的小二,提起长长的竹篙,重重的往码头边的石头上一敲。小船轻快的划破水面,乘着月色,飘向了大海的怀抱! 紧凑的仓中,一张矮几上亮着一盏风灯!灯影摇晃间,映照出两张神态各异的脸。 “师傅,为何招弟子归来?可是那凉将出了意外?”韩秋娘脸上的急切之意在暗弱的灯下显露无疑。 中年人看的明白,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徒弟的问题,而是感叹了一句:“终究还不是一名好的眼目啊!也只有这样,平日里和那凉将相处时才不会让对方生疑吧!看来端木将军是对的,若是将你严格训练后,恐怕就瞒不过那董先的眼睛了。” “还请师傅告知。”对面的女子似乎有写执拗。直直的盯着这为无端感叹的男子。 “且随为师回去,到时候你所关心的自然会让你知晓。”中年人顿了一顿又说道:“此次你提供的情报,帮了鹰头大忙,功劳是小不了的了。” “不知道,此次的功劳,可够换取弟子的自由?”秋娘楞楞的看着摇晃不定的风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中年男子一成不变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意外的神色,随即淹没在了昏暗的灯光下了。 仓帘掀起了一角,冒进来一个年轻的脑袋。一阵清凉的海风随着一道声音一起吹进了仓中:“师傅,前方有大船已经对上了暗号,可以准备换船了!” 年轻的小二说完话,就退出了船舱。却不知,自己听到韩秋娘最后一句话后,脸上的诧异被对方尽收眼底。 第82章 青龙初成 黄昏时分,仁明殿。 夕阳的余晖均匀的洒满了大殿的前后。一身祭服还没有换下来的皇帝赵崇端坐在殿内的软榻上。一双狭长的秀目落在身前同样是一身祭服的新皇后魏淩烟。 昨日虽是大婚,但是战事几乎从凌晨就开始了。由于赵崇的耽搁,一应的典礼,一直到亥时才完成。今日一早又赶赴南渡江东,去祭拜阵亡的将士们。当然也包括新国丈,老帅魏世杰! 自江东回返后,魏淩烟一路控制不住的伤悲,憔悴都写在了脸上。秀美的脸上再无当日城头击鼓时的神采。 赵崇的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昨夜带着魏世杰的遗体回到城内时的情景。面对老将的遗体,皇后兄妹二人伏尸痛哭,不能成声。 营中诸将前来请示如何安葬阵亡将士的时候,兄妹两人一致要求,将老将后事与普通军士同例!赵崇及诸将欲要坚持另行办理。魏剑秋先是谢过诸位将军及皇帝的盛情,后单独奏对皇帝。 述说家父生前有言,愿此生为大雍驱驰。身后碑文刻“大雍老卒魏世杰”七字足矣!若是亡于战阵之上,愿与阵亡军士同例! 赵崇闻此言,方才作罢。遂了老帅的最后一次心愿。只是军中的祭拜之后,又带着皇后和魏剑秋以子侄礼再次祭拜了老将军。 琼州的冬日里气温也是很高,众将担心引发瘟疫,所以对于阵亡的双方军士的遗体,处理的很快!大雍的军士们自然是按照先前预留的墓地,就地安葬。 但是那一万战死在岛上的凉骑孤军,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架上木柴,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骨灰也就是填进了草草起的几座大坑里。 当然对于董先这样的主将,到是没有如此的草率。而是选了个地方,一口薄棺,入土为安了。由于鹰巢的出色表现,董先自扬州以后的行程及日常的琐事。赵崇大体上都有了解。 虽是汉民做了凉将,倒也没有什么劣迹。特别是对待汉民的态度上,要好过凉人,那一句“欲将胸中策,剖于天下知!”竟让赵崇生出了知己的共鸣。如若不是双方已成你死我活的仇敌,真想与之浮一大白! 所以对于此人的观感,尚且不错。虽然此人之前一直是自己最重大的威胁,虽然此人一直谋划着要灭了南迁的大雍朝廷!虽然此人下手狠辣无比。 但是赵崇昨夜一宿未能明了的是,此战有太多的疑点。对于一位少年成名,久经沙场的宿将来说,制定出这样的用水军运骑兵浮海数千里,上岸后又是百余里的奔袭本身就是一个近乎愚蠢的方案。 几乎是将上岸的孤军用作了必死的炮灰,诡异的时这样的炮灰又由两名主将来带领! 这样的行动偏偏就在两名都可称的上良将的年轻将领的手里实施了!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是怎么让一向老成持重的哈巴日也同意的呢?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于此同时,面对着被飓风吹回的大军,哈巴日满脸的死灰!握刀的右手,青筋凸起,指关节由于用力太过,早已经没有了血色,五指白的触目心惊! 相比于内心的痛苦,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三万铁骑加上一万水军,在海上一场大战后,被飓风吹回岸上的十去六七!尤其是骑兵,损失的十分惨重!自己麾下的着五万凉骑,只剩下了不到两万! 哈巴日想不明白,一向冷静,睿智的长子,这一次怎么就如此的冲动,一万骑兵,也敢孤军上岸!而且事前也没有知会自己! 等到自己得到书信,快马赶到海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留下的一万水军对于自己的命令倒是配合的没有一点推诿。 信中约好的时间,怎么就偏偏起了飓风!虽说琼州多飓风,可是这样的隆冬天气里,这样的风实在是罕见的很! 难道是天都站在了大雍的那边了吗?北凉自起兵以来,灭国数十,这样的损失屈指可数!小小的琼州,竟然折损了北凉新一代军中的希望和两任南征主将! 夕阳中的北凉老将,遥遥的望着南岸。窄窄的海面,几乎可以飞马而渡。但是哈巴日心里清楚,对岸的水军已经冠绝中原了!就算飞马渡海,迎接自己的只会是严正以待的战船和数万不再软弱的汉民组成的水军! 大战过后,损失虽然惨重,但是收获也不是完全没有。对于大雍来说,最好的战利品莫过于那些无主的北凉战马了! 一万骑兵,两万匹战马!骑兵虽然全部阵亡,但是他们胯下的战马,大多成了大雍的战利品!加上海上的水战,虽然不是所有的船队都像刘义他们一样全歼了对手,俘获了近千匹战马。但是也是有不少将校击沉了对方的运兵的战船! 窦正阳和上官彦的商队,也赶在大战结束后的第七天就回来了!此次的收获更大,花去十万斤琼州的粗铁,换回来五千匹好马!其中有三千匹种马! 放入了马场,加上马场原有的母马,种马,一切顺利的话,三年后马场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向军中提供战马!每年能有三千匹! 统计下来,此战获得的战马竟然有一万三千多匹!加上琼州本来就有的七千多匹战马,小小的琼州岛上不算种马,和年轻的母马,已经有了两万三千匹战马! 琼州的步军老兵,此战伤亡颇重,阵亡和重伤不治的近两千人。新军营中阵亡了一千两百多少年军士,水军也有将一千多人阵亡!好在水军原本就有五万之众! 此战过后,大雍的军力剩余为水军约五万人,战船两千艘,货船千余艘。步军老兵一万三千人,新军三万八千多人。另外还有皇帝的两千亲卫,以及八百骑兵! 新到的战马,由专人,挑选了五千匹最为健壮的大马,编入了白虎卫。另外给青龙卫又拔发了六千多匹,使青龙卫做到了一人一马。青龙卫一万骑兵的架子终于搭建起来了!统兵的将领宋弘博,面对着一万满员的骑兵,唏嘘不已! 第83章 家国情仇 南渡江的东岸,有一座新坟。坟土很新,但是表面的红土上已经有了点点的绿色!清晨的风从江上吹来,穿过稀疏树叶,沙沙作响。 新坟前有一名女子,默立良久。正是刚刚到达琼州的韩秋娘!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身形清减了许多。 零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而又杂乱。林间的鲣鸟匆匆出巢,贴着大河一路北去。雪白的肚腹,鲜红的蹼掌,像个欢快的精灵! 宽大的翅膀轻轻的划过水面。这些灵巧的精灵,据说都是痴情的种子,会为自己的另一半痴痴守侯! 一个人就这样的呆立着,回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自己本是一介流民,幼时父母便惨死凉兵之手。被师傅收养,才得以长大成人。但是师傅身为官府的眼目,自己也就随了师傅。十几岁的少女而已,尚未来得及教授谍报,探查的本事。不知为何就被派往了扬州。 好在一切顺利,但是自己却不可救药的对自己的猎物产生了好感!或许是那年轻的将军,毫不犹豫的出手杀死了欲欺辱自己的凉兵的瞬间,让自己回想到了爹娘当年的遭遇了吧!要是那个时候有个这样的将军,自己也许不会这么的孤苦伶仃! 南下的一路旅程,可以说是十几年的生命里最畅快的一段时日了。可惜太短,自己还没有听够他的胸中抱负,没有看够他的眉弯轻笑! 行程就结束了!军营里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务,耗费了他几乎所有的时间。曾经也有想过,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但是自己害怕,害怕失去这样的感觉。害怕自己走后,会有其他的人来伤害到他。所以不惜委曲求全,向着师傅传递出了许多的琐事。 完全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啊!结果为什么是这样的?自己想不明白!现在也没有去想的必要了! 坟草已经冒出青色的芽尖了!虽然入土不过七日! 这一层薄薄的红土,隔绝了所有的侥幸和期盼!但是自己又能如何呢?该去痛恨谁呢?恨养了自己十年的师傅吗?还是恨杀死他的大雍的军士们? 师傅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战场的军士们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人,就像当年的自己渴望能做到的一样。更何况是他带着凉骑杀上了琼州的啊!他是自己的敌人啊! 师傅没有错,大雍的军士们也没有错。 “愿得苍生得一饱”有着这样愿望的人也不应该有错啊! 错的是谁呢?秋娘没有一点的头绪。算了,索性不去想了。自己既然回来了,就在这里陪着他好了。就这一次的任务,就让自己产生了如此的无力感。 万幸的是师傅说自己这一次算是有功劳的! 呵呵,功劳!对于自己这样的一个孤身的女子来说,有什么用呢! 其实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最起码,换来了自由! 是的,现在的自己自由了!不再属于那个神秘的组织了!也不用接受即将进行的,听说是严格到近乎残酷的训练了。 秋娘一直觉得师傅对于自己其实也没有多少的温情。 只是这一次,没有对自己的多加挽留,倒是让自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情素!这个不擅长表达的中年人,到底是了解自己的! 虽然没有说多余的话,但是自己知道,这一次能够这么顺利的离开,师傅是付出了大代价的! 都放在心里罢! 时间过的很快,感觉刚才还是清晨。这一会的工夫,林间的散碎阳光,就换成了鲜红的夕阳! 林间起风了,不冷。相反的有些暖意! 因为稀疏的林子外面,有一名年轻人,在看着一架牛车,等在道边。温顺的水牛,被放出去自由的啃食着遍地的青草。男子便静静的靠在车驾上! 看到林间的女子出来,早早的牵来水牛,套好了车。 “师兄,你这是何苦呢?好好的跟着师傅不好吗!”韩秋娘,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落寞,又似乎有些如释重负。 “我孤身一人,虽说不上为国效力,却也劳苦了这些年。有些乏了,该是过一过自己的日子了!此次能得自由,也是师傅的意思!” 架车的年轻人,正是那名胆小的小二。听到师妹秋娘的话,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套着车。口中的话,却让秋娘暗自的对自己的师傅又感激了几分! 师兄对自己有意,自己何尝感觉不到?两人都是孤苦之人,倒也相配。只是现在的自己,心中恐怕已经没有了位置!要是没有这趟任务,结局可能会好很多! “师妹,可有安身之处?” “琼州之大,却也没有一间容身之所了!”昨日才随船队刚刚抵达。一天的时间足以听到无数的消息了。这场大战,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快!一天时间而已!作为曾经的鹰巢眼目,打听出来敌将的葬身之所,并不困难。 来的匆忙,并没有带上祭拜的纸钱香烛,就这么静静的呆立了一天。暮色将至,才想起,出了那道门,自己还没有哪怕是一间可以容身的茅屋! 看着师兄的车驾,不由的又笑了起来。有眼前的这位师兄在,难道会让自己露宿街头不成! 轻轻提起裙角,便坐进了牛车里。 此时在秋娘离开的那座院里,跟随董先一路南下的老军,家丁们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天仿佛塌了下来,混乱的下人们,再也等不来他们的主人了!但是他们还是忠实的履行了家丁的职责:收拾好行李,准备北上大都,向家主汇报情况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间的情况,早就有快马日夜兼程的送往了大都! 哈巴日的动作很快,来不及退去失去长子的痛苦。连夜派出了八百里急报,将大军失利的消息向大都传递而去! 而自己也没有闲着,由于手边的实力大损。担心南面的小皇帝,乘胜追击,急忙传令周边的胡骑向雷州集中。仅剩的水军也没有闲着,日夜巡视!整个雷州半岛,最靠近琼州的地方全部戒严! 气氛一时竟比战前还要紧张几分! 第84章 帝王北顾 文昌马场忽然间热闹了起来。 地处琼州的东北,地势低平,一望无际的草场,处处可见成群的牛羊。最近马场里的马匹也多了起来。 由于牲口数量的增加,一万青龙卫驻扎在这里已经稍显拥挤了。 中军帐里,宋弘博看着兵部刚刚发来的调令,陷入了沉思中。自从魏世杰战死后,兵部就没有了掌门人。但是这样的一个重要的衙门,不可一日没有主心骨啊! 赵崇遍观军中,有资历胜任的人选并不多。大雍的规制是兵部的掌权人多用武人,有指挥过大战的经验是必须的,还有一条就是要熟读兵书,胸有韬略! 有了这些条条框框的限制,可选的人就不多了。所以最终由戴鸿德执掌兵部,倒也不出人意料了。更是让皇帝获得了第二次登陆的书十万军民们一致称赞。 看着自己的老搭档发来的调令,宋弘博并不意外。相反倒是和自己想到一块了。如今自己的一万骑兵,能上马行军的都不过一半。大部分的新军蛋子还在整日的牵着马,和这些北凉的大马套近乎呢! 虽然如此,但是马场实在是有些拥挤了。而南方的两座军营里又太过空虚!琼州可再也经不起上次那样的折腾了。 虽然再来一万凉骑,照样不可能拿下琼州,但是如若对方不再进攻军营,而是在琼州内部肆意破坏,影响了春耕以及汉民的正常秩序,恐怕不要一年,大雍朝廷就会重新陷入缺粮的境地! 此时调集青龙卫南下,驻扎两座军营,是恰当的!一路南下可以当成一次行军的训练!又能减轻马场的负担!还能加强南方的防卫强度,可谓是一石三鸟! “来人,速速召集各部正将,以及左右两厢都指挥使来大帐议事。”宋弘博放下手中的文书,对着帐外喊道。 青龙卫左右两厢都指挥使加上十部正将,共计有十二人。这些人选,皇帝和兵部没有安插一人,全部由宋弘博酌情任命。 对于宋弘博上报的人选,赵崇只是略微查看,便全部照准了。将校的任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基层的伍长和百人队的都指挥了。 宋弘博将八百骑兵,留下两百,充作亲卫,其余全部打散。放入军中依据能力大小充任伍长,百人队的都指挥,千人队的正将,甚至两厢的都指挥使! 所以青龙卫虽然以新军为主,但是指挥起来,可以说是如臂使指。因为各级的军官大都是自己所熟悉的人员,而且也都熟悉自己的指挥方式! 六百名百战老兵,毕竟数量有限,所以,部分的伍长,就从训练成绩最好的新军里提拔了一些。整个青龙卫的组织体系也算是建立齐全了! 帐外的亲卫闻声,应诺而去。不已片刻功夫,十二位部将便陆续进了大帐。 “兵部有令,命我青龙卫一万人马,即日拔营,南下崖州,昌江两县,协助水军布防!诸位可有异议?”宋弘博,扫视了一圈麾下的部将,缓缓问道。 帐下诸人都是跟随多年的老人了,听到这里,当然明白主将的意思。这那里是询问意见?分明是安排军务嘛。兵部的调令,当然是要无条件的执行。但是调令只说南下两县即可,并没有详细的驻地安排。想来是兵部和主将心有默契了吧! 新任的兵部掌门人是主将之前的老搭档,这是大家都知晓的情况了! 于是众将齐声回道:“我等并无异议,一切凭统领安排。” “好!既然如此,诸将听令:‘青龙卫左厢都指挥史邵波听令。” “末将在。”一位中年长髯的大将轰然答道。 “你自领麾下五千人马,立即拔营南下,进驻崖州县,榆林水军大营。配合水军防守海岸,并抓紧训练新军!” “末将得令”邵波接令后,退到了一旁。 “青龙卫右厢都指挥史陶修听令。” “末将在。”原百八骑兵的副将陶修一身铠甲,锵然出列,手按刀柄,单膝跪地,昂首答道。 “你自领麾下五千人马,即日拔营,进驻昌化江口的水军大营。同样协助水军行动,另外还要负责金牛岭矿区人员,以及周边仓库的安全!新军的训练同样不能落下。” “末将得令。”陶修领取将令后,也退到了一旁。 “其余诸将,立即准备,随大军南下!”宋弘博,下达完最后一道命令后,就目送十二名属下鱼贯而出。 “将军,我们何日拔营?”看着各位将军都开始准备拔营事宜。今日值守的一名亲卫指挥使,向着宋弘博,拱手问道。 “且再等一日!我们明日出发!”几案后的将军,随口答道。 “将军,我们为何不随大军一起出发?”年轻的都指挥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追问了一句。 “等一天,见一位小友!”宋弘博今日心情不错,听到亲卫的追问,抬起头,打量了一眼年轻的亲卫,笑了笑,轻声说道。 大雍皇宫,垂拱殿内。赵崇正埋首于一堆堆的案牍之中。殿角的镀金铜鹤,长喙扬天舒展。袅袅的熏香撒满了不大的宫殿。 “端木飞将军已到殿外,皇上是否召见?”殿外值守的女官柔声问道。 赵崇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微微有些酸麻的四肢。端木飞大步跨入殿中,对着赵崇大礼参拜。 “端木将军不必多礼,快请起来说话。”赵崇上前一步,扶起端木飞,接着又说道:“此次大战,鹰巢功不可没。只是董先已死,打入其身边的眼目可安全撤回了?” “多谢皇上关心,鹰眼已经全部撤出,并搭乘返航的商船安全抵达琼州了。只不过,此次三人中,倒是有两人,申请了脱籍。实在可惜!”端木飞略有些惋惜。 “呵呵,都是纠缠不清的痴情人啊!罢了且随他们去吧!”赵崇感叹了一句后,又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端木将军,可有机会,去雷州一趟,也让凉人知道,我大雍如今也有还手的能力了!” 第85章 君君臣臣 正月将尽,大雍迎来了新年的第一次大朝。文武百官朝拜,相较于往常,唯一的不同就是人数多了两倍!浩浩荡荡一朝文武共有百余人。 这也是朝廷南迁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朝会了。 刚刚结束的战事对于朝廷的中枢权利机构,冲击巨大。往日的武官首领,老帅魏世杰,已经故去!新任的武官首领,执掌兵部的是第二次登陆的军民代表戴鸿德! 对于这样的任命,年轻的皇帝当然是有着自己的考量。也得到了文官领袖姚秀夫,孟杰等的支持!一来是戴鸿德资历,以及在军中的威望可以胜任,二来也是平衡两次登陆琼州的军民的众意! 赵崇依旧是卯时起床,不同的是起床的地点由崇政殿改成了仁明殿。殿外的院子里,晨光熹微,刀法已经大成的皇帝,依然是每日勤练不辍!微微出汗后,便收刀,改提一条白蜡杆的长枪。 长枪抖起来,招式力道也已经纯熟无比。只是离着入神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 红日东升,柔和的阳光刚刚撒出的时候,仁明殿的廊下,立着一位素衣的女子!年约二八,头上插着一只简单的凤形簪钗,发髻高挽。一身大袖上衣,下身着长裙。娉娉婷婷的弯着一双秀眉,静静的看着院中舞枪的皇帝! 正是皇室的新妇,皇后魏淩烟。虽然皇家不为臣子守孝,但是皇后还是身着素服。大婚已有半月,帝后相处的还算和谐。 赵崇手中长枪宛如游龙,纵横翻飞间,瞧见了廊下的女子。停步,收枪,面向观者。憨憨一笑。 魏淩烟见到赵崇收枪,快步的上前,接过伺候女官手中的毛巾。替赵崇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轻声笑道:“陛下的枪舞的真是好看”轻轻柔柔的,吐气如兰。全然没有了当日击鼓时的强悍。 “皇后生在军人世家,常观父兄舞枪,想来眼界甚高。能得皇后的夸赞,可是不易。”说完下意识的想到了魏世杰,自知无意中又触及到了皇后的伤心处,于是接着安慰道:“魏老将军,已经故去,还请皇后不要过分伤悲!” “皇上言重了,父亲在时,尝言:‘将军难免阵上亡!’想来喋血沙场倒是得偿所愿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亲见大雍恢复故国山河!”魏淩烟轻声回道。一双赛过秋水的眼眸,望向天边嫣红的云彩。 “皇上还是赶紧更衣罢,也好陪臣妾一起去慈宁殿陪太后用早膳。辰时还要接受百官的新年朝贺呢。” 皇后收回目光,轻笑着提醒着。 “皇后所言极是。”赵崇笑道。 王太后最近心情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当日的大婚庆典,被突如其来的北凉蛮子打断。那日城外的喊杀声,声闻宫内。城头的战鼓声尤如在头顶敲响。但是一向柔弱,易于心惊的太后却没有半点的恐惧害怕。 心里仿佛有一中说不出来的踏实。皇儿已经长大了,定然不会让那些蛮兵再来惊吓到自己。后来听宫中的女官说起,新进宫的皇后,身着凤冠霞帔,在城头击鼓时,城下的军士们士气高涨死战不退! 自己恍然中想到了当年。 那位悬梁自尽的先皇后,何其的刚烈!自己家的新妇到是也不缺母仪天下的神采! 卯时,宫门外。天已经微微的有些亮了。早早赶到的大臣们,聚集在宫门之外。宫门内的厢房里,坐着两位中年的文臣。 “最近一年,琼州几无大的刑训案件,治安之好,极是少见啊!”姚秀夫捧着茶盏,笑望着对面的中年人,感叹到。 “是啊,去岁,我朝治下百姓安定,夏秋两季的赋税征收也是十分顺利。如此年景,再过十数年,当有望完成先帝的遗愿了。”孟杰也回声附和道。 “只是可惜了魏将军,再也不能和我等一起,为国操劳了!”姚秀夫望着茶盏中碧绿的茶汤,幽幽的感叹了一声。 “是否可惜,也只有老帅自己知道了。说来此战,用不着老帅亲临战阵啊!只是为了阻挡数千疲军,就折损了军中的柱石,实在不该!或许是老帅故意为之吧!” “皇上怕是没有那份心思,是老帅,自己想要给皇上一个交待罢了。只是没有想到,魏将军行事如此决绝! 大雍军中的将校几乎全部出自魏帅门下!水军就不用多说,但是步军营中的统领,那一位不是出自魏帅的门下?前次海丰接应时,魏帅因杨兴之事,心中愧疚。一时处置失当,未报请皇上同意,就自行起大军上岸。 后来皇上虽然没有追究,但是皇上身边的端木飞有所察觉。想来在老帅心中已是埋下了芥蒂。当日就曾有隐退之言。如今魏家女儿又入宫被封为皇后。魏家的影响太大,虽然近年皇上在军中的威望有所提升。但是相较魏帅,还是有所不如。 臣强,君弱,才是此次痛失栋梁的根源吧!”姚秀夫叹息之余,又道:“可惜,没有再和魏兄畅饮一番,如今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今陛下或许没有此意。但是老将还是被自己逼上了绝路。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戴鸿德执掌兵部,当不会在压制魏剑秋了! 军中诸将与魏家的香火情,怕是随着老帅的故去,就要逐渐的淡薄了。这样倒也有利于魏剑秋的成长。也有利于皇上在军中树立威望。这些都是老帅所愿意看到的结果吧。” 孟杰也是感叹与魏世杰的决绝。一心为国的老帅,是让人尊敬的! 辰时,大朝开始。百官朝拜。由于琼州的朝堂中,文未有相公,武没有大将军,所以朝官暂时以各部尚书为首。文臣由姚秀夫,孟杰为首,武将以戴鸿德为首! 文武分列两班,山呼万岁! 军国大事的决断,从来都不会是在这样的朝会中做出来。冗长的朝会结束后,皇帝在垂拱殿召见了四位尚书。 再一次提出了北进雷州的计划!除了工部尚书没有表态以外,其余的三位一致反对赵崇的想法。其中以新任的兵部尚书戴鸿德反对的最为激烈! 第86章 朱雀成军 海面上有些微风,轻轻徐来。已经不复当日的狂暴!激战当日的那一场风暴对于琼州来说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吹散了北凉的战船,水军和骑兵,使得大雍未尽全力就轻易的粉碎了凉军灭国的图谋。这对于大雍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所以战后吕开诚直呼“天佑大雍” 琼州孤悬海上,与中原隔着茫茫大海。这固然是如今的朝廷得以安身立命的有利条件,也不可避免的制约了自身力量的发展与壮大。 作为皇帝,赵崇必须要学会着眼于全局。所以听起来是天佑的祥瑞,在赵崇眼里却有着另外的意味!夏秋之际,多有风灾!这不仅仅是府志上的八个字这么的简单。夏秋两季也是庄稼生长和收获的季节!这样的季节里多风灾,意味着什么?只有那些辛勤耕种的民夫和自己这个牧养天下的皇帝知道了! 只有经历过才能了解其中的无奈与恐惧!是的,是恐惧! 去年两季,粗略估计,因风灾产生的损失,至少相当与收成的两成!这还是建立在户部的一些官员有抗灾的经验,提前有所准备的基础之上。 这一次,好在是冬季,野外的庄稼都已经入了仓!饶是如此,还是吹坏了不知几多的民宅! 海边的人们都知道一个道理:只有当大海平静下来的时候,才能有最美的景色。 赵崇扶着腰刀,安静的在岸边漫步。昨日朝会后,戴鸿德的反对声犹在耳边!一丝苦笑,闪过俊美的容颜。自己何尝不知目前不是最好的时机!自己何尝不想休养生息! 自己之所以提出北上的计划,不过是想在重臣们的反对声中,妥协成小规模的袭扰。最低的要求是使得雷州附近不能再有强大的军力,压迫的琼州喘不过气来! 琼州还是太小了!小到施展不开自己想要的精锐骑兵! 再者,北凉近些年虽有些颓势,但是以中原广博富饶,越是相持日久,对琼州越是不利!所以只有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才有可能咬下一块肉来! 自从自己仓促临位以来,虽然一战击毙范弘阳,再战逼的董先自刎。北凉两位南征的主帅的尸骨奠定了朝廷立根琼州的基础。 但是其中的凶险又有几人清楚呢? 皇帝出行,并没有惊动多少人,和往常一样,只带上了一都百名亲卫!冯哥牵着马,跟在赵崇身后,亦步亦趋。冯哥的身后是绰号疯子的罗天睿,也是牵着马,同样的亦步亦趋。其余的亲卫,散布开来。警戒着方圆数里内的风吹草动! “跟在朕的身边,是否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正在向前漫步的赵崇,停下脚步,面向着温顺的大海,舒展开了骑马奔驰的有些倦殆了的腰肢。 “末将此次得见宋将军的用兵之法,仰慕非常!虽然觉得驰骋疆场,快意无比,但是眼下那里还有那样的机会?还不如呆在陛下身边,还能不时的学上几招刀法!” 冯哥也随着皇帝的脚步,停下了步伐。只是回答的似乎有点答非所问。 “罗将军,也是如此的想法吗?”赵崇也不以为意,转过头,看了看也停下了脚步的罗天睿。 “末将只是一个小小都指挥使,那里有自己的想法。陛下觉得需要末将保护,末将就护卫在皇上身边。陛下觉得需要末将征战沙场,末将便替皇上冲锋陷阵!” 罗天睿,一板一眼的回道。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罗疯子,说你是疯子,你还装起了滑头了!难道你心里就不想上的战场,纵情撕杀,争得生前身后的名声? 再说了,就你的斤两,还能重的过陛下?单说你这手刀法,能在皇上手里走过五十招吗?还谈什么保护皇上!”罗天睿话刚出口,冯哥就不干了!毫不留情的刺了一句。说完还拿眼神票了一眼后边的疯子。 “若是用枪,走上一百招还是可以的!”罗天睿的回答依旧是一板一眼的没有波澜。 看着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冯哥被木呐的罗天睿噎的一脸无语状。赵崇在心内忍不住的大笑了一番。 “好!冯将军既然留不住你了,就给你一个可以大展拳脚的机会!” 冯哥闻言,大喜。“皇上可是打定注意要对雷州用兵了?末将这就回去准备,皇上一定要让末将替大军打先锋!” “朕的两千亲卫,你自行挑选五百人马带走。朱雀卫就交给你了,要是练不出个样子来,就不要再回来见朕!”赵崇没有回答冯哥的问题,但是说出来的话,明白无误的说明了计划中的袭扰战,没有冯哥的份了! 对自己亲卫统领的能力向来都是毫不怀疑的!有了自己的五百亲卫,相信不出一年,就能练出个骑兵的样子来。拉出来唬唬人总还是可以的! 至于铁血精锐,从来都不是训练出来的!而是要依靠战火和鲜血,一点一点的磨出来!至于这两万五千名少年骑兵,最后能剩下几人成为那样的精锐,自己也是不得而知! 想了想,又补充道:“琼州目前战马只有四千余匹。所以朱雀卫,暂时只能是两人一马!但是朕不希望,一年后,玄武卫中还有不合格的骑兵!” “陛下,听说军中尚有单兵硬弩五万张?”冯哥,并没有纠缠于皇帝的外调命令。反而问起了军中的辎重。但是这点小心思,那里瞒的过几乎是朝夕相处的赵崇。 “骑射是难练了一点,但是轻巧的单兵用神臂弩倒是可以在马上以单手瞄准!”罗天睿的插话,也是一板一眼的,没有任何的表情。 “好!朕就给你一万具!”赵崇意外的看看插话的罗天睿。又接着说道:“果然是个好主意,传令,给青龙卫也配发一万具单兵硬弩。” 晌午时分,查看了北面海岸半日的赵崇回到了城中。 经过一年多的渗透,原本消声匿迹的各地坐探,鹰巢的眼目又活跃了起来。海丰港以南的中原地带,每日都有大量的情报,经过层层的筛选和提炼,送达端木飞这个鹰头的案前。 今日却不知是何事,接到召见的端木飞,快步向着皇帝所在的垂拱殿行去。不大的殿里,皇帝伏在案前。听到脚步声,挥退了一旁伺候的女官。 “严成化,近日可有消息?” 第87章 往日烟云 端木飞匆匆而来,前脚刚踏入大殿,就被皇帝询问。可见赵崇对于那位尚在山上,被鹰巢评价有着将帅之才的小人物的重视。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如果那人肯为自己,为大雍效力的话,那么大雍也不会埋没他的才能。当然也只有为大雍效力,才能一展胸中所学,报得家仇国恨。 中原沦落已有近百年!还有谁至今还念念不忘北伐中原? 只有一路南下的朝廷了。江南的烟雨倒是没有泡软两代君王的骨头。可是奈何北凉铁骑太过凌厉!坐拥中原时,无数的关陇大汉,尚且挡不住北凉大马的挞伐!何况时退守江南后只余残破的江山! 临安城下的战鼓,不过是最后的壮烈。十万儿郎的热血依旧洗不净国破的耻辱。 好在天下汉民,人心所向。岭南的山路上一位普通的巧匠周煊献上了神臂弓的图谱,以及自己精心打造的一架成品! 依靠着不断收拢而来的二十万残兵,加上这天生就是克制骑兵的利器!千疮百孔的大雍终于在逃亡路上,组织起了有效的抵抗。步兵结阵,弩矢不断! 遮天蔽日的弩矢堪堪抵住了大马弯刀的杀戮。但是大雍的元气已经伤的太多! 建隆皇帝的纵身一跳,几乎断绝了汉民们心中仅存的希望!两代马上的帝王,生不逢时,遇上的是军威最胜,灭国无数的北凉大可汗父子两代的枭雄! 山穷水尽后,总有柳暗花明时!匆匆继位的小皇帝,依靠着一文一武两位老臣,不但迅速的稳定了溃乱的人心,更是在海上止住了接连失败的战局。 加上一个琼州的安抚使,给军民提供了一个立足之地!终于在最后一丝元气散去之前,得到了暂时的休整! 两次渡海的近五十万军民,为大雍保住了脆弱的根! 这是汉民龙族最后的希望了! 这样的危机时刻,还有什么样的桎梏不能打破呢? 端木飞显然也是将此人放在了心上,或许可以看出,这位前吕家守备将军的亲卫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严成化,尚在梅花岭上。”端木飞站稳了身体,回答的很是干脆。 “恩,请端木将军亲自辛苦一趟。去金牛岭的兵器仓库中取一柄普通的陌刀,替我送到山上。”赵崇声音不大,接着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轻声念叨了一句什么,只有皇帝自己听得清楚了。 “末将,自当亲去,如果能为陛下请来一员晓将,跑这一趟路又算得了什么呢?”端木飞再恭身一拜后,正要退下,却又被皇帝示意稍待。 “可是有话要末将捎带?” “替朕告诉那严成化,这样的陌刀,大雍军中尚有一万柄!” 端木飞闻言,眼中的神采一阵婉转。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在这个瞬间得到了提升。 陌刀的实物,端木飞是见过的。狭长锋锐的刀身,厚实沉稳的长柄无一不昭示着它所向披靡的威势。琼州城下的八百壮士手持此物就掀起了一番滔天血浪。试想将来,一万把长刀,如墙而进的场面将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想来这样的诱惑,对于每一位曾经喋血沙场的老兵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送走了端木飞,赵崇依然心事重重的盯着屏风上的巨幅地图。图上不仅仅有琼州,更有大半个江南!那烟雨迷离的江南,自己也曾经辗转临居过十几年! 如今的局面可以说才刚刚打开,面对北凉残破的水军,琼州似乎已经有了反击的力量!眼前的烟雨江南也似乎唾手可得了!但是赵崇知道,一旦自己踏上那快陆地,北凉的胡骑就会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四面扑向自己这个小小的猎物! 正统血脉的凉骑虽然不多,但是还有千千万万的依附胡族。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向大可汗表示忠心!自己又何必巴巴的送上门去。 可是要是按兵不动,任由如此的良机错失,心里有万般的不甘。这可是用五千将士的性命换来的! 一想到兵部的反战的折子,就是一阵头大。 虽然分析的也有道理,但是自己的决心已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避免刀兵的了!唯一不同的只是规模的大小以及参战人员的多少了! 在保证了新建的四卫羽林军卫,一年之内不投入到渡海作战中后,才终于得到了兵部的认同!其实以皇帝赵崇目前在军中的影响,完全可以直接下达军令,强行推行自己的袭扰战术。 但是毕竟新任的兵部尚书是自己力挺的人物!而兵部的担忧又不无道理。面对忠心的臣子们或是义愤填膺,或是苦口婆心的反对与劝说。自己倒也不好做那乾纲独断的霸道君王了。总还是要作出一幅听的进柬言的明君的样子来。 兵部没有了反对的声音后,户部的声音也小了。最后只要皇帝调配的物资不是很离谱的话。也就默认了皇帝定下的基调。 两部的配合倒是顺畅无比。特别是兵部的下面的军中将领,听闻消息之后,无不欢呼雀跃!但是最后的结果,也只是水军笑到最后! 负责对雷州,以及整个北方进行袭扰的差事最终落到了此战中表现出采的吕开诚的头上。但是皇上特意下旨,除非有自己的同意,否则,吕统领只有在后方调度指挥的权利,没有上前线登岸接敌的差事。 琼州的水军,开足了马力,分出无数的大小舰队。东进,北上,一边袭扰,一边配合着己方的商船。不出年余竟然垄断了南洋,东洋与中原的商路。 琼州再也不需要用自己的粗铁,粮食去换取战马等紧缺的物资了。取而代之的是南洋的香料,中原的丝绸与瓷器等等货物,在琼州中转。 小小的琼州,迅速的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但是好景不长,北凉的王庭就察觉到了北凉战马的流失! 就在水军紧罗密鼓的操持着袭扰作战的密度和强度的时候,新军营迎来了一位提着长刀的散发野人。 许多年后,幸存的老军都还记得与这玄武卫灵魂人物的初次见面! 第88章 大将归营 一年已过。尧龙湖与梅花岭之间的山坡上,吕修武的大坟前,站着一名身型高大的男子。长发披面,一身衣衫还算整齐。身边倒插着一把长柄两刃的长刀。 山风呼啸,撩起了满面了长发,露出一张坚毅的脸。脸色暗赤,粗眉大眼。 林涛阵阵,惊起无数飞鸟。 “得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一年期已到。本打算北上中原,浪迹江湖,杀几名凉人,也算是报了破家之仇。”披发的男子喃喃自语。 正是守坟的严成化。自得赵崇书信招揽后,在山上的衣食皆有山下的驿站定时供给。一年的光景自然就过的飞快。 吕修武虽然治军的才能平平,但是不得不承认,其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偶尔的视察伤兵营,都能遇上如此的良将。但是令人不解的是,为何如此人才,却只被当做一名亲卫! 吕修武已死,其中的缘由怕是只有严成化一人得知了。但从吕修武对其的器重成度来看,应是严成化当时已经心如死灰,不愿再沾染军中事务了吧。 严成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山川,近处的梅花岭上,一片片的姹紫嫣红!满山遍野的各色梅花开满了山坡。山涧清泉飞流,鸟鸣回环,声闻于山林间! 看着眼前这一片春天的繁闹,沉寂已久的心,又鲜活起来。想起家破后,自己一路的流亡。军中袍泽不断的倒在了自己的身前! 漫天的箭雨,惶惶不可终日的溃军。以及滔天的海浪,漏雨的大船! 曾经历过的过往,纷至沓来,在脑海里翻腾。 自儿时起,就听着长辈们说着家族的传说。那口传承久远的卷云刀也在战乱中不知了去向。但是家学却没有断绝。 没有来的及在大雍的军中施展开胸中的抱负,蜀中就已经沦陷。 蜀中经过三年的激烈抵抗,令凉军死伤惨重,所以蜀中陷落之后,凉军进行了大规模的杀戮。自己的家人也没有幸免。而自己只能一退再退。 自蜀中一路流亡,身边的溃军聚聚散散,终不成军。等到自己归聚到广南西路安抚使孟杰的军中时,同来的蜀中军士已经不剩一人了。 再战再败,但是好歹败退的不是那么的混乱了!身负重伤的自己挤上了南撤的大船。滔滔的海浪,腥咸的海风没有收走自己的残躯! 万念俱灰的自己默默的躺在伤兵营里,心无所恋!却遇上前来巡营的吕修武!也许只是随意而为,也许是看到了自己眼神里的无视生死,也许只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力量。 结果是自己得到了很好医治,身体渐渐恢复。加上自己本来就不错的武艺,吕修武多次想要任命自己为副将,替他掌管军营。但是自己眼见家仇无望得报,无数袍泽的惨死让自己心灰意冷,心中的热血都已经被那些滔天的海浪浇的冰冷无状。 再也不愿回忆起往日,再也不愿面对军伍! 为报活命之恩,也为了安身立命,跟在了吕修武的身边,做了一名普通的亲卫。但是吕修武身边的人都是知道,这名普通的亲卫勇武过人,守备军中无三合之敌! 随着一场利益的争斗,吕家倒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了一族的利益,破坏了朝廷竭力维持的稳定!不顾军中的需要,大肆的囤积药材,以此在守备军的裁撤问题上向朝廷施压!自己原本不想卷入这样的斗争中去。 所以,吕修武安排自己前去辕门挡驾时,自己没有一丝的犹豫。因为自己知道,做了这样的事情后,肯定是要外出躲避盘查的。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意。可以避开这些自己不愿意牵扯进去的事情。 但是吕家小看了年轻皇帝的决心!雷霆手段之下,吕家差点被连根拔起。好在孟杰恋旧,朝廷也不想扩大牵连。吕家兄弟伏法以后,恩人的子嗣还是如旧! 其实自己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朝廷纠缠不休,不肯放过妇孺。那么自己就将这条性命还给旧主,五千守备军虽然战力孱弱,可也有不少吕家的子弟!无非是个鱼死网破而已! 大雍新主的事迹,自己的耳朵听说了不少。自己的眼睛也看到了不少。 琼州的变化,有目共睹。百余个居住点遍布全岛十三县,那一座座农家的小院子,撑起了这个飘摇的朝廷。一年两季收获之后,再无饥荒!县府仓禀丰盈,官员无欠薪,军中无欠饷,百姓具保暖。 民心所向,就是国运所在!安定下来的汉民们也没有辜负这位少年天子!一声令下,八万子弟抛下手中的锄头,握起锋利的战刀。奔向大军的营寨,他们要用行动证明,大雍没有亡国! 没有尚武的民风,怎么能出精悍的虎狼之师?皇帝的一纸招令,打破了几百年的桎梏,开始允许民间拥有武器!甚至让在营中训练三个月的一半农家子弟,带着部分的武器,回到了家中。 唯一的要求只是,同一个居住点的少年们在劳作间隙,勤加练习。一旦军中有急,能快速成军! 水军两败凉师于水上,步军远接宋,戴二将于千里之外。五千新军阻敌南渡江边,皇家新妇击鼓城楼之上,八百陌刀死战琼州城下。三千少年背水大营渡口,三千骑兵扫荡残敌!军中失主将,尤自战不休…… 这支汉军似乎已经变的强硬起来!虽然暂时还是如此的羸弱,但是让自己这样身怀家仇国恨的人,看到了希望! 身边倒立的这把军刀,坚定了自己再次走进军伍的决心!这样的陌刀,大雍军中有一万柄!言下之意,直白无比。 自己虽然不秫于指挥万军作战!但是自己之前的经历不过才指挥过千人。是什么样的胸怀,让年轻的皇帝就肯给自己一万柄陌刀? 倒提陌刀,来到山下驿站的时候,早有数名鹰巢探马在等待自己。翻身上马,一路奔驰,不过大半日的工夫,东甸岛的陆军大营就出现在了眼前。 第89章 大都惊变(一) 面对着曾经被自己阻拦在水军大营辕门之外的皇帝,严成化有些恍惚。 但是皇帝好似忘记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旧事。“玄武卫,一万五千人,经历渡口一战,余众一万三千八百人,朕就交给你了!将校不足,朕的亲卫给你五百!” 接着又指着满营的新军豪情的万丈的笑道:不过那一万柄陌刀,和新式的战甲等物需要你半年后亲自去昌化的军器仓库领取!五千张硬弩已经拨发到了军中,由你自行调配!” 皇帝走了,新任的玄武卫统领,独自留在了大帐中。大帐的边缘,有一座小型的兵器架。架上有三柄陌刀,制式与自己手中刀无异。只是仔细查看之下,不难发现刀柄上的那两个古朴的篆字:“欧阳”。 “皇上肯舍如此神兵,为将者还有何理由不奋力杀敌?” 温暖的东南风,吹化了燕山南麓厚厚的积雪。燕山南部的平原上,一座雄伟的大城,虎踞龙盘,俯视着中原大地。 南方的战事暂时还没有波及到这座北凉的心脏,大都新城! 阳春三月,街上的行人大多已经换下了沉重的冬衣。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开始呼朋唤友的结伴踏春郊游了。 如织的车马人流中,有几骑骏马逆流而上。马上的骑士虽然一身的风尘仆仆,但还是难掩彪悍的杀气。 到达城下时,当头一骑抬头望了望城门楼上嵌刻的“顺承门”三个大字。一时竟有些落寞,去年出此门时,尚有相送的宾客无数!而今归来,主人已陨,无人相识! 按下百般纷乱的思绪,虽然归去心切,但是还是在一箭地外老老实实的翻身下马,缓缓入城。大都的城门向来是文官落轿,武官下马。例外的只有大军出征和凯旋,以及可汗的出入! 几人胯下骏马,虽然属军马,但是在权贵云集的大都城倒也不是太过引人注目。但是过城门若不下马,就不免被有心人注意了。 此次昼夜兼程,不远万里归来,不就是要抢在军报到达之前,给家主送来南边的消息。好让家主提前筹划应对之策吗。当然是要以谨慎为上。 但是姜秋阳没有注意到的是立在城门之上的守城校尉,在看见几骑胯下战马,又在标准的一箭地下翻身下马,不禁的瞳孔一缩。招来一名属下,低声安排了下去。 自去年董先挂职,督办南征军务以来,董家在大都的地位一日高过一日。俨然已经成了大都朝堂之上汉官的领袖。家主更是连连高升,被大可汗任命为右丞相,掌管中书省半壁江山。 官居一品,朝堂上能与之并立的只有凉人的权贵代表,左丞相那钦了。 这几骑正是从海丰临时董府归来的董家家丁,退役的董家军老卒。能跟随董先南下的,定然都是老成之人。领头的老军名叫姜秋阳,年约四十,两代都在董家军中效过力。知道自己所带回的消息是何等的震撼。所以进了城后,牵马急行,并没有直入董府。 而是寻了一家不大的客栈,先行安顿了下来。随后尹茂春独自一人,出了客栈。 董府位于丽正门内的万宝坊。万宝坊因靠近皇城,所以权贵云集。董府距离中书省的衙门不远,是大可汗特意封赏的大宅,规模之大,几乎占了小半个坊巷。如此确实方便了董瀚上朝,和前往官衙处理日常政务。 姜秋阳对于万宝坊的巷道十分熟悉,挑了近路,转到董府后门。正是辰时三刻,负责日常采办以及杂务的下人们,进进出出,混迹其中到也没有人注意。后门的门房也是董府老人,与姜秋阳也是熟识。 老门房在董府也看了二十年了的后门了,上午通常都是无事的。懒洋洋的一边喝着早茶,一边打量着进出的人流。猛然间瞪大了眼睛! 这姜秋阳不是随少主去了南方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若是被派回来投送家书,也不应该从这后门入宅啊! 人老成精的门房那里还不明白是南边出了大事?但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失色。只是冲着来人略点了点头,就埋头继续喝自己的春茶了! 姜秋阳没有上前搭话,闷头进了董府。径直往后院家主的书房行去。心中急切的尹茂春没有注意到,那门房的老人,在自己的身后悄悄的叫起了一名年轻的杂役,低声的嘱咐几句后,就消失在了坊间的巷子里。 书房里有位年约五旬的老人,精神矍铄,手捧《春秋》当窗品读。享受着难得的旬休假日。案台上焚着一炉沉香。雅人自炷古龙涎,但见有香不见烟。 “老爷,书房外有南方归来的家丁求见。”书房门外,年轻的小厮轻轻推开房门,打破了着难得的静谧的时光。 董瀚有些微微的恼怒,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家丁有事,不知道去找管家吗?外院的家丁下人不懂,你也不懂这书房内的规矩吗?” 那小厮见家主发怒,一时噤若寒蝉。不过想到来人急切的神情,还是壮着胆子解释道:“回老爷,那来人是去年跟随少主南下的一名老军。言有急事求见。” “哦!如此,定是吾家千里驹有家书到了。”董瀚听到解释,知道是董先派回来的老家人,微微恼怒的心情顿时好转了大半。自语一声后又急切的吩咐道:“如此快唤他进来!” 小厮躬身称是,退出了书房。 姜秋阳虽是董府老人,但是家主的书房还是第一次得以进入。心情又些紧张,家主虽不是喜怒无常之辈,但是平日里颇有威严,最重礼仪。 进得书房内,单膝跪地,刚行过礼,就听见董瀚笑道:“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在家中行军礼,你可是董家军中退役的老卒?” 姜秋阳躬身回道:“正是” “嗯,此次回府,可是少爷有家书到此?”董瀚右手请捋长须,眼睛望着眼前这位神情憔悴的中年家丁,心内颇为满意:如此憔悴,定然是为了早日送达家书,一路风餐露宿。是位忠于职守的好家丁啊。 第90章 大都惊变(二) 姜秋阳闻言,双目一酸,熬了一路的辛酸和腹中南方大败的消息早压的这位军伍老人心中惴惴。听到家主的错解,不免悲声泣道:“老奴愧对家主所托,南方大事休矣!少将军已经殉国了!” 说完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但是又怕惊动的了外人,连忙收声。低低的抽泣! 董瀚微笑的脸上顿时僵住,家人的低泣声,如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 书房中安静的可怕,如遭雷击的董瀚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去年顺承门外的送别,犹在眼前。风雪中的白袍儿离去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自家叔侄两人,一内一外,一文一武,撑起了汉官的脊梁。而今才一年时间,自家的千里驹竟然殒命南疆! 董瀚久居高位,心智坚韧。虽然遭遇这样的打击,但是很快就从悲痛与震撼之中清醒过来。浑浊的眼目中虽然还有难掩丧亲之痛。 缓缓转过身去,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和悲伤。低沉的对着前来报信的姜秋阳道:“将我侄儿到达琼州对岸后的事情,详细的说来。说说我那侄儿是如何殉国的?” 姜秋阳泣不成声,眼前的老人,虽然威势日隆。但是此时不过就是一个在书房里,热切盼望着远方侄儿家书的老人!是一个骤然闻听噩耗的普通长辈! 眼目中难掩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伤。而这次,连送别都成了奢望!但是让姜秋阳感到宽慰的是这位历经数十载朝堂风雨的老人并没有被击倒! “少将军和家主自大都别后,一路沿运河南下。扬州停顿一日,后来东出扬子江沿海路南下。初到海丰,就有南征骑兵统帅哈巴日派长子在海丰港迎接……” 姜秋阳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详细的将近一年中所发生的大事,讲述了一遍! 董瀚听的十分耐心,仔细,直到晌午时分,姜秋阳才讲述完毕。 听到扬州城中,出手击杀胡骑,救下的韩秋娘,在董先战败后,不知去向时。感叹一声:“琼州的小皇帝,果然是好手段!” 这是董瀚第一个疑惑的地方,以侄儿董先的才智,就算当时没有多想,事后也不会看不穿这样简陋的盯梢方法吧!为何还会将此女留在身边? 对方派来的是一个未经严训的耳目,显然是没有想要刺探军情等重要的情报。估计只是想了解对手的日常喜好,显然这样的雏鸟贴近身边时会更加的自然。但是董先可不是军中菜鸟,对于这些手段当是十分捻熟才对。 但是也可以看出琼州的可怕。自细微处推断处自己需要的情报,不是所有的谍报人员都能做到的。 当听到董先不过一年就编练出两万水军时,苍老的容颜上露出了听闻噩耗后的第一次微笑。千里驹,在哪里都能闪现出光芒来!当今的北凉能顺利的练出强悍水军的也只有我董家了。 听到董先一到海丰,先是踏上了昔日的战场。在有着草原智虎美称的斯钦巴日陪同下仔细的观察了大雍军将留下的战场遗迹后,点了点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特别是回想到兵部一直没有收到,怒斥在此战中于斯钦巴日的追击之下从容撤离了数十万汉民的奏折时,还在赞叹:“侄儿是成熟了。” 一直听到最后,董先不顾一切的说服了斯钦巴日。带上了一万铁骑,登上战船,耗时月余,浮海千里。又在登陆后的一日之内疲军奔袭一百余里,最终全军覆没与渡口之前时,董瀚没有了感叹! 这是董瀚再次疑惑的地方。自己与侄儿原本的定计,是徐徐图之。一来是有自己的私心,想要大可汗给予董家更多的权利,以改变北凉在中原推行的一些政策,为汉家百姓回复一丝元气!二来是琼州虽小,但是水军确实强过北凉!要想渡海成功,只能等待水军练成! 初到海丰,选择地点训练水军,倒还是在谋划之内。但是为何一年之后,变的如此的孤注一掷!进行这样的一次几乎是送死的远袭。如果说是诱敌或者是迷惑对方,用上一万铁骑,分量也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搭上自己和草原上最有希望的年轻战将? 董瀚疑惑的没有一点思路。于是转换了话题问道:“一路南下时,可曾观察到,中原的情况?” 听完了家将的讲述,董瀚仔细的推敲了事情的原委,但是一切毫无头绪!侄儿已去,也不知中原的百姓此时是何等的处境。 “回家主的话,小人等陪少将军一路南下。初出京城不久,便到达涿州,一路南下多在舟中。具体情形也不得而知,不过每到州府停歇,也略微了解了一些情况。依小人自己在州府所见推断,如今的中原腹地,怕是民生凋敝。毫无生气了。 至于城郊,乡村,怕是更甚。自扬州以后,陆路几乎不通。昔日的万顷良田,如今都已经是荒草连天! 烟雨江南,竟然也有了凉人的草场,其上不见稻谷庄家,到处布满了凉人的牛羊!” “汉民生存已经艰难到如此了吗!琼州一战后,哈巴日的军报至今还未到大都。想来军报到时,就是我董家的末日了!你们能昼夜兼程,赶在军报之前赶报信,做的很好,只是辛苦你们着一路的奔波了。” 董瀚留给姜秋阳的背影有些佝偻。但是神情却比刚闻噩耗时好些了。安慰了一句后,好象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才小声的问道:“你们进城的时候没有引起守城校尉的注意吧?进城之后安顿在了哪里?” “应该没有,小人等入城时,在一箭地外,就下马步行,和普通的百姓一起入的城。进城后安顿在顺承门内的一家客栈。而后独自一人绕至坊巷的后门入的府。此间的坊巷小人熟悉的很,绝对没有引起外人注意。”姜秋阳小心的回想了一下入城进府的经过,回道。 “入府后有没有遇见熟人?”董瀚犹自不肯放心。 “熟人到是没有遇见,只是后门的门房点头示意了一下。”姜秋阳回答的很是自然。自己入府后直奔后宅的书房而来,倒确实没有遇到相熟之人。 “后门的门房?此人和你相熟?” “同在府中,经常相见,平日里相见总会寒暄几句。”姜秋阳不解的望向家主,如此时刻,怎么会问起下人之间的关系来了。 “平日会寒暄,怎么今日只是点头致意?况且那门房怕是一年未曾与你会面,正常的情形不是应该打听一下你最近的去向吗?这门房怕也不是普通的下人了。你回大都的消息恐怕已经走漏,我董家在大可汗的眼中,终归还是异族啊!”董瀚一声轻叹。 姜秋阳进府时,内心急切,一时没有细想。此时听闻家主分析,脸上一片煞白! 第91章 大都惊变(三) “你不必担心,只要南方的军报一日未到大都,我董家就会安全一日。”姜秋阳勃然变色后不知所措的时候,董瀚轻轻叹息一声。 尽管久居上位的老人,早已经看淡了这些风雨。但是董家不仅仅是一个人! 董瀚膝下无子,兄弟早年随董家军征战时多殒命沙场。子侄辈出彩的人物,就只有一名被称为千里驹的董先。 谁知道造化弄人,就在董瀚以为自己叔侄两人,将要为汉民开辟出一条活路的时候。却早早的传来了和自己政见相合的侄儿的死讯! 董家失去了董先,犹如府宅失去了栋梁,而且还是最重要的那一根。失去了董先就意味着董家已经没有了兼济天下汉民的机会了。意味着自己在朝堂之上的最大依仗已经轰然倒下了。 自己还有什么实力再去和那帮北凉的权贵们相争呢? 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促使一向沉稳的侄儿行如此冒险之举,以至于葬身孤岛?老人想不明白,但造成的一切后果也只剩下董瀚一人来承担了。 至于董家,如今的董瀚就代表了整个董家! “可知军报使者何时能到大都?”董瀚转过身来,一字一句的问道。 听到老人无奈的叹息,姜秋阳心内一紧。南方军报乃是八百里加急!想来第三拨的快马两天后也就要到达了吧。还好自己几人,在过江之前,一路截杀了两批的信使。不然怕是消息早就传到了大可汗的王帐前了。 “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估计,第三批信使两日后就能到达。”姜秋阳略微估算了一下军报的传输速度,回答道。 “两日么?”董瀚闻言,自语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道:“董家已经如此,老夫有一事拜托。事成之后,你们便自动脱离奴籍,还归自由之身。” “小人两代受董家恩惠,食董家粟米,如今董家有难,岂能做如此凉薄小人!脱籍之言请家主收回,家主有事,但请吩咐。小人等定当竭力!”姜秋阳一听家主似是在安排后事,心知董家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忍不住的虎目含泪,单膝跪倒在地,泣血回道。 “好!你父子两代都是忠义之人。而今董府中可用之人不多,只有再辛苦你们几位了。 两日后军报到时,大都内必有一场惊天风暴。而我董家定会首当其冲。 好在今日一早,夫人,小姐以及几位少主都已出城踏青去了。你可速去,出城与夫人等汇合,护着他们往南去吧!”董瀚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扶起了姜秋阳,低声的安排道。 “我们走了,家主怎么办?董家的其他人怎么办?” “府中之人,已经走不了了,他们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现在到了还债的时候了。你速去!切记,一路向南,可先往东自海津镇寻船出海。你们只有两日的时间。 若是能去琼州,代我去先儿的坟前替我问一句:‘为什么?’。” 董瀚一边吩咐,一边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了姜秋阳。“只怕夫人误会,可凭此物,取信与夫人。” “家主放心,小人定会护得小姐夫人平安。”姜秋阳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只怕再晚,自己也出不得城了。 军报虽然尚未到达。可是自己是南征主将身边的贴身家丁,骤然现身大都,又已经走漏了消息。如此敏感的身份,难免不会让有些有心人浮想联翩。 姜秋阳也知道董瀚作为董家的家主,轻易出城定会引来各方注意。只得朝着董瀚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出了书房。沿着来时旧路,出了董府准备去叫上同归的几人一起出城。 就在姜秋阳刚刚出了客栈不久,一群精悍的胡人就围住了他们入住的客栈。为首一人壮硕异常,握刀的手臂几乎粗过了狰狞丑陋的秃头! 一群凶神恶煞的凉人撞进了客栈的大堂。 “各位官爷,本月的孝敬银两,小店已经交过了啊!”店中的小二见到这些跋扈的凉人,战战兢兢的上前,拱手赔笑道。 只听到“啪”的一声,那上前的小二右脸红肿一片,孱弱的身体也横飞出几步,撞翻了一地的桌椅! “交了银子,就不许大爷进店了吗?叫你家掌柜的出来说话。晚了一步,今天就拆了你这破店。”领头的凉人这一巴掌打的实在,手上的动作刚完,就接上了高声的喝骂。 “各位官爷,这刚来的小二不懂事,冲撞了各位!小人给各位赔个不是。”听到动静的掌柜,慌忙的从后堂小跑着迎到了大堂。一边拱手,一边小心的解释着。 领头的凉人,显然对掌柜的态度还算满意。抽打了小二的右手,没有再次的举起来。而是握住了腰间的弯刀。一脸冷笑的看着掌柜,问道:“营中走失了几匹战马,掌柜的可曾看见?” “军爷,可不能随便玩笑,这偷盗军马,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小人哪里有这样的胆子啊,就是想想也是不敢干的!”富态的掌柜一听,心下大惊,顿时吓的面色如土。这帮天杀的凉人,一向都是肆意栽赃罪名,动辄抽刀砍杀。今天要想安抚下事态,看来又要大出血了! “谁有闲心来跟你这样的下等南奴开玩笑!快将偷马贼交出来,包庇重犯,可是要同罪的。”正当胖掌柜在心里算计该花多少钱消灾的时候,被领头的凉人一把抓起衣襟,劈面咆哮的吼道。 “罪证在此,还敢嘴硬。南人果然都是奸猾该死之辈。”就在两人问答的间隙,随行的凉人,早从后院的马厩里牵出了几匹骏马来,一叠声的叫道。 “各位军爷,这都是住店客人的坐骑啊,并不是军中走失的马匹啊!”客栈的掌柜,眼见凉人铁了心的要栽赃到客栈的头上,连忙解释道。 领头的凉人,手臂一松,像是丢破烂一般,将那胖掌柜丢在地上。嘴里依然是高声的喝道:“爷说它是战马,它就是战马。”眼睛往随行的凉人一扫,说道:“将这掌柜,和盗马的贼人统统带走。” 胖胖的掌柜一听,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楼上刚刚住下的几名老军,早听见了自己坐骑的嘶鸣声,刚探头下来看个究竟,就与这些凉人对上了眼。 第92章 大都惊变(四) 一见都是凉人,众人心知此次身上担的的干系重大,随意不欲惹事,匆忙回头,想要避过时,已经晚了。 臂膀粗大的凉人头领一眼看出了几人的不同寻常。这不正是早上入城的那一彪骑士吗?正是守城门的千夫长大人点名要带回去的可疑之人。 方才在城门口,千夫长大人就觉得有问题。只事不想在门口生事,怕搅了那些个出城的权贵家眷们的雅兴。 想想也是,一个小小的千夫长如何承担的起那些顶级权贵们的怒火。 守门的也有守门的职责。何况看守的是大都的南城门!对于出入的可疑之人当然要严加盘查。万一放入了不轨之人,那么自己的整个部族都是要跟着受到连累的。 那几名骑士,显然不是普通的汉人百姓。虽然个个神情疲惫不堪,也是掩饰不住满身的军旅气。离城一箭距离下马,更是将距离拿掐的尤为精准。 显然是军中的精锐,想要低调行事,但是无意中的习惯还是暴露了久经行伍的身份。 也正是这样的低调,更加重了千夫长的怀疑。寻常军中将士,无论是凉人营还是汉军营,入大都都会有报备,不会刻意如此行事。 想到这些因果,那粗壮臂膀的凉人头领一声爆喝:“快将这些偷马的贼子拿下,不要放走了一个!” 随行的凉人早冲上去数十人。木质的楼梯一时挤满了人。 尹茂春不在,缺少了主心骨的几位老军来不及细想。只得快速的退回房中,一把抖搂开包袱,抢出一把把随身携带的护身兵刃。 因为要进入城中,所以趁手的长兵器都藏在了城外。如今只能用短刀迎敌了。 好在楼上空间狭小,人多也是施展不开。一名老军,眼见寡不敌众,目光一闪,看到了连接大堂的木质楼梯。用汉话大叫一声:“先斩断楼梯,再设法突围。” 几位老卒,发声喊,一齐向前撞去。握紧手中短刀,猛然砍向粗大的横木。一片木屑翻飞中,轻便的楼梯轰然倒下,砸起了一阵烟尘。挤在楼梯上几名凉人也应声率下。 大堂内的其他客人早惊吓的四散逃开。只是出得大门,就被围在外面凉人们逼了回来。伏倒在地,黑压压的一片。木然的看着眼前的厮杀。 “一帮废物!”凉人头领看着倒地的属下,怒声叱骂,眼睛一瞟大堂内混乱的桌椅等杂物。头脑倒是转的飞快,估量着客栈的木质构造。两层楼高度不过三丈,便吩咐道:“垫上桌椅,分头上楼!” 一众属下,慌忙分头行动,一时间纷纷踏着垫脚物跃上二楼的护栏,挺起弯刀,从两边包抄了过去。 夹在在中间的老军们,分出两人守住了房外狭窄的过道。其余几人退回房内。正慌乱中,瞟见临窗的后院内,还有几匹驽马,拴在马厩内。其中一人叫道:”跳下去,有马,我等兄弟就能冲出去。” “不可冲动,这些都是驽马,如何能骑乘冲锋?我等手上又没有称手的兵器。门外的凉兵虽然可恶,但是那一手射术,可是不弱。如此冲出去,就成立活靶子,只怕只需片刻都会被射成刺猬。 况且尹头没有回来,还不知此地的变故。万一一头撞了进来,定然会误了大事,到那时我等万死也不足以偿还董家的恩惠了。”一位年纪较大的老军拦住了几位准备跳窗抢马的年轻人劝道。 众人一听,知道关系重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乱声的叫嚷:”不行的话,就和这帮凉人拼了,杀一个就够本,杀两个就赚了,老子忍受这帮蛮子的鸟气已经很久了。” 房外的兵器撞击声更近了。显然是两名断后的军士已经抵挡不住,快要退进房间了。年纪大的老军,顿了顿,一眼扫过桌上的油灯,顿时有了计较。 一把抓起床上的棉被,左双抓住被角。右手短刀刷的砍出数次,瞬间将那棉被割成数条碎布。翻过刀背,拍碎了桌上的油灯。手上的碎布侵了上去。 片刻后将侵过灯油的碎布递给大家,然后吩咐道:“跳下去,将布条拴在马尾上,点燃后,从后门驱赶马匹,大家跟在驽马后面,客栈后门外的巷道颇窄。出了坊道,就是城门。大家藏好短刀,分散出城。我们在城外藏兵器的坡前汇合。” 众人在慌乱中,见有人给出了详细的计划,也没有人反对,接过油布条,窜进了后院,开始驱赶驽马。那中年的老军,眼见后门被冲开,也冲到窗前,探出了半个上身悬在房外。 望了望头上的天井,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裹满油纸的圆筒。猛吸一口气,吹开火了折子,点燃了漆黑的引线。 当火星嗤嗤的燃到了尽头,一股热流哄然冲出,低矮的天井内,红色的焰火直冲云霄,在最高处,哄然炸开,散出万千道鲜红的丝线,声响和焰火的光传出十余里! “赵凯,赵旋随我走!”中年的老军,喊了一声已经退至门边的两人,当先跳下了窗户。身后的两人纷纷凶狠的砍出一刀。趁着敌人后退的间隙,一个纵身越过房门,跃过窗台,跳了下去。 大堂内的凉人头领听见焰火的炸响声,心知不好。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见门外奔进一名随从来,慌张的说道:”百夫长大人,不好了,贼人驱赶着惊马冲开了后门,已经逃入了巷道里了。” “全都是废物”臂膀粗壮的凉人头领,抬手一个巴掌将慌张来报的随从扇了一个趔趄。骂完,就急忙的跨国大堂,奔过后院,一脚踢飞了摇摇欲坠的后门,气急败坏的大叫道:“快放箭,拦住他们。” 但是几名老军对附近的巷道自然是熟悉的,在马群的掩护下,早分散开,没有了踪影。 “贼人定然会从顺承门出城,快快汇报千夫长大人,加强盘查!”凉人头领回过头厉声大喝。正想着走了贼人,如何跟千夫长交待,就看见掌柜的和那小二两人瑟瑟发抖的缩在墙角。脸色变了数变,最终咬牙叫道:“将这两个贼人同伙带回去,严加审问!” 胖掌柜一听,顿时吓的晕了过去。如狼似虎的凉人可不管这些,依旧上前,两个凉人一边一个,拖起,就往外走去。 而刚刚出了董府的姜秋阳,正准备赶往客栈,猛然看见了天上炸响的焰火,脸色骤变! 第93章 大都惊变(五) 正当姜秋阳正在往客栈急赶的时候,客栈里的对抗已经结束。几名老军跟在驽马的身后,奔出狭窄的小巷后分散开来,消失在了大都密集的坊市巷道里。 冲天的焰火,让姜秋阳心里一紧。随即掉转方向,朝着最近的丽正门赶去。 出城很是顺利,两座城门尚未接到示警,老军们都已经顺利的出了城,等到送信的凉人赶到后,加强了戒备的顺承门一直到晚间也没有截获到可疑的人员。 从进城到出城,不过一个时辰!而姜秋阳也在城外藏兵器的地方汇合了大家。 稍加商议后,分出两人,立即南下迎接跟自身后的军士们的家眷们,剩余人员跟着姜秋阳往权贵云集的踏青胜地无定河边去开始寻找董府的夫人和公子小姐们。 大都城并没有被这件小事打扰到正常的秩序。王孙公子照常的踏春赏景,南边的三座城门整日里进出的游人如织。 二月初的无定河边,暖风宜人。岸边大片的土地山已经冒出了青翠的绿芽。沿着河岸的垂柳婀娜的身姿轻柔的摇摆,昭示着春天的活力,一顶顶的白色毡帐,像一朵朵盛开的白牡丹错落有致的盛开在暖暖的春天里。 北凉崛起于草原,民风一向粗犷豪放。进了中原经过进百年的汉化熏陶,虽然骨子里还保留着祖先赋予的豪迈。 但是年轻的凉人子弟也开始学习汉家的典籍,例如,再这样的春天里,出游,踏青也成了他们最好的消遣方式。 年轻的公子和小姐们压抑了一个冬天的精力,都尽情的在这个季节里释放。一群群的男女中,董家的公子和董相的千金无疑是众人簇拥的对象。 如今的朝堂格局虽然偏重于凉臣,但是汉官中,董家的崛起,让弱势的汉官们看到了希望。就连那些等级稍底的北凉的权贵们也开始慎重的打量起这位官居一品的汉官右丞相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董家的年轻子侄们一个个的成了大都城里官宦人家眼中佳婿的上上之选。因为中年得女,而倍受宠溺的董府明珠董筠就更是吸引了大都城中权贵子弟的目光。虽然董筠的长相只能算得上清秀。 河边的凉亭上,一群少男少女,正在嬉戏观景。 一名家丁打扮的小厮匆匆而来,打破了众人的嬉闹。径直走向正被几位俊俏公子吹捧的掩嘴轻笑的董筠。躬身行礼过后,细声说道:“夫人命小人前来传话,请小姐,带着诸位公子,速回毡帐,” 董筠等玩兴正浓,听见传话,不免有些意外。一早出城,到此地才不过一个时辰。也没有道午餐的时间,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叫自己等人回帐。 当下当着外人面前,也不好多问,只得略略向着场中众人告了声罪。带上丫鬟,小厮等一众下人,往回走去。 一边走,一边向着来传话的小厮问道:“可知夫人因何事唤我们回帐?” “详细情况小人不知,只是刚刚营地里来了几位之前的护院,然后夫人就吩咐小人前来传话了。”那传话的小厮将自己所见如实的说了出来。 “嗯,你先行回营禀告一声,我们随后就到。”董筠听完回话,吩咐小厮先回。然后自己带着几位堂兄弟,快步向自家的营地走去。 董家的营地,扎在了河边的一处提岸背面,随行的车马,人员众多。由此可见如今的董家在大都城里的地位早已经不同往日了。 “母亲大人,可是家中有什么急事吗?”董筠回到营地,就径直进了大帐,声音比脚步还快,先传进了大帐。待到完全进入帐中,才发现,帐中只有两人。 母亲大人端坐在几案后的胡凳上,神情严肃。帐下的兽皮墩上半坐着一位不修边幅的中年人。正是刚刚混出城的姜秋阳。 见到小姐问话,姜秋阳没有出声。 “家中并没有什么大事,筠儿,速速收拾一下,我们立即起程。”董夫人见到女儿归来,紧走几步,紧紧抓住董筠的手臂,一双眼睛略显红肿,声音有些发涩。 董筠待要再问,边上的姜秋阳急道:“时间紧急,请小姐还是先行收拾,具体情况,我们路上在说吧!”说完又转过头,向着董夫人说道:“夫人,此间的营地不要拆除,以免外人生疑。 夫人与小姐只能带上贴身的丫鬟,和细软,以备将来立身只用。大车只能带上一辆,请夫人和小姐同乘,三位公子都是可以骑马的,就和我等一道骑马护卫夫人罢吧。其余下人,都留在此地,命其旁晚时分在收拾营地回城。” 董夫人也知道事情的亲重缓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董家此次出行所携带的马车有八辆,拉车的都是上好的骏马。运货的驽马也有数十匹。众人分出拉车的骏马,十余为老军以及三位董家的子侄,翻身上马,护卫在唯一的一驾马车两旁。姜秋阳亲自驾车。 大车缓缓启动,速度越来越快,众人一起往东南方奔去。马车上的的董筠才从母亲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一张青涩的脸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成熟起来。 一路不敢稍停,近四百里路,众人只用了三天时间。 三日后,堪堪赶到海津镇,疲惫的众人也不敢停留。只要还在北凉的土地上,逃亡的人们总是心惊胆战的。 穿镇而过,直达码头。码头上停靠的大多是漕运的官船。民船经过两次征招,已经很难寻觅踪影了。 面对着浑浊的海水,和满码头的官船,众人以筹募展!此时再掉头南下无疑是取死之道。只要南方的军报一到,董府就在劫难逃。至于他们这些妇孺,凉骑只须一日便可追上! “如之奈何?”董夫人一时慌乱起来。 “夫人无忧,小人腰间尚有南征将军的军牌,此时兵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此处,待我去向码头上要一搜驿船!” 姜秋阳想起腰间的军牌,心中有了底气,安抚好董夫人后,又吩咐了几句其余的老军们,便独自去调驿船了。 第94章 玄武成军 琼州的春种,开始的比中原地带要早。当然收获的也早,这样就保证了一年最少有两次收获。要不是百姓们为了保存地力,一年三熟也没有问题。 朝廷组织南下的流民开垦荒地,最初的想法只是为了稳定民心。让一路跟着自己的子民们有间安身的屋子,有块能吃上饱饭的土地。不想百姓太过勤劳,只要稍加引导,就还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如今的琼州可以说是粮仓府库充盈!所纳粮税和朝廷出价收购的粮食足够数年支用。 这就是赵崇力主对北方用兵的最有力的保证!虽然有几位大佬暂时的反对,但是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还是全部同意了皇帝的折中办法。 那就是新军照常训练,不可大规模用于北方。这样就限制了用兵的规模,使得弱小的琼州可以经受得住万一。万一失利,也不会对朝廷造成大的损害。 只是如此一来,就苦了兵部和赵崇自己了。因为机会就这么多,而求战的将军却多不胜数。级别高一点的,像宋鸿博,冯哥这样的一军统领,几乎是每天一封奏报,请求北上作战。水军的吕开诚也是三天一上书。 其他的级别稍低的将校,更是各寻门路,兵部的门槛都快要被这帮闻战则喜的武夫们踏破了!赵崇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才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这帮武夫就从毫无战心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斗志昂扬! 最后还是一向少言寡语的新任统领罗天睿道破了其中的缘由。 刘义最近心情很好,不仅仅是被老部下大牛救下了一命。重要的是在此战中缴获了千余匹战马,而且全歼了所遇的敌人。由于战功突出,官职在战后的封赏下又进了一步。虽然没有升为都指挥使,但是武职却升了一级。 这代表着所享受的待遇提高了一级。如果能再立下功劳,升任一个都指挥使就不再是梦想了。 也许是祖坟里冒了青烟。刚刚接到的军令,让这位中年的老军伍又差点兴奋的跳了起来。 这运送步军上岸的差事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简直就是白送的功劳。不用上岸作战,只要完成了差事。不论战事如何,自己这一路护送的功劳,就是谁也抢不走的了! 赵崇为了实现既能削弱北方,又不让自身实力受损的目的。苦思冥想之下,决定还是立足于现有的兵力情况,抽出一支十艘战船的水军和三千左右的步军老兵,逐步的上岸渗透。争取能在岭南的山区立足,作为以后经略此地的前锋! 如果能实现军士的轮换,那么待到两年之后,新建的玄武卫可以一点一点的送上岭南,完成实战练兵!赵崇知道一支精锐的军队,不是依靠训练就能得到的。必须是要见血才能够加快新军的成长!有了实战的经验,才能练出所向无敌的精锐! 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得到了几位老臣的支持! 时间过的飞快。琼州的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晒得一望无际的占城稻也渐渐弯下了沉重的腰身!黄昏下,老农们粗粝的脸上绽开的是即将丰收的喜悦!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东甸岛的大营里,一万多名少年军士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新来的统领并没有让这些新兵过的舒适,而是变着法子的折磨着这群用不完精力的少年们!五十斤的石锁已经被扔到了垃圾堆里,换来的都是百斤开外石锁。 而且,训练的量一点也没有减少。完成规定训练的有大块的肉吃,完成不了的就只能看着袍泽们大饱口服了。更为可恶的是新来的统领还规定了连坐的处罚!要是有一人拖了后腿,那么一伍十人全部要接受处罚! 如果有不服的刺头,倒是可以选择向主将挑战。只要赢了,就可以不用受这些魔鬼般的训练。但是要是输了,那有多惨,新兵营的少年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了。 因为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不少的刺头,仗着年轻力壮,提着锣拨大的拳头想要在新来的统领那里混上一个特殊的待遇! 但是现实是十分的残酷,没有一个人能在新统领手下撑过五招的!用新统领的话说,这还只是属于切磋的范畴,自己没有使出十成的本事。要是换做在战场上,就这些上来挑战的杂鱼们,都不用第二招,绝对是一招一个,都给弄的成死翘翘的的咸鱼! 有了这样阎王一般的统领,这一万多新兵可算是倒了大霉。一天天被训练的像死狗一样。据说新兵营里的少年们都憋了一口气。争着要做第一个放倒那披发阎王的好汉! 水军大营最近倒是消停了许多。自从护送步军上岸的差事被吕开诚分配给了那个幸运的家伙之后。再也没有部下不时的提着好酒来中军大帐找主帅外出小酌,畅谈胸中韬略了。 这让好酒的吕开诚倒有了一点不太适应了。无奈之下,只得是在得空的时候往新军大营去蹭酒喝了。新军大营里驻扎的大多都是玄武卫的少年军。因为成建制不久,还在训练之中,所以对于禁酒令执行的不是特别严格。 只要不是过分酗酒,将校大多不会过问。作为主将的严成化,最不待见的就是那个只知道蹭酒,从来不带酒来的吕开诚了。 这一日,那蹭酒的将军又来了。 酒至半酣,朦胧着醉眼,看着对面席地而坐的披发将军笑道:“严兄练的好兵,只怕是再有个半年,就能送上战场去见见血腥了吧!也不知道是那个倒霉鬼,会遇到这群狼崽子们!” 对面一成不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只是默默的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如今的皇帝,果然是胸中有丘壑的。”吕开诚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对面的将军,只是翻了下眼皮,示意自己在听。 “哈哈哈,终于有反映了不是?严兄,你到底还是食得人间烟火的!只是你这有酒没菜的,好酒也喝的也没了滋味!” 第95章 中原战祸 琼州府城的格局不大,虽然后来有大匠李偈主持,在南门外加建了临时的皇宫。但是限于财力,和皇上不愿意铺张的本意。总体的规模并不算大。 其中的宫城,几乎不能容纳一路南下,没有掉队的三千宫女!如今还住在亲卫营的营房里。好在两千亲卫已经被抽调出去大半,空出了不少营房! 皇城尚且如此,各部的临时衙门驻地当然也宽敞不到哪里去了。而且相距也都不远,例如从兵部的衙门出来,不过百步就是吏部的堂部了,要是再往前行百步,就能看见户部门前的悬挂的牌匾! 这样的格局下,六部的办事效率到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朝廷立足琼州以后,虽然架子还在,但是规模已经不能和开国时相比了。就连临安时的气象也远远不如。朝廷规制,除了六部之外,其余的院,寺,司,监,府,台等等机构一律没有设置。 虽然与大雍的祖制不符,但是非常时期,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衙门的设置全部要以高效,低费,以及现有的官员储备为依据。 正是夏收前难得的悠闲时光。户部尚书孟杰刚放下手中捏着的紫毫,就有一名小吏进了公房,轻声的禀报道:“大人,姚尚书来访。” “哦!快快请到前堂看茶。”孟杰抬起头吩咐道,自己也快步的向前堂走去。 “孟兄,老夫今日又来叨扰了!”姚秀夫正在前堂品茶,看到主人来后,起坐拱手笑道。 本地的几大家族,自从吕家兄弟以身试法,遭到皇帝的严厉清除以后大多的安分起来。 自琼州改制以来,姚秀夫等登岛的官员,和本地的官员们相处的还算不错。这当然是和本地官员的领袖人物的孟杰的态度是分不开的。 所以无论是皇帝赵崇还是姚秀夫这样的南下重臣,对于孟杰都是给予了相当的尊重!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倒也融洽。 六部尚书原本只有四人。工部尚书李偈几乎长年不在府城,加上也对政事漠不关心,所以实际主事的就三人而已。 只要三人没有分歧,朝政运转便顺畅无比。如今新上任的兵部戴鸿德算起来只能是姚秀夫的后辈。平日里得闲也就只能到户部来了,毕竟诸多大事和孟杰还算是探讨的来! “哪里,哪里。要尚书肯光临户部,使得我着户部的前堂蓬荜生辉啊!”孟杰一边拱手还礼,一边笑着寒暄道。 跨进厅堂后,二人携手又让了一番,才分宾主落座。坐下后孟杰又接着笑道:“现下正是夏收前夕,在过上半月,怕是又要开始忙着接受各县的税粮了。本想趁现在的空闲,去你吏部衙门一晤,不想姚兄就亲自上门了!” “哈哈哈,这也算的上是心有灵犀了吧!就不知孟兄又何要事?”姚秀夫闻言,抚须大笑。笑罢却是反问了一句。 “姚兄,如此可就不厚道啦。难道说姚兄次来,不是为了小弟心中所想之事?如何倒是反问起我来了。”主持户部以来,虽然操劳甚多。但是去年琼州大熟,民众稳定。使得朝廷财政渐趋稳定。孟杰的心情也是不错。 孟杰虽也是临安的京官出身,但是担任广南西路安抚使多年。后来北凉铁骑南下,广南西路的各级官员闻风而逃。自己以一介文官,一路收拢败军,组织民船,率败军退入琼州。然后依靠琼州的四大家族,基本稳定了孤岛的局面。 后来为崖山作战的朝廷大军供应了大批的粮草等后勤物资。被先帝下旨夸赞,可见孟杰能力的出众。 再后来朝廷大军弃岸入海,又是孟杰派出使者,请求新帝入主琼州。可以说如今大雍朝廷能在琼州立足,孟杰当属首功! 所以赵崇改制琼州之时,放心的将户部和刑部交给了这位能吏。而随皇帝登岛的一众大员重臣们,没有一丝异议。因为孟杰配得上这样的重用和信任! 后来的吕家事件进一步证明了赵崇的眼光! “既然如此,不知孟兄有何想法?” “户部府库结余的钱粮,目前可以支持小规模的用兵。加上北凉新败,倒也是袭扰中原的好时机。对于皇上的意见,既然定下了基调,户部当然是尽力支持了!” “英雄所见略同!当初反对用兵,是担心皇上年轻气盛,一味的扩大用兵规模。我大雍目前实在是不具备反攻的实力啊!不过后来皇上的退让,才让老夫看明白了陛下的用意!我等不能体察圣意,真是惭愧啊!” “姚兄不必自谦,既然都无异议,与其你我两位文臣在这里妄论军事,不如就此同去兵部,看看戴尚书都做了那些准备!”孟杰看了看堂外的天气,提议道。 “如此,甚好!”姚秀夫附和了一声,两位大佬,便起身,径直出了户部的大门。 赵崇自从严成化下山,入了玄武卫后。心情一直不错!自己亲自下旨遴选的四万少年军,组建的羽林四卫,除去重骑兵建制的白虎的主将还没有着落以外。其余的三卫都已经搭起了骨架,主将也已经到位。唯独美中不足的就是朱雀卫的战马了。 其余的诸如单兵马上使用的神臂弩,两万具,已经发放到了每一位军士的手中!两万把新式的马刀,更是让这些个新兵蛋子幸喜如狂!要知道,那些百战的老兵都还没有装备上呢! 至于铠甲,更是优先装备给了这四卫新军。玄武卫的一万柄陌刀也已经到位了一半。 赵崇感受着这些可喜的变化,眉眼间都是放松开来。 夏日的午后,端木飞带来了一个更让赵崇,让琼州高兴的消息!但是高兴之余又开始怜悯起中原的百姓们了。 鹰巢得到确切情报,正月的琼州战报也与二十天后传到了大都城!水军的惨败和三万凉骑的损失,让本来年老体衰,正在熬冬的大可汗惊怒交加。没有来得及处置董家,就散手西归了! 可怜一带枭雄竟然死是衰老枯竭在了床榻之上!留下了至高无上的汗位,由于长子西征尚不知归期,大都城的权贵们只得扶持了幼子上位! 失去了大可汗的庇护,显赫一时的董家在新可汗上位的第二个月便烟消云散了!没有了董家的掣肘,北凉中原刚刚才有的一点起色又淹没在了圈地的马蹄下了。 第96章 石破天惊 而对面雷州的哈巴日,已经传令附近驻扎胡骑的州府。所有的骑兵往雷州靠拢!一时间雷州附近的三个州府皆驻扎了凉骑万户!总兵力又恢复道了五万骑! 这样一来虽然加强了雷州的力量!但是却抽空了周围数十州府的统治力量! 由于哈巴日对岭南各府的胡兵抽调的过于严苛,终于激起了依附部族的反抗!泉州路的乌云部就趁着南方大败,老可汗新死的时机,起兵叛乱! 如今的乌云部可谓是兵强马壮,有了和琼州交易得来的铁料,轻松的拉起了近两万铁骑。在空虚的南方如入无人之境!一时间中原震动! 混乱对于当今的琼州来说是好消息。北面的压力顿消,可以安心的积蓄力量。 没有了有效的统治,各个依附的部落开始明目张胆的和琼州做起来交易。 如今中原粮贵,那么琼州就以粮换马!中原盐缺,琼州就用盐换马!部落短少铁料,琼州就用粗铁换马!北凉的权贵们由于断了商路,缺少南洋的香料,琼州就用香料换马! 总之一句话,就是千方百计的换取战马!因为琼州的大雍朝廷,一路南下,吃够了骑兵不足的亏。如果还想着恢复中原故国的话,凉人的二十万铁骑是大雍军士们饶不开的劲敌! 赵崇永远忘不了宋弘博的哪句话:“对付骑兵,最好的兵种就骑兵!只有更精锐的骑士,更锋利的马刀,才能击败对手!” 如今,健壮的骑士有了,锋利的马刀也有了,甚至是北凉所没有马甲,大雍也有了。只是骑射的功夫,没有十数年的磨练,不可能具备实战的要求。 但是这也不是问题,大雍有的是能工巧匠!马背上的骑弓,可以用改良后的神臂弩代替。提前上好弩箭的神臂弩,只要是稍加训练的骑士都不难用单手举起来并进行瞄准! 而且射程更远,准确性更高!正面的对冲,射过一论便可收入弩袋中。若是游斗,尽可以拉开距离后手脚配合重新上箭。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朝着有利于大雍的方向发展。就连一度被大都北凉王庭严厉禁止的战马交易,也因为乌云部的叛乱而不被各个小部落所遵守。与琼州的交易再度频繁起来。 只是,琼州担心资敌太过,对于铁料的外运数量,开始了控制。最寻常的交易品变成了大量的香料粮食和少量的食盐。 让琼州上下没有想到的是此后数年,琼州数万骑兵的坐骑以及马场内战马的储备,竟然大半要归功于南洋的香料以及琼州东岸盐田里晒出来的食盐! 赵崇接到端木飞汇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赶到了兵部的衙门。穿过不长的宫中御道,再穿过原来的南城门。过了鼓楼,就是原来的琼州府的府衙所在。新设的六部都集中在府衙的附近。 赶到兵部的门前时,已经过了酉时。 夕阳返照,紧凑的兵部衙门,白墙灰瓦间,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皇帝便服的身影也被余晖拉出了长长的倒影。 赵崇正欲上前,却被门前的军士拦住了下来。“兵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赵崇愣愣了神,似曾相识的场景再一次上演。只是这次自己是便装,值守门前的军士不认得自己,上前阻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皇帝微微顿了一下,并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只是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充当亲卫的端木飞。身后的端木飞上前一步,掏出一块腰牌,递给守门的军士。笑着说道:“烦请通报一声戴尚书,就说军中袍泽,前来拜访!” 守门的军士见腰牌正面有字,但是军士并不识字!翻过腰牌,看到背面的那头张牙舞爪的虎头,让守门的军士松了一口气。这是军营中通行的令牌,而且是通行级别最高的令牌,大雍各地的军营皆能通行,就连帅帐也不例外! 能在兵部门口值守,想来都是心思玲珑之辈。见到这样的令牌,哪里还不知道来的是朝廷的高层!身后的跟班都能掏出这样的令牌,想来那走在前面的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至少兵部的掌舵人拿不出这样的令牌! 于是躬身行礼,双手递还了令牌,恭声说道:“堂部大人都在正堂,两位请进!” 赵崇点了点头,抬腿进了大门。兵部的衙门赵崇早来过不止一次了,正堂的方位还是知道的。穿过一道不长的耳廊,还没有到达,就听见了堂上的讨论之声。 仔细一听,原来是户部和吏部的两位尚书大人都在。难怪大门外值守的军士说堂部大人都在!赵崇摆手制止了正要和几位尚书打招呼的端木飞,在隔着大门听了起来。 “经过这半年来与南洋以及中原小部族的交易,如今我琼州府库钱粮充盈,支持小规模的用兵,应该不成问题!就不知道皇上准备派遣多少人马对岭南进行渗透作战。”孟杰捻着胡须,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的传到了门外! “琼州地小民寡,如不对中原进行袭扰,恐怕时日越久对与我们来说,力量悬殊越大啊!皇上虽然年轻,但是却颇有眼光。 戴尚书之前朝议时反对用兵,恐怕也不是本意吧!如今朝廷既然已经作出决策,不知道兵部执行的如何了?戴尚书可否给我们两位老朽解说一二?”姚秀夫接着孟杰的问话,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两位尚书也是刚到兵部不久。现在三人也没有就座,而是围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前。 新任的兵部尚书尚未开口,就听到门外赵崇的笑声:“孟爱卿!前几日还在朕面前说钱粮不足,不能对北凉用兵,怎么今日就变的钱粮充盈了! 知我者还是姚爱卿啊!对于北凉,袭扰的效果虽然不大,但是也不能任其顺利发展壮大! 戴尚书,前次朝议对于用兵一事反对最凶!却不知将朕的军令执行的如何了?朕今天也想听听战事的进展情况,不知道戴尚书可有空闲啊?” 三位尚书唬了一跳,但是皇帝的声音还是能分辨的出来!得知皇帝亲临,三人慌忙出来迎接。就要在堂外行礼,被赵崇上前拦住:“三位爱卿不必多礼,此时尚在操劳国事,朕心甚慰啊!来,都快快随我进去。 “端木将军,将关于北凉王庭的最新情报,给三位尚书说说。”赵崇往主座上一座,笑着对随行的端木飞吩咐道。 “是,皇上!”端木飞转过身体,面向三位刚才还在讨论军事的尚书,又接着说道:“北凉大可汗特木尔已于四个月前病死。”端木飞一开口就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三位尚书良久无声! 第97章 凉骑平叛 玉门关外,往西沿着丝绸古道,穿过两千里的黄沙与戈壁,才能到达伊犁河畔。这个被天山雪水滋润的犹如绿色珍珠般的沙海绿洲。 这里正是西征军主帅哈日查盖的帅帐所在地。 关外的驿道早已不通了。这个春风不渡的地方,入眼的全是漫天的黄沙。间或的有些沙柳和胡杨。一丛一丛的骆驼刺,冒出坚硬的青色叶子,稀疏的粉色的小花,在滚滚流沙和干燥的风中开的坚韧顽强。 荒凉的古道上,有一骑踽踽独行。枯瘦的骆驼,疲惫的旅人,更显出大漠的孤寂于荒凉。但是这位旅人却身负着特殊的使命。负责将大都城内巨变的消息送到伊犁河边,西征数年之久的前任大可汗长子哈日查盖的军帐前。 这里,没有中原的锦绣与繁华,有的只是无处不在的风沙和苦咸的水!好在这人也是走惯了边关大漠的探马,早早的在关内便将上好的骏马换成了一峰能够忍饥耐渴的沙漠之舟。才没有早早的倒毙在这漫天的黄沙戈壁之中。 大都城,大可汗金帐。北凉虽然已经营建了大都城,但是在有着皇城之称的内城里,还是习惯性的扎起了草原上的可汗金帐。 四角的铜炉里堆满了新采来的冰块,驱散了帐内的暑气。但是新可汗阿迪亚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浑身的燥热,让这位年过三旬的可汗释放了一个上午的怒气! 二月的大都,冰雪未消。 “一帮废物,大都周围有怯薛军,有侍卫亲军,还有数万探马赤军,竟然拦不住哈日查盖的几十名奴军!” 满脸怒火的新可汗,摔碎了几案上所有能摔的物品。下首几员城中和周围戍守的将军,跪成一排。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凉将们,像是一群胆小的绵羊。顶盔贯甲的身板一个比一个伏的低。生怕自己引起这位盛怒新主的注意。 “大汗息怒,此次走漏消息的事情,也怪不得各位将军。大可汗归天突然,城内的怯薛军已经是第一时间封锁哈日查盖留在大都城外的府邸。数十名奴骑也只逃出了两骑! 但消息恐怕还是走漏了,可见宫内定然是哈日查盖埋有眼线。哈日查盖西征已有数年,就算是得到消息,妄想与可汗再挣汗位。想要率兵归来,最快也是明年春天了。如今最紧迫的事情,不是西边,而是南方! 乌云部的叛乱,要尽早平定,若是拖到明年,我们将不得不面对两面的压力了。更让我们担心的还有那龙旗未倒的琼州,万一和哈日查盖勾结在了一起,有了琼州的兵甲之利,我们的胜算就更少了一分!” 右丞相那钦,站在诸将身前,细声的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顺口还替将军们说了句公道话。 自从董府消亡以来,这位北凉辈分最高的老贵族,地位也是才水涨船高。没有了董翰的掣肘,总算是可以甩开膀子,为北凉的权贵们争取中原的利益了。 因为有拥立大功,近来封赏不断,正是风头正劲的丞相,能为将军们说句好话,也让将军们放下心来了。果然阿迪亚在那钦的劝说下,渐渐平复了怒火。 “雷州附近的哈巴日,已经抽调了附近的部族军马,聚集在琼州对岸,目前我北凉缺少水军,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渡海作战。可否先放松南线,就近调动南征军马前往泉州西路平叛?” 听到丞相和可汗转说起南方的战事,账中的诸将这才开始出言建议。那钦闻言,一丝苦笑转瞬即逝。心内暗自叹息。这些将军,跟着父辈离开草原已经够久的了。时间已经磨去了他们胸中的狼性! 不再是像他们的父祖那样闻战则喜了!这样的叛乱,竟然想着让别人去平定!而原由很可能只是惧怕六月的酷暑! 野狼一旦过上了安逸的生活,就会变成家狗!不再嗜血,只会摇尾了!好在大汗的血性还在,这位一心想要建国的第四代大可汗,没有辱没黄金家族的荣耀! 不被老可汗认可的话,也不会以幼子身份被独自留在大都城!而派出了长子,次子,三子领军东征西讨。 这个建议果然遭到了可汗的反对。 “哈日查盖乃是长子,虽然对汗位也有野心,但是作为黄金家族的子孙,一定不会和雍朝的皇室勾结成奸!这一点丞相大可放心。至于南线,我们要时刻保持对琼州的压力,一刻也不能放松!我北凉三代可汗,坐拥中原数十年,但是至今没有建国,称帝,你们可知其中的缘由?” 年轻的可汗问出这句话时,脸色有些狰狞。不待诸将有所反应,又恨声说道:“父汗临终前,才道出原因。北凉先祖曾经立誓,不灭雍朝,后辈儿孙不得立国称帝!如今我初登汗位,岂能不尊此誓!想那赵姓小儿犹自龟缩琼州,此乃是我北凉之耻!所以,南线不可抽调一兵一卒。 至于乌云部的叛乱,不过是疥癣之疾。可笑的是那乌云部竟然号称两万精锐!乌合之众怎么能与我北凉最精锐的铁骑相提并论?我黑狼部的勇士一到,必将望风而降! 所以平叛的功劳,本汗打算交由诸位去领取!不知那位将军愿辛苦一趟?”阿迪亚望着地上的几位将军,目光犹疑不定。 “我王庭周围尚有十万嫡系铁骑,此次出征,本汗准备调遣一万骑,另加部族骑兵四万。共计五万人马。而乌云部披甲之士不过两万。岭南故地,先前已经被南征的哈巴日父子的五万精锐梳洗了一遍。想来平叛不难! 明年春天之前相信大军就能凯旋,到时候,乌云部的妇女和牛羊,只须迁徙一半到漠北草原,充实我黑狼部的草场!剩下的草场,牛羊,妇孺全归立功的将军自行处置。” 阿迪亚知道没有利益的事情,是不会有人去做的!就算自己是北凉的新主人,也不行!所以当即提出了优厚的条件。提完了条件,当然也要说一说惩罚。于是冷声笑道:“若是南下之后,不尽快平叛,或者损兵折将,那么董家的下场就在眼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数日之后,一万怯薛以及四万部族骑兵就赶着大批的牛羊,拔营南下。 第98章 听雨楼前 新建的宫城,说是宫城,其实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具全,无论多么紧凑,亭台楼阁也必不能少。 其中有一座建在挖掘和疏浚水渠的堆土上。据高临下,可以俯瞰整个宫城内的十几座殿宇。琼州多雨,特别是夏秋季节。隔三差五的阵雨,暴雨,连绵的秋雨总是下的没个够。 所以李偈在建成后请皇帝取名的时候。赵崇就单单的定了这一个亭子。取名听雨楼。其实地方不大,占地不过半亩。临窗的亭台下面铺满了绿茵和一丛丛或粉或红的牡丹。 赵崇得闲总是喜欢临栏眺望。俯瞰着脚下的宫阙。 这一日,午后,暂时放下恼人的烦心事务,跨出大殿,回廊曲折中,信步来到听雨楼前。正遇上同样蹬楼的太后,楼下伺候的宫女们,早早的看见皇帝前来。顿时响起一阵莺莺燕燕的行礼声。 “太后今日也在楼上?”皇帝看见楼下的宫女,脸上有些意外的问道。 “回皇上,太后刚刚上楼。”一名宫女恭敬的回道。 赵崇听完,挥了挥手,身后的亲卫们随即分散开来。年轻的皇帝一个人慢慢的度着步子,登上了阁楼。 听雨楼地势本就颇高,再加上楼的高度,上得楼来,放眼远眺,颇有些登楼小州城的意味。楼外凉风扑面,在这样的炎炎夏日里,倒是一个消暑的好去处。 ”母后,怎么今日有闲暇,来此地消暑?”上得楼来,行过了礼后,看着款款迎向自己的太后,笑着问道。 “皇儿不必多礼,平日里难得遇上你午后有空闲,就陪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吧!”母亲看向儿子的眼神永远是慈祥宁静的。一旁伺候的宫女们都知趣的退了下去。偌大的楼上只剩下两个人了。 年约三旬有余的太后站在了围栏边上,望着眼前稀疏的殿宇。身型笔挺,眉眼俊俏的皇帝,细看起来外貌神情与风韵犹存的太后倒是有颇多相似之处。 两人迎风而望,看着小小的宫阙里忙绿的宫女们。看着北方连绵的城墙和纵横交错的巷陌。雍容华贵的太后想起了太多的过往。 在她的内心深处,未必就不喜欢目前的现状。地方虽小,但是住的舒心啊。没有了临安旧都的宽敞与奢华,但是有儿子每日清晨的嘘寒问暖啊。 经过这么多年的流亡,如今的安稳就让她满足了,更不要说如今的后宫,不再需要像之前整日的勾心斗角。 都说后宫之中是母以子贵,如今的琼州还有比自己儿子更贵的贵人了吗?没有了啊!要是能够一直这样的安稳下去,其实她是愿意的。至于那些什么复国的大计和大雍的荣耀,跟儿子的平安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唉!皇儿毕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这些是自己左右不了的。当然她也不愿意去听朝堂上的所谓大事。也不愿意去左右自己一直陪伴着的年轻皇帝! 自己处于深宫之中,偶尔能听到那几位南渡的老臣子们,在耳前念叨的话,大都是在夸奖年轻皇帝的有为。 这就够了。虽然贵为太后,可也不就是守着儿子过吗!和寻常的乡间妇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一定要说区别的话,也就是住的地方叫做皇宫大内而已!身边伺候陪伴的孩子们多一点而已! “母亲,这么的出神,是在想什么可喜的事吗?”年轻的皇帝陪在太后身边,刚听见太后说是要和自己叙叙家常,可是等了良久,又不见太后出声。拿那双能勾人的眼眸探寻般的看了看身边的母后,却看到了一张迎风出神的脸。 顺着目光瞧去,都是宫中往来的宫女们。目光越过夏日的蝉鸣声,落在了戍卫宫城的亲卫们的营房上。亲卫虽少了一千,但是营中似乎并没有空出来。倒是住进了三千莺莺燕燕的宫女。这一路的流亡,还能留下这么多的宫女,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能入宫的女子,家世一般都不会太差。但是经历过山河破碎的变故,能一路南下,到达琼州的家族又能有几家? 原有的两千亲卫,已经被放出了一千人马。和琼州原有的八百骑兵,分别被充实到青龙,朱雀,玄武三卫之中!这半年多来,也不知道那帮小崽子们训练的怎么样了! 至于剩下的一千亲卫,也没有全部充实到白虎卫中去的打算了。毕竟自己的身边也不能不留一点卫士的。 唉,那白虎卫统兵大将的人选,还是有些个头疼啊!自己倒是比较中意自己的大舅哥。但是又不知道朝中的那帮直臣是否中意啊! 虽然魏剑秋的能力无疑是够的,但是资历却有些拿不出手!唯一出彩的功绩就是琼州城下的那一次漂亮的出击战了。之前若不是魏世杰刻意压制,以魏剑秋的武艺和才能,怕也不会有自己现在的烦劳了。 “倒真有件可喜的事儿!就是不知道皇儿意下如何?”太后出神了半日,被赵崇的问话给拉回了现实。 太后看到狭小的宫城内,远远不能容纳的这些宫女。又一次的提起了遣散宫女的事情。 赵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难道太后是要给这群失去依靠的女孩子们做媒吗!新军营中到是有几万棒小伙子。全部是身家清白的农家子弟。 于是回道:“后宫之事,母后做主就是。” “那好,哀家看这新落成的宫殿,也用不到这么多的宫女,我意是将到了年限的宫女们放出去。如果家族尚在琼州的就放其归家。 若是家族不在琼州的,就由哀家做媒。由你的卫士中,选其品性优良,没有婚配的年轻军士,配成夫妻。岂不是可喜的事情? 一旦军士们取得了军功,将来封侯拜将,也不算辱没了她们!能在这乱世里,安稳的活下去,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太后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最后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要不是赵崇如今听觉灵敏,怕是都忽略了过去。 是的,数万少年,能封侯拜将的又有几人?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能否看到复国功成的那一天!但是对于这些失去了家族的宫女们来说,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一切听母后安排,回头就让新军营遴选合适的军士。”赵崇对于这些安排,向来是顺其自然,想来有了太后做媒,宫女们自是愿意听从安排的。 “禀皇上,端木将军求见。”红日渐渐西沉的时候,楼外响起了新任的亲卫统领罗天睿的声音。 第99章 虎视中原 罗天睿本来亲自守在听雨楼下。远远的看见曾经的上司踏步而来,知道来的这位是可以不经通传就可以直入皇帝内室的。可此时太后也在楼上,正犹豫是否应该先行通报一声。 就听见端木飞紧赶几步,到了身前不待自己开口,就呵呵一笑,向着楼上拱了拱手道:“有劳罗将军,给通报一声。” 却是在第一时间替自己解了内心的犹豫,丝毫没有拿腔拿势的居傲神色。于是拱手一礼,口中念叨了一声:“统领稍待。”就转身进了楼。听了听楼上的动静后,稍稍运气后一声通传就传递到了楼上。 王太后听到楼下的传报声,那里不知道这个罗天睿,是故意高声说给自己听的。虽然不问政事,也是知道以往这位端木飞见皇帝向来是不需要通传的。 好在太后一向温吞的性子,极少会干预政事。这一点在朝野上下都是得到了老臣们的交口称赞。 所以对于这些忠于赵室的臣子们的言行,也并不介意。回头看了看西边的漫天红霞,映照在残存的安圣紫花瓣上,花瓣上的颜色被夕阳的余辉覆盖的正红! 安圣紫,安圣紫,真是个好名字。安的了自己的心,却安不了大雍皇帝的心啊! 这安稳的琼州,是安不住皇帝和朝廷的!太后叹了口气:“又占用了皇儿的半日空闲,时辰不早了,老太婆就先回宫了。”太后站起因久坐有些困乏的身子,微笑一声,就要离开。 赵崇也跟着站了起来,看了看天色,一手扶着太后,一边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正好送母后回宫吧。” 两人缓缓下的楼来,早有宫女上前伺候。 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回道太后的慈宁殿后,又说了些闲话,赵崇才带着护卫的罗天睿以及求见的端木飞回到垂拱殿, 随着夕阳的隐退,大地整个的暗了下来。琼州城里的灯火次第亮起! 稀疏的灯火,在暗夜里星星点点,显得有些单薄。 垂拱殿内,粗大的巨烛发出的火光,照亮了不大的内殿。挂着地图的屏风前,一个年轻的影子印在了墙壁上。随着偶尔逸进来的风,微微的摇摆着。 端木飞送来的情报,让年轻的皇帝惊喜莫名。对照着地图,研究了良久。 乌云部的叛乱,对于琼州的小朝廷来说,无疑是一个机会,一个削弱北凉的机会。如果运作得当,收复岭南之地,并守住不是不可想象! 既然大都变天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想必以哈日查盖长子的身份以及手段,定然会在大都留下眼目。一切顺利的话,想必明年春天,就能看到兄弟相争的好戏了! 想那西征的二十万将士回归大都之日,就是北凉内乱之时吧!而在此之前,首要的目标就是不能让阿迪亚轻易的灭了乌云部,从而能够全力应对西边的隐患。 到时候兄弟相争,双方势均力敌之下,南征的哈巴日就是一只可以左右北凉格局的决定性的力量了。而一旦这只力量被抽调回去,无论倒向哪一方,对于琼州来说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五万凉骑虽然已经拔营南下,但是赵崇并不看好其平叛的能力!因为琼州的朝廷是不会轻易的让其成功! 但是对于阿迪亚宁可舍近求远的从大都附近地调集兵力,千里迢迢的一路南下平叛,也不就近调用哈巴日的两万主力以及依附部族胡骑的举动来看,北凉显然还是没有放弃灭雍的目标!哪怕是自身内部已经出现的这么大的混乱! 如此看来,特木尔的儿子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这样也好,双方越是势均力敌,才能更多的削弱北凉内部的力量! 这么多重要的情报,怎么能不引起赵崇的重视!当初自己制定的一个简单的袭扰计划,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绝好的契子,只要稍稍改变一下方向,放弃骚扰重兵驻守的雷州附近,秘密进入岭南的山区。 想来乌云部在生死存亡之际,是不会拒绝敌人的敌人伸过来的援助之手。特别是凉骑压顶而来的时候,尽管双方有着胡汉之分! 而靠着陆续上岸的数千装备精良,战意高昂的步军,加上乌云部的两万骑。只要配合得当,想要挡住北凉五万骑兵的进攻,想来问题不大。 虽然双方兵力加在一起,只有对方的一半。但是乌云部通过和琼州的交易,手中有了相当数量的铁料,全部都被打造了军器。 战马对于游牧的乌云部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部族中的勇士,也从来不需要进行马上的训练。 马背上长大的勇士们,只要族长一声召唤,提起弯刀就能上马作战。而琼州所求的并不是歼灭对手,而是拖住时间就好!只要能拖到明年春天,平叛的凉骑必定会收缩北上的! 如果乌云部的首领嘎鲁再能善加利用主场作战的地理优势,带着凉骑在南方的河网中游荡数月。那么狠狠的咬一口这五万骑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样的结果,却不是琼州所希望看到的!有时候,盟友还是愚蠢一点的好。特别是注定要决裂的盟友! 琼州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乌云部依旧被消灭,而平叛的大军最好也是伤亡殆尽!最后由自己的步军上前结束这一切!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继续积蓄力量!商船一刻也不能停止,重压之下的乌云部,以及保持观望的岭南一带依附于北凉的其他小部族。定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和琼州交换生铁这样的战略物资的! 南渡江出海口新建的码头上,进出的货船整日的川流不息。大量的生铁被运了出去,一船船的马匹流水般的进了琼州! 与此同时,在远离中原的伊犁河畔,哈日查盖在自己的大帐中见到了自己留在大都的死士。 一路向西的凉骑们,停下了征伐的脚步。在这个水草丰茂的绿洲上开始了休整! 数批探马信使飞奔出营,向着北面的草原和西边的前军而去。 第100章 王谢堂前 魏府位于马鞍街的中段,外表看来毫不起眼。甚至大门口连两尊象样的镇宅兽也没有摆放。在外人看来,怎么也不会将它和曾经的三军统帅,如今的皇后娘家联系起来。 反而是一座普通的四进宅院。魏家的人口本来就少,一路南下,到达琼州后,原来府中的仆妇下人只剩五六人。四进的宅院不过是魏世杰以及一儿一女三人居住。 如今淩烟嫁入宫中,魏世杰战死在渡口,不大的宅子一下子空了起来。只有魏剑秋一人赋闲在家,替父守孝! 之前魏剑秋父子虽也不长住在家里,但是家里却并不显的冷清。如今仆妇们也没有刻意躲懒,庭院里还是归置的简洁整齐,但是整洁里透出一股颓废的气息。 春日的午后,阳光晒的空气都有些倦怠。魏府门前的树阴下有两名老翁坐在石阶下。 “想当年,还在临安的时候,咱们的将军府第是多么气派!门前车马如簇,门内楼阁连苑。谁能料到如今落魄到了这样的境况!”石阶下瘦高的老翁一手搭在弯曲的膝上,一手举着一个酒囊,张口抿了一口。咂摸的啧啧有声,仿佛是在就着回忆下酒。 “你个破落军户,一辈子就离不开你那个破落的酒囊!这大白天的就说的什么胡话呢!什么叫落魄,咱将军府第怎么就落魄了!你没看见大小姐如今都当上了皇后吗?就凭这个,甭管咱这府上还剩几个人,几间屋子,咱将军府都算得上朝廷里一等一的大族!有谁敢小瞧了咱们?” 另一个体态稍稍有些臃肿的的老翁,伸了伸懒腰,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先前咂摸嘴的瘦高老汉。话虽然说的中气十足,但是语气中却透着些须的无奈! “老子这一辈子,打十四岁投军以来,就没有断过酒,你个死胖子有什么看不惯的。还一等一的大族,你自己听听,听听你这酸酸的语气!你见过只有六名下人的大族吗?你见过家主赋闲在家的大族吗?你见过女婿没有上过门的大族吗? 大将军一辈子为他赵家操劳,到最后落个战死沙场的结局!这也不算什么,将军难免阵上亡,我们这些跟随大将军一路征战的老家伙们,那个不是把命放在刀尖上?可是以大将军的功绩,死后竟然连个象样的坟地都不给修!这样寒心的事,也只有那黄口小儿做的出来! 如今少主人赋闲在家都半年有余了,也不见起用!难道真的忘记了我们魏家这二十年的劳苦了吗?再说少主人也不是没有本事的,也不要依靠恩荫起复,也不要靠着小姐的裙带关系,只是依着往日的功劳,给一个相称的军职就有那么难吗?” 那瘦高的老翁说一句话,喝一口酒,说到激动处,一扬脖子,将酒囊中剩余的小半液体全部倾倒入了口中! “唉!拿你没有办法,就知道满嘴胡言的撒酒疯!下人少怎么了?魏帅在时不也这样吗!少主赋闲在家又怎么了?那是在给老主人守孝!至于女婿没有上门,你也不看看魏家的女婿是谁? 魏帅的坟地,是老帅自己要求与阵亡将士同例的,难道你个老酒鬼不知道吗!还在这里呼三喝四的,有本事你去魏帅的坟前咋呼去! 最后在说少主的官职,那也是需要你个破落户来操心的?还是操心操心你这后半个月的酒钱在那里吧!” 体形稍微臃肿的老翁虽然有些气短,但还是逐句的反驳过去。噎的瘦高老者吹胡子瞪眼,找不到好话来回应。只好气哼哼的嘟囔道:“又不借你的棺材本打酒。死胖子管的到宽!” “借问一声,这里可是魏府?”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嘴仗,冷不防的有一道问路声传了过来。 两双眼睛同时打量起了来人,只见一名俊俏的公子哥站在台阶前面。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穿着到是普通,两位老军汉到是一眼看出来,唯独腰间的那口刀有些不凡。 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名随从,两位老翁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军,武艺虽不见得有多高,但是一双眼睛,早见惯了生死,那里看不出来年轻公子哥身后的随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浓厚的血腥煞气! 但是在这琼州城里,虽然魏府近来有些萧索,但是也不虞有人上门挑衅!所以对于问路的年轻人,两为老翁也没有太过上心。 可能只是军中将校家的公子哥来向少主人讨教武艺。想来武艺也是稀松平常,没见身后还跟着一位多半是家中安排的护卫吗! 最近半年也不知道拒绝过多少这样的公子哥了!只是可惜了那腰间的一口好刀! 于是淡然的回道:“正是魏府,这位公子可是想向我家主人讨教武艺的吧?若是如此,公子请回吧。” 赵崇午后得闲,叫上罗天睿,信步在城中闲逛。不知不觉的竟是走到了七街十三巷中的马鞍街上。依稀记得魏世杰的宅子就在这条街上,才带着罗天睿一边闲逛,一边留意起来。 见到一户宅子外的石阶上坐着两位老翁,在争论着什么!勉强只听见什么大将军,之内的片段,又看见宅子的大门上悬挂着魏府的牌匾。于是上前问了一声。 不想正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只是被老翁当成了前来讨教武艺的公子哥了,多少有点意外。但是眼神所及,偶然瞥见两位老翁掌心以及虎口的老茧,顿时明白眼前的两位老翁多半是征战多年侥幸余生的军中老卒。 对于这样的言语也不以为意,想来是最近有不少像自己这样的不速之客登门吧! 这样想来,那些片段零碎的话语才能说的通顺。看来是自己来的晚了,这些个老军户,对于他们的少主人,自己的大舅哥这半年来受到的冷落已经颇不满意了! “两位老丈误会了,烦请通报鹏飞兄,就说琼州城下的袍泽前来拜访!”赵崇松开扶着刀柄的右手,拱手向着两位老翁行了一礼。 就在赵崇松开右手,拱手抱拳的间隙,两位老军几乎同时瞧见了对方眼中的诧异。这是一双握惯了刀枪的手!绝对不是浪荡公子哥细皮嫩肉的手可以相比的! 口中称呼的又是少主人的表字,看来真是少主曾今的军中同僚。 第101章 身前身后事 不待两位老卒起身,就见半开的大门被推开。一名和来访者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身着麻衣。脚下一双白色的麻布鞋。脑后的长发也只是随意的用一根白布带简单的束了起来,披在身后。身型却是高大雄壮,满身隆起的肌肉,连宽大的麻衣都遮掩不住。 来人正是在屋中闭门守孝的魏剑秋。一步踏出,准备吩咐两位老家人,猛然看见台阶下的来人,不顾老家人的诧异,径直跨下台阶,就要在大街上行跪拜大礼。 赵崇动作不快,但是却恰到好处的扶住了魏剑秋的手臂。就在门外的两名老卒的愣神间,两人已经进了大门。 这半年,魏剑秋闭门不出,但是不等于不闻窗外事。对于自己的这个大舅子皇帝,有意将白虎卫丢给自己的事情,自己也是有所耳闻的。关于反对的意见也是心知肚明。 魏世杰在时,作为魏家独子的自己虽然早早从军,但是没有受到一点庇佑,反而是被百般压制。不仅是一直厮杀在最前线,而且沙场得来的军功,多数时候都是被魏世杰大手一挥就化为乌有了。所以从军多年,战功无数,职位却仅仅只是统领千人的一部正将。 但是这样也不是全无好处,在军中底层滚打多年,积功而不得升迁,使得在军士中间的声望一向很高。正因为如此,前次战事中,魏世杰留下魏剑秋以正将的职位领军镇守新南门后,军中的诸将才没有疑议。 这也算是魏世杰第一次在这样的大事中,夹带了些私心。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是最后一次!魏剑秋也没有辜负这样的安排。只用手中的数千步军,排起长矛三重,前行持枪,后行持弓弩,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不绝。 再遣出秘密成军的八百陌刀,在宫城之下重创了来犯的凉骑。这场激烈的厮杀,也被城头观战的皇帝看在眼里。 事后看来,自己父亲的一些安排,显然是对于战事早有预见。为了消除魏家在军中的影响,竟是如此的刚烈偏激。可是皇帝的猜疑,并不是出于对老臣的不信任。只是在鹰巢有所察觉后的正常反应。那个时候,还没有情报显示是吕家兄弟在幕后作梗,截杀了军中的信使。 老将军当初为了不贻误战机,而临时决断的救援海丰战事,甚至惊动了皇帝身边的那个神秘的组织。这也成了自己心中的一个结!不经朝议擅自调兵的结! 让朝中的一些自诩耿直的同僚时常挂在嘴边。虽然皇帝没有责问,更没有什么责罚的决定,这反而加重了父亲的心病。 主动自请削权。将自己的调兵出战的权利,改为只能练兵,不能调兵。而且数量也做了限制。如果没有这些自缚手脚的决定。渡口一战,能再有三千步军,哪怕是新军,也断然不会让疲惫的凉骑冲到主帅身前的一箭之地。 与父亲共事多年的姚尚书曾力劝,言只须稍微放松一点军权,随着新帝的成长,魏家在军中的影响自然就会逐渐的淡去。显然是老尚书早已经看出老将军已经是存了死志。 让自己愧疚的是,作为人子,自己竟然没有在事前看出一点苗头。而是在战前的安排上偷偷窃喜。以为父亲再也不会刻意的压制自己了。以为自己在军中的前途就要明朗起来。 然而大战过后,一切才明朗起来。后知后觉的自己已经是来不及弥补了。细细回想,其实父亲的命运在那场朝会之后就已经不可避免了。吕家虽然没有掀起波浪,可是却间接的为魏家掘好了坑。加上父亲的刚烈脾气,结局也就在所难免了。 魏剑秋思绪良多,心中也是知道此时多想已是无用。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吧。天下局势纷乱至此,将来总是不缺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且安心静待时机吧。 可是今天皇帝突然造访,打乱了自己的想法。皇帝妹夫的便服登门,意味再也明显不过了。 作为大雍的主人,能在外患严重的局势下登门,多半是心中已经作出了决定。 “魏将军,心里可曾有过怨恨?老将军的阵亡,朕是有责任的。若非朕太过小心,当初领兵早一刻赶到渡口,也许就不会痛失朝廷柱石。”赵崇进门后,望着空荡的宅子,叹了口气。 “皇上不必自责,末将自幼从军,也略知兵法,当时的情况,以步军追击骑兵,无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家父之事,只能说时也,命也!何来怨恨之说。”魏剑秋跟在赵崇身后,与皇上一问一答。语气平静的惊人。 “闭门半年,何等的清闲!可是我大雍却是急须用人之际啊!去年先帝阵亡,朝廷不稳,不得已之下群臣奏请,以日易年,为先帝守孝三年。 今天虽局势稍定,但是人才急缺,不知今日能否以一日易旬日。请魏将军早日起复,为大雍执掌白虎卫? 如果魏老将军,在天有灵,定然也乐见此事!” “北凉蛮族,祸乱中原,此欲亡我天下矣!愿追随皇上,将胸中热血撒遍中原。” 魏剑秋生在将门世家,对于疆场向来是不陌生的。何况是十八九岁,胸中热血最容易沸腾的年纪!在这样一个风云激荡的时候,又怎能甘心困居三进之宅!听完皇帝的召唤,当下豪言脱口而出。 赵崇听完魏剑秋的表态,眉宇间的神情微微有些舒展。伸手入怀,掏出一枚虎符令牌。又摘下腰间的配刀,一起递了过去:“这是调动白虎卫的令牌。白虎卫是重甲骑兵,所需的兵甲,武器,你可以自行到府库挑选。 最近半年与胡族交易所得良马俱在文昌马场,可凭此腰刀,作为信物,自去挑选。另外朕的亲卫中,你可再挑五百人,随你一同入营,编入白虎卫,以老带新,也有助于早日成军。” 说完这些,赵崇伸了伸腰肢,看来看身边的这员新任的白虎卫的统领,轻声问道:“今日前来,还想为老将军上一柱香。不知能否如愿?” “末将谢过皇上好意,但是我大雍向来没有君王拜祭臣下的先例!此例若在我魏府而开,末将如何自立与大雍朝廷。”魏剑秋听完最后一句,连忙躬身谢绝道。 “但以淩烟夫君之名,为岳父大人上一柱香,当无可厚非!”赵崇望向设有魏世杰灵位的左厢房,特意加重淩烟夫君四字的语气。 魏剑秋终于还是没有拧过执拗的皇帝,只得上前引路了。 灵位前的赵崇,恭敬的拜了三拜,袅袅青烟徐徐飘散。 将军百战死,壮士却再也不得归了! 第102章 黑云压城 各地的遗民还有零星的抵抗,加上这次原本依附的乌云部的叛乱,让本就不安定的中原更加动荡。所以当消息传来,朝廷上下一片欢呼。连带着让一些年轻的官员和羸弱的书生,都想着要立刻发兵北上。 对于这样的一个天赐良机,出现这些急功近利的苗头,也是不可避免的的。毕竟人都是健忘的。只看到北凉内部的困境,却选择集体遗忘了凉骑的强大与可怕。忘记了当初被一路追赶的狼狈与惶恐。 朝野上下,甚至是民间,也都得知了自己的死敌北凉老可汗新丧,新可汗得位不能服众。等到来年春天,必有一场争位的大战。在此起彼伏的喊战呼声中,中原战事的消息不断的传来。 北凉平叛的大军,没能一举平定乌云部的叛乱,而是被乌云部利用南方的河网,拖在了泉州路。军报的传递也出现了失误,接连被乌云部和雍朝的步军截杀了数批后,才引起主将的重视。等到乌云部暗通雍朝余孽的消息传到大都,都已经是数月后的事情了。 战事一起,哈巴日更加变本加厉的抽调附近的部族骑兵。一来防止这些部族所观望的乌云部的战事出现不顺后生出异心。二来也是在向琼州施压,造成雷州布防重兵的事实。毕竟琼州的战船还是能威胁到雷州的。 本以为雍朝的遗老遗少们,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定然会不间断的袭扰,渗透。但是数月时间过去,也没有见到一点像样的袭扰。 但是大都发来命令一次比一次严厉。一遍一遍重复的都是严防琼州的命令。看来雍朝的小皇帝通过两次战事让北凉上下颇为忌惮。 但是北凉不知道的是第二次的海丰战事,赵崇这个皇帝事前并不知情。 只有赵崇,以及姚秀夫,戴鸿德这样的极少数几个人明白,乌云部之所以能坚持但现在,和南边的刻意支援是分不开的。 半年的时间,琼州的运输船,向这个不大的部族输送了近十万斤的粗铁,十万石的粮食,以及大量的食盐等物资。当然,作为回报,大量优质的战马也源源不断的被运到了琼州。 就连原本用来袭扰雷州的数千军士的进军方向,也改道泉州路,并且增加了兵力。五千名全副武装的大雍步军,被送上了岸。 大雍的步军,机动能力虽然有限,但是利用有利的山地,河流,进行防守的话,没有数倍的兵力是很难建功的。尤其是不善山地作战的凉骑。 对于琼州的支援,嘎鲁看的很透!知道对方所图的不过是消耗凉骑的实力,但是自己的部族又何尝不是也在利用雍朝!乌云部所面临的是灭族之战,汉人既然希望自己能够拖住凉骑,就必定会全力保护族中的妇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两万族中的壮年骑兵离去的毫不拖泥带水。 乌云部留守妇孺有了保护。使得在外机动作战的近两万部族骑兵可以安心对阵前来平叛的凉骑。双方在地形崎岖,河网密布的丘陵之中掀起了血腥的厮杀。 经过大量粗铁兵器武装的乌云部骑兵,顶住了平叛大军的进攻,渐渐稳住了局面。战事不利的军报传到大都,北凉的高层一时震怒不已。 琼州的大雍朝堂上却出现了一众奇怪的局面。原本显得懦弱的年轻文官们开始了一轮轮的请战。而掌管兵马的兵部,以及几位大佬却迟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就连一向好战的军中将领们,也没有在像上次那样的搞出集体请战的奏折来。 似乎朝野上下对于兵部的沉默,表现的十分不满。根本就没有细究,四位尚书中,兵部的戴鸿德一言不发。就连在部衙当值的时候都是严禁部中的官员靠近其处理事务的房间。就更别提其他部的官员了。 礼部和吏部的尚书姚秀夫,以及刑部,户部的孟尚书也是极力弹压底下的进谏的官员。但是原本温和的中低层官员们却向是红了眼的狼群一般,全然不顾及顶头上司的严厉制止。奏请用兵的奏折雪片一样的飞来。 甚至还有一些年轻的官员,列出了详细的出兵路线,以及兵力的部署图,扬言不出三年就可赶走蛮凉,进而恢复中原旧都。 排兵布阵的气势,挥斥方遒的潇洒,指点江山的自信,仿佛有说不尽的风流!对于这样的奏折,作为皇帝的赵崇每日都要收到几斤。 看的多了倒是让他也生出了几分错觉,仿佛眼前强大不可一世的北凉已经成了了一个垂暮的狮王,自己只要轻轻的打出拳头,就会击倒这个曾经无比强大的宿敌! 可是晃一晃发昏胀痛的头脑,就会清醒过来,这些纸上谈兵的方略根本就是那些个没有领军经验的夸夸书生们的意淫而已。北凉这头庞然大物,只要自己内部没有大的动乱,远不是琼州目前拥有的力量所能撼动的。 更让年轻官员们意想不到的时,在这样的声势浩大的请战浪潮高涨的时候。年轻的皇都居然没有一句表示。只是在一次大朝的朝会结尾时,丢下了一句:“劳烦三位尚书大人代理一段时日军政事务。”后就带着亲卫首领,两人悠然的出了宫城。 这一下正在兴头的进谏的官员们猛然失去了进谏的对象。竟然一下子就哑火了,这让姚秀夫和孟杰两位苦着脸,无奈面对朝野群意汹汹的老臣数日都没有回过神来。 赵崇一出城,就马不停蹄的一路南下。他是要亲眼去看一看,苦心组建的两卫轻骑如今是什么样的面貌了。只是看看将军们递上来的的奏折,已经不能满足这位年轻皇帝的迫切心情了。 虽然没有对外封锁消息,但是皇帝南下的消息,两位一直在外拉练的骑兵主将并不知道。赵崇的第一站还是那个当初路过的新定居点。名字好像叫做锦坡! 官道蜿蜒穿过这个新生小镇的侧面。巨大的晒谷场里,一阵阵的呼喝声不断的传来。 第103章 人心得失 离开州城,两人一路悠哉悠哉的南下,穿县过镇,遇到酒肆从不缺席。不过三两日就遇到了一座大河弯绕而过的一个小镇。官道直达渡口,有船往来摆渡。过了河就看见了一排排整齐的小院子,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岸边的坡地上。 赵崇,罗天睿两人,两马。一次就过了河,随手给了撑船的艄公几个大钱,不料那艄公却连连的摆手拒绝道:“这船是前面镇子上公摊的钱打造的,老汉每年也有三五石粮食的资费。所以此间过度不需再付船资的。两位官人自去便是。” “那镇子上的村民出行,自是不必再付船资的,可我们两人都是外乡人,并不住在镇子中的,也不必付船资吗?”赵崇听完艄公的话,有些意外。特意有补充了一句。 “这位官人,说笑了。老汉在这里摆渡虽然才半年不到,可那镇子里的人老汉都是认识的。再说,就两位官人牵的这马匹啊,就不像是咱这样的镇子里能有的。所以啊,打眼一瞧,就知道两位官人,是路过的外乡人。但是这摆渡船的规矩啊,就是一律不用付船资。官人只管赶路去吧!” 那艄公在此撑船,往来的人见得多了,也就练出了几分眼力。知道赵崇两人的坐骑不凡,见到赵崇继续追问,就猜测可能是过路的军中之人。因为常有过往的零散军士,说军中有规定,用了百姓的东西,要照例付钱偿还。所以也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 “既然如此,就多谢船家了。” 两人拱手谢过。去年秋天自己曾路过此处,但是那是并没有过此处的渡口。而是由亲卫寻了处可以骑马涉河而过的浅滩。这一次却是只有两人,又赶上琼州的雨季,河水上涨的厉害。这才有了渡口的事情。 但是这个定居点,自己是知道的,是自己率军民登岛的第一次夏收之前建好的。移民迁入的时间也应该是那个时候。这老船家说自己在此地撑船不过半年,不禁有了些疑问。于是问道:“船家,前面的镇子不是去年就建好了吗?看起来又大了不少,难道是又有新居民迁来吗?这个渡口难道不是那个时候就有的吗?” “好叫两位官人知道,这镇子啊,确实是去年就建好的,但是这个渡口却是早已有的。开始只有条船,要过渡的往来客人,都是自己动手。但是从去年开始,镇子上人的多了起来,往来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正好老汉一家从半年,逃难到了琼州,在此地落脚。因为以前就做过摆渡船,所以大家委托老汉专门在此地撑船。约好每年付给老汉三五担粮食。” 艄公说起往事来就打不住话头了。 继续有叨叨絮絮的说道:“说起来,我们这些后来的,就是羡慕先前跟着皇上来的老人。你看看他们那批人,宅子是官府帮着修造的,最重要的是都有了自己的土地。每人十亩,不问丁口,按照人头算的!我们这些后来的啊,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喽! 好在,官府也给画地造宅子,就是地势不如先前好了。土地吗,就没有了,好在琼州现在到处缺少劳力。帮老移民种地也好,去官府的作坊里做工也好,甚至是去那些个私人的作坊里做工也可以。总之啊,只要肯出力,吃饱肚子总是不难的。 就连我这样的老汉,撑撑渡船,一年也能有三五担的口粮。”撑船的老艄公,说起话来就没有收尾。叨叨絮絮的数了一大通。 两人别过船家,上得南岸后,随手将坐骑拴在了路边,步行往镇子里走去。边上的晒谷场里的呼喝声更加的响亮了。看着这些个认真操练的少年,不禁期待起了即将要去检视的新军的气象来。 但是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虽然趁着中原战乱的这半年来,运进琼州的战马超过五万匹,全岛现有的战马达到了近八万匹!但是骑兵的训练绝非是这半年就能成功的。 两万轻骑情况还好,训练已经大半年了,骑兵的战马,兵源,都是早已到位。特别是兵源,经过老帅魏世杰的锤炼,加上无数牛肉粮草的供给。 如今十六七岁的少年们听说都能骑乘来去如风了,手上的马刀也拿捏的稳了。砍杀木桩的动作也基本有了样子。 当初十四五岁的少年们,经过一年多的洗礼,不仅仅是年纪增长了一岁。单是健壮的身躯,都已经不是刚进军营时可以比拟的了。更不要说周身的气势,更是从一个个散漫的农家少年们,转变成了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的铁血士卒! 就像是打造刀剑,如何开出好的锋刃来了!往往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抡起装备,他们身上的铠甲是防护远胜对手,手中的马刀,无论是长度,还是锋利的程度,都远优与草原上的弯刀。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是不逊色于对手的凉马! 就连人人配发的骑弩的射程也是超过了凉骑的骑弓。而且在操作上要更加的简便。唯一的缺点是在对冲的时候,只能发射一轮而已。 青龙,朱雀两卫,在两位统领的带领下,对于满岛的拉练,早已牢骚满腹,急吼吼的就要出岛,去中原见识见识传说中那横扫中原,所向无敌的北凉骑兵。 但是赵崇知道,这两万骑兵,现在送上战场,还为时过早! 至于配齐战马,马甲,骑枪不到半年的重骑兵白虎卫,没有个三年的打磨是不可能拥有战阵厮杀的实力的。 好在大雍现在还用不到这样的重骑兵。一切都要等步军练成,大雍步骑配合的战法,是目前对抗凉骑最有效的方法。 也只有那些容易激动的书生以及年轻的文官们,异想天开的以为朝廷拥有了足以对抗凉骑的力量。正真的那些军中的将领,和朝中宦海沉浮了多年的老臣们心内都是透亮的。这就是朝中的大佬们集体失言,并且弹压年轻官员的原因。 别看年初准备袭扰雷州的时候那么多的将领踊跃请战。真到了要大规模的开战时,谁不是慎之又慎!这无关与军士的勇敢与否,而是武人对于疆场的敬畏! 他们最能感受到双方力量的差距,当实力不足的时候,任凭你有惊天妙计,也是于事无补。 疆场最是无情!能够指挥大军与敌国对阵疆场的又有几个是草包!疆场之上,说到底,比拼的无非就是实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个人的勇武,计谋,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104章 希望 皇帝楞楞的发着呆。天南海北的在脑子里想像着那两卫骑兵现今的模样。边上的罗天睿似乎能看的明白皇帝心里的所想。 淡然道:“这百余个镇子里。如果都有各县县尉派出人手,如此训练的话。想来一旦有需要,再拉出五六万的军士不难。就算一时不能做骑兵使用,但是配上马,加快行军的速度总还是可以办到的。” 赵崇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卫统领,像是要看透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握着马鞭的右手随意指了指着远处喊着号子训练的少年们所在的方向。 笑道:“罗统领可是抱怨手下的军士太少?就想着朝廷能早一点向北用兵。那时侯你也就可以像之前外放出去的冯哥一样,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纵横驰骋。而不是只对着眹身边的区区五百余骑了吗!” “能纵横驰骋最好!哪个热血男儿不想如此建功立业!但是皇上身边总是要有人护卫的!末将守在皇上身边也是愿意的!”罗天睿毫不遮掩心中所想。对于驰骋中原,会一会凉骑,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夙愿。 作为先帝的亲卫,虽说之前和凉骑也有过交锋,可是大多都是被动反击,很少有正面对战的机会。能抛开一切的和那支名动天下的骑兵做一场正面的交锋,是罗天睿这样热血犹存的骑兵将领们的共同心愿。 “果然是都不想呆在朕身边,做这样平淡无奇的统领。唉,也是难为你们这些热血将军了。朕也是自幼习武,虽没有大成,但是只有手中有刀,要自保也是不难。天下虽大,能留下朕的高手估计也不多了。何须这么多的护卫! 如果罗将军有意建功沙场,朕愿意成人之美。等到青龙朱雀两卫出兵中原的时候,朕就将剩余的五百亲卫交与你手,你可在这些少年里挑选一万人,以后能不能建功沙场,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别人练好的劲旅再好,都是不如自己听亲手调教的好用啊!” 赵崇对于将军们的直率,向来是欣赏有加的。对于自己的这位亲卫统领流露出的热血豪情,不仅没有吃味,反而是赞赏有加,出口就许下了这样的诺言。让木讷不善言辞的罗天睿喜出望外。 虽然亲卫统领在军中有无上的荣耀,是许多军中之人羡慕不已的位子!但是却和自己的梦想相差甚远。 看着仅剩的两千亲卫,一部一部的分了出去。看着昔日的同袍,个个意气风发的独领一军,为着将来的大战做着准备。而自己还是困守一人身边,不免有些失落。 现在有了皇帝亲口的承诺,不免有些踌躇志满。又有些担心,若是连自己也带着最后的五百亲卫也外放领军了,皇帝武艺虽好,总不能身边空无一人吧!于是问道:“末将虽愿意为皇上统军,可是皇上身边也不能没有卫士啊?” “这个朕心里早有打算,等青龙,朱雀两卫能够进军中原之时,随便抽调两三部骑兵,到朕身边,难道还不能充任卫士之能吗?” 赵崇对于这名心思单纯的统领还是满意的。脚下的步伐不停,边走边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关于让各支骑兵轮流抽调人马充当护卫的想法。 看到罗天睿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禁有些嗤笑。于是接着又道:“根据鹰巢给出的情报来看,明年的春天,北凉那边当有重大变故,其西征的大军回返,必然会上演兄弟相争的戏码! 所以我们在南边一定要支持乌云部拖过这个冬天。到时候大都城外的大戏开始之时,就是我们北进中原,立足岭南的好机会。” “如此,末将就能放心的去挑选军士了。这些少年目前看虽然比不上训练已久的那四卫新军,可是只要稍加整训,都是难得的好兵源。 相信只要操练得法,一年之内,末将就能让他们骑得了战马,开得了硬弩。要是能将这四万少年全部征招起来,就更好了。 岭南用兵,仅仅依靠那四万新军,怕是不够的!”罗天睿手握着刀柄,跟在皇帝身后,接着赵崇的话说道。 “这四万少年,是要征召,但是不能全部练成骑兵。朝廷练兵,首先是要合用!岭南用兵,还是以步军为主。南方密布水网的地形,骑兵怎么能施展的开? 快要成军的青龙朱雀两卫也只是为了保护步军的两翼不被凉骑突袭而已。真正要打下岭南并守住,还得靠一万五千玄武卫和步军大营里的一万多名步军。 至于骑兵,只有过了扬子江后,才能有大展拳脚的机会。而我们稳住了岭南,保留部分南方各部胡人留下的草场,我们才能组建更加庞大精锐的骑兵。而不是依靠小小的琼州来支撑庞大骑兵无休止的消耗! 琼州地小,两次南渡,加上近一年来,不断接纳逃亡而来的难民,总体汉民不过百万!朝廷要是再征召四万少年,就是要依靠百万汉民,供养近十五万军士了!这已经是琼州的极限了! 百姓淳朴,选择了跟着朝廷受苦,不惜送出八万儿郎!虽然百姓没有叫一声苦,可是朕实在不忍在再加重他们的负担!所以,这四万少年入营后,将是琼州的最后一次征兵!朕要给他们二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赵崇头也没回的补充了道。 木讷的罗天睿,听完皇上的感叹,觉得有口郁气闷在胸中。先前对于战阵的兴奋之情都有些阻滞。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只是闷闷的跟着迈步。 距离官道不远,就有一个巨大的平地。嘈杂的呼喝声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队伍似乎比去年的时候扩大了一些。最后几排的少年们手中提的不是军中退下的刀剑,而是自制的木刀。 可能是后来才在此地落脚的流民家中的子弟吧。因为没有进过军营,所以才没有配发铁制的武器。 就在这些少年操练的间隙,从镇子里面的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童音清脆,整齐。 赵崇没有继续往前,在听到那童声的诵读身后,转身,出了这个两次都未曾深入的,在琼州有百余个之多的南渡移民定居点,名字叫做锦坡的小镇子! 第105章 初会朱雀 沿途一片花红柳绿,正午的烈日灼热的厉害,用巨石夯压过的驿道被往来频繁的商旅行人踩踏的多了,干硬的表面皲裂起一层细密的浮土。 风一吹,就四处飞扬,迷的行人睁不开眼睛。道旁的绿荫里,总有些不知疲倦的蝉在嘶鸣。声音散在空气中。愈加显出午后的寂静。 琼州多雨,特别是夏天。前一刻还是春日和煦,后一刻往往就会电闪雷鸣。照例先是一阵大风。吹在脸上,微微有些温热。 吹在大地上,就拂开地上的一切杂物,浮土。驿道边上的野草,灌木,一层层的摇摆开来。连高大的椰子树也弯下了腰。随后豆大的雨点就赶着风的脚后跟砸下来。涤荡着天地间的一切。 雨幕笼罩了一切。一些遇上急雨的行路人,四散奔逃,寻找着距离最近的避雨的去处。好在雨都是迅急的。 道旁的土地才刚刚被冲刷的软烂,就云开雨歇了,驿道上坚硬的黏土都没有化开,经过风吹和雨浇的空气中似乎混合着一点点土腥的味道。 崖州驿坐落在琼州的南边,其实距离崖州的县城一点也不近。是环岛驿道自南向北,进入崖州县境内的第一个驿站。驿站依在两座小山的中间谷地上。 一条大道一穿而过,被不远处的密林和丘陵扼住。宛如天险。 十几骑骏马沿着大道飞驰而来。奔到近前,领头的骑士一勒马缰绳,随行的骑士们也都齐齐停马。 “在附近拉练的可是朱雀卫?大军大约离此地多远?”端坐在马上的赵崇打量了一眼前方的地势后转头向着罗天睿问道。 “回皇上,在附近训练的正是朱雀卫,大军主力距此地还有十里。皇上是否在此地暂歇,等候冯将军前来?”罗天睿早已派出探马将附近的情况探明。听到皇帝询问,回答的到是很快。 “在此等候就不必了,且去试试我们这位冯将军的朱雀卫训练的如何了!罗将军可敢随朕直接穿过朱雀卫大军的训练区域?” “有何不敢!”罗天睿闷闷的回了一句,神情却是雀跃不已。 “另留一骑,拿朕的将令,待朕等穿过大军后,传令朱雀卫向文昌马场拉练集结,限时一月。令主将冯哥,接令后速速赶到青龙卫大营” 赵崇说完双腿一夹马肚,胯下战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飞奔了出去。 两只骑兵,放出去拉练也有一段时日了。经过不间断的行军,训练。操练了半年之久的新兵们,还是适应不了这么高强度的节奏。 往往都是大腿内侧撕磨的鲜血淋漓。不过好在有部分老兵带着。他们自有他们的好办法! 新兵训练的时候就能保证的牛肉供应,现在进行这样的拉链,当然就更不在话下了。所以,每个新兵的马鞍上都垫着两条生肉。这样一来,就减轻了军士们因为训练而磨伤大腿内侧的几率了。 办法是好办法,但是又出现了一个新问题。那就是谁也不愿意去吃这些个在屁股下垫过的肉。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恶心不是! 最后还是各自的统领大人下了狠命令:“谁不愿意吃肉的。就用自己的大腿去磨擦自己的马鞍子!” 还别说,自打这以后,就再也听不到龇毛的声音了!冯哥和宋弘德两位“臀肉将军”的名号在私下里就被麾下的两万新兵蛋子给叫开了! 李文朗自从在得了皇帝的赠刀后,训练的热情不知到高涨了多少倍。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农家少年了,而是被牛肉和馒头填成了一个彪型大汉。 又被琼州热毒的太阳一晒,那是又黑又壮。只是那张还能看出些稚嫩的脸,还可以认出是个羞涩的少年。 自从被冯将军挑进了朱雀卫以后,这个精力无限的小伙子就更加来劲了。经过几个月的适应期后,终于骑上了战马! 更加让他得意的是自己是营中唯一腰间配了两把军刀的家伙! 一把是军种配发的制式马刀。全部是最新打造的。还有一把要稍微短小一些。但是不同的是刀柄上有两个古朴的篆字:“欧阳”这当然就是天子巡视军营的那天,答应赠送给他的。 等到经过了初次的考核之后,军中的将军果然信守了承诺,亲手将这把天子用过的半旧的腰刀送到了手上!自那以后,这把刀就从没有离过他的身体。就连睡觉也是抱在怀里。 因为是在岛内训练,所以各级的将校们也都刻意的培养这些个新兵。就连外围的警戒都没有派出老兵。而是放出了这些训练成绩不错的新兵来负责。 一哨探马大约有十来骑,只有一位伍长是老兵。其余的都是黝黑的新兵。四散开来,不停的在外围游弋。 老兵伍长马迪将战马放开,让它自行去林子里肯食些青草。自己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惬意的躺开有些酸涩的四肢。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迪立即一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右手两跟手指放进嘴里,使劲一吹,一声呼哨,就唤回来了散放出去的战马! 等那马蹄声渐近,腰配双刀的李文朗,熟练的一拉缰绳,一个翻身跳下了战马。凑近了伍长汇报道:“前方有马队通过,约有数十骑。” “召集兄弟们前方驿站前集合。”伍长马迪翻身上马,吩咐了一声后就打马出了林子。十余骑探马一路汇合,准备去驿站前截住不明身份的马队。 但是寻常军士的战马怎么能和赵崇以及亲卫胯下的神驹相提并论!虽然他们集合的速度也很快,但还是被赵崇等人一个加速就冲过了狭窄的驿站。马迪等人只是远远的看到一标人马一掠而过。就再也追赶不及了。 “他娘的,快发响箭,通知前面的兄弟们,务必截住他们。老子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朝廷的大军面前肆意撒野!”马迪追上官道,望着远去的十几骑,恨声骂道。 随着报信的响箭次第在空中炸响在附近训练的朱雀卫,都被调动了起来。在马背上一路往回追赶的马迪不时抬头看向天空。心中震动不已:“也不知这十几骑是何处人马,不过片刻竟然已经穿过了数道围追堵截!” 看来此次回营,一顿军棍是避免不了了! 第106章 闯营 朱雀卫散布的范围约有二十里,中军帐里的冯哥在听到接连炸响的响箭示警后,也没有太过重视,传令各部安心训练,不得异动。 但负责探马营的那部正将还是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组织了数百骑前出,围追堵截这批不速之客!但是一直等到掌灯时分,也不见负责外围警戒的探马营前将领来汇报! 等来的却是陛下亲卫送来的军令。 大帐中,各部正将,以及左右两厢的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十数员军中高级将领。看着前一刻还在滔滔不绝布置训练计划的主将。接到军令后的舒展开,又皱起的眉头。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冯哥快速的看完简短的军令,大军北上!闻战心喜的年轻将军,抑制不住的展开了眉眼。但是一想到送信的是皇上的贴身亲卫,那里还不明白,白日的响箭警报,必是陛下亲临,故意试探最近的练军成果。 探马营尚未回报,想来是没有拦截到闯营的骑士。不禁的又皱起来眉头。皇上亲身试探,拦住了还好!现在的情况,万军之中,竟然放任十余骑肆意穿过,也不知皇上会作何感想! 想来是十分的不满。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去青龙卫的大帐去面圣了。也罢!还是先传达军令吧。 冯哥一抬头,目光扫过大帐。帐下一片的低语声嘎然而止。 “陛下命朱雀卫大军,一月之内赶回文昌马场待命。”冯哥这句简短的话语,引起了下面更大的议论声。 朱雀卫配足战马不过半年,大部分的军士才刚刚熟悉自己的战马。仅仅是能够骑行,远远谈不上控马自如! 各部将领对于自己麾下的新军现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都是清楚的。所以听到军令时也都闻道了一丝的不同寻常。 有点跃跃欲试的激动,但是更多的还是对于麾下新军的担忧。万一局势糜烂,将他们推向战场,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惨胜! 但是军令如山,服从军令的意识对于这些老军士来说,都已经如呼吸一样的理所应当了。 简短的议论声过后,众将领命。 “探马营随本将明日一早赶往青龙卫营地,其余各部,立即准备北上!”冯哥说完,众将陆续散去。 赵崇一行,在罗天睿的带领下,时而在官道上纵马狂奔,时而遁入山林小憩。半日的功夫竟然从容穿行百余里。横穿了散部朱雀卫大军的崖州县东南三个驿站! “看来冯将军的朱雀卫不过如此嘛!”罗天睿骑马缓行,紧跟在赵崇马后,回望身后郁郁葱葱的山川密林,不无得意的笑道。 “罗将军果然英雄了得,万军丛中过,不留一身影啊!只是可惜了,朕手中已经没有了空缺统领的新建军卫了!”赵崇闻言,回身附和了一句。但是一个转折,又说出了一句令罗天睿无比气闷的话来。 “皇上谬赞了,骑士朱雀卫的反应还算是十分敏捷的。只是为了达到练军的效果,估计那些追兵都是马上的新丁!所以人多也是无济于事! 换做是我领军,恐怕最多也只能做到如此了!先前诳语,只是说说而已!请皇上恕罪。” “哈哈哈!罗将军也有自谦的时候,实在难得啊!既然试过朱雀卫,要是不试试成军更早的青龙卫,不然见面时,说不得宋将军要怪朕厚此薄彼了! 怎么样,休整一晚,明天再闯一闯前方的青龙卫?”赵崇哈哈一笑,眼光扫过罗天睿,看向身后的十余骑年轻的亲卫们。虽是一代帝王,也还是难掩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身后的亲卫,听着皇帝的豪情,一个个激动的嗷嗷直叫,几乎就要干出连夜闯营的事情来。 “真当自己都是铁打的好汉吗?还不赶紧去挑选个好地方,安营扎寨。养足了精神,明天好再痛快一场!”罗天睿一听这群猴崽子们的怪叫,立刻笑骂了一句,真是见不得皇上给点好脸色。 于是骂骂咧咧的吩咐了一遍宿营事宜。一众亲卫,轰然散去,开始寻找林间的平地。选好场地后,又分出几骑,四散开来,负责警戒。 赵崇也不以为意,当夜就宿在了山林之中! 行军帐内十分闷热。但是在帐中休息的军士们没有一个人愿意露天宿营。因为琼州的夏天,蚊虫十分的厉害,更别说是在野外,山林间! 但是这点苦,对于过惯了军帐的军士们来说,是算不得什么的! 凌晨时分,黑黝黝的山林外,响起了一阵轻快的马蹄声!顺着官道,一路奔到了离营地最近的道旁。 营地外,早已有十余骑静静的等着了。 罗天睿驱马缓缓走上了官道,见到来骑,问道:“青龙卫中军大帐离此还有多远?” 来骑翻身下马,小声说道:“回禀将军,青龙卫大军在西方约百里。但是中军大帐设在前方二十里的崖城驿附近,似乎正准备向西搬迁。” “好!咱们若能冲到中军大营,也算是给宋将军备了一份厚重的见面礼了!”罗天睿听完探马的情报,回转马头,笑着对赵崇一拱手请示道。 “以宋将军的稳重,哪怕是训练,也会派出最好的探马警戒四周!此地距离中军大帐不过二十里,已经在他们的探查范围之内了。 备好龙旗,以防万一!毕竟此次我们要面对的可能都是久经战阵的铁血精锐!一旦被发现,就亮明身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伤!” 赵崇抖了抖缰绳吩咐道。 林间凌晨的凉风带来了阵阵清凉。天边渐渐的露出了明亮的曙光。 “上马,目标前方二十里,崖州驿!”罗天睿一声令下,十余骑片刻便奔上了官道。如一阵清风离开了夜宿的营地。 随着清晨的来临,冯哥也带着垂头丧气的五百探马营骑兵离开了暂住之地。因为昨日无功而返,而被主将训斥一通的探马营军士中,伍长级别的全部都是冯哥带来的原皇家的亲卫。 得知是昨日是皇帝试探后,就更加的丧气了。毕竟刚刚才离开亲卫营,就给皇帝留下了这样无能的印像,让这帮血气方刚的年轻军士们如何能受得了! 第107章 青龙卫 冯哥憋着一口气,一路催促。因为他知道,皇上一定会在青龙卫身上故技重施的。所以加快速度,说不定还能赶上看看青龙卫的笑话。最不济能听一听宋弘博是怎么训斥麾下的探马营,也是一件乐事。 丢脸的事情,怎么能让朱雀卫是独自享受呢!不看看宋弘博的青龙卫同样的丢一次脸面,自己内心的郁气又怎么能够平复呢! 百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算不得远!虽然探马营中也多新兵,但也不是问题。大雍骑兵行军规定是三十里歇一次马,所以驿站的设立也是相隔三十里。如此只需三次歇马,就能赶到。 青龙卫配齐战马的时间是最早的,接收新式马刀,以及其他兵器装备也都是最早的。所以训练的时间也是最长的! 再加上有二次登陆时带来的八百骑兵的加入,经过近一年的马上训练,所以用那些老骑卒的话说,要是砍人的水平不比朱雀卫高的话。他们都可以集体去跳南渡江了。 冯哥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可惜的是那南渡江本就水浅,淹不死旱鸭子。连人带马跳下去的话,也算不得真好汉。” 宋弘博一直没有声音。只是埋头训练。所以引的麾下一众将校都在暗地里埋怨自家的将军没有那朱雀卫的将军有血性,真性情! 不过也是,人家是正牌的天子亲军,年少得志,难免有些锋芒毕露。而宋将军以及八百亲卫就不一样了。虽说论战功的话,也都毫不逊色。 但是毕竟人家的每次立功,可都是在皇帝的眼皮地下。这样的效果总是不能同一而论的。至少在外人的眼里是这样。 崖州驿坐落在海边,面朝大海,背后却不是山。而是南方少有的一方低平的平地。南北宽度约有数十里,东西亦有数十里。三面被低山环抱。 只有崖州湾的西边有一条狭窄的通道,穿过这块马蹄型的平地。而崖州驿正好就卡在这个咽喉一样的谷地上。控制着往来的通道。 驿站里只有几名驿卒,但是那些个军中流传的闲言碎语却大都不落的被其中的鹰巢眼目汇总到了琼州。 赵崇起初得知这些军中的言论,尽管有些诧异,不过转过脑袋这么一琢磨,也就一笑置之了。有些道理,有些人不是不懂,而是就愿意故意曲解。 但是真正的聪明人总是会有自己的主见的。比如说被自己选中的青龙卫的统领。 如果连这样的小事情都需要自己时时叮嘱,如此的玻璃心还能在军中混么?那也只能说明自己的眼光实在拙劣透顶了。 中原传过来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乌云部看来是快要顶不住了。好在大都那边也不太平,兄弟相争的戏码看来也不算是中原特有的情况。眼下大都城中的新可汗和西征归来的兄长也是快要一决胜负了。无论是谁上位,增兵中原都是势在必行。 由于兄弟相争,南方的一些小部族也不能幸免的开始抽调人马北上了。但是镇压乌云部的骑兵却没有接到回援大都的军令。这更多的是新可汗的一种态度吧!大都那边也担心,如果没有这样对于反叛者施加的高压姿态的话,南边的这些墙头草怕是早就不稳了。 但是部族的人马抽调过后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南方流利失所的汉民,终于得到了一个宣泄的突破口。没有强力的压制,各地的暴动如星火般的在南方的大地上沸腾起来。战祸四起,苦的还是数量最多的普通汉民! 虽然不用事必躬亲,但是这些个纷繁的杂事,自己这个大雍的皇帝还是不得不操心。 用力的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这些纷杂的事情,暂时的放到脑后。身边的罗天睿,以及一众亲卫们都已经歇好了马,养足了精神!赵崇翻身上马。 “都说我是疯子,今天看来,我这个罗疯子实在是受之有愧啊!”看着深厚跃跃欲试的十余骑,又看了看前面端坐在马上的皇帝,罗天睿突然笑道。 “怎么怕了?不过看眼前的情形,你是不用担心了,恐怕我们今天没有机会了。”赵崇抬手指了指官道前一片片的林子,身后的众人一楞,但是顺着手指的方向,只见大批的飞鸟,毫无征兆的飞离了林中的巢穴,在上空盘旋不肯离去, “看情形是,有探马在搜索附近的山林,果然是沙场老将,反应果然迅速!不过也可能是昨天朱雀卫的动静太大,怕事让宋将军早做了准备!”罗天睿望着大片的飞鸟,有些气馁。 “也罢,且随朕沿官道出发吧!去看看崖州驿外迎接我们的可是宋将军!”赵崇说完,一抖缰绳驱马缓缓上了官道。 一众亲卫本憋着一口锐气,准备再次冲过青龙卫的探马巡查,直入中军大帐。看清眼前的局面后,也都泄了那口锐气。一个个跟在赵崇和罗天睿的身后。 昨日的宿营地距离崖州驿不过二十里,战马缓行,也不过是盏茶功夫就能到达。距离尚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就间迎面驰来一彪骑兵,约有三十骑。 带起的烟尘远远的落在后面,一直奔行到两队人马百步距离,才猛拉缰绳,数十匹战马人立而起!齐齐停住!看的赵崇也是不住点头! “来着何人?为何强闯我军训练营地?”来骑中为首一名伍长长声喝问。 “我乃陛下亲卫统领罗天睿,皇上在此,宋将军何在,速速前来接驾!”罗天睿单马上前,向着来骑喝道。 来骑听闻皇帝亲至,三十骑齐齐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恭声吼道:“青龙卫,前军探马营将士,参见皇上!宋将军就在后方十里的崖州驿。”说罢,那伍长探手从怀中掏出一管焰火,射向天空。焰火射到最高处,炸裂出五彩烟幕。 正在中军大帐外准备向西北前进的的宋弘博,一见焰火,猛然调转马头,朝着发出信号的地方奔去。十里的距离不过片刻就到。 年轻的皇帝等在原地,待到双方见毕,正待一通返回时,官道的后方又传来了阵阵的闷雷声! 第108章 选将 闷雷般的马蹄声,让原本士气低迷的皇帝亲卫们骤然兴奋起来。赵崇和罗天睿却是将探寻的眼光飘向了前来迎接的宋弘博。 “戒备!”宋弘博不等罗天睿开口,转身向着先前的探马和随行来的亲卫们一声大喝。 两彪人马立即冲出数十骑,其余亲卫也跟在自己将军的战马后面立即摆出了防御的架势。将赵崇等十余骑护在了是身后。 吩咐完麾下的军士后,又回过头对着赵崇说道“皇上请放心,探马片刻就能返回。是何处兵马也就能见分晓了。听声音,来骑怕是不下五百骑!青龙卫没有如此大规模的探马骑兵。想来是正在东边训练的朱雀卫的前军到了。 “回禀将军,来骑打的是朱雀卫的军旗。”这边宋弘博的话音刚落。就有探马高声禀报。 “哈哈哈!宋将军,末将特地前来,想看看你的青龙卫,被陛下穿透了几波警戒探马。”几乎同时,冯哥那爽朗的大笑声也传了过来。 为了看青龙卫的狼狈相,冯哥五更就从军营出发,不到半日的功夫就狂奔了近百里,一路只是简单的歇马饮水。 军士们根本就没做休整。看到刚刚的五彩焰火时,更是心情大好!没想到,青龙卫比自己还惨,都被逼到了给主将发讯号的地步了。 不停的催动胯下战马,生怕错过了这样的精彩瞬间。所以才有了那句比人更先到达的问话。 看着大队人马远远的停在了百步开外。冯哥单骑上前,先拜见过了赵崇,然后退到了一边,只是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宋弘博。 “冯将军,渡口一别,风采依旧啊!”宋弘博,好像没有看见冯哥的表情一样。回答的风轻云淡。 赵崇没有表示,脸色如常。倒是一边的罗天睿,不忍看先前的上司,以及好友尴尬。笑着打起了圆场道:“昨日行军百里,今日已经是人困马乏了。这不,就在这官道上等来了宋将军。” 十余名皇家亲卫都是面无表情。倒是青龙卫的人马,除了主将以外,全部都是一脸得意的坏笑! 冯哥脸色一窒,那里还能不明白。 好在宋弘博一声招呼,几位主将便和身后的骑兵们拉开了距离。四人在前,依旧是打马缓行。身后坠着数百骑兵。 冯哥虽没有在说什么,但是对于宋将军的解围还是心存感激的。 三位将军都是默默无声,跟着年轻的皇帝。 就连罗天睿也不是很明白,皇上此次南巡的意图。只是隐约的以为是皇帝急于了解骑兵的训练情况。 虽然每日都有鹰眼的奏报,隔三差五的几位统领也会有详细的奏报。各军的训练情况皇帝应该不比各军的统领知晓的少多少才是。 只是北方的局势越来越让赵崇心焦。他需要的是尽快的训练出能够和凉骑争锋沙场的骑兵!其他的诸如领军主将是臀肉将军还是牛肉将军,他并不关心。 赵崇的内心里也是知道,骑兵训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昨天横穿过朱雀卫的训练地,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心里也是有所准备。故而还能接受! 今天在青龙卫的遭遇,虽然有人担心皇上面皮上不大好看。那又打什么紧呢?自己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所以虽然脸上不显,心内还是有些满意的。虽然青龙卫训练日久,虽然青龙卫收到了昨日的警报,虽然训练青龙卫的不是自己的亲卫将领! 看冯哥的情形,现在提出选将渡海,怕是不会在生出和宋少亭相争的心思了!这样也好,倒是省了自己的再花一番唇舌来说服这位骄傲的将军了。 眼看着乌云部的压力越来越大。少不得,就要增兵岭南,配合已经登岸的步军。再加上能收复乌云部为自己所用的话,兵力足够将岭南划归大雍的龙旗之下了。 唯一值得正视的对手就是那个集结在琼州对面的哈巴日了。不过其麾下的黑狼部铁骑差不多快要被抽调一空了。剩下的架子虽在,却都是战力稍差的部族骑兵了。 这些存在脑子里的东西,尚未和朝臣们商议。赵崇的想法是与其和那些不懂军事的文官们絮叨,倒不如直接的找找这些个将来要上前线亲自拼杀的将军们商谈,这样得出的结果因该会更实际一些。 跟在身后的三位将军,陪着沉默的皇帝。气氛竟然有些压抑。赵崇猛然回头,看了看身后沉默的三人,突然笑道:“冯将军,你的朱雀卫还是在马场附近勤加操练吧! “末将领命。”冯哥早已经没有了初到时的笑语连连,闻言后闷声回道。只是习惯性握着刀柄的右手握的更紧,更用力了。 赵崇眼神瞟过,心中笑意不减。但是脸上依然是没有改变。接着又对着青龙卫的统领说道:“文昌马场毕竟驻扎不了两三万人马,等到了文昌,宋将军就准备随朕去岭南走一遭吧!” 顿了一顿,仿佛才想起来青龙卫还负责过矿区的防务。于是又问道:“矿区的防务和新来步军可曾交接完毕?” “回皇上,早已交接完毕!”宋弘博回道。 作为一名军人,还能有什么比这样明显的暗示更美妙动听的话呢?当下顾不得一旁神色再变的冯哥,以及惊讶的罗天睿,轰然答道。 首战用了青龙卫,这样的安排让宋弘博激动万分。虽然之前就有所预期,但是真正亲耳听皇帝说出口来,还是心潮澎湃。皇帝的话里还有很多值得玩味的内容。 皇家亲卫目前仅仅只剩五百骑,琼州的新宫也是需要护卫的。所以算下来,能够跟随皇上渡海的亲卫最多不过百骑。 能够随行的骑兵,放眼大雍,也只有自己的青龙卫了。这也就意味着,皇上把自己安全护卫的重任和一并交给了自己这个外来人!就凭着这份信任,自己还能不以死效忠吗?凭着这份荣耀,那些一路南下,战死沙场的老兵们该能够安心了! 赵崇的话,没有说很多,简单的告知了两位将军,大军大致的动向后,再次离开了。离开之前,对那随行的五百朱雀卫探马营丢下了一句:”回去把你们腰间的军刀磨利索了,等着朕的召唤!“ 五百骑士萎靡的士气为之一振。主将冯哥更是唏嘘不已,诺诺叹道:“得陛下这一句话,这一百多里的路没有白走。” 第109章 昌江见闻 金牛岭的矿区,规模不断的扩大,其中每个月出产的铁料,达到了近二十万斤。聚集在周边的铁匠,和其它的技术工匠达到了数万人。 更外围还有更多的前来寻找活计的劳力。使得附近的几个定居点,人口大增。尽管后来那些自发渡海登上琼州的流民,官府没有统一安置,但是缺少劳力的琼州还是将这些劳力消耗的干干净净! 整个矿区一片繁荣,捎带的连昌江县城也跟着繁华起来。商旅往来不绝。昌化江口的港口隐然有了些和琼州第一港媲美的气势了。 江口的水军大营依然严整有序。一名白袍少年远远的看了一眼营寨,没有继续靠近。 “皇上,眼前就是驻扎昌化江口的水军大营。沿官道东北行约五十里,还有一个步军的营寨。”白袍少年正是离开崖州驿的赵崇。随行的罗天睿见皇帝驻马踌躇,低声解释道。 “唔,驻扎此地的都是些老军,眼前的这片山岭,是我大雍武备的根本。有他们护卫在此,朕才能放心!“ 赵崇闻言点了点头,缰绳一抖,就回马向西了。并没有进营的意思,只是用右手的马鞭点了点西边县城外的隐约可见的大片山岭。 “罗统领,你我就当是故地重游吧,走!再去看看那金牛岭上的风光吧!” “皇上想必是惦记上来那山岭下的临时的兵器库了吧!”罗天睿也笑着回道。全然没有一点君臣间该有的拘谨。 赵崇也不以为意,这位年轻的皇帝,在身边人的眼里,全然没有一点帝王的讲究。反倒是像是一位普通的邻家少年!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身上偶尔会散发出似有似无的气机了! “哈哈哈!还是罗将军懂朕的心意。”赵崇心情颇好,不自觉的就随口调笑了一句。罗天睿绰号罗疯子,虽痴于武术,也有玲珑心思,却全部用在了功夫上。 所以平日里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被赵崇这么一说,竟脱口回道:“懂是懂一些,但是皇上可别指望末将会做那些深得圣心的事情!” “好你个木头武痴……” 保平驿,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驿站,位于步军大营附近,距离县城也不远。但是自从金牛岭发现了铁矿之后,鹰巢的掌舵人就敏锐的发觉到了它的重要性。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将其人员编制和基地规模都扩展了数倍。 大雍向来不禁止百姓的迁徙,所以只要有需求,就会聚集起大量的人口。由于铁矿的开发,其他相关的作坊如雨后春笋般的兴起。这样就吸纳了大量的青壮劳力。 无数渡海追随龙旗的百姓,在官府的引导下,就聚向了各地,尤其是昌江县,人口大增,一县就涌入了二十多万青壮人口!随着本地人口的增加,各种需求自然的也增加了起来。虽然土地再无法开发,但是各地的大小公私的作坊里需要大量的劳力。 昌江县一时间商旅往来,摩肩接踵,一片欣欣向荣! 赵崇一行,也不急着赶路,早上赶着清凉走几十里,下午太阳毒辣的时候便找个清凉的地方歇歇马匹。到也悠闲。 未到上午就过了保平驿,再往前行就进了山。山深林密,周围的空气一时凉爽了许多! 看着时辰已经过了晌午,前方路边的树梢上挑着一面酒旗。众人眼前一亮,齐齐看向了他们的统领。 罗天睿于是开口问道:“皇上,天气酷热,是否可以在路边小店打尖歇马?” “也好!”赵崇出行的时候如没有必要,一般不会打扰沿途的官府军营。一向都是轻车简从。食宿也是简单随意。所以对于这样的乡间野店也不挑剔。 众人见赵崇点头同意,齐齐下马。 那酒馆规模不大,连个伙计都没有,跑堂的,掌厨的都由男主人一身兼了。只有个站在柜台后面的是一名略显文静的妇人。可见是个只有夫妻两人操持的小店。 时辰已经过了晌午,店内客人极少。正在小憩的男主人见到众人前来,连忙打起精神,上前招呼。忙不迭的牵过赵崇的战马,顺便指引着众人,将马匹在店外的拴马桩上安顿好。 众人都进到屋内,那妇人早已经拾掇好了两长桌子。十余名亲卫自在屋外围满了一桌,罗天睿陪着赵崇良人独自选了个靠窗的桌子也做了下来。向来乡间野店也没有什么好点的,就随便叫那店家做几个时令小菜,再配上几近牛肉! 罗天睿吩咐完后,那妇人没有立即离开,朝着灶台的方向喊了句:“熟牛肉切十斤,再上两桌时令小菜。”然后捻眉婉转的问道:“客官可要尝尝我家官人自己酿造的糟酒?也可略解解暑气!” 不待罗天睿回答,赵崇轻笑道:“不知到贵店的水酒是否辣的爽利?” 那妇人对于自家的酒还算是颇为自信。当即回道:“乡间村酿,自然比不了那些个闻名遐迩的名酒,但是在这样的日头下,给客官将就着解解暑气,应该是错不了的!” 赵崇脸上笑意更浓,转头,向着窗外的那桌亲卫们喊道:“兄弟们赶路多日,颇为辛苦,今日来点村酿如何?” 众亲卫身在军中,自有军纪束缚,随皇帝出行更是军纪严明,一路行来,都不曾占半点酒水。听到皇帝相问,又看了看坐在皇帝对面的将军,终于还是乱声回道:“有酒,有肉,当然是好事!” “每人一碗,不可误事!”罗天睿对于这样的公然违反军纪事情,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补上一句,就再也不开口了。 妇人闻言,颇为满意的径自去了,片刻后便令着两个酒坛放在了亲卫们的桌上。早已备好的大快牛肉也上的很快! 而赵崇面前的牛肉就要精细很多了。不是大快的模样,而是一片一片切的齐整。酒自然是已经匀到了壶中方才送上的桌子。时蔬也炒的颇为精致!看的赵崇苦笑不已。 第110章 徒生波折 赵崇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下肚,只觉的一阵阵的辛辣穿过嗓子,而后便是清凉! “果然是消暑的好酒!”赵崇赞叹一声,然后又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罗将军,真的不要来一碗?” 面对皇帝的戏谑,罗天睿没有理会,只是埋头吃自己的牛肉!但是一片一片的,吃起来太过麻烦,索性自己走到窗外的亲卫桌上,拔出一把匕首,叉了两大块,方才吃的满意。 赵崇没有去看跑去亲卫桌面上一块吃肉的罗天睿,放下酒碗,向着柜台的方向笑道:“店家,酒是好酒,可有什么名头?” “倒是没有取名字,就是普通的村酿,却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客官喜欢就好。” 灶台下的个汉子拾掇好了两桌酒菜后,就替换下了妇人,站在了柜台后边伺候着两桌客人。想着等到这拨客人走了,就可以休息一下,再开始准备晚上的用料了。 听到赵崇问话,也就如实的相告了。 正说话间,门前进来了一位中年的汉子,一进门就赔笑着问道:“小人今天上山猎了一头野猪,不知到掌柜的可看的上眼!胡乱的给点铜钱便卖!”说完,一脸期望的看着柜台后的酒馆掌柜! “王壮士果然好功夫,看这伤口,又是正面砍杀的吧?这虽是半大野猪,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在山林里蛮力可是不小!” 掌柜的看见来人,出了柜台顺着来人手指,看见门外的院子里丢着一头半大的野猪,野猪的腹部被利刃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掌柜的谬赞了,某家也是运气好,一上山就遇到了这只落单的畜生。亏得腰间的朴刀还算锋利。掌柜的可看的上眼?”来人听见掌柜的称赞,心中暗自得意。但是从其再次相问的语气看,像是缺钱的紧。 “壮士何出此言!非是小人不要,我这小店,一日也就三五十斤肉的买卖。已经被营中的军爷定下了每日五十斤的牛肉量了,再说这样的天气里鲜肉断然是存不到明天的。 所以壮士的野物虽好,小店却实在是消受不了,万请莫怪。壮士可去前方集市上试试,或许可以卖上个好价钱。” 那掌柜的看了看地上的猎物,叹了口气后,一脸无奈的回道。 “原来贵店也是如此,那就不打扰了。”那扛来野猪的壮汉,闻言,一皱眉,告了声罪,随手提起野物,就准备离去。 坐在外桌上正在啃食着大块牛肉的罗天睿,离那野猪最近。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的拿眼睛瞟了一眼。但是目光却被那野物肚子上整齐的切口吸引住了。 啃着牛肉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目光由伤口上收回,不自觉的看来一眼,独自端坐在窗内的赵崇。 两人目光对视,赵崇轻轻点了点头,旋即自顾自的把起酒壶,往自己面前的酒蹲中续了些清凉的村酿酒。 “壮士请留步!这头野物,我们兄弟要了,不知壮士多少文钱肯卖?”罗天睿看着来人要走,连忙放下酒碗,大声的喊道。 “本就是随手所猎,各位客官随便给点就是,何必计较这许多的价钱!”来人听到有人肯要,随即停步,转身,也是大声的回道。 “好,壮士果然爽快!既然如此某家就与你这一角银子吧!”罗天睿往怀中摸出一块碎银角子,约莫有一两左右!也没有掂量,随手抛给了那扛野猪的汉子。 “多谢各位赠银,野猪就留与各位了,后会有期!”那汉子也不推托,伸手接住银子,便放下肩头的野猪,道了一声谢后,大步离去了。 那壮汉走后,罗天睿又对掌柜问道:“可否借下店里的剔骨刀一用?” “客官无须客气,尽管去用好了。”掌柜的也转身往后橱去取了几把形态各异的刀具来,递给了上前欲洗剥野猪的亲卫,然后往柜台走去。 “独自饮酒甚是无趣,店家可有闲暇,可否共饮一杯?”赵崇眼光与罗天睿对视以后,就向着进门的掌柜笑着邀请到。 那掌柜看来看窗外喝酒吃肉的亲卫们,又看了看自己。这些个随从一个个都带有武器,虽然包裹的严实,但是还是可以看的出端倪的。 想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对于邀请自己还是有些意外的。但是一想或许是想打听点事情也未可知,于是回道:“蒙客官看的起,小人也是闲来无事,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那掌柜的,随手在柜台后提了一壶酒,送到了赵崇的桌上,自己也是拱了拱手,坐在了赵崇对面! “请”赵崇提起酒壶,往那掌柜面前的酒壶里倒满了一杯,那掌柜的连忙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方才听见店家说,军爷们给店里定下了每日五十斤的牛肉,是何道理?可否说来听听?”赵崇举杯,又饮了一杯微凉的水酒,放下酒杯的时候,随口问道。 “扼!客官还是不要多问,若是不嫌弃小店的自酿酒,小人再多送几壶,与外间的那些好汉们。” 掌柜的见赵崇问起牛肉的事情,脸上有些犹豫,此事虽然自己也是不情不愿。但是也不敢轻易说与不相干的人,开罪那帮莽军汉。 毕竟自己还是要在这里讨生活。小店才开张不久,只能是勉强的维持一家老小的开销!想到这些,也不接那话头。只管将话题往自家的酒上引。 对方虽是不愿意说,但是有些话听在赵崇耳中可就不一样了。自己虽然不是常驻军中。但是也明白营中军士不事生产,想来只会在驻地购买物品,却很少有东西卖与驻地百姓。 本来只是好奇!一见店家如此态度,心中早已明白了大概。十有八九是其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猫腻!但是店家不愿意说,估计是有所顾虑。 自己倒也不好强逼。于是自顾自的解释道:“店家放心,我们只是路过的客商,听到店家所言,略感好奇而已。店家不愿意说,那就作罢。” “原来公子是过路的客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我这店里的牛肉,都是驻扎在附近军营中的军爷们强卖于我的!每天五十斤,都是做好的熟牛肉。 好在价格到还算公道,所以小人也就没有声张。就是军爷们反复叮嘱,不得说与外人知道而已。” 赵崇脸色如常,但是心内已是翻江倒海了。 第111章 憨人的爱与憎 众人吃过了酒肉,又歇息了一个多时辰。烈日虽然还在,但是已经没有了正午时那般的直灼人的眼目皮肤了。 罗天睿起身付了酒肉钱,笑道:“掌柜的,兄弟们用了你的刀具,那畜生的皮骨就留给店家熬汤了,莫要嫌弃。” 那掌柜的得了许多皮骨和下水,加上一行人喝的酒水吃的牛肉钱小赚了一吧,心情很是不错,笑容满面,拱手谢道:“客官说那里话,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不等罗天睿吩咐,那十余卫士早就将肉,分割携带了。众人牵来坐骑,翻身上马趁着夕照继续往矿山的方向去了。 “罗将军,可看清楚那野物身上的伤口了?”一行人走的并不快,赵崇骑在马上,拿稍显酒意的眼睛,瞄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太阳。神情有些慵懒,问的也很是随意。 “看清楚了,伤口整齐,显然是一刀致命!野猪向来是以皮糙肉厚着称。能如此猎杀,那人的刀定然不是普通的朴刀。手腕上的力道也不是常人能有的。 末将观察了来人的身形,以及步伐,气势,不像是山中猎户,倒是像久经生死的军中之人!”罗天睿对于卖野猪的汉子,也是颇为好奇。当然也就打量的有点仔细了。 “告知前方驿站的鹰眼,多加留意就是!我们还是先在矿区看看,明日一早再赶回来,看看是哪路神仙在这里强卖军中的配给牛肉!” 说道这里,赵崇年轻俊美的眸子里忧虑丝丝杀气!慵懒的神情也早不见了踪影!这位年轻的皇帝显然是动了杀心了。 “皇上不去辎重仓库一观吗?听说金牛岭下出产的精铁已经堆积如山了!真是个好消息啊!” 罗天睿对于皇帝显露出来的杀意似乎浑然不觉。并且很没有眼力劲的多问了一句。看那手扶刀柄的闲适样子,倒像是随意的搭话,而不是面对一个帝国的君王! “前方选好宿营地!”赵崇没有停顿,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就打马上前了。速度倒是不快,但是吓得一众亲卫连忙驱马跟上。前面探路的两骑,早找好了宿营的林地。 “前方就有驿站,陛下不进入驿站歇马吗?”罗天睿一脸木讷,好像突然就没有了往常的那些玲珑心思,一点也不懂得察言观色了。依然坠在赵崇身后,又聒噪了一句! 身后的亲卫们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了。难道统领大人就看不出来皇上心情不佳吗?这样一而再的絮叨,也就是统领了!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被一脚踢开了。 矿区虽然有大军戒严,一行人有亲卫的腰牌,倒也没有受到特别的刁难,穿行无阻的一路晃荡。入眼的是一个朝气蓬勃的矿区! 其中各式作坊星罗棋布,人员往来摩肩接踵,好不繁华! 六月的琼州,日头落得晚,天也就黑的晚。众人在矿区又溜达了小半日,就开始宿营了。 林中宿营,亲卫门燃起了驱蚊虫的蚊蒿。生火又烤了些野猪肉。外间虽闷热,但是林间多清风,倒也不是十分难挨。 一夜无话,第二天东方刚亮起了鱼白肚,赵崇就早早吩咐拔营。一行人又往回赶路。 远远的刚看到昨日下午歇息的小店,就听见店内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 “各位军爷,昨日送来的牛肉,尚且还有些剩余,小人都用吊篮镇在了井里。所以今日的定量可否少些!” “你这个掌柜,忒不知好歹。这么好的牛肉送与你,还推三阻四!又不要你高价!爽利点拿货交钱吧,交割完了,兄弟几个还要去下一家!”一大早来送牛肉的是两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其中一个粗声粗气的闷声说道。语气已经是有些不耐烦了。 两人本是军中的好汉,却被上司派来做这些个糟心事,本就有点烦躁,谁知道今天这第一家的掌柜就磨磨蹭蹭,这得耽误自己多少打熬气力的时间。所以语气就不是十分的好了。 “虽说价钱还算便宜,但是今日若是再有剩余,怕是就放不住了,这一旦变味,就不能卖于过路的客商了,这算下来,小人也是要赔钱的。”店中的掌柜拱着手,一脸苦恼的解释道。 “罗将军,上前去问问情况。”刚到店外的赵崇一行,正好遇上,也不用再向掌柜的打听了。便吩咐了一声,自己骑在马上,并没有下马的意思。罗天睿应了一声,翻身下马,径直朝着店后的灶房走去。 转过围栏,就看见店中的掌柜和两名赶着牛车的汉子在店后理论。 “那里来泼皮,店家不愿多买,你这厮怎敢强卖?“罗天睿没听完几句,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对着那送肉的大汉喝道。口气也就没有对着店家掌柜时的随意了。话语中带有的厌恶毫不掩饰的就脱口而出了。 那汉子大怒,上前骂道:”那里来的闲汉,也来管老子的事情!爷爷的拳头可发痒的紧了!“说着话,捏起了拳头,就要动手。但是被身后同伴一把拉住。小声劝道:”将军让我等好好办事,大哥可不要如此冲动!误了事情,小心将军责罚!“ 话说的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有意无意的让罗天睿听的明白。罗天睿本就没有想过善了,对于对方抬出什么将军来威胁,也是毫不在意。冷笑道:“我道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原来是营中的蛀虫!既然做起了商贾的勾当,不知道拿惯了铜钱的拳头还够不够硬!某家倒要试试!” 说完,解下腰间佩刀,随手插在身后。大雍军规袍泽之间不可刀兵相向,违抗者处罚及严。所以虽然托大,也不敢贸然违反军规。 见到来人咄咄逼人,大汉的同伴也不再劝。脸上倒是换上了一幅兴灾乐祸的表情。来人配有军刀,估计也是军中之人,敢在这里生事,想来也是有所依仗。但是这又能如何!自己身后的将军可是和驻军的主将说得上话的。又是本地大族子弟! 就是眼前动起手来也未必会吃亏,身前自己的这位大哥,一双拳头在军中也是数的着的硬!单论武艺,寻常伍长之流都不是对手。就连将军都称赞过是条好汉! 对面的年轻人,最起码从身型上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雄壮! 赵崇在店外一箭距离外,听见里面喧闹声渐大。也就统统涌了进去。却看到两人在空地上摆开架势,正要动手!赵崇一看对方人高马大,怕自己的亲卫统领在部下面前吃亏,示意身后的亲卫上前阻止。 那两名拉着牛车的汉子,一见涌进来十余个骑马带刀的骑士,也就收住了手! 罗天睿冷哼一声,一脸挑衅的盯着先前准备和自己动手的汉子。 第112章 老卒 见对方人多,且都配有武器,赶车的两人都是老军伍了。那里看不出那些配在腰间的都是制式军刀! 看来是遇上麻烦了。但是看到赵崇如此年轻,又稍稍放下了心。大雍退守琼州虽然落魄。但是那些个公子王孙还不是照样的遛鹰走马,飞扬跋扈! 一瞧这以年轻人为首的架势,想必也是哪家的将门子弟又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了。自己好歹也是为身后的将军办事。虽不愿再和眼前人起冲突,但是气势不能弱了下去! 为首的汉子于是出言激道:“以多为胜,算不得真好汉!有本事,还是上来和我一对一!” 罗天睿一声嗤笑,颇有些不以为然!顺手一提插在地上的佩刀,回到了赵崇身边。口中却不忘哼道:“不自量力!”随手指了一位属下,吩咐道:“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不要伤人。” 被指到的亲卫,欢快的应了一声,翻身下马,也不带武器,两部跨到牛车前,冷笑道:“来,来,来,让小爷活动活动手脚,给你松松筋骨!” 那汉子被罗天睿的轻视彻底的激怒了。大叫一声,就挥拳砸向面前的那名亲卫。众人早已散开,拳脚相加的声响,让吓呆了的掌柜猛然惊醒。连忙大声劝道:“各位好汉,不要动手!万事好商量!小店要了这些牛肉还不行吗!” 赵崇一脸笑意的上前,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笑道:“让他们较量一番,也不妨事,掌柜的只管安心观看便是!万事都不会怪到贵店头上,若是打坏了东西,就让他们各自赔付好了!” 看着赵崇不像是在说笑,掌柜的稍稍镇定了一点,不住的拱手谢道,多谢公子宽慰,但是小人也实在不愿看到两方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啊!劳烦这位公子还是约束一下家丁,好叫两位好汉快点停手吧!” 场中两人,你来我往,说话间的功夫就过了十几招!两人都有些意外! 能在皇帝身边担当亲卫,可都是军中的精锐!沙场喋血后积累出来那一身煞气的威压,就远不是普通人能够体会和承受的住的! 但是十几招过后,却在这汉子面前没有讨到半点便宜。 那对面大汉,也是心惊,对方不过是随手指派的一名家丁模样的随从,貌不惊人,但是手上的拳脚工夫却是过硬的很。自己已经是全力以赴了,但是也是丝毫没有占到便宜。要是对方十余人都是这样的身手,一涌而上,说不得今天就得吃个大亏! 后方与之同来的那汉子更是心惊!要知道平日里能在自己同伴手上过得了十招的军士并不是没有,但是那些无一不都是百战老卒!真正的军中精锐! 就是军中的一般将校,这位同伴也是能撑上十几招不败的!随从的身手都能如此了得,可见对方来头不弱! 看着架势,今天怕是踢上铁板了。但是现在已是骑虎难下,要收手怕是要看对方愿不愿意了! 赵崇还是一脸淡然的看着场中两人的比斗。倒是罗天睿脸上有些气愤和意外!自己指派的亲卫,在众人中也算是厉害角色了,没想到却是奈何不了对方! 眼看着双方过了三十招了,还是难分胜负。罗天睿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先前还出言让亲卫不要伤人,现在根本就奈何不了对手! 而皇帝却在一边和风细雨的一脸笑意。对于自己亲卫统领的一反常态,赵崇心里也是明了的。这个憨人,别看平日里凡事不上心。但是爱憎向来分明。 这两日的表现,显然是知道了那些个军中蛀虫的勾当,心中不忿,担心自己处理的轻描淡写!才故意要言语和行动上相激,好让自己迁怒对方,给予重处,倒也是一片公心! 所以本来满身的杀气,也就被脸上的笑意取代了七八分。 但是这些笑意看在罗天睿的眼里,好似在嘲笑自己这两天来的反常!于是出声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如此的墨迹,给老子滚回来!” 正在交手的那名亲卫,闻言急速的向着对方面门攻了一拳,借着对手闪避的空档,后退一步,跳出了战圈。怏怏而回,单膝跪在罗天睿面前道:“属下有辱使命,愿受责罚!” 罗天睿没好气的骂道:“是某家走了眼。派出了你个软蛋!滚回去,罚你给公子喂招一个月!”那亲卫一听处罚,满脸苦笑!但是却不敢争辩。只好回到阵中! 对于这样的变故,正打的痛快的卖肉汉子也是一愣。这打的好好的怎么就被骂回去处罚了一番!听他们的口气,是三十招没有拿下自己的原因! 如此被轻视,再次点燃了自己的暴脾气。指着罗天睿喝道:“兀那汉子,只会在下属面前作威作福,是个带把的爷们就自己上来,吃大爷几拳!” 身后的同伴,见此场景,怕对手一拥而上,己方吃亏,于是也附和道:“是真好汉的就不要倚多为胜。” 罗天睿心中正因为在皇帝面前丢了颜面而烦躁,听到两人如此聒噪,冷笑道:“对面那汉子,某家也不占你同伴便宜,你歇息了半日,可敢上来!” 场中的汉子闻言就要上前理论,却被同伴一把拉住道:“兄弟,且略休息一下。看小弟前去领教一下!” 那同伴也自负有些勇力。见同伴已经打过一场,体力消耗不小,上前拉住了同伴。朝着罗天睿略抱拳道了一声:“请!” 罗天睿只是提起了腰刀,刀锋并未出鞘!来人眼神猛然一缩:“如此作态,枉为军中好汉!况且军法如山,你就不怕被治罪吗?” “你也配谈军法!要是怕了就滚回去,免得在此祸害百姓!”罗天睿一脸轻视的回道。 赵崇脸上神色不变,嘴里轻声夸奖了一句:“倒也不蠢,知道先激对手去了兵刃!这老罗,占这样的便宜,也忒不地道!” “好!到是要看看你这厮配不配的上手中的军刀!”来人一声长喝,猛然发力,一抬腿,脚尖只取罗天睿持刀的手腕!腿脚凌厉异常,隐隐带起了风声。 第113章 寻衅 眼见罗天睿也要和那军汉动手。站在一旁诺诺的酒店掌柜本就愁眉苦脸的面容更加纠结了。自知再劝也是无用,开始后悔起来,今日就不该拒绝,要是早早帐货两讫,就没有这一段提心吊胆的糟心事了! 可是天下是没有后悔药的。现在也只能干瞪着眼,等着两边分出胜负,画出子丑演卯来!是福是祸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军中将军自己惹不起,可是这些外来的公子哥,自己就惹得起了吗?虽也是好心帮自己出头的!就怕赢了这场面上的脸面,让自己跟着后面被军汉们欺辱! 可是现在就连拒绝也是不可能了! 赵崇在一边,看着场上的比斗,也没有错过掌柜的脸上丰富多彩的变化!知道他心里所担心的缘由。也不上前说破,只是暗自有些怜悯起来。 百姓生存,何其不易!那个五尺的汉子愿意如此软弱妥协! 这边两人在神思电转,那边场上的变故陡生! 罗天睿傲然站立,手中腰刀并未有出鞘的意思。看着对方抬腿踢来,虽声势不小,却也不见动作!待到脚尖堪堪踢上手腕之时,才猛然发力倒提腰刀。 那刀,连着刀鞘翻飞向上。又被碗力牵引极速向下。竟然后发先至,刀鞘狠狠的砸在了踢来的小腿骨上! 对手收腿不及,只得硬挨了这一击。闷哼一声,右腿颓然无力,再也保持不住平衡,精壮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正在场边盯着的同伴,只来得及张大嘴巴!没有发出一句完整的惊叹! 连忙上前扶起。仔细看时,小腿骨已经折了! 赵崇身边的亲卫看到自家统领只一招就放倒了对手,也没有多余的喝彩。仿佛这一切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念在你二人都是老卒,今天不与你们为难,只管回去,叫你们身后的军将前来便可!”赵崇扫了一眼从容收刀的罗天睿,点了点头,寒声说道。 “今日遇见高人,我等兄弟认栽!敢问壮士姓甚名谁,改日定当登门请教!”领头的军汉扶着同伴,心有不甘的说了句场面话。 不等罗天睿开口,那断腿的汉子强忍住剧痛拉了拉同伴,示意同伴禁声,然后开口道:“多谢壮士手下留情,在下今日输的心服口服。” 说完,两人也不去理会一旁的牛车,只管搀扶着离开了。 “这位公子,你们伤的可是军中的好汉。此一回去,必然会招来帮手助拳,这可如何是好!”等到两人走远,那店家才敢出声提醒道。 “店家不必担心,我家公子既然出手,就会一管到底。断不会给贵店留下麻烦!掌柜的只管放心就好!我等今日就等在店里!来了便罢,若是不来,定要去那营中要个说法!” 罗天睿好整以暇的收好腰刀,听见掌柜的提醒,呵呵一笑。淡淡的回了一句。只有那掌柜脑门后再次沁大片的出汗珠来!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知道惹上了军汉,还如此的不屑一顾!要是真的寻道军营,不知还能不能有命出来! 莫不是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哥吧!若真如此,真害苦了自己了!但是看着十余骑提刀带箭的汉子,也不敢明言!只的低低的在心中叹气!盘算着若是真呆不下去了,就举家再往北迁吧! “多想也是无用,掌柜的将昨日的那解暑的好酒,再上些来。牛车上的牛肉也别糟蹋了,一并切十斤上来!”赵崇转身往店内走去,声音清晰的传道了掌柜的耳朵里。 掌柜的细细一想,倒也有理!遂不在发愣,按照赵崇的吩咐,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却说两位送肉的军汉,回到营中,将此间遭遇说与了摊派活计给自己的伍长。伍长也不敢决断,只得报与自己的上级。 这军中的牛肉,原是配给营中军士的!每日都有,本是为了配合大强度的训练,好让军中士卒改善体质。但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就成了一些人的生财之道! 负责火头军的一名正将,就盯上了这些本该属于军士们的口粮!竟然想出办法,让属下将原本每人一块的大块熟牛肉,改切薄片。 这样只从每人口中留下一两块,五千人的军营,每天的留下的分量就十分可观了! 营中规定,每人每天有八两熟牛肉!火头军改切薄片后,每人扣除一两,五千人的军营每天就能多出熟牛肉三百多斤。 琼州牛肉虽已普及,但是价格也是不菲!市井酒肆中每斤也要将近五十文钱。 这在尹向东的眼力无疑是一种诱惑!要知道自己虽是本地的大族子弟,但只是旁支。自以为一身的本事,也只能在军营撕混。 军中的俸饷虽也颇丰,但是怎能架的住自诩仗义疏财的花消!又无其他的门路,就只能利用下手中的这一点点权利了! 这样也不是一日了,毕竟在这里自己就是地头的大蛇。虽说只是旁支,但是好歹能够顶着个大族的名头糊弄些寻常之人! 当然自己在营中也未必是一点地位没有,就连营中主将,自己是可以说的上几句话的!毕竟营中也就五位正将而已! 况且自己还得主将重用,管了一军的后勤给养! 但是今天一早就是不顺,属下来报,说是生财之道被人盯上了! 出去办事的两名下属伤了一人。本以为是营中有人眼红!若是都指挥使大人,还担心会有些麻烦。但是听完下属汇报,知道是一伙面生的外地汉子,就放下了心! 但是听说对方武艺不俗,尹向东身体略微向前倾侧,双眼盯住未受伤的军汉问道:“当真是一招伤了孙伍长?” “先是对方随手点出一名随从,和小人过了约三十招,未能分出胜负。后来那随从的首领就喝了回去。亲自上来,孙伍长担心小人在体力上吃亏,就亲自上场了。 但是那人手持腰刀,伍长无奈,只得抢先出招,打算踢掉对方手中的刀,不想却被对方用刀鞘一招砸断了小腿!” 那军汉具实回道。 “恩,如此说来,对方也就一名高手!其他的随从也就和尔等相当吧了!”尹向东听完回复,终于放下心来。转头向着帐外喝道:“通知吴副将,随本将走一趟,本将今天亲自带人出营巡视。” 第114章 对峙 吩咐完毕,不到一住香的工夫,尹向东带上副将,以及一都军士便出营巡视去了。 出事的酒肆距离军营不远,但是此地驻扎的全是步军,所以百余人都是步行,只有尹向东和副将两人,有坐骑代步。 所以众人速度不快!等到一行人马前呼后拥的到达酒肆的时候,赵崇等人已经喝上了村酿,吃上了大块的酱牛肉了! 尹向东带来的百余军士都是老卒,排在身后,就是他的底气所在! 一个眼神示意,当即副将朝着店内喝道:“那里来的公子哥,敢在这矿区里撒野,伤我营中军士!还不速速滚出来领受军法!” 那店家平日里那见过如此阵势!早惊吓的语无伦次了。 赵崇还是坐在昨日的窗口前,早有亲卫回返汇报对方的动向。见到前来的一都老卒,并不见惊慌。而是慢条斯理的品着杯中酒! 还不往安慰店家道:“掌柜不必惊慌,天大的事情,自有本公子顶着。点开只管再去沽酒来!” 只到听见店外的喝骂声,才抬起头,狭长的眉眼扫过敞开的窗户。看了看那些百战老卒,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十名亲卫已经散开,占好了位置,只等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擒住敌首。 罗天睿推门,大步跨出。对着喊话的副将喝道:“某家路见不平,怎的就成了在此撒野了?倒是你这厮空耗营中粮饷,却作出鱼肉百姓的腌臜事!岂不辱没了你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军刀!” “辱没与否,自有本将决断!还轮不到你个黄口小儿插嘴!想来就是你伤的我营中军士?来人,将此人拿下,压回营中,仔细审问!” 尹向东不等副将在此开口,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一开口就要拿人。身后军士听到主将号令,立马冲出数人,准备上前拿人。 铿锵声不断,却是罗天睿身后的亲卫们齐齐拔刀!狭长的马刀刀锋凌冽!骇的那些老卒也是有些怯步。 罗天睿一挥手,亲卫止步! “某家伤你军士,自是有某家的道理!鱼肉百姓的军士,某家只断其一足,已是念在其是百战老卒,曾经和胡儿拼过性命!你既然是他们的将军,某家正好再试试你的斤两!” 尹向东怒及而笑道:“好!好!好!军士犯法,自有军法处置!你是何人,安敢如此狂妄!”左右给我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重老卒轰然应诺。 罗天睿闻言,不在多语。眼角的冷笑和镇静,让尹向东产生了一丝意外! 对方虽年纪轻轻,但是气度不凡,而且脸上的镇定也不像是强装出来的。随从已是如此,更别说店里的那位不曾出声的年轻公子哥了。 难道是州府那边的豪门公子吗?但是现在的形式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弱了气势!不然以后自己在营中,在这些老卒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老卒们大步上前,就要捉拿眼前这位年轻的凶手,听说就是他伤了孙伍长。 罗天睿见状,正要拔刀相向,却听见店内传来一声:“不可再伤军士!”随即松开握刀的右手,随手摘了一块亲卫腰牌。信手射向马上的尹向东。 尹向东正骑在马上,眼光盯着拿人的老卒。忽见一块令牌极速飞来,本能的伸手抓住。送到眼前一看,不由的顿了一顿!只见这腰牌黝黑,入手微沉。正面一个篆体的“御”字。 尹向东虽然只是尹家旁支,但是能混到一部正将的位置,显然也并非无能之辈。对于这块飞来的令牌,自己虽然未曾见过,但是那皇家专用的“御”字却能认出,此物定然不是凡品! 神思电转间,脑海里竟闪现出一个结果来,难道是御林卫的那位将军在此吗? 对方的底气,多半是来自与此吧! 想到这里,连忙对着那些逼近的老卒喝道:“且慢,速速退回!” 然后对着罗天睿道:“是御林卫的那位将军在此?同是军中袍泽,打伤营中军士之事想必是一场误会!”声音中不再是先前的那般的盛气凌人了! “误会不误会的,已经不重要了。还是请魏将军来一趟吧!”罗天睿仿佛没有听到对方故意软下来,有和解之意的态度。收回亲卫令牌,眼神冰冷,说出来的话也是硬邦邦的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这位将军,怎么称呼?我家将军和亲卫也是有点交情的,就连冯将军也是一起喝过酒的。这点小误会,又何必要惊动魏将军呢。” 尹向东不能确定眼前的这公子哥是什么样的来头。所以语气也不恼,为了表示和解的诚意,特地让随行的兵丁退出了酒肆。自己只带着副将翻身下马,缓步进了院子。 尹向东虽然有些顾忌,但是也没有特别的惧意。只不过是知道自己所为定然不能被主将所容。能不惊动是最好不过了。所以在此做做姿态还可以,要是说自己怕了,也不至于。 “拿我的腰牌,去一趟军营,请魏将军务必前来。”罗天睿转过头,对这一名亲卫吩咐道。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热度。目光更是直接无视了走过来的两人。 “这位将军,何不请示一下窗内的公子后,再做决定!”对于对方的无视,随行的副将双眼怒睁,就要发作。尹向东强压下胸中怒气,摆了摆手,看似建议的说道。但是声音已是故意提高了三分。端坐在窗边的赵崇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必麻烦,一切等魏将军亲至再做计较。”罗天睿看了看窗内,见皇上没有什么表示。瞥了一眼快到眼前的两人,冰冷的脸上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依然是硬邦邦的一句就顶回了对方略带些情绪的建议。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都是军中兄弟,何必把此事做绝!今日要是撕破了脸皮,无非是一场火并!”尹向东看着那亲卫快步的离去,也没有阻拦,只是再开口时,口气已经是有些森然! 第115章 亡命一击 没想到今日遇到个这样的犟驴!要不是顾及军规森严,早就拔刀相向了。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虽说自己也能和魏将军说的上几句。但若是让主将知道了自己的作为,怕是少则几十军棍。重则有性命之忧了! 开始以为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所以也就没有阻拦。但是看现在的架势,没有一点转换的余地,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 但是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让魏将军来到此处的。那送肉的牛车还在,可谓是物证,人证俱全。自己干的事情,往大了说是克扣军粮,那可是够得上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中的弊军,也够得上砍脑袋了。 既然对方不肯和解,态度又如此傲慢无礼,那还有什么好谈呢!哪怕你身手再好,随从再是强悍,难道还能挡得住自己身后的一百老卒吗? 想到这里,尹向东下定了决心,再不配合,就武力处理!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英雄好汉自己见得多了,进了牢房,还不是都变成了软脚虾! “如此,本将就只能是将你们这伙在矿区滋事的贼人压回营中严加审讯了。”相较于赵崇的平静和罗天睿的冷漠,尹向东不想再压制胸中怒意。 管你是谁家的豪门公子,在我的地盘上,就没有强龙的说法!想压服自己这条地头蛇,就要拿出十成的实力来! 不然就乖乖的去营中去接受审讯吧!说吧,一挥手间,身后的那些已经退远的老卒们,又潮水般的围了上来。 “将军,刚刚去营中的那名贼子,是否派人去追回?”副将一见主将准备动手,上前,在耳边低低的提醒道。 “倒是忘了这一茬!要是真去的军营,现在追之怕是来不及了。也罢,就等他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能请来魏将军,算是他们的造化。若是一炷香的时候内见不到魏将军,就他们在营中的牢房里逍遥自在吧!” 魏恺的名头,再军营里还是很有震慑力的,若是能用一块腰牌就请来此地,说明此人背景深厚,当不可强出头。说罢,两人退出酒肆,重新上马,指挥者老卒们又将酒肆围堵起来! “罗将军,青龙卫怕是就在附近,是否要发求救信号?”十余名亲卫和罗天睿亲自堵在门口,见到主将激怒了对方后,低声的问道。一只手已经在怀中摸出了一管焰火。 “放你娘的屁!这么点的小场面都要求救,你让本将的脸面何存?” “可是对方若是狗急跳墙,咱们到是不怕,可咱们的战马都不在屁股底下,都拴在了后院里!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啊!万一惊到了皇上,可就是大事了!” “皇上岂是这么容易受到惊吓的?难道你以为皇上还是没握过刀,杀过胡儿的公子哥吗?” 对峙倒也没有升级,一方是百名老卒,将酒肆围堵的滴水不漏。一边是十余亲卫,堪堪守住店门,身后就是那个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白衣少年天子了! 赵崇一直没有多余的干涉,全权交由亲卫们在处理。自己只是说了一句不许再主动伤了军中老卒! 一炷香的时间过的很快,但是尹向东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终于,在副将的指挥下,老卒们开始了步步紧逼。 明晃晃的长枪,逼进了院子。没有震天的口号,有的只是军士们的脚步声。整齐而又沉稳,每前进一步,气势就提升一分! 百余杆长枪,却生出了无数的威压,仿佛置身千军万马之中! 长枪指向窗下的时候,十余亲卫终于还是抽出了马刀!十把狭长的刀同样的爆发出厚重的气场。 罗天睿悚然动容!但是这点威压对与厮杀惯了的铁汉来说,还是算不得什么的!动容的是老卒们的气势竟然能和亲卫的们旗鼓相当! 同样饱饮过胡儿热血的马刀与长枪,在这个狭小的院子里相遇了!同样的雪亮,同样的一往无前! “统统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店外再一次传来副将的嘶吼声! 老卒们沉默无语。脚步依旧稳健。 亲卫的马刀已经举起!他们的统领也逼视着眼前的老军们,眼神里不再是不屑和轻视,右手缓缓的拔出了属于自己的佩刀! 就在众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酒肆内门的时候,窗内的赵崇右臂一抬,手中赫然是一架精巧的神臂弩!不知在何时竟然将马背弩袋内的硬弩拿在了手中! 就在双方即将交手的瞬间,激发了弩槽上的铁箭。箭去如流星闪电!端坐马上的尹向东目光所及,还未来得及看清,就听见“咻”的一声。脑袋瞬间失去了知觉。巨大的力道让还算雄健的身躯再也无法坐稳。直挺挺的倒在了马背上。头上的鹰盔却不见了踪影! 身边的副将一见如此,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敢如此果断的射杀军中将校!对方如不是义气用事,就是来头极大,有所依仗! 况且用的还是绝对的禁品--军中精锐才得以配备的神臂弩! 变故来的太快,就在副将惊骇的瞬间,尹向东挺直了上身,眼睛瞥了眼被弩箭射穿在地的自己头盔,一股热血再也不受控制的涌上头顶! 酒肆的院子里却出奇的平静!仿佛这一箭带走了所有的声响! “格杀勿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撕破了暂时的平静!尹向东举起骑枪,厮声吼道。吼罢一夹马腹,直直的撞向箭来的窗口方向! 老卒们也只是短暂的失神,见到主将上前,气势再一次攀升道了顶点!一排长枪就要扎上眼前挡路的亲卫! 那店中的掌柜,在见到神臂弩的瞬间,就已经瘫倒在地。与这帮私藏禁物的汉子们在一起的事实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这年轻的公子哥怎能如此的胆大! 赵崇本意只是向震慑一下对方,让其不敢妄动,皇上可不想自己亲卫和军中的百战老卒拼的两败俱伤!只要能拖道魏恺到达,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眼前这名触犯军法的将校! 谁知一箭射出,反而激怒了对方!要来个鱼死网破! “统统住手!”就在双方将要交手的瞬间,一道炸雷般的吼声,传了进来!一众老卒瞬间停手!因为他们听的出来这吼声的主人是谁! 接着一名身材雄健的汉子飞马扑入了狭小的院子! 但是尹向东的战马已经被催动,骤然急停,哪有那么容易!马上的骑士,也没有勒马的打算。 第116章 小试身手 狂暴中的骑士,在主将的吼声中,义无反顾的撞向窗口,手中的骑枪平举,凶狠的扎向了那位放下弩机摇头叹息的年轻人。 魏凯圆睁双目,睚眦欲裂。猛然勒马,不等战马放下高扬起的前蹄,一个飞身,扑向不听号令的尹向东。腰刀横劈,犹如雪练。 刀锋扫过,还是迟了半分,只劈下了几根马尾上飘扬起来的尾毛! 罗天睿在对方爆起的刹那,正要挥刀阻拦,不想魏凯猛然跃入,雄壮的战马挡住了去路。尽管有此变故,但是罗天睿的身躯还是急速的变向,由前掠变为后退,强大的力道撞开了背后的木门。 几乎与战马一起砸入了店内。但是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一拍。只看见枪尖在房内划出一条白光,刺向了窗边的赵崇。 由于魏凯的一声断喝,那些老卒,具都依令后退。场内只留下十余亲卫和三名骑马冲入的将军。 赵崇扳动弩机一箭射穿了尹向东的头盔,也射出了他藏在心底的厮杀的本能!摇头叹息的同时,眼睛并没有离开目标。 见到尹向东狼狈的挺起上身时,眼神里满是恐惧与疯狂的时候,就暗道不妙!此人怕是要鱼死网破了!因此虽懊恼,身体却是本能的向着侧边急退。 左手极速的将弩机砸向前去的同时,右手一晃,腰间的佩刀已经握在了手上!此时才听到魏恺的爆喝声,罗天睿的示警声! 比声音更早到达胸前的是,骑在战马上的骑士,极速递出的骑枪的锋芒! 烟尘与木屑飞扬间,店内的三人彼此都顾不上仔细的审视,具都凭着身体本能的反应作出最快的反应! 尹向东骑在马上,极速的冲击之下,战马撞开了窗户周边的木墙,骤然失速之下,自己被巨大的力量向前方抛去。手中的骑枪顺势扎向了那个一直淡然坐与窗边饮酒的年轻公子! 就是这个一脸淡然的公子,射出了那差了几寸便能要了自己性命的弩箭!这不知是谁家的纨绔子弟。既然射偏了弩箭,就等着去死吧!尹向东可不认为那微微蹙眉的神色是因为没有震慑住自己! 既然起了杀心,便没有半点的保留!哪怕是主将魏恺的爆喝声已经传来!内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先一枪挑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哪怕是事后领上几十军棍,也在所不惜! 自己一口咬定他们在矿区闹事!主将最多定自己一个行为失当!难道还能真的为了这富家子弟就和尹家撕破脸皮! 自己虽只是尹家旁支,但是在军中担任的职务也是被家主看中的!这富家子弟虽然也有彪悍家丁随从,但是琼州四大家族的核心子弟,自己大多识得!并没有这一号人! 想来不过是那些下层的将校家的子弟,仅仅只带有一架弩机,还是放在了并不善射的公子哥的手上,就可见一斑! 不过是纨绔出门在外,家中父兄放心不下,多带了些家中豢养的退出营中的老军卒! 尹向东如实想着,心中多半是不以为为然,反而是被那一箭激起的怒火让他并没有深思,能让一军主将亲自飞奔而来的缘由! 但是魏恺可就没有这么的平静了!虽然自己并不知道皇帝南下的事情。但是作为第一批跟随赵崇南渡入琼州的老人,一见送信的亲卫递上的亲卫统领的腰牌,那里还不明白来人的身份! 事态紧急,不敢耽搁一分,当即顾不上吩咐亲兵传令,自己匆匆跨上战马,只来的及呼喝一声亲兵跟上,便拍马与来骑飞奔而出! 但是终究还是晚了了一步!一刀劈出,只留下了几跟尾毛!望着店内的狼藉,魏恺睚眦欲裂。正待要抢进店内时,只见刚刚撞进去的尹向东,如断线的风筝般的又极速的飞出。雄壮的躯体砸在地上,激起几缕烟尘! 赵崇后退数步,直到脊背靠上了墙壁,右手刀顺着枪尖斜斜的劈出,刀刃劈在枪杆之上,将这势大力沉的一刺劈偏了数寸,枪尖擦着自己的前胸狠狠的钉入墙体。手中的腰刀被枪杆的力量裹挟着插进了墙壁之中! 那使枪的尹向东被战马急停的力道抛飞在半空中,一时无处借力,但是手中枪犹自不肯松手!枪尖钉入墙体的瞬间,腰间一挺,接着去势,一招凶狠的踢腿接踵而至! 竟然凭着枪杆上的力道,将身在半空之中的劣势,化作居高临下的优势,踢出的右脚赫然奔着赵崇的太阳穴而去。赵崇眼疾手快,一刀劈出,堪堪架过了这一记杀招,耳边又听道了强劲的风声! 再要回刀横劈依然是来不及了,但是脸上的神色依然未变。几乎是在劈出那一刀的同时左脚撑地,右膝弯曲,猛然撞出。 双手在架过那枪尖的同时,猛然松手,竟是紧紧抓住了尹向东的双肩。就好似知道对方要踢出那一脚。在对方一脸愕然的霎那,一个膝撞,将撞进店内的尹向东又狠狠的撞的横飞了出去! 这两来俩往的对决,只在瞬间完成。撞进店内的罗天睿,示警声刚停,手中刀都未及砍出,来势汹汹的骑士就已经飞了出去! 更别说比罗天睿还慢了一拍想要抢入店内救驾的魏恺了。 烟尘散去,赵崇随手拔出了钉在墙上的腰刀,缓步而出。经过倒地的战马时,还不忘弯腰查看战马的伤势! “末将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魏恺一见皇帝无恙,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只是这一番变故,惊的心内如何的翻江倒海,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叩见皇上!”退后的那一百老卒,一见主将跪拜,一时反应过来,齐身跪拜,声音中多带有惊慌之意! “可惜了一匹好马!前腿跪地,就算治好,也不能再上沙场了!”赵崇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魏恺和外围的一众老卒。悠然开口。接着又道:“你等先行回营!将这匹伤马也带回去,好生医治!” 众人见皇帝并未迁怒,只是吩咐带回伤马,惶恐的心情消散了大半。在几位伍长的带领下,带上伤马,自回大营去了! 第117章 一碗酒 倒地的尹向东,早被涌上来的亲卫按在地上!听到魏恺的跪拜后,眼神里取代了疯狂色彩的是恐惧继而是死灰! “末将治军不严,冲撞了皇上请皇上责罚!”老卒们离开后,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魏恺再次以头触地,沉声请罪。 “朕最不愿做的事情就是亲口责罚你们这些替大雍征战过的将军!此间事由,务必详查!此獠竟敢在军士们的口中做这些蝇营狗苟之事!可见你营中风气已然坏到了何种程度! 朕也不想看到昌江步军大营再有此类事件发生。若是再犯,你自己脱去这身甲胄,供在先帝陵前吧!” 从尹向东暴起发难到事情结束,不过是片刻功夫! 只到此时,那中年的掌柜,才猛然惊醒。颤颤巍巍的也挪了出来。见到一位全身甲胄的将军手撑地,额触土,大礼跪拜在这位年轻人的面前。 哪里还不明白!只是看着无辜的将军被皇帝言辞训斥,心下有些许的不忍!于是小声的开口道:“小人不知是皇上驾到,有所怠慢,请皇上恕罪!大军到此地驻扎后,也没有作出扰民的事来。就是这强卖的牛肉,价格也算公道!请皇上就不要在怪罪这位将军了吧!” 魏恺已头触地,久久不敢抬起。一听有人出言讲情,原本有些意外!待听清了掌柜所言之后,心内不禁苦笑。 你这样的说辞,还不如不开口!什么叫强卖的牛肉,价格还算公道!又不是本将强卖与你!但是转念一想,这掌柜说的也有点道理,这尹向东是自己指派的掌柜粮草的仓官!属下犯错,自己这个主将怎么也算是用人不查! 本来自己出来乍到,想着这尹向东是本地的大族子弟,一身功夫也算不错!加上麾下管辖的一部军士,操练也算得法,想来是个人才!想着加以重用提拔!成为左旁右臂,谁知道能作出这样的事来! 赵崇顿了顿,这一顿的时间对于跪在地上的魏恺来说,如停止了一般。 “掌柜的,快快请起!朕说过,万事有我!今日不仅要让魏将军给你一个交待,更要给营中的将士们一个交待!”赵崇扶起浑身发颤的掌柜,温言安慰道。 “将这两人交给魏将军,我们往军营一行!”赵崇没有上前扶起长跪的将军,只是转身看了看收刀的亲卫统领,吩咐一声后,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战马扬蹄,只留下了一道烟尘! 罗天睿一挥手,众人松开倒地不起的尹向东,一声不响的拉出坐骑。十余骑紧追着赵崇而去。 落在尹向东眼中的十余骑,竟然每骑都有弩袋!袋中神臂弩赫然在列! 众人散去,魏恺只得喝令赶到的亲卫,压上两人,也往自己的驻军大营而去! 黄昏。晚霞漫天!烧红了西边的天空! 中军帐前魏恺躬身行礼,大声汇报道:“臣魏恺求见皇上,特来向皇上汇报事情原委!” 罗天睿一撩大帐前的布帘,嗡声道:“魏将军请,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多谢罗将军!”魏恺朝着罗天睿一拱手,大步的进了自己的中军帐! 赵崇背身而立,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给来人一个笔挺的背影! 魏恺行礼毕,正要开口,赵崇挥了挥手,从腰间摸出一张极薄的纸条,转过身,上前一步,一边递给了魏恺,一边问道:“魏将军调查的结果是否和这纸上所言一致?” 魏恺双手接过纸条,仔细端详了一遍。沉声回道:“丝毫不差!” 赵崇沉默良久! 见皇上没有开口,魏恺又道:“皇上远在州城,尚且能知营中之事,而末将身在营中,反而未有警觉,如此失职,甘愿受罚!” “魏将军有何罪?” “末将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致使营中将士多有怨言,尚不自知,惭愧至极!今日又有部下冲撞圣驾,若皇上不罚,末将心中难安!” “今日冲撞的若是别人,又当如何?是否直接扣上一顶在矿区生事的帽子,扔到营中了事吗!既然你还知道心中不安,那就不安去吧!” 魁梧的将军默然无言。 赵崇手扶腰刀,双眼直视魏恺良久!叹了口气道:“朕初登琼州时,曾经有言,要你等不可骄纵,要和岛民搞好关系!我们立足海岛,还要依靠他们! 不想先是骄纵出了一个吕家兄弟,难道现在连尹家也开始不安份了吗!” 魏恺侧立帐中,还是未敢出声。 “罢了,今日事,那尹向东你准备如何处置?”赵崇轻声感慨了一句,随即换了一副口气问道。 “依照军法,克扣军粮者,斩立决! 副将及一都老卒,也在现场,虽只是执行军令,并未参与克扣军粮一事。但冲撞圣驾之罪不可免除,每人领八十军棍后赶出军营!” 本来冲撞圣驾乃是重罪,判个满门抄斩才是正常!但是这些老卒,都是为大雍出生入死,征战多年!作为主将,实在不忍如此重判!所以才硬着头皮向皇帝建议。 “怎可如此对待我大雍的老卒!那尹向东死有余辜!为何还要累及普通军士!今日之事,全因他一人引发,由他一人承受,就够了!传朕口谕:不要为难那一都老卒!” “末将替营中军士谢此恩德!”魏恺身着甲胄,铿锵跪拜!” “带我去那一都老卒的驻地!” “皇上请!” 赵崇出了中军大帐,帐外,百名老卒,挺立在两边!身如标枪! 见皇上出帐,齐声跪拜:“谢皇上体恤!” 声音刚落,只见那名副将上前一步,双手举起一只酒碗道:“皇上,军中禁酒,我等兄弟百人,共同敬您这一碗水!喝干之后,我等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赵崇一愣,随即双手接过酒碗。扫视了一眼两边的百位老卒。沉声说道:“朕谢过这一碗酒!但请各位牢记,今后你们腰间刀,只能用来杀尽胡儿!而不得袍泽相向!” 说完,仰头喝干! “杀尽胡儿!”百名老卒齐声呼应,胸中热血澎湃! 第118章 故国战事 泉州路,北辰山脉的一座山谷里。 晨雾还未散开,山谷中看不真切,似乎有影影绰绰的人马在其中。山林上的露水很重,沾湿了早起的人们的衣袍。 这个连绵的山谷里,住满了乌云部的老弱妇孺和部落里的牲口,和依附与部族的十多万汉民。 北凉平叛的骑兵已经追着乌云部的两万骑有小半年了!除了开始的时候,有过几次接触,双方互有损失以外,后来就再也没有过正面的骑兵作战了。 因为乌云部的首领嘎鲁是个有头脑,有野心的首领,在看到双方不相上下的伤亡和对方五万骑的数量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是消耗不起的,而对方却可以轻松的在附庸的部族里重新征召士卒,他们的骑兵是源源不断的。 真正的野狼部骑兵组成的怯薛军,此次南下的一万骑尚未有损失!自己乌云部虽然部族人口有所壮大,但是青壮却不是一天就能长成的!还有数十万依附的汉民,并不能上马作战! 自己也不愿意过分的削弱部族的青壮,更不愿意武装汉民,若是让他们骑上战马,挥起弯刀,将来定然会成为自己部族的敌人! 还是让他们做他们擅长的事情吧,管理牧场,甚至是开荒种地,也无不可! 面对强大的平叛大军,虽然压力重重,但是嘎鲁并不后悔。这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也是他唯一的出路,自己部族人口的数量已经引起了北凉王庭的注意。是绝对不会坐视乌云部不断的壮大的! 对于自己部族的控制也越来越紧,不仅断绝的了铁料的供应,还不断的唆使周边的部族蚕食挤压乌云部的领地! 本来中原荒芜,胡人南下的数量又少,产生了大量的荒地,各个部落划分好的领地相离都很远。但是道了去年年底的时候,乌云部就发现,周边的领地似乎都已经有了主人。 虽然大家相处的还算和睦,就连乌云部与大雍交易的战马,也有一半以上是和周边的部族实现交易得来的,但是平日的和睦,并不代表,永远的和睦! 一旦北凉王庭要对自己下手,这些部族怎么会放过早已虎视眈眈的大片的牧场! 所以反叛是唯一的路,虽然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但是嘎鲁却走的毫不犹豫!如今战事胶着,已有半年。乌云部利用这遍地的河道和连绵的山脉,带着远道而来的凉骑参观着南方的山水! 好在本地的那些部族,也对南下的王庭直系骑兵抱有戒心。只是垂延乌云部的牧场,但是却没有一个部族愿意真心实意的卖力! 这就让乌云部多了一份周旋的余地!加上南方大雍的支持,竟是送上岸五千步军,选了一处绝谷把守!让乌云部将老幼及大牲口尽迁其中!这样一来,两万在外的骑兵没有后顾之忧,又没有了老弱的拖累! 山谷幽深,就算凉骑发现,曲折回环的山路能让来去如风的北凉骑兵也是无可奈何!下马步战,确是大雍步军的擅长方式! 山高谷深,总是对防守的一方更加有利! 这上岸的五千步军,都是大雍百战余生的老卒,一个个战场厮杀的经验都是无比熟练!更是擅长利用地形克敌制胜! 统帅他们的是步军的统领董泽!一位稳重的中年将军!当初赵崇海上初战时,派上琼州安定后方的两位步军统领之一!可见大雍皇帝对于支持乌云部的重视! 五千老卒守住谷口,内里有无数的牛羊,到也不虞缺粮,山涧飞流而下的清泉,足以供给部族的水源!四面的绝壁,连本地的老猎户都是望山兴叹,更别提骑在马上的凉骑了! 这一日清晨,董泽照例的在巡视谷口。大雍军规是非战时,每日操练不可荒废,违者斩! 所以在这狭小的谷口空地上,震天响的操练声不绝! 震的山中百兽不敢近前!谷口的高处,董泽远望着下方整齐的队列,正不住的点头! 谷外有一骑探马快速的逼近。远远的看见主将立在高处,翻身下马,奔向主将的马前,拱手道:“报告将军,谷口外有数骑胡骑前来,没有旗号,自称是乌云部的信使!请示将军,是否放入?” “可曾验明来骑身份?”董泽见报,并不意外,嘎鲁首领倒是时常会有书信送到,大多是去谷中命部中留守的长老,运送牛羊出谷,以资军用的!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照例询问了一句。 “回首领,已经验明身份,只是信使明言,欲求见将军!”前来的探马回答的很是尽职。 “哦!如此,放他们进来,去我的大帐!”董泽有些意外,但还是请了进来。自己也就提前结束了巡视。返回大帐。 片刻后,一行数骑到了大帐。远远的下马,将坐骑交给帐外的卫士后,一名大汉,在帐外高声道:“乌云部千夫长吉达求见董泽将军。” 帐外的亲卫,拱手道:“将军请!”吉达大步进账。面对董泽,行了一个胡礼。董泽也暗自打量了一番,这位乌云部的千夫长。只见来人身材高大,上肢尤为强壮!一双臂膀肌肉鼓胀,怕是有千斤之力。 “将军不必多礼,嘎鲁首领可好?谷外战况如何了?今日来见可有要事?”待刀礼毕,董泽朗声笑问道。 “多谢将军关心,谷外的战况一如从前,嘎鲁首领等一切都好!”吉达一开口,竟然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让人十分意外。回答完这些客套话后,紧接着又开口道:“此次前来,一是去往谷中提点粮草。二是嘎鲁首领有封密信要末将带与将军。” 吉达说完,自胸口掏出一封封了口的秘信,双手递给了董泽。 “将军军务繁忙,末将就不多做打扰,就此告辞!”递完信后,竟然就开口辞行。 “吉达将军请自便。”董泽闻言,微微惊讶,但是掩饰的很好,随即顺势起身送客。 吉达大步离开,自去谷中寻部中长老提点粮草不提。 董泽回道帐中,撕开密信,快速浏览之下,脸开始凝重起来! 第119章 君臣论策(一) 几乎是在董泽收到乌云部首领密信的同时,乌云部谷内的汉民管事任飞宇也在自家的帐篷内就着一盏如豆的灯火,伏在简陋的木案上记录这什么。 琼州州城,垂拱殿内。 晚霞渐渐淡去,但是暑气似乎并不打算退去。盛夏的州城内经过一天的暴晒,空气中似乎还保留着丝丝炙热。 宫城也不能幸免,好在皇帝处理政务的垂拱殿占地不大。女官们早早的取来冰块,放置在宫殿内,到是在满城的燥热里隔绝出了一点清凉! 当然这样待遇也只有皇帝和太后这样的少数人才能够享受的到。毕竟在这样天气里,冰块可是稀罕的物件! 赵崇照例是在天黑后开始处理一些六部递上来的重要的折子。通常这些奏折上都会有各部提出的解决方案,或是等皇上朱批,或是发回再议等等,这些都不会花去多少时间。 这一段时间,赵崇最在意的就是北方发来的军报了!虽说没有大规模的运兵北上,但还是陆续的派遣了近五千步军到达了乌云部所在泉州路附近。 对于五千步军帮助守山谷的近况,大雍的朝廷里知道的人却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这样军报也通常是可以直接放到皇帝的案头的! 当然,领军在外的将军们,也会一式两份,一份发往兵部,一份直接送到皇帝的案头! 此时就有董泽发自北面的一封乌云部的来信! 原来董泽收到的时嘎鲁首领。并附上了自己看法。只是原信的内容要是公诸于众的话,势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如此重大的时间,竟是让赵崇也一时拿不定注意了。 于是放下蘸着朱砂的狼毫,站起身来,一双秀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背着手独自度步,半响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的走到大殿的外围。 一名亲卫见状,快步上前听命。 “速去召姚尚书,孟尚书,戴尚书以及端木将军前来议事!” 亲卫领命而去。 由于大雍不断的向北面渗透,作为鹰巢的负责人,端木飞最近一直没有闲下来。整日盯着北面的一举一动! 当然,有辛劳,就有收获。鹰巢的眼目也随着朝廷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在北面不断渗透到了各行各业! 这样的结果就是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情报汇集起来!经过甄选重要的情报也会通过鹰巢自己的传递通道,源源不断的传到鹰巢的中枢,大雍琼州城内的一片不起眼的民房内! 端木飞知道最近皇帝的目光定在了泉州路!所以对于来自泉州路的情报,极为敏感!特别是乌云部内鹰眼的一举一动! 当真是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而此时,端木飞捏在手上的一张薄薄的纸片,引起了他的极度重视!一查来源,是暗伏在乌云部内部的重要眼目通过水路传递而来! 这位眼目目前的地位已经颇高,没有重大发现一般不会轻易活动!但是这次却是只传递回来了一些散碎的片段。都是和乌云部骑兵的粮草供应有关的一些统计! 只是一些简单的罗列数据,并没有加工归纳! 或许在一般人看俩没有什么价值。但是落在端木飞的眼里,意义就非凡了!通过这些数据的变化,端木飞大致的就能推断出那些正在和北凉王庭派出的平叛大军对抗的乌云部的骑兵们,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六个月内,所需的主要军需物品,单是在前两个月后就减少了三成补给!第三个月开始又回恢复原来数量!但是第四个月,又减少了两成!之后才渐渐稳定在了开始时的水平! 如果不是乌云部在玩增兵减灶的把戏,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使用这些物资的骑兵减员了三成!短暂的补充了兵力后,又减员了两成!之后大约就再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或者没有过大战了。 看来乌云部反抗王庭的战事,进行的并不顺利啊!以战前两万骑的估计,这六个月内,乌云部就阵亡了近万骑! 这对于不足人口不过十万的部族来说,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族中青壮怕是已经抽调一空了!若不是有五千大雍的步军帮助守住谷口,护住了老幼,和大批的牲口,怕是已经坚持不住了! 北凉王庭的战力看来远远不像当初自己设想的那般不堪!尽管平叛的骑兵里,只有一万人的怯薛军! 正当端木飞神思万里的时候,皇上的传令亲卫到了。 这位鹰巢的掌舵人从容的收起了神思。整顿好衣袍,就快步的朝着垂拱殿赶去! 姚秀夫和孟杰等三位尚书,赶巧都在部中值夜。堂部距离宫城又近,所以端木飞赶到时,三位尚书已经在垂拱殿内了! 端木飞告了声罪,就在女官安置好的胡凳上做好。等着皇上开口了。 赵崇见四人都已到齐,就直奔主题了。转身将案头的军报,以及嘎鲁首领的书信,递给了姚秀夫,示意三人互相传看! 轮到戴鸿德时,只是扫了一眼,就转递给了右手边的孟杰! 片刻功夫后,四人都已经传看完毕。 赵崇开口问道:“几位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回禀皇上,董泽将军一向行事稳重!依臣看来,信中事,当是嘎鲁本意!”姚秀夫坐的距离皇上最近,所以就首先开口,由于没有什么凭据,只是出与对董泽的信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姚秀夫本是文臣,跟随先帝十数年,眼光自然不会只局限于双方仇恨中。对于胡人内部的间隙也是主张善加利用!分而化之,可以削弱对方的力量,增加己方的实力。 看董泽信中的分析,乌云部在北凉王庭的重压之下,似乎也已经不能独立应对,这个时候向找到一个盟友,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孟爱卿对此有何看法?”赵崇听完姚秀夫的意见后,略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孟杰。 “回皇上,微臣以为,前方将军的意见固然重要,但是此时关乎甚大,皇上可派将军多与嘎鲁接触,先打探一下乌云部的当前的真实处境,以作为判断的依据,如此方为稳妥之法。” 第120章 君臣论策(二) 说完见皇帝不语,似是有些不悦,于是加重了口气又道:“那些胡人,行事向来毫无信义,李唐后期的教训不可不察啊!” 孟杰接过书信,匆匆一观,对于胡人的排斥,让他本能的提出了慎重的意见。这十数年,孟杰都是在一路组织抵抗凉骑。 一路败退,一路苦战,其中的艰辛和对胡人的仇视,自是填满胸腹!现在一见曾经的仇敌,竟然要来归附,心中哪里有半点的相信。纵然是他们内部厮杀不休,也不能打消自己对那些左祍蛮夷的戒心! 但毕竟是一部尚书,所以话说出口,也就平和了许多。但是最后一句也是相当的露骨了。 对于孟杰的态度,赵崇并不意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一路南下,吃过胡人的苦头难道又少了吗? 但是那些是大雍和北凉王庭之间的恩怨!乌云部不过只是个小小的部族,就算是在大雍最落魄的当下,也仅仅只能算得上是一只小小的虾米! 是不可能撼动大雍的根基的!但是他们手中却握有大雍垂涎已久的东西,那就是牧场和骏马!还有就是他们对草原的了解! 在赵崇的心内,大雍早晚有一天是要深入草原的!王庭不灭,大雍难安!所以,在这样的信念的支撑下,让赵崇不能不重视嘎鲁的提议! 如果大雍拒绝了这个机会,那么对于乌云部来说,很难挨过这个冬天!王庭给平叛大军的命令就是冬天前北返!以防备来年春天的危机! 所以在接下来的半年内,平叛大军必将加大力度,寻求歼灭乌云部紧剩的骑兵!到了那个时候,乌云部的灭亡就不可避免!但是这样的结果也一样不是大雍所想看到的! 对于北凉王庭内部的兄弟相争,当然是争的越久,越激烈越好!这样只会给大雍更多的时间来恢复国力!甚至是在南方收复部分曾经的国土! 所以,不能让阿迪亚的平叛大军顺利北返。哈日查盖虽然是长子,又统帅了西征大军,又能影响到部分留守草原的勋贵们的支持。但是真正的精锐并不多,野狼部铁骑以及勋贵子弟组成的王庭宿卫怯薛军不过五万骑。 而王庭只是在大都附近就驻扎了十万怯薛!本来还有五万,南下!但是经过数次大战,大部已经跟随两任南征统帅,还有南征骑兵统帅的大公子,葬身沙场了! 但是剩余的力量相对哈日查盖来说还是大有优势!想要王庭的汗位之争更加长久,大雍只能选择拖住这五万南下的平叛大军! 而要拖住他们,就不能让乌云部灭族!所以路只有一条:武装乌云部,甚至是无偿的援助!这本来就是赵崇欲将推行的策略。 现在有了乌云部请求归附的信号,对于这位年轻帝王来说,不过是提供了一个说服朝臣的理由! 听到孟杰反对的言辞,赵崇同样只是点了点头!对于其故意加重语气的提醒,也没有做出反应。只是将目光看向了还未开口的信任兵部尚书戴鸿德的身上。 “臣以为,乌云部的请求,我大雍可以慎重考虑!毕竟北凉王庭即将到来的一场纷争,对我大雍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此机会,完全可以大军登岸,配合乌云部的两万骑,将这南下的五万凉骑留在福建路! 再加上大雍玄武新军,当可守住岭南!如此我大雍再也不用蜷缩于一座孤岛之上,而困守无功!两强争斗之下,无论胜出的时谁,都将无力再南下征伐! 而我大雍,有了岭南之地,经营数年,当可再次与北凉相抗!” 戴鸿德见赵崇探寻的目光投来,也不客气,一拱手,站起身来,大步跨到巨大的屏风架边,指着那张魏世杰亲自使人绘制的地图前,手指一圈福建路,和梧州两地,说的有些意气风发! 右首的姚秀夫,不住的点头,便是赞许。而身边的孟杰确实神色越来越严肃了! 赵崇的目光,也跟着戴鸿德的手指,在地图上不住的来回巡视,但是口中依然没有出声。 这时殿中唯一没有开口的就只有端木飞了。三位尚书看到皇上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后,不约而同的也将眼光投了过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端木飞只是略微顿了一顿,就将带来的情报双手递给了赵崇,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向戴尚书和姚尚书的眼光中分明是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意味! 赵崇打量了一眼接过的纸条,看的飞快,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眉头不在皱起,而是渐渐舒展开来。 看完之后,没有递给姚秀夫,而是先给了孟杰。 “孟尚书,请看,这是安插在乌云部内鹰眼传回的情报!根据所述情报,基本可以断定董泽将军的的判断是没有问题的! 乌云部的近况着实不妙!想来提出归附我大雍,也不是一时兴起!” “果然如此,戴尚书所言或可成为现实。但是我们不能不考虑的是我们对面的雷州,以及南岭与雷州之间还有无数的依附与北凉的部族!他们还能聚集起数万的骑兵啊!” 孟杰还是有些担心!总觉得皇帝还是有些好大喜功!这岭南大片的土地虽好,但是想要吃下肚里,还得要有一副好脾胃才行啊! “孟尚书不必担心!南岭以下,胡族虽多,但是大都族人不满万,骑兵不满千!所虑者不过就是几大万户而已!至于雷州的那五万凉骑,已经在年初的大战中烟消云散了! 所余已经不足两万。而附近的几大万户骑兵也已经百哈巴日抽调一空,虽然雷州又聚集起了五万骑兵,但是战力已经不能和当初的五万骑相提并论了! 只要我们在福建路,拖住南下的五万骑兵,不出三月,哈巴日恐怕就会接到北返的军令!到时候,南岭以下将无重兵,大片的土地将重回大雍龙旗之下!中原汉民必将南渡!则我大雍必将开启复兴之路!” 姚秀夫看完纸片上的情报后,更加坚定了接受乌云部归附的信心! 第121章 诸葛自荐 “姚尚书所言极是,我大雍已经派出了五千老卒,如今乌云部的粮草补给以及老幼妇孺都在我军的保护之下,如此还担心他们反复吗?”戴鸿德接着姚尚书的话,继续分析道。 “根据鹰眼传回的消息,以及我们与之交易的经过判断,这位嘎鲁首领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相反的是个有野心,有眼光,懂得审时度势的首领。 就是这样的一位首领,竟然在我们提出出兵相助的时候吗,一口答应,并且把最重要的粮草物资的保护,和部族赖以壮大的女人和大牲口交由我军保护! 若说是事前没有虑及,恐怕连三岁稚童都不会相信!所以我判断,乌云部在叛乱之前,他们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困局。归附大雍,怕是叛乱之前就已经是这位首领的选项了!” 端木飞总是有石破天惊之语。但是大家仔细思量之下,好像又确实如此! 孟杰听到这里,才缓缓的点头便是赞同! “端木将军,这乌云部的情报,你鹰巢内部可有详情?”赵崇见几位重臣不在反对,一时心情大好。当下就开始询问乌云部的情况,开始为马上的动作做筹划了。 “回皇上,乌云部的情报,鹰巢早有留意。目前共有部族人口约十万,另有依附的汉民约二十万。算得上是南方最大的一个部族了! 部族内部有披甲之士两万!泉州,梧州附近占有大片的牧场!目前势力范围已经扩大到福建路的几乎全境。” 端木飞简要的将乌云部的情况向着大家做了介绍。 “戴尚书,孟尚书关于用兵一事,你们可先联合拟定一个计划,莫要让朕久等!至于接不接受乌云部归附一事,还用再议吗?” 几位重臣黄昏时分前来议事,不知不觉都已经到了亥时。 几位大雍硕果仅存的重臣依次的出了垂拱殿,殿外天朗气清,星稀月明。 散去后的兵部尚书,并没有归去,而是拉着户部尚书孟杰直接钻进了兵部的后堂。开始连夜部署。孟杰望着这位年富力强的中年武人只余一脸的苦笑! 在第二日的早霞铺开前,一份计划周详的用兵方略就新鲜出炉了!两位尚书在末尾署上大名后,便被书吏取走。誊抄备份以后,将以最快的速度送达龙案前! 赵崇看到这份方略的时候,正在听雨楼前,极目远眺。 “这戴鸿德是武人出身,用兵的方略果然是思虑周全!甚合朕意,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没有能委派出一名能坐镇南岭外的大将!” 赵崇一身白袍,迎风立在楼前,一手扶刀,一手拍着栏杆。 在他身边的时大雍的皇后。魏淩烟身披素色的蜀锦长裙,外罩青色提花如意纹的纱衣。美艳却不显张扬。 一双妙目的全部目光都在赵崇身上。听完皇帝的感叹,不禁莞尔:“皇上和臣妾说这些干什么!难道我一介女子,还能给皇上推荐出合适的大将来吗!此等军国大事,皇上向来不都是和几位尚书商议的吗?” “皇后何必过谦,当日城头击鼓的气势哪里去了?如今在军中,提到我大雍的魏皇后,谁不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啊!朕对魏家女诸葛的说法早就有所耳闻,军中策略半数出与诸葛!可不是乡间孩童们的妄语吧!” 赵崇一脸戏谑的望着自己的皇后笑道。 “唉!没想到臣妾尚在闺中时,就有此等名声在外。让皇上见笑了。既然言及于此,若皇上能赦免后宫干政的罪责,那么臣妾就斗胆给皇上保举一人,经略岭南之地!” 魏淩烟倒是没有在意皇帝的调笑。转而正色回道。 赵崇微微有些意外!于是也收敛了神情,缓缓言道:“没来由的放着身边的女诸葛不用,尽去听一群庸人的聒噪。皇后有言但请指教,今日此地没有后宫,只有谋主!” “皇上一心恢复中原故国,岂能不知,当前就是绝好的机会!对岸雷州,空有五万骑兵。却没有水军,也只能望洋兴叹。而我大雍营中新兵训练日久,青龙卫已经可堪一战,此时不用兵福建路,更待何时? 玄武卫磨练日久,距离精锐之称,也只是欠缺一战!乌云部尚有两万骑兵,若能如戴尚书所言,一万青龙卫,五千玄武卫,加上已经部署岭南的五千老卒。 三万骑兵,一万步军,依据有利地形,只需谴一员大将,想留下一路南来,已成疲军,孤军的五万凉骑,当不是难事!” 魏淩烟轻声细语,说的却都是军机大事! “皇后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却不知那位大将可胜任此战?”赵崇没有多想皇后分析的可行性,单单只是追问了一句大将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魏淩烟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回答的有些随意。 “哦,难道皇后指得是在楼下值守的罗将军?”赵崇有些意外。罗天睿一身武艺虽然不错,但是并没有独当一面的经历!此次大战却是关乎全局!这女诸葛怎么能如此随意! “非也!”魏淩烟轻摇螓首。 “那是何人?难道此间还有如此人才,朕竟然不得知?”赵崇越发的意外了。 魏淩烟娉娉婷婷轻声反问道:“皇上以为臣妾如何?” “自然是美貌,贤淑……难道皇后是毛遂自荐?”赵崇一愣,说出一半后豁然开朗。这有着女诸葛之称的皇后,竟然是在推荐自己。一国皇后竟然想着去统帅三军,自古以来怕也是只有自己身边这一位了! “朕知道皇后胸有韬略,定能胜任,但此事确实万万不可!先不说朕能否同意,单是太后和朝臣那两关,就无法逾越!”赵崇思虑片刻后,回答的分外认真。 “臣妾早料到皇上会如此说!也只是随口一提。本就没有想着真能成行。不过臣妾去不得,皇上你却去的!琼州只需留下一万能战的玄武卫,再留一道调军的令牌与臣妾,臣妾就能让皇上安心北顾,再无后顾之忧!” 赵崇哑然,皇后的建议和自己竟然不谋而合!区别在于,自己的打算是将调兵的军令留给魏剑秋! “皇上不必担忧,若是无事,臣妾就当替皇上暂时掌管罢了。并不会让朝臣得知。至于大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安心练兵,待到朝廷大军越过大江,重甲骑兵就能驰骋疆场了。” 似乎是看出了皇上的心思,魏淩烟软软的又补充了一句。说出的都是皇帝心内所想。 “果然是知夫莫若妻!皇后以为,若是有胡族依附,我大雍当如何处之?”赵崇粲然一笑,就定下了此次的大事。一伸手,一块令牌,一柄腰刀,就递给了柔弱的皇后! 然后想起已经定下了的接受乌云部依附的条件,没来由的就想听听皇后的意见如何。 “皇上可是还对臣妾不放心,还想着考校一下吗?”魏淩烟嫣然一笑道,随即正色接道:“无他,但有移其族人,质其幼子,分其精兵而已。皇上不见历朝历代都已经用的娴熟无比了吗?但却都是行之有效的好方法!” 赵崇暗自点头,与几位重臣商谈出的结果相差不大,只是少了一条,解除汉民奴籍。 皇后足不出户,当不了解依附汉民的情况。有所遗漏也是在所难免。对于前三条,说的确实精准无比。不愧是曾经的魏家女诸葛! 安排好了家事,国事的赵崇一身轻松。 听雨楼前万里晴空! 第122章 故国的土地 永平二年秋。 雷州的哈巴日猛然发现,一向安分的琼州水军,开始了大张旗鼓的海上操练。狭窄的海峡里,肉眼可见的战船往来游弋。 哈巴日刚刚松弛下去的的神经一下子又崩紧起来。派出的巡骑,每日都在增多。谨防着大雍在雷州突袭登岸。但是兴奋的凉骑没有等来期盼中的南军! 只能是望着每日循序不敢近前的水军战船高声怒骂。 而这样的操练仅仅持续了半月,又突然消停了下来。接到汇报的哈巴日,才放下了高高悬着的心。凉将向来好战,哈巴日也不例外。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自己麾下虽然还是号称五万铁骑。但是自己也是知道其战力远远不及之前满编的五万薛怯军了。 现在驻扎在雷州的五万骑,大部都是从附近的万户和依附的小部族抽调而来的牧民。虽说胡人上马成军,但是总归敌不过职业的宿卫! 再加上新年的那一场大败,折了长子和南征统帅。低沉的士气堪堪有些回升,此时若是琼州倾力来攻,那十万如狼似虎的南军,难保不会将自己这五万人马耗死! 所以得知大雍偃旗息鼓,心内多有有些庆幸!但是却未曾发现,大雍水军的每日巡视后,归营的舰船总是会少去部分! 接连十数日,大雍的运输船半数出港未归,竟然也没有被对面的哈巴日侦知! 赵崇安顿好后方,琼州暂时就交给了皇后和一帮朝臣!当然还有数万水军,一万玄武卫和尚不能作战的朱雀,白虎等卫! 自己只带了一万青龙卫,和五千训练最好的玄武卫!当然也包括两位统领大将,玄武卫里披发的严成化,和枪法冠绝的宋弘博。 海浪涌动间,战船劈波斩浪! 大队的战船避过了凉军的眼目,一路北上。奔着此行的目标而去。 昼夜不休,不过十数日就到达泉州东路外海。由于有了无数次的交易。自浯岛和烈屿间通过浮桥上岸,已经做过无数遍。 就连浯岛靠近外海的野码头,如今也繁华了不少! 大军登岸,一万青龙卫,五千玄武卫,精神抖擞!在漆黑的夜里,看不清面容。年轻的军士们带着或是坚毅,或是兴奋,或是晕船而苍白的脸色。有序的踏上了这块,他们不久前刚刚才离开的土地。 提前驻扎在此的董泽轻车简从只带了数十亲卫,前来迎接。当然陪同的还有乌云部的首领以及百余骑。 大军上岸,通过浮桥的青龙卫,骑马缓行,手上的火把蜿蜒如长龙,点亮了战船和陆地。玄武卫的少年军事们紧跟在后,也是每人配马。 嘎鲁以及百骑胡兵,立在浮桥一边,等着大军的领军之人前来,看着一队队的人马从身前经过,望着这些凉马,不禁感慨万千。 汉人也能如此大规模的上马作战了吗? “首领,想不到这些汉人,也能训练出如此的骑兵!只看军容怕是已经和我部族中的勇士不相上下了吧!”岱钦嗡声嗡气的说道。 “是啊!斯钦都日长老说过,从他们夺船出海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还会回来的!想当年王庭铁骑灭国无数,有多少强军灰飞烟灭。唯独只有着看似羸弱的雍朝两代君王独自抗击了数十年!” 嘎鲁轻叹一声 “还是斯钦都日长老看的长远。不过勇士是厮杀出来,不是靠着训练就能得来,首领莫看他军容,待我去寻了领军的将军,一较高下,就知这些汉人崽子是否顶用!”岱钦说完,一夹马腹,就要上前。 “且慢,今日万不可如此冲动,还不下马!随我前去迎接领军的主将!”嘎鲁说完,早有凉骑上前牵过两人的坐骑。留在原地。 此时正好前来迎接大军登岸的董泽也到了,两人简单寒暄后,就并行上前,等待着战船上即将下船的将军! “董将军,可知此次领军前来的是哪位大将?”嘎鲁首领边走边问道。之前就得到消息,也知道大雍会出兵,却没有说是何人领兵! 在嘎鲁看来,谁人领兵,关系重大!来的将领级别越高,说明雍朝对于自己提出的归附一事就越重视! 两人来到码头上站定,开始耐性等待。听见问话,略微沉吟,便笑道:“首领何须相问,稍待片刻,就可见分晓。相信来人一定不会让首领失望的! 正说话间,赵崇已经走出船舱。依旧是一身白袍,腰间挂的是欧阳家打造的制式腰刀,半个多月的海上航行,并没有让年轻的皇帝有一点的疲惫和不适。 身后依次下船的时青龙卫和玄武卫的两位统领! 嘎鲁首领意见下船的只是一名年轻公子,脸上的失望,几乎不加掩饰!身边的岱钦更是瞪圆了眼睛。嗡声道:“如此大军,竟让一少年领军,南朝当真没有大将吗? 如此儿戏,真当我乌云部已经走投无路了吗?既然南朝如此没有诚意,我们还等在此地作何?首领我们回营吧!” 嘎鲁首领虽然也是疑惑,但是作为一部首领,起码的涵养还是有的。再说,此次登陆的大军,少说也有一万多人,加上董泽的五千步军,怕是不下两万人马!已经是和自己部落的兵力不相上下了!要说对方没有诚意,也解释不通! 但是眼前的几人确实是以那少年为首!难道雍朝,只是增加人马,此地大军还是以董泽为首吗?但是董将军只是步军的统领,怕是指挥不了骑兵! 看那少年身后两人的甲胄制式,似乎不比董泽的级别低,如此的将领也只是随行,怕是那少年的身份有些不同寻常吧! 想到这里,面上的神色倒也收敛的极快,加上天黑,对方也没有察觉。当即出口呵斥道:“不得无礼,如此的不知进退,还不退去带勇士们加强警戒!” 岱钦闻言,怏怏退去。还没有来的及去远,下一刻,两人就变了脸色。应为他们看见一向威严有加的董泽,竟然快步上前,面对那少年恭恭敬敬的行了跪拜大礼。两人都是可以听懂汉话的。 董泽跪拜时的称呼,清清楚楚的传入了耳中! “末将董泽,恭迎陛下登岸!” 第123章 变故 赵崇赶紧上前一步,双手扶起眼前的中年将军。口中含笑道:“董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还请将军,给朕介绍一下这里的地主吧!” 董泽起身应诺。 嘎鲁首领呆立半响,只到董泽介绍的话语响起,才惊醒了这位首领。 “嘎鲁首领,朕前来,代表得就是大雍的诚意!却不知道首领以为诚意可够?”赵崇在董泽一一介绍过后,双眼打量着这位就已闻名,却是初次相见的胡人。 “还有什么是比陛下亲至更显诚意的吗!乌云部上感谢陛下的博爱!”嘎鲁右手抚胸,弯腰鞠躬,行了一个草原上的大礼。口中说着感谢的话! “皇上,嘎鲁首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今夜如此大的动作,怕是王庭的骑兵很快就会到达,不如我们速速撤回北辰山绝云谷,再详谈如何?”董泽不等两人过多地寒暄,就上前建议道。 因为董泽登岸已经数月。对于王庭骑兵和乌云部的厮杀,看的多了,对于双方都是有些了解。此时大军大张旗鼓的登岸,虽是晚间,但是王庭的探马可是能出巡数百里的! 虽然乌云部也出动了无数的探马,想要断绝这大岛附近的消息。但是上过战场的将军谁不知道,一个方向如果长时间的没有消息传回,多半就是有异常了! 考虑道大军在海上飘了半月有余,此时和王庭骑兵对上,占不了便宜不说,对于如何作战,还没有详细方略的大雍来说,还是先安顿下来,略加修养的好! 皇上的军令上说的可是十分清楚的!这一万青龙卫是来练兵的,可不是来硬碰硬的拿去损失的! “董将军言之有理,我们还是先行回营吧!”赵崇也知道大军目前最需要的就是上岸休整!所以对与董泽的提议,就从善如流的接受了! “但凭皇上吩咐,乌云部从今往后,就是大雍的马前卒!请皇上放心,我这就回营整顿兵马,来日亲去绝云谷,聆听调遣!”嘎鲁首领也知道此地不可久待。听赵崇有意先行回谷休整,也就告辞了。准备先回营安顿一番,在去绝云谷拜见大雍的皇帝。商量后续的战事! 于是双方各行其是。嘎鲁一行百余骑,匆匆而去。撒出去的探马也迅速的收拢归队了。 赵崇带着严成化,宋弘博,董泽,以及登岸的大军望着北辰山的主峰下逶迤而行。大军开拔,首尾排出数十里。探马往来不绝! 坠在大军身后约三十里,有十余骑,只是跟在大军身后,跟的不紧不慢。马都是好马,马上的骑士也都是健壮的汉子!马背上在右手顺手的地方都有个鼓鼓囊囊的弩袋,里面放着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神臂弩了。 腰间的刀,显然都是最新式的马刀,身上甲到是没有什么可以说道的,都是些中军不用的轻甲。他们作为探马,速度和灵活才是第一位的! 一行十数人,虽然悠哉,但是仔细看去,隐约的可以在他们的眉宇间找到一点掩藏不住的稚气和自得! 毕竟都是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农家子弟虽然早熟,可是对于他们来说,骑着骏马,游弋在战场边缘,多少有一分自以为的纵横驰骋的意思了! 对于心中大多有个英雄梦的他们来说,此时胸中充斥的自然满是踌躇满志的得意。他们的伍长是一名年纪稍大的老军卒了,相较于少年们的表现出来散漫,伍长就要警惕的多了。 “兔崽子们,都小心一点,眼睛放亮一点。虽然我们身处大军的最后一层警戒位置,也不能不防着那些个凉骑的探马从前方有的兄弟们的眼皮底下溜过来!要是再溜过我们的眼睛,就等着回去挨板子吧。” 那伍长小声的恐吓着眼前有些个松懈了的少年们。自己的一双警惕的眼睛确实扫过每一处可以的地方。虽然口中如实说,倒也没有吩咐属下们散开警戒。到是更像是在习惯性的唠叨不停。 “伍长,那凉骑的大马如此这么的大,前方的兄弟们除非是人人眼睛冲着天上看,才会叫胡人的探马溜进来吧!要是真能给我们漏下一骑两骑的才够过瘾,好叫咱手中的刀也见识见识胡儿的血,看看他们的血是不是也是鲜红鲜红的!” 一名少年接着话,嘟囔着,引的其余少年们连连的低声附和起来。 “哟哟,看不出来啊!还都是闻战心喜的好汉!但愿胡人的弯刀砍过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还有胆子和力气拔出腰刀砍回去!那个时候爷才能相信你们这群小子不是怂货!” 那伍长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摸了一下腰间的佩刀,对于少年们的希望,那叫一个嗤之以鼻!说的那些个刚刚还意气风发,浑然不将凉骑放在眼里的少年们都有些讪讪。 只得将各自的不服气埋下,心里暗自下了好多的决心:如实遇见胡儿一定先砍下几个脑袋来,好叫伍长知道自己也不是孬种软蛋。 “伍长,那你给俺们说说,那些凉骑,都长的什么模样,当真是凶悍异常吗?” “对啊!伍长,听说你砍下过五颗凉骑的脑袋,才唤来这个位子,可是当真?” 年轻的军士们,虽然有些不忿于伍长对自己的轻视,但是一个个都是不敢在口头质问,因为他们都是知道,自己的伍长可是转战多年,一直跟随着宋将军,不说其他,光是海丰断后的那一战,就够他们心驰神往的了。 对于伍长之前的军旅战事,总是万分的向往,已有机会就七嘴八舌的问个没完。 一行探马大都不觉得会有首战的机会,无精打采的一路尾随大局,护卫着最后一道警戒的防线。一路说笑着,行军倒也轻快。 尚且没有顾得上再此回答军士们的提问,猛然间,一声焰火的炸响惊呆了众人。伍长回头看来一眼身后天空上炸开的彩色烟幕,猛然拨转马头,口中恨恨的骂道:“一群乌鸦嘴的兔崽子,今天就叫你们如愿!上弩箭,听我指挥。” 那伍长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说吧,一夹马腹,就开始缓缓加速,朝着焰火响起的地方驰援而去! 第124章 沙场秋色 大雍军规,探马见求援焰火,必须就近驰援,不得有延误,这是一条铁律!是无数探马用鲜血换回来的经验! 探马和别的军种不同,往往都是零星散落的撒向大军的四周,所能遇到的对手也都是敌军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担负着收集情报的探马,一旦相遇,那么他们各自的身后所随行的大军就会暴露出所在。所以探马相遇,从来都是只有一方能够活着带着情报回去。 而双方又都是军中精挑细选的悍卒老军,军力相当的时候,只要不是一方以逸待劳或者是突然袭击的话,要说谁能碾压过对方,那也是不大可能出现的情况! 这样一来,想要带回详细的情报,就看双方在相遇的方向,谁撒出去的精锐更多,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的聚集起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了! 北凉铁骑的军规如此,常年与之对抗的大雍骑兵的规制多研习凉骑,当然也是如此!就连骑军作战的号令用的也不是中原传统的军鼓,而是草原上的牛角号,低沉雄浑与胡人无异! 空中的焰火,四散碎开。 正黄昏,烟花妖艳,璀璨的色彩点亮了夜空! 缓缓北行的大军并未停歇,一路向前,不曾有半点的惊慌与混乱。 赵崇霍然回望,冲天的焰火映照在眼中,尽是血色的光芒。反衬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右手不自觉的紧握住了腰间的佩刀。 青龙卫统领宋弘博策马上前,解释道:“皇上不必担心,这只是探马营的遇敌信号,不过是数十骑的厮杀。末将对这些兔崽子们还是有信心的!我们回大帐中等候捷报就是。” 宋弘博口中劝说的十分随意,显然是对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军士信心十足!但是他眼神深处的那一点点的担忧只能是通过略微的低头来掩饰过去。 青龙卫虽然训练日久,论战力可以一用。但是大军多是新兵,上过战场的,见过血腥的不过是跟随自己一路南下的八百老兵。 虽然探马营的伍长以上皆是老卒,军士都是经过精心挑选,但是真的遇上胡骑,真的挥起马刀,一番拼杀之下,新兵能否不荒,不乱,不退!厮杀结果如何?自己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眼中有了一点点的担忧。 但是大军新到,外围自有乌云部的骑兵负责巡查,又是黄昏后登岸,凉骑大军能够夜战的也只是少数精锐!能在乌云部的眼皮地下渗透进来,人数也多不起来! 看那求援焰火的方向,凉骑应该还没有突破第二道探马的巡逻线!问题应当不大!想完这些,那一点点的担忧,就不见踪影了。 “嗯,有宋将军在此,朕也就放心了!且让大军继续前进,朕在此地等待探马营的将士凯旋!”赵崇听完宋弘博的解说,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但是这新军初战,又是两军精锐骑士间的厮杀,正是了解对手的好机会!作为三军的统帅,自己怎能不关注? 自己也想亲眼看下,正面对战,新军与凉骑,是否还有差距!于是吩咐大军继续前行,自己则停马驻足。陪同停步的还有宋弘博以及身后的亲卫们! 赵崇此次登陆,不但没有带上罗天佑,就连紧剩的五百亲卫也全部留在了琼州,负责护卫小小的临时皇宫! 既然是准备用兵,当然是一切以战时标准要求。罗天睿留在琼州也不仅仅是护卫宫城。一起留下的还有皇帝和兵部的诏书和军令! 前次遣散的四万少年,又重新被征召起来,为填补年后新军北上后,空虚的琼州军营做着准备!而罗天睿就负责在其中挑选一万少年,跨上文昌马场里早早准备好的军马,开始无休止的操练。其余少年也不会闲着,玄武卫的军营早就在等着他们了! 夜色下,无名湖边! 四野无声,只有这湖水,映照着厮杀的骑士们。无论是弯刀还是马刀,都已经被血色侵透。探马相遇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数十匹凉马往来冲杀,每位骑士心里都是清楚,只有一方全部倒下,冲锋才能结束! 在这样狭小的湖滩上,双方的碰撞已经没有了战术可言,凭的就是胯下马,手中刀,和胸中最后的一口气势。谁先泻了这股气,就意味着失败,意味着全体的阵亡! 双方的第一批驰援也几乎是同时抵达,各自都是毫无迟疑的冲进战圈。 第二轮的驰援,冉平等人也仅仅是落后了片刻! 冉平喘着粗气,双臂颤抖的几乎抓不住平日里轻便无比的马刀!他们这一伍十人是第二批赶到湖边的巡骑,也是最后一批! 短兵相接最是消耗体力,不过是两次对冲过后,就让这位老伍长有些力竭,更不用回头看跟在身后那些不会惜力的新兵崽子们了! 两次短促的冲锋过后,各自收拢,能端坐马背上的骑士已经不足一半!大雍新兵们的表现稍胜一筹!还有十八骑。而一向剽悍的凉骑已经倒下了二十骑。还能收拢的只有十骑了! 并不是大雍的新军要比凉骑更加精锐更加善战,而是因为大雍骑士手中握着的是轻便的骑弩,腰间挂着的是最新式的马刀!还有就是他们的运气要比凉骑好上一点! 茂盛的芦苇丛遮住了十张蓄势待发的神臂弩! 一路南来的凉骑,并没有发现湖边饮马的对手,却让大雍的老卒听到了凉骑的马蹄声! 早在相遇之前,就已经上好了弩箭。尚未照面,凉骑还没有来得及取出骑弓,短小却分量颇重的铁箭就飞蝗般的扑向了凉骑。数十步的距离,正是骑弩平射力道最强劲的距离。 数骑应声落马!而大雍的十人毫发无伤!火把也在第一时间熄灭!十匹战马紧跟着弩箭一起蹦开铁蹄!紧接着就是迎头厮杀!凉骑的弯刀与大雍最新式的马刀砍在一起! 如此近的距离,只来得及射出一轮弩箭,双方的马头就几乎撞在了一起! 第125章 秋色正红 凉骑还几乎是遛马的速度,而大雍的战马已经是势如奔雷!精良的马刀劈开了一切阻挡之物,包括凉骑的战马,和他们手中的弯刀! 占有长度优势的大雍马刀更加的势不可挡!各自身后赶到的同袍默默加入!厮杀声一阵急促,一阵虚弱! 胡骑们望着手上残破的弯刀,一阵阵的发愣!这些给他们带来无数荣誉的弯刀,怎么会如此的不堪了昵!然而,对手没有给他们过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大雍十八骑,再次收拢,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锋矢阵,箭头是体力使用最少的冉平!身后两侧是其余的两位伍长!再后面是十五名幸存的新兵! 黝黑的夜空,看不清楚敌人的脸庞,阻挡在眼前的只是一团黝黑黝黑的影子!距离很短,跟本来不及将马速加到最高,更不用说张弓搭箭了! 低低的嘶吼声同时响起。冉平只能感觉到自己举起的马刀,切过无边的黑暗,切过平静的风,再一次的撞进了凉骑阵中。 四野的秋虫,也被这翻飞的马踢声给惊呆了!都没有发出那些似乎永远不会休止的鸣叫! 战马再次交错而过,北凉大马的马背上空控如也,凉骑只余一骑。 冉平的身边也仅剩下六人。 十一比九的伤亡比例并不算出人意料! 仅剩的一名是凉骑的十户长。面对大雍七人,精疲力尽的草原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在最后的时刻,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扔掉手中的那半截满是崩口的弯刀。 想举起骑弓,但是空荡的左手位置上已经没有臂膀能去取出背后的长箭了。 大雍的一名新兵,伸手抹了抹满是污血的脸。满手的鲜红色,早就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了。 不待喘匀了胸中翻腾的气血,就再次的举起马刀,准备上前结果了这名砍杀了三名袍泽的重伤凉人! “省点力气,一会还要扶兄弟们上马!”冉平低声叫住了正要加速的新兵,自己缓缓的收好狭长的马刀,随手取出弩袋里的骑弩。 将那骑弩的脚蹬往套在马蹬上的右脚尖上一挂,单手便拉好了弓弦,左手取出一枚纯铁弩箭,往箭槽上一卡。右手平举,望山瞄上了那隐约可见的十分平静的十户长的雄壮的身躯。 食指轻轻一扣。强劲的力量将弩箭急速的射出,消失在黑色的夜里。十几步外的壮汉如遭捶击,倒飞出去数十步,砸入松软的沙土上!短小的铁箭透胸而过! 至此三十骑凉骑全部阵亡!大雍三十骑也只余两名伍长和五名新兵!新兵全是来自跟随冉平最后到达战场的那一伍!先前的二十骑仅剩一名重伤的伍长! 手中的利器和人数上的优势,让大雍的军士们最终还是笑到了最后!当然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在厮杀战团的不远处,有数十骑,隐藏在一个低矮的土坡上。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短兵相接。 “首领,不是说此次关乎我族的存亡吗?为何还有让这些王庭的探马在我们的眼皮地下溜过去?这也显的我乌云部的勇士太过无能了吧!” 低声问话的赫然就是刚刚和赵崇等人分开的岱钦。他所称呼为首领的当然就是乌云部的首领嘎鲁了! “雄鹰也有困顿的时候,这样的小事,大雍的皇帝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不顾大局的!你这憨货,白天不是还想试试这些上岸汉人的斤两吗?让这些王庭骑士去试不是更好吗!” 嘎鲁首领的声音有些低,但是身边的岱钦还是能够听的清楚的! “首领,果然好算计!只是为何只放两拨探马过去?才三十骑,能试探出什么来?”明白了首领意图的岱钦紧接着又问道。 “大雍骑兵刚刚上岸,外围的警戒由我族勇士承担,他们只是在大军身后放了一点人马!想来人数不多! 我们只是想看一看这些骑兵的战力如何。一旦遇敌,他们也最多会有两路探马能快速驰援,一路十骑,大约也是三十骑!兵力相当才能看出临战的应变和战力的高下!” 嘎鲁又耐心的解释了一番。看了看这位部族中的第一勇士,有些遗憾。勇则勇矣,就是脑袋反应的有点迟钝!不由的又叹了口气道:“他们就要相遇了,不要出声,只管等着观看结果就好!”岱钦随即禁声。 短促的厮杀大约只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双方各自三十骑,兵力到也旗鼓相当!由于是夜间,骑弓和骑弩都没有发挥什么大用。 夜风微凉,吹散了激战余生的骑士们眼中的疯狂与嗜血!湖水清凉,正好可以清洗下军士们浑身的污垢,滋润下嘶喊的干皱了的嗓子! 待到众人围拢了无主的战马,回收起射出去的十一枚弩箭,再将己方的袍泽尸体全部绑在了马背上的时候,时间也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 黑暗中看不真切厮杀的现场!只看见,有大约七八骑,默默的往北辰山方向追赶大军去了! “胜负已分,汉骑战力尚不能与部族胡骑抗衡!我们走!”一声低沉的叹息,消散在夜色里,淡淡的似乎带着一点点的遗憾。隐藏在不远处土坡上的十余骑悄声隐退。甚至没有惊起坡下的秋虫! “可是首领,是汉人赢了啊?” 新兵们也没有了来时的轻松随意,一个个都沉默不语!木然的跟在伍长的身后。面对着那些来时路上还在说笑,而今却只能绑缚在马背上的袍泽,在他们的内心深处,还有没有对战场的渴望!有没有建功立业的踌躇满志?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赵崇停马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到了归来的七名探马赶着四十多匹战马,马背上满是横卧着的同袍!鲜血点点滴滴,洒红了半路! 远远的见到统领陪同着一名年轻人等在路边,冉平作为唯一的一名能够行动自若的伍长,翻身下马,粗声汇报:“青龙卫探马营伍长冉平幸不辱命,带着兄弟们全部返回!” 宋弘博早望见马背上绑缚的少年军士们,双目赤红! 那白衣少年,不等宋弘博有所动作,上前一步亲手扶住冉平有些颤抖的胳臂。全然不顾马背上刺鼻的血腥气,默默的抓起一匹散着马缰的战马,亲自牵了,一步一步的往大营走去! 宋弘博紧接着上前,牵住了第二匹驮着尸体的战马。身后的左右两厢都指挥使,各部正将,以及统领亲卫等二十三位披甲将士,牵着二十三匹驮运着阵亡军士的战马,排成了一条长龙,簇拥着七名人人带伤的军士,缓缓往北辰山大军营寨而去! 第126章 涟漪 昨日的无名湖边,停着大队的骑兵!随军的毡帐,沿着湖边一字排开。主帐外,简单收敛的三十具遗体在正午的阳光下,分外刺激人的视线。 达日阿赤自初春领命南下以来,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如今已经是秋风萧瑟了!但是大军却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与王庭约定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乌云部的骑兵油滑的像草原上的狼,连最好的猎人都无可奈何。虽然开始的时候,能像个勇士一样的和大军做了两次正面的厮杀,但是两场大战过后,就彻底不见了对手的身影! 双方的探马不时的会有小规模的相遇,各自的伤亡倒是相当!但是今天却有了意外!三十骑探马的尸体就在眼前。让达日阿赤原本冷峻的脸,更加的冷峻了! 身后的几名万夫长都一起皱着眉头,并不是说以前的探马相遇,就没有过全军覆没的事情,而是在这次阵亡的勇士们的身上留下了不同寻常的伤口! 草原勇士用的弯刀,骑弓。箭矢的顶端为扁平,而这些尸体上,有七名身上有箭伤,都是一箭穿透,伤口呈三棱状!这样的箭伤绝不是乌云部的骑弓造成的。 而其余的尸体身上,都是刀伤,却又不是弯刀砍出的伤口,更像是直刀造成的伤害。目前的战场内用直刀和三棱箭簇的就只有南面汉人的军队了。 莫非前次乌云部突然封锁了此处五十里范围,就是接应汉人上岸吗?难道是乌云部已经和汉人勾结在一起了吗? 原以为还是寻常的交易,想着放任不管,任乌云部得到些精铁等物资,等道平叛成功的时候,还不都是自己的战利品吗! 谁能想到乌云部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作出这样的让所有草原部落所不齿的事来。竟然向软弱的汉人低头! 原本有数千汉人士兵,在帮助乌云部保护老幼,自己并未重视,一来是没有在战场相遇,不了解他们的战力。二来,以为只是乌云部在依附的汉人中选拔的仆从军。 但是现在,终于用三十具尸体,让自己开始重视起这群人来!结合前几日探马传回的情报,可知有大批的骑兵登岸了。但是只看这个小战场的痕迹,似乎对方也没有用数量取胜!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登岸的骑兵,已经可以和凉骑一争高下了!这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也糟糕不到哪里去!毕竟自己手中的真正的精锐,一万大多由黑狼部骑士组成的怯薛军,尚未使用! “将军,我们的探马十骑一哨,这七名中箭身亡的勇士,有六位不是正面中箭,可见汉人是偷袭在前!显然并不是正面厮杀输给了汉人。是狡猾的汉人先行偷袭,然后凭着数量的优势才取胜的。” 见主将皱眉,边上的一名千夫长,逐一查看了三十具尸体上的伤痕后说道。眼光毒辣的竟然说中了这场小规模厮杀的全部过程。 达日阿赤不住的点头,赞许道:“海日古果然不愧是大军的眼睛和耳朵,你说的对,这些卑鄙的汉人,只会偷袭,从来不敢在正面和我们草原上的勇士对战!纵有利器在手,也不过是浪费神兵!” 帐外诸人听到主将的评价,全都哈哈哈大笑。他们心里却又各自的嘀咕。达日阿赤对于属下们的配合很是满意,但是作为主将,还是需要有些深入的思考。 先前的汉人步军,虽上岸日久,并不曾和我们交手,估计只是藏在山中,负责保护老幼和后方的营地。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有机会试一试这些卷土重来的对手,到底有没有蜕变! 眼前的小小的失利说明不了什么。但也不能过于轻视对手!虽然正面对抗,草原上的勇士从来没有畏惧过谁。但是也不要忘了北凉两任南征统帅和那位草原之星都折在了琼州。 就算是次此有偷袭的嫌疑,但是对方还是用马刀解决了我们二十多位勇士,而对方不过只有三十骑!可见懦弱这样的评语对于这些刚刚上岸的汉人已经是不合适了! 如今的局势,对手不仅仅是乌云部的两万骑兵了。还要加上这次上岸的大批骑兵。具体的兵力,还要依靠你们的千人队来打探了。 南下之前,大可汗一再申明,来年春天之前,一定要返回大都。如今半年已过,我们不仅没有歼灭乌云余孽,倒是让他们请来了援军! 这个首领倒是放的一手好烟雾。本将以为他要换精铁,他却给我们找来了精兵! 达日阿赤对着召集来的几名万夫长说了半响,沉声提到了可汗的要求,神情焦急无比。平叛不顺的战局似乎已经影响到了自己心境。 那些万夫长们,有些意外,本以为战局不利,又要承受一番珠江的怒火。不想,达日阿赤却没有将怒火发泄在属下身上,虽焦虑异常,但是却一反常态兴致盎然的带着几位在大帐前慢悠悠的研究起了前夜损失的探马尸体上的伤痕来。 都是在战场上打滚了半辈子的老人了,这一点点的痕迹,谁看不出来?只有这位职责所在的千夫长才不得不顺着说了一番。不想却得到了主将的夸赞。 万夫长们最近也是憋闷异常,没有了乌云部大军的去向,整天只能四处打打秋风,本来中原富庶,每次南下都能搜罗的钵满盆满的。但是这次各部却都是空空如也。 倒不是这些凉人良心发现,而是附近的汉人,依附于乌云落的早就被转移到了山里,山高林密,又有重兵保护。依附其他部落的,人家又没有叛乱,总不好明目张胆的去骚扰那些依附了的汉奴,这样会激起他们主人的怒火的。 所以半年下来,所带的牛羊辎重都有些不足军用了。而草原上的规矩,从来都是少带辎重,所须都是就地补给。如今就地补给不了了,总不能去跟王庭大可汗去索要吧!正在寻思着去那里可以抢点补给的万夫长们那里还有心思在这里听这些没有营养的闲话! 但是下一刻,他们的心思就被主将的话吸引了过去。 第127章 怯薛围山 “近日探马寻着了汉军大队人马的行军线索。已经大致确定了他们的营地所在。而汉人负责保护老幼和辎重,相信乌云部的后勤辎重都在其中。各位那部人马愿意替随本将去取?” 达日阿赤对于兴趣缺缺的属下们,所表现出来的拙劣迎合,毫不在意,但是话锋一转,就将全部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大军南下以来,还没有为大可汗的平叛大计立过功劳,这一次进军请将军让我们怯薛军打前阵。” 达日阿赤刚说完,怯薛军的万夫长就激动的跳了出来,抢先说道。要知道一万怯薛军自南下以来,一直没有出战的机会,这让一向自视过高的大汗宿卫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但是此次平叛的主帅是达日阿赤,他部中有有四万骑兵随行。 对于故意不让在自己获得军功,以少分战利品的意图,也是一忍再忍,好在现在机会来临,只要攻破大营,对手的全部辎重就唾手可得了。 但是想得到这样的机会,怕是也不大容易。那些个万夫长,也都一个个的虎视眈眈,就等着自己说完,好一起反对了。果然自己刚刚说完,剩下的几名万夫长就齐声反对!都争着要为大可汗效力,担任此次的前军。 “各位将军,果然都是大可汗的忠心属下,但是也不必一哄而上。敌军的主营寨就扎在北辰山主峰边上的山谷里,此谷乃是个绝地,只有一个出口,其余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加上山路崎岖,不利于我们骑兵展开。 所以我意是派遣一万大军正面进攻。其余各万户散布山外,一旦进攻不顺,可随时准备支援。另外还要防备乌云部在外的骑兵回援。 进攻的万户极易被两面夹击,所以必须要在选最精锐的勇士!怯薛军一向都是我北凉的主力精锐,又养精蓄锐多时,既然万夫长最先请战,本将就准许怯薛军作为前军,下马步战,去进攻莲花峰下的汉人营寨。诸位就回营整顿军马准备出发吧!” 达日阿赤一锤定音,不再给下属发言的机会。几位亲信属下心领神会,都闭口不言。只有怯薛军的万夫长再次被点名。当听到是主将同意了自己的请战要求时,自是心下暗喜。但是听到需要大军下马步战,而且是山地作战后,正想开口辩驳,却被主将拿话堵住了嘴。 也就只好勉强接受了,因为怯薛军自成一营,并不和其余四万人马驻扎在一起,所以当下只有一人起身回营。 待到怯薛军的万夫长离开后,剩下的几位万夫长齐齐将眼光看向了主将。 “各位,现在没有了外人,各位可以畅所欲言了。”怯薛军万夫长离开后,达日阿赤焦虑的神情立刻就消失不见了踪影。满脸笑意的看着部族中的属下们。 “将军,为何要派怯薛军去打头阵,那些战利品可都在山谷之中啊!若是被黑狼部攻了进去,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以怯薛军的骄纵,指望他们将到手的牛羊,女人交出来,无意是痴人说梦啊!” 底下的一名万夫长瞪大了眼睛,粗声叫道。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忌讳。其余几人都用疑问的眼神,盯着主将,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神情一目了然。 “哈哈哈,各位放心,汉人的步军向来善守,一万怯薛军就想攻进大营,显然胜算不大。我们四万大军散步在周围,只管看戏就好!我们的目的是,要将战局拖到来年春天!”达日阿赤晒然一笑,在自己的亲信部下面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可是,大可汗不是严令,要大军尽快平叛,尽快北上吗?为此不惜开出优厚条件,准许我们留下一半的战利品,并且调派一万怯薛军助阵!若我们如此拖延,王庭的雷霆之怒怕是我们部族所不能承受的吧?” 另一名万夫长听道主将说出目的不禁反问道。要知道王庭对于不听号令的部族向来都是铁血无情的,驻扎在大都附近的那十万狼骑,无论是被称作野狼骑,还是黑狼骑的时候,都是嗜血无比,从来不会因为对手的改变而有半点的改变! “小小的一个乌云部,能有多少战利品?大都城内的王庭不过是担忧来年春天的变故,担心到时候乌云部会倒向哈日查盖。何曾把这个小小部族放在眼中!这一万怯薛军当真是来助阵的吗?若不是一路被故意压制,如今粮草不济,他们会主动求战吗? 恐怕只要我稍微露出一点拖延的意图,告密的书信就会摆到大都城内。如今之计,只能借助敌人的手,将他们困在山中。待道来年春天,王庭内的兄弟相争到了最激烈的时候,我们才是最重的砝码!到时候草场,女人,铁料,就会源源不断! 而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慢慢的平叛!” 赵崇率大军登岸后,先是休整了数日。让飘荡了月余的军士们恢复体力。整日的操练一点也没有落下。经过了一场小规模的厮杀后,整个青龙卫的气氛都不同于往日了。 皇帝以及一干大将,亲自牵马,拉回来的二十七匹战马,以及马背上绑缚的二十七名同袍的尸体极大的刺激了这些容易热血沸腾的少年军士们。 那一幕的冲击力绝对大过让这些少年们一年的训练! 沙场,是要用鲜血来染红的!而不是少年们一直以为的汗水! 赵崇安坐在帐中,嘎鲁首领几日前已经前来拜见过了大雍的皇帝。对于赵崇提出的将战阵拖延道明年的策略,也是赞同的。 当下分工就十分明确了!乌云部的两万骑兵,负责在外围游弋,大雍的一万步军负责紧收山谷。保护连绵的山谷中二十万人的汉民和十万乌云部的老幼和妇女,以及无数的牛羊! 赵崇此次随军带来了大量的粮草,只要守住谷口,谷内粮草水源一样不缺,支撑个一两年,都没有问题。 在赵崇的计划里,这场战争不可能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半年的时间就足够了!一旦这五万凉骑北撤,就是大雍亮出爪牙的时候! 吸纳了乌云部后,近四万大军,拿下岭南绰绰有余了!就算有个万一,琼州岛上的一万玄武卫和一万朱雀卫也可以立即驰援! 但是平静总是暂时的,刚刚休整了几日的赵崇,接到了探马带回的消息!一万怯薛军已经循着大军进山的路,悄然而进! 第128章 篝火晚宴 北辰山,不算陡峭,也没有什么名声。普通到赵崇之前都未闻过其名。山路也不难走,弯弯曲曲,也不过十里。有残存的石阶直达顶峰。 赵崇清晨照例是舞过了腰刀和长枪,趁着秋高气爽,叫来了三位大雍军中将领,准备蹬高远望,顺便也可居高临下,查看下附近的地势风情。 虽是秋冬时节,但是地处南方,山路边多有翠色,一眼望去,绿树白霜,倒也不显的萧索。众人拾阶而上,并不急于登顶。所以一路说笑着,颇为随意。 “董将军,对于此番乌云部的归附,你是何意见?你在此最久,和他们打的交道也多,所以朕还想听听你的详细意见。”众人到达半山腰的时候,赵崇忽然提到了乌云部的事情,边走边说的问起了董泽。 “回皇上,以末将的看法,此次定是真心归附。末将登岸半年来,乌云部与前来平叛的达日阿赤,就有过两次大战。乌云部都是凭着熟悉本地地形,先进行的袭扰战,再进行正面冲击。本意可能是想撕下对方一块肉。但是每次的损失,双方都是相当。 乌云部骑兵经过两次补充后,族中青壮已经呈现枯竭之像。但是同样的损失对于有数十万部众的达日阿赤来说却是不痛不痒的!所以战后,乌云部再也不去做正面的对决了。 其部族与我大雍交易时,攒下的铁料等物也消耗了大半。想来再没有外援的话,早晚就要灭族!嘎鲁首领是个有野心,有眼光的人,不想被灭族的话,只有归附我大雍一途了。所以末将敢断言,其归附之心不假!” 董泽听到皇上询问,忙将前次书信里所言,更加详细的又分析了一遍。 “董将军,你有所不知,北凉西征大军已经在返回大都的路上了,若说之前乌云部只有一条路的话,哈日查盖返回争位,无疑是让他们又多了一条路,而且,在他们看来,是更好的一条路!” 赵崇显得又些心事,轻叹一声道。 “皇上不必忧心,乌云部自被哈巴日奏言叛乱以来,与大都就断绝了消息往来。此时应当还不知大都即将要面临的变故,甚至还不知道西征大军即将返回。所以,他们的请求多半是出于无奈。就算以后会有异心,我大雍也并非完全没有反制的手段! 如今主营在我步军手中!乌云部的辎重,还有部族人口都在我们的控制下,也不怕他们又什么变故。嘎鲁首领一开始怕是就打了投靠大雍的算盘,只是没有想到大都的变故。现在再想回头投靠哈日查盖,已经晚了。 北凉王庭对于叛乱的部族,一向都是直接灭族,从来没有过招抚妥协。所以乌云部就算要投靠哈日查盖也是有风险的,黄金家族的成员一向是不接受叛徒投靠的。” 宋弘博接口劝道。自己与凉骑打了半辈子交道,对于他们的秉性,怎能不有所了解。 “宋将军所言极是,如今有两万人马在此,没有必要再担心乌云部会反复。当前紧要的是先控制住乌云部,最好能让那两万骑兵,为我所用!再全力相助乌云部挡住达日阿赤五万骑兵的进攻! 待到重创了达日阿赤后,大军扫荡附近的小部族,抽其青壮,迁其民众于南岭外,以为大雍屏障!我们就可以守稳岭南之地,广纳汉民,休养生息了!” 随行的玄武卫统领严成化也是附和道。 “控制乌云部不难,其辎重多依赖主营。达日阿赤虽有五万骑兵,但却难以统一调遣,其中的一万怯薛军,本不是达日阿赤的部族出身,是北凉大可汗的嫡系宿卫,只是临时归于麾下。南下监视的意味更浓!所以敌军内部不睦,我们要挡住他们,也是不难。 朕更加在意的是怎么样重新夺回这片土地,并且守住它们!严将军所言,深合朕意!” 赵崇对于身边几位将军的意见和见解,都是颇为满意。快到山顶时,挥手指着连绵的山脉和纵横交错的河流,浅滩,说的豪情满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的还算热烈。不知不觉的就登上了峰顶。 峰顶有一块半亩大小的平台,四维无遮无拦,放眼望去,沧海群山,尽收眼底。 东望沧海,但见碧涛万里,高崖绝壁,孤峰独立。 山顶风大,吹起了年轻天子的衣袍。身后诸将皆顶盔贯甲,俯视云下,顿生万丈豪情。 “诸位请看,乌云部的嘎鲁首领已经到了主营。山下牧民准备的如此热闹,我们也别在这里吹风了吧,且随朕去看看,长老们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赵崇等人登上顶峰,才晌午时分。还没有看够四周的风景,就闻到山下飘来的阵阵香味。年轻的皇帝指着山下早早点起的篝火,对众人笑道。 众人都是常在军中,赵崇也是习武之人,对于这样的小山,都是不在话下。只是略为休息,就寻路,向着篝火燃起的地方下山去了。 黄昏时分,山脚的篝火烧的更加旺盛了。围绕篝火的是大群的将士和胡族的骑士。整只的烤羊,大块的牛肉,架在火堆上,肥美的牛羊肉里滴滴答答的油脂,滴在火苗上,引的火苗一跳一跳的,噼噼啪啪的响。香味更是散满了营地。 最大的那一推篝火前围坐的当然是主要皇帝赵崇了。陪坐的还有三名将军,和乌云部的嘎鲁首领,以及一干部族的长老。 正当大家举酒畅饮的时候,有乌云部第一勇士之称的岱钦嗡声嗡气的上前,大声说道:“皇上,我们草原上的汉子,从来都是最敬佩强者,今天我乌云部诚心归附与大雍的旗下,但是不知道大雍有没有真正的勇士!” 此话一出,场中众人表情各异。嘎鲁首领连忙出声呵斥。但是部族中的斯钦都日长老,却是脸色如常。微微向着赵崇一拱手笑道:“岱钦虽是莽汉,但是所说确实也能代表大多数乌云部的军士的疑问。不知大雍可有如岱钦这般的勇士!若是能上场较技一番,也能为大家助助酒兴!” 第129章 晚宴插曲 “好主意!却不知草原上都有什么比试的方法?”赵崇望向斯钦都日,满脸笑意的问道。草原上的民族多民风剽悍,就算是入了中原数十年,也没有改变骨子里的这些血性。向来是有宴,就有较技,这本不算什么。 岱钦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在这样的场合下提出要求,并不出意外。但是意外的时被首领呵斥以后,还有长老坚持,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或许是族中还有长老并不认同首领举族依附的决断。也或许是长老只是想看看将要依附的大雍到底是怎样的风范! 赵崇应和了一句之后,刚刚被呵斥过的有些凝滞的气氛,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 斯钦都日长老笑道:“比试的方法很多,不如请尊贵的客人和首领一起,拿出一头烤好的羔羊,置于此地,双方各出十名勇士,看看最后谁能吃上这只皇上和首领赐予的美味。” “如此甚好!宋将军,你麾下可有勇士?”赵崇听完斯钦都日的话,表示同意。随即向着宋弘博问道。乌云部怕是早就选好了十名勇士,只等着自己应战了。 此次登陆,赵崇没有带亲卫。五百亲卫全部留在了琼州,用来守护皇宫。玄武卫的都是新兵,战场配合还行,这样的近乎单兵的比拼怕是不合适了。毕竟新兵入营时日尚浅。 想来只有董泽的五千老卒,或者是宋弘博麾下的青龙卫了。毕竟当初有百八骑兵是跟随了多年的老部下,战力应当只是稍弱于皇家亲卫。此时出场最是合适不过了。 “皇上放心,末将麾下,虽不敢夸口,人人都如岱钦将军这般勇武,但却是人人都愿意去尝尝皇上赐下的羔羊,是怎样的美味!” 宋弘博恭声答道。 赵崇颔首,没有出声。 岱钦听到了大雍的将军,夸奖了自己,顿时面上欢喜,嗓门也就更大了,哈哈笑问道。“好!既然如此,就用真功夫说话吧!宋将军是否亲自下场?” “这么肥美的羔羊只有一只,怎好去和自家的儿郎们相争?”宋弘博,微微一笑,答道。 “好!那本将就陪将军一起做壁上观吧。”岱钦瓮声道。说完向着旁边篝火,大声的喝了一句,立时就有十名身型健壮的乌云部的汉子上前,齐齐向着众人施礼。 “果然都是好汉,来人,赐酒!赵崇眯眼看了看上前行礼的十条汉子,不禁喝了声彩。十个大碗一字排开,董泽亲手拎了一坛酒,一掌拍开泥封,朝着那一排酒碗,一路倾倒过去。酒香四溢,十人再次上前道过谢,一人一碗,一扬脖子,就干了个利落。 胡语声四起,看到赵崇探寻的眼光后,为首一人,笑道:“皇上莫怪,我等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好酒,情不自禁的就说起了乌云部的胡语。勇士们是在夸赞这美酒够辣,够香醇!和我们最好的马奶酒也是不相上下的!” 赵崇等一众将军们闻言大笑。笑罢,赵崇解释道:“却也不是什么好酒,不过是南朝村落里发现的农家村酿。朕喝的喜欢,就多买了些,带在军中,做犒赏之用。勇士们既然喜欢,今日不论输赢,待较技结束,再请你们喝一坛。” “多谢皇上赏赐。”十位骑士再次拜谢后,退到了一边的空地上,等着他们对手的到来。 这边宋弘博也是起身安排,叫来了十位一直跟随自己的那八百老兵。当初的普通骑士,如今都是伍长以上的底层军官了。看到主将召唤,放下手中的酒肉,起身来到篝火边上,挺直了腰背齐声道:“皇上,首领,我等愿意去尝尝那羔羊的滋味!” “都是好汉,既然草原上的勇士们喝过了皇上的赐酒,那么就请几位好汉,先尝一尝草原上最好的马奶酒,稍候要是赢下肥羊,吃起来就不会感觉油腻了。”嘎鲁首领说完,一旁的岱钦早就接过军士递上来的一个大酒囊,送上了场中。 十名老卒接过酒袋,却不饮用,而是放在了作为彩头的羔羊边上。领头的一名老卒上前一步,笑着拜谢道:“多谢首领好意赠酒,既然此酒能够解腻,不妨先放在此,待我等下了场地之后,分享羔羊的时候,再喝不迟!” “少吹大气,难不成还想学那关武圣温酒斩华雄吗?”赵崇闻言哈哈一笑,一挥手,示意赶紧上场,免得让人家久等! 双方都下到了场地,往常都是凉人之间的比试,今天第一次可以看到汉民和胡人的较量!边上三面早围满了双方的军士,部分依附的汉民也跑来瞧个新鲜。岱钦大声喝道:“双方下场较量,不准使用武器,倒地即为阵亡,直到一方全部倒下为止!”说完大手一挥,较量正式开始。 二十名各自挑选出来的健壮汉子,顿时扑向了对方!周围的喝彩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大雍原本没有准备,只是那长老临场起意。而赵崇也不好冷了场面,好在宋弘博麾下的老卒们都在,虽然有些都已经成了一部正将,但是主将和皇帝一声召唤,还是毫不犹豫的脱去了铠甲。大雍的铠甲制式都是相同,各级军官也无有例外。 唯一的区别就是军官们的甲胄在分量上稍微沉重一点。所以当这些老卒,和将校去甲上场的时候,倒也没有引起现场胡儿们的特别注意。就连一干长老都以为,大雍派出的不过是一些强壮一点的普通军士! 而乌云部的十人自然不是随意选择的,个个都是军中的骁勇之辈,甚至还有一名年轻的千夫长,自然以为他们会轻松的赢下这一场看似无关痛痒的较量。所以先前大庸军士们上场前的话语,让他们起了看笑话的心思。 但是场中的军士们一交上手,篝火边上的乌云部长老们立刻就明白,对手虽没有准备,可是一看身手就知道,这十位临时上场的军士也绝非是普通的士卒! 第130章 美人献舞 双方都是徒手相博,倒地即出局,也不会造成伤亡。所以结束的很快。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就大部分都已经出局了。 场中剩下的只有两人了。正是乌云部的那位千夫长和大雍的那位正将了。双方的级别倒是般配,只是双方都不得而知,都以为对方是位了得的好军卒!暗自惊讶的起了惺惺相惜的心思。 却说大雍的这位,也是位年轻的将校,一路追随宋弘博,已有十余年。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虽然身手了得,此时也是有些狼狈,头发散乱,光着的上身有无数青紫的拳印,胸前腹部更是伤疤交叠,触目惊心,但是气息还没有紊乱。 而他的对手,唯一还能站立的乌云部的千夫长,粗犷的上身同样的布满伤痕!只是胸中的喘息声更加的急促了一点。 场地三面都围满了的袍泽以及倒地下场了的军士。呐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乌云部的长老等人也是一脸紧张的盯着两人。赵崇身边的几位将军同样是神情紧张。握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被刀柄挤压的发白,犹自没有知觉! 正当两人准备再次扑身上前,决出胜负的时候,一直拉着首领喝酒的赵崇突然站了起来,端着酒碗,大步走到场边。 提起那早先放下的酒囊,向着场中一抛。右手持酒碗,左手一翻,竟然拔出了腰间佩刀,手腕一抖,刀光过处,那酒囊自中间齐齐断开,顺着刀劈的去势竟然带着着各自囊中的半囊酒液分别飞向了两人。 同时口中似是随意道:“两位好汉,何必定要决出高下,来来来,朕陪两位一起干了这囊好酒。”声音伴着两截被劈开的酒囊同时到达!更让场中众人惊讶的是刀锋所过,酒囊内的马奶酒竟是半滴都不曾泄出。 那大雍的将校伸手接住朝着自己飞来的半截酒囊,出手稳健。 那乌云部的年轻千夫长,还没有看清楚大雍皇帝是如何出的刀,剩下的半截酒囊就飞到了自己眼前。脑袋来不及反应,只是本能的伸出握惯了弯刀的手,也堪堪接住了酒囊。眼神都来不及惊讶的就脱口而出,大声喝道:“好俊俏的刀法!” 赵崇哈哈一笑,举碗示意。 场中的两人也举起酒囊,一饮而尽! 那千夫长,干了酒囊,然后学者汉礼一拱手对着赵崇沉声道:“多谢皇帝陛下为我等解围,” 不等赵崇说话,又转身和对面与自己交手的那名大雍将校道:“这位兄弟好功夫,在下佩服,本次较技,我们愿赌服输!” 乌云部的一干长老刚刚暗自松了口气。又被这好爽的汉子给调了起来。 都是握过战刀的武夫,谁能看不出来,自己一方的那位千夫长,已经乱了气息。显然是已经落入了下风。而对手则是下盘稳固,气息平稳!取胜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同样盯着局势的大雍的几位将领,都有些意外。毕竟大好形式下,皇上却主动出场亮出了一手刀法,不露痕迹的就化解了对手即将败北的尴尬。让他们一时莫不清皇帝的想法了。 对于大雍天子的主动示好,乌云部的一干长老包括首领都是有些意外。但是随即也就释然了。双方既然今日要谈依附的事宜。此时确实不宜如此的对立。 但是看似临时起意,安排了这一场较量的斯钦都日似乎还有自己的考量。不等用眼神示意,嘎鲁首领就同样的下到场地边缘。看向众人的眼神也有了异样的光彩,特别是参加场中较技的双方的勇士。 口中大声道:“比试之前,勇士就曾说道,要用这酒来解羔羊的肥腻,此时既然两位惺惺相惜,何不一起分了这只羔羊,大碗酒,大块肉,方能显男儿本色!” 嘎鲁首领说完一手提起那只作为彩头的羔羊,一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银刀,往两只羊腿上一割,分出两只肥嫩的烤羊腿,亲手递给了两位站到了最后的勇士。 双方退至一边的勇士齐齐响应,早有岱钦又提了两头肥羊上前,拔出腰间的匕首,就开始分解早已炙烤焦黄的羊肉。 双方的二十名勇士们分完了首领和赵崇送来的酒肉后,又被各自热情的袍泽簇拥着打闹去了。 但是乌云部的第一勇士岱钦,却不合时宜的直接奔着赵崇去了。大声道:“皇上,刚才劈开酒囊的那一刀,使得当真见功夫,正好小将在部族中已经难觅对手,想用手中弯刀,请皇上请教一番。” 粗犷的汉子,根本就顾不上什么身份的区别,被赵崇刚刚那一手炫目的刀法震惊了。好不容易等到那群勇士被拉走,再也按耐不住的,就向大雍的皇帝发出了比武的要求。 赵崇一愣,端在手中的酒碗,顿了顿。眼光不经意的扫了一边周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首领嘎鲁就反应了过来。眼神在斯钦都日的身上飞快的扫过,看到的是对方满脸惊讶的脸色。 不等大雍众人开口,连忙喝道:“蠢货,又偷喝了几坛烈酒?就在这里放肆。来人!将这蛮牛带下去,醒醒酒!” 岱钦正要再说,被数名首领的卫士给连拉带拖的架到了远处。 “部族中的蛮勇武夫,不懂礼数,请皇上勿怪!”斯钦都日长老看到架走了岱钦后,接着首领的话向着赵崇郑重的躬身解释道。神情恭敬无比。 斯钦都日心内也在暗骂,这个蠢货,竟然如此无礼。原本按照自己的意思,不过是想试探下大雍的实力,以及部族依附过去后,所能争取到什么样的利益。并不想和大雍闹僵了关系。毕竟依附与对方,是族中已经决定了的大事! 谁能想到一切顺利的时候,岱钦这武夫,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竟然去挑战大雍的皇帝!不得已只好赶紧解释一翻,也不知道自己这翻真话,能否让大雍的皇帝相信! 对于这样的变故,原本准备拔刀上前的大雍将军们都按刀不动。等待着赵崇的反应。 刚刚热烈起来的气氛,就被这番变故,拉到了谷底。 眼看着场中的气氛越来越低,站在嘎鲁身后的一位女孩,翩翩起舞,转到了篝火前,弯了弯腰对着赵崇和嘎鲁言道:“皇上,额祈葛,这好好的晚宴,有刚才的勇士比武就够了,剩下的时间,就让吉布来为远到的客人们跳支舞吧。” 第131章 乌云归附 嘎鲁一见自己的宝贝闺女上前,心中的焦虑放下了大半。忙附和道:“好!看过了比武,再看我家吉布的舞蹈,才算是完整的乌云部的宴会啊!” 乌云部的长老们都是高声附和,气氛一时又被吉布楚和优美的舞姿和摇曳的裙裾推到了顶点!吉布楚和乃是首领的小女,年方十五不仅貌美,而且聪颖过人。被部族众人称呼为乌云部的明珠!首领大帐外的灵雀! 今日见气氛紧张,转出身来,献上一曲载歌载舞的表演。果然是化解了因岱钦莽莽撞撞而引起的尴尬。 赵崇其实对于岱钦的挑战,并没有在意。只是身为大雍之主,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确实不便拔刀与一莽夫比试。所以便绷起了脸色,也想借机敲打一下不断试探的斯钦都日。 现在有嘎鲁首领身后的这位善解人意的美丽姑娘出场,当然是要缓和一下气氛了。对于小动作不断的长老,适当的敲打一下,还是要的。 但是对方既然已经做了解释。只要理由合理,也就没有必要在纠缠不放了。毕竟人家做出的是一种姿态。大雍也不能显的太过小气。 当下也笑道:“无妨无妨,乌云部强壮的勇士和美丽的姑娘,都是直爽无比,深合朕意。” 嘎鲁首领闻言大笑,一时宾主尽欢。 盛大的篝火晚宴,持续到半夜方才结束。玩乐了一天的人们开始散去。但是此时的中军大帐内,真正的大事才刚刚开始商讨! 大帐十分宽敞。赵崇东向坐,宋弘博,严成化南向坐,嘎鲁及斯钦都日北向坐,董泽率领一干卫士守在帐外。另有下马胡骑数十人亦守在帐外。 大帐百余步内没有闲杂人等。 巨大的灯烛照的大帐内纤毫必见,犹如白日。 “嘎鲁首领,深明大义,归附朝廷,那是大喜之事!今日又得首领盛情款待。不仅看了勇士们的较量,更是看到了乌云部明珠的舞姿。真是不虚此行了。”赵崇似乎还在回味早已结束的篝火晚宴,对着两位乌云部的“客人”笑道。 “皇上谬赞了,乌云部只是一个小部落,难得出什么像样的人才,小女的舞姿怎能和大雍广厦千间内的六宫粉黛相提并论!”嘎鲁首领虽是口中谦虚,但是脸上的点点骄傲确实掩藏不住的。 众人又哈哈大笑,嘎鲁笑罢又接着说道:“乌云部仰慕中原繁华已久,此次归附也是经过部落长老会的同意,还请皇上恩准。期盼能为大雍做北方的屏障。” 乌云部只是草原上的一个小小的部落。一直依附于北凉的王庭,跟随大可汗南下中原也有数十年了。中原辽阔,所以能得以划分了大片的土地。 在此地繁衍数十年,部族人口更是超过了十万。但是王庭不停的东征西讨,也让这些身后的部族付出了代价。十万部族的乌云部已经被抽调了数千勇士参加西征,已经让长老们心生不满了。年初进攻琼州失利,损兵折将,又欲招调部族一万骑兵。实在是超出了乌云部的底线! 使得首领不得不开始为族人们打算了。其实也算不得乌云部主动叛乱,不过是没有遵循调令,派遣一万骑兵南下,就被哈巴日一份军报奏道大都。安上了叛乱的帽子。 王庭对于进入了必定消弱名单的部族,从来都是铁血无情!更何况乌云不不仅仅是部族人口壮大的利害,还有族中大量无法说明来源的精盐和精铁。 对于乌云部的真实情况,仅靠着董泽和鹰眼的回报,基本就可以确定投靠的真实性。大雍对于拥有两万精骑的势力是无比重视的!所以赵崇才力排众议,亲自领军前来。当然是想缔结盟约。既然想拉到一个有实力的盟友。那么对于他们的要求自然也就不会拒绝了。 可是由于大雍本身在大陆的力量尚且有限。对两万精骑也是报着小心谨慎为上的心思。所以依附的条件就要好好的商谈了!这一点双方都是心如明镜。 赵崇没有出声,似乎酒意还在脸上。但是临行前与姚秀夫孟杰等人共同商讨的条件都在心中:第一,质子琼州州城。二,分兵一万与青龙卫共同戍守转战于南岭外,宋宏博为主将,袋钦次之。三,长老及首领迁移部族于南岭内外!四,放弃所依附二十万汉民的奴籍。 乌云不得首领首先说出愿为大雍北方屏障,就是主动答应了第三条。那么剩下的三条中,除了分兵一事外,其余事项应当也不会让对方感到为难了! “首领既然仰慕中原的风流,我大雍当然不会拒绝,大雍虽然南迁。但是文教风流依然鼎盛,如今的琼州州城就有大儒讲学,如果愿意,皇上可以特请长老及首领子女入学琼州。待到学成归来,定能为诸位分忧!” 严成化接过话头,顺势就提出了大雍的第一条要求。话说得委婉。嘎鲁等人当然闻声知意。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依附,对方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是早已猜到的了。中原的文教也确实被凉人所推崇,对于送子女入琼州的条件,两人对视一眼,默然点头。 “小女正好对琼州仰慕已久,趁此机会,可以一了心愿了。”嘎鲁笑道。然后又竟自说道:”前番,王师未到之时,我部感概于民众生存艰难,收留了二十万汉家百姓,今既然王师已到,就请皇上怜悯!给这些百姓一块谋生的土地!” 这也算是弱者的智慧吧!毕竟夹在两强中间,既然北归是死路一条。那么选项只有一个了,不能选择那就多多争取一点空间吧。 赵崇闻言,眼中醉意方才消散。看来是打算放弃一切,来争取最重要的一项了。但是分兵一事,是此次商讨中最重要的一条。大雍是不愿再这个方面冒哪怕是一丝的风险的! “既然如此,今天需要商讨的事宜都基本没有异议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怎么样共同来对抗山外那五万骑兵了。大雍步军善守,稳固这处主营,保障后勤是没有问题了。 但是登岸的骑兵只有一万,独力难为,还请首领与我合兵一处。不知道首领意下如何?” 第132章 迎敌 既然四大问题中的三个已经没有异议,那么剩下的这个和骑兵有关的条件,就只能由青龙卫的统领来说了 “合并一处并无不妥,只怕两军建制,军令皆不统一,恐难以统一号令。会影响作战!不知将军所言,是一直如此还是暂时合兵?“嘎鲁首领听到要调动兵马,不禁皱起了眉头,向着对面的将军问道。 “军令问题,首领大可放心,我青龙卫建制,军令等一切与凉骑无异!定然不会出现问题。至于合兵一事,目前北凉王庭重兵压境,我们三万骑还是合并为妙。 至于此战之后,贵部南迁,首领可率一半兵力坐镇部中。另外一半兵力须与青龙卫一道游弋于南岭之外,以防御凉骑南下!贵部可谴勇士担任副将!” 宋宏博,对于对方的提问,回答得详尽具体。对面两人,微微皱起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 “当前敌人大军压境,合兵之事并无不可,至于战后,且容我回去与部中长老再行商议,如何?”嘎鲁首领回答得有些小心。有求于人,也只能委屈求全些了。 “当然可以!”一直没有出声的赵崇,见大事谈的很是顺利,心情不免轻松起来。对于最后只能算是半个条件的推托,也没有步步进逼。也就出言应承了下来。 但是帐中诸人,还是就一些细节问题商谈直到天色微明。乌云部的首领和长老告辞离去。 但是两位将军并没有离开,因为探马营的一名都指挥已经候在帐外多时了。带来的是一万怯薛军即将围山的消息。 中军大帐,赵崇坐在主位,眼睛却盯这帐外的青山,定定的出神。对于围山的一万怯薛军,并没有十分的放在心上。 半响无语,直到一阵山风挑开大帐的门帘。带着详细情报的探马营的那名都指挥将最新最详尽的情报汇报了上来。赵崇缓缓点头,收回神游的思绪,探寻的眼光在大帐内的诸位将军身上来回巡视。 严成化依旧是披散着一头的长发。配合着身上的甲胄,倒也显出几分出尘的意味。此次蹬岸,自己作为步军统领,带着训练已久的五千玄武卫。皇上的意味十分明显,就是希望步军能依靠这里的山川河流,来主导作战,让新兵见血,让大将重铸信心。 眼望这处大营,却是扎在了绝地上!不由得高看了一眼身边这位大雍的老将,一路跟随皇家南下,又先期来此的董泽。 谷类辎重不缺,地方宽敞,足够数十万人安然驻扎,五千步军,也只用坚守一个方向。当真是依据地形,将五千兵马用在了刀刃上! 依目前的形式,不要说只有一万敌军围山,就是五万大军倾巢而来,也不足为惧。一来山口路狭,五万人马完全无法展开。二来山路崎岖,骑兵根本就无用武之地。无论多么强悍的精锐,都只能乖乖的下马步战! 这等于是减去了凉骑一半的战力。在这样的战场上,再用大雍费尽心里训练出来的青龙卫去迎敌,显然不是皇帝的选择。 而自己麾下的四千把陌刀和一千杆长枪就是最好的最合适的迎敌兵器了。加上先期到达,在此地经营了半年之久的五千老卒手中的两千杆长枪和三千张神臂弩,足以搭配起纵深的防御了。 在这样的地形里,面对这样的一只充满战意,武器精良,补给无忧的军队,没有五倍的兵力,没有尸山血海的损失,是不可能轻易攻破的。 “皇上,怯薛军乃是凉军中的绝对精锐,虽然只有一万人,也不可大意,末将愿意配合董将军,共同守住这道谷口,以保大军后勤无忧。”严成化迎着赵崇探寻的目光,起身向着皇帝奏道。 帐中诸将都不是沙场新丁,眼前的战局,自是要用步军迎敌,一万骑兵,不可能久居营中。 严成化虽为一军统领,但是毕竟资历尚浅,自入军营以来,并未立下军功。所以主动提出要求配合老卒,配合军职虽低一等,但却功勋满身的大雍步军中的老将董泽。 但是军中自有军中的规制,军令不能二出的道理,作为老将的董泽如何不懂,再说眼前这位,虽然没有立下什么军功,但是一身本事,还是不可小觑的。尤其是那一手调教军士的手段,深得军中将军们的推崇。 对于他主动提出配合自己,心里又怎么能生出恶感呢。想通这些,就释然了。作为军中老将,难道还要在皇上眼前摆资历,论功劳吗! 当即也抱拳回道:“严将军乃是玄武卫统领,军中级别本就高于末将,不敢让严将军配合末将。倒是末将及麾下五千老卒,愿奉将军为防守主将,为命是从!” “董将军在此坚守半年有余,其中的艰辛和功劳,朕焉能不知!玄武卫虽然训练有素,毕竟都是沙场新兵,朕有意让这些新兵见见血腥。所以此战就以严将军的玄武卫为主。董将军的五千老卒也要做好随时驰援的准备,两位将军务必要为大军守好后勤的营地。” 面对两位将军的谦让,不管是出于谦让还是客套,赵崇没有可以纠缠,既然是防守为主,作战的压力想来不会太大,当以练兵为主。这样的强度,正好可以让这些充满精力的壮小子们开开眼界,又不至于损失过大! 所以决定了一严成化为主将,董泽为副将,协助防守。安排好了大营的防守事宜后,又将眼光看向了青龙卫的统领,大将宋弘博的身上。 “皇上,一万青龙卫欲出山去见识见识横扫西域中原四十余国的凉骑。”宋弘博一抱拳,眉眼不动,口中的语气也是平淡无奇。仿佛自己口中的凉骑,是神交已久的老友一般。 “好!那朕就和宋将军一起去见识见识!”赵崇一挥手,阻住了再要劝解的几位将军。主营有一万步军防守,安全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了。而自己也是早有见识一下北凉骑兵的愿望。 第133章 诡异的战局 一万骑兵抛开辎重,只携带了依附与乌云部的汉民们制作的风干透了的牛羊肉干!出得山外,入眼的遍野都是纵横的河网水田,好在是秋冬季节,地面倒还干爽,马蹄踏下也不至于深陷其中。 “皇上,我能是否尽快和乌云部的两万骑兵会合?一来可以增强我们的兵力,万一遇上凉骑主力的话,有三万骑,也能够倾力一战了,二来还可以让小伙子们见识一下胡人的马上功夫。对于提高青龙卫的战力定然有大好处。” 赵崇带着大军一路避开凉骑大队,出山数日,都是一路游弋,并没有主动寻机接敌的意图。但是探马巡哨之间的小规模的截杀,几乎每日都在上演。上方也是互有胜负。 青龙卫的少年们,在这样的截杀中,开始学习和认识到了战场的血腥!一个个的小队伍,也在余生的军士们的带领下,渐渐变得适应了战场的瞬息万变。 宋弘博作为骑军的统领,自然是知道麾下的战力!以青龙卫目前的战力,若是遇上数量相当的凉骑,战而胜之的机会并不大!自己的唯一优势就是武器!至于骑兵个人战力的提高,就得要用鲜血去战场上学习了! 乌云部作为友军,有依附与大雍之心,既然如此,宋弘博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呢!胡人,自幼生长在马背上,其他的不说,单单是那人人具备的一身好马术,就够大雍的新兵们受用不尽!况且合兵一事,双方早已商讨同意了的。 “好!就依将军的意思,但是将军也要记住,我们的第一要务不是寻求决战,而是尽量拖延,等到那一万怯薛军不再听从达日阿赤的号令而独自北返的时候,才是我们决战的时候。那个时候,要留下剩下的那四万部族骑兵,就容易的多了。” 赵崇虽然一身武艺已经趋于大成,但是对于领军的经验尚浅,所以对于军中将领的意见向来是从善如流。对于自己信任有加的骑兵统领更是言听计从! 但是也不等于没有自己的主见。具体的战术,自己不懂,可以采纳精通此道的将军们。至于大的方略,还是要用自己的评判来决断。 “只是末将担心,此间战事结束,乌云部不肯分兵,我们有当如何?”宋弘博对于眼前的敌人到是没有过分的忧虑,倒是对于两万乌云部骑兵以后的去留有些担心。 “宋将军,不必忧心,朕相信,等到战后,嘎鲁首领会同意我们提出的条件! 围绕着北辰山主峰附近百余里狭窄的战场,三万乌云部和大雍的联军,与四万南下平叛的骑兵犬牙交错的对峙着,战局竟然维持的十分平静。 双方都是不愿意主动打破这样的平静。渐渐地赵崇发现,只要自己的探马不主动深入,对方也是保持不动。好像并没有自己预计的那样,会在冬天结束之前,全力出击,全力绞杀。 对于这样的局面,虽然是自己乐意看到了,但是赵崇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对方的领军之人,有什么自己未曾料想到的阴谋吗? 直到有一天,嘎鲁首领无意中的一句话,解开了困扰自己许久的不解。 原来这四万大军,并非是王庭自己部族的骑兵,而是出自麾下的一个大部族!这样看来。就说的过去了,十有八九是这领军的将领也不想过早的牵扯进大都的汗位之争中去。所以打的也是拖延的战术。难怪会将有这马上无敌称号的怯薛军派进大山,下马去进攻自己的大营! 山外的双方很有默契的守护这这微妙的平衡。倒是原本不被重视的山中谷地里,成了交战激烈的主战场! 效忠与大都的一万怯薛军,在万夫长的带领下,将野狼部的悍勇发挥到了极致!自进山那天开始,就没有间断过攻击! 大雍步军的主营设置在山谷内,但是他们的第一道防线确实推道了谷口外十里的一座豁口前。巨大木料修筑的寨门堵住了只能容下双马并行的山路。一边都是陡峭的山峰,一边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坡。仅仅只有高大的寨门前有一小片平地。 严成化将一万步军分成了三部,一部是四千陌刀兵,全部是新练成的玄武卫少年新军。其余两部是都是三千人,一部是手持长枪的枪兵,其中一千玄武卫新兵。两千老卒。一部是装备了硬弩的弩兵,全部都是随董泽上岸的老卒。由于需要长期在外作战,远离补给,所以弩兵们所携带的弩箭十分充足。 自己亲自领兵六千守住这座寨门和两边的矮山。留下四千大军,命令董泽守在主营。 为了防止敌人放火,或者趁夜偷袭,矮山,山腰以下的灌木,早已被清理干净。巨大的寨门犹如一座小型的城池。上面有两千弩兵,寨门后面还有一千把狰狞的陌刀在等待着舔舐鲜血! 矮山上更是驻扎了半数的军力。主将严成化亲自坐镇。只等着探马流水般的报来敌骑的距离。 原本可以派出弩兵,在沿途山路两侧袭扰,但是主将担心零星的小队,万一被胡儿反偷袭得手。那么大雍制敌的利器,神臂弩的秘密就会被凉人知晓!所以权衡之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削弱敌人的机会了。 这一日的黄昏,牵着战马的一万怯薛军,终于赶到了矮山之前的那座巨大的木质寨门前!狭小的空地轻易的被战马和军士塞满。声声号角,一万铁骑齐齐停马,竟然顺着山路,就地驻扎了下来。将本就狭窄的山路,彻底的堵死了。 雄壮的万夫长,只带数骑远远的上前打量着寨门。 入眼的是铺满了寨门之后天空里艳红的夕阳和寨门顶端严阵以待的陌刀和弩箭!一面将旗,插在最高的箭楼顶端,飘飘扬扬的卷出一个“严”字。 一支铁矢劲射而出,自寨门上居高临下,强劲的速度带出的呼啸声尖锐,刺耳。三棱的箭头上反射着暗红的色彩。 没入凉骑战马前约二十步,短小的箭身没入大地,只露出一点尾翼上的白色的羽毛! 第134章 羌管悠悠霜满地 “弩箭强劲,墙头军士士气高昂,却不闻喧嚣!依山临隘下寨,山腰草木清除一空。果然是个谨慎的对手!可知领军之人是谁?”看似粗旷的万夫长,竟然发出几声赞叹。还不忘向身后负责打探情报的探马首领询问敌情。好似没有看见远远射来的那一枚弩箭。 “回万夫长大人,敌军似是新到,目前还不清楚主将是谁。不过将旗上是“严”字,大雍有此姓氏的大将未有所闻。属下推断只是无名小将,应当不足为惧。此地主将定然还是那董泽,一定藏在后方。” 身后的一名千夫长听到主将询问,随即将掌握的情报又说了一遍。 “退后五里安营扎寨,待明日来攻!”万夫长一语决断。一万大军,扎下了营盘,一应的巡哨和拒马安置的一丝不苟。 最大的一顶牛皮大帐里,正中央的火塘里,炭火正旺,架子上炙烤着大块的羊肉。十余名凉将围坐其中。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位坐在上首正中的万夫长。 “我军新到,各位可有破敌之策?”万夫长,从腰间拔出一柄精致的匕首,开始分割火上的羊肉,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围坐的十名千夫长,各自取过分好的大块烤肉,一时间都在大口的撕咬手中的美食。只有一位满面虬髯的汉子高声答道:“咱怯薛军打仗什么时候怕过?明日万夫长大人一声令下,一万狼崽子们就能踏平了这简陋的木寨!” 说完大口的撕下一块羊肉,哈哈狂笑着吞了下去。 其余众人都是跟着大笑,根本就未将眼前的木寨放在眼中。这些骄兵悍将,虽然承平日久,但是记忆里先辈们的战马一向都是马蹄踏处,望风而降。几时将汉人的城池放在眼中过!更别说只是一座简陋的木寨! 但是他们都选择性的忘记了襄阳城下的数年相持,钓鱼城下殒命的可汗! 但是坐在上首的万夫长没有如此,因为只有他一人明白,一路难逃的大雍,也不是全无反抗!作为北凉的上层将领,他知道两年前的临安之战!知道一年前的涯山海战,知道一年前水师的覆灭,知道葬身海岛的一万凉骑和两名年轻的希望之星! 如今的大雍不再是那只柔弱的幼兽了,已然是长出了獠牙,伤的了人了!今日一见那射出的弩箭,虽然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但是心中惊骇确实只有自己知道。 自己距离寨门足足三百八十步。这样的距离本来已经是弩箭的两倍射程距离了。但是那一箭落在了马前二十余步,箭身全部没入土中!这说明对方的弩箭射程有增加了不少!而且威力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依然如此强大! 要洞穿只穿了皮甲的凉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将领们的铁甲也又很大的威胁! 自己麾下这下了马的一万精锐,是否能攻下这座木寨?在心中已经打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此战一招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原本看到董先和范弘阳兵败的消息,还是嗤之以鼻。认为汉将懦弱!若是他们遇上的也是这样的对手,那么在弱势兵力的条件下输的也不算冤了! 就在这位万夫长面对一帮只愿吃肉的属下,而浮想联翩的时候,山上的严成化也没有闲着。 六千军士,辛苦数日,已经让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像一座无法靠近的刺猬一般。凉骑已经到达,严成化否决了属下趁敌立足未稳,连夜劫营的提议。而是让士卒们安心休整,准备迎接明天就会到来的暴风雨! 山下的木寨子,黑黝黝的看不真切。只有稀疏的火把,点在寨门前的空地上,防止凉人夜间袭扰。夜深了,大山安静了下来,山风清寒,月光熹微。 寨门后的一千陌刀手早就磨好了手中的长刀。 营地里星星点点的篝火,照亮了一地的寒霜! 一座不起眼的军帐前,一名都指挥,在照看着一摊篝火,架子上吊着一个陶罐,一罐子的水已经快要沸腾了。正在等待着巡营归来的同袍。年轻的脸上波澜不惊,好像外面的大军和自己毫不相干,平静的神情和年纪颇不相称! 粗糙的一双手间或的往篝火堆里填些枯枝。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的是一双粗糙的大手!掌心,虎口上更是结满了厚厚的老茧。显然是一双耍管惯了刀枪武器的手! 一阵铿锵的脚步声传来,一队巡营的军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篝火走来,队伍中的军士年纪看起来都颇为年轻,大都是二十上下。能够跟随皇帝登岸的都是军中精锐,健壮的像是铁打的一般。 军士们已经做过了交接,所以都径直往篝火走去。十余名军士放松下紧绷了半夜的神经,围坐到篝火旁,一个个的都伸出手去往那火苗上取些暖意。 “来来来,大家喝点热水,暖和暖和手脚。然后都早点进帐休息吧,明天可能就有一场大战。”都指挥拿出几只竹节杯,一个个的分下去,然后随手拽了一块擦刀的布托起陶罐,挨个的给巡营回来的军士们倒满了开水。 军士们捧着滚烫的开水,年轻人总有使不完的精力。喝了几口热水,就缓过来了,几个活泼的少年开始围着指挥使问起了话来。 “指挥使,快给我们说说你们年初的时候,在琼州州城下是怎么扛住凉骑的冲击,然后又是怎么杀退了那攻下襄阳的董先的!” 那指挥使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举起竹节杯喝了口滚烫的开水。摇了摇头,然后慢悠悠的道:“那一场大战,你们没有能亲眼目睹,真是可惜了!当日,城下兄弟们拼杀的可是疯狂呐。八百口陌刀第一次排墙而进! 城头又大雍的皇后,一身喜袍,在那城楼的最高处,敲响了死战不退的鼓声!” 老军说着说着,仿佛就回到了那热血沸腾的战场上了!城上战鼓隆隆,城下牛角的号声不断。 天光尚未大亮,空旷的山道上,就响起了低沉的牛角号声! 一万怯薛军弃了战马,如蝗虫般的涌了上来!手中的弯刀比地上的白霜更加雪白,更加的冰凉! 第135章 古来征战几人还 由于地形狭窄,空有万人,却不能展开。只得先派上一个千人队上前攻打寨门。 万夫长一行缓步登上道旁的一处高地,放眼整个战场。正面狭窄的平地上,一千勇士,手持简陋的木盾和弯刀,整齐推进,到达一箭之地后,猛然加速。寨门上的弩箭也是在瞬间,如暴风雨般泼洒过来。 箭雨瞬间覆盖了冲近了的勇士们。简陋的木盾堪堪挡住箭雨。但是更多的弩箭透过盾牌的间隙,还是扎进了冲锋的队列中。纯铁的箭矢带着强劲的力道,撕开了挡在前方的一切! 一轮箭雨过后,狭窄的空地上布满了白羽,少数被弩箭射中的倒霉蛋被钉在了冰冷的土地上。鲜血汇聚城一道道溪流。流过满地的白霜! 哀嚎声一片在山道上回荡着,压过了鼓声,和号角声! 秋风凌冽,吹寒了双方将士的铁衣。初次攻击不算顺利。 注视着战场的凉骑万夫长,一挥手,身后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一千凉人勇士,潮水般退了回来。木寨前丢下了数十具尸体。有些还在场中哀嚎,蠕动!但是这些中了箭的伤病们,就算是给他们最好的医治,也大多是不能改变死亡的命运了。 “万夫长大人,勇士们战意高昂,眼看就要摸到寨门了,怎么就退兵了?”退下来的千夫长丢下手中的木盾,退回到万夫长的马前,有些疑惑,但是心中的疑问是藏不住的,抬起满脸血污的脸问道。 “摸到寨墙又能如何?近距离的暴露在墙下,只能是给高处的弩手当靶子!”万夫长眼光落在了眼前这个不大的战场上,回答的有些不耐。那千夫长讪讪退下。 与临时木寨相连的矮山上,严成化居高临下,山下的战场一览无余。见到一千胡人,一冲既退,并不恋战,不禁有些失望。看来这些胡人也不都是蛮干的莽夫!试出了寨墙上的大概兵力之后,就潮水般退走。 倒是寨墙上的新兵,处置失当,竟然在敌人前队刚刚跨进射程,就进行齐射。一轮弩箭射过,不过是伤敌几十人!两千支弩箭,只收割了几十条胡儿的性命! 新兵还是缺乏实战的经验啊!若是能顶住对手的冲击,此战过后,这五千新军才算是正真合格的玄武卫了。 当然对于山下的战局,倒也不是太过担心,虽然两千弩手都是新军,但是作为主将,自己知道,寨墙后面还有一千柄陌刀,这其中有数百少年,虽也是新军,但是经过了琼州城下的那一场血战,已然是和淬过了火的钢刀一样了。 山下的号角声再变,烟尘里,又有约两千胡人缓步上前,手中握的不再是弯刀,而是一面面巨大,简陋的木盾。竟是连一架云梯都没有携带!墙上的弩手们正诧异间,对方的前军已经踏进了射程!这一次没有了齐射。 大雍的弩手们居高临下,是有零星的散射,弩箭不再是铺天盖地,如雨般的落下,但是杀伤的效果似乎更好了。如果凉人手中没有木盾的话! 弩箭纷纷命中,“哆哆”的声音密集的传来,间或的有几声中箭的闷哼或是惨叫。弩箭大多射在木盾上,虽订入半箭,但是造成的杀伤不大。 胡人举着大盾,推近到一百五十步的时候,突然停步。前排竖起一道道盾墙,护住头顶和正面。身后一千人,张弓搭箭,尽然是是准备和大雍的弩手对射!只是大雍军弩的射程更远,能射三百五十步,最远能射三百八十步。而骑弓射程最远不过二百步,普通军卒的射程不过是一百八十步左右! 但是骑弓射速快过弩箭,所以一千张骑弓,对上两千弩手,似乎并不处与劣势。由于有了木盾的保护,虽距离寨墙很近,但是大雍的弩手们却不能有效的射杀凉兵! 只听胡人队里一身呼喝,头顶的木盾猛然大开,一千支羽箭呼啸而出。木盾组成的天幕又在瞬间恢复! 寨墙上的弩手开始出现了伤亡。阵后的万夫长,看到眼前的局面,有些得意。不住的点头赞许,好像胜利已经在握了一般! “停止射击,注意规避。换火箭!”木寨上的军士,一见对方没有云梯,大多放下心来。早有军士取来火把,寨墙上一时间烟熏火燎,竟然让胡骑看不清目标了。 下方的胡人,哈哈一笑,这样的对射,何曾需要瞄准,只要对准方向,剩下的就是用密集的箭雨去收割性命了。 但是不过两轮箭雨后,大雍的弩手就开始了反击!而且射出的时一支支带着火苗的弩箭!箭头上涂满了油脂的铁箭,遇火就着,订在木盾上,毫不迟疑的就点燃了木盾! 持盾的胡兵,一边忍受着烈火的炙烤,一边还要防备刁钻的弩箭,一时狼狈不堪。躲在盾牌下的弓箭手,也受到了影响,放箭的速度明显放慢了。 山腰上的严成化,不住的点头,赞道:“不错,还有些急智!知道用火箭破敌!若是胡人也放火烧寨,看你们怎么应对!” 而山下的那凉骑的万夫长就没有如此的闲情逸致了。一见城头放火箭,就知道事不可为了!但是也不能只许对方放火!连声吩咐道:“盾牌手坚持片刻,令弓箭手速速换火箭,抛射两轮后立即后退。” 那两千凉兵,匆匆又放了两轮箭,立即朝后退来。只有稀稀疏疏的火箭插在寨墙上。但是由于准备仓促,并无易燃的引火物。所以并没有给木质的寨墙造成大的损害。 看着再一次退下来的勇士们,烟熏火燎的狼狈样子。万夫长古今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的恼怒。好在两次进攻伤亡都不大,那几轮射上寨墙的箭雨还给墙头上大雍弩手造成了不少的杀伤。 一边看着长官脸色微微异常的千夫长,凑上前来,小声地建议道:“此寨前地形狭窄,不利于大军进攻。莫若现行后退,就地伐木多造些攻城的器械,只要能护住勇士们,能到达寨门下,想要打破这个小寨门,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我军新到,首日就后退,岂不坠了我怯薛军的威名?此事休要再提!”万夫长一闻竟然有人建议后退。圆睁双眼怒斥道。 骂完就看向了旁边与木寨相连的不起眼的小山,一时计上心来! 第136章 无名小山上的血 凉骑南下,主要的目标自然是乌云部。 游牧的部族,从来没有建城的习惯。所以平叛大军也就不需要攻城,根本就没有携带大型的攻城器械。 双方的大军都是以野战见长,因而先前的两场大战,都是旷野中的厮杀。 此次被主将派遣前来攻山,本就是意外,更别说是在这个山沟沟里被临时的木寨阻住去路了,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原本这样的一个小小的木寨该,更本就抵挡不住铁骑的冲击,但是放在深山之中就大不一样了。 大雍军士手中的弩箭还是一样的蛮横,但是凉军胯下的骏马,就奔驰不起来了。 已经换了三个千人队前去进攻都是无功而返。身后就有下属建议先行后退。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这样的建议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案。但是作为大军的指挥者,自己也要考虑军心士气的问题。此时贸然一退,必会涨对手的威风,灭自己的士气! 正好昨日就瞧见与木寨相连的那座低矮的小山。如果能登上此山,就可以临高放箭,压制寨墙上的南朝弩兵了。到了那时,眼前的这小小的阻碍又算的了什么! 待到自己一举荡平乌云部的后勤基地,看那两万骑兵,还能拿什么来拖延战局。看那得以洋洋的达日阿赤还有什么借口循序不前! 临行前,大可汗的叮嘱,自己并没有忘记。怎奈那达日阿赤油滑如狐,从不愿意主动寻找战机,只想一味避战!根本就不配做一个草原部族的首领! 见万夫长神情憎恶,被斥责的那千夫长,一时噤若寒蝉。 “看见旁边的矮山了吗?山下草木都已经被对方清除干净,说明山上定然有人。”围在身后的几位千夫长的眼睛随着万夫长的马鞭指向看去。木寨的一边连接的矮山再次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万夫长看了一眼最亲信的几位千夫长,继续说道:“你带上三千人,带上骑弓弯刀,务必为大军拿下此山。然后居高临下施放火箭,也让那些南军尝尝被火烧的滋味!你带上自己的千人队,距离寨门四百步外,警戒袭扰,务必使双方无法相互增援。” 几位千夫长,领命后,各自归队整军。 对面的木寨内驻守有三千军士,都是大雍玄武卫的新兵,两千弩兵驻守在寨墙上,已经顶住了两轮不算太激烈的进攻。自身的伤亡也不大,只是在第二轮进攻的凉兵的箭雨下猝不及防的被射伤了数十新兵。中箭的军士早被身后待命的同袍拖拽下去,抬到后方医治了。空出的缺口也及时有人补上。 无论是战术指挥还是临场应变,大雍军将表现的都是中规中矩,除了第一轮的弩箭齐射,命令下达的稍显浮躁外,对于第一次接敌的玄武卫来说,这样的反应也算得上是可圈可点了。 站在山腰上观战的严成化,披散的长发下面是一张平静的脸。山风有些微寒,吹冷了腰间的佩刀。对于自己麾下的这些崽子们的表现,也算是勉强可以接受。 最起码军心可用,士气冲天!不再像之前一路败退时遇敌就恐慌的那群惊弓之鸟了! 对于山下的那做木寨,严成化心里还是有信心的!毕竟寨墙后面有一千柄陌刀。而且还有八百名是有过厮杀经验的年轻的陌刀老兵。 年初的那一场大战最激烈的时候,自己尚在梅花岭上。但是那场大战给自己留下了三千战后余生的年轻的老兵!再加上皇上送来的五百亲卫,才使得一万多人的玄武卫能快速的成军,各级将校,特别是伍长人选,不再缺乏! 这一点让其他三卫新军的主将都是羡慕不已! 正在观战的将军,突然听到山下响起一阵阵的号角声,禁不住的抬头望去。只见狭窄的山道里又奔出两队人马。 约有四千多人。其中约一千人,只抬着数架简易的云梯,停在寨墙上的弩箭射程外,便止步不前。另一队约有三千多人,并没有直接冲击寨墙。而是分道向着自己所在的矮山围拢过来。 看到围山而来的大队人马,严成化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领军之人,也是个急脾气,大军新到,不过一日,就开始连续攻山,也不担心军士体力不济么?” 身边的陪同的时玄武卫的两位都指挥使之一的南宫藏。原本是皇家亲卫,是赵崇亲自调入玄武卫的五名都指挥之一。由于武艺高强,又有带兵之能。所以得严成化看中,提拔为都指挥使。可别看职位只有一字只差,但是在军中,那可是天壤之别! 都指挥只能算是中低级的军校,麾下不过百人!而都指挥使就算得上是入了将军的行列了!麾下可是有五千大军!所以算得上时连升两级了。这在过去战事不多的两年内,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南宫藏的左厢,正是玄武卫里的陌刀兵,五千少年军士,一个个的都是虎背熊腰,算得上是玄武卫左中右三厢里最精锐的一厢了。 此次登陆的四千陌刀手都是他的麾下。如今陪着主将站在半山腰上观战。听到主将感慨,也笑道:“北凉的这帮蛮子,骑在战马上,我等尚且不惧,今天以己之短,攻我之长,末将不叫他有来无回,就是愧对手中的这把长刀! 末将麾下的两千柄长刀,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好!南宫将军,赶紧准备去吧!以山腰上留下的林木为界,一定不能让凉兵攻进林子内!”严成化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 山中有两千陌刀手和一千弩手。到是不虞被大队人马围困。 攻山的三千凉兵人手一把骑弓,一把弯刀,猫着腰,就往山上摸过去。但是还没有靠近山腰,便被林子里密集的弩箭封住了去路。 厮杀就这样平淡无奇的开始了! 三千怯薛军,和三千大雍的步军在这座无名的小山上展开了殊死的搏杀!正是这一战,新生的玄武卫,让百战精锐的怯薛军见识到了这群热血少年的嗜血与狂暴! 第137章 山中鏖战急 箭雨下,凉兵依然骁勇,死战不退。三千张骑弓被一一举起。长箭以更快的速度,更密集的箭雨回击山上的攻击。 但是山腰以上有密林遮蔽,大雍的一千弩兵藏身林中,那些漫天的飞羽大多扎在了树干上,没有给对手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反倒是只有一千弩手的玄武卫居高临下,给无遮无拦的攻山的凉兵带来了一阵阵的死亡风暴! 三位亲自攻山的千夫长,声嘶力竭的驱赶着麾下,不停的一面张弓放箭,一面往山上冲击。眼见仰射的箭矢效果不佳,负责领军的那名千夫长索性指挥大军丢掉骑弓,只握着弯刀向上冲去。 如此一来,速度更快,山上的弩兵再要瞄准,就困难的多,给他们造成的威胁就大大降低。凉兵的损失反而大大减小了! 望着渐渐接近的半山腰的凉兵,一个个兴奋异常,呜呜的嚎叫着。仿佛冲进林中,就能一举消灭山上的守军一样。 全然没有注意到大雍的弩箭,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射击。凉兵只付出百余具尸体的代价,就已经摸到了山腰的林木边缘。下一步就是踏进这层林子,尽情的屠戮了。 在凉兵的认知里面,大雍的汉人,都是懦弱的,根本就不可能抵挡的住自己手中的弯刀。他们要做的就是高高举起弯刀,然后借助战马的速度来收割性命就好了。 但是这一次,他们的胯下没有了战马,那么就要依靠自己的臂力来完成收割了。这样的改变,并没有让凉兵感觉到有什么区别。 弯刀举了起来,他们甚至能看到林中影影绰绰的汉人。 但是就是这最后一步,却成了他们今日的梦魇!没有等到他们冲进林中。就见到大队的步兵,一排排的从树木的间隙向下跃出,身上的战甲,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手中狭长无比的长刀,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武器。 双方毫无花俏的撞击在一起。凉兵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压的他们再也无法向前! 对方手中的长刀,在他们的弯刀的刀锋之外,被高高举起。一时间,鲜血喷洒断肢横飞!第一线的凉兵在长刀之下,几无招架之力。就连他们引以为豪的弯刀也抵挡不住那一排排恐怖长刀的一击。 无数的凉兵,被斜劈下来的长刀,斩成两截! 下肢还在矗立,上身已经随着刀势滚落山下。后方拥挤的凉兵,被腥热的血淋的面如魔鬼,那凉兵也只是伸手摸去满脸血污,嚎叫一声,就踏着半截的尸体,向前冲去。 山上的长刀,还在一排排的跃出树林,足足有一千柄! 仰攻的凉兵,还在乱哄哄的后队顶着前队。最前方流下的鲜血,激发了胡人凶狠的血性。 大雍的陌刀手中有八百人在琼州城下挡住了强弩之末的董先,为其余的五千陌刀手做了一个好的榜样。 这里的两千人虽然都是战场新丁,但是平日里艰苦的训练在这一刻显现了效果。少年们的血性也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出来。刀光到处,血肉横飞,衣甲具裂! 战场慢慢的被推往山下。大雍的一千陌刀手,如墙般推进,竟然压制的三千凉兵不断的后退!跟在陌刀身后的一千弩手还在不断的抛射。短小的弩箭越过前军,俯冲而下,沉重的纯铁箭矢不断收割着拥挤在后方的凉兵的性命。死亡在这个时候的山坡上已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一名带队的千夫长,见到刚一接战,就一排一排倒在长刀之下的勇士们,甚至没有能砍出弯刀。胸腹间被悲哀和郁气填满。禁不住的仰头怒吼一声,挺起弯刀,就向前跃去。 身形敏捷异常,不待迎面砍来的数把长刀落下,就一个变向侧身,撞向那如墙的大雍队列上,巨大的力道,将坚不可催的墙面震开了一道裂缝。弯刀闪电般的砍过,透过铁甲的缝隙,带出一片血花! 整齐推进的陌刀队型,第一次出现了伤亡,队列中间的两名健壮的军士,只觉的腹部一寒,接着就是剧痛传到了大脑。两把长刀,斜劈向下后,手臂上的力量因为剧痛的阻挠,再也没有能让长刀向上撩起了。 狭长沉重的陌刀撑住了身体,阵型虽有紊乱,但是立即就被身后的袍泽堵住了缺口。堵上来的两人中,其中一人,身型异常雄壮。手中的长刀虽和大军所用的制式一样。但是却有明显的不同,刀刃似乎更加坚韧锋利,长柄似乎更加厚重浑圆! 南宫藏正在指挥,突然间发现队列中有一点点的混乱,瞬间就意识到,怕是遇上了硬茬子了,普通的军卒,定然不是对手!大军推进,一旦在气势上取得优势,往往就能势如破竹。根本就不惧有个人的勇武。 但是南宫藏却不愿用军卒的性命去堆,去耗,虽然也能解决对手,但是自己手中的这把好刀,也是愿意饮血的! 所以一见有军卒重伤,影响了队列的推进,就立马挥刀上前,亲自堵住了缺口。一声大喝,就带领着千人的队伍,又一次的举起了长刀! 那千夫长,一刀伤了俩人后,尚未来得及变招,大雍的队列就齐齐上前一步。只有那受到重创的两名军卒以刀地,在自己的逼视下尤不肯倒下,心中没来由的大骇!自己也算是久经沙场,面对普通军卒,从来都是刀过人亡,不曾失手过! 正准备上前再补一刀,身形尚未动作,猛然间只觉得浑身汗毛炸起,多年的战场经历让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眼前被自己所伤的军卒已经被他们身后的袍泽挡住,一排陌刀再次被两千条有力的臂膀举起,劈向身前一切的阻碍,其中的一柄长刀,反射出的阳光分外的寒冷,刀锋所向,正是自己的腰间! 身后是顶着自己的无数的麾下!前方是密集的刀光。千夫长已经是退无可退,只能本能的用弯刀向外挡去。厚实的弯刀,在手中灵活的划过,砍向呼啸而至的陌刀,希望能挡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第138章 激战 但是下一刻,这位久经沙场的千夫长就没有了刚才的自信。因为南宫藏手中的陌刀本就不是普通的制式军刀,而是为数不多的,由大匠欧阳康亲手打造的利器。 加上南宫藏强健双臂的挥动,气势自是不同寻常。 玄武卫的陌刀,自从发放到位以后,关于训练的方法在军中争论了很久。最后还是由新到的主将一锤定音。 考虑到新军,入营时日短,大多没有功夫的底子,所以给军士们训练的招式十分简洁明了。 主要的招式只有一个下劈,一个上撩,再加上一个突刺。这样一来,只要力量训练的成绩过关,使用陌刀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平日训练的重点大多就是协同的问题。一排排的刀锋只有整齐划一,如墙推进的时候才识最具杀伤和威慑力! 进入陌刀手所在的玄武卫左厢的臂力要求是百斤的石锁,一次性抓举齐胸的动作不得低于百次!这就是左厢的双百的要求。 数万的军士,经过一年的操练,加上无数的牛肉和粮草,才堪堪挑选出五千少年军!可见他们的精锐程度! 只有这样的臂力,在战阵之中才能挥动二十斤的陌刀,才能支撑住战事胶着时的体力消耗。作为他们的直接将领,南宫藏无论是体力还是爆发力,当然都是普通军士所不能比拟的。更何况手中的武器还是大匠亲手打造的利器。 所以这一刀劈下,挡在下方的那把弯刀,毫无阻滞的自接触的刃口开始断裂开来。而那把不同寻常的陌刀的刃尖毫不停留的划过了凉军千夫长的腰间。一刀划过,刀刃上没有沾染半点血腥。但是南宫藏能通过长厂的刀柄,感受到刀刃划过人体时的那一丝的阻滞。 一刀劈下,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吼:“起刀“ 一千柄陌刀再次的齐齐撩起。一劈一撩之间,挡在正面两步之内的所有活物,都失去了生命的神采!包括那位骁勇的千夫长。在弯刀断裂的瞬间,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但是本能还是带着身躯尽量的后退。半步的距离依然是没有逃脱该有的命运。 腹部的微凉,仿佛是沾染上了刀锋上的寒气。这寒冷的气息,就像那熟悉的草原上,冬日里的暴风雪的气息!但是自己再也回不去那养育了无数儿女的草原了! 凌乱的片段只是匆匆划过脑海,但是片刻后的陌刀回撩,彻底的让他断了生机!热血鲜艳,一如身边的普通凉兵的血!当身体被一双铁铸般的腿脚踏过的时候,才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最后的一丝意识应该是在问,对方的刀锋为什么这么的锋利,自己的特制的弯刀为什么如此的不堪一击。 周围的大雍陌刀手,一见主将神勇,顿时士气大震!长刀劈落间似乎更加的轻快了!荒凉的山腰下面,居高临下的一千柄长刀,更加的神勇了。年轻健壮的军士们,呼出的白色的气息,和秋天的空气混合在一起,充斥着黝黑的铁的面罩! 攻山的三千胡儿也是扞不畏死,失去了战马的优势,没有让他们心生畏惧!失去了弓箭远程攻击的优势也没有让他们士气低落。甚至是佯攻的劣势也没有让他们有什么埋怨! 但是随着南军长刀的劈砍,让自己手中的弯刀毫无抵抗的能力时,就像从前,北凉铁骑纵马冲击大雍步军时,对方无力对抗的情景一样的时候,他们的信心开始了动摇! 这样的境况让这些天生的战士们第一次的开始在质疑起进攻的军令了。但是这些悍卒,还是没有完全的崩溃。在剩余的两名千夫长的指挥下,还在顽强的抵抗!是的,是开始了抵抗,不再是向上攻击了! 一排排的刀光凛冽,一波波的弩箭破空!。 战场已经被推下了数百步,空旷的山间,两群渺小的人类在不停的厮杀。红色在脚下蔓延,刺鼻的血腥味,引的无数的秃鹫在高空盘旋,山坡上的杀气,却逼的它们不敢靠近! 山腰上观战的严成化,一手扶着倒插在地上的陌刀,眼光扫过山下。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满意的神色。对于目前的战局,当然是相当满意的。 不仅是南宫藏的表现很是不错。就连山下的一千陌刀手的表现也是非常完美,没有给自己丢脸!弩手都是老卒,当然知道如何配合推进的步军。所以与不断推进的陌刀手衔接的那叫一个十分的恰到好处。 山下距离木寨大门不到四百步的一千胡兵,原本的意思是等对面的寨墙内的守军驰援山腰时,就立即牵制攻寨。但是战局的发展却出乎了万夫长的意愿。攻山的三千勇士已经有了败退的迹象。现在的苦苦支撑,不过是心中那些恐怖的军令罢了! 都说怯薛军骁勇善战,但是又有几人知晓军中严酷道苛刻的军法呢! 万夫长抬起头,望了一眼渐渐西落的红日,心中明白,今日的进攻怕是要毫无建树了。此时就算是再谴阵前的一千勇士上去助阵,也是无济于事了。 一万大军,今日轮番攻击,已经是动用了七个千人队! 与其继续强攻,倒不如索性的收兵,休整一夜,明日再战吧!想罢这些,也就不在坚持,一挥右手,早有传令兵士举起腰间的号角,呜呜的吹起来。 正在苦战中的三千凉军,终于松了口气,开始缓缓后撤。留下了一地的碎肢染红了半山。进攻无名小山的三千人马,不到两个时辰,就丢下了六百多具尸体!还有数百带着箭伤的胡人,虽然也撤了下去,但是也绝对不能再上战场了! 一日的攻击,就让自己损失了将近一千勇士!而给对手造成的伤亡却不到三百,这样的伤亡比例,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看来还是小看了眼前的这位姓严的将领! 面对退却的凉兵,南宫藏没有紧追不舍。待到胡兵撤远,数百名健壮的陌刀手,纷纷拉开面罩。大口的喘着粗气,无数的新兵,踩在一地的断肢上,忍不住的大口的呕吐起来! 在他们身后的一千弩兵,就没有这么的不堪了。凉军刚刚退去,就收好硬弩,冲上了阵地,开始回收射出了弩箭。一边用腰刀,替那些被丢下的重伤凉兵补上一刀。 看着那些扶刀干呕的新兵,大声的说笑着。但是眼神里却全都是佩服和震惊! 本以为这些新军,虽然身强力壮,又配备精良的陌刀,但是都是些没有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定然是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凉军的! 一千老卒,虽是不解主将为何只谴一半的兵力来阻击凉军。但都是做好了弃弩的准备,只要是身前的陌刀队,出现一点溃败的迹象,就准备拔出腰刀的,但是结果并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这一千新兵,硬是顶住了三千凉军的冲击,成功的将来犯的敌人推下了山腰!而且战场上的损失也远远要比对方低的多! 杀敌四百多人,包括一名凉军的千夫长!自身不过是阵亡十数人,受伤百余人!而在阵后好整以暇的放箭的一千老卒不过也才射杀了两百多人! 山上还有一千不曾参战的一千陌刀手,准备下山帮忙打扫战场,但刚到半山腰,大部分就忍不住的开始呕吐起来! 而他们的主将,看着这些个战后洋相百出的新兵们,却在不怀好意的吩咐起晚上的伙食来:“传令,火头军,今晚玄武卫,每人加一万猪血粥,记住,多方猪血,少放米!” 第139章 舔舐伤口 连绵数里的营帐,占满了蜿蜒的山道。肃杀的秋风吹过,牛毡的军帐“呜呜呜”的响,像是无数阵亡者的哭泣声! 在无数的军帐中,有一座巨大的中军帐,秋风偶尔吹起帘幕,隐约可以看见正中的火塘里炭火依旧旺盛,火塘里边上依旧围满了雄壮的军汉。只是细心的人才会发现,比起大军初到时,少了一名昨日还大口吃肉,高声笑骂的千夫长! 万夫长望着边上一群依然是能大口吃肉的千夫长,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 今日攻山不顺,又损兵折将,一万大军,竟然阵亡八百多人,几乎相当与少了一个千人队。还折损了一员一向勇猛的千夫长! 而对方的损失,估计不超过三百人!对方坚守的木寨还完好如初!对方固守的小山,也还在对方手中!厮杀一日,徒劳无功! 其实万夫长自己又何曾想如此的让勇士们,丢下战马,放弃自己的长处去硬碰对方的长处!但是形式逼人,临行前大可汗又万般嘱咐!速速平叛,速速归来。 若是连这样的一个小小营寨都打不破,还有什么脸面回大都复命!奈何对方的军器实在精良!长刀硬弩,草原勇士们手中的弯刀,斧头,确实已经远远不如了!中原果然是多能工巧匠。可惜草原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勋贵们,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血了! 北凉承平数十年,除了西征和南征的兵马外,驻扎大都附近的怯薛军已经多年没有见血了。虽然凶名依旧,但已经不能和那些血火里滚打过来的先辈们相提并论了。 若是在平地,还可以使用手中的骑弓,胯下的骏马,依靠速度,去弥补劣势,去收割对手的头颅! 面对进攻一日却毫无结果的拦路营寨,万夫长一筹莫展!更别提依靠属下着一群粗鲁的莽汉了!吃肉喝酒,抢财物,倒是都很在行!缺的就是打仗时的谋略! 但是在这座无名小山里,连勇武都已经被对方赶超了!想不出自己的大军还有什么优势!三千勇士,竟然被对方一千把长刀给逼下了山腰! 真是征战半生,不曾遇到过的现状!南朝的汉人,何时都变的如此强悍了?还是自己的麾下,承平日久,已经没有了先辈们血战不顾身的勇气了? 万夫长,狠狠的摇晃着脑袋,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又看向自己的一众属下,吩咐道:“今日,诸位早早歇息,休整一夜,明日整军再战!务必要多备引火之物,先烧了南军的木寨,看他们还能龟缩何地!”万夫长最后恨声吩咐道。 今日唯一给对方造成损失的就是那几轮箭雨了,但是也只是伤了许多敌人,要说对于木寨威胁最大的还是那些不起眼的火箭!虽然没有烧起来,倒是提醒了自己!对方能烧了自己的木盾,自己为何不能烧了对方的木寨! 今日主要是准备不足,没有引火之物,明日只要多备引火之物,定然能够建功。待到对手失去了屏障,再近身厮杀,勇士们就能爆发更大的战力,回复失去的信心! “首领,果然好计策!烧了他们的乌龟壳,看那些懦弱的汉人,还能如何抵抗我们草原上的雄鹰!明日一战,定能一举消灭眼前的汉军,踏平探马的营寨!”火塘边,今日建议撤军的千夫长高声的恭维道。引的一众莽汉乱哄哄的叫好声一片。 与主营里的气氛不同的时普通营寨里的士兵们,虽然也是肯着牛羊肉,但是情绪确实大不相同了。攻山的凉兵,见识过了对手的长刀,已是胆寒,就连那一千原本用来堵寨门的凉兵也是见识到了对手那一手精准的射杀! 军心依然动摇!主将尚未察觉!或许此时就已经注定了山中这一次对决的胜负! 凉军,的营地里一片愁云惨淡的时候,大雍的前军营地里,去势满声的欢笑!当然悲伤也是有的,一百多名阵亡的少年军士,和更多的伤员都已经安置妥当!随行的郎中,尤其擅长治疗外伤!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些伤员,除了一些轻伤的外,重伤的数十军士,能否挺住,就看能否熬过今夜了。 沙场有沙场的规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再正常不过了!像今日这般的伤敌千余,自身伤亡两三百,绝对算得上时大胜了! 是只得庆贺的!尽管这些年轻的军士,战后表现的非常不堪,甚至连晚上的猪血粥,都能引的他们再次出现连锁的呕吐。但是主将对于他们在战场上表现,还是十分的满意的! 相信经过今日的血肉的洗礼,明日他们就能变的更加的善战,更加的悍勇! 被血腥战场的断肢催的狂吐的年轻士卒们,调整的很快。当月亮升起的时候,都已经清洗完了自己最宝贝的陌刀,开始在一片片的大石头上霍霍的磨起了略有些卷刃的大刀来。 回收了弩箭的老卒们。也都小心的用匕首,腰刀,剔去了弩箭上带回的碎肉,用山涧的清泉清洗着箭身的血迹! 山腰以下,遍地的碎肢,引下来无数的,白日里盘旋爱高空的秃鹫。 山顶,有一座大帐,正是主将严成化的中军帐。白日里大杀四方的南宫藏,也在。帐外山风呼啸,帐内点燃的炭火正旺,披发的将军座在条案后面。跳动的灯火下,有一道抑制不住喜悦的声音:“南宫将军,今日的伤亡如何?” 一身血衣尚未退去的将军,早已经平复了胸中厮杀的煞气,双手一抱拳,声音略带些沙哑,低沉的回道:“陌刀手阵亡九十人,重伤百余,轻伤一百八十人!轻伤员,略加修整就能重新上阵,依然是铁打的汉子!但是那百余重伤员,怕是半数熬不过今夜了!” 主将的一双眼睛闪过一丝黯然,但是随即有被坚定取代了。放在手中的军报,站起身,转出条案,伸手,拍了拍身前的这位将军的铁甲,衣甲铿锵有声。 罕见的闻言道:“回去换身衣甲,陪我去伤兵营看看。” 说完有补充道:“明日怕是还有恶战。南宫将军,今夜就不要主持巡营了。明日你镇守中军,待某家也去见识见识北凉的下马的铁骑。” 南宫藏,转身出账。 浓重的中药味道,充塞满了伤兵的营帐。呻吟声此起彼伏!几位随军的郎中正穿梭其中忙着给伤兵们清洗创伤。帐外架起的大锅里熬煮着一些或是敷伤或是口服的的药材。 郎中们,见到主将前来,都弯腰行礼。 “郎中,军士们的伤情如何?”严成化看见医术最好的郎中,正在帐外查看熬煮的中药,上前问道。 郎中一弯腰,拱手回道:“不瞒将军,这满营的伤兵中,呻吟声最大的那些大多是身受刀伤的,尚可控制!大部分都能熬过今夜,送到红方安心调养个三月,即可痊愈。之余那些身受箭伤的,虽然已经挖出箭头,但是大部分都熬不过今夜!能痊愈几人,也就全看他们的自己的造化了。” 严成化默然点头,虽是早有准备,但是应道郎中亲口说出,还是有些黯然。多年的行伍经验,当然明白最难治愈的就是箭伤! 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轻声道:“战争总是要死人的吧!今日是各位袍泽,明日或许就是我了。”声音低的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死亡并不可怕,尤其是在已经麻木的战场上! 明日,厮杀可能会更加的疯狂!谁也无法预知,但是都必须面对! 第140章 篝火满营 中军大帐内,跳动的火苗下,照出隐隐绰绰的影子。说明帐内的人还没有休息。帐外除了偶尔的有亲卫巡视,其余的连篝火都熟睡了。 夜半霜重,寒冷的月光照的幽幽山峦,一片皎洁。说不出的清冷与宁静! “将军,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说不得还是一场大战!”换好衣袍,又陪着主将巡视了伤兵营的南宫藏,低声的劝说道。 “就是因为明日还有大战,所以才难以入眠啊!也不知道皇上在山外,情况如何!和乌云铁骑的汇合情况如何?可曾和凉骑接战?胜负又如何? 唉!有宋将军在,怕也无需我等担忧!还是先安心守住此处吧!”严成化,就着火光,眼睛扫过帐壁上悬挂着的简易的军用图。山外是一览无余的平川矮丘,倒是十分适合骑兵决战!但是大雍就算是汇合了乌云部,兵力依然是处于劣势。 青龙卫大部都还是新兵!又怎么能不担忧。所以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连自己都无法回答! “将军不必担忧,皇上与宋将军领兵出山不过半月。没有消息传回,就是好消息啊! 那乌云部在此地经营多年,地形是无比的熟悉了,一心想要避战的话,凉骑怕也是无可奈何的! 末将认为,只要我们这里凉骑不加援军,就说明山外战事未了。一切就还在皇上的掌控之中!所以将军率我等只需死死守住这处补给的要地,就不怕山外的任何的风云变幻!” 南宫藏一身黑色的披风,罩在铁甲外,年轻的脸庞,洗净了血污之后,竟然有几分英俊和儒雅。剑眉星目,更增添了几分指点江山的潇洒写意。眼神扫过山川平野,当然也明白主将的担忧之处。 对于主将自语般的疑问,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就忍不住的逐一回道。 南宫藏不仅武艺高强,眼光也是不错,言简意赅,寥寥几句,也就分析清楚了当前战局。这也是主将愿意大力提拔他的原因所在吧! “南宫将军,所言不差,皇上虽是年轻,但是对于此战,心中早有定论。加上有善用骑兵的宋将军以及乌云部的那位油滑的首领,相信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如此还是安心的对应,明日的战局吧。 若是由你领兵前来,当如何攻山?”严成化看了看这位自己亲自大力提拔的年轻的都指挥使,话题一转,就引到了眼前的战事上来了。 年轻的将军,却并没有意外,显然已经是无比的熟悉主将的论事风格。总是这么的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眼神再次扫过附近的山川,笑意十足的回道:“若我是主将,根本就不会让骑兵下马,前来攻山,凉军此招,可谓是昏聩至极!竟然派遣最精锐的一万怯薛军,下马攻山! 手边如有五万骑兵,这方圆百里的风吹草动,如何能逃过我的眼睛。怎么会让任由乌云部的两万骑兵,逍遥至今日?” “哈哈哈,南宫将军,想必也看出了对君将帅之间的嫌隙!那平叛的大军足足五万骑。那领军的大将,当真会如此的无能吗! 恐怕未必,但是此次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如此明显的避战意图,就连我们都看的如此明白,这一万骑,怕是大军中平叛最卖力的了。就因为如此,才被主将谴来此地吧! 若是平野相遇,他怯薛军,胯下有马,来去如风。某家倒是奈何不了他们!但是既然下了马。又进了山,当真以为某家的长刀不欲饮血呼!”严成化最后一句说的霸气十足, 南宫藏眼神一亮,有些意外,连忙问道:“难道将军之意,不是固守山谷,而是想一口吃掉,凉军这最精锐的一万骑兵?” 要知道,这怯薛军的军卒,绝大部分都是野狼部的子弟,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王庭宿卫!是凉军中战力最强悍的军队! 若是被同等数量的步卒歼灭,那真是出尽了大雍步军的风头。丢尽了野狼部的脸面。 将军果然不同凡响。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目标! “怯薛军虽强,但是通过今日一战,可以看出,战力也不过如此!他们再也不是当年随老可汗一路南下的那支强悍的骑兵了! 驻守大都数十年,已经退化了。早已经不如西征,南征的那些凉骑了!就算被我歼灭,也当不足为奇了! 只是那领军的万夫长,倒是果决之人,也不可轻视了眼前的敌人。今日一战,我们尚且有营寨可以据守。但是明日就要完全依靠我们手中的长刀硬弩了。小小的木寨,怕是挡不住明日对方的火箭了。” 严成化,竟是一声叹息,不知道是因为对手没有想象中的强悍而有些失落,还是惋惜明日就要放弃的那座寨子! 目光停在了矮山后方的一片平野上。 这是山路上,难得的一块坝子。 狭长,平坦! 一边是幽深的谷涧,一边是千刃的绝壁。真是一处为怯薛军准备好的葬身地! 用手指点住了那处在心中早就酝酿已久的战场,吩咐道:“传我军令,明日凌晨,大军全部撤到此地列阵。陌刀在前,硬弩在后!” “将军欲与凉军一战定胜负,是否连夜调集董将军及留守的四千人马前来,加强我军兵力?”南宫藏听完主将的计划,也是兴奋异常。但依然没有忘记双方兵力上的差距!尽责的向主将建议道。 “不必调兵,传令董泽固守营寨。做好接应准备。万一我军战事不利,主营距离此处不过数里,步军不要半个时辰就可接应。” 说完,两人一起缓步走出了大帐。 山下,一丛丛的篝火,勾勒出连绵数十里的凉军大营的轮廓。或许明日,这一切都将化作飞灰。此时的敌将,若是仰视山上的篝火,大约也会作此感想吧! 夜风依然清冷。 腰间的佩刀,凉意透过刀柄,冰冷了紧握着它的手。铁甲坚森,阻隔不住胸中热血的沸腾! 凌晨时分,山上的营地,突然的人影晃动起来。踏碎了一地的寒霜和月色! 第141章 王庭来使 山内的鏖战,并没有影响到山外的对峙。在这个深秋,数万的骑兵,踏遍了福建路南部周围方圆数百里的土地。 青龙卫和乌云部的骑兵已经汇合,虽然是两处扎营,但是日常的行军,警戒,都是混合进行。让几乎没有沙场经验的新兵们见识到了纯正的胡骑是怎样行军怎样作战! 双方的探马之间依然是你死我活的消耗!这些十数骑,数十骑,乃至百余骑之间的较量,大雍一方由于有了乌云骑兵的加入,整体上略微占了一点便宜! 因为乌云骑兵对于凉骑熟悉无比,但是凉骑对于新上岸的大雍青龙卫确是缺乏了解的! 多次的全军覆没都是吃了骑弓射程不及青龙卫手中硬弩的亏。 凉军的主将,对此似乎还是毫不在意!并没有全军压迫,寻求决战的意味。反倒是像南下秋猎一样的跟着乌云骑兵不断的兜着圈子。 时间飞快,转眼间,秋风就变的有些刺骨的凉意了。一向少有大雪的福建路,竟然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凉骑再一次的扎下了大营,只是洒出数百探马,巡视周围五十里。就连探马也不再与对手放手厮杀了。 一座座雪白的毡帐整齐的排列开来,近四万大军的营地铺展出去数十里。前军,中军,左右两军,各成一体,又互为犄角。井然有序中有带有粗旷的草原特色! 最中间的时一顶豪华的圆顶大帐。大帐顶端,高高飘扬起一面绣着雄鹰的旗帜!巨大的翅膀随风舞动,跃然于大帐顶端,飘飘欲飞! 帐内的中心,依然是凉人熟悉的火塘。熊熊的炭火,烤的帐内温暖如春! 大帐内达日阿赤端坐在主位之上,脸色铁青的一言不发。麾下的四名万夫长,都是圆睁怒目,逼视着对面的一人。 来人正是来自大都的大可汗的使者。带来的是大可汗的斥责和愤怒! 使者刚刚传达完大可汗的斥责,就引的四位万夫长的不满!但是碍于来人的身份,主将未有表态之前,都是不敢出声,只是那眼睛瞪着这位不知进退的使者! “请使者大人如实回报大可汗!南方多雨雪,实在不利于骑兵作战!臣等一路南下,栉风沐雨,不辞劳苦,已经斩杀叛乱乌云骑兵万余! 但是无奈近期以来,对方一见我大军威压,就避战逃遁。由于我军初到,山川地理多有不熟,而乱贼已经在此地经营多年,所以一时未能剿灭成功。 如今雨雪连天,勇士们已经苦困不堪!肯请王庭再宽限些时日。” 达日阿赤说辞虽是婉转,但是铁青着的脸,配合上冷冰冰的态度,并没有多少对于王庭该有的恭敬! 使者环视一周,对于帐中诸位的态度,心中已是不忿。更是不甘示弱的诘问道:“乌云部披甲之士不过两万!全部族人刚满十万!大可汗与你五万铁骑,你进军半年,却劳而无功! 我一路所闻,你部这半年之间,仅有两次像样的大战!难道你们鹰旗下的勇士一个个的都失去了血战的勇气了吗?” 使者的咆哮声,让帐内的温度骤降。 达日阿赤眼光一缩,一丝杀气,一闪而逝! 之前虽然也有使者前来催促。但是对于自己一向恭敬有礼!此番的态度,如此的不同!难道是大可汗已经不在容忍自己的拖延了吗? 还是说哈日查盖的西征大军已经逼近了大都!哈日查盖回返大都,必然会先绕行草原,取得留守在草原上的部族的支持,不然仅凭西征的大军,争位成功的可能不大! 绕行草原的话,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在明年春天,才能逼近大都!才会上演兄弟相残的戏码! 自己等待的也正是这样的机会!到时候自己待价而沽,才能收获最大的利益。 对于眼前这位,现在又何必管他代表的是谁的态度呢! 于是挥了挥手,随意道:“使者大人,奔行千里,一路劳顿,且先去帐中歇息吧!明日,本将再与你把酒言欢如何?” “军国大事如此紧急,族长大人竟还有如此雅兴,恕小人不敢苟同!”使者对于哈日查盖的送客之意充耳不闻,讥讽了一句之后,突然发现帐中只有四位万夫长,而且都是黑鹰部的万夫长!于是又问道:“怯薛军的万夫长,今日为何不来?” “使者大人,有所不知,大军半月前探知了乌云部的老幼,妇女以及牲畜辎重全部藏在北辰山中。怯薛军一万骑,自告奋勇,前去接受物资,至今未回!想必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 使者大人多住些时日,定然就能见到了。” 达日阿赤解释的有些含糊。但是来使也是心思玲珑之辈,一听就已经明白! 这一万怯薛军是大可汗特意安插在大军之中,好监督平叛的王庭宿卫!都是马上的精锐!如今这达日阿赤为了不受监视,竟然派遣骑兵进山! 顿时失色道:“族长怎可如此用兵?这里距离北辰山不过百里,万骑半月未归,竟然没有派兵接应?还请族长尽起大军,围山支援!若有迟疑,怯薛军危矣!” “使者大人但请放心,怯薛军骁勇善战,量那些南军如何能奈何得了!如今雨雪连天如何能起大军!况且大营之外还有乌云部两万骑叛军,和一万骑南军骑兵!北辰山方圆不过数百里。大军尽数投入,必被叛军断了后路!到那是,能保全大军都是奢望,还如何完成大可汗交于的平叛命令!” “既然如此,就不劳族长大人费神,小人自当带领五百亲卫,进山面见怯薛军!请族长放开道路,不要为难!” 使者一听对方万般推脱,心中虽是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临时机变,亲自进山去与怯薛军会合。等有了大军再来和这帮骑墙派谈平叛事宜! “王庭使者若是在此地出了意外,我部如何向大可汗交待!使者大人还是在营中等待为妙!” “我意已决,请族长大人不要阻拦!” “既然如此。使者大人情便!” 第142章 狭路相逢 又是一个红日西沉! 冬天的晚霞,映照在铺满皑皑白雪的山峦之间,更显出大山的壮美! 北辰山山下,两只对峙的大军却没有兴致去欣赏。因为他们正在决战生死! 江山多壮美,渺小的人类却却多自负! 蜂拥而上的凉军,听到了休战的号角声,潮水般的退去。 大雍的守军,没有追击。任凭他们缓缓后退。鼓声中,大军有序归营! 时间回到半月之前。凌晨时分,大雍的营地里人影晃动。早有准备的的大军,不到一个时辰就撤出了矮山和临时的木寨! 等到天明,凉军来攻的时候,愕然发觉,木寨已经人去寨空。昨日让勇士喋血的矮山上也是空空荡荡。但是火箭还是如约而至。 熊熊大火烧遍了曾静让他们吃尽了苦头的山腰。整个矮山,就像一个被点燃了的巨大的火炬!风烟直上,数十里外依然清晰可见! 大火烧了半日,随着大火熄灭,山麓上沉积了一层厚厚的飞灰! 那座临时的木寨也灰飞烟灭! 阻挡住山路的障碍,不复存在!面对着重新通畅起来的山路,千夫长们激动莫名。仿佛烧了这座临时木寨,就能打破了敌人的主营一样! 但是万夫长却高兴不起来。 通过昨日一战,可以看出,对面的领军之人,虽然是籍籍无名之辈,但麾下的军士,堪称精锐,临战的指挥与决断可比名将。 而且能得南朝皇帝信任,在此领军的,又怎么会是平庸之辈!但是这样的一位将军,主动放弃了尚可一用的屏障,主动后退。绝对不是如那些莽夫所言的是怕了勇士们的弯刀! 要知道,昨日的表现,南朝的军卒表现出来的勇武,是一点也不亚于草原上的勇士们的!一千比三百的损失比例,就是最好的说明! 尽管对放是用了最强劲的弩箭和杀伤力巨大的陌刀,还有身上披的时最坚固的铁甲!但是战阵之上,讲的就是如何杀敌最多,自身损失最少! 至于对手的手中刀,身上甲,是如何的精良,从来都不是战败的理由!沙场争锋,从来都不是公平的较量! 当初北凉战马纵横天下,灭国无数的时候,是如此。 如今南朝得了战马,又有了刀兵利器的时候还是如此! 当烟灰尚未散尽的时候,跃跃欲试的千夫长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上前请战! 万夫长收回了思绪,一挥右臂,大军踏着零星的火苗,继续前进!不过片刻,就有前军来报:“前方数里的一块平地上,南军已经结好军阵!” 万夫长微微一愣。 又寨墙为依托,却主动放弃后撤。又在平地之上,结阵阻敌!以常理度之,不该如此啊!难道只是想诱敌深入吗? 于是勒令大军停止前进。吩咐前锋营的主将道:“速速分出探马,沿山路两边警戒。不要错过每一处灌木,每一丛蒿草!” 探马领命而去。 晌午后万夫长才接到了前路安全的探报!大军复前进! 数里的距离,不过片刻。前军最先抵达!面对近六千大军集结而成的厚实无比的军阵,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前军虽然昨日没有临阵。但是领军的千夫长,可是在万夫长的身边见识过对方强弩的射程! 眼前的这座军阵,放眼望去,前面虽是密集的长刀和盾牌,但是阵后一定藏有那些手持硬弩的弩手,只要踏过弩箭的射程线,最先迎来的一定是漫天的箭雨! 前军停在了三里之外。静静的等待大军的到来。 万夫长只带数骑,打马而来!意见眼前的阵势,哪里还不明白!一边是绝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山涧!狭长的战场,几乎在为善守的南军量身打造一般。 原来如此!难怪前方的木寨只守一天! “将军,此地太过险要,两边都是绝地,每次最多不过能投入一千人马,再多就要拥挤混乱了。敌人弩箭犀利,一味强冲,怕是还要吃亏!”前军主将,打马上前,接近了竖起簇拥着的万夫长,在马上行了一个草原上的扶胸礼。 领头的来骑一拉马缰,停住了战马。身后数骑也是齐齐停步。一阵阵的马斯声,回荡在绝壁之下! 万夫长抬头一望,但见高山峡谷之间夹着的山路在此处霍然开朗,一片长约十数里,宽只有半里许的山间坝子呈现在了眼前! 绝壁峡谷之间,一座厚实无比的军阵挡在了山路中间。留给自己的仅仅有数百步的距离,正好是在对方弩箭的射程之内! 不禁深吸一口凉气,缓缓言道:“将军莫急,南军怕是昨夜连夜开拔,退至此地结阵。想来已有数个时辰。大军定然十分疲惫。我军新到,正好可以趁势冲击疲军!” 万夫长哈哈一笑,言语间听不出刚才的诧异和惊异。似乎并没有在意眼前十分不利于自己的地形。而是随意的就说出了要强冲的命令。 让那领前军的千夫长,有些意外!连自己都能看出不利,难道万夫长看不出来吗?但是战场中之上,谁又敢随意的质疑主将的军令! “将军不必意外,只管领前军,做好冲阵准备,待到中军一声令下,务必要一举破阵!如有半点懈怠,军法从事!” 前军主将的一丝犹豫,也没有逃过万夫长的眼睛。于是厉声下令,不待千夫长出言表态,又接着说道:“你在后方压阵,待我上前去会会南军领军之人,看看我们此次的对手是何等样的英雄人物! 说吧催动坐骑,缓缓逼近了那处宽阔的所在。身边一名亲卫,打马上前,高声喊道:“对面的主将何在? 昨日一战,我家将军十分钦佩贵军的勇敢,欲请严将军阵前一叙,不知严将军可有胆量?” 面对数千大军的森森刀光,这亲卫没有丝毫畏惧,张口狂喝一声,声音远远传出,在绝壁下悠然回荡。两军阵前军士竟然清晰可闻!一声大喝后,拨马便回。 半响,大雍的盾墙里裂开一道缝隙,远远的奔出一骑。坐骑神骏非凡,却是一匹产自北凉的战马!马背上一员身型健硕的大汉,身上甲,掌中刀,披散的长发随黑色的披风一起迎风飘扬。 相距不到一箭之地时,来骑猛然勒马!战马扬起的前蹄,落下时,砸起了一道烟尘! 看的那万夫长不住的暗自赞叹:“真是一条好汉!” 第143章 新军折翼 严成化单骑飞马,来到阵前。早望见对面独立的一骑。 骏马,弯刀,须发灰白的万夫长确实率先朗声开口道:“久闻严将军威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凡,南朝虽弱,但是英雄何其多也!” “万夫长约我前来,不会就是要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虚言吧!”严成化轻轻一笑道,并没有理会对方吹捧。 那万夫长对于对手的反应,没有什么意外,神色如常。又道:“严将军年轻俊杰,老夫昨日已有领教。今日麾下儿郎欲再次领教贵军的刀锋!不知可有机会?” “哈哈哈!某家摆下阵势,自是有此意图。既然麾下勇士如此热血,何必在此多言,尽管放马过来便是!”严成化背靠大军,占尽了天时,地利,当下也是不虞对方有诈。也开始顺着对方的言语,与之虚与委蛇起来。 “如此甚好!只是此间地狭,将军如此列阵,叫我麾下大军如何能与将军麾下精卒尽情厮杀? 我麾下儿郎,向来是在马背上称雄,如今为与将军一战,不惜下马进山。将军神勇,想必也不会在意些许的地利优势。何不略往后退,让出五里距离,好让大军正面交锋!” 万夫长也是朗声笑道。 “久闻北凉铁骑天下无敌,某正欲见识一番。将军何故下马步战?让某家心生遗憾!”严成化早就将此地视作决战的战场。对于如何利用此地的地形也是酝酿已久。那里肯因对方的一句戏言,就轻易退军? 当下也是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丝毫没有退军让出场地的意思。 “将军真会说笑。山路崎岖,如何能行得骏马?要想见识我怯薛铁骑的威力,恐怕要等到了山外,了。既然将军不愿让出一箭之地,草原上的勇士们依然会冲破此地!” 万夫长打量了一眼有些偏西的太阳,心中暗自推算下时间。轻轻点了点了头后高声说道。 “如此,某家在此恭候,一定莫叫我手中的长刀失望!”严成化一听此言,知道对方见自己态度坚决,已经放弃了心中幻想,心生退意。也大声的回道。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说完两名主将同时拉马回身。 万夫长径直回了自己的中军。而严成化也是单骑飞入再次裂开的盾墙之内。 刚到阵后,翻身下马间,随意的往路边的山崖上望了一眼。只见落日秋山之上,反射出一道道细微的光点! 顿时大惊。纵声喝道““探马营主将何在?” “末将在!”一位将校快步上前躬身回道。 严成化,手中马鞭一指路边的崖顶,急问道:“此处可有我军驻守?” 那将校顺着马鞭所指的方向,回道:“回将军,此处乃是一绝壁,并无探马驻守!” “立即传令,大军速速变阵,后军变前军,撤往山中主营!”严成化厉声喝道。身边的一干将校顿时呆若木鸡! 严成化一甩马鞭,再次厉声喝道:“速速组织撤退,违令者斩立决!”众将悚然。 大雍密集的军阵开始缓缓移动。向着后方狭窄的山道上撤去。 那离去的万夫长一见如此,大声吼道:“速速发令!”身后的传令兵,猛然挥动令旗。 那绝涯顶端,竟然人影晃动,一块快大石,自天而降! 滚滚而下,山谷震动! 但是一阵过后,就后继无力了。 “传令前军,立刻抢占前方平地!并牢牢守住,以待中军!” 那前军的千夫长,被主将申斥以后,正担忧间,就见大雍军阵突然后退,接着就是崖顶大石飞下,紧接着攻击的号令声就传了过来。 一时军心大振,一千勇士,举着弯刀如出闸的洪流涌上了那宽敞的坝子上! 大雍军阵由于动作及时,大队人马堪堪撤出空地,大量的石块便覆盖了这片战场!断后的千余弩手,不过晚了片刻,就损失过半! 好在此地距离主营不远,大军得已安然撤回。 主营内,严成化略显焦躁的在帐内来回度步。董泽和南宫藏立在下首,大帐内一时安静无比。下首跪立的探马营主将,面如死灰! 自己的一个失误,竟然让数倍军士葬身飞石之下!若不是主将发现及时,那六千大军,怕是已经全军覆没! “将军,末将自知军法难容!不求将军法外开恩!但求一个战死的机会!” 那探马营的主将,也知道难以活命,但是却不想就此死在督战队的刀下!虽然都是一死,但是意义却大不一样!一个是血洒疆场的好汉,一个是后退的逃兵,或者犯卒! 严成化铁青着脸,没有立即决断,一旁的南宫藏有些不忍,看着曾经的同袍犯下如此大错。想要求情,却不知如何开口!军法向来无情,更别提是这样的大错! 到是老将董泽,抱拳道:“探马营所犯乃是重罪!不可饶恕。但目前战事正急,可将之编入前锋营,将功折过!” 严成化转过身去,朝着帐外一挥手,便有数名亲卫进账,带走了那名将校。 “多谢两位将军成全!末将此去,决不生还!定当多斩几颗凉人头颅,才有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袍泽们!”那探马营的主将,临出大帐之际,向着董泽谢道。 “呜呜呜呜”帐外,数里外的号角声传来。凉军的大营也扎到了数里之外的那处狭长的战场上! 一排排的毡帐,几乎占满了这十几里的平地! 原本精心为凉军选择的葬身之所,却成了凉军的大营所在,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小小的疏忽,差点葬送了六千大军!可惜的是这一次,犯下错误的是大雍的新军!而不是一向骄横的凉军! 几位千夫长,簇拥着他们的主将,兴奋异常! 那领前军的千夫长,更是亢奋的有点失态!因为他所在的前军,得到中军的号令后,毫不犹豫的向着缓缓后退的南朝大军扑去! 虽然没有能衔尾追杀,咬住大雍的败兵,但是他们在战场之上得到了几架北凉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武器!断后的大雍弩兵没有来得及销毁的单兵用神臂弩! 这对于缺乏能工巧匠的凉军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收获!比追上这六千败兵更有价值!甚至比缴获了一个部族的辎重补给的营地更能让大可汗高兴! 万夫长小心的抚摸着眼前的这几架设计精巧的弩机,不住的感叹!许久才吩咐亲卫收好。然后对着几位千夫长说道:“一万勇士进山,不过数日,就已经连克两道险隘。明日当直逼对方主营!务必一战建功! 此战结束,我们回师大都就为期不远了!” 众人轰然应命。 “多耐将军大人神机妙算,竟然能找到一条羊肠小道。此战,若非五百勇士,飞石退敌,恐怕又是损失上千勇士,都未必能够奏效!” 原来,上午的进军途中,怯薛军的探马无意中,发现了一条年久失修的小道。虽然难行,但是却能直通崖顶!万夫长那里回错过这样的机会,立即密谴五百勇士,攀上崖顶。 为了麻痹对手,亲自上阵,故意要求大雍军阵后退!实测是在为自己的五百勇士拖延时间!直到大雍主将无意中发现崖顶凉兵手中的弯刀反射下的光点后,勒令大军退后时,才仓促发动! 若不是崖顶少有碎石,或者能再多拖延半个时辰,战果当又大不一样! 尽管如此,万夫长已经十分满意了! 又一个晚霞漫天的旁晚。凉军,开始从容的在这片宽阔的山路上扎营!崖顶驻守的是五百勇士!他们是不虞再有飞石如雨下的! 第144章 变故 大雍的主营正好扎再了山谷的口子上。卡住了进出的通道。 也最大限度的保护了谷内的安全。董泽经营半年有余。是按照长期据守的标准扎下的营寨。虽然只有五千人马,但是在后方预留了大片的空地。足够后续的扩大营地之用。 营寨的正门,对着山路。箭楼高耸,寨墙寛可走马!绝不是临时的营寨所能比拟的!寨墙上有健壮的士卒把守! 自从退兵以来,已经半月有余。凉兵每日攻寨,好似不知疲倦!双方的伤亡每天都在增加! 两座营寨之间的空地上,早已经被双方将士的鲜血浸透! 这一日的清晨。早早的又响起了进攻的号角声。 凉军整顿起近三千人马,在号角声中缓缓集结,抬在手上的依然只有几十架简陋的云梯。小小的木盾倒是制作的更加精致起来了。 虽是新伐的山中杂木,但是裹上牛皮后,防箭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就是依靠这个,才避免了大军暴露在箭雨之下,无法还击的局面。 正当凉军准备进攻的时候,大雍营寨内,响起了隆隆的鼓声! 今日,对面的大寨门却一反常态的大开。涌出一队队的军卒,鼓声铿锵,出营的三千步卒,迅速的结成一两个扁扁的阵型,一千名长枪兵在前,五百陌刀藏在后方。最后面是一千五百名弩手! 凉军领军的千夫长见状,拔出弯刀,向前方一指,狂吼着,迈开大步,开始了带队冲锋。三千把弯刀,猛然高吼,惊起林中无数的宿鸟。 而大雍的方阵依然稳固不动。南宫藏手持陌刀立在刀阵的后方! 陌刀阵的最前方,那名请求待罪杀敌,不死不归的探马营都指挥赫然在列!黑色的兜鍪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面罩上只露出的双眼里,满是赴死的决绝! 手中长枪的顶端闪着锋锐的寒光! 最前方的一排盾牌兵,用坚固的盾牌,竖起了一道盾墙!墙后是一名名健壮的身躯,用肩旁死死顶住! 面对骑兵的冲锋时,他们往往时伤亡最重的一部分!高大的战马加上马背上的骑士,高速撞来,撞击的力量不下千斤!往往一次撞击,就能让他们骨断筋折。 但是今天,凉军没有了战马,他们的命运也就不会如此了。 凉军越冲越近。跨过三百步的时候,大雍后阵的一千五百名弩手,开始了仰天抛射! 五百弩手为一个波次,组成了三段射! 弩箭上箭比之弓箭,要复杂一步!所以射速就慢了一拍!只有分成三段射,才能保证箭雨不断! 五百只箭虽然不多,但是胜在源源不断! 箭雨下的凉兵,一声呼喝,举起了绑在右臂上的小盾,堪堪能护住头顶!但是防护的效果确实惊人。高速下坠后,钉在圆盾上的弩箭也不能够洞穿! 只有少数倒霉蛋,被流矢所伤,大多是射中腿脚躯干!虽不能立即毙命,但是在缺医少药的战场上,活下去的希望十分渺茫! 只能被遗弃在空旷的战场上,或是被连续不断的箭矢补中毙命,要么哀嚎,流血不止,等着死神的降临! 三百步的距离,在凉军的快速冲击下,不过片刻的时间,便接近到了两百步以内。在这个距离以内,就是凉军的骑弓射程范围之内了! 但是这次大雍步军不再龟缩寨内,而是出寨结阵。所以为了追究速度和持盾防箭,都没有携带一直引以为傲的骑弓。 毕竟在马上骑射,有战马的速度和机动能力,尚能有效的避过对手的弩箭。一旦失去了战马的速度,步战进攻的时候,要是放弃了圆盾,并且立在原地放箭,只能是成为对手手中弩箭的固定箭靶! 大盾后面的新兵,弓起了背,大盾后面的长枪,也架在盾牌间的空隙上!远远看去,盾墙就像一个卷缩起来的刺猬! 凉军越冲越近。 从高空看去,就像一支巨大的箭猛然射中了一只宽阔的盾牌上!箭头透体而入,箭的速度却猛然降低! 挡住了第一轮的冲击后,盾牌兵直起腰身。军阵上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起” “刺” 只见那盾牌兵齐齐用力,将手中的盾牌猛然向前一推,顶起了扑上来的凉兵。然后一个撤步,又猛然松开! 身后的一排长枪,猛然刺出。一刺一收之间,带出无数喷洒的雪花! 大雍的制式长枪长约一丈,枪头二尺余,远远长过凉军的弯刀!所以这第一轮的接触,就让凉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号角声声,凉兵如海浪般扑上来,悍不畏死! 冬日的太阳,已经跃上了山峰,阳光照在身上,暖意阵阵。但是厮杀的士兵们并不能感受到这样的美好! 大雍的一千长枪兵都是老卒,但是无论是力量还是身型都比后来的四万新兵要差上一截!因为他们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没有享受到那四万新兵的待遇! 虽是老卒,时间一久,也渐渐有了不支迹象!但是在长枪阵的最前方,一名身型颇为健壮的军卒,表现的勇猛异常,一枪扎下,往往能洞穿两人。双手一抖抢尾,便能将枪头上挂着的尸体甩开。 一身战甲早已被鲜血染红!凉军的普通军士开始有意的避开这样的杀神,一名领军的千夫长,早早发现了异常!挺起弯刀,便直奔过来! 那军卒瞪起血红的瞳仁,一枪砸开挡在身前的障碍,顺势就是一招蛟龙出海!扎向来人。那千夫长一身铁甲,也不示弱!左手一探,仅仅抓住枪尖的尾部。右手的弯刀顺着枪杆就是一抹!端的是无比快捷,十分凶狠! 那军卒若是不弃枪,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弯刀销断握枪的双手!若是弃了长枪,便只能依靠一双拳头了!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军卒断然撒手,脚下急进,撞向一手握弯刀,一手夺长枪的千夫长!两人滚做一团! 这半月以来,光是千夫长,就已经阵亡了四位!如今指挥作战的十位千夫长中,有四名是临阵升职! 凉军阵后,观战万夫长正一脸凝神的看向阵前的撕杀。 己方阵后突然烟尘大起!一骑探马飞速冲来,竟是直冲主将的位置而来! 第145章 金刀血未干 战场正胶着的时候,自己的后阵竟然出现了混乱!万夫长当即大惊。 一骑飞来,却是自己的探马装扮。奔的近了翻身下马,向着主将汇报道:“将军,后军巡营时发现王庭使者,进山相寻。如今已经过了营寨,欲往战地观战,等后军阻挡不住!” 万夫长闻言继而大怒! 如此不知轻重,岂不知前方正在大战,闹出如此动静,影响了军心士气,一着不慎,就可能兵败丧师! 当下冷冷的吩咐道:“执法队何在?速请使者务必去大帐休息,待大战之后,本将定当亲自接待!” 安顿好来使,便又价格目光放在了战场之上! 厮杀已经持续了半日! 但是并没有什么进展!还是如往日一般的陷入了消耗!一万大军,连续攻击了半月有余!除了第二日的那次侥幸以外,具没有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却又折损了三千多草原勇士! 这座小小的营寨,当真是扎手无比! 今日南朝大军,主动出寨,倒是少见,却不知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战至晌午过后,一千长枪兵,已经坚持不住,有了败退迹象,进攻的凉军,在千夫长的带领下,更加的兴奋了。 雪亮的弯刀,映照的残雪,秋水更加的摄人心魄! 近前厮杀的凉兵,一手弯刀,一手圆盾,护住自身的同时,攻击的十分犀利!一向能够有效克制骑兵的长枪,被对手近身以后,实在难以发挥长度的优势了! 最初的优势,反而成了劣势! 寨墙上观战的董泽不禁暗自担心起来,一旦军阵不稳,接下来的就很可能是溃败了。到了那是,不仅阵后的一千五百弩兵会受到冲击。就连大寨内的大军想要开门救援也是难以施行! 这半月以来,都是依靠寨墙作战。凉兵虽然悍勇,但是半月以来,还没有一次能攻上寨墙,所以陌刀手就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前番在矮山之上,虽然已经建功。但是董泽并未亲眼所见。只是看到战报,未免有些不以为然!所以此时虽然知道长枪兵的身后尚有五百陌刀手。但是两倍的长枪老兵,都已经阻挡不住,数百人的刀阵又能顶什么用处! 但是一边的严成化,却没有如此担忧。寨墙上风大,散发飞扬的主将大声笑道:“董将军不必担忧,今日一定要见识一下,陌刀的实战威力!”说完对着亲兵吩咐道:“传令,陌刀阵上前,长枪阵后退两边策应!” 五百名陌刀手,闻鼓声,齐齐的落下面罩,双手提起驻地的长刀。大踏步的上前。长枪兵如水般的分开两边,脱离了接触! 接下来就是三排陌刀,轮番前进了!每一轮长刀劈下都能带出喷溅的血花!强健有力的双臂每一次挥动,都在收割凉军的性命! 对于传闻中的玄武卫左厢陌刀营,董泽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实战确实首次见到!顿时就被这些健壮的军士吸引住了。 只见长刀翻飞间,刚才的颓势瞬间得已扭转!凉兵手中的圆盾,刚才还坚不可摧,此时在陌刀的刀锋下,简直不堪一击! 董泽瞪大了眼睛:“将军有此锐士,为何不早谴出破敌?” “董将军,难道看不出,陌刀所利。却利是进攻吗?若用来守城,就是暴殄天物了!往日,凉军连寨墙都没有碰到,只需弩箭远射,长枪扎刺,就尽够用了! 敌军攻打半月有余,军力已疲,我军一味防守也是疲惫不堪!正是我军养精蓄锐的陌刀队反攻的好时机! 本将所忧的倒不是一时胜负,而是那五百弩手葬身崖下时,未及销毁的弩机,怕是已经有完整的弩机落入了胡人之手! 今日定要全力以赴,将之夺回,或者毁坏!不然我们都将成为大雍利器外泄的罪人!”严成化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原因,脸上的表情,也变的郑重起来! “将军,也无需如此,阵前小挫,是难以避免的!崖下一役,乃是天意!末将在此地经营半年,也未知有小路可通崖顶!却被那凉人巡山偶然发现!只可谓天意不绝这一万怯薛军! 至于折损军士,利器一事,也当不必挂怀。神兵利器,只要用诸与沙场之上,有焉能万全!此皆是小事!” 董泽看到战场的形式得已扭转,心情也变的轻松起来。对于主将的担忧,也有自己的观点!当然宽慰主将的意味更多一点! “董将军,不必宽慰。某家心里有数!”严成化紧盯着战场,心中在思虑补救之法,怎样才能夺回那些散落的弩机。 寨墙之下,踏着血肉不断前进的五百陌刀手,所向披靡!身前没有任何活物能阻挡住他们的步伐了!胆寒之下,三千凉兵,竟然被压制的不断后退! 两侧的长枪兵再次压上,护住了陌刀手的两翼。阵后的弩箭也随之前进! 三千凉兵损失惨重! 阵后的万夫长,再一次的近距离的见识到了陌刀的威力!不禁感慨道:“若能得此刀,我草原勇士何愁再有敌手!” “将军何必羡慕!我们营中就有精铁,着那些南朝铁匠照例打造就是!若是顺利,不过三五日,勇士们就能持此刀上阵了。”一旁的千夫长,建议道。 “如此甚好!立即谴人打造。”万夫长也没有多想,立马吩咐了下去! 见到今日多半不能建功,三千勇士已经快被对手压回本阵,于是下令收兵! “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的时候,已经是旁晚时分了。进攻了一天的凉军,又一次的如落潮般的退去! 大雍军卒,本想乘胜追击,无奈凉军后阵的骑弓密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折损,也只好鸣金收兵了。 人马散去的战场上一千多名大雍的弩手在打扫一片狼藉的战场!散落的弩箭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一一的回收,以期再次利用。遇上惨嚎的凉兵,免不得要用手中的腰刀,补上一刀。倒是帮助他们解脱了这罪孽! 自家的袍泽,自然是抬回去医治。阵亡的尸体,也全部带回火化,他们的骨灰,最终会被带回琼州安葬。大雍的皇帝会亲自祭拜这些忠勇无畏的军士! 第146章 王庭军令 看着今日的伤亡数字,严成化的眉头又紧紧的拧成了“川”字。 十数天的作战,阵亡的将士已经达到了两千人!这么多年轻的将士跟着自己出了琼州,而自己却只能带着他们的骨灰,回去见他们的亲人与妻儿! 更加可怕的还不是如此惨重的阵亡数字!而是伤兵营里更多的伤员! 营中的伤病营已经有伤员三千多人!其中重伤的不下千人! 虽有医匠医治,但是效果并不如人意!那阵亡的两千余将士里直接战死沙场的不过八百多人,其余的都是重伤不治,或是伤口崩裂而死! 如今的千余重伤员,能挺过来的怕也不超过两成! 如此惨烈的伤亡,让久经沙场的将军们也是一筹募展!一万步军已经伤亡近半!好在自己的对手,那一万号称北凉最精锐的怯薛军的伤亡更加惨重!留在战场上的尸体就有近四千具!当然每次撤退,重伤的胡人通常都是被直接遗弃在战场上,任其自生自灭! 所以凉军的阵亡数量及多,而伤员及少! 营帐外,是一阵阵的笑闹声。今天初战告捷的陌刀少年们,照例的被允许饮酒!这也是玄武卫的规矩!是主将亲自定下的。凡事初上战场,能或者回来的将士!一律不受禁酒令的约束! 今日的五百陌刀兵,全部都是初上战场! 为了让更多的新兵快速的成长起来,主将严成化,没有一味的只使用那八百名在琼州城下立下功劳的“老兵”。而是让此行带来的四千新兵轮流上场,几乎都得到了实战的洗礼! 用血水浇灌出来的,才是真正的百战精锐!这短短的半日厮杀,比得过训练场上的半年辛劳!而且绝对的能让新兵们明白,沙场的残酷会失去性命,而不只是训练场上的掉皮掉肉! 每次新兵战后,拉开面罩,当眼中的嗜血不再的时候。放眼脚下的断肢,刀身上挂着和衣甲上沾染的碎肉,内脏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够保持站立! 无一例外的都跪倒在满地的血水里狂吐不止!直到吐尽胃囊中所有空气后,打扫战场的老兵们,才会上来。 战后余生,老兵们已经没有了庆祝的资格!只能是默默的洗去刀剑上血迹。打磨卷了刃口的武器。而新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大碗的喝酒,似乎也只有酒精的辛辣能让他们忘记白日里的癫狂! 辛辣的酒,流过白日嘶喊的沙哑了的喉咙,流进空空的胃囊!让这些少年们彼此又升起了无尽的豪气! 一碗酒下肚,当初离家时胸中的豪气与抱负再次被唤醒了。 严成化侧耳倾听着这群少年新兵的喧闹声,一时感慨无限! 江山残破的危局里,总要有无数的牺牲来奠基撑天的巨柱。 大雍飘摇的江山,就要依靠他们来撑起了! 轻轻的合上了军报,披发的将军站起身来。帐外是灰蒙蒙的天! 冬天的风已经有了十分的寒意。 刚出得营帐,就有亲卫来报,营外有脱了奴籍的汉民,前来劳军! 严成化心中一动,谷内有近二十万的汉民,如今脱离了奴籍。着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了!如果能择其青壮编入营中,虽一时不能战!但是也可作为大雍的后备兵源! 来日,南迁南岭后,他们的亲属,可以充实岭南稀疏的人口! 但是作为一名统领级别的将军,是没有擅自招兵的权利的!所以必须要有皇帝或者是兵部的命令! 想到这里,赶紧吩咐道:“快请乡老们入营!夜里的警戒不可有丝毫放松!”说罢,带着一种亲兵大步的迎向寨门。 早有亲兵去报知董泽等数名军中将领。具都匆匆赶来营门之前。 董泽在初次扎营的时候,将大营扎在了山路上。外门对着的是出山的路。内门外就是幽深的山谷了。谷内的驻地安排是汉民更靠近大寨,胡人的老幼主在谷内的深处。 大营的内门大开,数百汉人百姓,抬着整只的猪样,和一坛坛马奶酒,入得营来。 一时间宾主尽欢,气氛再次的热闹起来。 于此同时的凉军大营内,就没有如此的气氛了。 凉军万夫长,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大帐。连日的消耗战,让一万勇士损失近半。伤亡达到了惊人的四千人! 这是多少年来都没有过的惨重损失了!损失最惨重的那个千人队,已经不足五千人了!而对手的辎重营地依然是稳如磐石!女人,财物,牛羊依然在眼前的谷地里安然无恙! 中军的主帐里,有一行人同样的怒气冲冲!正是一路寻来的王庭使者,以及他随行的五百骑兵!由于山路已经被大军打通,这五百骑兵,得已骑马进山,一路寻到怯薛军的营寨前。 到达的时候,正赶上凉军交战!那使者本是文臣,一时兴起,竟然带着五百骑兵,就奔这万夫长所在的中军位置冲去!全然不顾五百骑兵在狭小的阵后带起的滚滚烟尘,以及马蹄踏过的震动会给凉军带来怎样的误判和影响! 完全没有顾及他们的到来,可能会让阵前厮杀的凉军以为是中军不保,而军心散乱!只到被万夫长的亲卫们,用骑弓仰天放箭,射在了狂奔的马蹄前。才堪堪停住! 狂怒的使者怒目而视,但是眼前一地的白羽,让他还是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勇气。因为使者和他身后的卫士都明白,继续前进的话,下一轮的羽箭就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射成刺猬! 使者丢下一句横话,便愤愤的下马,进了后方的大营! 半日的等待过后,才见到同样怒气冲冲的万夫长! 同样都是大可汗的亲信,相见的场景却是如此的尴尬! “将军如此待客,可有将王庭放在眼中?”那使者一见来人,就怒声质问!似乎被请进中军大帐,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 “哼!沙场厮杀正紧,最忌乱闯中军!使者大人难道连这样的军中常识也没有吗?本将不杀你已经是看在大可汗的面子了”万夫长也是丝毫不让。一句硬邦邦的话,就顶回了使者的质问! “将军倒是沙场骁将,可是这半月多来,可曾有过什么像样的战绩?战场歼敌多少?可曾打破对手的营寨?” 来使被一番硬话顶的无言以对。顿了顿又问出一番让万夫长颇为尴尬的问题。 “两位大人,何必争执与些许细节!当传达大可汗的军令为要!”就在两人互相争执不休的时候,跟随使者前来的一名护卫百夫长提醒道。 “也罢,军令要紧,左右速速取只烤羊上来,不能让我们王庭来的使者饿着肚子传达军令!”万夫长,有些意外的看来一眼那出言相劝的百夫长。随即就顺着话头,吩咐起了亲卫。也是放弃的再与文官纠缠此等琐事。 片刻后,一只烤的焦黄的羔羊,就送进了大帐,架在了火塘之上。帐内数人围火而坐。那使者拔出匕首,一刀卸下了一支后退,握在了手上。没有张嘴去咬。而是先说出了大都城里带来的军令! 第147章 凉军北归 隆冬时分,一夜北风过后,大雪洒满了山间! 一片片的雪白,遮盖住了一地的鲜血和多日厮杀的痕迹! 山中百兽蛰伏!连一向贪婪的秃鹫也不见了踪影。 漫山遍野一片茫茫!林海松涛,全部失去了绚丽的色彩,仿佛裹上了一层层素白的轻纱! 山风一起,吹起白色的“扬沙”。也迷不住行人的眼睛了! 黎明总是静悄悄。 营寨里的篝火,大多已经熄灭!只剩喜爱微弱的青烟有气无力的袅袅升起。 大雍的军帐上积满了厚厚的雪!被大雪压垮的毡房惊起了无数昨夜疯狂宿醉的军卒! 手忙脚乱的开始整理倒塌的毡房。 太阳懒洋洋的升起,柔和的光,带来阵阵暖意。映照的满山积雪似乎都有些粉嫩透明! 昨夜巡营的将士,铁衣未解。五更时分就送回了凉军连夜撤退的军报!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但是严成化却没有轻易的追击!自己严守的营寨后方,有数十万的百姓和牛羊,他们都是将来移居岭南,开发岭南的希望!怎能轻易舍弃! 再说,怯薛军是马背上的骑兵,出了山,有了战马,再想追上,就十分困难了。况且就算追上,在无遮无拦的平地上,想要对抗数千骑兵,也是要付出相当大代价的! 野战中,骑兵握有绝对的主动性,是战是退,全由战马说了算! 罢了,连天都不助我,是他们命不该绝与此罢! 但是大营的防御必须要有纵深,不能龟缩于主营之中。随即派出南宫藏率军三千前出到达昔日溃败的坝子上扎营。边上的崖顶,也是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上! 自己和董泽亲自率剩下的两千人马以及两千多的伤员坐镇主营。好在伤员中的大多都是轻伤,再将养个半月后就能陆续归营! 但是那千余重伤员,却在慢慢的凋零! 都是如花般的年纪!半月前都还是胸怀抱负的热血青年,半月后,却在伤兵营中空等着死神的来临! 却说凉营里,新到的使者,带来的是要大军立即北归的军令。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是万夫长心里清楚。距离北凉的内乱,怕是为时不远了! 本来怒气冲冲的回到大营,见到的却是旧时相识,不免有些唏嘘!幸好没有让他冲到中军。不然见面就让其看到自己麾下的败退。多少有些折损颜面! 但是双方还是忍不住的抢白了几句。直到一名属下出言相劝,才回归正题。 “使者大人,我怯薛军当遵行军令,北上大都,可是山外那黑鹰部的四万骑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在此地逍遥吗? 一旦大都不稳,恐怕他们就是下一个乌云部! 我们一走,大江以南,更加空虚,驻守在雷州的哈巴日,怕就成了孤军了!我们的对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万夫长对于大都传来的军令,并不感到意外!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带了一点情绪。所以称呼上也就带有了一点点的距离感。 虽然平叛日久,空耗了无数的牛羊和勇士的性命!虽然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小部族! 但是大都已经不能等待下去了!眼看着已是隆冬,不出三月,大漠上支持长子的部族,就会倾巢出动,汇合了西征的将士们,南下入关! 就像当年自己跟随老可汗入关一样。可叹的是,大都的主人变了!当年的大都城内,驻守的是大雍的将军,而现在,草原大军要面对的是北凉自己的新可汗! 兄弟相争啊!这四个字,道尽了多少臣子的遗憾! “将军不必忧心,大都城内早有决断。雷州的西征大军,已经北上了!尽迁南部的牧民部族退守大江,以待将来!” 使者闻言,,也知道老友心情不佳,对于提出的一些问题,也都据实回答。 言语间颇为伤感!眼见好好的大片江山,就这么拱手相让了!这片撒漫了草原勇士热血的肥沃的土地,再也没有北凉铁骑纵横驰骋了吗! 等到王庭内部决出胜负的时候,再回头,必将面对一个更加难缠的对手!更可惜的是,本来有机会将这个对手一句消灭! 兄弟阋墙,致使大好的局面就此颓坏,当真是可惜,可叹,可恨! 帐中诸人默然不语。 “我先前已经去过黑鹰部的营中数次,那达日阿赤对于平叛的军令故意推委塞责,如今对于王庭的军令依然是置若罔闻,不知将军可有良策?” 酝酿良久,那使者才又开口问道。只是在称呼上也故意带有了一点点的距离感,作为回敬。 “达日阿赤乃是主将,我本就兵少,如今又在山中折损严重,本想着凭借手中的精兵,一具打破乌云部和南朝的后勤基地,迫使山外的三万骑,与达日阿赤决战!但是天不遂人愿! 儿郎已经久战困乏了。 如今南朝的大军,战力已经不是当初一路难逃时可比了! 他们变的强壮,而又嗜血! 沙场争锋时,往往死战不退!就像当初临安城下的那十万南朝御林卫一样!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兵器比以前更加的犀利了! 南朝多巧匠!亦多英豪,我北凉怕是危险了!可悲的时王庭尚不知之!依然是醉心于权利的争夺! 今日北上,怕是有生之年,再难以踏上这原本该是锦绣的江南了!” 万夫长与来使,本事大都城中的旧识。发泄完了这一路南下一来的愤懑之后,面对老友伤感无限的的提问,也是心生黯淡! “何必如此失落,此次北上,辅佐明主,待到大可汗稳定了内部,重整旗鼓。北凉铁骑存在一日,那小小的南朝,还得在我北凉的马蹄下瑟瑟发抖! 但是如今之际,我等先考虑如何使达日阿赤随我等一起北上!” 两人计较半夜,帐外飘起漫天的风雪! 三日后,福建路南部。 达日阿赤的端坐在中军大帐内。望着漫天的大雪,脸上眉宇丝毫的愁容!往常的年份里,一旦遇上这样的大雪,草原上的牲畜往往就会大批的冻死。少了这样的大牲口,对于这些以游牧为主的部族来说,就是异常灾难! 雪越大,灾难越大! 但是今年,达日阿赤不在关心这些琐事!他所关心的是哈日查盖何时到达大都城下! 黑鹰部的四万骑,驻扎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与大雍以及乌云部的三万骑,遥遥相望! 这一日,雪夜! 散落在营外的探马遇见了一支五百骑的骑兵! 在雪地上飞驰而来!手持怯薛军令牌的亲卫飞奔在前,一路顺畅的通过了数处盘查!一路抵达了哈日查盖的大帐外! 守帐的亲卫还没与来得及上前做最后一次的查验,就见五百多骑,齐齐亮出冰冷的弯刀!举起闪着寒光的箭簇。大帐外一时剑拔弩张! 数十亲卫竟然在自己的大营的心脏地带,被包围了,一起被围的还有他们的主将! 怯薛军的万夫长,一掀门帘,大马金刀的坐进了大帐的主位上。梦中惊起的达日阿赤,双手紧紧的抓着拔出了一半的弯刀,厉声喝道:“安敢如此?难道你要学那乌云部叛乱不成?” “阿赤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末将此来,特为解救将军,请将军与我一同北上而已!” 五百骑兵正是连夜出山的怯薛军的万夫长,以及麾下的五百亲卫!他们冲进了达日阿赤的中军大帐,用弯刀弓箭,请上了平叛的主将,拔营北去! 出营汇合了等待的六千怯薛军后,又被黑鹰部的四万骑簇拥起来!近五万骑兵,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一路北返! 一万青龙卫和两万乌云骑兵,当然也闻风而动!不再如平日的那般和风细雨。在经过了最初的不解和迷惑之后,猛然意识到,对手在此时失去了有效的指挥!而且很有可能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 厮杀就这样展开了! 两个庞大的骑兵军团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展开了殊死的消耗!探马的规模也直接提升到了五百骑的规模! 一旦交兵,最少也是千人之间的厮杀! 凉军主将被劫,一路毫无战意,只是紧紧的围着那六千多骑的怯薛军! 身后远远坠着的时三万虎视眈眈的对手!而且是厮杀已久,十分熟悉自己的对手!就像是一群狼,盯上了同样强大的猎物! 双放你来我往,纵横穿插! 白茫茫的天地间,倒下了无数的骑士!探马被埋在了厚厚的浮雪下。又被后来的马蹄踩踏的坚硬如铁! 赵崇和一万青龙卫,吊在最后!旁观着双方的厮杀,间或的围剿下零星的散兵游勇!马背上的少年们,经历了无数场的追逐和杀戮后,一个个变得愈加的沉稳,内敛! 乌云骑兵,追杀中表现出来的仇恨让赵崇更加的坚定了吸纳他们的心!这是一支可用的军队了!因为他们对于北凉,已经充满了仇恨,再也无法平静的回归草原了! 乌云部骑兵的紧追不舍,彻底的激怒了高傲的怯薛军!为了彻底的砍掉这条讨厌的尾巴,北去的凉军,在到达大江之前,停顿了下来! 马蹄在慢慢的接近! 第148章 雪中 双方似乎都失去了耐心!没有再派出小队的骑兵互相试探! 双方数万骑兵在风雪中肃立。皑皑白雪陷不住奋起的铁蹄! 凉骑近五万人马,但是列阵等待的只有三万骑。三位黑鹰部的万夫长虽然没有了主将指挥也都不想,带着尾巴回归到自己的部族领地和草场! 这场雍凉之间的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决战,就这样在漫天风雪中展开了! 一片茫茫的天地之间,一面面旗帜迎风飘扬,一群群的战马昂首嘶鸣。 角弓硬弩多不能张,宝刀铁衣冰冷难握! 冰冷的风,冻不僵各自胸中沸腾起来的火焰。 连续的大雪,填平了旷野里的一切,为大军的马蹄提供了一块平整的战场。 冲击从相遇的清晨开始。 喊杀声响彻了四野。整个白日未曾停歇! 乌云部的岱钦率领的一万骑兵,率先崩开了马蹄,滚滚向前,带起的茫茫的白色! 雪深,马速快不起来!但是双方的军士们还是勉强的用有些僵硬的手,握住利器,去与敌人碰撞。 黑色的骑士不时的从马背上滚落。滚烫的热血融化开被马蹄踩踏的坚硬了的地面!冰冷的皮甲下面,一具具身体迅速的失去了温度。 凉骑的三位万夫长相继冲入阵中!乌云部的首领也亲率剩余的一万骑兵从两翼包抄了上去!但是数量的劣势最终还是将胜负的天平倾斜向了凉骑! 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万黑鹰部的骑兵,以及六千余怯薛军,在对峙! 达日阿赤已经部分的恢复了自由,不过仅仅限于在怯薛军的中军大帐之内。帐外布满的都是怯薛军的卫士,刀斧森森。达日阿赤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异动,这些卫士将毫不犹豫的冲进大帐,将自己砍成肉酱! 战场上的优势在一点点的扩大。达日阿赤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心中暗自的咬牙切齿。赢了此战又如何?场上厮杀的流血的阵亡的都是自己黑鹰部的骑兵! “将军好算计,这样的危机时刻,也不愿意放松对我黑鹰部的牵制!不然我麾下的四万大军不用半日就能消灭眼前的两万叛贼!” 达日阿赤虽不能亲上战场,但还是通过探马的汇报,通晓战场上的每一个微小的变化!对于六千怯薛军的牵制,致使自己的四万大军不能倾力一战,大为不满! “哈哈哈,黑鹰部的勇士们,果然善战,已经取得了优势,消灭对手不过是时间问题。将军又何必心急与一时! 至于牵制一说,又从何而起,末将不过是请将军一同北归。那一万骑兵大可不必围在我怯薛军的周围!本可以放手去冰天雪地里尽情厮杀!” 怯薛军的万夫长对于达日阿赤的责问,显得颇不以为然!三万对两万,还打的如此胶着!若是换了齐装满员的怯薛军,战斗早就应该结束了! 黑狼部以外的部族骑兵,果然还是不能和王庭宿卫相提并论的! “哼!你也知道外面是冰天雪地?这样的天气,竟让威逼我部族的勇士出战!简直是丧心病狂!等到了大都,这一切若不是大可汗的命令,看你如何接受大可汗的怒火! 草原上勇士们,不是牧草般的一年就能长成!今天我黑鹰部残了,明日的大都城下,就该轮到你怯薛军了!” 达日阿赤愤怒的咆哮声不时的传出帐外。守卫的军士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管你是声主将,也好部族首领也罢!他们是王庭宿卫!从来只听从的自己的上官!听从王庭的调遣!在他们眼中,此时,万夫长就代表着大可汗! “将军此言,可就是冤枉末将了,是黑鹰部的勇士们,要了结了坠在身后的敌人,与我何干哦!”陪在帐中的万夫长依然是温言温语。 赵崇端坐在马背上,身边是青龙卫的统领宋弘博。一万青龙卫肃立雪中!寂静无声!这群少年骑兵,已经脱变!相比一年前的青涩和生疏,已经大变了模样! 甚至相比二十余日前,刚刚登岸的时候,也是大不相同了!经历过了同袍战死和无数此的探马厮杀后。隐约有了些铁血的味道了! “皇上,乌云骑兵怕是已经顶不住了!”骑兵统领在大雍有着最善骑战的称号。对于眼前的大战,当然是洞若观火! “嗯!确实如此!宋将军以为凉骑那剩下的近两万骑,为何迟迟不投入战场!难道是在等着我们吗?”赵崇指点着凉军后方的大批的骑兵,问道。 “恐怕不然,看他们的阵势不像是要冲击战场。倒是更像在防备他们的后方!”宋弘博对于凉军内部的对峙,也是不甚了解。但是还是看出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又继续说道:“末将没有想到,如此的天气下,乌云部竟然如此的紧追不放!不顾自身的劣势兵力,就敢倾力一战!嘎鲁首领当真好气魄!” “哈哈哈!宋将军此言,就是不了解乌云首领的用意了!此战,选择的时机如此的不堪,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双方又不能不战! 凉骑不可能带着我们渡江的!他们也害怕我们半渡而击!另一方面,乌云部的首领,是在向我们表示一种态度!与王庭决裂的态度!想通过这最后一战,来打消我大雍的疑虑。放心的扶持他的部族! 有了大雍的利器,加上此战后,周边小部族的依附,乌云部就能迅速的壮大!成长为不亚于眼前对手的黑鹰部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弱小的部族依附于强大的部族!融合又变成了新的部族!草原上的法则向来如此!” “如此,我们就更加不能放任乌云骑兵全军覆没了!” “当然!既然凉军阵后的两万骑不来,就让你麾下的一万儿郎去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吧! 接应回乌云骑兵便回!不可恋战!” “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却不是凉人进攻的鼓角。 一万青龙卫缓缓加速。 纵横交错的战场上,厮杀的双方同时发现,雪白的地平线上,如风般的刮出一线黑衣黑甲的骑兵风暴。激战中的嘎鲁首领,猛然松下了心中的担忧! 一万骑兵,奔腾声如雷! 一万只硬弩斜斜的指向了天际。随后就是漫天的箭云! 第149章 拜云大师 雪中寒冷的紧,一万骑兵不停的驱马缓行,以保持体温。冗长的等待之后,终于响起了攻击的号角。 如林的弩箭斜指着风雪!呼喝的号声低沉,悠远。 再次透阵而过的乌云骑兵,滚滚而来!与一万大雍的骑兵如两枚对射的巨大箭矢。 距离凉军三百步,一声喝令,万支弩箭瓢泼而出!锋芒毕露的三棱箭头射穿了无数的飞雪。万骑如水般裂开,阵型突变,一分为二。像两只回旋的箭头,擦着谅军阵型的两边,如风般的又掠回了出发的位置。 乌云骑兵一穿而过。勒住战马时,已经在了大雍骑兵的身后! 青龙卫一声唿哨。单兵的硬弩齐齐的向马镫上的左脚尖一挂。左手用力一拉,右手抄起短小的弩箭,往箭槽上一卡。重新上好了箭后,等待着下一次突进的命令! 大雍骑兵,配置的武器,有标配的马刀,左手弩机,右手箭囊。一次出击的标配是二十支纯铁羽箭! 厮杀半日,凉军三万骑兵,损失不小!乌云部的两万骑也是折损严重!常言道歼敌一千,自损八百就已经是不错的战绩了! 加上这半月来,零星的探马之间的消耗,凉军竟然都是付出了近万骑的代价! 凉军的五万骑,一万怯薛军损失四千,四万的黑鹰部骑兵,已经堪堪只余三万骑了! 当然乌云部也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两万骑兵有一半,已经不是当初出山时的骑兵了!大雍的青龙卫,并未有参与什么大战,但也是付出了数百的伤亡! 玄武卫和董泽的五千步军,也是阵亡了近三千人!好在四千陌刀,伤亡不大!最大的一次伤亡就是那高崖顶上被飞石带去的五百弩兵! 战阵之上向来就是如此的残酷!所有的军功都是用鲜活的性命换回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诚不欺吾辈也! 赵崇并没有亲自冲锋,而是立在原地,周围是青龙卫临时抽取的五百骑,护卫左右!厮杀了一日的乌云骑兵,也没有再次出击! 只有那六千怯薛军好整以暇的开始安营扎寨! 双方也都默契的各自后退十里。拉开了距离,才能睡的安心! 乌云部的大帐里,只有首领和领军的岱钦两人! “首领,我们避战多日,为何今日要如此的拼杀?”岱钦,一身的血衣未解,围着火塘坐在大帐中间。一手羊腿,一手酒囊!微微的喘气声还没有完全的平复下来!不解的问着。 “今日一战,是为了乌云部的将来,能更加的繁盛!虽是损失惨重,也是值得的!”嘎鲁首领低声的解释道。 帐内炭火温暖如春,帐外确实飞雪漫天! 双方的追逐与游斗,每天都在持续!数万骑兵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发泄着最原始欲望!似乎是要争斗到一方流尽鲜血而亡一般! 但是事实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当天气放晴了的时候,大雍和乌云部的联军却停止了无休止的纠缠。 当大江横旦在凉骑眼前的时候,身后的两万多的骑兵,悠然转身。渐渐消失在了江南的雪影里! 这场辗转一千多里的追逐与反追逐的骑兵大战,就这样的遇大江而终止了。 结果是一路上留下了近两万骑的尸骨! 五万骑兵南下,还归大都时,黑鹰部骑兵已经不足两万! 同样的乌云部最后的两万骑,也只余万骑,加上之前补偿的万骑,竟然是伤亡了三分之其二!大雍的青龙卫也倒下了千余少年骑士! 大战的帷幕一落下来,南方的冬天也平静了下来!两万骑兵,还驻于浯岛。 冬雪再下数日,又是汉家的新年了! 天子在营中,为了消减些思乡的愁绪,赵崇亲自陪了军士们闹了一回新春!中军的营帐前,也挂上了新制的桃符! 虽然凉骑北撤以后,江南大部都是空虚无比,但是冬日雪大,确实不宜再动刀兵了。具等着来年春到,再定大计了! 喧嚣了一日的士兵们,大都沉沉睡去的时候,赵崇独坐大帐之中。清寒的冬夜里,就着案头的火光,对着一封书信愣愣发呆! 细看那彩笺尺素上温婉的字句间应约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却是大雍皇后魏淩烟亲笔书写的一封家书!书中更是带来了一个让天下所有新婚郎君都能感受到的幸福的消息! 皇后,已经有了身孕,大雍不再后继无人了! 沉浸在幸福中的皇帝,似乎隐约听到了一声悠远的佛号声!帐外值守的卫士们,毫无察觉。但是内力已经小成的赵崇,没有怀疑自己的耳朵! 佛号慈悲庄严,似乎没有敌意! 赵崇起身,自兵器架上取了自己的腰刀。便信步出了大帐。眼神飘向背靠的矮山! 大雍的中军大营扎在一座背风的无名矮山下!山上早已戒严! “贫僧普陀寺拜云,欲一见大雍天子!不知可否?”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的传进来赵崇的耳中。闭幕聆听的赵崇,终于可以肯定了声音的来源。 没有一丝的犹豫,也没有惊动帐外的卫士。独自一人沿着依稀可见的小路,纵身而上!行不到一里,便是山顶! 矮山的顶峰上竟然是一块不足十丈方圆的平地!月光之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合掌立在雪中!山风拂面,老僧的僧衣却是纹丝不动。足上的僧鞋踏在浮雪之上,也并无一点沉陷! 见到赵崇纵身而至,率先唱了一声佛号到:“天子好功夫!贫僧拜云有礼了!” “原来是南普陀的高僧,拜云大师。朕久闻大名,却不知大师深夜相招,所为何事?”赵崇眼神大变,这老僧好高深的功夫! 对于僧道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但是对于这位,不知何故,确实疏远不起来。反而觉得有些像是相熟的故人! 但是自己出身皇家,十几年几乎都是一路逃亡。确实不曾见过这位名闻天下的高僧! “贫僧今日有感,故下得山来,正欲远游。不想得遇大雍天子,让贫僧生出相熟之感!或恐是有缘人,所以特来一叙!”拜云和尚眼光在腰刀之上停留了许久,感受到赵崇纵身而上时有意无意的外泄的气机时微微点头,灿然一笑道。 “大师莫怪,朕身在军中,向来刀剑不离声的!朕也是心有感念,还请大师为我解惑!” “恕贫僧直言,皇上似乎并未得已亲听先帝遗言吧?” 第150章 皇家辛密 山顶风大,吹起满地的白雪。 两人遥遥相对。 老僧白衣白发,慈眉善目。赵崇玉面星目,英气勃发。 “大师有话且直说,何必故弄玄虚!先帝战死沙场,纵马涛海,天下谁人不知?又如何能与我说什么遗言!”听完那和尚的问话啊,赵崇明显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 原本对这位卖相颇佳的和尚观感不错,但是一出口,就有些神棍的特色了!所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刻意的隐藏。但是心中的戒备却没有放松下来。右手始终没有离开挂在腰间的佩刀! 对面的和尚依旧是满面慈悲,所以对于年轻皇帝的反应,并不以为意。 闭关二十年,一心参禅,不关心红尘俗世。对于大雍先帝的消息却是毫无所知。故才有此一问,但是观对方的反应,以及话语,当下也知晓了其中的内情!其对于皇家和自己的渊源尚不知晓。 之前相距甚远时,尚且不能确定这一丝微弱的好感出于何处!但赵崇施展内力上山的时候,透出了的气机是逃不过自己的感觉的,更别说近在眼前时的故意外泄!所以此时已经可以断定这位年轻天子,就是普陀寺里自己的师弟所说的有缘人了! 拜云和尚悠悠的一声长叹,想起了自己的那位师弟。 对于自己的这位师弟,谁也是无可奈何。自幼被师尊收养,久居古刹,却并没有修出一点出家人的样子,反而是随心所欲,不受诸般清规戒律,时常都是师尊相招时,都是酩酊大醉,不能视言。 但是一身佛家修为却是冠绝江南。就连师尊在世时都说过,二十年内,必将超越自己!所以,虽是一身的毛病,却醉的师尊喜爱! 但是佛家有佛家的规制,如此天资聪颖的人物,还是在一次醉酒后误闯了祭祀大典后,迫于寺中各位长老的压力,被赶出了师门,彻底断绝了与禅寺的关系! 与一众师兄师弟们也只是偶有书信往来。 记得自己初时还收到音讯说与自己。言浪迹江湖,快意恩仇的事迹,哪里还有一点出家人悲悯众生的样子。自己读信之余,也只能苦笑置之。 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师弟想要的吧!可惜师尊再也无缘得知了。 自己闭关二十年,未理俗世。出关之时,所专习之无量义已经大成。 未知已得师尊的垂青,竟是圆寂之时也没有让自己出关。但是却将掌门之位托付给了自己。 这些或许就是所谓的缘了。自己并无接受师尊衣钵的打算,师兄弟们都是中意那个被赶出师门了的师弟。可是师弟却再也不能回归山寺了! 又看到有师弟的书信。已经极少再有快意恩仇的言语了。随口言及自己的一桩许诺。萧瑟之意颇浓!令自己一番感慨!本欲亲往探视。但是师弟信中并未言明自己的下落。山长水阔又知他在何处呢! 本来出关之后,要去云游四方,顺便了结一下早年留下因果!但是没有想到,下的山来,首先遇到的却是数万骑兵的厮杀! 才得知山下又已经是换了人间! 云游的僧人,没有回避,一路相随,一路超度那些倒下的骑士!今夜本已经了却了一桩大愿,为一万横死之人超度亡魂!但是却感知到了一位和自己身怀相似功法的年轻人! 骤然忆及师弟书信中言及的许诺,当下有些好奇,山寺众人,能随意授人功法的,除了自己这个早年随心所欲惯了的,数百年来却也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便出言相寻!或许能得知师弟的下落也未可知!不想着年轻的帝王对于自己身怀的功法来源也是不知真切! 但是其一身的功法中,颇有些佛门气象!虽然只是门中弃徒的无心插柳,但与自己师门的渊源定然还是割舍不断了! 白衣僧人双掌合十,再次说道:“阿弥陀佛,却是老衲心急了。且看贫僧施为。”说完之后,并不见有所动作。 但是不远处的赵崇确实感受到了一个和自己极为相似的气机,在缓缓流转!运用之妙,显然不是自己目前所能及! 当下心中惊讶至极。自己所习,乃是皇家的功法,向来不传与外姓,即使是同性的皇家内部,也只是嫡子才能修习! 这偶遇的老僧如何就能如此的运转自如,而且比自己所习还更加的纯正? 以对方的武功造诣,若是有恶意,怕是就算自己藏身大军之中,也是无济于事的! 于是放松了身型,松开紧握着刀柄的右手,双手一抱拳,问道:“大师所习难道也是我皇家的功法吗?”语气中已经有了许多的恭敬和真诚!” “非也,老衲所习乃是我寺掌门一脉单传数百年的功法!相传乃是开派祖师所创!贫僧修习此法也不过才三十年!”那和尚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情的口气。 “诚如大师所言,朕之功法确实也是家传!从无偷师之举!不知大师先前所言的缘分,可是意指于此?”赵崇不禁有些动容。 南普陀禅寺乃是天下有数的名刹,其中的高僧大德,向来不涉红尘因果。就连北来的草原蛮荒,兵马南下的时候,也没有波及古刹! 其掌门所言当不会有诳语。如此想来,就是父皇或者时大雍的历代先祖中有过与之交集的机缘吧!看来其中的缘分也算是不浅了。 “正是如此。天子既然不知其中的渊源,恐怕对于师弟的下落,也是不知了!”拜月和尚一声感叹却也没有多少失落的意味。随遇而安,缘深缘浅,终有定数吧! “确实不知,且未尝听父皇说过,皇家与贵寺有过因果纠缠!”赵崇回想了一路难逃时,与父皇相随的点滴。始终不得其中的一鳞半爪。只好如实相告道。 “无妨!或许是更上一代的纠葛,也未可知!师弟离开师门已有三十年。天子不知,也在贫僧意料之中! 过于执着与因果,却是贫僧着相了! 既然有此渊源,贫僧愿与天子探讨一番,不知天子意下如何?”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带过了这纠缠了多年的一些纠葛。轻声问道。 第151章 雪夜一遇 拜云大和尚说的婉转,但是赵崇哪里能不明白,这是大师有意指点自己。看来,自己和他的师弟怕是缘分不浅。只是何时能得以知晓这其中的缘由,自己也不得而知了! 父皇就连临安被围前,送走自己,决心亲身殉城的时候,也没有遗言相告。或许他也不得而知吧!但是父皇一身的功法气机,与自己同出一源,这一点是自己所能确认的! 对方能够做到踏雪无痕,矗立风中,衣衫不动,这样的功力,哪里是需要和自己切磋!既然高人有意,功法又似乎同源,那么这样的机会,赵崇当然是不愿放过的! 于是拱手,值弟子礼,躬身一拜道:“故所愿也,不敢请耳!” 白衣老僧哈哈一笑,坦然受了这一礼。 雪夜的月光,分外的明亮!这座无名的小山顶上,两身的白衣,在月下翻飞! 白发老僧意态圆满,举手投足间自带圆润和谐的写意风流!而那黑发的年轻天子,招式翻飞间,内力的调遣也是越发的自如! 一夜无话,明月渐落。一夜的寒风又将积雪冻硬了几分!赵崇一身淋漓的大汗!全无一点身处隆冬的寒意。脚下的深浅,似乎也比昨夜前来的稍浅一些了! 反观那白衣的僧人,确是如同雕塑一般的还是那般的立在雪上,如同赵崇初到时的模样。依然是风吹僧袍不动! 见到赵崇收住身型,拜云和尚,微微点了点头夸赞道:“天子当真不同于凡间俗子,一夜时间,就能得此明悟,实在难得! 日后勤加感悟,十年内必将有所成!然功法当与我师门不尽相同矣!” “多谢大师今夜解惑点拔,崇当以师礼再拜之!”赵崇言罢,就要行拜师大礼,白衣的老僧,伸出双手,轻轻扶住,笑道:“天子不必在意,贫僧先前已受大礼,不可再受帝王拜以师礼了!今夜不过是机缘所在,不必挂怀。” 说完,似是又忆起了什么,一双善目借着熹微的晨光,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位少年天子,大雍的主人。 半响叹道:“罢了,贫僧再赠你十年功力!他日功法有成时,若是遇见一名散尽功法着灰色僧衣的长发和尚,务必能助他一劈之力!” 当年自己初修无量义,进境极快!短短不过五年,就已经参破九层奥义!进境之快,乃是整个禅寺数百年来第一人! 就连师尊一向宠溺的以天资绝佳着称的师弟相比之下也是相形见绌。 就在禅寺的长老团,以及师尊都以为自己会成为数百年来,除去开派老祖以外,能突破无量义第十层的第一人时。意外却出现了! 那最后一层的关卡,却总是无法突破,甚至连一丝的松动,都看不到希望! 一卡就是五年! 直到二十年前,自己开始闭生死关。 这次一坐就是二十年!期间经历了多少,外人已经无从得知了。但是自己又怎么能忘! 那是闭关后的第十年,依然是毫无进境,心烦意乱的运气入毫时,终于酿成了大失误,导致内力逆行。 就在生死一线间,灵台意外的一片清明!竟然任凭功力散尽,就在那些苦苦修来的功力,如流水般失去的时候,才想起,这般的在意这诸多,终要归于虚无了! 功力散尽,颓然无力的时候,才想到,九层也许已经是不错的了!何必再纠结于破开那道最后的桎梏呢!或许自己的缘分就是止步于九层之前!那么自己又何必苦苦寻觅呢! 就在准备就此出关,重新去做个打扫经书楼的无用老僧的时候,命运却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师尊出现在了石室之外,感应到弟子的修为尽失,没有惊慌,没有惋惜,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当年师祖散功时,在体内留了一丝内气。才得以重修无量义,冲破了那层桎梏! 之后历代掌门,都是不得散功之法。尝试过散功重修的全部都是功力尽失,无有所存。今日你虽是无意,却也算是重蹈覆辙,不知体内可有余气,若有,不防试运行与丹田之外。若没有,为师折去十年所修,助你一息内气! 虽然历代掌门多用过此法,但是尚无一例成功!姑且算是为师的一点心意吧!” 师尊说完正要出手,却猛然感受到了弟子的变化。 白衣僧人再次闭上了眼睛,感应着这具残破的躯体里凌乱的筋脉,却无意识的感受到如水尽沙出般干涸的经脉里竟然微微的有些如嫩芽般的气息在飞速的生长! 就这样的迎来了新的转机!嫩芽越长越快!越来越粗。无量义的进境竟然如初始般的一样飞速。又是一个五年,同样的再次的突破到了第九层! 但这一次,进境没有停歇。那已然如参天大树般的气息没有停止生长。最终变成了一股狂风暴雨。无休无止的冲击着那最后的一层桎梏! 再一次的突破时,已经是三年以后了! 闭关十八年,参禅二十八年后,自己才终于如愿以偿了!又用了两年的时间,来稳固这种奇妙的境界。最终,在二十年后自己出关时,众位长老,以及师兄弟们见到的是禅寺立派以来的第二位宗师! 一时间佛家震动! 出关之后,得见师弟的心中寥落,哪里不知师弟也是遇上了和自己当年一样的瓶颈! 所以才有了指点赵崇的举动!若是他日有成,再遇上师弟的时候,或许能有一线的希望!师弟既然对皇室有了许诺,当会有缘再与这位年轻的天子相见的! 而自己云游之后,去向何方,尚不能自知! 自破了十层的桎梏后,就隐隐的感受到一股排斥的力量,在排斥着自己! 仿佛自己不再是属于这天地间的一份子了! “大师请放心,他年若是相遇定当竭力!”赵崇郑重答道。 “得此一言,贫僧无憾矣,后会有期!”白衣僧人一语罢,飘然而去! 夜犹自未醒,赵崇吐了口浊气,漫步向山下的营帐走去! 第152章 王庭的怒火 一路向北,风雪渐大。 但是大江还是奔腾依旧,一点也没有因为寒冷而停下脚步! 同样的,在大江之上片片风帆,隐入雾气弥漫的江面。白色的大帆和雪花融在一起。两岸具是一望无际的营帐! 这些正是那北归的凉骑!大军南下之时,逶迤五万众,如今归去已经不足三万骑了! 在这样的隆冬里,尚且不停的赶路,也只有大可汗最忠心的怯薛军,能做的出来!黑鹰部的首领尚在中军帐内!所以部族的两万多骑人马,也只得亦步亦趋的一路随行了! 此去大都,三千里路途遥远!王庭已经是下了最后通牒!各路收缩的大军,务必于春天雪化之前赶到大都附近! 所以这个新年就只能在风雪的路上渡过了!好在凉人对于春节的期待,不像汉民那般的殷切。一路顶风冒雪,马不停蹄! 马上的骑士们,虽然大多都没有经受过那大漠深处的严冬酷寒,但是自幼也算得上是风雪中长大,应对这样的天气,都有着丰富的经验! 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有严密的防寒措施!白日行路尚且不觉。一到下午宿营后,必会圈起大片的围栏,以集中圈放战马。其中的毡子,铺满了地面和四周! 一向善于钻营的冷风,都全部被挡在了围栏之外! 慢慢长路,大军过大江,渡淮水,直达大河的时候,冰封了一个冬天的河冰已经悄然融化了! 渡过大河之后,在怯薛军的中军大帐里的过了三月有余的黑鹰部的首领达日阿赤终于等来了一路随大军同行的使者。身后跟着的是怯薛军的万夫长! “首领大人,一路过的可好?小崽子们没有怠慢将军吧?”使者进到帐内,打量了一眼在帐中安坐的达日阿赤,和声笑问道。 “使者大人,好久不见,今日何故出现在此?本将还以为大人进山,一去不复返了!怎么才数月光景,都成了怯薛军的主人了吗?这声小崽子们,叫的可是顺溜无比啊!” 达日阿赤对于使者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有心不归,对于前来催促的使者,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言语,以至于后来虚与委蛇的态度,更是彻底的将他得罪的狠了。本以为五百人进山也未必能找到大军,今日看来,却是和大军汇合久矣。 只怕这场挟持的好戏,也多半是出自他的撺掇吧!见到对方幸灾乐祸的模样,也就没有给出什么好看的脸色了!口中的讥讽之意也是毫不掩饰! “将军有所不知,使者大人出身于野狼部,唤一句军中勇士为小崽子,却也是显的亲切!”身后慢了一步进账的万夫长,笑着解说了一句。但是语气中,听不出半点的劝和的味道。反倒是有点帮着使者针对主将的意思! “野狼部,毕竟是野狼部,与那二十万怯薛军九成来自黑狼的黑狼部还是差了一个字吧!”达日阿赤也不甘示弱。特意的强调了两个部族之间的区别! “哈哈哈,都说达日阿赤是草原上的一只鹰,但似乎眼睛和耳朵都不是那么的明锐啊!岂不知黑狼,野狼具是一族吗!”那使者笑声中带有几分得意。自己的部族之分,向来只有部族内的贵族们才知晓。 外人看来,这分明是两个部族。但是他们自己才知道。当年为了蒙蔽草原上的霸主,为了不过早的暴露部族的力量,人为的将部族割裂为两部!都以狼为图腾! 一为黑狼,一为野狼!但是草原上的其他部族并不知晓其中的秘密。如今王庭已经占据了大半的中原,更何况是草原!先前的那个强大的霸主,已经烟消云散了!所以这个秘密,也就不在需要保守了! 当然达日阿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辛密。顿时心中百千的念头转过! “哈哈哈,首领也不必惊讶,今日能将此说与首领得知,说明我们王庭的主宰者并没有将黑鹰部当做敌人!恰恰的是将首领的部族当成了最亲近的兄弟! 首领在此做客,三月有余,若是放心不下部族和勇士们,可以先去军中巡视!” 使者呵呵一笑道。 听完使者的笑语,达日阿赤心里明白,如今大军已经过了大河,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留恋中原,不愿北进了!再也不需要再挟持自己了。当下也就不在犹豫的开口道:“既然如此,就此谢过两位的款待!本将忧心部族,就先行一步了。” “将军思归心切,我等也不好再留!就此别过!我们各自分路归营吧!他日王庭相见,再叙今日之交吧。”怯薛军的万夫长一摆手说道,为今日的对话做一个了结! 这一路的南下和北归,两人相处的实在是谈不上融洽,先是万夫长奉命监视平叛情况,免不了有些自傲。然后就是达日阿赤利用主将身份,限制怯薛军的行动。直到最终命令,一万骑兵下马攻山!令怯薛军损失惨重! 而万夫长,也不是没有反制。尤其是最后这一招挟持,做的着实解恨!不但断了达日阿赤一心像留在南方,座山观虎斗的念头,而且还在北归的路上,利用了一把黑鹰部的骑兵,一路阻挡了大雍和乌云骑兵的追击,骚扰! 还利用了达日阿赤不想过早撕破脸面与王庭对抗的心态,让空有四倍的军力,也不敢冲击怯薛军大帐,救出自己的首领!不得不说,是万夫长笑到了最后,虽然没有完成平叛的目的,但是完成了大可汗秘密交待的带回大军的嘱咐。 虽然大军损失堪堪已经过半!但是乌云部也付出了一万五千骑的骑兵,大雍新马部两军也是阵亡了近四千人马!双方的损失几乎相当! 两军就在大河北岸,分道扬镳。其中六千多骑,直奔大都附近的营地。而其余的两万多黑鹰部的骑兵,也在首领的带领下,归了自己的部族领地。 双方的首领自去王庭述职不提。 端坐在王庭大帐内的阿迪亚,对于南方的战况,了解的十分详细!单独召见了怯薛军的万夫长后又在金帐内同时召见了达日阿赤,万夫长以及多次进入军中传信的使者! 对于失败的平叛,自然是震怒不已! 第153章 兄弟相争(一) 燕山脚下的大都城,已经有了些春天的韵味了。厚厚的积雪已经融化了大半。无定河边已经有好些高官显贵府邸里的年轻女眷们呼朋唤友的踏青了! 一顶顶的毡帐还是如先前一般的铺展开来,还是像一朵朵的白色花朵。年年岁岁花相似,然而踏青的勋贵们已经是岁岁年年人不同了! 金帐内的阿迪亚还在对着臣属发泄着自己的怒火,帐下的几人如南下前的那帮将领一样,显得有些噤若寒蝉。左丞相那钦,也是一动不动的眯眼假寐。好似没有感觉到帐内紧张的氛围一般。 虽然自己得位,有先可汗的册立,但是面对至高无上的权利,没有人能够抵抗的住诱惑。包括自己的那位被父汗派去西征的兄长。 北面的压力越来越大。草原上留下的探子们早早的将北面的风吹草动传道了大都城。自己的长兄,西征的主将,哈日查盖冬天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草原! 那里有王庭特意留下,守候草原的部族,有如云的牛羊,有广阔的牧场。还有半数的草原部族的勋贵们。 自己的位置要想坐的安稳,还是要依靠父汗留给自己的实力! 北凉铁骑二十万,指的是其中最精锐的怯薛军!几乎全部出自狼族。其中的一半都被父汗留在了大都附近。作为王庭宿卫使用! 他们的装备,他们的战力,都是最好的!当然他们的忠诚也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是自己这次对抗兄长挑衅的最大依仗! 南征的大军中也有五万怯薛军,但是通过两场大战,已经所剩不多了!况且南方也不能猛然放松了所有的压力。所以那临时征召起来补充缺员的数万各部联军的骑兵,并没有被尽数北调。而是让他们停在大江边。 守住那条大江。代表自己,代表王庭,不放弃征伐的决心!也是在向北方的威胁作出一个姿态!虽然你有数十万大军,但是新任大可汗也没有过分的担忧!虽然你有大军压境,可是王庭的遗志不能没有人去坚守! 灭国雍朝,可汗才能登位!这句话已经传了三代大可汗! 所以,压力虽大,王庭还是连各地的军队,都没有完全的收缩回来!大都边上的十万宿卫,就是此战的支柱力量了。 想到密探传回的军情,阿迪亚又不由的有些烦躁。这些留守的部族竟然敢藐视大都的王庭,尽起族中青壮参与叛乱!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兄长在他们面前许下了怎样的利益! 心中的冷笑不已。他们以为铁骑这两个字是随便就可以用在骑兵的身上的吗?没有百战余生的勇士,没有大量的精铁!单凭那些刚刚丢下牛羊的牧民,和那些早已锈迹斑斑的弯刀,再多的人马又能如何呢! 自己所在意的不过是那五万的怯薛军,以及那些西征回返的久经血战的五万部族骑兵!其余二十万骑,不过是空耗粮草的累赘罢了! 至于那些最近表现骑墙的部族们。比如眼前的这位黑鹰部的首领!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所有怒火,也都不能随意的去处置他们了! 只能够是善加笼络,再调集他们部族内的骑兵,一来防止在后放生乱。二来也可作为消耗敌人的先头军队。 千头万绪的纷乱,在阿迪亚的内心翻过。怒火散尽,眼前的数人依然跪地请罪。 “大可汗,末将奉命平叛,战事不利,非是勇士们不肯向前。确实是那乌云部的首领太过奸猾。他们熟悉地形,周边的小部族也都是包藏祸心。不肯帮助大军!更可恨的时那乌云部竟然不顾草原上的禁忌,勾结南逃的汉人小朝廷! 如今乌云部内,已经有了两万的汉人大军!他们装备精良。士气高昂!更是凭借五千步军就帮助乌云部守住了所有的后倾辎重,和妇孺牲口! 致使我大军进剿不利!南下时的五万大军,归来已经不足三万。更让四千怯薛精锐葬身南国,此全时末将指挥不利。请大可汗处罚。” 达日阿赤竟然决口不提,一路北上时被挟持的事情,倒是让两位主谋,高看了一眼。骑士达日阿赤心内早就将两人视作眼中钉!但是在大可汗面前,有能如何?那万夫长是金帐宿卫的万夫长!那使者更是出自可汗部族! 自己就算状告出口,也只是给大可汗增加一条怪罪自己不尊军令的理由。对于打击两人起不到半点的作用,还会变成自己领军生涯里的一个笑柄!所以不提也罢。 “大军平叛不力?为何会有此种结果?发回的军报中,除了先前两月,其余时间里,就未见一次像样的大战!连探马之间的百骑规模的对决也要作为军功上报与我知道吗! 五万骑!兵威不可谓不盛,你也是把握王庭内有数的名将了,却连一个小小的乌云部都没有剿灭!着这让我王庭的威严何存?让那些本就不安份的小部族们作何感想?” 阿迪亚越说越是激动,胸中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再次被点燃! “大可汗息怒,量那一个部众不过十万的小部族能掀起什么浪花来!待到我们稳固了北方,再发兵征讨就是! 一直默默不语的那钦似乎是感觉到大可汗又要重新点燃起怒火,于是出班躬身劝道。 怯薛军的万夫长虽然也在可汗的责骂之列,但是心中确实有些不以为然!听到那钦的劝解,就知道了结果。多半是不会如何的严惩那达日阿赤了。毕竟北方的压力太大,此时一不小心,逼反了黑鹰部这样的大族,对与王庭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果然刚刚腹诽完毕,就听到大可汗用缓和下来的语调说道:“两位将军,虽然没有能平定叛乱,但是也大大的削弱了乌云部的力量!毕竟还是消灭了近两万人马!乌云部已然是受创不轻!恐怕那嘎鲁以后在南朝的小朝廷里,也不会好过了! 如此王庭就不再追究此次进剿不利的事情。但是黑鹰部还不能休整!阿赤将军务必尽起部中勇士,随本汗一起保护好大都王庭的安危! 至于万夫长,本汗听闻,你在回军路上,对主将多有不敬,可有此事?”帐中诸人都没有想到可汗前面尚在安抚,后面就开始诘问起了自己的心腹之将。 第154章 兄弟相争(二) 万夫长的反应倒是不慢,话音刚落就,一跨步上前,跪倒在地,口中言道:“末将一时糊涂,甘愿领罚!” “既然如此,本汗就按北凉军律赐你弯刀授首!”阿迪亚冷声说道,惊的哈日阿赤和那位使者心中一跳! 都不知可汗此怒是为何而发。但是哈日阿赤心里明白,那万夫长乃是大可汗的心腹,又是怯薛军的将领,如果今日真因为自己而被斩杀,那么黑鹰部与怯薛军算是结下了大仇!因为自己当日曾有言,要在大都的金帐里与之理论,让大可汗决断挟持之事。 当时不过是虚言恫吓,刚刚入账时,自己已经开口称那一万大军进山苦战,损失惨重了。此时不管大可汗是何用意,自己都不可不劝。 想到这些,连忙出声劝解道:“大可汗军纪严明,末将深为敬服,但当时怯薛军也没有恶意,也并未给大军造成损失!所以恳请大可汗,留下有用之才,好为王庭效命!” “阿赤将军所言有理,请大可汗恕他鲁莽之罪” 左丞相那钦对于其中的用意更是看的明白。大可汗无非时想虚晃一枪,用此来拴住黑鹰部的忠诚。尽管这样的忠诚随时会产生裂痕。 可汗知道对方一定会出言相劝的。而自己此时也还是需要表现一番的。于是也顺着哈日阿赤的话也出声劝道。 “不严惩这个蠢货,怎么震慑军中诸将!如若临阵时,都是如此行事,我北凉大军还有何战力可言?诸位不必再劝,本汗今日定要严行军法,为阿赤将军出口恶气!”阿迪亚一脸怒容丝毫不见减弱!依然是坚持己见。 仿佛在表明自己的决心!因为此时自己还是需要黑鹰部的忠诚的!毕竟草原上的留守部族全部倒向了自己的兄长!大都与草原的联系已经被全部切断!除了父汗早年埋在草原的密探除外。 所以自己目前最需要的不是征召大军,而是需要更多的部族承认,这样就能在道义上压到对方!然后依靠身边的近十万怯薛宿卫军为主力,当能顶住被北方三十万骑兵的冲击! “临阵未战,先杀大将,乃是不祥之兆,请大可汗三思而后行!如若还觉愧对阿赤将军,大可将那六千怯薛军充入前军之中,让他带着麾下,作为王庭最前方的利箭和屏障!”那钦再次劝说道。 “阿赤将军,以为如何?”阿迪亚听到此时,才止住怒容,思虑良久,没有出言。最终将眼光停在了哈日阿赤的身上,沉声问道。 “末将但求大可汗大战之前,不要自损大将!”哈日阿赤见到大可汗的目光投来,只得再次伏跪在地道。 “难得阿赤将军,如此深明大义!你个蠢物,还不快谢阿赤将军的活命之恩!”阿迪亚满脸的冷色渐渐散去!对着跪了半响的万夫长骂道。 “多谢将军!”那万夫长瓮声瓮气的道了一声含糊的谢意,就退到了一边,不再出声了。 一旁的使者。明显的也松下了一口气。显然是没有注意到万夫长的神色,至始至终都没有多少惧色。还以为是自己的这位好友在鬼门关前敲了一次大门。 于此同时,在燕山的北面,长城外的风沙之中,也有一定王庭的金帐。宏大豪华,丝毫不输于大都城内的王帐! 大帐周围一队队剽悍的勇士,执戟的守卫,忠诚的执行着自己的使命!大帐周围是更多的军帐。一排排,一列列绵延不绝。 这正是西征归来的前可汗的长子哈日查盖的大军营地!哈日查盖独自端在在大帐之内,盯着一张巨大的地图。眼光死死的盯在大都城上! 自己一路西征,前军已经打过了伊犁河,前出的探马回来报告,前方还有广袤的土地,千百座的城池,这些都是专门的在等着自己去征服,去杀戮的! 谁能料到,一向身体康健的父汗竟然一病不起。竟然没有熬过上一个冬天! 更加惊人的消息,是自己留在大都的奴军,冒死逃出后,送到此地的!左丞相那钦,竟然伙同一帮勋贵,推举了阿迪亚做了新汗!这彻底的激怒了身为嫡长子的自己!虽然草原上的规矩向来是强者为尊,奉行弱肉强食的真理!但是自己绝对不是那个弱者! 这个汗位只能属于自己!那帮叛徒竟敢如此行事!等到自己攻入大都,定然要将那些叛离之人全部绞死! 至于叛徒所言是父汗亲自交待的后事,指定了那阿迪亚继承北凉的汗位,自己是半点也不会相信! 如今自己尽起草原二十万大军,加上自己带回的身经百战的十万铁骑!想哪些在大都附近已经数年不临硝烟战阵的十万宿卫,哪里是自己的对手! 一定要用还沾有异族鲜血的弯刀,来教会自己的弟弟什么才是正真的王者! 去年的冬天,风雪最盛的时候,自己孤身入了草原后。才得知,自己的这个废物弟弟竟然还没有攻灭南朝的的最后一点孤军! 竟然在父汗病逝后,一路颓败的损失了数万怯薛军!还被南朝的小皇帝策反了乌云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部族!但是造成的影响是恶劣的! 更加恶劣的是,大都派出的五万大军竟然没有能剿灭这个小小的部族!反而是阵亡了两万骑!原本一路追击南朝到达崖山的大军,也是损失惨重!匆匆征召的部族骑兵,也被胆小如鼠的弟弟调回了大江南岸! 颓败如此,好有脸宣称是在扞卫北凉的尊严,不放弃征伐南朝的决心! 当真是丢尽了黄金家族的脸! 如今自己的金帐已经抵达长城! 竟然还民顽不灵! 竟然还准备收缩军力,与自己决战! 当真以为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不敢教训他吗!坐了几天王帐,就真拿自己当大可汗了吗! 目光钉在地图上半日的哈日查盖,没有被愤怒蒙蔽住双眼,依然保持着冷静!就像他所出身的部族的名字一样! 保持着狼一般的警惕。行军的地图上,那天先辈们曾经踏过的入主中原的古道,早已经烂熟在胸中! 这一次依然是一次征服。不同的是先辈们面对的时懦弱的汉人!而自己面对的是同样生长在马背上,却被中原的锦绣繁华酥软了骨头的族人! 前方五百里外,就是大都城! 第155章 琼州近况 这个冬天,大雪下到了南岭以北。就连一向少见大雪的福建路的东南部都是一片茫茫! 但是过了一道南岭到达岭南后,大雪就渐渐消散了。至于隔海相望的琼州那就是另外的一番景象了。 州城内温暖依旧。 新招入营的四万军士,也全部入营,秋冬温暖,正好练兵。 琼州城内一干文武没有因为国君不在二懒政。一切都显得仅仅有条。 白虎卫的人甲和马甲早已经全部发放整齐。憋着劲的开始训练,折磨的这帮人高马大的新兵们苦不堪言! 重甲骑兵不比寻常,不仅要求战马必须都是精挑细选的好马,马上的骑士也要有一身的好骑术,更是要求体力和臂力一个都不能弱。因为他们的战马和骑士都是全身披挂,用的武器除了防身的马刀以外,最主要的武器是一杆分量不轻的骑枪!骑弩反倒是罕见的没有配备。 因为重甲的初衷就是为了冲锋陷阵,破开一切的阻碍。所以马刀这样在轻骑兵中作为主要武器使用的利器,在这里也只是辅助性的装备了。他们冲锋时还是要依靠冲击力更加强大的骑枪。至于远程杀伤的武器,骑弩就没更有必要装备了! 本来皇帝的想法是配马槊,但是听取了主管兵器制造的大匠介绍完马槊的制造流程以及消耗的材料和时间以后,还是无奈的放弃了。以目前大雍在琼州的这点财力还是消耗不起的。 拉起十万大军,军备粮草的消耗已经让赵崇感觉到无比的压力了!所以一些要求也只能暂时的放低一点了。 文场马场,白虎卫的训练营地。 年轻的主将全副武装,注视着场下同样全身披挂的将士们。随着悠悠的号角声响起,训练了半日的军士们终于在这美妙的军号令声里停下来僵硬的快要失去直觉的身体。滑下战马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宝贝的战马先卸去马甲,然后才顾得上解了自己身上的盔甲。 散放开,让它们自去周围的草地啃食早已经钻出地面好高的马草。 三三两两的军士们聚在一起,席地而坐,开始难得的休息时光。一边放松着身体,一边等待着火头军们送来的午饭。 “这他娘的是要训死咱们么!这么没日没夜的折磨,什么时候才能像那青龙玄武两卫的兄弟们那样去战场上耀武扬威一番呢!真刀真枪的杀胡儿才过瘾!”一名新军骑士一屁股坐了下去,整个人都舒展开来,想一个“大”字般的躺在草地上。嘟囔的嚷道。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你们这群小崽子没有甲,没有马的时候,不都一个个的叫着嚷着要装备要武器的么?看到玄武卫被新来的统领操练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也就数你们这群小崽子幸灾乐祸的最欢。怎么现在现世报来了,轮到自己了,就开始嚷这嚷那的满嘴怪话了?” 新兵刚刚说完,一旁的一名指挥使踢了一脚那躺着军士,笑骂道。这指挥使本是皇家的亲卫,被赵崇特意调派给了自己的大舅哥。一起调入白虎卫的还有五百袍泽。 他们本就是各军中抽调来的精锐,现在又调回军中,对于军中的一些规制,自然是不陌生,也知道如何的和这些兵丁们打成一片!所以训练之余,上下的关系自然是和谐无比。 加上这些新兵,都是朝廷花了大价钱打造的,只要不死,将来必定都能成为各军精锐,有些能成为将军,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皇家亲卫出身的将校们也都没有看轻了他们! “指挥使大人教训的是,小的这就闭嘴,只管等着酒肉就好了!不过还是有个问题想问,指挥使大人就在给我们大家讲讲如何?”那躺着的军士,被指挥使一顿笑骂后,一骨碌的就爬了起来。装着一副赔笑的脸,嘻嘻笑道。顿时得到了周围新兵的响应,都起着哄的奖那名指挥使围了起来。 “我说,你小子也听不腻歪吗?就将军那点破事,我都讲过八百遍了,你们难道还没有听够吗?反正老子是已经讲的够够的了,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故事,有什么劲,你们要是真想听,何不去找那些老军卒,他们可是和统领并肩的的在战场上洗过血水的!” 那名指挥使一脸的无奈。白虎卫的统领魏剑秋岁数虽不大,但也在军中滚打摸爬了数年。不仅仅是在那些老卒们的眼中颇有威望,就是在亲卫中,那也是大家都敬重的好汉。这些个新兵感兴趣也是正常。 “指挥使大人可以讲讲其他的嘛!不一定要将统领大人在战场上的英雄事迹啊!也可以讲讲其他的啊。 听说青龙卫和玄武卫的左厢都已经登上了北岸。指挥使大人,给我们讲讲那边的战况如何了!”一众新兵还是不不依不饶的纠缠着。 “这等军国大事,我这样的小人物如何得知?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朝廷的邸报吧!到时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对于这些新兵们跳转思维的速度,自己适应了好久,都还是没有适应的了。指挥使楞了一愣,战况如何了?自己也想知道啊!可是这样的军过大事,自己也是通过邸报才能得知的啊!如今上官估计都还未知,自己又哪里知道呢!不过按说登陆也已经数月了,若是有大战,结果也当传讯回来了啊! 莫非是战事不利?罢了罢了。想这些没用的作甚,还是做好眼前的事情,带着这帮小崽子,练好杀敌的本领比什么都强。 “听说此次又要派遣大军登岸,指挥使以为,这次我们有机会吗?是不是北面要打大仗了啊?”看到指挥使大人不愿多说新兵们又开始询问起最近军中流传的北上事情来。 最近是有风声,朝廷有意要遣大军北上。但是人选一直未定,有说是兵部尚书亲自领兵的,也有说是皇上特意留在琼州的亲卫统领罗天佑将要领军的,总之是纷乱不休。也不知道传言从何而来。 这样的大事,向来都会有文告的,但是这次官府并没有人出来辟谣。所以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寻常的百姓,对于这些总是不够敏感,但是放在鹰巢的眼中,就很不同了。 随着这些传言在军士中口中被不断的提起,鹰巢的大堂上,气氛开始压抑甚至是凝重了起来! 第156章 内部整肃 琼州的六部衙门,几乎都集中在一条大街上。虽不是雄壮异常,但是各自的门前也都有些威严的镇兽。 但是影藏在大街深处的一片普通宅子里的一处衙门,就不是那么的让人注意了! 甚至是有些大隐隐于市的味道!占用的一大片,本就是民房。被买下来后,也没有过分的改建。只是打通了一些通道。就变成了一个在大雍朝野人人得知,却没有几人亲眼见过的机构。 这就是大雍的监视天下的鹰巢!但是最近,内部的气氛有点异常的压抑!里面最大的大佬,鹰首端木飞已经几天没有给下属们好脸色了! 最近琼州城里流言四起!就连军中都开始有了扩散的苗头!皇上离开不过数月,就有人在眼皮底下如此的挑衅,简直就是在藐视自己!藐视鹰巢的眼睛和利爪! 若是不能尽快的查出源头,又怎能消去胸中的怒火!好在一帮崽子们还算得力!事情总算是有些眉目了! 收网就在这几日了!只是皇帝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是军中携带的又传讯的信鸽,要接到消息恐怕已经是数日后了! 前几日发去的报告,应该有回信了吧。端木飞按在在心里揣度。 “将军,北面有信来!”正当端木飞暗自揣度的时候,门外响起了禀报的声音。端木飞神情一振,长身而起。强健的身躯,一点不减当年在军中时的剽悍! “拿上来!”简短的命令后,那禀报的年轻人轻轻的进的堂内。双手捧着一管细小的竹管。举到了头前。 端木飞接过竹管,查看了一番封口的情况后,一挥手。那年轻人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端木飞小心的捏开竹管一端的腊封,往手上轻轻一磕,就露出了一截油纸。捏住了油纸,向外一抽,抽出了一卷小小的纸片,裹在油纸里面的是一张极薄的白纸。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 端木飞眼光一扫,快速的看来一遍,便将纸片投入了长明的灯火上!火焰幽然的跳跃了一下,瞬间的璀璨后,便又重归了平静! “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探查清楚了吗?”端木飞对着堂外问了一声。并没有见到所问的人在何处!但是回答却来的极快,沙哑的嗓子沙沙的声音回道:“已经探查清楚!只等一声令下,就可以收网!但是可惜的是,网不到大鱼!” 端木飞眼神定定的注视着火光,傲然道:“当然,某家就喜欢鲜鱼汤的美味!有某家在此,琼州的这口水塘里怎么能养的住大鱼!” 四周静静无声。 端木飞又接着说道:“吩咐下去,今夜行动,务必一击必杀,拔掉这个新长出来的毒刺!某家就在这里,等着小崽子们的结果!”仿佛在自言自语雨。连那沙哑的声音也没有回复。 琼州的午夜,一家老店。 做了十几年的伙计早早的上好了门板,吹熄了灯火。才到半夜,就被一阵乒乒啪啪的响声惊醒了。只是顺手点上了灯,准备出门查看一番。还没有出得西厢房的门,就透过门缝里见到一群黑衣人破门而入! 手上举着明晃晃的火把!一点也不像是梁上君子,倒像是打家劫舍的强人! 只见一群人轻车熟路的径直扑向了新东家和新来的后堂伙计们住宿的后院! 自己这个住在厢房里的伙计,尽管已经点上了灯,还是没有人来理会。隔着窗纸,吓的瑟瑟发抖的伙计,都忘了要吹灯隐藏住自己!就这么傻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那表面看起来斯文无比的新东家,竟然赤条条的光着上身,手上使着双刀,跳出了房外。几名新来的看似木讷老实的伙计也都举着长刀竟是和数名黑衣人对峙起来。 “好!不愧是百战精英,警觉性就是不同凡响!不过既然上的琼州的门来,就要守我琼州的规矩!此时束手,小可尚能做主,给诸位留个全尸!” 领头的黑衣人盯住了院子里的一主四仆,五名衣冠不整的汉子。随意的吹了吹手中刀嘻嘻的笑着劝道。 “哼,汉狗,瞎了你的狗眼!爷爷纵横大漠中原多年,岂能怕了一死!几时见过有主动束手的凉人?要来便来,爷爷手中的刀正想喝点人血!” “哟哟,长的如此清秀,原来还是正宗的胡儿?我还道是忘了祖宗的汉人呢!失敬失敬!”黑衣人的头领笑的不慌不忙!调侃的意味更浓了。 作为鹰巢在琼州城内最强力的爪牙,行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今日这般的絮叨,反而是让通晓鹰巢作风的几位凉人有些意外! 但是黑衣人自己知道,根据密报和探查的结果来推算,这伙刚刚渗透进来的有六人!如今围在院子里的只有五人!厢房里的一名伙计已经跟了前东家多年,此次留了下来,应该是没有嫌疑的! 少了一人,行动当然不算完成!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戏语。只要对方语气中流出一点蛛丝马迹,也好揪出那隐藏的也许算得上是大鱼的第六人来! 但是很遗憾,对手一心求死,并未有半点的口风! “你们汉人倒是说了一句痛快话,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面像斯文的凉人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就送你们上路!”那黑衣人说完,右手一举,低矮的院墙四周,呼啦啦的举起了一圈的弩箭! 箭头闪着森森寒气,指向了院中的五人!右手一旦挥下。数十支弩箭就会激射而去!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弩箭围射,寻常的精锐是无法躲开的!就连武道修为不俗的江湖上成名的好手,能够挡住的怕也是不多! “且慢!”一道普通的男声传来。声音中没有半点劲道。 后院的大门被来人用手轻轻推开!伸进来一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穿粗布衣服的胳膊!然后才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 “将军!”领头的黑衣人,见状,放下了举起的右手,一声掩饰不住的惊讶声响了起来。 “不必惊讶,只是感觉哑仆的语气有些异样!特意过来看看!怎么样是否缺了一条杂鱼!”来人缓缓问道。 来人正是鹰首端木飞。 就在他推门的瞬间,那西厢房内的老伙计脸上闪过一丝的波澜。 第157章 抓鱼 变化太快,即使是站在面前,都不一定能够发现。但是端木飞却是眼神一转,盯上了西厢房的木门! 领头的黑衣人见状,忙上前解释道:“将军,那西厢房内是此店上任东家留下来的老伙计!兄弟们已经盘过了根底,只是寻常百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嗯!此间暂时听我指挥!”端木飞没有多说,只是对着黑衣人点了点头。然后又轻轻笑道:“根底太过寻常?但是碰巧今夜在此地,就不同寻常了吧!” 说完,对着院中的五人道:“诸位不远千里,来到琼州做客,我这个半主人没有什么好招待各位的,就让大家在上路前见一见你们的上司,也算是不错的见面礼了吧!诸位意下如何?” “哼,要杀便杀,何须说这许多的废话!汉人就是不够爽利!”凉人的首领还是如先前一般的刚硬。 “如此看来,你们还不曾知道,给你们下达命令的人就在你们身边啊,可惜的很!”端木飞感叹了一声,一后转身对着西厢房。声音突然变的爽朗起来:“房间里的这位!这么久还不愿现身一见吗?” “怦”的一声巨响,木门横飞!劲道如利箭一般!却是西厢房内的那位伙计一掌的杰作!只见那伙计大步踏出。长声笑道:“南朝的鹰首果然不同凡响!却不知本座有何破绽,请鹰首赐教!” 那伙计的气势一步一变,三步过后,已然是站在了武人的身前。一身的气势也是攀上了顶点。 场中的变故,让五人愣了良久。直到那惊人的气势散发而出的时候,才惊醒了众人!原来真如对方所说一样,给自己下达命令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只是平日里自己一向没有将这老伙计放在眼里罢了。 “破绽到是没有,只是本将相信麾下的探报不会有错!只是在按照数量寻人罢了!”端木飞并没有解惑的意思。声音也还是如常。 “鹰首何必如此敷衍?难道鹰首就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吗?”那伙计一声追问,有些不甘的问道。 “武道到了你我这样的地步,虽不能算是绝世好手,但是明显的气机波动还是难逃法眼的吧!阁下虽然气息强大,但是对于收敛和藏拙上还有一丝欠缺! 阁下一身气势如此惊人,想必也不是普通的杂鱼了!可敢报上名号?本将十分好奇你这样的高手来此的目的何在?”端木飞眼神戏谑,谈谈说道。 “原来如此!”那伙计点了点头,当下明白,只是在他推门的霎那,自己的心神失守,带出的一丝气机,也让对方捕捉到了! 任凭自己将气势提到了巅峰,也没有激起对方的丝毫反应!看来来人的境界尚在自己之上!看来今日自己脱身的机会渺茫了! 当下也不愿意堕了凉人的气势,昂然答道:“本座赤那,我大可汗十分敬佩你南朝的小皇帝,特命本座前来一观。” “原来是北凉江湖排名第八的魔道人赤那,失敬失敬! 本将原本还有些疑惑,如此拙劣的表演,怎么能在我的眼皮地下发生!原来是赤那道长的苦肉计啊!帮助我拔掉了这的据点,恐怕是很能难将你这小店再放入鹰眼的视线里了!当真是好算计! 只是如此未免有些残忍,亲手将自己的属下推进火坑,自己还能亲眼傍观!果然是不愧魔道人的名号!”端木飞哈哈笑道。 “哼!如此虾兵蟹将,就像草原上的野草,一茬一茬用之不尽,何惜之有!做大事岂能在意这些小节,你们汉人说的真是有道理!可惜的是你们不会用!”赤那笑着回应。全然不顾身边五名已经变了脸色的属下! “如此,甚好!既然人数对了,那就一起上路吧!其中的恩怨,你们也可以在黄泉路上再做了断!”话音刚落,数十枚纯铁弩箭,便带起了强劲的厉啸,扑向了院中的六人! 但是正面的近二十枚的利箭只堪堪射到赤那胸前三尺,便不得寸进了。纷纷落下!犹如射中了一面铁板! 但是身后的五人就没有这样的功夫了!那怒睁着眼睛的凉人头领奋力拨开了几枚弩箭后,将手中刀径直的抛向身前的那位一直暗中给自己下达命令的人! “铛”的一声,长刀落地,境遇和那些正面的弩箭一样,如击在铁板上!手中少了一柄刀,防御的强度瞬间弱了下来!一枚枚弩箭钻过了防御的空隙,穿透了这具健壮的身躯! 在他后方的四位凉人,防御力更加的不堪。中箭倒地前,都看见了那把长刀落地。眼中的不甘之色久久不愿意散去! 血水横流,小院内已如人间地狱! 唯独赤那的身前三尺内,弩箭不能穿透,血水不能流进! “好!阁下这一手防御的功夫只怕能和我大雍江湖上的那些个成名已久的秃驴们相媲美了!”端木飞一声赞叹后猛然伸出一指,点在了那硬如铁板的防御罩上! 身后的弩箭手再次上好了弩箭,数十枚弩箭跟随那一指,几乎同时抵达!只见赤那扬天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神色一黯。瞬间那些激射而至的弩箭毫无阻碍的射穿了赤岸的身体! “本座苦练数十年的防御竟然抵不过鹰首的一指!敢问鹰首在南朝江湖的十大高手中可排第几?”赤那身受数十弩箭的穿透,问完一句后,瞬间倒地身亡! 眼睛犹自不甘的圆睁着,似乎是在等待着端木飞的回答! “真乃武痴!可惜本将不曾游历江湖,何尝知道该排名几何呢?”端木飞喃喃自语道。说完,又转过身去,对着那名领头的黑衣人道:“好歹也算是北凉江湖的成名人物!找个地方安葬一下。那些凉人,也算是热血的汉子,也一并葬了吧! 说完,信步出了院落,就如来时一般的,跨出了门槛。周身上下没有泄出一丝的真气! 一众黑衣弩手,翻墙而入,各自收回射出的弩箭,冲洗去满院的血污。 “唉,还是多嘴了!一声沙哑的轻叹声也随之而去! 第158章 仁明殿 回到了鹰巢总部的端木飞并没有感觉到有一点点的放松!反而是有些焦虑。这样的状态对于如今专心替大雍皇家监视天下的端木飞来说,已经是有些时日都没有过的感受了。 但是那张薄薄的纸片上,皇帝写的清楚明白。“琼州事,第一时间,皆报于皇后知晓!”短短的十几个字,让这位老臣感受到了无尽的压力和焦虑。才十几个字,就打破了多少大雍的规制! 后宫不得干政!可是皇帝却让将琼州发生的一切都报于皇后! 鹰巢监视天下,只对一人负责!可是皇上却让自己报于皇后! 外臣非有召见,不得面见后宫,可是皇上却让自己报于皇后! 其实单单这些,还不足以让自己如此的焦虑。自己焦虑的还有鹰巢与魏家的微妙关系!这一点皇上应该是最明白不过的。 既然明白,还作出如此安排,这其中的深意,恐怕就不是自己能一时猜透的了。坐在自己的这个位子上,不解圣意,是危险的! 尽管皇帝当初一再的警告自己,只要求自己这把利剑好用,不要求这把剑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自己却不能不想! 长夜未明! 但是昨夜行动的汇报已经提交了上来!虽然自己曾亲临现场!对于大事已经有所了解!但是汇报还是一丝不苟的呈了上来。将事件的过程还原的极为详细! 端木飞扫了一眼,便合上了!眼睛里全部都是那盏一跳一跳的灯火!直跳的自己心烦意乱! 晨光照进了这座小巧的宅院堂前的时候。端木飞起身了! 一夜无眠,倒正好省去了着衣的麻烦!简单洗漱罢,便独自出了后门! 后门开在一个隐秘的巷子里。弯弯绕绕的穿行许久,才能到达那条有六部衙门的大街。 缓缓的穿过大街,穿过旧时的南城门,穿进新营建的小巧的皇宫! 虽然自己的目的地时皇后居住的仁明殿,但是凭着自己的腰牌,一路并没有受到阻拦!哪怕是在仁明殿的大门外,也同样如此! “臣端木飞求见皇后娘娘!”穿过仁明殿的大门后,前面就是大殿了。端木飞停下了脚步,站在巍峨的殿前,高声为自己通传了一声。声音不大,确传出很远。 大殿深处的皇后魏淩烟,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大雍的皇后,魏家的女诸葛。此时刚刚给太后请安归来。小腹隆起,却是已经怀了龙胎!身边的宫女听到那一声通传,惊讶的抬起头,不解的望着这座大殿的主人。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这位端木将军,早年是皇上的亲卫统领,但是却突然失去了踪迹!原本常在宫中当值,这些在宫中待的时日久些的宫女都是熟识的!但是都已经许久不见了。 今日却来皇后宫中,不知是何情况!况且大雍有规制,非有召见,外臣不得面见后宫的呀! “不必惊讶,快去请他进来!本宫已经等他多日了!”魏淩烟脸色平静,显然是早就料到会有此事一样。平静的吩咐了一句身边的宫女去召见来人。一面自己亲自起身来到了外殿。 宫女小心的给外殿的秀塌上又垫了几层软貂。扶着皇后做好。就见到殿外进来了一位熟悉的将军。说是将军,其实穿着一点也不像,反倒是一名在寻常不过的中年农夫。 “臣端木飞,奉皇上之命,特来向皇后汇报近日琼州城内之事!”端木飞大礼参拜之后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对于女诸葛的名号,端木飞也是有所耳闻的!当下也就不再多想其他,老老实实的按照皇上的吩咐做事就好,至于其他的影响,还是等皇上回来再说吧! 魏淩烟安坐在秀塌之上,轻声对着身边的宫女们道:“你们都下去罢,这里暂时不用伺候!”身边伺候的宫女们,盈盈一拜,便翩然离去了。 魏淩烟接着有道:“端木将军请起!既然将军如此说,本宫猜想,您就是那位替皇家监听看下的鹰首吧?” “不敢欺瞒皇后娘娘,末将便是!” “今日前来可是要汇报城中流言一事?还有对岸雷州的消息?” “正是汇报此事,雷州的大军,已经全部北上。目前对岸只有少数零散的小部族,其兵力已经不足为患了! 至于城内散播流言的源头,也已经被臣找到。昨夜行动结束,六名北凉碟子全部斩杀,其中包括一名北凉江湖上陈宁已久的人物! 黑手已经斩去,但是造成的影响,不知娘娘可有良策消除!” 魏淩烟轻轻一笑道:“端木将军是在考校本宫吗?不过此事又有何难!既然是有此流言,就由朝廷出面放出告示,将出兵一事昭告琼州十三县即可! “皇后可有兵部的行文?”听到皇后所言,端木非心中一跳!兵戈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于是出言问道。 “并没有!”皇后回答的也是简单干脆! “如今皇上不在琼州,又没有兵部的行文,如何出兵?谁为主将?粮草辎重谁来调集?”端木飞更加的疑惑了。这就是号称魏家的女诸葛吗?竟然连这些都没有概念,就妄言出兵,不禁的一连问出数句。 但是魏淩烟却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了一眼,堂下这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i将军。半响的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本宫对于将军的鹰巢,甚是好奇!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前去一游?” “皇后如有雅兴,末将随时欢迎!”端木飞也感受到了一丝的诡异!那句:“军中策,半出于诸葛”的话,作为鹰首,是不可能没有听说过的!而且自己还是少数几个能分出其中的真假和分量的人! 能有如此评价的一位女子,难道是嫁入后宫之后,她的才智一下子就消失了吗?显然是无稽之论! 所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她已经得到了皇上的绝对信任,必要时,有替天子掌控朝局的依仗! 难道…… “那好!今日本宫便一偿所愿!去看看天下人人皆知,却只有一人见过的鹰巢总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魏淩烟轻轻笑道。打断了端木飞的猜想,声音很轻,听的端木飞有些恍惚! 第159章 军书十二卷 沿着端木飞的来时路,大雍的皇后只带了一名随从,就进了鹰巢的总部。当然路边早有无数的官差或明或暗的沿途保护! 端木飞可不想大张旗鼓的告诉天下人,自己的巢穴所在。又不能不重视皇后的安全。无奈之下只好派出属下,沿途净街。 魏淩烟没有异议。只是行撵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无来由的响起了父亲,最后一次骑马出城时的光景!父亲的阵亡,是兄妹两人心中的一个节!虽然也明白和端木飞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毕竟是鹰眼发现了异常,让皇帝初时生出了疑虑! 虽然说主要的罪魁祸首已经受到打击,吕家兄弟具已授首,但是对于鹰巢的观感,一直好不起来!当然对这位鹰首也起不了好感了! 直到自己嫁入了后宫,见到了那位少年临位的皇帝,以及最近两年来的成长!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苦心。是在用自己作为养料,在培养这大雍的新主人,快速的成长! 父亲是太累了,飘零二十年,辅佐过三代帝王!看见新主,已经有了力挽狂澜的决心和勇气。就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阵亡,来维护皇家颜面,哪怕明知是陷阱! 是他自己好去黄泉,尽快的让地下的大雍先皇们知道这样的消息吗! 在自己看来,大雍那时缺的不是皇帝的决心,缺的是稳定三军的柱石! 父亲走的太急!好在是琼州一战,再次鼓舞了低落的士气和军心。让将士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大雍的皇帝虽年少,却也有了满腔的热血! 一行人,尚未到达那片民居的时候。一道寻常眼睛难以辨别的灰色的身影,自新建的宫中闪出。一路穿城门,过房脊,直扑向那片低矮的民居! 身影如一阵清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守卫皇宫的那五百亲卫都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异样。 但是那片民居内,就在魏淩烟不曾到来之前,在大堂的后面最偏僻的地方,有一道沙哑的腹音在叹息!看不真切的一个似乎是隐形人,在里面焦躁不安! 这位守在鹰巢总部数十年的哑仆,感受到了一股深重的压力,压抑和不安涌上心头!多少年都没有这种感受了啊! 灰色的身影,只是略一停顿,便又闪过!迅速的扫视过这连片的民居后,又快速的退了回去!无声无息,除了那位哑仆,没有惊起引起一丝涟漪! 皇宫距离城中,路程不远,刚刚转出大街,魏淩烟就下了步撵。街巷变换的风景,已经有好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了。 自从加入皇宫,便自然的失去了这样的自由! 魏淩烟留下了唯一的一名随从宫女,独自一人在端木飞的陪同下,进了那条不起眼的小巷子! 推门而入,入眼的是普通的宅子,转过后院再穿过几进回廊相连的院子,才到达了端木飞寻常喜欢独自静坐的那个小小的大堂! “端木将军选的好地方,这样普通的百姓居,若不是有鹰首相陪,想必推门而入后,多半是能见到一位开门笑语的邻家阿婆吧!” 魏淩烟一路打量过来。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巷子清幽了些!心思细腻的皇后,用心一想,自然就琢磨出了些味道来。 “皇后娘娘果然心思细腻,常人前来,却是如此!”端木飞笑着回道。 见到皇后如此的轻车简从,端木飞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 看来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在皇后眼里,却是如此的不足道。唉!自己的心胸竟不如一介女子!但是转念一想,这位可不是普通的女子! “当初端木将军,就是在这间大堂内,接到了水军大营有异动的消息吗?”魏淩烟,一步跨入那间不大的大堂。环顾四周,后冷不丁的问道。 “回皇后,确实如此!”端木飞心中已经有了判断,所以听到皇后提问,也就如实相告了。看来此行当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鹰巢与魏家的微妙关系,当可回归自然了。 “家父虽性格刚强,但还不至于做出那般的激烈反应!若不是吕家作梗,添了一把火,散发出那首诛心的童谣,也不会为了天家尊严,最后选了个战死沙场的结局。” 魏淩烟幽幽一叹。话虽短,却解了魏家兄妹与赢巢之间的心结! 一句话就让端木飞心神彻底放松下来。皇后言语中的开解意味已经十分的明了。端木飞对于眼前的这位巾帼红装更加的认可了。想不到魏世杰竟然能养出一位如此出色的女英豪。只可惜少了一幅男儿身! “将军以为本宫方才在仁明殿内的提议如何?” 魏淩烟点了点头,问出了一番让端木飞略感意外的话。但是似乎又不是那么的突兀!皇后如此再三的提出这样在自己看来短期内不能实现的策略,到底是何用意?自己看不真切。 只好又分析道:“雷州的鹰目已经发回探报,哈巴日临时拼凑的大军,确实已经北去,就连残余的水军也都一路撤到了大江之内。雷州以北的部族也都收缩的利害。留下的一些力量已经不足为惧了。 前日皇上传回的消息是大军与凉骑尚在对峙,并无大战!此时不失为出兵的好时机。但是兵部的行文和皇上的金牌具无!想要快速的出兵怕是有些困难!” “无妨!有鹰首提供的这两条消息,就足够了!调兵一事,本宫已有决断!”魏淩烟右手轻抚这凸起的腹部,轻轻的话语,似乎说的是些寻常的碎语。 永平二年秋。 大雍皇宫突然贴出榜文,宣布出兵北上! 与此同时忙碌的户部衙门,突然接到了一支圣旨。命令户部限期拔出入主琼州两年所储存粮草的五成,交与驻守在州城北的水军大营! 留守的水军统领吕开诚同样的接到一支调兵金牌,命令水军大营拨出一半水军,战船,立即准备起运粮草和大军! 文昌马场内训练的朱雀卫统领冯哥,以及玄武卫剩余一万步军,同样的都接到了开拔的军令,跟随军令一起到达大营的还有同样的一支调兵的金牌! 一时间大军云集,千帆竞发! 琼州震动! 第160章 涤荡岭南 文昌马场,朱雀卫在马场里训练已经有数月了! 自从青龙卫跟随皇帝登陆北地以后,冯哥就用那颗敏感,脆弱的心来操练这帮美誉哦让皇上瞧上眼的少你骑兵了! 战马都是上好的北凉大马,马刀都是大匠亲自淬火的精铁长刀!一身的轻甲,也全部制作精良!手中的单兵用硬弩更是大雍独有的利器!这一身装备,可以说已经是独步天下了。就连当年那横扫天下的北凉二十万铁骑所用的装备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但是手中有了利器,这些军士是否能够发挥出它们的该有的作用,而不是让那些手中只有弯刀骑弓的蛮子所耻笑的那样,只知一路南逃! 所以这一万朱雀卫在这个秋天里,着实是又掉了一层皮肉! 终于,他们等来了拔营北上的调令!那一支金牌到时,冯哥泪眼朦胧!并没有因为是皇后颁下金牌,而有半点的推诿和塞责! 大军三日便完成集结,近在咫尺的水军大营,对于骑兵来说,是没有距离的。这帮满身精力无处发泄的少年们登船时间比那一万玄武卫还要早!还要快!尽管玄武卫的营地和水军大营之隔一道栅栏! 水军大营的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粮草,往来穿梭的军士。一派繁忙的景象! 但是几天前的境况还大不一样了! 记得调动粮草,兵甲,辎重的金牌刚到户部的衙门时,当值的官员们乱成了一锅粥!谁也没有见过用调兵的金牌,前来调集粮草辎重啊!何况还是皇后发来金牌! 好在匆匆赶到的户部尚书孟杰力排众议,只说了两个字:“照办”。以至于被一向关系融洽的老臣姚秀夫怒骂匹夫误国!还亲自去太后面前状告皇后,以及一干军中将领轻起兵戈,不顾大雍规制! 可是太后只是在皇后问安的时候,关照了一下皇后,安心养胎,不要过于操劳。随后给姚秀夫的回应便是:“皇后只是用了金牌调兵,并无干政的举动,”随即朝野群臣集体噤声! 随即无数的粮草,兵甲,便流水般的运送到了水军大营。吕开诚接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五千水军,立即渡海,去接收了凉军留下的残破的水寨,略加休整后,就算是有了立足的地方,和接应后续大营的上岸的码头! 粮草,辎重一船一船的运到!接着便是神骏的战马和精神抖擞的少年骑士们!水军大营距离对岸,不过数十里,快船半日就能到达! 少年们还没有来得及吐出胃中的酸水,就被水军们喝令着,牵马下船了!上了岸,却并没有看到本应该扎好的营帐。 有些发懵的军士们还没有来得及抱怨,他们的统领,冯哥将军便将马鞭向北一指,喝道:“上马集结,向北突进!” 一万骑兵,轰然北去!两万匹战马震的大地都在颤动! 大雍本缺马!但是开通了贸易以来,无数的部族或明或暗的都炊烟南方的精铁和精盐,拿出草场里的骏马,来交换。短短一年的时间,大雍水军的运输船,源源不断的穿梭往来,为大雍运来了将近七万匹好马! 所以如今的琼州新军中,青龙,白虎,朱雀等三卫骑兵,全部配上了双马!一匹行军,一匹作战!其中白虎卫的五千匹作战用的战马全部是最优良的战马!让其他的骑兵崽子们都眼馋的紧。 就连一万五千玄武卫的步军,也都配备的了行军的战马!当然他们的马是都是骑兵们挑选剩下的!但是尽管如此,这群步军还是万分的高兴! 如今的马场里几乎已经没有了马匹!就连那些身负繁殖重任的母马也大都成了附近农家驭使的畜力!马场里的牛羊数量倒是不停的增长!担负起了供应全军肉食的重担!一年出栏的牛羊不下十几万头! 也不是马场的牧民们不愿意养马,而是战马自第二批开始出生的小马驹,就大都不能顶用了!无法训练城堪用的战马! 就连那些最有经验的牧民也是毫无办法!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自己驯养战马的计划!无心插柳的到使文昌马场,成了出产牛羊的好地方! 好在频繁的贸易,及时为琼州输送了大量的战马!马场的失利也没有给骑兵的打造造成影响!至于其他的兵甲等物,大用南渡的时候,大船上本就携带了无数的军需。加上琼州南部发现的大型铁矿,工部组织得力,无数的匠人连天接日的忙碌,金牛岭下的仓库里已经堆满了甲衣和兵器! 其中最令玄武卫欢迎的步人甲,最为精良!重量约二十斤,从头到脚,包裹的结实,严密,双臂和胸甲链接的地方是用链甲的形式相连。对于需要做出劈砍动作的陌刀军来说,影响并不大!但是防护的效果却非常的好! 将士们曾经用缴获的北凉骑兵的弯刀做过实验。胸甲以及四肢上覆盖的整块的铁甲,全力劈砍,数刀劈砍不开! 但是对上朱雀卫手中的大匠亲自淬火的长马刀,就显得有些不足了!更别提弩箭和陌刀了! 弩箭百步外就能洞穿,陌刀一劈之下也是应声两半!这样的效果让制作兵甲的匠人们头大如斗! 但是嬉戏欢笑的军士们已经欢天喜地的接收了属于他们的装备!因为他们知道。凉人是没有陌刀弩箭的!他们有的只有弯刀和骑弓! 留在琼州的一万玄武卫,是右厢和中厢,各有约五千人!两厢的都指挥使,都是原来皇家亲卫中的将校!此时和冯哥配合倒也熟悉! 不过还是没有想到,冯哥的一万骑兵,一登岸,就马不停蹄的向北扫荡而去!一万步军不慌不忙的地带上辎重,歇息停当后,才慢慢的开拔。 “冯将军还是如此的立功心切阿!也罢,我们本就不是一路,朱雀卫的目标是在南岭以北的衡阳,而玄武卫一万人马则是负责进驻桂林,梧州。 大军进驻前,也是一样的扫荡了一遍路过的湖人部族!防护绝佳的步人甲让这些散居的胡人再次见识到了大雍步军的战力! 同样一路扫荡过数十个没有撤走的草原部族的朱雀卫,更是青壮一个不留。一个月后,手中的马刀上血迹未干,便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衡阳城下!将大片的土地和城池留在了身后!一时间,胡儿痛哭震天,一如当年他们的先辈南下时,汉民的悲声! 第161章 衡阳无战事 大军北进的消息在兵部和营巢的双重飞报下,远在福建路南的赵崇半月后就收到了两份奏报。 几乎同时的,三万骑大雍与乌云部的联军冒雪追逐,一场场的大战之后,沿途一路伏尸两万。 胡骑过江之后。大雍的皇帝终于开始审视起岭南的土地了。大江以南虽然辽阔,凉人也少有兵力。但是赵崇的头脑很是清醒。并没有因为刚刚达成了目标,就沾沾自喜,进而盲目自信! 大雍目前能战之军不过十万!而且还有一半是水军。纵然是加上新依附的乌云部的一万骑,也不过是可以在中原留驻五六万人马! 因为琼州目前还是大雍的根基所在。是不能不留下一万老卒和三万水军固守的!虽然遭受外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谁又能保证,不会再出现一次年初的那样袭击昵! 所以,皇后的军令只让朱雀卫攻下衡阳固守,就是用行动告诉皇上,自己对局势的判断是,目前只可如此,若是再往前推进,后方就有可能不稳!而东边,一万玄武卫中,一厢攻下桂林,一厢进驻梧州。 留下了赣州,韶关和福建东路,并未派出兵马。而是等待着赵崇分出兵马分城驻守。 分兵逐城据守,本是兵家大忌,况且是仅有五万人马的时候!对于这样地弊端,魏淩烟当然是看在眼里。可是当下不如此,就无法稳定岭南的广阔土地。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大雍帝后实在是不想失去! 惟有趁北凉内乱正酣的时候加紧练兵了。一旦后备的四万新兵,上得岸来,兵力上的缺口,就可以适当的补足!再有两年的时间,在岭南汉民中招募的新军也就可以使用了! 衡阳,赣州,已经靠近平原了,各放下一万骑兵,也尽够防备了!万一有大敌压境,隔着山岭的后方,在桂林和梧州,韶关一线还配属有大量步军。 各军之间不仅可以互为犄角,又可以支撑前方突出的骑兵!实在是目前的兵力情况下最好的配置了! 至于那一万乌云胡骑,赵崇心理当然另有任用!既然乌云部已经削弱,就可以放在南岭内,可以收纳下这块土地上的那些残破的失去了精壮男子的部族。 然后西迁,蚕食大理故地!嘎鲁首领对于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欣然接受!虽然西去,环境有些艰苦!但是总还是可以保证部族的完整,那一大片的土地,也足够乌云部休养生息了! 等到一万水军将营盘扎在了浯岛上的时候,福建南路的原有百姓,大都跟随王师缓缓向西了!一万青龙卫停在了赣州,七千步军进驻韶关! 剩余的一万水军也进驻了珠江口内。 就在新年来临之前,大雍五万大军初步的收复了岭南故地!赵崇马不停蹄的就给琼州发去了指示,命姚秀夫,孟杰两人选派得力文官,火速随军北上!稳定和控制刚刚恢复的岭南两路和福建路南部的广大地区! 衡阳城下,四门大开! 驻守城内的万户,早已经随哈巴日退往了江边!城内一片萧条。朱雀卫打马进城,原来的胡人营地十分宽阔。驻扎一万骑兵,绰绰有余的! 大帐内,冯哥坐在主案后,一脸的愁眉不展!这一地的残破,让他显得毫无办法!要说驰骋沙场,自己还有几分经验。可是如今这一座空城丢给连自己。这这样的一位一心建功立业的将军一时无所适从! “将军可在为下一步的打算而发愁?”帐下的一名年轻将领见主将愁眉不展,笑着抱拳问道。 “正是如此!宇文将军此问,莫非是胸有良策?”冯哥抬起发涨的脑袋,看了看帐下问话的年轻将军问道。 “末将哪里能有什么良策!不过临行前,皇后颁下调兵令牌的时候,不是给过将军一个锦囊吗?说是攻下衡阳后,若是有事可打开参考!”帐下的年轻将领正是朱雀卫的左厢指挥使,宇文空。见主将发问,连忙提醒到。 “对!本将一路厮杀的欢快,确将此事给忘到了脑后!此事听道属下提醒,顿时想了起来。连忙叫来亲兵,打开锦囊。 锦囊内只有一片帛书,上书:“进衡阳,放粮安民,筑城墙,待文官!” “进城,放粮,筑墙,都没有问题。但是待文官是何意?难道是皇后已经早有安排,后续会派遣那些书生来主政吗?”三人打开锦囊,一眼扫过。只有短短数语!右厢的都指挥使,宇文远也是一名年轻人,看到前面尚能明白,最后的三个字,就只能猜测了。 “无妨,我等先按照皇后的锦囊办理。来人!传本将军令,立即开仓,招募流民筑城!除提供早,午两餐外,每人每天派发五斤粮谷!” 冯哥久在皇上身边值守,本就是心思玲珑之辈,虽然年轻,并无独自领军的经验。但是经过锦囊中的点拨。顿时明白了皇后的用意。当下就不在犹豫。迅速颁下军令。 吩咐完传令兵后,又转头对帐下的两位都指挥使道:“宇文空,你率领麾下人马,出城十里下寨,放出探马,方圆两百里内的风吹草动,务必要全部看在眼里。另外,吩咐下去在城外散播王师入城的消息,尽可能的招纳四方流离失所的百姓归来! 宇文远,你也带领本部人马,在城中维持秩序,组织流民筑城,担有不肖之徒滋扰生事,一律杀无赦! 两位将军也务必要监督好本部人马,不得扰民,否则,本将的军阀无情!” “是!遵命!”帐下的两位宇文将军,虽然是同姓,年纪也是相仿,但却没有血缘关系。都在冯哥的帐下任职,也是巧合。当下听到主将吩咐。一起躬身领命后,便匆匆自去安排了! 距离衡阳城不远的连绵小山深处,有一座巨大的木寨。正是一伙山匪的巢穴。 忠义堂里,燃烧着巨大的火烛,一名浑身肌肉喷张的大汉斜靠在垫着虎皮的榻上。一手抚摸着一柄精致的匕首,一边听着麾下的军师汇报着山下的形式! “大当家的,我等兄弟已经三月不曾开张了,如今寨中就快要缺粮了。而且春节将至,兄弟们都等着过个肥年呢!”一名道貌岸然的斯文汉子,身穿一件书生袍,却是将打家劫舍的事情说的如此天经地义。 “嗯!听说那些凶恶的胡人都跑了!哈哈哈!定然是怕了我震山虎的威名!如此好办,去给那衡阳城中如今管事的,休书一封,命他立即送上一万石粮草,两百口牛羊!如有半个不字,血洗全城!” 第162章 教化岭南 琼州城内,六部衙门依然在各司其职。但是前线的将军们雪花似的发回了无数的战报。这些捷报在兵部的官员手里立即就炸开了锅。 戴鸿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短短数月,整个岭南就被那两万大军收复了!加上皇上发回的情报,目前大雍四万马步军,两万水军,已经控制了广南东西两路,以及福建路南部的广大地区! 骑兵的前锋更是进驻了衡阳城,赣州一线!已经突出了南岭的北面! 兵部的大堂上,魁梧的兵部尚书,和最近一直关注兵部消息的户部尚书孟杰,以及吏部尚书姚秀夫三人都是难掩狂喜和激动! “大雍中兴,指日可待了!先帝在天之灵,当可安息了!”姚秀夫老泪纵横,丝毫不掩饰胸中的激动” 身为主政两部的尚书,在大雍可谓位高权重了,但是此时竟然毫不顾惜自己的形象。对于半生注重养气的一代大儒来说,何等的喜讯才会如此失态! 身为三朝元老,一路南下,一路颓败。在冰冷的伶仃洋上,先帝滔海,新皇仓促临位,十数日,未有一策! 辅佐的老臣们都已心灰意冷,已经做好了身死殉国的准备! 但是天不灭大雍,年轻的赵崇,海上倾力一战,击杀了一路围追堵截的敌酋范弘阳!溺毙凉军拼凑起来的水军近万!一战解除了大雍的心腹大患! 使大雍能够从容登临琼州。开始休养生息!保存了一丝微弱的元气。流民开荒屯田,不出两年,琼州大熟,仓禀充实,户户有余粮。 开发金牛岭铁矿,使得大雍武备锋利。 善用商贾,使得孤岛牛羊马匹不缺,府库丰盈! 施恩与百姓,择其敦厚子弟八万,组建羽林卫!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积累,终于在今天结出了果实! “姚尚书,先不忙如此!还是赶紧议一议如何抽调得力的官员,去接收这么多的城池和土地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皇后,还有众多将士们的一番劳苦了吗!”孟杰望着眼前这位平日里难得一笑的同僚,笑意盈盈的劝道。 “孟尚书所言有理,目前虽然形式一片大好!但其中的危机,也是不小!岭南广阔,久无中原王教,此时胡儿一去,怕是各地盗匪四起!虽有数万大军在,但是对于这么多的城池,如何能一一分兵据守! 当今之计,还是尽早派遣出能力出众的官员,前去稳定各地!方能替皇上分忧!”一旁的戴鸿德也是接口分析道。 “对!两位所言极是!老夫失态了,让两位见笑了!前几日皇上数千里外发来的手令,也是如两位所说不差!命我等速速委派州县官员。眼看新年将至!过了新年,春耕就将要提上日程! 岭南虽荒芜多年,但是只要善加治理,定能成为我大雍中兴的起点!但是大雍现有的官员有限,短时间里哪里找出这么多的人才来呢?”姚秀夫努力平复了心中的澎湃,渐渐冷静了下来。开是考虑起如何解决官员缺乏的问题来。 堂中三人经过短暂的激动过后,开始意识道后续事务的繁重了!收复岭南,说起来只是四个字而已。但是要稳定后方,要安定流民,要牧养治下的子民,哪一件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眼下第一件事,就难住了三位大佬! “委派官员的事情,自有两位尚书去头疼,本衙只需,派出兵丁,护送即可!两位若是心中早有良策,可立即道来!”兵部尚书戴鸿德对于治理地方,并无好的建议。对于官员的来源,也没有头绪。好在这些都是不需要自己去操劳的! 但是分驻各地的,各后方的城池,州县的兵丁需要兵部去调派!如今大雍最精锐的数万兵马已经全部被散了出去!如今岛内只有训练数月的四万新兵!好在这些新兵,都是二进军营的预备兵!平日农闲时节,也都有各自的县尉督促训练。 所以此次一声征招,短期就能成军!经过这半年多的集中整训,虽说比不上那四卫羽林,但是把守个州县,维持下当地的治安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对于岭南州县的守备的兵源,戴鸿德不是特别忧虑!只等着官员一齐,就可以随各州县主官上任去了! “姚尚书,不必过于着急!琼州目前的十三县,各级官吏都是满编!朝中还有相当数量的散官,皆可抽调一部分!再在州学当中,挑选些良才,当可勉强应付了! 另外岭南虽荒芜,但是也有一百多万户!当年的凉人才有多少!定然是任用了大量汉官!也可则其有名望,得民心的官员,继续替大雍效力! 如今琼州稳定,姚尚书当坐镇朝堂,吾愿亲自带领一众官员,亲去岭南,再为大雍再打造出一座粮仓和兵营!” 孟杰曾经主政一方,与败退的乱局中稳定了琼州的局面,对于这些颇有些经验,当下就开始替同僚一一的分析开来,最后更是主动请缨! 说的其余两人纷纷点头称是!孟杰曾经经络广南路多年,对其中的山川城池,大多熟悉。有了他去去坐镇,再加上四万新兵,当可迅速稳定岭南! 三人有商议了半日,大的框架已经颇具雏形了! 不出十日,孟杰便率领数百文官,乘船登上了雷州的土地!随行的还有四万新军! 琼州岛上就之余三万水军,分驻三地。另外一万老卒,半数驻扎昌江,保护这金牛岭的矿区。另外五千驻扎步军大营。和在文昌马场内训练的五千骑白虎卫一起拱卫着琼州城! 大军登岸,孟杰虽是文臣,但是熟知兵事。分出一万大军,随自己坐镇广州!其余三万大军全部打乱,以部为单位,跟随数百文官分驻各州以及大县! 对于有大雍军马驻扎的大城也迅速的派去了官员。一时间岭南大地上所有的州县都回道了大雍的治下!此时才可以说是恢复了大雍对岭南的控制! 孔颖原本是文昌县令,此次也随孟杰登岸,因在琼州经营文昌颇有政绩,此次被委任为衡阳太守!得令后,只带了十数属官,便奔衡阳而去! 岂料入城后,刚到太守府衙,就遇上了镇山虎派出了小喽喽前来送信!开口就是索要粮草,牛羊,顿时引的孔太守暴跳如雷! 第163章 偶遇流民 衡阳城地处南岭以北。 三面有群山环绕。中间的低平的平地上星罗棋布的是矮小的山丘!有些裸露在外的空地上,显露出红色的土壤! 靠北的群山之中,多有秀峰林立。连绵数十里! 一座独自矗立在平地上的山丘旁,停歇了十余骑骏马。领头一人正是那朱雀卫探马营里的马迪。这一队探马负责向南的巡视,一路南下,已经离开城池百余里了。 平地已经尽了,脚下开始崎岖不平起来。这一日巡视了半日,到了晌午时分,正在这个矮丘下避风歇息! 老伍长马迪做在临时垫起的一块兽皮上,骂骂咧咧的吩咐道:“狗崽子们,都不要偷懒。就是歇息的时候,也给老子把狗眼睁的大喽!别像上次那样,被皇上带着十余骑,就冲过了数道巡视的防线。” “伍长大人说的是,小的们一定警戒好四周,大人您就放心的休息吧!大不了范了事回去,领着咱们兄弟一起去领那些天杀的卫兵们的大板子!反正也出不了人命。怕个鸟!” 这些个新兵们刚刚上岸,就跟着统领,一路风驰电掣般的扫荡了数个小部族!手中的马刀,都已经见过血,胳膊也不再像第一次砍向胡人时,还带着颤抖的力道。 如今经过数次低烈度的厮杀之后,反而对那样血腥的场面有些期待了!对于顶头上司的话,也敢怪声怪气调笑了。 只是胡儿大多已经北去!巡视的区域内已经很难再见了!所以对与伍长的担忧在新兵们看来并不实际! 那伍长也不以为意,只是举起手中的马鞭,一指小丘的顶端,向着一名腰胯双刀的黑壮少年道:“文朗,上去盯着点!其余人马抓紧时间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发!” 这黑壮的少年,正是当年那个一心想要从军的的少年李文朗!腰间的双刀自然有一柄是当年皇上探营时所赠!如今还跨在腰间,每天擦拭,就是不怎么见他使用! 被同袍们取笑了两年多。每次都是傻笑以对! 听到了伍长的吩咐,大声的应了一声,便拔腿向矮山上窜去! 山丘不高,底座也不过一里,顶上距离地面仅有数丈。但是顶端风大,迎风而立也有几许登高远望把酒临风的感觉。 正当下面的伍长等人放松下心神,安心闭目休息的时候,就听见小丘顶上的李文朗急切的呼叫声。 伍长马迪,一个鱼跃,起身的速度令人乍舌!顺风听了下高处的李文朗的喊声。顿时放松了下来! 但是任然吩咐众人上马,准备前出查探! 原来高处的李文朗看到了不远出的一大波流民。正在往山中去,似乎是想翻过大山,去山的南边去寻条活路! 众人的马快,奔着流民的方向,就追了上去!由于地方不靖,凉人去后,盗匪横行,所以小队的巡哨在外,一向都是小心翼翼!不然一旦遇上大队的山贼,就算自己都是百战精锐,兵器再精良又有何用,被团团围住,最终都是被耗死! 所以十余骑,虽然向着这大队的流民追去,准备告诉这些流民,衡阳城已经在大雍的掌握之下,朱雀卫广开粮仓,招募流民筑城,还发给粮米作为报酬。 但是小心戒备总是没有错的。所以人人取出弩箭在手,远远的看清楚了后,才收放回马背上,但是右手依然是放在马刀的刀柄上!只要一有动静,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拔出利刃,防身,反击! 眼前的这一队流民约有两千多人。大队人马,行进缓慢,队伍中多有妇孺儿童。见到一队人马追来,起先看到人人张弩,一时间十分紧张!待到更近时,又见对方收起了弩箭,这才松下了口气!生怕时遇上了附近山中出没的山贼来! 一名老者,远远的迎向了马迪等十余骑。老远的地方就站定,躬身打了个揖道:“各位将军,追赶我等可是有事吩咐?” “老人家,不必害怕,我们是朝廷的军队。追赶你等并无恶意!可否告知,你们是何方人士?为何要向南迁?”马迪远远的停住了战马,独自一人翻身下马,想着那位领头模样的老人走去。 “回将军的话,我等具是衡阳附近百姓,大都都是同乡,同族,所以多有老弱妇孺!只因兵灾,被凉人毁了家园,不得已,准备结队向南翻过大山。听说南边宁静不少!过去了或许能有条活路。还求各位军爷,放我们过去!” 那老人颤巍巍的答道。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家园被毁的伤痛了,仿佛在诉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字里行间充斥的只有无奈和苍凉!听的一众骑在马背上的军士们眼睛发涩!这些都是汉民同胞啊!自己还是来的太晚了,让他们受了多少的苦难! 马迪上前扶起了那位有些惧怕的老人,劝道:“王师归来何其晚!让父老们受苦了!不过我等袍泽刚从山南而来,那边的情形和此地无差。各位何不就近,前去衡阳城内? 我大雍的朱雀卫已经进驻衡阳,正在城内开仓放粮!并且招募劳力修筑城池!一名劳力的每日工粮,养活一家果腹当无可忧!这也不失是一条活路,还请老人家告知乡民!” “将军此言可是当真?千万莫要诓骗我等?若是去了衡阳城内,没有大军放粮,这些人中只怕有大半要饿死城中了!”那老人听的有些愣神!自己在城外游荡数十日,并没有收到王师入城的消息,更不知有大军在城中放粮! 听到马迪言辞,当下有些不敢相信!连声问道! “老人家若是不信,可谴以名腿脚快的后生,靠近些去看看,如今的衡阳城内飘扬的可是大雍的龙旗!”马迪知道光凭自己的一番言语,是不能大小他们的疑虑的。毕竟是事关两千人的生死!城外都已经荒废,少有人烟。 这些流民此时的心里有了两条路,一时继续往南,翻过大山,向着他们以为稳定富庶的南方去。一条就是返回衡阳,去吃这些军士们口中所说的筑城的工粮! “如此大事,老朽要回去和族中的众人商议一番,不知可否?”老人有问道。 “当然,去留都由你们自行决定!我等只是告知有此消息。”马迪笑着回道。 老人缓缓而回,召集了族中的一些青壮就开始商议起了去留的问题。 就在此时,负责警戒的一骑,打马奔来,微微有些气喘的,还没有开口!就已经能听到远处的大地上传来了一阵阵的震动声! 马迪等人都是骑兵,哪里听不出来是骑兵的冲锋。听着声势,来骑约有百骑! 那群流民却首先慌了手脚。那老汉匆忙的对着围拢在身边的青壮们喊道:“定然是那镇山虎的马队!大家莫慌,赶紧将妇孺围在中间,青壮顶住外围。”一面指挥,还一面不住的打量着马迪等人! 马迪等十骑,脸上并无惊慌神色,十架硬弩又从弩袋中取出!锋利的弩箭已经卡在了箭槽里。 马迪翻身上马,对着那老人高声喊道:“老丈等,莫怕,看吾等破敌!”说完十骑巡哨,开始了缓缓加速!来敌的声音有些杂乱。恐怕算不得精锐!所以马达才打算上前一探对方究竟。若有可能歼灭对方也不是不能可能! 冲锋之前,马迪也没有忘记先发信号,集结附近的同袍。探手入怀,摸出一枚报信的穿云响箭。火石一点,引线就嗤嗤的跳起了火星。随着引线的燃尽。一声脆响之下,冲天而起的时一枚焰火!在半空中轰然炸响! 第164章 遭遇战 随着距离的接近,来骑中的一名壮汉,刀疤下的眼睛眯起,渐渐的起了一丝异样。身为镇山虎手下的一名头顶,一直颇受重用! 镇山虎连自己麾下不多的马队,都全部交给了自己!看中的就是自己这一身的本事!虽然没有胆量和那些凉人一较高下,但是附近的几十座山寨,提到镇山虎,就必定会提到自己这位手下人人有马的三当家! 刀疤虎的名号可是靠着兄弟们手中的家伙拼杀出来的!能有如此的经历,必然是有所依仗的!并不完全是混吃等死的废物可比! 所以将眼睛钉在了来骑身上的时候,才会瞳孔急剧收缩。虽然只有十骑,但是冲锋的气势一点不弱!并没有因为人说的原因而有半点的胆怯和退缩! 反而是人人散开,距离得当!冲锋的速度也远超自己的麾下! 胯下马,每一匹都是健壮的好马!足以媲美曾经远远瞧见过的凉骑! 冲锋时,只闻马蹄踏地如鼓点的急促,而不闻马背上的骑士有半点声响!战马加速极快,但是骑兵手中并没有举起刀剑,而是举起了一架架的从未见过的怪模怪样武器。极像是弓,又不见羽箭!而且也不见骑士双手拉弓引箭! 堪堪冲进三百步的距离时,那十余骑终于才有了动作,一手控马,一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斜斜的指向半空。 三当家的极速冲锋的档口,还是凭着多年的经验,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临近。一个漂亮的翻身,将自己的身体整个的藏进了马腹之下! 马迪等人手中举起的正是大雍轻骑的标配武器之一,闻名中原,却有少有人见的单兵硬弩!冲进三百步的时候,十架硬弩同时向上抛射。下一个瞬间,十枚纯铁打造的弩箭就刺破了空气! “嗖嗖嗖!”的破空声极速而又尖锐!三棱的箭闪烁着死亡的光芒!扑向那大队的“骑兵”。 加速不止的来骑,前方的数名骑士,迎头撞向了弩箭!薄薄的衣衫根本就阻挡不住利箭的锋芒!战马嘶鸣,鲜血崩裂! 四五骑正面中箭的骑士直挺挺的倒下。后方止不住脚步的骑士又撞向前来!一时间人仰马翻。大队骑兵的冲锋节奏大乱起来! 待到后方的骑士调正好方向正要再次加速的时候,那对冲而来的十骑,已经转完了一个半圆,再次的拉开了距离! 那冲在最前方,辛运躲过了第一轮弩箭的三当家刀疤下的眼睛里开始闪现了一丝的畏惧!一次对冲,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损失了十余骑!半数中箭,眼见是活不成了。半数是被极速前冲突然失蹄的马匹摔下了马背。巨大的力道冲撞之下,摔下马背的骑士们往往都是骨断筋折! 一次冲击,来时八十骑,只余下不足七十了! 一声呐喊,数十骑再次提速冲锋。希望能靠着数量的优势耗死眼前的十骑不速之客。但是他们的希望又一次的落空了! 依然是三百步的距离,弩箭便泼下。又一次的收割了数骑性命! 短短的两次冲锋,虽然是将距离迫近了百余步,但是依然是没有碰到对方的衣角。只是两轮弩箭就令自己损失了近三成的兵力! 而对手还是十骑,并且又不慌不忙的开始了下一轮的准备! 此时惊慌的不仅仅是自己了!还有自己的数十位属下! “娘的,今日遇上了硬茬子”三当家抬头看了看更远处的那大群的流民,和一望无际的平地!开始埋怨起今日的运道来。 虽然不是军中的将校。但是也是懂得最基本的道理。此时已经是奇虎难下了! 对手人数虽少,却都是精锐。凭着利器和马快,不与自己正面短兵相接。 自己如果此时后退,那么对方就会像附骨之蛆一样的跟上来。不断的在背后,用他们手中的利器收割性命!就以这两轮箭,就射杀了自己二十多骑的速度。用不着半个时辰。自己和带来的八十骑,就得全部报销在着片荒野里! 大雍的十骑探马,冷静的再一次的利用套在马镫里的右脚尖,拉起了弩箭的弓弦。左手探后,取出一枚八寸余的铁箭,又卡上了箭槽!猎鹰般的眼睛,开始在对面的数十骑中寻找起下一轮的目标来。 那刀疤眼的三当家,残忍的眼光,再一次的描向了远处的大队流民!突然大声的喝道:“再随老子冲!不要管眼前的骑兵,加速之后,直接杀向那些贱民!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吼罢,一夹马腹,剩余的约五十骑,再次的加速冲刺! 那远处的流民,先是看见朝廷骑兵,手中的利器神威,两轮冲锋就干掉了振山虎的小半人马,一时精神大震!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很多年轻的后生,开始喝彩,叫好起来。 但是这一刻见到剩余的山匪毫无停留的冲着大队杀来,顿时又吓的集体禁声了!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挡在他们身前的那十骑王师! 两波骑兵第三次对冲!当距离再次拉近道三百步的时候,那三当家的,再次藏起了身体。但是这一次,弩箭却没有射来! 对方马速不减,距离越来越近。当接近道二百步内的时候,山匪们开始嚎叫起来。 “举”马迪一声大喝。依旧是十架硬弩,十枚弩箭,举在了马背上! “射”当距离迫近到了百步,马迪一声大喝!一连串激发弩机的声音后,十枚铁箭平直的射进了大队的人马当中! 强劲的弩箭,射穿数人!来骑又是一阵大乱!但是这一次他们却没有减速,没有调整!直直的踏过倒地山匪的身体! 大雍的十骑,这一次也没有调转马头。熟练的将弩机往马背上的弩袋里一套。反手拔出左腰间的马刀! 刀锋出鞘完毕的时候,敌骑也冲到了马头的前方! 十把马刀,寒光四起! 马迪早早的将眼光盯住了那屡次藏身马腹的刀疤眼的汉子!战马交错而过的瞬间,狭长的马刀照着来骑脸上的刀疤,重重的劈下! 那三当家的手中是一柄厚重的大刀。一见寒光闪现,本能的举刀架住!刀刃相击,精铁铸造的马刀像切开豆腐一般的切开了厚重的刀刃。两马交错,断刀飞起!一彪血花,也同时飞起! 第165章 王师何在 那刀疤的眼近下面,又添加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脸上的横肉翻开。鲜血淋漓的模样,甚是骇人! 山匪再次丢下了十数骑。而马迪的身后还是九骑,一骑不少!只是胸甲上多了些刀剑的痕迹! 这一轮正面的厮杀,十二比零的伤亡比,让山匪们彻底的丧失了斗志!自己手中的刀剑,根本就砍不开对方身上的轻甲! 而对方手中的那些制式统一的马刀,不仅能轻松的割开自己的身躯!甚至可以砍断自己手中刀剑!原以为对方只是铁箭的远程杀伤犀利!一旦近身就没有了依仗! 但是对方不靠铁箭,手中的马刀也一样的锋利! 山匪没有掉转马头,再次对冲,而是向着数百步外的流民冲去。但是他们胯下的战马,已经不堪重负。 而大雍的十骑,依然神骏!十骑少年并没有勒马停顿,而是稍微放缓了马速,一个转弯,流畅自如的就转过了方向。轻轻一夹马腹,战马就再次撒开了四蹄。 十骑的气势,已经压倒了来犯的数十骑!他们胯下的战马,冲锋三次,虽也有一点气喘,但是马力尚在顶峰。双方的差距可见一斑。 那些死命抽打的马匹,想要冲进流民中,挟制之以求活命的山匪们,已经胆寒!全然眉宇对敌的勇气!往日里的骄傲和自负的勇武,已经荡然无存! 但是劣马就是劣马,大都已经体力不支了!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越爱越近,绝望和死亡的阴影笼罩了心头!往日里都是自己追赶着那些土鸡瓦狗的般的山匪,今日自己也变成土鸡瓦狗般的曾在,被身后那人数远远不如自己的骑兵驱赶着! 马迪一马当先,右手再次举起了上好了弩箭的单兵弩。奔进了三百步后,平举在马头上,当望山对准了一骑山匪后,稳稳的扣动了扳机! 黑壮的双刀少年李文朗,伏在马背上。自小在农家长大的他,在家时只骑过温顺的水牛。慢悠悠的啃食青草。进了军营后,特别是朱雀卫配备了北凉大马之后,就迷上了趴伏在马背上的感觉! 一年多的时间里,骑术倒是练的有模有样了!平日里和那些皇家亲卫们比起来还略显稚嫩。但是在同入军营的那些少年当中已经算得上时佼佼者了! 此时仅仅的跟在伍长的身后,手中的硬弩在颠婆的马背上怎么也没法保持的和伍长一样的平稳!但是前方一大片的山匪,只需将箭支射进那群人疲马乏的队伍中,往往就能收走一条性命! 当下也就不在计较平稳与否了。凭着肝感觉,在战马腾空的那一瞬间,也扣动了指弯里的机括!弓弦蹦响,纯铁的弩箭激射而去! 十枚弩箭射进马群的霎那,带起了片片血雾。数骑应声落马!刚刚还在保持前冲的那群马队,再也保持不住濒临崩溃的阵型了!惨烈的嚎叫声凄厉绝望。尚未断气的伤病,徒劳的用手按着涌泉般的伤口! 疼痛的感觉已经麻痹了一切!身后的骑兵汹涌的涌来,马蹄踏过,死亡已经变成了意见奢侈的事情!被马蹄踩中的伤员,彻底的解脱了。但是那些重伤又侥幸在马蹄下幸存下来的山匪就没有了那样的幸运了。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之后,才能迎接到死神的光临了! 八十骑兵,已经损失过半!剩余的三十多骑,胯下马已经无法坚持。马背上的山匪们只好弃了马匹。四散逃命! 流民还在远处,身后的弩箭已经再次的射了过来! 三当家脸上的伤口有些骇人,刀疤下的眼睛更是红的如择人而噬的狼!嘶吼连连,却再也收拢不住麾下的溃败了! 但是好在自己的马匹相比普通山匪要神骏许多!马力尚可坚持! 弃了马的骑兵,就再也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了。何况这群乌合之众。此时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脚,哪里顾得上多想,在这样的平地上没有了战马,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死亡一途。仅仅是正面对决而死和被背后砍去脑袋而死的区别! 马迪等人堪堪追近,只将手中的马刀紧握在手,依靠着奔腾的马速,就能削出大片的血泉!失去了头颅的尸体,被马刀所带,一具具的扑倒在地。红色的液体浸透了承载他们的土地! 那些两条腿的山匪,如何能跑的过那十骑马速全开的骑士!刀砍马扎撞之下,失去了战马的那三十多人,无一人能幸免,全部倒在了马刀之下! 鲜血喂红了马刀的锋刃!十余骑也已经是全身浴血,像是十骑来自地狱的魔鬼! 奔逃在最前方的三当家,回身望着曾经跟随自己威震南岭群寨的骑兵,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成了刀下亡魂。一时间忘记了愤怒和悲伤,心底只有隐隐寒意。脸上的伤口,牵动的脑袋一阵阵的剧痛! 自从上山,坐上了三当家的位子后,还从来没有落到今日般的这般狼狈!自己麾下八十骑,而对手只是十骑!八倍的差距,怎么就在一个时辰里变成了这样的异常毫无招架之力的溃败了呢! 对手骑在马背上的骑士,在自己看来都是些毛都没有长齐的年轻人啊! 心中有万般的不甘和疑问!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骑兵!竟然如此的悍勇!手中利器,简直不输那些凉人的骑弓和重箭!只是射击的速度稍稍慢了一分!马背上的功夫可能弱了半筹。但是他们手中的马刀,却是锋利更甚弯刀,他们的厮杀气势,半点也不曾输给那些凉人! 自己手中的这口重刀,是山寨兵器库中最好的神兵了。也没有挡住对方伍长模样骑士的手中狭长而轻便的马刀! 竟然一刀就销断了自己使用了多年,一直都引以为傲的宝刀!要不是自己见机的快,向后偏了偏脑袋。只怕留在脸上的就不是这道恐怖的刀疤了! 整个头颅怕是都要随着对方的刀势高高的飞起了吧!就像刚才探马收割那些失去战马的属下时一样!战马踏过,长刀横削,头颅翻飞! 惊恐交加的三当家的忘记了奔逃,孤零零的一骑,立在了流民与敌人之间。 马迪等人见到对手全部授首,只余那一骑脸上受创的山匪头领。十骑减缓了马速,渐渐围拢了上去。手中马刀的刀尖上滴滴答答的鲜血滴落了一地! 血腥的场景,浴血的骑士,让那些流民们,一时禁声!广阔的平野里只剩下那些盘旋在低空的秃鹫们在兴奋的鸣叫! 有些胆大的青壮主动的接近了战场,在距离那三当家身后的约一箭之地上才停住脚步。 双方近距离的对视,第一次清楚的打量到了各自对手的面孔。马迪缓缓驱马,排众而出。喝道:“看装束,你也是汉民,手中有刀,胯下有马,为何不见你杀向胡儿,却将手中刀指向同胞?” “哈哈哈!弱肉强食而已,不杀人,自己就得死!今日败在你等手下,但有一死,何须多言!不过上路之前多问一句,当初凉人南下的时候,你们这些英雄般的人物又在哪里?如今强敌退去,你们倒是如救世的英雄自居,不觉得羞愧吗? 纵使今日呢救下了这等贱民,但是你们又能救得了他们一世吗?这满地的荒芜,不过只能让他们多喘息几日罢了,没有粮食,你我都会成为这些秃鹫的口中腐肉!” 那三当家听到马迪喝问,笑的皮肉外翻的脸更加的狰狞!声音镇的后方的青壮们也是有些动容! 第166章 军刀立誓 那个有些疯狂的山匪头目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啊! 当年北方的铁骑,滚滚而来,一时间山河变色,弯刀所过,尸山血海的时候,这些悍勇的王师又在哪里呢! 今日凉人远去,不见一起战火,但是一夜之间,自己这些百姓就失去了原本就贫瘠不堪的家园,彻底的沦为流民。而就在这个时候,山匪出现了,他们看中的是流民队伍中的那些年轻的女子和仅存数日的口粮! 王师!已经是有些陌生的名字了! 却在山匪的刀锋降临之前,顶了上去!挡住了数倍于己的山匪。厮杀是血腥的,王师十骑未损一骑,八十山匪仅仅只余一人! 但就是这一人临死前的质问,让场面变的有些凝重!让那些离群的青壮有些义愤填膺起来。 马迪闻言,长喝一声道:“文朗,给你一个机会,可敢上前取了那颗头颅?” “有何不敢!”李文朗双腿轻磕马腹,应声而出。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雀跃的心情一般,奋起四蹄。大步向前。 那刀疤眼的三当家,虽是嘴上说的英雄了得。实际还是存了一丝奢望。希望如此能让面前的这些杀神放过自己!但是当一名黑壮的少年纵马飞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最后一丝希望落空了。 年轻的对手,并没有妇人之仁。那飞马而来的少年,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从控马和握刀的动作中不难看出,是个经历过战阵的好手! 对方的军刀锋利,已经在刀疤眼的心中留下了阴影!当下也只能拼死一搏了。能砍中一个今天也算够本。若是侥幸砍倒两个,就算是赚的了! 当下也奋起余勇,举起了那口断刀,飞马相迎。 双方不过是数十步的距离,双马对冲,不过须臾就倒了近前。那刀疤眼的汉子,手中的断刀颇为沉重。觑准了来骑挥刀的间隙,就是一刀横劈! 虽然没有了刀尖,但是刀势依旧带有凌冽的杀气!这是今天到目前为止,自己挥出的最好的一招了。无论是力度,速度,还是出刀的时机,都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若是一刀劈中,对手最轻也得是肠穿肚烂的下场!先前对上那伍长的时候,被对手的气势所迫,出刀并不算完美。 被对手凭借马刀的锋利,消去了刀尖后,更是让自己又几分胆寒!但是现在生死已经没有悬念的时候,胸中的那颗发寒的心又有了几分余热! 但是对手也不是菜鸟。虽然握刀的手腕,刚刚作出动作的时候,就被对手抢先一刀,横劈过来。但是对方没有半点的惊慌。 心中暗自忖度,此时若还是顺势挥出自己的马刀,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已经被对手抢先发力,两刀相撞的时候,对方的力道已经攀至顶点,而自己才堪堪使出五成的力道。 虽然对自己的马刀信心十足,但是李文朗还是决定不要如此的冒险!身后有伍长还有八名同袍都在看着自己。若是连一个伤兵都拿不下来。自己还有什么面皮在这个营帐中厮混! 双方对冲,速度极快,这些想法电光火石一般的闪过脑海。快的几乎都是条件反射一般的作出相应的动作!往往是动作已经做完,脑袋里的想法才堪堪跟上! 这些想法还没与完全想完的时候,只见那黑壮的少年,右脚轻轻一碰马腹,战马似乎有灵一般的提前横移了半步。看似微小的距离,却是挑出了断刀的攻击范围! 那来势汹汹的一刀劈在了空处!李文朗马刀挥出的右手,在发力之前手腕一番,变横劈为上寮。几乎是擦着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撩,狭长的马刀加上胳臂的长度,攻击的范围远远大过了对手的断刀。 刀刃划过,带起了翻飞的断刀和握着刀的一截手腕! 两马交错而过,惨嚎声和刚才的麾下们并没有两样。 黑壮的少年竟然是一招就削下了对方握刀的手! 战马前冲,力道依然十足! 黑壮的少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反手收刀,将制式马刀插回了刀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又握上了另外一柄腰刀的刀柄上。顺着刀鞘,腰刀铿锵出鞘!左手一拉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待到四蹄落地后,一拨马头,再次冲向那名已经身受重创的山匪首领! 手中的刀光更加凌寒!映照出落日夕阳的余晖,一片殷红! 一刀挥出,血洒碧空!飞起的头颅有些狰狞可怖。但是那少年并没有格挡那些喷洒过来的血污。而是毫不停留的冲过血污。 手中刀,灵巧翻转,挑住下落的头颅。直到那些在身后一箭之地的青壮们的面前。 虽身首异处,依然圆睁着怒眼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众人脚下。 “某从未以英雄自居,亦未认为自己就是谁的救星!今日杀贼只是职责所在!大雍虽处弱势,但皇家抵抗的决心从来唯有动摇! 哪怕是凉人的铁骑横扫天下的时候,也还在孤岛之上保境安民!锦绣中原沦落多年,当是我辈军人的羞愧和耻辱!这样的耻辱。我们一刻也不曾忘记! 某只是大雍朱雀卫,探马营的普通士卒,但是我手中用来斩杀此獠的军刀却不是普通的军刀!乃是当今大雍天子的随身佩刀! 今日吾以此刀斩此獠,向诸位父老立誓,中原不复,朱雀誓不还乡!” 冯哥自打进了衡阳城,整日的操劳调度,操碎了心!终于在十日后等来了朝廷委派的文官孔颖。就如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将一应的政务移交之后,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当日下下午就带着五百亲卫亲自出城遛马去了。 可怜的是主将刚刚出城,这位才走马上任不半日的太守,就收到了一份措辞强硬的勒索信!孔颖政务还没有理出头绪,又遇上这件事关军务的大事,一时不知如何决断! 对于来信的山寨兵力如何,朱雀卫可有把握剿灭之,孔颖是一概不知!但是身为太守,自由太守的威仪!竟然被山贼威胁要攻破城池鸡犬不留!一时也是震怒不已。吩咐左右,就将这送信的小喽啰给推到校场,一刀砍了脑袋! 一面谴人去报于朱雀卫的统领将军! 第167章 山匪踪迹 衡阳城内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近万名流民被招纳起来,开始挖土,采石准备在原来的城基上扩建新城! 冯哥在前面的十日内。只是简单的设置粥棚,贴出布告。将所带军粮拿出一半来,交军需官调度。短短十日就招纳了万余民壮! 加上城中原有的匠人等负责技术的骨干,倒也勉强的能开工了!十日后,孔颖的到来,才解决了稍显混乱的局面。 筑城本就是朝廷的仪式,所以在委派官员的时候,也是略有侧重,孔颖虽不董营造,但是随行的随从中就有工部派出的筑城大匠!乃是春秋百家中最擅此道的墨家传人,名唤墨晏。 有了专业的人员主持,一切就井井有条起来。 墨晏先是将各种工匠集中起来,分工种不同编营。又将万余流民分成三部,一部由石匠带领,进了南边的山林间伐木采石,一部有河工带领,在原址上开挖护城河,并引来临近的大江水,绕城而过。第三部则是在自己的亲自带领下,开始整理老旧的城墙,确定需要加固的地段。 冯哥晌午交接完了政务等一应杂事,便带着五百轻卫准备出城。五百骑兵,每人只带一马,全身披挂,但没有打出朱雀卫的大旗。 城中街道虽宽,但是大雍军令一向严明。除战时,或身负紧急军令的信使意外,军中无论将校还是骑卒一律不准在城中驰马! 冯哥虽是主将,也不会随意忤逆军令,所以五百骑在城中只是驱马缓行,虽人马攒动,但是行进间丝毫不显拥挤。 冯哥只着了一身窄袖窄身的锦袍,端坐在马上,缓缓驱马。出得南门,迎面的就是一片枯黄的原野,隔着宽阔的护城河,铺展开去,一望无际! 憋了数日之久的冯哥,顿觉心旷神怡。不知不觉的就要加快马速,好去驰骋一番。顺便也好让胯下的良驹尽情的撒欢一次。 远远的只见一群人,顺着城墙的下,匆匆向着自己奔来!定睛一看,却有些面熟,仔细一想,正是晌午交接政令时,在一旁的太守随从! 于是勒马等待。那人到了近前,弯腰拱手拜了一拜道:“小人工部营造监墨晏拜见将军。” 冯哥在马上略欠了欠身还了一礼,笑道:“不必多礼,墨师一路劳顿,何不略作休整,在开工不迟。” “筑城乃是大事,马虎不得,小人哪里能放的下心来休整啊!早一日完工,城中百姓就早一日能得坚城护佑!”说完这些,冯哥等人披挂整齐,唯独主将一声常服,墨晏笑问道。:“将军此行可是要出城?” “墨师一片公心,当为大雍臣民表率!本将深为佩服!今日略有闲暇,正欲往城外一行,不知墨师可有见教?”冯哥见问,随口夸赞了一句,然后就是直来直去的问起了拦马的缘故。身为武将,一向不喜朝中诸公那般繁文缛节。说话行事都是直来直去。 那墨晏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自己在工部当值,一心所学都在营造之上,对于酸儒文人的那套,也是想来不喜。今日一见冯哥也是快人快语,正合自己的脾胃。 于是笑道:“并无要紧事,只是朝廷和太守谴小人前来督造此城。然行程匆忙,并未有明确示下。太守也并无明确要求。城中的州郡驻兵又多为空缺,所以只能来劳烦将军了!小人不通军务。所以有些杂事需要向将军征询! 请将军指派一名善守,善战的将校,给小人等指出一些军士们临战时的要求。好让小人早日保质保量的完工!小人感激不尽。”说完又是深施一礼。 冯哥这才恍然,倒是自己疏忽了,晌午交接的匆忙,好些杂事也都没有交接的清楚。于是指派了一名亲卫道:“速速传令城中驻守的宇文远,除驻守城池,维持秩序外,全力配合墨师筑城!” “如此多谢将军。”墨晏谢道。 “举手之劳,何足言谢!本将还欲往城外巡视,就此别过!”冯哥吩咐完传令的亲兵后,又对着马前墨晏言道。言罢两人拜别。 五百骑兵出的城外,像是出了笼的鸟儿,顿时欢快起来。战马轻快的向着南方飞奔!一路所见秋景无边,然村郭多荒芜。顿有惆怅充塞胸间。 走走停停,不觉已是黄昏。 寻了一处背风的土坡下,扎起了营帐后。散出几十骑探马后,就开始准备起晚饭了。虽然离城不过百里,但是一切还是小心为上!虽然凉骑已经退去,但是衡阳周边的连绵大山中还有无数的山寨!冯哥此行也是有先行查探一番的意思。 毕竟,要想安顿地方,这些匪患是不能听之任之的!筑好了城池后,就该是考虑一一剿灭这些山寨的事情了。 亲卫们架起野火,烤上几只顺路打来的野物。一时间香气四溢。 一夜无话,第二日的清晨时分,亲卫们便早早的收好了营帐。 大队人马再次向南,穿过大河,不到半日,连绵的大山就出现在眼前了。 “前方可是骑田岭?”冯哥等人放缓了马速。提起马鞭一指遥遥在望了的那一片片的山林问道。 “回将军,前方正是骑田岭,西边连着的是都庞岭和越城岭,南边就是桂林城。东边是萌渚岭,岭后是梧州。再往东是连着韶关,赣州的大庚岭。 山岭之间有数条通道,有通道直达岭南。我朱雀卫就是通过其中的一条,一路进驻衡阳的!”身后的一名探马营的主将一见主将询问,连忙上前,如数家珍的说了一通。 冯哥微笑不语,点了点头。众人正在远望群山的时候,突然见探马来报,附近发现大股的流民。众人见报,正准备前往查看究竟。突然就看到了一道求救的焰火直冲云霄。由于是白日,色彩虽不算绚丽,但是尖啸的声依旧可闻! “将军,是探马营的遇敌信号!方向和发现的流民相同,我们是否靠上前去?”探马营的主将话尚未说完,又见一起探马飞奔而回 大声报讯:“将军,西南五十里外,有骑兵自山林中冲出,大约八十骑!欲打劫流民,恰巧与我方探马营的一什相遇!十骑探马营的兄弟已经顶了上去,刚才信号就是他们所发!” 第168章 少年首立功 “速速上马!”冯哥一声令下,脚下稍一用力,胯下的良驹早已经领会了主人用意。迈开四蹄,如驾风云。五百亲卫见主将一马当先,都奋力驱马,紧紧跟上。 五十里的路程在骑兵的马蹄下,并不能算远,全力奔驰之下,不过只需半个时辰的时间。冯哥一身锦袍,冲在了最前方。 亲卫队长紧紧的跟在主将的马后,劝道:“将军,稍待,等等身后的兄弟们吧!”亲卫队长担心主将的安危,想劝冯哥缓一缓速度,毕竟前方有敌骑出现,主将又未披挂,只是一身的常服,万一那八十骑冲了过来,和自己迎头相撞,可要如何是好。 但是冯哥可不做如此想。朱雀卫虽然一路北上扫荡了无数的小部族,让这些壮小伙子们都已经开过了荤,提刀砍杀过胡儿。但是那都是在己方有绝对的兵力优势的情况下完成的! 只能算是让见识见识血腥,算不得是真正的沙场争锋!自己探马营的伍长以上都是老兵,是自己从皇家亲卫里带出来的精锐,虽然战力可期,但是毕竟还是新兵占了多数。所以自己迫切的想知道失去了兵力优势的少年军士们会厮杀出什么样的结果! 况且自己就在附近,尽快赶到,只需在场外压阵,也可以助涨己方的士气。 所以对于亲卫队长的劝说,不仅不听,反而又将马速提升了一分! 五百骑,已经拉开了长长的一条队伍。跑在最前方的只有数骑了。 半个时辰后,五百亲卫,已经抵达战场外的五里,开始减缓马速,积蓄马力,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的驰援战。 前军的探马来报:“前方战事已经接近尾声……” “对方八十骑还剩多少人吗?”不待来骑说完,探马营的将领,上前问道。一脸的懊恼和不甘。五百亲卫还是没有及时赶到!可惜了那十骑将士了! 身后缓行的亲卫们都是面有凄色。 “回将军,对方八十骑,只余一骑!”归队的探马大声的回到。话语刚落,就响起了护卫们的赞叹声。 “好!不愧是我朱雀卫的壮士,面对八倍数量的敌人,也能拼光对手!本将来迟一步,就亲自给你们收敛吧!”冯哥一声长叹,以为是十骑探马已经全军覆没了。不料一声长叹之后,那探马又回道:“将军误解了,战斗已经结束,对方八十骑,只余一骑,已经放弃了逃跑!” “放弃了逃跑?难道是我方的探马还有人幸存?”探马营的主将一声惊叹,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是自己麾下的十骑,几乎全歼了八倍兵力的对手!而己方似乎是还有余力。于是眼睛一瞪那归队的探马军士道:“传讯情报,为何不一次性说完?如此这般是在调戏我等吗?” “小人不敢!”实在是将军你接话太快……那军士小声的辩解了一句。引得冯哥也是哭笑不得!自己也被这样的半句情报带进了沟里。还以为己方已经全军覆没了。现在看情形场面原比自己所想要好的多。 当下心情大好,一面前进,一面笑着替这位探马解了声围道:“那你就原原本本的将战斗经过和结果说来。” “小人遵命,双方在流民队伍的身前三里处相遇。我方骑兵,利用手中的单兵硬弩,进行了三轮远程射杀!射杀了约二十多骑。另有二十余骑的战马被伤病和倒地的战马所绊,马背上的骑士也是率下马背,重伤倒地。 敌骑此时已经伤亡过半,便舍弃了对战,欲冲击流民。那接战的十骑才收起弩机。与敌近战!又是两次对冲,敌骑就溃散了! 大多马力不支,弃马奔逃。被我方探马纵马赶上,一一砍杀!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名被马伍长砍伤了的山匪首领了。我方将士,未损一骑! 估计将军到时还可以看见最后的对决!”那探马赶紧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战斗的经过。 听到我方十骑,未损一骑的时候,身边的亲卫们激动的高声吼了起来。声音消散在深秋的原野上,没有惊起一片落叶! 冯哥也是一脸的意外!能够打垮八倍之敌,己方即使损失的再严重,作为统领都不会再苛责自己的军士了!但是一骑未损的报告,更是让自己升起了无限的豪情!自己辛苦调教出来的小崽子们,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没有丢朱雀卫的脸面! 就连上次没有被皇上选中,最先投入战场的挫败感,也一扫而空了! 五百人马,蓄足了马力,开始向着战场奔去!越过那队型散乱的流民后,出现在了战场之上!扛旗的雄壮骑士打出了一杆飞舞的“冯”字将旗! 远远的果然看见一名黑壮的少年,举起马刀在做最后一击。腰刀砍过,大好的头颅飞起。少年纵马上前一刀挑起。扔道了身后一箭之地的一群青壮身前。 冯哥正好听到了那句:“今日吾以此刀斩此獠,向诸位父老立誓,中原不复,朱雀誓不还乡!”这木纳的农家少年,却说出了如此让人热血沸腾的誓言! 那群流民中的青壮,以及身后更多的流民,一时激动莫名! “好!说的好!不愧是我朱雀卫中能得陛下赐刀的勇士!”冯哥大声赞叹道。 “朱雀卫,探马营巡查小队,伍长马迪拜见将军。”为李文朗压阵的那九骑,远远的看见来了一队骑兵,打的时“冯”字将旗,顿时激动万分。自己随手的一个遇敌的信号,竟然引来了朱雀卫的主将! 连忙带着麾下上前见礼。心中的激动和欢腾更是无以言表。平日里连都指挥使都难得一见,今日自己刚刚大胜了一场,竟然在战场之上迎来了军中的最高统领! 冯哥翻身下马,上前一步亲手一一扶起弯腰行礼的十名勇士!扶到李文朗的时候,特意重重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感慨万千! 没有想到当年皇上的无心之举,竟然在此时帮了大忙!用这把不同寻常的腰刀,化解了一番民怨!使得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能够归心! 第169章 城内军报 “马伍长此次的功劳,本将定当重重嘉奖。”冯哥亲自扶起面前的十位壮士,神情肃穆。身着的锦袍在血腥的战场边上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当下伸手一撕,竟是将之扯下,扔到了一边,只留下内里的素色里衣。 秋风萧瑟,虽然没有大漠边关的冰冷,可是在这样的深秋里也颇有些冷意了!主将浑不在意,转身对着黑壮黑壮的李文朗笑道:“皇上赐你的这口腰刀,你用的很好!至于你的功劳,本将会在军报中向皇上汇报!” 李文朗初次立功,又得主将夸赞,一时欢喜异常。憨厚的少年,离开了战场,还不满二十,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知道主将有意栽培,自然是激动万分。 见到主将衣着单薄,下意识的就连忙将身上铠甲外罩的衣袍解下道:“秋风凉意重,将军请披上这件外袍!”手上的动作很快,话刚说完,已经取了下来。但是下一刻,眼光所及,就后有些后悔了! 因为一场战斗下来,亲自手刃了数人!浑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染透,特别是最后一击,挥刀取了那山匪头领的脑袋后,更是沾染的更加浓烈了。 自己一时不觉,竟是要将这件满是血污,而且还有无数零碎切口的外袍披在主将身上!不免有这些惴惴。递出去的手,不由的往后缩了缩! “哈哈哈!些许鲜血又有何妨?某家并非是没有上过战场的雏鸟,难得文朗一番心意,本将就厚一次脸皮,沾了你的光,披一次敌人的血袍!”冯哥初时一愣,但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农家的少年真是憨厚的可爱! 当下也不顾忌,伸手就接过了李文朗不断后缩的手中的血袍。迎风一抖就披在了里衣的外面。衣袍上的鲜血被秋风一吹,已然干硬,暗红的褐色的斑块点点,点缀其上。 “回将军,小人虽然斩杀了那山匪的头领,但是也不敢贪了伍长的功劳。那山匪的首领,在与我对决之前,就已经被伍长所伤!”李文朗质朴的本性没有半点的改变,得到主将夸赞扥时候依然没有忘记解释清楚伍长的功劳,以免被上官误解,加到了自己头上。 “文朗无需多言,人头是你砍下来的,功劳自然就是你的!”马迪在一旁低声道。冯哥哈哈一笑道,“你们的马伍长,是我的老属下了。他的功劳,本将自然不会遗漏,你放心就是!” “将军待我等军卒如此,职等唯有肝脑土地,不能答报!”马迪及身后的九名骑卒先是愣神于李文朗的憨厚,继而大为感动!当下此大礼拜道。 “亲卫听令!全体下马,替勇士们打扫战场!”就在众人寒暄之时,亲卫队长突然一声令下。 五百骑翻身下马,默默的开始打扫战场。将那些重伤未死的山贼利索的补上一刀。细心的回收了数十枚纯铁的弩箭。八十具尸体集中到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五百人的亲卫打扫起来速度极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完毕。队长亲自接过那数十枚回收的弩箭,递到了马蒂等人面前道:“诸位袍泽,请收下兄弟们的一番敬意!” “多谢队长!多谢各位袍泽!”对方无声,唯有阵阵铿锵的抱拳声! 直到此时,先前那位和马迪说话的老翁,才颤巍巍的来到了众人面前。先是将那些胆大的青壮们斥回了流民队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想着冯哥拜道:“这位将军,可是王师的头领?小老儿有礼了!” “老丈不必害怕,这些附近的山匪,已经被我麾下歼灭了。”冯哥见老者在流民中颇有威望,一时动了劝说回衡阳城的心思。当下言语甚温和。 “多谢王师救命之恩!此番若不是这十位壮士挺身而出,我族中那些妇女怕是要遭受一场劫难了!大恩无以为报,愿取族中一半的口粮,献与王师,请将军莫要嫌弃!” 老人语速很慢,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老丈不必如此!王师救民与水火,本是应尽的职责,不敢收你等的救命口粮!”冯哥有些意外的,但还是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这点粮食对于大军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对于这群流民来说,却是事关生死! 不等老人再次开口,冯哥又问道:“衡阳城中如今在招纳流民,开仓放粮,你族人口众多,何不去帮助官军筑城,也能挣得一份养家的口粮!好挨过这个冬天!” “之前的那位将军也如此劝说过,莫非衡阳城中真有官军在放粮不成?”那老人依然是有些不敢相信,再次问道。 马迪就在冯哥身边,听到老人还有疑问,当下一指那面将旗道:“老丈请看,我家将军的将旗在此,将军乃是大雍皇家四卫之一朱雀卫的统领大将,开仓放粮一是就是我家将军主持下开始的!当然是千真万确的了!老丈不必怀疑,还是速速进城吧!” “如此,我族不用远涉岭南,只在衡阳城中就能安然过冬了!”那老人眯眼看了看那面迎风招展的“冯”字将旗喃喃自语,竟是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半响才平复了胸中的激动,老人踉踉跄跄的回到流民中间,将这个好消息高速了族人们。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就在众人欢呼的时候,北面的探马又来。 报“前方接到衡阳太守和宇文远将军的联名急报!请将军过目!”说完双手递上了一卷白娟,冯哥匆匆抖开,眼光一扫。不禁皱起眉头。 这个孔颖,一介书生,哪里来的偌大火气。也不知道留个活口,给老子审讯点敌人情报来也好!一刀下去到是干净了。擦屁股的事情倒是丢给我了! 当即吩咐道:“速传传令,命宇文空收缩兵力,主力在城外的大寨待命。向东西南三个方向派出探马,盯住环绕衡阳城的这些山岭,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命宇文远加强戒备,务必保证衡阳城内的稳定!命筑城的民壮,全部回城待命。”吩咐完这些,又叫来亲卫队长道:“你带领五百亲卫,护送这些流民速速回城,不得耽搁!” “遵命。” “马伍长,你麾下十骑,就护送本将先行回城吧!” “将军请上马!”马迪抬手请到。十一骑催马滚滚向北而去! 第170章 镇山虎 冯哥一路少停,凌晨时分便到了城下。城门紧闭,便去了城外十里朱雀卫左厢的大营之中。等到清晨时分,便带着宇文空匆匆进城。 径直到了太守府前,孔颖尚未休息。大堂之上明晃晃的夜烛尚未熄灭。新任太守孔颖端坐在主座之上。正在和属下商量重新丈量登基城中无主的房屋,商铺等,造册后重新发卖。 丈量城外的无主田地,以及先前被凉人侵占的土地。以待春来,好及时安排农事,以尽早的实现粮草的自给! 冯哥大步进的堂上,身为城中驻军主将,自然没有人敢拦路。孔颖虽是太守,上马可管军,下马能管民。但是那军指的是本地的军马。而朱雀卫乃是皇家的羽林卫。只是暂时驻扎衡阳,不在太守的管辖之内。 见到孔颖先是埋怨道:“你个孔愣子,在琼州的时候就听说过你的愣事,怎么刚到衡阳就给本将捅出了这么个事情来?一刀杀了来人,你倒是一了百了了,可坑苦了某家了!” “原来是冯将军到了!本官身为大雍太守,岂能受一山贼威胁?斩了就斩了,怎么就算捅出了祸事来?莫非将军没有剿灭山贼的信心吗?”孔颖见到来人,遂停喜爱了手中事,挥手劝退了几位属下后,这才丝条慢理的问道。 “非是本将没有信心,而是大军刚到,还没有摸清这连绵大山里的那些山寨的情况。贸然结仇,怕是会引起对方骚扰报复。如此不利于我们修筑城池啊!哪怕是留下那送信人一条小命,问出些山寨的情报也是好的!” 冯哥一声叹息,解释了一番,才让对面的这位在琼州时就以愣劲出名的太守,明白了些自己的用意。 “如此,本官已经向一些本地的百姓询问过了,这镇山虎是骑田岭里的一股山匪,实力颇大,有大小山寨一十八座! 麾下有数万人马,其中精锐的骑兵听说就有三千多骑!不过,就凭这点人马,就想来攻我衡阳,未免太过狂妄!将军麾下一万朱雀卫,剿灭此獠,当是手到擒来!” 孔颖一听冯哥大倒苦水,竟然莞尔一笑。半响说出了让冯哥惊讶的消息来。看来这半日一夜,这位太守也不是无所作为吗!最少是摸出了对方的底细。至于有几分准确,就要依靠自己麾下的探马营了。只是这笑容有点冯哥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听完太守的消息,心里便有了几分成竹。当下想起尚在城外的那两千流民。于是道:“本将昨日在城外劝回了一队流民,人数大约有两千。不日即将到达城内,请太守妥为安排住房饮食等事!” “此事简单,将军不必挂心,城中目前空房无数,足够吸纳数万民众!粮草辎重也还充足,加上将军前次拨给的军粮,十万民众支撑到明年夏收当不成问题!” 孔颖虽然刚到不过数日,但是对于这些关系到民众温饱的物资等事,已经熟悉的可以张口就来。可见也是个能吏! 朝廷能将此人派来衡阳,看来是用人得当的了! 当下两人又商谈了一些军政要务。直到晌午时分,冯哥才匆匆出城,回到了左厢的大营。 此番已有定计。自己的对手号称镇山虎,手下有数万山匪,精锐不过三千,就是所谓的骑兵了!而衡阳周围的山匪中有骑兵的只此一家,所以昨日十骑探马所灭的多半就是所谓的精锐了!如此的对手,只用城外的这五千骑,已经是绰绰有余的了! 当下吩咐宇文远将探马营全部洒出去,渗透进山,务必要先摸清山里的十八座山寨的具体情况,才好动手! 一时间南边的五岭中哨探密布, 与此同时,在越城岭深处的一座大寨里,那浑身肌肉的大汉,烦躁的在忠义堂前走来走去。最近几天,诸事不顺,先是派去送书信的心腹一去不回!然后就是驻守骑田岭大寨的三当家的出寨遛马,竟然也是彻夜未归! 这老三乃是他的心腹,他的三千精锐可是尽数归在了老三的麾下。因为骑田岭的大寨靠近平原,又利于骑兵作战。自己的主寨当然是要缩在大山深处,才能安心。 五岭三十六寨,其中一半都是自己麾下,其余一半又分为十一路人马。有十一位大当家。自己的人马最多,所以一向都需要仰自己的鼻息。 所以这次胡人一退,听说有官军占了衡阳城,所以自己这头镇山虎就有些恼怒。胡人进攻的时候,王师不知在何处,王师一退,来的到是快捷。自己兄弟在这里苦熬这么多年,怎能让外人来摘了桃子。 之前,探得大军过境,还以为是要一路北上追击的,谁知进了衡阳,竟然驻扎不动了。当真是毫无道理,老子好意让路借道,不加骚扰。放王师过境,可是王师竟然一口吞了自己早已相中的城池! 这下彻底的让这头在五岭中说一不二的镇山虎发出了怒火!这把火,尚未平息,又传来了送信的心腹被那新上任的太守给当场斩杀的消息,血淋淋的人头挂在城门头上!这是公然的在向自己示威!若是不调集人马攻破衡阳,血洗全城,怎能维护的住自己这么多年闯下的诺大名头! 正要点击三千最为精锐的骑兵下山,可是平日里办事牢靠的老三,却出寨未归!前去打探的眼线尚未回来。不由的让这位镇山虎有些烦躁。 看了看眼前快要落山的太阳,镇山虎眼神阴晴不定。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一身儒袍的汉子,也是默默无声。因为他是清楚大当家的性情的!此时的状态正是爆发的前兆。但愿今日不要再有何事来刺激这位愤怒的老虎了! 若是爆发,恐怕连自己这位不受信任的二当家也是难逃一阵暴风骤雨! 偏偏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山下奔上来一人。正是昨日被派出去打探老三下落的那名眼线。 二当家的脑海里闪现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今日怕是要引爆了这头猛虎了!”果不其然,那眼线上来一句话就让大当家陷入了暴怒之中! 第171章 忠义堂前论兵事 “报大当家,三当家出寨未归,小人已经探得情况。 三当家带八十骑护卫,下山遛马,在山下遇上一股流民。原本准备劫几名年轻妇人上山,献给大头领乐呵乐呵。但是不料遇上了巡哨的朝廷的探马。双方一场大战。三当家等八十骑,全部当场阵亡! 小人在战场附近发现了三当家和众兄弟被集体焚烧的大坑!”那眼线一声汇报,让镇山虎彻底的愤怒起来。又是朝廷! 先是斩我信使,又杀我三弟,当真是以为我不敢屠城吗? 眼见情况如此,那二当家当即出声问道:“可探知朝廷动用了多少人马?” “回二当家的话,具小人现场查看的痕迹,朝廷的骑兵最少不下五百骑!”那眼线如实的将勘察的情报告知了山寨的头领后便在二当家的示意下,小心的离开了! 心里对二当家是相当的感激,大当家的一发怒,山寨无人不怕!自己还是离的远一点为好! “大当家,请息怒,为今之际,还是先回忠义堂内,召集各寨兄弟商讨一个对策吧!那衡阳城的主事人,如此的不晓事,我们就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二当家的小心的劝说道。生怕大当家的一冲动,就集合自己寨内的兄弟下山,蜂拥的去攻打坚城! “也好,先召集十八寨的当家人前来主寨商议。另外派人持我的信物,邀请其余十一位大当家的来我大寨一聚!”镇山虎平复了些怒气。开始吩咐起来。面临如此大事,竟然没有了往日的冲动和狂暴。 五岭三十六寨的十二位寨主齐聚,这样的场面还是极少有的!过去十数年,不过只有一次!还是十年前其余各寨共同进表,推举镇山虎为五岭三十六寨的总寨主时候的事情! 跟在镇山虎身后亦步亦趋的二当家心中确实有些惊骇。今日的表现才是大当家的真实面目吗?往日里的暴躁和冲动都是面对实力远弱小的对手才故意显露出来的吧! 如今骑田岭的老三刚刚阵亡,三千骑兵群龙无首的时候,自己刚在心底有了一丝想法。正要建议让自己的一名心腹去重整骑兵大寨。大当家就如此的冷静了下来。这不得不让二当家的开始暗自琢磨起来。 镇山虎麾下的十八座山寨,各有头目坐镇。但是自己作为山寨的二当家却没有机会坐镇一寨。可见大当家对自己的戒心之重! 帮中做了前十九把交椅的头目,每人分守一座大寨,唯独自己这位二当家,和大当家合守主寨。 说是尊自己为帮中智囊军师,留守主寨,有大当家压着,何时能有出头之日?如此明显的排斥和不信任,帮中头目全部看的清清楚楚,自己又何尝不知! 看来还是观望为上,不要轻举妄动了吧!万一被这头镇山虎盯上,一个不下心,就会被虎所伤!当下打定了注意,更在分大汉的身后,进了忠义堂! 由于昨日得知被斩了信使,已经提前知会了各寨头目。除了老三出了点意外,其余十六寨的主事人都已经到了主寨。三通鼓响后,十六位头目,齐聚忠义堂前。聆听大当家的训示! 整个大堂安静的没有一丝杂音。众位好汉都知道大头领今日发了几通怒火,一个个的都闭嘴不言。 明晃晃的巨烛照的忠义堂里纤毫毕现。披着整张虎皮的主座上斜靠着一位大汉。两眼来来回回的扫视着堂下端坐的十六位兄弟! 半响才幽幽开口道:“今日先和兄弟们商议一下下山的事情。你们中有些人怕是已经知道了老三的事情。那衡阳太守欺人太甚,吾誓杀之!众位兄弟们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今日议定后,就不得再有异议!” “为三哥报仇!杀进衡阳城去,点了那太守老儿的天灯!” “我等兄弟全部唯大当家的马首是瞻!如何下山,全凭大哥吩咐!” “尽起我十八寨的数万兄弟,何愁攻不破那小小的衡阳!” 忠义堂内一时群雄激愤,呼喝声此起彼伏。镇山虎暗自点了点头,那眼光示意了一下那儒袍的二当家。 堂下摆放了十六把交椅。那位身着儒袍的二当家,在帮中一向是智囊般的人物。虽没有亲自掌握一寨,但是身份还是有些超然的。座椅也距离大当家最近,在那虎皮的主座的左下方,离着堂下的座椅还是有些距离的! 此时看见大当家的那眼神示意过来,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用意。连忙站起身来,对着堂下的一群好汉们说道:“众位兄弟,稍安勿躁。既然同时同意为老三报仇,那么剩下的就是听大哥调遣了。下山之后,只需卖力厮杀就是!” “二当家说的对!请大当家的发令!” 堂下又是一片的嘈杂之声! “既然如此,大家就各回山寨,整顿兵马,除留下小部兵力谨守山寨以外,十八寨人马三日后齐聚骑田岭下!至于骑田岭大寨的三千骑兵,就归入主寨帐下,由我亲自指挥!” 主座上的大汉,一语定下了大计。大家也都各自盘算起了各自的心思了。 待到众人散去。堂中仅剩下两人的时候,一声书生长袍的二当家一脸担忧的问答:“大当家当真准备强攻衡阳城吗?” “依你之见,当如何?”大当家的似乎早知有此一问。顺势反问,衔接的毫无间隙。 “大军一动,官军必然知晓!如此还不如下封战书,与之堂堂一战!我军兵力占优,当不惧正面的硬碰硬。 官军远来,立足未稳。若是不敢应战,则我们一路推进到衡阳之下,必能打击对方的士气,助涨我大军的威风! 若是官军应战,大当家的则可派出眼线探查,若是倾巢出动,则让其余十八寨人马正面拖住官军,大哥亲率大军袭击空城!若是官军分兵而来。就先吃掉出城应战之兵,再推进攻城! 如此无论官军如何应对,我方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大当家的以为如何?” “很好,军师好算计,就依此计。待到十一位头领到齐后,便宣布出兵一事吧!放出话去,若是此次与我镇山虎同进退,则山寨存,若是不知好歹,则山寨亡!”大当家的先是夸赞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已经有些森然! 第172章 会猎 衡阳城外,朱雀卫左厢的大营里。 主将冯哥和左厢都指挥使宇文空,对着一张草草涂画的地图商量进军线路。 “将军,那些山寨守备严密,我军探马一连数日,也没能渗透进去。反而是折十几名兄弟了。这么多精壮的小伙子们没有在战场上流血,却在山林间被偷袭而亡。山匪着实可恨!”宇文空一想到探马营的损失,心都在滴血! 正面的对抗,就是对上八倍的敌人也未有折损。但是一旦进山,却连连折损。山道难行,处处陷阱,那些山匪又熟悉地形,再精壮的好汉,也架不住啊! “宇文将军,不必介怀,山匪虽多是乌合之众,但是要剿灭他们也非易事!何况还是在他们熟悉的山林之间!至于大军偶有损伤,也是在所难免。为今之计,若能引诱贼军下山与我决战,则大事可成!” 冯哥对于龟缩与山中的匪徒也是一筹莫展。衡阳地处平地,城池边上就有大河流过。但是东,西,南,三面皆有群山,好似一个巨大的脸盆。三面的群山又连绵不绝,向西更是一直连着十万大山。 若是山贼一直龟缩不动。就凭自己手中的一万骑兵。撒进山里,连一朵浪花都扑腾不出来。又如何能歼灭那数万山匪。 “冯将军,所虑及有道理。只怕那些山匪不肯下山。现今正是秋冬时节。天干物燥,莫如我们放火烧山,将他们逼出山下!”宇文空也是束手无策。对着地图上那些巍巍群山看的有些发愣。突然意识到,或许可以放火烧山! “放火容易,救火难啊!五岭相连,这样的天气里,一把火,搞不好能烧光了整个南岭!其中有多少无辜山民,大火岂能辨识? 此法有伤天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用!”冯哥摇了摇头,否决了部将的建议。但是自己又无良策。一时烦躁的在大帐之中来回度步。 救灾良人都一愁莫展的时候,大帐外突然响起一声探报声。由于两人在大帐中商议军情,所以连身边的亲卫都只是守在大帐外围。即使有军情来报,未的将令也是不敢擅越雷池。 宇文空大步出账,只见是左厢的探马营小将举着一封箭书,立在帐外。一见都指挥使便大声道:“宇文将军,探马营的巡哨今日与敌相遇,接到这封箭书,特来汇报!” “所书何事?”宇文空有些诧异。若是寻常书信,何不派信使来送。这样的方式颇有些草率。不待仔细琢磨,便笑出声来。一定是被太守斩杀了信使吓破了胆子。 “将军,事关军机,末将等不敢擅专,信在此,尚未开封。请将军过目!”那小将说着将手中信举到了宇文空的眼前。 “也好,探马营的兄弟们,近日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整一番吧!就莫要在谴军卒深入山林了!一切等本将的军令吧!”宇文空伸手接过信,吩咐了一声,便转身进账了! 冯哥有些诧异的看着部将手中的一封书信。那箭矢不是弩箭所用的规制。是长弓所用的竹制长箭,箭头是用精铁打造而成,自是锋利无比。 便问道:“箭从何处来?莫非是得自山匪之手?” “正是!请将军查看书信!”宇文空一边回答,一便将长箭递给主将。 “如此看来,山贼中还是有些能战之士的!这样制作精良的长箭,若是有十万只,必会给我大军造成重大损失!”冯哥用手抚摸了一番长箭,有些感叹道。 “将军不必担忧,以探马这几日的遭遇战来看,贼军中能射出这般长箭的硬弓是极少的,双方对峙数日,对方也就在今日为了传信时,才射出一枚这样的长箭。怕是山匪中极个别的擅射之人所为。并不是制式军器!” “如此就好!但是大军也不能掉以轻心。”冯哥听完部将的分析,放下了大半的心来。顺手取下绑在箭杆上的帛书。展开一看。顿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丰富。不待一旁的宇文空相问,便笑道:“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此战本将已经有八成的把握了。” “信中所言何事,能让将军如此?”宇文空一时有些意外,连忙问道。 “允文将军自己一看便知。”冯哥一将那帛书递还给了身边的部将。右手握上了腰间的刀柄。神情甚是轻松! 宇文空接过帛书,拿眼神一扫,只见帛书上书曰:“闻将军神勇,麾下具为壮勇之士,某久居于此,为尽地主之谊,特相约将军,会猎与湘水之南!” “哈哈哈!真乃不知死活的狂妄之辈!前番被我十骑破八十,尚不知我等军威?竟然还敢主动约战与平野之上!”宇文空一声长笑,心情一时大好! “前番孔太守曾言山贼有数万之众,结合近日所探得的情报,对手的数量在五万左右,大致不差。就不知此番下山的会有多少。以你的左厢五千骑兵,正面击破当不困难!就怕溃军四散,逃回山中,就不会再有如此的机会了! 那山贼首领敢如此,若不是蠢货便是有所依仗!我们也须小心应对。不可大意。”冯哥见部将如此得意,不免有提醒之意。 “将军所言,末将谨记。但是我军人马只有万骑。右厢驻守衡阳城内,不可轻动!以防贼将绕过战场偷袭城池!看来此番就要靠我们左厢了。但请将军放心,只要贼军下山,便叫他又来无回!”宇文空郑重答道。显然是已经成竹在胸了。 “嗯,此战不求歼敌,但就灭其首领!其余山匪多为附近百姓,匪首一死,朝廷再加以招抚,定然能使其大部归降! 决战之日可分出五百人马,绕道战阵之后,马尾多绑缚树枝等物,待到大战之时,在阵后往来奔驰,以作疑兵,使山匪不敢向山中逃窜。 如此可使衡阳凭空得到数万百姓,来年春耕当无忧矣!”冯哥哈哈一笑。两人便在大帐之中将此战的方略议定了。 接下来,就等着三日之后了! 一时间朱雀卫左厢的大营里众军士开始忙碌起来了。 第173章 三千破敌 清晨,雾气笼罩了层层的山峦。匆匆赶到骑田岭大寨的镇山虎,站在一处高坡上。看着远处平原上一队队的盟军,旌旗招展的在有序列队。心潮澎湃之间又有些豪情满怀! 身为五岭三十六寨的主人,不仅仅是对自己麾下的十八座大寨有决断的权利。其余十八座大寨也一样要遵循自己的旨意! 三十六寨几乎是倾巢而出。足足聚集了八万大军!其中自己的嫡系只有三万。另外的十一位头领一共带来了五万大军! 山下一望无际的是临时搭建的窝棚,铺满了几个山坡! 今日就是对决之时,在他的对面,仅仅只有五千骑兵! 山匪一向谨慎,尽管已经探明周围百里内并无埋伏,但还是将战场摆在了山岭的近处! 所说要与敌骑会猎于大河之滨,但是此处距离大河尚有两百多里。好在对手不是那么的计较得失,所部骑兵突进两百里,直抵山岭近前十里下寨! 两军遥遥相对! 今日便是约战的日期。大头领全身披挂,胯下凉马,手中长刀!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身后是三千骑兵。这就是自己最为倚仗的精锐了! 虽然他们的战马不如自己的坐骑,虽然他们的兵刃,有些庞杂! 一声号角,三千骑兵随自己缓缓而动,低伏的缓坡最是利于战马加速。一万只马蹄踏碎了一地的白霜!山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地,地平线上,偶尔会有些突兀的土丘。这样的平地正是大军厮杀的好地方! 营门大开,三千骑兵如水般涌出,簇拥在身后的还有一万步军!对面的五千骑兵也早早的列队完毕。静静的等待着进攻的号角吹响! “当面的领军之人是何人?”大当家坐在马背之上,手里的马鞭遥遥一指对面招展的将旗问道。 “回大当家的,对面的骑兵乃是号称朝廷四卫之一的朱雀卫的兵马!统领冯哥,但是今日未见旗号。想必大官是不会亲临前线的。定然是在那衡阳城中。 对面的将旗是‘宇文’估计是为无名小将!大当家威武,今日定能旗开得胜!”马后一名负责打探情报的头目一听大当家询问,赶忙将自己所知全部说了遍。末了,还不忘拍了一记马屁! 引得身旁的头目们开怀大小。好像是已经看到了对手落荒而逃的景象一般。 “嗯!先上去千骑,试试对手的斤两!两翼的步军做好进攻的准备,一旦骑兵得胜,立即掩杀过去!”大头领一望对手,清一色的骑兵,五千匹好马,眼馋的恨不能立刻都赶回自己的山寨! 对手队形严整,衣甲锃亮,手中的家伙实在不是自己麾下这三千骑可比!但是朝廷的骑兵一向孱弱!就连上次歼灭自己的八十骑,都要出动五百骑。可见也都是花架子的绣花枕头!估计动手来自己的三千骑兵,就能收拾得了了! 至于身后的步军,完全就是为了衡阳的坚固的城墙而准备的! 清晨的风如刀般的吹来。配合着满地白霜,冷的让人颤抖。一千手持各种兵器的骑兵,缓缓的加速,冲向了对面那五千骑兵! 大头领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对方的战阵。只见五千骑中也冲出了约一千人马!但是加速的速度并不快。相距甚远时,就急匆匆的举起了一架架弓形的武器。 “大头领请看,那便是他们依之取胜的利器,神臂弩了!”一旁的探马头目意见朱雀卫举起硬弩,连忙上前解释道。 “如此远的距离,能有何用!看来都是一帮未经战阵的雏鸟!空有利器,而不擅使用!”大当家的话音未落。就见对方射出了无数箭矢。仿佛印证自己的话语般的纷纷落在了阵前的空地上!射程实在不值一提。而且发射的时机选择的也是糟糕透顶! “哈哈哈,一群雏鸟!”身边的数位头目仰天大笑。 “杀!”那一千冲近了的骑兵猛然发声喊,举起的刀剑,长矛,不一而足。声势到是颇为雄壮!直骇的冲锋的对手,纷纷拨转马头。撤退的速度可是要比冲锋时快了一倍! “不许退!全军压上!”对方的后阵,一位全身惯甲,身披火红披风的将军,带领这数百亲卫,声嘶力竭的喝骂着。驱赶着压阵的四千骑兵,支援那些已经被吓破了胆气的骑兵! 但是溃军马快,瞬间就冲乱了后军的阵型! “骑兵冲锋!全军压上!”大当家不在迟疑,手中长刀一挥,带头掩杀过去。身后的一万步军,纷纷上前! 那五千官军竟然慌乱的止不住阵脚。一路被驱赶着过了营寨,向着衡阳城的方向落荒而逃。一口气退了近百里,直到那山匪追赶的马力全无。才停马扎营! 轻而易举的胜利让山匪们,兵不血刃的攻占了对手的营寨,寨内存放的大量粮草物资,让众位头领心情大好!至于分配的问题,自然是谁抢到就归了谁! “这些官军,果然还是如此无能!空耗了那一身精良的装备和胯下战马。如此的不堪一击,早知如此,何须召集外人助战。自己的十八寨足够荡平衡阳了!好在是主寨的骑兵速度够快,提前占据了这座营寨!这无数的粮草辎重,就全部属于主寨所有了!” 山匪沉浸在帐外喧闹的嘈杂声里,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场大胜来的这么蹊跷和简单!没有注意到一天的追击,竟然几乎没有给对方造成实质上的杀伤! “老二,你以为今日的战况如何?”帐内大头领并没有被胜利的喜悦掩盖住谨慎的本性。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实在是没有料到会胜的如此容易!观那对手作战,似乎全是未经战阵的新兵!不过,我军此战用的是堂堂之兵! 也不惧对手耍什么阴谋诡计。最怀的结果也就是将一万骑兵驱赶回衡阳城内!我军强攻城池!料想那骑兵连野战都是如此不济,还指望他们能守住那做诺大的城池吗? 到时候,我军八万大军,将那衡阳围个水泄不通!定然能叫那些无能的官军丧尽胆气!”一身万年不变儒袍的二当家见寨主相问,就细细的分析道。口气中并无不安和诧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二当家分析颇有些道理。但某这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且看明日战况如何,再作计较吧!”大当家的点了点头,结束了帐内的商议。 夜又一次的降临了! 第174章 军情 黑色瞬间笼罩了一切。深邃的旷野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蔓延到远方,与寒夜的星星共同点缀了寂寞的天幕。 与巨大的山匪营地里通明的火把遥想呼应的是朱雀卫营地里小小的微弱的亮光,相距不过十里。 野地里军卒们圈起战马,架起火堆。行军锅里的水不一会儿就沸腾起来。军士们将随身携带的肉干投进沸水中。围着火堆开始去除一天奔波的疲劳! 熊熊的火苗下映照出一张张黝黑的脸! “伍长,听说几天前,探马营的兄弟们,也是在这附近,十骑应战八十骑兵。也没有吃上一点亏,今日为何我们就如此的未战先怯了呢!” 火堆边上,一名年轻的军士,回忆起白日的战况,自己似乎还没有随大队开始冲锋,就被退回的袍泽裹挟的向后退了。将军们竭力指挥,但是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战意,只是一窝蜂的向后跑。于是就带着不解问起了身边的老伍长。 说是老伍长,其实年纪也不大,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但确实要比这些年纪二十上下的少年军士们早入伍几年。又在皇家亲卫中厮混了多年,算的上是老军卒了! 听见麾下的军士询问,笑了笑道:“听你这口气,今日没让你冲上去砍杀,好像有些不过瘾是是吧?但是你想想,我们只有区区五千骑!对方有多少人? 三千骑兵,虽然在我们眼里是孱弱无比,但是他们的身后,还是近八万大军! 就是一个个不动,站在那里让你去砍,都得累的胸闷气喘的吧!你觉得你就能一一砍杀的干净?再说,你哪次作战见过兄弟们如此的狼狈,还未接战就拨马后退!将军们若是真心想要进攻,怎么不吹攻击的号角,而是任凭五百人马在阵后嘶喊! 所以打仗是要用脑子的!那一千袍泽如果不是将军特意嘱咐,敢如此吗?若真如此贪生怕死,早就被将军军法从事了!” “如此说来,今天我军只是诈败?为何我等不知缘故,跟着瞎跑了这百多里路,累的都快吐出老血来!”围着火对的数名军士,细细一想,好像说的有些道理。于是不住的埋怨起来。 “就你们这熊样,提前让你们得知,那逃跑的时候,还不得更快!就不像是正常的溃败了。这样一来怎么能让那些山匪相信自己的战力如此强大呢?”那伍长继续道。众人听完,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待笑完,伍长伸手止住了大家的笑声,又吩咐道:“明白估计还有一场退败,一个个的都给老子放机灵点,谁若是跑的不像,耽误了大计,小心回来领军棍,老子可就袒护不了你们了! 营帐外的一幕幕嬉笑声,远远传来。大帐内隐约可闻。 “军士们的士气尚可,没有受到白日败退的影响。如此甚好。若是影响了士气,可就得不偿失了。”宇文空听帐外的喧闹声,有些感概的说道。 帐内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座兵器架外,就是一架巨大的作战简图了!围着地图的立着数位着甲的将校。 左厢五部的正将,以及都指挥使都在,两位副都指挥使都各自兼领一部,所以全部的高级将校只有六人! 加上主将冯哥一共七人。听到宇文空的的感慨,都是会心一笑。只有一位身材有些消瘦的正将,脸上有些怒恼。嗡嗡的嘟囔道:“将军,明日再败,末将可装不下去了!请再谴他部吧,末将一会出了帅帐,还得挨个的去给麾下的各都的军爷们出出怨气呢!” “哈哈哈。你就少扯淡了,别看在帅帐里焉的像那么回事,出了帅帐,连大营都不够你一人横行的!就你部下的那些个崽子们,还敢跟你龇牙歪嘴?说出来谁信啊!整个左厢,也就是你能镇得住了。所以明日还有一场,你就接着演完得了。临时换人,我们也没有经验不是!” 其余的将校门都是连声的给他戴着高帽。生怕主将一个心软,那么明日头阵诈败的任务就很有可呢个落到自己的头上! “你们这些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叫没有经验?合着就我的部下就有经验?”那消瘦的将军一听就不干了,立马诈起窝来。 “统统闭嘴!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个什么样子!尽在冯将军面前给老子丢脸!推三阻四的,难道要老子亲自去吗?谁在啰嗦,明日的头阵正好空缺!” 宇文空初时还没有在意,可是这群不知死活的在主将面前竟然如此的不给自己争气,倒是越吵越来劲了。于是出口喝道。 众将一时语塞。帐内倒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冯哥呵呵一笑道:“无妨无妨,商议军情的时候,可以各抒己见的嘛!就连皇上召集我等,也是如此!宇文将军,不必发怒。 既然如此,你们大家都是嫌弃,不想打这头阵,那么本将就只能点将了。”说完,眼光一扫众人,依然是定在了那位略有些消瘦的正将的身上。 笑道:“赵将军,今日表现不错,明日就再辛苦一次。务必要装好溃败的样子来。今日怕是都未能让兄弟们见血吧?” 消瘦的汉子,见主将开口,虽有万分不满,也只好郁郁领命。 “元良不必懊恼,本将保证,只要明日表现的好,来日反攻的时候,一定让你带着麾下千骑,作为大军攻击的箭头!到时候,可不要退缩才好!”看到那正将有些郁郁,冯哥就没有再卖关子,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刚说完,赵元良心中大喜,连忙领命。 帐内的诸位将校,也是一愣,然后,齐齐抱拳道:“将军,我明日也愿意打头阵!” “哈哈哈!你们这些不见兔子不散鹰的混蛋,军令已下,岂能儿戏!都给老子滚回去,安排明日的战事吧!”宇文空一声喝骂,将众将全部赶出了帅帐。只有那赵元良欢天喜地的去了。 “探马查探的如何了?对方的后军和辎重可曾靠前扎营?”待到众将离去,大帐内之余两人的时候,冯哥问道。脸上显得有些急切! “回将军,探马探知的消息是对方的主营依然是在骑田岭内!不曾移出山外!只是派人占据了我方昨日扎下的营寨!”宇文空据实回道。 第175章 连战连败 冬天已经来了,荒野上的风也带上了最冷的寒意。吹得征夫铁衣冰寒彻骨。 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尽的时候,“咚咚咚”的聚兵鼓声就像了起来。混合着清冷的满地霜的颜色,传出很远。 冯哥听闻对手营寨里的鼓声,颇有些诧异。虽说昨日对方自以为取得了一场大胜。 自己麾下的五千骑兵一日奔行了百里,骑兵都感觉有些疲惫。 而对方的主要兵力都是步军。三千骑兵的战马勉强跟得上自己的脚步。但是那一万步军,就无法到位了。难道是连夜行军!按照脚程来说,百里的距离,恐怕步军才刚刚到达! 如此急不可耐的就聚兵,难道是真的以为自己的兵锋已经如此犀利了吗! 转念一想,如此也好,不管他如何来去,自己还是按照计划进行吧。正在暗自猜想的时候,宇文空到了大帐。带来的消息却算不上好。探马回报说是对方的大营依然未动,前出的依然只是一万三千人马! “将军,我们的诱敌计划是否已经被对方识破?如何我们退却百里,对方却不让后勤跟上!难道还打着是见机不妙,就准备退入山中的注意吗!”宇文空眼中有些失落。话语中也就带了一点失落和焦急。 “宇文将军莫急,待我军今日再退百里。到时候,就算再谨慎,也不可能隔着两百多里路运送粮草辎重吧!若真是如此,那么我们骑兵的速度就有了用武之地了!这两百里的荒野,看看他们有多少家底能经得起我们马蹄的踩踏!” 冯哥虽然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反应。但是还不至于焦急,因为自己手中的这一万骑兵,最差的后果不过就是击溃对方,让那些山匪再次散佚到山林间去。后续待稳固了地方,还可以慢慢的围剿!所以话语间就不像宇文空那般的急迫了。 不紧不慢的说完,又侧过身来。收回了倾听帐外鼓声的神思。又问了一句让宇文空有些意外的问题:“听说那镇山虎的手下有十八座大寨,每座寨子都有大头目镇守。但是身为二当家的军师却没有自己的山寨,只是和大当家的一起守在主寨,不知情况是否属实?” “确实如此。”宇文空有些意外,这个时候问起此事,不知主将心中又有什么想法。但还是据实回道。 “若是果真如此,大头领防备之心严密,本将猜想他们内部定然是有裂痕。不知道是否能为我们所用!”冯哥想了想,一时有些拿不定注意,于是向这位部下问道。 “将军之意是我们派人秘密和那留守的二当家接触一下?看看是否能够从内部摧毁这个有些棘手的敌人吗?”宇文空一听主将的言语,就会意出了意外之意。但是山高寨深,恐怕不易。 于是有些谨慎的答道:“此时具体内情如何,非敌酋内部人士,怕是不能明了。如今大战在即,对方定然防备严密。若是对方无意,一不小心恐为对手所乘。所以末将觉得还是以我们军开始的方略稳步进行为上!具体的决断还请将军做主。” “既然如此,就按照计划实行吧。走,随我出去看看,对手今日聚兵所谓何事!”冯哥点了点头,说完,起身,大步出了营帐。 一股清冷的寒风扑面而来。瞬间吹的胀痛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对面的大军正在整队。是昨日的那一万步军。一个个的无精打采的在头目的呵斥下缓慢的排出阵型。看来真是连夜新军,刚刚到达此地不久。 在步军的两侧是三千骑兵,似乎是在防备着朱雀卫的突然袭击!那些战马似乎也都有些疲惫,全然没有了昨日的那般神骏。 “却不知那大头领如此心急是为了什么?如此的不知爱惜军力,一味的驱兵强攻!也罢,就再陪他们戏耍一回吧!”冯哥叹了口气,遇见这样的对手,这样的弱旅,但是自己偏偏还要诈败! 宇文空,一听主将下令,便右手一挥。发出了进攻的号令。“呜呜呜”的号角声低沉如胡音。昨日诈败的那一部千骑,又懒洋洋的打马上前!今天众人都是学了点乖。不在将那些弩箭胡乱的散射了。而是瞅准了距离,只到接近到了射程内才一一扣动弩机。 对方的三千骑兵,一见朱雀卫又冲出一队骑兵,也不甘示弱的分出一千骑兵。对冲而去。但是这一次,他们的运气就不如昨日了。刚刚接近到三百多步的时候,对手的一波弩箭就铺盖过来。 顿时战场上第一次的流出了鲜血!大约百多骑中箭落马!但是带领冲锋的头领颇有些硬气,大声喝道:“兄弟们加速,只要近了身,那些雏鸟手中的利器,胯下的骏马就都是我们的了!给我冲上去!” 那千骑山匪的骑兵,被头领的话语所激,一个个的焕发出了异样的神采。盯着对手的铁甲,马刀,硬弩,就拼命的冲去。 朱雀卫的一部骑兵,一波箭雨后,射杀了百余骑,相比昨日的憋屈。今日的感觉就好的多了!毕竟主将许诺过,过了今日,以后的反攻,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到时候一个头功是妥妥的可以收入囊中了! 至于战损,是不需要担心的。不见前日里,己方十骑歼灭八十骑的战例吗? 想着这些美妙结果的骑士们,发声喊一齐拨转马头,又开始了溃败!直挺挺的对着后阵的数千骑兵,就撞了过去。一时间后阵又乱了起来! 将旗只好再次的极速后撤!一路又是奔行后撤了百余里。直到前方远远的看见了大河,才止住脚步。开始扎营,休整。身后的追兵已经不知道被甩在哪里了! 镇山虎,原本今日只是想佯装进攻一下,免得对手趁自己立足未稳,骚扰大军。但是谁知对方只是一轮弩箭后,就被自己的一千骑驱赶的溃散了。连带着又如昨日那般的冲散了自己后方的军阵! 将旗再退。溃败的速度,连自己的骑兵都美誉哦追赶的上!只接到探马回报,说是朝廷的大军已经退到了湘江南岸。 “哈哈哈!看来军事战书中的戏言,竟然成真了。孱弱的朝廷骑兵,竟然两战就被逼到了大江边。速速多谴探马,时刻盯住对方的动向。 但愿那五千骑不要撤回城中,让我集中后军,一具歼灭五千孤军,给老三报仇才好!”随大军缓缓推进,五岭三十六寨的主人,一路长笑不断。 第176章 决战(一) “大当家所言甚是,万万没有想到,朝廷装备如此精良骑兵,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今日虽然比昨日有了些许的进步,知道冲进射程内才放箭。但是我军军威盛烈,那些新兵如何能敌!还不是照样的溃败了下去。 而且一旦受惊还是如昨日的那般,冲乱自己军阵。如看看来,就算他们龟缩城内,我军攻破城池也是易如反掌的!” 身边的一名头目也是兴奋异常!实在没有想到这朝廷大军如此不济。就连山匪间平日的厮杀也远比这激烈的多!看来中原沦丧的不是没有原因。 “但是我军连日追击,军力已疲。需要休整数日了!立即传令,命军师速速率领后军压上,靠前下寨!大军会合后,休整三日!”对手再退百里,彻底打乱了自己的预期。三千骑兵当先追击,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那条大河了。 见到对方已经下好营寨,虽万般轻视,也不愿意用自己最精锐的骑兵去强攻防备严密的军寨。于是也后退十里下寨。军令传的飞快。庞大的后军,已经开始拔寨向前了。 兴奋的山匪们。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大头领果然非比寻常,仅仅是依靠三千骑兵,就能追的官军,一路奔逃。两日就是两百里。 熟悉路程的山匪知道,大江的后面,数十里就是他们向往的衡阳城!往日里只能是少数的头目们可以进城享受一番的! 而如今,大军攻城,一旦城破,他们这样的匪兵估计也能进城耀武扬威一番。听说城内有无数的良家女子,和金银财货。城破后还不是予取予求! 这些幻想,远比军令和首领们的喝骂有效的多。激励的他们连拔营,行军的速度都比寻常要快了三分! 两百里的路程,不过三日就到。一路携带的大量粮草辎重,逶迤拖出数十里的队伍,在萧瑟的冬天里如同一队对搬迁远行的蚁群。更显出天地的壮阔! 数万人马,在这方圆数百里的群山之间的盆地里相遇了! “大哥,吃掉了眼前挡路的孤军,我军就能进逼衡阳城下,城内兵力空虚,定然挡不住大军的进攻!到时候,定当先宰了了那可恶的太守。只是大哥,我们是留在城中好过个肥年,还是抢一把就走?” 一名首领模样的壮汉,提着一柄巨大的战斧,高声的问道。声音震的身边的卫士们都是嗡嗡发颤。这位正是镇山虎麾下的第一战将,号称“巨灵神”。手中的一双巨斧,也不知道砍杀过多少英雄好汉了。 “哈哈哈!莫急莫急,待到进了城池,在讨论此事不迟。而现在嘛,还是先攻破眼前的这只孤军再说!”镇山虎,眯着眼睛,望向对面的小小的寨子,眼光都有些冰冷了!好似是在看着一座死寨一般。 双方又是遥遥相望。冯哥的五千人马,几乎背靠着大河,扎下了营寨。正面是一片宽阔,平坦的荒原。原本的千里良田,经过数十年的荒废都已经荒草丛生,不辩道路了。经过秋霜一打,枯黄的泛出无尽的萧瑟和冷意。 每当清晨,月夜,总是荒草覆地,寒霜遍野! 却正是朱雀卫精心挑选的好地方!平坦的地面最利于骑兵驰骋!五千骑,早就憋足了那口闷在胸膛里的闷气。要在这里彻底的倾倒出来!以洗去连败两百里的耻辱! 虽然是诈败,但是骄傲的骑兵们也是视之为奇耻大辱! 既然选定了战场,就耐心的等待吧!中军大帐后,飞出了数只灵巧的鸽子,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就消失在了天幕里。 一连数日,不见对方的动静,开始三日,每日尚有步军进营。后来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大营连绵的十里,竟然一改初下山时只能临时搭建些窝棚的囧境,取而代之的是部分整齐的营帐。三千骑兵已经全部住进了像样的军帐了! 至于后面的其余首领带来的盟军,当然是还是住在临时的窝棚里。好在久居山寨,对于这些许的露水秋霜,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山匪主力已经全部聚在我们的对面了吗?”冯哥坐在主帐里,询问着最新的军情。 “回将军,小崽子们早就将详细的情报打探的清楚了。如今我们的正面驻扎的时足足八万大军,比我们预想的要多出三万!但是多是乌合之众,战力实在不足一晒!就连对方一直依为精锐,做尖刀使用的三千骑兵,也不过是人人骑了一匹驽马而已。实在是当不起骑兵的称呼!” 探马营的将领上前答道。 “好!如此,探马营五百骑,可以出发了!”冯哥对于情报的打探,很是满意,微微一笑,就给他们下达了新的军令。 五百探马营,趁夜色隐没在了黑色的荒野中。 又是一个清晨,天气很好,晨雾也早早的散开了。 朱雀卫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惊起了对面数十里的营寨。鼓点声也急促的应和了起来。双方都开始了整备军马。但是对峙的两只军队,兵力相去甚远。 镇山虎的八万大军倾巢出动,后阵的步军阵中竟然还准备了大量渡河的用具。显然是今日志在必得,竟是已经备好了渡河的工具,就等前军报捷,后军立即上前就能组织渡河!大河向北不过六十里就是衡阳城! 大军一日便可兵临城下! 但是他们的对面今日却是一反常态。阵前排布的不过只有四千骑! “哼!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五千兵马竟然还敢分兵!以为如此雕虫小技就能乱我军心了吗!”镇山虎站在阵后的一片高地上,遥望这对面之敌。只是一眼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妥。但是却毫不在意。 “大当家,今日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那对面的骑兵,今日散发出来的杀气,似乎和前几日截然不同了! 煞气弥漫,全然不像是沙场新兵,似乎都是沾过了血腥的精卒!” 身边一身书生袍的二当家略微有些意外。开口提醒道。 “那又如何?凭这点兵马。就能击败我这八万大军吗?今日,对面纵是五千凉骑,又能如何!背靠大河,不留后路,当真以为是霸王再世吗?” 镇山虎身为大当家当然是有自己过人之处的。哪里看不见对手的气势已经大变。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日,自己将要兵临城下! “呜呜呜” “咚咚咚” 两边的号令同时响起! 第177章 决战(二) 镇山虎神思悠悠的打马上了营寨边上的高坡。 迎风而立,马蹄踏碎了一地寒霜。身后只有数十名心腹充当护卫。白色书生袍的二当家也跟在马后。一起遥望着铺展开来,一望无际,如杂色水波般的近八万大军。 巨大的帅旗立了起来。被风一吹,招展开来的旗帜上是一只斑斓猛虎。正是五岭三十六寨的总帅旗! 对方的号角声抢先响起。依然如前两战一样的,只冲出了一千骑兵,向着尚未整队完毕的左翼步军冲去。 “今日倒是学乖了,知道趁人之危了!不过有什么用,当我麾下的三千骑是摆设吗? 传令,骑兵全体出动。压过前锋后,不必停留,直冲敌阵!” 镇山虎遥望着那早早抢先冲锋的一起来骑,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但是嘴里说出话来却是大为不同。将心里的不安隐藏的很好。 传令兵立即挥动令旗,命令游弋在步军两侧的三千骑兵出击。 “我军骑兵威武,当先出马,定能旗开得胜! 身后就是湘江,看那群官军,今日还能往哪里退?”白色书生袍的二当家也是微微一笑。似乎已经智珠在握。 赵元良今日特别的兴奋,因为自己带着一千部下,两次诈败,已经城了营中的笑料。虽然营中诸将,都是笑着夸奖自己所部溃逃的时候的表情,像极了大败时的惶恐,不愧是溃逃经验丰富的军团。 自己竟无言以对。暗暗的徶了口气。想等到反攻的那一天,好好的让那些没有争取到作为第一波攻击的将军们羡慕一番。 今日,自己扬眉吐气的日子终于来了!进攻的号角声一响,麾下一千骑,如奔雷般的冲出了大阵。战马在最短的时候内,就将速度调整到了极致。一个锋矢阵在运动中渐渐成型,冲在锋刃最前端的正是自己! 冯哥以及五百亲卫也没有在军阵之中,也是寻了处高地,冷眼俯瞰着战场!战场宽阔。足够数万人马往来冲杀的了。 看着一千骑兵组成的一直黑色的箭矢极速的射出,射向那庞大的,纷杂的山匪的步军时,一股荡涤心胸的豪气油然而生! 冰冷的白霜,凌冽的寒风,吹不息这燃烧起来的豪情。天地壮阔,回荡起战场之中的噬心的呐喊! 一切的一切都在等着带。等待着热血浇化这满地的硬和冷! 朱雀卫黑衣黑甲!岿然不动,军阵上虽然只余三千骑,但是骑兵气势巍巍竟是隐隐压过了对面的数万大军! 军鼓声响起的时候,藏在步军两侧的三千骑兵,也一冲而出!今日竟是三千骑全部主动出击。显然是想一击功成,先声夺人了! 两只骑兵在空阔的战场上越冲越近。三千骑兵,举起手中的各色刀枪,呐喊声震天! 而他们的对手,那一千黑衣黑甲的骑兵,却是默然无声,低伏在马背上,动作整齐划一。相距五百步时,右手上多了一千架特有的硬弩。短小的纯铁弩箭隐藏在箭槽内,不见锋芒! 四百步! 弩箭斜斜的举过了马头。马身起伏,弩箭也是随之起伏。 “射” 当战马推进到三百五十步的距离时,一千骑兵,齐声爆喝。声音短促,雄壮。伴随着声音更加猛烈而出的是,一千弩箭,飞入云霄! 仿佛时从一千骑兵的胸膛中射出的弩箭,瞬间飞过了最高处,开始了极速的下坠。 那三千呐喊声震天的骑兵前阵,有数百骑猛然失去了控制,中箭的战马依然猛烈前冲。不过数十步,猛然倒地,巨大的力量带着战马和马背上的骑兵一起,失去了冲击的方向。轰然倒地! 冲击的阵型一时大乱。倒下的骑兵无论重伤与否,都已经注定难逃一死了。他们身后的战马无情的从他们的身体上踏过。 滚烫的热血染红了大块的土地。哀嚎声也极速的传来。但是双方的阵型毫不停留。剩余的骑兵依然有着数量上的优势! 领军的头目,暗自心寒,这是对阵一来第一次出现如此重大的伤亡!但是速度不容他多想。战马带着他响前冲去,风在耳边刮过,有些冰凉的爽快! 只间那那一千沉默的骑兵,将弩机往马背上一收,右手再扬起时,就多出了一柄狭长的马刀。刀身修长,尖端略带一点点的弧度!锋刃闪亮,欺霜赛雪! 剩余的三百步的军力,在双放极速的战马冲击下!不过时转瞬即过! 短兵相接开始了! 马刀借着速度的力量,切开了阻挡在路线上的一切阻碍!利刃划入骨肉的声音,有些嘶哑!刀枪撞上盔甲的响声,更加激烈! 一个对冲,三千骑兵已经伤亡过半!战场被落马的杂色的尸体装点出点点的血色!间或的有一具黑色尸体。旁边的鲜血一样殷红无比! 冯哥注视着战场,看着那一个个倒下的黑衣黑家的骑士,微微有些失神,无端的想起了前朝才子在灭胡的大战遗址边上发出的感叹:“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战场的局势,并没有因为主将的感叹而有稍停。镇山虎的三千骑一轮对冲后,损失近半,惊呆了在高处观战的镇山虎! 再也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一击既溃的景象,取而代之是满地的尸体和丧胆了的一千多不知所措的骑兵! “混蛋,他们前几日隐藏了实力!”镇山虎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 “但是引诱我大军前来,是何用意?虽然击败了我军其逼供,但是我军的主力是八万步军!实力依然是可以碾压他们的!”二当家也是疑声问道。也带着一点提醒的味道。 就在两人一声喝骂,一声疑问的时候,那一千骑兵拨转码头,再次向着那些已经丧失了斗志的骑兵冲去! 两轮,仅仅是两轮冲锋,就解决了三倍于己的对手!当然自己也丢下了数十具尸体。 号角声不断!赵元良眼中闪着红色光芒,马刀一指,千骑再次崩蹄而出! 高地上的镇山虎,回过神来。大声吼道:“传令,两翼压上,我要用人海碾压死这区区数千人!” 令旗挥动,巨大的战阵上,两翼的步军,缓缓向前推进!迎向那只已经疯狂的,在宽阔战场上显的有些渺小的黑衣黑甲的骑兵! 第178章 决战(三) 崔战的鼓声,动地而来!震颤着大地和数万人的胸腔! 两翼的三万步军,密密麻麻排列出密集的阵型。缓步向前。初时还能够踏着鼓点,推进不到三百步时,便有些散乱了。 宇文空见状,举起了右手。身后的亲兵举起了一只只黝黑的牛角,鼓起腮帮,呜呜的吹响了低沉的号角! 是进攻的号令! 三千骑兵缓缓而动,战马开始预热,大嘴里不断的喷出一团团热气。 马蹄声轰鸣遮住了对方阵前的鼓声! 一大一小,两座锋矢阵。如流水般掠过!四千架弩机斜斜的举起! 三百步!弩箭飞起! 下一刻,左翼的山匪阵中,便迎来了第一波箭雨!纯铁的箭矢劲道十足!从最高处俯冲下来!那些连一色的战衣都没有装备的匪兵立即扑倒了一片!哀嚎声充塞了战场! 但是双方军士都是充耳不闻!战场之上,最寻常的便是死亡了!哀嚎已经引不起丝毫的怜悯了。 血水开始汇聚,流过冰冷的土地,流过一地的寒霜!装点了这个冬季的荒原! 高坡上的冯哥手扶着冰冷的刀柄,注视着下方的厮杀。嘴角泛起一丝微微的弧度。年轻的脸庞竟然和那同样年轻的皇帝有些莫名的相像! 显然是对于第一轮箭雨的打击效果,很是满意!那些匪兵不要说是铁甲了,就连最基本的战衣都残缺不全!数万人马,几乎没有相同的战衣。身上的服饰更是五花八门! 身后的五百亲卫,安心的歇马在坡地的周围,一边警戒着敌情,一边偷闲的羡慕这在下方往来冲杀的袍泽们! 当四千骑兵抛射完弩箭,纵马划过对方左翼的时候,冯哥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大了!“这些个小崽子们,终于是没有辜负自己这长久的操练。将那学自胡人的战术运用的是有模有样!知道利用自身的速度,不与敌人短兵相接! 四千骑兵轻巧的滑出战圈外,手中的弩箭并没有收起,而是就着右脚尖上身体的重量,右手角力,又将弓弦挂上了弩机。左手往马背上抽取了一枚短小的箭矢,往箭槽上轻轻一卡。便重新上好弩箭! 一些列的动作很快,双手松开缰绳的瞬间,只用马镫上的双腿,便自如的操控了冲击的方向! 山匪的军阵已经有些崩溃的迹象,原本就是流民,哪里经受的住这样犀利的远程打击!但是阵后的督战队,手中明晃晃的大刀,让他们勉强的稳住了战阵! 两翼步军推进缓慢,尚未合拢,骑兵便冲出了战圈。鼓声没有停歇!两翼出击的三万步军,在战场的正中汇合了。留下了三万中军留在原地待命! 而他们所要围堵的骑兵已经跳道了侧面。正对着的是自己暴露的腰眼! 数万大军要想变换阵型,谈何容易! 敌人的速度很快,如果一心不想接战的话,步军只有空叹的命运! 曾几何时,大雍面对凉人的骑兵,便是如此!胜了不能追赶,无法扩大战果,败了,就只能是慢慢的被一点点的射杀,能逃脱的百不存一! 而今日,朱雀卫也可以打出了胡人的战术了!虽然控马的技术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是手中的利器,已经丝毫不逊色了!加上有训练得当的骑士!相信经过这一场厮杀,和最近一月对遗留下来的小部族的扫荡,这些欠缺厮杀经验的少年们就能和凉骑正面一决高下了! “朝廷骑兵如此犀利!此战我们怕是难以取胜了!”白色书生袍的二当家,注视着这一面倒的战局,心中已经有了些胆寒!身为军师,虽然没有自己直系力量。但是对于己方的十八寨,都是捻熟无比!每个寨子的战力如何,心中都有个衡量! 原本最依为精锐的就是那三千骑兵了!但是经过了两日的辉煌,勉强连胜了两局的骑兵们,早早的在对方一千骑兵的两轮冲击之下,就土崩瓦解了。三千骑兵,没有坚持到半个时辰! 全军覆没! 接着上场的时两翼的三万步军,虽然都是听令赶来的盟军,战力自是比不上自己十八寨的军士,但是胜在人多,足足有三万人! 两个大阵,厚实无比,攻击的鼓声已经响了半日,却连对方的马尾都没有碰到。只是被往来冲杀的对手,抛射了两轮弩箭! 六千枚弩箭收割走的不仅仅只是三千步军的性命!更为可怕的时收割走了两翼三万步军的斗志和胆气! 箭雨犀利,自己顶着密集的箭雨,承受着不断扩大的伤亡!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抓不住,这样的对抗不是战争,是屠杀!一面倒的屠杀! 镇山虎,原名叫什么,已经好久没有人提起了!自从江湖同道喊出了这个霸气的名字后,真名反而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此时观战的高坡,隐藏在营寨之后。距离最前方的战场,有数里之遥!但是登高望远,还是依稀能够看清战局的变化! 已经处于暴怒边缘的镇山虎,一听身边军师的感叹,一股怒气直直的涌上了头顶!自己最嫡系,装备最好的三千骑兵,已经在自己的眼前要消云散了! 中军的鼓声只是命令两翼的援兵前进,留下了自己的步军。用意也是要用其余的是十一部首领的三万人,来消耗一下对手的体力和箭矢。 但是甫一接触,就有了崩溃的迹象,这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个好苗头!一旦两翼崩溃,就只剩下自己的三万底牌,去硬接那些恐怖的弩箭了! 还有那三千把未曾出鞘的马刀! 仅仅是一千柄,攻击力就已经如此恐怖了!四千把一起向前,镇山虎真的有些胆怯,担心自己的三万中军,到底能抵抗几时? “军师可自去营中组织好留守的两万军士。做好接应大军归营的准备!”镇山虎对着二当家冷声吩咐道。语气中对于对方的提醒显然是几位不满的了! 就在两人一声感叹,一声的吩咐的空档,战场上又有了新的变化。 第179章 决战(四) “散射!”领军的宇文空一声大喝,身边的亲卫齐声附和!四千具弩箭再次崩射而出。这次没有形成箭雨。因为各自的箭矢,都是寻找那些身上有些甲片的大汉们射去!四千枚弩箭淹没在数万大军的阵中。 但是射击的效果远比齐射要好。因为这次的射击是各自寻找目标的抵近直射!军士们望山里的那些头目模样的山匪几乎是被点着名清除了一遍。 早在战前,冯哥和宇文空就曾经有言。面对这数万大军,不可能全部歼灭的!山匪中多半是失去了生存希望的百姓,罪大恶极穷凶极恶的匪首毕竟是少数! 五千朱雀的对手就是这些人了!数万大军中,这些人也是极为好认的!只看身上的衣着就一目了然了! 山匪的物资极为缺乏!所以镇山虎能组织起三千骑兵,就能在五岭中称霸称王。面对稀缺的物资,也就只有那些被认为是寨中支柱的头目和精悍的悍匪才能得到! 所以山匪阵中少数的那些顶盔掼甲的目标,就城了朱雀卫手中弩箭的最好的靶子!往往一人身中数箭!虽然有些浪费,但是造成效果是惊人的! 这一轮的弩箭射击。只射倒了数百人。但是大部分都是寨中的头领!这数百人倒下之后,三万人的前军,再也坚持不住了。无数衣衫褴褛的山匪丢下手中锈迹斑斑的兵器,开始掉头四散溃逃! 开始的数百人,到数千人,渐渐形成了溃逃的洪流,阵后的督战队,再也弹压不住,数百人被滚滚而来的溃军淹没的无影无踪! “外十八寨的援兵,已经没有战力了!三万步军,竟然是没有能坚持住半日!” 镇山虎看到此时,心中唯有苦笑!细细想来,先前的两战,自己赢得太过轻松!但是自己竟然没有警觉!第一日还好,还有些警惕,将那后勤的大寨还保留在骑田岭的大寨里! 但是第二天的大胜。开始让自己放松了一点警觉!毕竟两百里战线,光靠步军运送粮草,是相当费力的了!看着麾下八万大军,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一具渡河,兵临衡阳城下! 因为之前的那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对方虽然歼灭了自己的八十骑!但是出动了不下五百骑!使得自己高估了麾下骑兵的战力! 对于亲眼观察到的对手,胯下马,腰间刀,五一不是精品,自己还生出了些许,暴殄天物的错觉!现在想来,自己在五岭之中未尝一败的经历,还是让自己有些自大和膨胀了! 对于远到而来的官军,还是太过轻视了。原以为那些传扬过来的零星的消息,不过是南逃的朝廷,为了维护小皇帝的声誉而杜撰出来的,现在看来,多半是可信的了! 当下也犹豫不得,晃了晃脑袋,甩开那些纷乱的想法,低声喝道:“速速传令,中军准备接敌,命令溃军往两边撤退,违者就地斩杀!” 为了保住自己的嫡系中军,镇山虎下达了一通杀气腾腾的军令! 但是溃军众多,已经失去了有效的指挥。身后是密集的箭雨,和闪亮的马刀!也不管自己人数是对方的十倍,一窝蜂的只知道向后奔去! 以为靠近了中军,就能得到接应,就能活命!督战的数百人早就被溃军淹没。中军接到准备接战的军令后,迅速的展开了防守阵型!速度到是远比前来志愿的十八寨步军快了几分。 但是三万大军的军阵前,首先迎来的不是敌军的马刀,而是己方的那三万黑压压的溃军! 就连警告性的令箭射在了阵前的百步,也不能阻止溃军的冲击!一时间全军大乱!严守阵型的中军三万人马,竟是被溃军冲散了阵型! “鸣金收兵!”镇山虎,立在高地上,仿佛连愤怒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一声令下之后,就匆匆转身上马回营了! 朱雀卫的四千人,一路尾随冲杀!虽是大获全胜,但是毕竟兵力太少,并不能给对手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也只能目送着数万溃散的山匪退回大营了! “今日一战,我军已经是发挥出了最大战力了。但是还是不能重创敌军。看来还是兵力太少!”眼见大战已经结束,匆匆打马向着主将所在位置而来的宇文空,没有卸下满身的征尘。面对着眼前的战场,感慨无限! “宇文将军,不必泻气,今日一战,也能叫对手胆寒了!相信明日,他们是没有胆气再来挑衅的了!”冯哥面带些笑容,并没有一点担心的神色。 “若是对方一味谨守营寨,对于我军,也不是一件好事啊!我军兵力本就不占优势,又都是骑兵,贸然攻击数万步军的大营,怕是也会吃亏!”宇文空有些担心,对于后续的战事有些悲观! “我军兵少,恰恰就是优势!五千骑兵,所携带的干肉都能维持半月!身后就是衡阳城,万不得已还可以将左右两厢轮换前来!如此就是相持三个月,也不会出现粮草辎重的短缺问题! 而对方的大营中有多少人马?八万人!只要我们切断了他们补充粮草的路径,恐怕对方连一个月都很难坚持下去!到时候我军何须强攻!只需在阵前防止数百口大锅,煮些肉粥,就能胜过雄兵百万!” 冯哥说的风轻云淡,显然是对战事有了十足的把握!说完这些,不待宇文空开口表态,又接着问道:“今日一战,我军伤亡如何?可曾统计清楚了?” “回将军,今日我军杀敌五千,其中三千骑兵,被我一战全歼,其余两千都是远程射杀,包括数百名山匪头目! 我军自身伤亡不大,阵亡不到百人,负伤四百多人,大多都是轻伤,修养半月,又是沙场中的好汉了! 万万没有想到,三万人的大阵,仅仅是伤亡了两千人,就全面的溃败了!还是将军的战法高明!失去了数百着甲的头目,三万人的两翼前军果然就是一盘散沙了! 镇山虎的中军大营里,传出来愤怒的斥骂声。听的戍守帅帐的亲兵们都心惊胆战! 第180章 决战(五) “这就是你们带来的三万精锐?一个照面,不到半日,就全线溃散!更可恶的还冲击了中军的阵型!”满面寒霜的镇山虎,怒目虎视着帐下的十一位头领!对于今日的表现,显然是极度的不满! “官军弩箭太过犀利,儿郎们连一面像的盾牌都没有,如何能上阵作战?嫌弃我等麾下作战不利,大当家您麾下的三千骑兵,不也是两轮冲锋就全军覆没了吗?”一名外寨的首领出声顶撞道。本来自己就是前来助战的! 今日一战,自己的部下被作为左翼的一部分,经历了数轮的箭雨之后伤亡惨重,就连阵中指挥的头目,都是损失了大半!而内十八寨的中军只是躲在阵后。这样的布阵安排,已经让诸多的首领不满了。 退回来的部分首领更是向自己哭诉,有些兄弟好不容易冲回中军阵前。中军不但不出兵接应,还放箭射杀了数十位兄弟。更是让这位外寨首领胸中充满的怒气! 一听镇山虎的呵斥,再也忍受不住的就直挺挺的顶撞了一句。 一时间大帐中为之一静!刚刚还嘈杂阵阵的议论声嘎然而止。身为大当家的镇山虎也没有想到再这样的恶场合,这样的气氛下竟然还有人敢于顶撞自己。而且拿来顶撞自己的话,竟然还是今日自己引以为耻的,让自己暴怒的那三千嫡系骑兵的阵亡之事! 镇山虎眯起了眼睛,冷冽的寒光扫过那位出言的首领,一字一顿的说道:“好!好!好!说的好!内十八寨的三千精锐,一个时辰便全军覆没,确实有愧于我倾注的心血! 但是他们没有冲击自己身后步军的军阵,没有转身逃跑!他们用身体,去硬接了对手锋利的马刀和密集的箭雨! 他们全军覆没,没有回来一人一马!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替自己的无能负了责!但是有些军队,一遇攻击便溃不成军!肆意后退,毫无组织可言! 他们不应该像那三千骑兵一样用性命去弥补自己在战场上的无能吗?难道是全无一点血性,只会冲击自己的军阵!”声音不大,但是冷意和杀气却比刚刚的咆哮声更甚。 沉默的二当家以及一杆内寨和外寨的头目,首领全部禁声。熟悉大当家的头目们都知道,此时平静的责问,要比怒声质问的杀意更浓百倍! 这位出言顶撞的外寨首领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三万大军溃败如山倒。岂是人立所能挽回!败了就败了,今日收兵,明日再战就是,中军何其狠毒,竟然放箭伤人!”那首领犹自愤愤不平。怒容全部写在脸上!自己所率的五千麾下,今日一战损失了千余。更致命的时麾下的头目损伤大半! 自己怕是已经无力再约束部众与敌对阵了。所以自然的就起了退兵之意。出言顶撞不过是要寻个由头。自己好歹也是外十八寨的十一位首领之一。 并不是你镇山虎的部下。前来相助是看在同为五岭三十寨的份上!不愿官军做大。但是你排除异己,拿外寨的士卒充当炮灰,做的不够地道了。 难道他镇山虎还敢当众斩杀自己不成! “大军行止,自有军令约束!岂能由你说逃就逃!自己麾下损伤不算,还连累其余各寨!中军若是不以令箭阻止,怕是中军今日也是不保!如此藐视军令,本帅不杀你不足以镇军心! 督战何在,将这畏敌如虎的懦弱之辈拖出去,斩了!往后再战,若是有擅自溃逃的,同如此例!”镇山虎冰冷的目光一扫众将,眼神直接无视了那为犹自愤然出言辩解的外寨首领。冷然喝道。此言一出,震惊了一片外寨的首领! 但是此时帐内有镇山虎的十八寨头目,帐外有他的亲军把守!众人也只得忍住怒气,不敢反抗了。只有那位要被处以极刑的首领怒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口中更是大声喝骂:“本将非你属下,安敢如此? 你如此跋扈,岂不会寒了前来助战的其余首领的心吗!”但是其余式十位首领并无一言。场面有些冷淡。那首领忽然惨然笑道:“一帮畏首畏尾的废物!今日不知反抗,来日我的遭遇就是你们的下场!”嘶吼声尚未说完,好酒被如狼似虎的督战对,按住肩旁,拖了出去! 镇山虎的大帐,是从来不许麾下带刀剑入内的。所以此那首领赤手空拳,无力反抗!连带的那剩余的十位首领也是心有戚戚而不敢言! 随着督战队的脚步,不到片刻,那嘶声的叫骂声嘎然而止! 这位首领先显然是是低估了镇山虎的杀心!没有想到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而自己此时是无刀可拔。更令自己心寒的时同来的十一部首领,除了自己,其余十人竟然全部静默不敢言。 督战队片刻便将那首领的头颅捧入帐中,请主将查验。望着这具眼睛尚且圆睁的头颅,镇山虎的怒气消散大半! 但是那十位首领的神情却开始阴晴不定起来!各自心中的思量,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就在此时,镇山虎眼睛余光收到了来自自己帮中那位白衣书生打扮的二当家的眼神示意。心中顿时明白。此时杀了那顶撞的首领,虽是痛快了许多,但是场面就有些微妙了。 剩余的十位首领,今日大半都是领兵出营了的。败军也都是出自他们的麾下。如今杀了一人,其余人等,难免心有戚戚! 毕竟他们留在营中的尚有五万人马!如何安抚,如今就成了棘手的问题了。只是略加思索,便想出一策。当下言道:“今日战败的罪魁祸首,已经授首。也是咎由自取。与诸位全无干系。至于他麾下尚存的四千步军,就补充到今日有战损的寨中去吧。诸位以为如何?” 一句话说完,那些脸有凄凄的十位首领的面上稍稍有了些变化。心里都是知道,只不过是为了安抚住外寨的情绪,好似打了一棒,再给点三瓜两枣的甜头! 但是转念一想,那四千步军,现在群龙无首,军中的头目也是伤亡大半,掌握起来也不会有难度。毕竟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充实道自己麾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可以增强力量的事情,谁也不会拒绝的! 当下齐声答道:“我等前来助战。自然全凭主将吩咐! 第181章 白衣献计 但是身边的白袍书生,脸上的忧虑并没有好转。自己虽然不受重用,甚至还被大当家的小心戒备。但是自己尚未准备完毕,也不希望山匪此时战败。 所以一见镇山虎怒杀了那外寨的一名首领之后,其余十部有些不稳的时候,就有些变了脸色!今日一战后,骑田岭的大寨内已然是没有兵力驻守了,这对于自己来说到是一个机会! 此时内部若有不稳。就极有可能会导致哗变!数万人的大营,一旦出现哗变,其结果恐怕就不是人力所能压服了! 这镇山虎虽然开口,许诺将那四千人马补充给他们,算是安抚其心。在自己看来是何其的失算!增加已经有异心的外寨实力,对于内寨来说并不是好事! 当下最好的结果就是将这十人全部留在大帐之中!分派头目去接管已经有些溃散迹象的五万部众。从此五岭三十六寨全为一人所有! 想完这些,随即起身,对着镇山虎一拱手建议道:“大当家,今日一战我军败的有些蹊跷,不如让亲卫传令,摆下酒肉,先犒赏一下各位首领的五脏庙,然后在一起讨论下一步的军情!” 镇山虎对于自己让出的利益,也是有些不甘!那四千人,自己何尝不想收入囊中!但是为了安抚外寨,还是忍痛割爱了。此时一听自己的军师兼二当家的出言,那里不明白,其还有话说。只是当众言来,怕是有些不便。 于是便欣然笑道:“也好,莫要让那罪将扰了大家的兴致,对于诸将今日的辛苦,本帅还是看在眼里的!就依军师所言,各位将军先稍事休息。亲卫传令,安排酒宴,今晚与各位不醉不归!” 众人轰然应诺。向着两人言道:“多谢两位当家的好意。” 说罢,便三五成群的出了主帐,各自散开,处理些个人琐事。就等待着开宴了。 帐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镇山虎的脸上有些严肃,看着自己的军师问道:“军师有言,现在但讲无妨了!” “大当家,在下以为,对于那剩下的十位外寨首领,当须严防。其麾下人数虽众,但多是乌合之众,并不愿出全力助战!如今又被斩了一人,让他们更是心生退意。吾以为,放其归营不是上策。就算给他们补充四千人马,也不过是略加延缓了他们离心的时间而已。” 身着书生白袍的二当家,当下整肃神情,说的认真无比。心中是如何思量的,就不得而知了! “军师之意是将之尽数斩杀吗?”镇山虎有些微微吃惊!没有想到军师如此狠毒,竟是要将外寨首领全部诛杀!但是细细一想,其言也是颇有道理!若是真如此,趁机整合了三十六寨,那么自己的实力又会大增!只是此时正是战局关键之时,又担心如此急进,会让军营生乱!于是试探的问道 “全部斩杀,目前倒也不必。只需寻个由头,将这十人留在大当家身边,让其接触不到麾下,那么他们就成一群没有爪牙的老虎。至于他们的属下,我们可谴十八寨的头目渗透进去徐徐图之。待到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的时候,杀与不杀就不重要了。” “嗯!此计甚好!就依你所言。酒宴结束,就将他们留在我主帐附近,让其每日都来陪本帅商议军情吧!”镇山虎闻言,心中暗自腹诽。读书人果然一肚子坏水。好在你暂时是在替自己出谋划策!但是口中说出来的话语又是大不一样。 当晚主帅营帐外,露天的排出了酒宴,外寨的十名首领和数十位分守各寨的头目分开两排,按座次端坐与各自的食案前。 密集的火把,照的夜色全无。连冬天的寒冷,都被酒宴热烈的气氛驱散了。珍馐佳肴,流水般的端上来。全然没有了白日战败的颓丧! 待到酒足饭饱,酒宴散席的时候,军中巡夜的鼓点声早已响过了二更!守寨的头目们已经全部散去。正当那十位首领准备叫来亲卫,各自回营的时候,出现了一阵阵的冷场! 直到此时,十位首领才发现,各自的亲卫已经全部不在主帐附近了! “各位首领,且慢,大当家还有军情要与各诶商量,还请移步主帐。”二当家的早知道众人的亲卫不应答,当下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解释笑道。 “我等亲卫何在?”十位首领心中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酒宴已经结束,夜也深了,此时还能商议深军情?于是望着军师问道。 “各位的亲卫,已经得到军令,各自回营报平安去了。各位首领请放心就是。”白衣军师谈谈一笑道。说的风轻云淡,但是听在十位首领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各自的亲卫,向来都是只听各自主将军令,镇山虎虽是此次盟军的主将,但是也没有让各自亲卫听令的权利。此时如此作答,也只是委婉的说辞而已。恐怕随行的亲卫们已经全部遇难!哪里可能是回营报平安呢! 想着刚才那位被斩前的嘶吼,心中自是充满了苦涩!果然是报应来的太快!不过是搁了一顿饭的功夫! 当下一个个的都如失了心神一般的。全然没有喝酒时的意气风发了。 “到是小可考虑失当了!各位首领若是战阵辛苦,那军情明日再议,还请各位首领屈尊主营休整一段时日! 小可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宽敞,干净的大帐,请各位安歇!”二当家一见众人神态,当下也就不在掩饰,随手一指几座紧靠主帐的军帐,对着众人请道。 话语虽然说的客气。但是命令般的语气,已经是毫不掩饰了!众人无奈,只得向高座上首,冷眼旁观事态的镇山虎告辞入帐。 “好,二当家考虑周全,各位就先请休息吧!军情明日再议!”镇山虎也是呵呵一笑。对于首领们的辞行自然是无有不允。 通明的火把渐渐熄灭。主将的大帐外,值守的亲卫人数,骤然增加了一倍! 那近在咫尺的十座军帐,的外围也站满了挎刀的卫士!“忠诚”的守卫着帐中的首领。 第182章 进退维谷 酒宴之后,内十八寨的头目们就忙绿了起来。竟是将群龙无首的外寨,渗透的体无完肤。短短数日的功夫就稳住了离乱的军心。将那近五万人马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 那镇山虎猛然统一了三十六寨,自然是喜不自禁。对于出谋划策的军师,稍稍放松了戒备。白衣军师,在此过程中也是趁机安插了自己的心腹,手中的力量偷偷的在增强。并未引起半点的警觉。 十数日的相持,不过是互相试探,都是小规模的纠缠。并没有发生大的战斗!但是朱雀卫全是骑兵,激动性极强。探马营里更是全部精心挑选的全军精锐!不但手中的功夫过硬,就是脑袋中的心思也是比寻常军士转的快了不止一怕! 所以对上那些探马的山匪,结果自是不言而喻了。不过十数日,山匪的探马几乎就全部消耗干净。再也派不出一骑能打探消息的人来了。 数万大军困守营寨,渐渐的连前后大营都失去了联系。被朝廷的骑兵,不时骚扰的连信使都无法顺利在各营之间传递消息了! 主营的粮草眼看就要渐渐消耗完毕!但是辎重营的粮草还迟迟不到!镇山虎开始有些焦急了。数万人的大营,一旦缺粮,不战自溃是寻常事! “速派三千精锐,赶赴辎重营,令其速将粮草送来,误了时辰,立斩不赦!”镇山虎暴躁的下达了军令。本来主营的粮草十日一运,辎重营不过就在中军主营后方五十里。一路平坦无忧阻碍,快马加鞭不过一日就能送到。但是此次已经过了限定的交割日三日,还是不见辎重营的到来。 营中已经有了缺粮的苗头。如何能让主将不急!只得又命令麾下,带上三千人马,沿路去迎。吩咐完此事后,镇山虎有些郁郁,相持十数日,自己麾下的士气,并没有完全恢复。残余的探马已经全部被歼,大营已经变成了瞎子。 不要说是敌军的动向,就是连自己的后营和辎重营里的情况都是断断续续的才能传到主营来。对于这样的状况。身为主将怎么能不着急上火! 但是麾下实在没有堪用之人,空有数万大军,但是却打不开出路。心中的郁气可想而知!至于退兵回山,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主营离山寨两百多里。都是一望无际的平野,在这样荒草漫天的冬季,步军行军,就是骑兵最好的靶子! 如果一意孤行,不出三日,行进的大军就会崩溃,而自己作为主将,定然是对手追逐的重点对象!自己胯下的马是不可能跑的过对手的五千匹战马的! 正当镇山虎一筹莫展的时候,军师在帐外求见。一摆手,亲卫自然明白。连忙出账将军师迎了进来。 “大当家怎么整日闷在帐中,也不出去看看儿郎们的操练!”二当家一进大帐,就感觉到了大当家的郁闷不快和焦虑!遂轻声笑道。想活跃一下帐中的氛围。 “军师请座,战局发展到此时,本帅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这些!明明我军兵力占了绝对优势!为何就是不能取胜呢!军师能否为吾解惑!”镇山虎斜靠在主座之上,眼睛定定的盯着大帐门口的兵器架上的那一排兵器。口中轻声一叹。自问的意味到是多过发问! “大当家也无需焦虑,如今天寒地冻,对方也是不能将我们如之奈何!这样的相持也不是对手所愿意看到的结果! 此次兴兵,是吾考虑不周,原以为能快速的攻下衡阳,让兄弟们好好过个年。不想却陷入了如此的窘境! 如今之际,怕是只能拼死一战了!一味的相持,我军人数众多,徒耗粮草,兵力的优势,到是成了劣势! 具吾判断,我们的粮道多半是被对手的轻骑截断了!怕是此次运粮的辎重队,已经是遭了袭击!对手何其精明,断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敌人兵力虽少,但是胜在精锐虽正面无法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害,但是断粮道,这一招端的是狠辣无比! 如今之际,我军唯有拼死一战,正面击败对面的官军,方才有脱身的希望!”白衣书生,洋洋洒洒说了一通,但是主座上的大当家大半没有听进心里。只是听清了最后一句!也是自己所想的。但是说来容易,对方五千人马来去如风,要想重创对手,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军师可有破敌之法?”镇山虎,想了一遍一点头绪也无,于是开口问道。只是报了一线的希望而已。 不待军师回话,就在两人商讨如何破敌的时候,大帐外传来阵阵喧哗。 “何人在帐外喧哗!”二当家伸手撩开大帐的门帘,怒声喝道。 “回二当家,营外刚刚逃回数十伤兵,要面见大当家,与亲卫发生了摩擦。”营帐外值守的一名头目,连忙解释道。 “哪里来的伤兵,因何不去寻医匠治疗,来主将帐前喧哗,难道不怕军法吗?”二当家闻言有些意外。往外有走了一步,出了大帐,看道不远处确实有几名伤兵,在挣扎嘶吼。心中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今日并无战事,是哪里来到恶伤兵! 于是一摆手道:“带过来!” 随后数十亲卫们将那几名伤兵,带道了二当家的身前。 “你们是那个营的军士,为何要见主将?”那几名伤兵,听到一声喝问,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抬起头脑来看一眼,这高高在上的二当家! 半响,有为为领头模样的伤兵,小声道:“二当家,小人所说事关重大,请屏退左右!”白衣书生闻言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们只是吵闹。要见上官,却不肯说出目的的原因了。多半是事关机密,怕一旦传扬开来,自己的小命不保! 不禁有些意外。看来这群伤兵的头目,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于是指着那小头目道,更我进帐说话。如所言不实,小心你们的狗命!”说罢一摆手又进了大帐! 第183章 困兽之勇 那名小头目颤颤巍巍的跟着二当家,进了大帐。迎面一见端坐上首的大当家,顿时放声大哭道:“大当家,不好了,辎重营失守了!五千辎重兵,全军覆没了。” 一句话说完,那镇山虎只觉的眼前一黑,倒在了大帐之中! 此时帐中不过只有三人。白衣书生打扮的二当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快步上前,将大当家扶在了主座之上。却没有向外示意。 一双眼睛扫过下首跪伏在地的那小头目厉声道:“将详细情况速速说来。不得有误!” “是!小人本是辎重营中的一名头目,收下掌管着百余人。主要负责给营中将士做饭,大约十天前,辎重营突然被大批骑兵团团围住!主将不得已,只能固守营寨!但是那骑兵手中的弩箭太过犀利。三百步外能射透厚木板。 被对方围住,一轮轮的放箭,死伤惨重!后来对方改用火箭!一把火将辎重营中的粮草烧了个干净!五千人马四散而逃。 那些骑兵到是没有追击!只是守住了北面的道路。小人等绕了个大圈,所以今日才赶到主营,欲向大当家报信!但是事关重大,恐泄漏出去,乱了军心!所以才出此下策,在主将帐前喧闹!” 那小头目一见打头另晕倒,二头领却只顾询问详情,心中一阵阵的突突只跳,一口气将事情经过简要的讲述了一遍。听的白衣书生,脸色大变。神色阴晴不定的转了许久,才出声问道:“此事还有几人知晓?” “除了小人带回的数人,暂时营中尚无人知晓。小人知晓事关重大,一直守口如瓶!请二当家放心!”那小头目回答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引来杀身之祸! “好!如此某就放心了!”二当家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大当家的扶在了主座的榻上。身体往营帐门口的方向走来,一边走,口中不住的夸赞这跪倒在地上的那位小头目! 待到近了身,右手闪电般的从兵器架上拔出了一口宝剑,手腕一转,宝剑挽出一朵剑花,剑尖直刺那小头目的咽喉。 一剑刺出,血花飙射,那小头目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喉中利剑。口中不能成声,双手死死的攥住剑身,软软的倒了下去。 二当家就在挥剑直刺的同时,口中厉喝一声:“有刺客!” 帐外值守的那亲卫头目闻声,一个激灵,一指帐外的那几名伤兵,猛然大喝一声,全部就地斩杀!然后身随意动,反手抽出腰间佩刀,一招力劈华山。“撕拉”一声,牛皮的大帐瞬间被刀锋划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口子。亲卫头目闪身进账。第一眼看见的是歪倒在座位上的大当家。 顿时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定睛一看,地上的鲜血撒了一地,二当家手持利剑,刺中了刚刚进帐的那名伤兵。 顿时又松了口气!随即拱手向着二当家问道:“二当家无恙否?” “无妨!速速传领军中医匠前来给大当家诊治。赶快清理下大帐内的污渍!”二当家快速的下达着命令。亲卫中数人立即分头行动。 如此大的动静,早被附近的那十座大帐内的首领惊动了。都以为是营中军士前来接自己归营的!纷纷涌到帐前,就要出账,查看究竟! 但是迎接他们的是门前的把守的军士们手中冰冷的刀锋! 隔着不远的距离,见着那数具被拖下去的尸体,暗自叹着气的又回道了帐中! 大帐中的变故,声势颇大,特别是亲卫入帐时刀劈大帐的声音,早将那急火攻心而晕倒的大当家惊醒了! 眼前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待到镇山虎悠悠转醒的时候,帐中的污血早已经清除干净了!镇山虎似乎记得有个军士前来汇报辎重营的军情。然后问道:“军师,那前来送信的伤兵何在?” “大当家,此时事关重大,吾已经将那几人作为刺客,处以极刑了!”军师,小声回道。 “为何如此?”镇山虎一句话问出后,自己就已经回过味来!此事干系太大,一旦被营中将士知晓,必然会乱了军心!既然如此,就只有灭口一途了! 毕竟用几人的性命唤来大军的而稳定虽然冷血,但却是有效的方法! “罢了,可曾问清事情详情?”镇山虎不待对方回答又问道。显然是已经接受了事实!自己若是没有晕倒,那几人怕也是同样的下场! “正如大当家所料,官军不但截断了我军的粮道,更是连辎重营都已经化为灰烬了。此战再拖下去!一旦缺粮,我军将连那一丝的取胜机会都将不复存在了! 还请大当家当机立断!带领众位兄弟们早日回归山寨!”二当家说完这些,脸色已经是一片灰白!到不全是因为军情,还有一半的原因,恐怕是自己才知道了 原本那一霎那的厉色闪过心头的时候,未尝没有趁机下手的冲动。但是理智还是压住了冲动。从后来帐外的亲卫头目的反应速度来看,自己的理智是正确的! 自己厉喝声才堪堪出口,那头目就破帐而入,而且进账后立身的位置,恰好隔住了自己和大当家。显然是早早就感应道了帐中的情形。能作出如此反应的定然是位不可多得的好手!估计最差也能和自己战个平手!甚至自己还略有不如! 如果自己仓促下手,能否成功还是两说,最好的结果也定然是逃不过亲卫的截杀! 更让自己汗出的还是大当家转醒的时机!让自己不能不疑惑,大当家是否真的急火攻心,晕死过去!对于医匠给出的原因,自己是不敢相信! 万事还是理智为上,不能仓促的去把握来的太过蹊跷的机会!这样只能让自己死的更快! “如此说来,我军十日前所面对的只是一座空寨么?”镇山虎喃喃自语,话语中多是大军没有了眼睛后的失意和不解军情的失落。 “也未必,衡阳城内尚有五千骑兵,或许是他们截的粮道和辎重营也未必!我军对面的官军怕是不敢如此大意。毕竟他们身后不足六十里就是衡阳城!” 第184章 敌军断炊 “嗯!军师所言也有道理。大军已经休整十数日,我意明日整军与之决战如何?”镇山虎眼中的颓丧之气尽去。换之的是一战到底的决心和坚毅。 “自然是听大当家号令!” “好!来人,传我军令,明日四更起床,五更造饭。饱餐战饭后,全军出动,与对面的官军一决胜负!” 虽然只是冬天的第二个月份。 地处南方的衡阳城,已经是滴水成冰的温度了!镇山虎在处理完报信的士卒之后,并没有忘记派人去追回那三千去迎接那已经知道是并不存在的运送粮草的辎重兵们! 但是仅仅出营不到半日,就迎接到了如潮水般四散奔逃的三千溃兵。跟在身后的骑兵约有五千。只是缓缓的打马吊在后面,也不急着上前去收取军功! 只是慢慢的驱赶着溃军往主营的方向。一路如护送般的送到了营地附近,才施施然的一拨马头,朝着北方的大河渡口中去了! 谨守营寨的山匪们见到了早上才出营的三千溃兵的时候,神情万分紧张。当确认好他们的身后确实没有跟着敌人的时候,才松下了一口气。慢腾腾的打开了营门。 领兵头目,失神落魄的赶到中军的帅帐里汇报情况的时候,看道的是两位当家的平静的脸!但是与此同时的,溃散回来的溃兵也将辎重营失守的消息,在大营中传播开来。 帅帐中的两人,心里五味陈杂!遇上这样对手,看来败的的不冤!自己费尽心思想要掩盖的,甚至不惜残杀数位冒死回来报信的士卒的大事!就让对方轻描淡写的一招就化解了。 为了消息能传回大营,硬是没有收割那三千军功!而是一路护送!真是用心良苦。但是这样的举动又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前几日用尽心思的守住北上的通道,严密封锁辎重营被灭的消息! 仅仅是过了数日,自己又亲自护送敌方的溃军归营,为的只是传递这个消息!也不知对手如此的朝令昔改,是何用意! 打马回城的宇文远,总也不会想到,自己临时起意的一个决定,竟然让对手的两位当家人困惑良久! 原本自己只是负责驻守城池,维护治安就好。并没有出城作战的任务。但是前几日突然接到传书,令自己伺机而动,奔袭一个后方的辎重营地! 百余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半夜的功夫,那湘水之上,早就有统领安排搭建好的浮桥。一冲而过,到达营地外围时,天尚未明! 点点寒星之下,五千骑兵犹如神兵天降。没用到几日,便用手中的弩箭攻破了这座五千人马驻守的辎重大营! 火光在寒夜里闪耀出温暖的光芒!营中的五千人马,被烟一熏,四散溃逃。自己麾下只是略微追赶了一阵,射杀了数百身上着甲衣的头目后,便回马向北了。本意是想尽快回城。但是被那溃兵误以为是要封锁向北的道路,阻止前往主营报信。 一见那逃散的山匪,竟然无一敢向北去往大营报信!宇文远不禁的有些心急!统领信中说的清楚,不仅要毁了辎重,最重要的还是要让溃军逃回主营,让主营的大军也得知这个消息! 如今无人前往主营报信,可是愁坏了宇文远。正想着是否尽快离开,好让出道路来。谁想竟是遇上了前来迎接辎重兵的三千步军。 如此真是天赐良机,好叫本将完成任务!于是一个冲锋,便击垮了三千步军!看着狼狈奔逃的溃军,朱雀卫的右厢只好减缓马速,一路护送了!待到离主营近了,才堪堪往北,寻那处浮桥,渡江回城了! 镇山虎极力想要封锁的消息还是在营中传开了!主营的粮草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要想再次运送粮草到达,两百里的路程,没有三五日怕是很难完成!更重要的还是要时刻防备官军的骑兵,他们随时都会出现在运粮的道路上! 如今之际,两人只好打定注意,速战速决了! 得到消息的次日,镇山虎的大营,四更时分便热闹了起来。军鼓声阵阵。大军饱餐了战饭。冒着呼呼的北风,涌出营寨,开始在旷野中集结。准备对这是十里外的官军的营寨,发动最后的攻击! 因为镇山虎已经别无他法。营中粮草只够两天的消耗了。只有速战速决,最好一日击溃对面的官军,使其胆寒,则自己就有希望带领嫡系人马逃回山寨! 现在已经不再提起起初攻破衡阳城,去过个肥年的目标了。战至此时,镇山虎已经明白,想要攻下一万骑兵驻守的衡阳,已经是一个笑话了!能保住一半人马,逃回五岭之中,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战鼓声在清冷的冬天的清晨响起!朱雀卫的营地里,也应和以低沉苍凉的号角声! 朱雀卫的五千人马,并不曾远离过大营!只是将那些放出去的五百探马,收缩了回来。对面山匪大营面临的困局,冯哥自然是清楚无比。 只消在拖个三五日,数万人马就将不战自溃!自己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所以阵阵号角声响起后,五千骑兵,迅速集结完毕。空余的五千匹战马的背上放满了营中的物资。 全军上马,竟然不是准备攻击,而是绕过了巨大的连绵数里的步军大阵,向南绕到了其南逃必经的荒野之上去了。 望着滚滚而去的五千骑兵,镇山虎彻底的绝望了!对方全是骑兵,行进的速度是自己无法媲美的!如今不与自己决战,只是一味拖延,显然是看中了自己缺粮的致命伤! 但是自己又能如何!对手正大光明的阳谋,自己就是无法破解! 冯哥带着五千骑兵,驰骋于荒野之中!探马一波波的撒出去。方圆百里的风吹草动,尽在眼底!也不怕那数万大军能生出翅膀飞进山里! 又是数日的相持,镇山虎的营中已经开始缺粮!刚刚接收过来的外十八寨的五万人马,已经领不到粮食了。 饥饿开始在军中蔓延! 第185章 欲将轻骑逐 而此时更可恶的是,五千骑兵,整日的吊在大军的周围,也不与自己,接战!只是每日的在阵前埋上行军锅,翻滚的热气里,满是煮的酥烂的肉汤! 在寒冷的冬季里,肉香味飘出很远,馋的忍饥挨饿的山匪军士们不住的吞咽着口水!而此时山匪的营寨中更是流传起了,王师收复衡阳,广招流民,分发土地的话题。 而且那些整日在阵前驰骋的官军也是说了,王师北上,是来解救汉民的。对于山匪,则是只诛首恶!对于迫于生计落草为匪的,只要肯回头,就能喝上热气腾腾的肉汤! 顿时营寨中的军士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就连头目们的厉声呵斥,都已经阻止不了了!特别是断粮数日的外十八寨的军士。 但是双方是在战时,尚且没有人敢于轻易涉险。毕竟是事关性命的大事。一旦官军不讲信用,自己贸然过去,怕就是难逃一死! 但是这一切的顾虑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就变的无关轻重了。因为大军断粮日久。已经出现了饿死的军士了。与其饿死,更还不如冒险一试! 万一是真的,不仅自己的一条小命就保住了,而且有机会接上一家老小,过上有地可耕的稳定的太平日子。如果硬扛着,早晚也是饿死一途! 于是先是有一个一个饿极了的军士,不顾头目们的恐吓,趁夜偷偷跑了过去。第二天,果然就有原来的同袍看到了阵前喝着热呼呼肉汤的身影。于是哪里还有顾虑。 投降的规模越来越大!三五人到十数人,到最后,有些小头目竟然带着成群成群的麾下,投奔了过去! 往往一夜功夫,就有数千山匪投降了官军,只是为了喝上一碗那样的热气腾腾的肉汤! “大当家的,如此下去,不用半月,我军就会分崩离析了!还请速速决断!是战是退,拿出个方略吧!实在不行名就只有放弃这大军,只带上数千心腹,先行回山吧!” 那些镇山虎的死忠分子们开始鼓噪起来。他们这些人,都是山匪中的亡命之徒。谁的手里没有占满百姓的鲜血?他们也是自知,就算投降过去,也是难逃一死!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显的更加疯狂!既然阻止不住大规模的逃散。那就护着大当家的先逃回山寨再图东山再起吧! “可是这数万大军,是我们称霸五岭的资本啊!没有了大军,五岭之中如何还有我们的了立足之地?”镇山虎一脸的灰败神色!早已经被军心浮动的大军,和不断逃亡的军士们刺激的颓然无神了。 “大当家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回到山中,竖起大旗,要不了一年,自然又回聚齐数万流民!如今中原饥荒,汉人流离失所!只要保住内寨的辎重,还怕招纳不到流民吗?”二当家的也是苦口婆心的劝道。 踏实知道的,如今局势已经不可收拾了!官军虽少,但是粮草辎重充足,又足够的粮食,可以吸引那些本就是流民的山匪!若是再有拖延,则这数千心腹也是难有希望再逃回深山了! “好!那就集中仅存的口粮,只待上数千心腹死忠,准备今夜突围吧!”镇山虎吩咐完后,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年! 收复了五岭三十六寨的意气风发,不过持续了十数日,便又化成过眼烟云般的消散了!当真是有万般的不甘和无奈! 大营外面的逃亡潮已经达到了高峰!近三万山匪已经放下了刀剑投降了官军。冯哥现在更头疼的是如何安置这些投降过来的,更像是流民的三万山匪。 好在此次北上,大军所携带的军粮十分的充足!足足带来了琼州两年大熟,官仓积攒下的一半存粮! “将军,是否派人回城,派遣驻守城中的右厢派出两千骑,前来接应流民到衡阳城下?”宇文空面对着挤满了军营的三万流民,有些头大!只得将求助的眼神往主将的身上看去。 “孔太守不是还在发愁筑城缺少劳力吗?如此现成的而且是优质的劳力,相信太守会喜欢的!”冯哥哈哈一笑,算是同意了部将的提议。 营帐外,北风呼啸的异常凛冽。 掌灯时分,风停了,天空中竟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到一个时辰,仿佛是知道人间的新年即将到来,便将天地间铺上了一层银色的新装! 探马营的主将匆匆进营,带回了满身的风雪和荒原上的冷意。也带回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山匪的营地里,突然有数千大军,成建制的突出了营寨,一路向南逃去! 探马营的数十骑已经远远的吊在了其身后。 “好!等了这么久,狡猾的狐狸终于绷不住了!想跑,哪有那么容易。还得问问,我这辛苦了一月的五千骑兵同不同意!”冯哥灿然一笑,长身而立,大笑着吩咐道:“速速备马,本将要亲自去追一追这个夸下了海口,却不敢攻城的镇山虎!看看到低是个什么样的好汉!” 三千骑兵顶风冒雪,跨上了战马!号角声声中,崩开了铁蹄连夜出发了!留下宇文空和两千骑兵,在风雪中看守营寨!顺便等待着山匪营中剩余的近三万人马的投降! 浩浩荡荡集起的八万大军,不到月余,便溃散如此了!向南逃去的不到两万!剩余的近六万人马,全部归降! 冯哥率军,一路急行!终于在午夜时分咬住了这条差点溜走了的大鱼! 厚厚的积满雪花的荒原上,三千骑兵,对上了一心逃命的八千步军! 冯哥瞧着眼前的八千步军,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有了点军伍的样子了!八千人马,几乎人人着甲!行伍见的气势,也远比之前对阵时的数万军阵来的更加厚重,有杀气! “官军铁骑虽是锋锐,但是此时天不助其建功,降下如此大雪,骑兵冲锋不利,但是于我步军推进全无影响!是时候给兄弟们报仇了!”镇山虎眼见无法顺利脱身,开始鼓舞士气,准备拼死一战! 第186章 大雪满弓刀 此时还肯跟随的往往都是死忠,大当家的一声咆哮,引发了大军的共鸣。天降大雪,困住了敌人马蹄。正是反击的好时机! 八千大军,在冰冷的清晨里,开始了决死的冲击!冻僵的双手犹自握住仅有的刀枪,迎向了三千骑兵! 马蹄下的积雪深厚,阻碍了战马的全速冲锋!面对心存死志的八千死士,年轻的朱雀卫少年们没有半点的恐慌! 虽然马蹄崩不开全速,那就用马刀和弩箭来解决这一切吧! 三千匹战马并没有徒劳的在雪中加速,马背上的骑兵们,只是缓缓的展开松散的阵型,缓缓加速。弩箭迎着风雪举了起来。 呐喊声震颤着整个雪原。当两军的距离冲过了三百步时,三千架弩机里射出了一排排强劲的弩箭,箭矢破空,呜呜呜的钻进了风雪! 下一刻,迎面而来的八千步军的前锋里,盛开了一朵朵的血色的花朵。在微微泛白的雪夜里闪烁出幽暗的红色! 一阵弩箭过后,马速渐渐加快,三千把马刀,逆着寒风又劈砍了过来!马蹄翻飞,带起来阵阵雪雾和大雪下掩盖了的枯草! 黑色的衣甲在雪中显得尤为显眼!冰冷如刀的风,吹起大旗飘飘。鲜红的军旗,和血液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一排排手上已经握不紧刀枪的军士,不断的倒下!哀嚎声已经嘶哑,被斩断了手臂的山匪,久久没有有回过神来,良久,疼痛的感觉才钻入大脑! 马上飞驰的黑甲少年们只是机械的挥动着雪亮的刀锋。一路奔驰,一路割开阻挡在刀前的一切,一路飙射着热血,烫化了肆掠的风雪! 八千溃兵,已经在饥寒交迫中行军了半夜。正是体力耗尽的时候,遇上了三千轻刀快马的铁骑,其结果可想而知。 骑兵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冲击毫无阵型可言的步军,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战马纵横之下,迅速的将八千溃军分割成了两块。马刀像鞭子一般的迎面劈下。不同的是鞭子落下,只会留下一道道鞭痕,但是马刀落下,削去的是脑袋和性命! “大当家快走,兄弟们在此断后!”混战中,眼见步军不敌,早有忠心的头目冲到镇山虎的身边,低声急促的催道。说完,不待大当家的出声,便指挥着亲卫,上前一拉马缰,朝着后方拖去。 激战中的步军,不知道是谁大喝了一声:“大当家的跑了!”顿时整个的抵抗烈度为之一轻!心存死志的军士们,憋在胸口的一股气势,荡然无存! 紧接着就有人丢下了刀枪,跪伏在冰冷的雪地上,放弃了反抗!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慢慢的演变成大片大片的投降风潮! “将军,如何处理?”一位正将,看见一地的降军,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打马上前来问他们的主将。 “不用管他们,留下五百骑,收缴兵器,将这些降军压回衡阳。但是这些人必须分开看守,不得和前期的降卒同等对待!让宇文将军仔细的查查他们的根底。” 冯哥微微喘着粗气,战马口中喷出大片大片的热气!火红色披风上占满了已经凝固了的鲜血,变成一个个褐色的斑块。 衣袍上散发着热气,在黑夜的雪原上,像极了狰狞的恶徒!吩咐完了战场的琐事,又拨转马头,带着两千多骑,继续追击! 此时大雪落满了马背和军士们的铁甲与马刀! 马背上的少年们,衣甲虽然冰冷,但是胸中的血液是滚烫的,胸中的那颗战斗的心是彭拜的! 风狂,雪冷,阻挡不住他们继续追击的马蹄。 不须主将再次下令,“呜呜呜”的号角声又起。 寒夜中的厮杀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留下来阻敌的步军已经尽数溃散了。镇山虎在少数有马的头目的簇拥下,奋力向着山寨的方向逃亡。 不到两个时辰,身后又传来了如雷的马蹄声。盖住了风雪的呼啸,仿佛敲击在逃亡人们的胸口!一声重过一声! 奔在最前方的镇山虎,扬天一声长叹:“天不助我,何必再惜此身!罢了,与其被人追赶,如丧家之犬,不如回头去寻个痛快。”说罢,停马止步,等在了漫天风雪之中! “大当家的快走,我等尚能阻上一阻!”身后的数位头目,急声苦劝。但是一脸冷色的二当家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停下马,不知何时,身后背起了一张长弓! 镇山虎,眼光巡视了一片这些忠心的属下,哀叹一声道:“众位兄弟,追随某至此时,感激不尽!某称霸五岭三十六寨十余年,未尝一败,今日当是气数已尽,不能再给众位兄弟富贵荣华!各自逃命去吧!有我在此,官军当不会赶尽杀绝!” “大当家,当初忠义堂前,歃血为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何故要我等做那不义的小人?我等愿随大当家赴死!” 大雪飘飘,这些恶贯满盈的汉子,竟然也有道义和热血的一面! 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视线渐渐清晰,最当前的时一骑健马,马背上的一杆“冯”字将旗分外招眼。 三千骑带起一片白色,滚滚而至! “某家乃是五岭之主,江湖人称镇山虎的便是,对面的领军之人,但求一见!”镇山虎运气声息,一道大喝,滚滚如涛!竟然是一位武道一途登堂入室了的好手! “大当家有礼了!本将大雍朱雀卫统领,冯哥便是!”冯哥停马驻足,望了一眼拦路的数骑,心中了然!缓缓越众而出,对着来声,便是一道声浪,气息丝毫不弱于对方。 “将军少年英雄,当真是后生可谓!此战,某家败在你手,心服口服!”镇山虎心中百转千结。本以为领军之人定然十位老成持重的老将。不想却如此年轻!当下一声感叹。隐然有些暮气。 不待对方回话,又高声道:“此战一败,某家当奉上这颗大好头颅,但是这些老兄弟都是追随我多年,恳请将军不要为难他们!” “大当家不必如此,今日但有一死而已!何必低声向这些无胆鼠辈求饶!”随行的众人一阵哀叹,但是今日都是自知难逃一死的了。所以说话也就硬气的很了。 “哈哈哈!我大军在此,你的项上人头,本将自会去去取!不劳大当家的亲自动手。至于你身边的这些悍匪,留在世间也只会再次为祸百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在你们无恶不作的时候可曾想到,苍天饶过谁?”冯哥一声大笑。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竟然还存此妄想。真是不知所谓。 笑完,一举右手,沉声喝道:“亲卫听令,弩箭准备!” 只听见身后一阵哗哗的举弩上箭的声音。 冯哥身后是五百亲卫,再后面的是两千骑兵。 对面逃至此处的不过数人,相距也不到数十步,弩箭都不需抛射!冯哥也根本就没有闲想过要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军战阵之上,想来都是讲究杀敌最多,自损最少!明明一顿弩箭就能解决问题,何必要军士们拔出马刀近身拼命! 镇山虎一见对方的阵势,是打算一顿弩箭解决问题。心中一紧,那弩箭的威力自己是看道过的!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箭矢,任你是神仙怕也难以躲避了。 就在众人以为要死于弩箭之下时,镇山虎身后的那白衣的军师却是手腕一动,就将背在身后的那张大弓握在了手中。右手闪电般的向背后一探,取出一枚长箭。张弓搭箭,速度端的是迅疾无比! 第187章 书生挽弓 而箭头映着微弱的雪光,闪电般的射出!但是诡异的是,箭矢的方向不是奔着追兵,而是直奔大头领的咽喉射去! 就在五百亲卫举起弩箭的时候,镇山虎的身后,数步距离的二当家,却是闪电般的张弓搭箭,锋锐的箭头带着死亡寒光,扑向了大当家的咽喉。 由于距离太近,那长弓的弓弦声响起时,长箭就已经到达了目标的咽喉。全然没有给对方留下丝毫的反应时间! “嗤”的一声,是利箭入喉的声音!劲道带着镇山虎雄壮的身体,在马背上晃了一晃!最终还是没有落下马背!握着缰绳的双手,早已经松开,紧紧抓住尤在颤动的箭尾。 “赫,赫,”镇山虎不解的望向利箭射来的方向,眼中充满了迷惘。脑海中闪现的是白衣的军师上山后的经历。还有自己纵横江湖二十年,称霸五岭三十六寨,十余年的所有风光和意气风发! 耳边的风,慢慢的失去了寒冷的力度。大片的雪白的荒野,渐渐模糊。终于还是带着不甘和不解,断绝了对这个寒冷飞雪的冬夜的感知! 尸体依然顽强的坐在马背上,温顺的战马似乎也明白主人此时的处境,立在风雪中一动不动,生怕一个晃动,就会让失去了所有力量的主人跌落马下! 但是随后而来的暴风雨般的弩箭,带来的巨大的力道,将这具强健有力的的身躯冲撞倒飞出数十步,重重的砸在了厚厚的雪地中! 但是那二当家似乎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大当家能够死个明白!一箭射出后,就坦然的接受了死亡。弩箭一枚枚的透体而过,带出一道道的血箭,喷洒在无边的黑暗里! “放箭”冯哥一声大喝,右手猛然挥下!五百亲卫手中的弓弦阵阵颤动,五百枚弩箭破空而至! “狗贼!”镇山虎的身边一位头目以及那位驻守帐门的亲卫,同声时候,愤怒的目光似乎可以杀死那突施冷箭的二当家!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那五百弩箭,不分目标的覆盖!数人所在的十数步的范围内,全无死角!那张弓射箭,尚未收弓的二当家首当其冲! 众亲卫以为对方张弓,是要暗算自己的统领,所以瞄准他的弩箭比其他人多了数倍!双方放箭的动作几乎实在同时!所以射出一箭后,就永远没有机会,在去背后的箭壶里抽取第二只长箭了! 纯铁打造的弩箭,近距离的射中了面前的敌人,几乎都是透体而过,尸体上只留下一个个的创口。汩汩的流淌着殷红的血液! 那稳住了身型不倒的镇山虎,身中数十箭,最终还是被弩箭的力道冲撞的砸进了雪地之中。胯下的战马也未能幸免的倒伏在地! 浑身白衣的二当家,身中的弩箭最多,摔下战马的瞬间,眼中分明还有疯狂的笑意! 至于那位身手不俗的亲卫,反应到是极快。右手出刀,原本是砍向那白衣的身影。但是弩箭激射之下,还是回刀,打算先护住要害。但是拨打过数枚铁箭之后,单手已经是握不住刀柄了。户口竟是崩裂,血流如注! 对于五百亲卫来说,不过是一轮弩箭。箭雨之下已经没有活人! 冯哥看着眼前的着几位满身创口,几乎碎尸的悍匪,眼神平静。身后射出弩箭的亲卫开始上前,小心的收回箭矢。仔细的用占满血污的披风擦拭后,才放回特制的箭壶之中! 大雍骑兵,标准的配制是马刀一柄,神臂弩一架,弩箭五十枚!具是纯铁打造,造价颇为昂贵,打造也是不易。所以每战后,都会小心的将之回收。以期再用,或是去军需哪里兑换新箭矢。 “将军,这几具尸体,如何处理!是否要掩埋一下?”亲卫统领上前问道。这样的悍匪,手上沾染了不少鲜血,但是最起码,死的时候,像个有血性的男人!对于这样的汉子,军中的厮杀汉向来是有些敬意的! 所以也有意将之简单掩埋。不让其抛尸荒野! 冯哥没有出声,定定的眼神望向的时更远处的荒野。哪里还有山匪留下的十八座大寨!风吹了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算是作答。 亲卫统领转身,对着几位属下道:“简单挖个大坑,将之一起掩埋了吧!” 众亲卫领命而去,用手中的马刀,简单的挖出了一个大坑,草草掩埋了尸体后,大军便开始回返。 一路无话。 冯哥端坐在马背上,脑中不断回放的时那位亲卫拔刀的动作,以及回刀磕飞了数枚弩箭的角度。作为以为骑兵的统领,冯哥深知神臂弩射出的箭矢的恐怖力道! 三百五十步外,尚能入榆木半箭!何况是近距离的平射!自己就算是有所准备怕是也难以拔开两枚连射! 但是那亲卫确实拔刀用招之后,突遭射击。那瞬间的收招,变向,然后磕飞数枚弩箭的功夫,显然是自己所不及的! 小小山匪中竟然有如此好手!让这位平日里自以为功夫已经高强的统领产生了强烈的紧迫感。今日取胜是倚多为胜,若是接受了对方用江湖规矩解决的话,自己恐怕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一路回想着那几招堪称精妙的应对。连耳边的肆掠的风雪都不感到寒冷了! 及至天明,衡阳城已经在望。 但是在五岭的山中,那些零散的逃回山中的溃兵们,并没有能如愿的逃回深山中的大寨!因为三十六寨里驻守的已经不是那些留守的山匪了。而是一队队精悍健壮的军士了。大寨的旗杆上飘扬的是玄武卫的军旗! 冯哥原本一以为,此战以后,定会有大批的溃兵逃回山寨,所以特地用信鸽传讯,请驻守桂林的五千玄武卫,悄悄进山,断去镇山虎的后路。 玄武卫进展顺利,三十六寨,不到十日就尽数陷落。但是大军等了半月有余,却只等来了数千溃军,不免有些不满。但是这一切,都要等到冯哥的大军回到衡阳城内的时候,才能得知了! 第188章 岭南冬忙 永平二年的隆冬时节,江南大雪! 追击凉骑到大江之滨的一万青龙卫,以及尚存的万余乌云骑兵,开始南下。只在福建路南的梧岛上驻扎了一万水军。其余的步军,骑兵,以及数十万的汉民,扶老携幼,携带上无数的牲口,随王师南下,去寻找他们盼望了数十年的的稳定生活! 乌云部得到了大理故地后,逐渐西迁,顺便吞并了所有的遗留在岭南的胡族部落。一时间实力有所恢复。但是反抗平叛的战争消耗了他们存储的几乎所有的资源,特别是精铁! 但是换来的是一大片广阔的土地,面积要比原来所在的整个福建路要大得多!虽然土地有些贫瘠,对与以游牧为主的民族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青龙卫顺利进驻赣州,赵崇辞别宋鸿博后,一路南下,到达韶关后,又辞别了严成化。身边没有带上一人,就连临时抽调在身边护卫的那一部青龙位也没有再留在身边。 那日辞别了拜云大师以后,不过十数日,赵崇能明显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的变化。修炼十年得来那些有些庞杂的内力,开始慢慢变得精纯。 对于内力的使用,也是越来越有心得。大军行进缓慢,所以赵崇离开韶关的时候已经是隆冬将尽的时节了。大雍即将迎来南渡后的第三个春节! 但是这个春节却不能陪在太后和皇后的身边了,不能在新落成的琼州的行宫里度过了!听雨楼前的安圣紫可能尚未全部凋零吧? 韶关以南,大雪渐消,带到到达了广州城郊,气温已经有些算的上是怡人了。城郊外,有大批的百姓,尚在抢着复垦! 一块块的土地又被开垦出来,阡陌相连,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田间地头,还有无数的行军锅,架在地头。有专人负责,给开荒的百姓们供应餐食! 一位满身尘土的“老农”在一片已经有了雏形的地头,和一帮光膀子的大汉们一起哈哈大笑。 “大人,这些土地开垦出来后,当真是全部分给我们这些流民的吗?”一名浑身汗水的大汉,在小憩的空隙,凑到哪位“老农”的身边,夸张的张开双臂,用粗壮的臂膀虚抱了抱眼前这大片大片的土地。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神请间显得有些局促又有些尊敬。 “哈哈哈!当然不是全部,官府的告示里说的清楚。现在你们开垦时,有官府负责分发工具和供应餐食,每日还有五斤的粗粮!这些应该够你一家老小填饱肚子了吧?这个冬天也算是有着落了吧?还有城中分你的居所,也远比你们原先的窝棚好上了数倍不止了吧?” 那老农笑意十足的回问道。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耐和愠怒,只是一条一条的说下去。口气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 老农一连串的提问,让那问话的大汉更加的局促了!脸上涨红的厉害,看起来不像一个糙汉子,到更像个羞涩的姑娘! “是!是!是!大人说的最有道理!小人一家现在到真是不挨冻受饿了!这些全耐王师所赐!不敢稍忘。”老农说一句,那汉子就点下头,到最后,被那温和的话语,说的也不在如先前般的羞涩了。 “嗯!再说关于这些土地的分配,官府出资,你们出力,这些土地的所有权归官府所有,但是最终还是要分给大家。当然也会给皇上留下半成的土地作为皇庄! 只要是汉民,身家清白,都可以按照人头,来官服备案,然后就能分到自家的田地了,每口十亩,人头税等等所有具算在土地之中,收成官府十取其一!”老农对于官服的告示显然是熟悉无比,对于百姓关心的部分,是张口就来。 “如此真乃是百姓之福啊!我们盼了数十年的王师没有让我们失望!”那糙汉子已经是激动莫名了。附近那些关心土地所有的百姓也都听的真切!心中对于王师,对于官府,甚至是对于大雍朝廷的好感和拥戴的决心,都在群众的热情和那位老农的姐说下达到了高潮。 百姓对于土地的渴求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有了土地,也就有了一切!祖祖辈辈就可以延续下去!生活有就了稳定的源泉! 等待王师数十年,在异族的马蹄上偷生的汉民,再一次体会道了作为土地的主人的兴奋和喜悦!对于新到的王师和朝廷哪里还会再有不满!至于那半成的皇庄,也是应有之意!毕竟在百姓朴实的认知里,皇上也是需要吃饭的啊!留下一点点的土地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大人进城以后,维护治安,分配住房,又开仓广振饥荒,做的都是安民,养民的好事!所以大人说的话,小民们自然是相信的! 但是小民还是有些担忧的地方,想请教大人。”虽说惦记在心里的大事已经得到了解答,但是还是有些人提出了一些疑问。 “但讲无妨。” “十税一的租税确实不高,小民的土地来自朝廷,供养朝廷也是应有之意。却不知除了租税之外,可还有其他的徭役?”以为老翁佝偻着腰,声音有些嘶哑。脸上的沟壑纵横,一看便知是饱经了世事沧桑的老人。 “老丈放心,除却租税外的徭役,本朝一向是极少的。就算是一些筑城,兴修水利的大事,需要父老们出力的地方,朝廷也会拿出钱粮来发给工钱的。 但是有一条,本朝是有兵役的。北方的蛮子虽然暂时退去了,但是我朝还是需要征兆青壮,加以训练,以保护好,分给父老们的土地,免的再遭蛮骑的践踏!” “有大人此言,小民等就放心了。至于兵役,也是保卫我们自己的土地,当然是要用我们农家子弟,才能放心!” 田地间的气氛颇为和谐。那老农没有注意到。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已经道了近前,也不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脸上的神情好像是一名小辈在耐心的等着本家的长辈,说完正事,好相携着回家! 第189章 初闻噩耗 谈性正浓的老农,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位牵着马,静静的看着自己背影的年轻人!直到有围拢在身边的百姓们不住的拿眼睛向外瞟的时候,才有点好奇的转身看了一眼。 顿时有些恍惚。 赵崇自领兵出琼州已三月有余,期间一路的风餐露宿,不免让这位天子的脸上,也有些仆仆风尘! “皇……公子!”这位老农正是主动请缨要亲自镇守岭南,准备整顿农事的大雍户,刑两部的主事人,孟杰。回身一见是皇上亲临,一时有些失态,准备就地行礼,口中已经喊出了一半的称呼。但是看见赵崇微微的摇了摇头后,就快速的加上了一个公子的称呼。 身边的百姓们,并没有注意到孟杰的失态和激动,只是还以为是官府大人家中的来客。于是大伙告了声礼后,就各自散开去,又投入到了劳作之中。 孟杰辞别过众人,才快步的到了赵崇近前,一手接过马缰绳,一边低声道:“臣前几日就接到了宋将军的传书,算着日程,以为还需数日。不想皇上来的如此之块。这边的事项好多都还没有;来的及处理。 皇后这一首军令,就开出如此大的疆土,真是让臣等有些手忙脚乱了!” “呵呵,不忙,不忙!这冬天里也种不成庄稼的!一切还是带要等到明年春来! 孟爱卿如此亲力亲为,朕深为感动!不过爱卿也要适当的注意身体,此等宣传政令的事情,可派遣书吏来办就可!何须爱卿亲自解说。 而且爱卿乃是朝中重臣,怎可孤身出城,也不带上护卫!”赵崇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一路的急赶,只是看到孟杰一人,身边连个护卫都是没带。顿时有些担心。 虽然孟杰也曾佩剑上过战阵,但是毕竟还是位文臣。如今岭南初定,正是需要孟杰这样的重臣来主持政务。若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后悔莫及了。所以口中关心的话语还是发自内心的。让那个这位年过四旬的老臣感动不已。 但是孟杰随即也发现了问题。皇上亲自牵马,难道是一路南下也是孤身一人!连一名亲卫也是没有!当下也只能是苦笑了。 因为孟杰也是知道,赵崇一身的功夫已经登堂入室。寻常的高手怕是已经不能入皇上的眼了。胯下战马也是万众挑一的好马!带上亲卫估计反而会拖累速度! 所以劝戒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 一老一小,君臣两人,缓步入城。广州乃是广南东路的路治所在之地。城池高大雄伟,防护一向严密。原本驻扎的是北凉的两个万户。都已经随哈巴日远遁大江南岸去了! 留下的城墙只需略加休整,就可驻军防守!但是大雍现在兵力不足!几乎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了五岭的南北。 广州城,仅仅是城内的一万新军,和江口处驻扎的一万水军!维护治安,震慑地方倒是也尽够用了! 如今的广州城内可以说是百废待兴。虽然只有数十文官带上一班小吏。但是街上的秩序已经恢复如初。只是城中的人口商旅有些稀疏! 好在人口还在不断的汇聚,大雍的政令已经传遍城中! 路治的府衙也是沿用的旧衙。地方十分的宽敞,就是人气不旺。 “如今的岭南,民生,经济如何?孟爱卿可能为朕简单解说一下!”刚刚到了府衙后堂的赵崇将身子往榻上一靠,这一路的风尘仿佛就已经消除尽了。 一起回城的孟杰也在皇上的示意下,坐在了左首的胡凳上。听到了皇帝的询问,略一思索,便开口道:“截止目前,我朝大军已经进驻衡阳,赣州一线。 以南的整个广南东西两路,已经尽在我朝掌控之中!加上留有兵马的泉州,衡阳,赣州和最南端的琼州,我大雍实际掌控了三十七州。 吏部的姚尚书已经组织派遣了数百文官,和小吏。加上原先旧朝任用的一些民望不错的官员,也都被留用了,待观察一年,若是政绩良好,就继续任用,若是滥竽充数的,就再从琼州周学里在征调优秀人才前去管理。”孟杰打开了话匣子,就是涛涛不绝。赵崇凝神细听,也没有不耐的神色。 孟杰变又说道:“治内的胡族已经全部北逃或者西迁。剩下的以汉民居多,间或有其他少数夷族。粗略统计户口已经超过百万,人口约六百多万! 到达此处两月有余,臣等已经组织流民和百姓在两路全部铺开,陆续的开出田地数以千万亩记!治内的百姓人均可以分到十亩! 若是能顺利等到来年夏熟,则我大雍再也不会有缺粮之忧了!到时候百姓能得以果腹,军粮能无忧缺失,则对抗蛮凉的资本就算是有了大半! 但是目前所忧的是岭南缺粮!光靠大军带来的百万石粮食,怕是挨不到明年夏收!”孟杰说道最后,提起当前困局,不免有些感叹。异族马蹄下求生的百姓当真是苦不堪言! “待到明年夏收,大约缺多少粮食?”赵崇听到疆域扩大,人口众多的时候,不免有些兴奋,但是随后就是物资粮草的缺乏,有让这位年轻的皇帝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低声的问道。 “回皇上,最少还需五百万石粮食,另外还需要来年春播的种子!”孟杰对于这些数据早就烂熟于胸,对于皇上的询问,自然是张口就来。 “琼州已经经过两年四熟!虽是孤岛,但是也有数百万亩水田!官府的粮仓内虽只余两百万石粮食。但是以我朝十税一的比例来看,民间定然藏有大量粮食!朝廷可在琼州收粮,想来收购千万石,问题不大!只要能坚持到来年夏天,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赵崇对于琼州的状况还是有所了解的。琼州岛内的百姓,家家都有余粮。朝廷出面收购,当是问题不大。 “皇上所言确实可行,只是如此一来,朝廷的财政又要吃紧了!好在两年多的海上贸易,也为大雍积攒下了丰厚的库底,倒也能勉励支撑的住!” 两人商量了半日,赵崇对于孟杰维持的岭南局势还是颇为满意!特别是均田的政令,更是让中原的百姓纷纷南渡!一时间岭南人口还在持续增长!听完了汇报,孟杰便退出了大堂,留下皇上一人,躺在榻上。 正当赵崇准备休整下连日来的疲惫的时候,分布在城内的鹰眼递来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的寥寥数语却是让赵崇睚眦欲裂! 第190章 水军遇袭 乌云部的战事告一段落后,一直到联军骑兵南下,虽然大雍的骑兵不曾与凉骑有过大规模的交集。但是探马间的厮杀,倒是经过了无数轮。连带着探马的损失就不小了! 加上固守在深山中的那一万步军与攻山的薛怯军的拉锯,大雍此番也已经损失过千了!其中半数弩手,半数是青龙卫的探马! 大军南下的时候,自然的收拾好了阵亡的同袍遗体,交给了驻守浯岛的水军。大军在外,暂时不归。不得已,只能将袍泽的遗体交给水军的快船运回琼州安葬了。到达琼州北面码头时,自然会有迎接他们的亲属和兵部的主事人,会亲自主持安葬事宜。 水军派出了十艘运输船,和十艘战船,一对一的护送他们回家。领军的正是往来此间无数次了的上官彦。往日里都是运送物资北上,再换成好马南下。而此次船舱中躺着的都是曾经的袍泽。三个月前,他们还是意气风发的千里渡海而来。如今回去的只能是冰冷的身体了。 少年的将军梦,英雄梦还有热血的沙场,如今都远离了他们。只是他们已经不可能知道,当亲人见到一桅白幡到码头的时候,是怎么的伤心欲绝和悲痛万分。 上官彦亲自率战船护送过无数次的交易,最是熟悉这条水路。此次驻军也是担任起了主将的职责。麾下一万人马,战船无数!但是接到这一千阵亡将士的时候,还是决定亲自护送。 此时立在甲板之上,神色有些凝重,水路还是那条再熟悉不过的水路,但是感觉总是有点奇怪!久在海上的人,往往对于自己的感觉都有几分迷信!上官彦也是如此。 冬季的南洋,海风凌冽。 “停船结阵!战船在外,货船护在中间!战船挂出将旗!”上官彦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不等了望手报告就下达了停船结阵的命令。 桅杆高处的令旗挥动间,大船在海面上灵巧调度起来。运输船,缓缓降下主桅杆上的白色的亡幡。开始集中到了战船的中间。 而那十艘战船,都是降下了大帆,集结在一起! “将军,快看!”此时,身边的亲卫才指着了望手所在的位置,提醒主将。 上官彦定睛一看,主桅杆的高出,了望手手中的令旗急速挥动。正是有大股敌人靠近的信号。当下便将眉头紧皱。心中的暗自寻思,这一大片的海域,大雍的水军已经扫荡过了无数遍。不可能有成群的海盗或者其他的庞大势力! 怎么会有大群舰队靠近自己呢!难道是最近半年,水军分驻各地,只是暂时的放松了巡视,便有外来的势力进驻了吗? 那也不应该如此的靠近海岸才对。自己的船队,几乎是紧贴这海岸南下!如此都能遇见,对方又是如此大的规模。北面的凉人如今内乱不止,自顾尚且不暇。是不可能短时间内有组建起水军南下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了。便是吕宋或者占城以南的海盗北上了!作为水军的一名统领,自然是听下过南洋的老卒们说过,那占城,吕宋等地,遍布的海盗,只是摄于大雍水军的舰船犀利,不敢北上罢了。 如今这是要开战吗?竟然集结如此的规模前来劫持自己如此靠近海岸的船队! 看对方来势汹汹,要说是来迎接或者是恭送自己过路,任谁也不会相信。 狭路相逢,掉头逃跑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选项!唯有死战而已! 尽管是下定决心拼死一战,但当十艘战船看清了来敌的规模后还是大吃了一惊。敌人规模大的离谱,足足有数百艘大船。 鼓起满帆,一路冲来。距离自己不到数里的时候,就开始抢占上风头!桅杆上的赤血海盗旗,猩红!醒目! 上官彦出海已经数日。茫茫海上,距离自己最近的救兵就算是那些还在两日路程外,驻扎在广州城外,大江口中的一万水军了! 庞大的来敌,已经开始摆开阵势,对方大船的体量不及大雍的战船。吃水就浅的多,速度自然快上几分!数百搜大船在海上划出一条弧线。开始了顺丰顺水的冲锋! 大雍的二十艘更加高大的战船和运输船,一时间被围了个团团圆圆! “结圆阵!”眼见靠帮的厮杀不可避免,上官彦,大声喝道。发出了第二道命令。顿时,被围住核心的二十艘战船迅速的变阵,将货船藏在了中间,十艘战船几乎靠在一起!仓中的水军全部集中到了甲板之上。手中硬弩架在了船舷之上。 随着一阵阵的晃动,无数的海盗船装上了战船,密密麻麻的抓钩被抛了上来,勾住了坚固的船舷。紧接着就是口中衔着分水刺的海盗攀附而上! 不待命令下达,甲板之上的老卒们就各自的寻找目标,开始了自由的猎杀!硬弩的命中率极高。特别是这样的近距离的射杀! 一时间弩箭纷飞,攀附在绳钩上的海盗们纷纷中间落海!砸起一片片红色的水花! 大雍的水军虽然配合娴熟,手中也有利器,但是无奈病例相差过于悬殊!在顶住了一轮轮的冲击之后,还是让那些海盗蜂拥的涌上了甲板! 围在内部的十艘运输船上的军士们也搭上了跳板,全部增援上了战船!但是兵力的差距依然明显!大雍全部的军卒不过一千多人!面对四百多艘大船,近两万海盗,终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面对大雍军士们的激烈抵抗,那海盗的头目,更加的肯定了船队中运送的是贵重财物的想法!当下指挥海盗攻击的更加激烈了! 上官彦一身血红,机械的挥动手中的腰刀,也不知道砍杀了多少海盗,但是他们的身后似乎有永远杀不尽的疯狂的海盗不断的涌上来! 一千架硬弩已经全部被扔进了大海!腰间的佩刀拔在手中!战至最后大雍水军竟是全体阵亡! 杀红了眼的好到冲进了货船,打开舱门,见到的缺是一排排的阵亡将士的遗体!在付出了数千伤亡之后,竟然换来的是这样的战果!让那海盗的头目彻底的陷入了癫狂! 第191章 将军阵上亡 冲进了货船仓中的海盗们簇拥着一位中年大汉。那汉子身型挺立,全无一点海盗的放荡,倒是有些久在军旅的铁血气息。 “这伙官军如此凶悍,特别是这厮,硬是带领千余人拼掉了我们数千兄弟,手中的一口腰刀使起来,十数人近不得身。若不是力竭,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兄弟在他手上!估计是这里的领军人物!” 一名海盗,指着倒伏在地上的上官彦,恨声说道。眼前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尸体,让登上战船的海盗们也是暗自心惊!更让人诧异的是这群海盗说的竟然都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自己的麾下也算是横行海上多年,遇到过各种对手,唯独没有遇到像今天这般的,守着十几船遗体,如此拼命的军士! 原以为情报准确,这个不大的船队里有无数的珍宝!但是杀上船来,才知道此次怕是给人当了枪使了!那中年的大汉心最终还是没有下令碎尸泄愤。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将这些尸体统统推下海里,冲洗干净战船和货船,准备返航!” 一众属下,领命后,各自散去。 上官彦的旗舰上,甲板以上一片凌乱。倒伏的双方的遗体和大片的血迹,刺激着人的眼睛和胃囊。中年的汉子立在血泊之中,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久久的盯着那半跪在地,以右手拄刀支撑着身体,至死都没有倒下的上官彦。 衣甲和寻常军卒并没有两样,都是制式的军中甲胄。但是手中的腰刀,看在行家眼里,就有些不同了。虽然也是制式的军刀。但是那摄人的锋芒,一看便不同凡品! “将那把军刀取来。”那中年人一指上官彦的遗体,吩咐道。 身后立即就有一名护卫上前,先是一脚揣向那不肯倒地的遗体。然后用双手费力的掰开已经僵硬了的握刀的手。将那口腰刀取在了手中。大步返回,双手递给了自己的主将。 大汉伸手握住刀柄,入手只觉分量均匀。细看刀身,虽有血污,丝毫不掩宝刀的惊艳。激战多时,刃口竟然没有半点的瑕疵!刀柄的顶端,有两个粗犷的篆字,赫然是欧阳家的标记。 大汉手腕翻飞之下,凌冽的寒光扑面而来! “果然是一柄好刀!只是惹上了这样的一个大敌,就不知是对是错了!”大汉得了宝刀,虽然兴奋异常,但是眼前这些尚未打扫过的战场,提醒了他,惹上上的怕是一个十分棘手的对手。最后的一句感叹声音极小。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得明白! 永平二年的隆冬时节,水军统领上官彦,及麾下一千水军老卒在运送援助乌云部阵亡的将死遗体回琼州的路上,被海盗袭击。一场血战后,全军覆没! 被摧毁的战船的残骸被冬天的海风吹向了深海,三日后,身在广州的赵崇才得知了消息。一向重视安葬阵亡将士的君王,这一次没有暴怒。年轻的脸因为压抑愤怒而有些扭曲! 连日来的疲惫被眼前这张薄薄纸片上的寥寥数语刺激的踪迹全无! 赵崇知道大雍水军,或分散,或集中的早已经扫荡过了南洋的这片海域。其中的无数海岛,沙洲,都留下过水军将士们的脚印。按照常规的眼光来看,绝对是不会在出现如此大规模海盗的! 难道是分兵驻守各地,海上没有了兵力的压制,就被南边的海盗趁虚而入了吗?要知道,大雍水军在海上的战力,一向是能碾压那些南边小国的水军,更别说是那些更不入流的海盗了! 但是如今一支十艘战船,千余水军老卒的舰队,就这么的全军覆没了!对方的兵力最少应该过万,战船不下于数百艘吧! 这样的舰队规模,怕是南边的诸国也不是那么的容易就凑出的!说是单纯的海盗,如能能让人信服!难道挂上一面海盗旗,就能遮住所有人的耳目了吗? 看来大雍的水军,又到了该拉出去将南洋,东洋,巡视一遍了的时候了。 “末将太史光奉命前来见驾。” “罗天睿拜见皇上。”就在赵崇深思百转的时候,大堂外响起了一叠声的拜见声。 “进来!”大堂内只有一人,没有了皇宫内的女官通传,一切就简单的多了。粗嗓门的武将只在堂外大声拜见。堂内的皇帝也是亲口作答。运气送声的水准显然要高过这些只练力气招式的武将们! 愤怒已经全部藏在了腹中,自然也就没有了怒容! 看到联袂而来的两人,赵崇的脸上渐渐舒展开,布满了特有的微笑。 “两位将军连日行军,辛苦了!” “为国效力,不敢言辛苦!要说辛苦,皇上以及宋将军,董将军,连月苦战,不像我等只是捡了座空城驻守罢了!” 太史光闻言。一时有些恍然,也就没有说话,只是谢了声赐坐后,就寻了各靠右的胡櫈侧身坐了。但是那罗天睿,似乎是有些个不满。大大咧咧的坐在左边。口中的话,也是有些微微的抱怨。 看来是赵崇登陆,没有带上这位亲卫统领,只让他在琼州练军,怕是憋屈了坏了! “哈哈!罗将军如今麾下的新兵训练的如何了?若是有军令,能否独自镇守一方啊?”赵崇对于自己的亲卫统领自然是熟悉的,对于他的抱怨,也只是哈哈一笑。然后又刺激了一句。 “末将愿意为大雍守土,只是新军尚且欠缺火候。镇守边地的话还当另遣一军,若是像青龙,朱雀那般的骑兵,五千足矣!”罗天睿一听似是有战事,马上来了精神。正襟危坐,连神态都是严肃无比。但是也没有随便的推出成军不久的新兵。 “青龙朱雀如今都是顶在了第一线,哪里能分兵与你!朕还是那句话,四万新兵里,你可以挑选一万,战马如今并不缺乏。成军之日,就你领军之时!”赵崇说完,挥了挥手,又道:“罗将军,练军之事,你可诸事自决,不必事事都来请示。” 罗天睿一时大喜,看来自己此次特意死缠着要了一万匹战马驮运物资,又挑选了一万新兵,驻守在广州城。这番私心总算没有白费! 看来需要尽快的将这些小崽子们拉出城去。开始操练起来了。 正在罗天睿暗自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的时候,赵崇随手递了一张纸片给了右边的太史光。 第192章 称雄海上 太史光连忙起身,双手接过皇帝递过来的纸片。眼光快速的往上一扫,顿时就变了脸色。运送阵亡将士遗体的船队遇袭,一千多人全部阵亡,丢下两千具遗体,被海盗扔进大海,压阵的一名水军统领阵亡! 自从进了大堂就颇为沉默的太史光,被这张小小的纸片上的信息给惊的目瞪口呆。大雍的水军,自从崖山外海一站建功,灭了一路追击的北凉水军后,就未逢过如此惨败! 关键是在距离自己驻地的附近,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强大的一股势力了。更加意外的是自己竟然还一无所知。平日的哨船会出海百余里探查,数月来一切都并无异常。 但是三日前的那场大战,就发生在自己驻地不过两天的路程外。自己却一无所知,原因怕是冬季的风将海战的残骸和碎片都吹向了海外了吧! 罗天睿一见如此,询问的眼神扫了太史光一阵,随手接过水军统领递过来的纸片,略一低头,顿时也是在心底掀起了巨浪。 看来皇上召集两位将军,是要准备兴兵讨伐了!但是对方来自海上,自己是个马上的将军,此战怕是轮不到自己了!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对面沉默的水军统领,也开始沉默起来。 “末将驻军江口,已有数月,却没有发觉这股海上的敌对力量。让上官将军遭此劫难,末将未能使海上靖平,有失职之罪,甘受责罚! 但请皇上给末将三月时间,好让末将为我大雍水军报此大仇!”一见场面有些沉闷,只好起身请罪。心中暗想,看来平静的海上又要掀起波涛了!只是这支庞大而神秘的海盗,是来自何方呢? “两位将军都以为该立即出兵吗?你们可知我们的敌人现在何方?若是一万水军离开了江口,敌人会不会乘机登陆,攻占广州城?甚至是窜到琼州,威胁留守朝廷? 而且朕以为,南洋小国必然不敢轻易北上,主动挑衅我大雍水军。北方那广阔的大海上,也有数十股海盗,若是他们能够联合出兵,怕是也能集结出数万人马来的” 下属的将军,虽然主动请罪,但是赵崇并不是无道的昏君,经过着两年的风雨战阵,总还是能分的清是非! 此战是对方蓄谋已久的截击,定然是有充足的情报!选择的战场也是颇为巧妙。让两地的驻军,首尾都是难以驰援。如何能怪罪与驻扎一地的将领。 如果贸然出海,先不说这隆冬的天气,就能摧毁一半的战力。连最起码的,敌人在何处,都不知道,又如何能使出全力! 所以当下也没有责罚水军的意思。但是口中连出四问,问的两位将军,一时无言以对!最后话风一转,也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皇上所言极是,末将也以为,在这片大海之上,能集结起如此大规模战船及海上力量的除了我大雍,和北方的数十股海盗意外,就只有北方的凉人和南洋里的吕宋,占城等地了! 但是北凉新乱,怕是无心海上。所以就只可能是南洋的诸国了或者是海盗的联军了!末将愿意领本部五千水军,另加北面的五千水军,共计一万人马,一路压过南洋,去找那些国主们问个清楚! 若是问不清楚,就用我们手中的弩箭和腰刀去争辩吧!至于那些海盗,带我从南洋归来,在去一股一股的清理干净!绝不让他们还留在海上为祸四方! 至于对方登陆攻城的可能,末将以为不大。广州城虽然空虚,但是也还有五千水军,和一万新军!还有背后的玄武卫,一旦有事,都可以快速的增援! 至于琼州,就更不必担心了,南北的大港皆有驻军,文昌马场还有五千白虎卫,防卫的力量绰绰有余了。”由于涉及道的是水军的问题,所以罗天睿就不再出言。但是皇上有问,又不能不答。沉默良久,太史光还是逐条的一一回复。其言语,眼光,和分析的方向,还有那杀气腾腾的气势,都让赵崇颇为满意。 大堂内有一架屏风,上面挂的正是岭南和南洋一带的简图。都是孟杰搜来,用作施政调度的凭据!此时却给赵崇等人排上了用场。 赵崇听完太史光的分析后,眼光慢慢向南看去,然后缓缓道:“太史将军,朕就依你所言,给你一万水军,但是朕不给你限定日期,朕只有两个要求,其一是坚决消灭偷袭我军的那一股海盗!其二就是你的一万水军,以后就散在着片大海之中!给朕截断所有的商船往来!这片大海,只能允许飘扬着大雍龙旗的船只在这里自由的航行!” “请皇上放心,末将定然不负那两千具将士们的遗体!”太史光抱拳重重的行了军礼,边匆匆返回了江口的水寨之内!不到两日,就率领了一半的水军,不顾天冷水寒,毅然出海去了! 五千水军,取道北上,不过数日,汇合了领命前来的五千友军,两只船队合二为一。有大小战船数千艘!一路船帆鼓荡,战船激起无数浪花! 海上的事情安排已定,赵崇却并没有能闲下来。因为紧接着的就收到了来自岭南各地的军情。其中一朱雀卫统领冯哥的军报最令皇帝欣慰! 只用了一个多月,便以少胜多,剿灭了为患十数年的五岭三十六寨,一众山匪的头目,几乎一个不少的具被消灭!无数被裹挟上山的流民和百姓,加入到了筑城和开荒的队伍中去。 一时间岭南显示出了勃勃生机!数百万的人口中,青壮占了大半!不但是衡阳城得以修筑一新,凡事有大军进驻的城池,几乎都得到了加固和修葺! 广阔的岭南,更是北数百万的百姓开垦出了数千万亩土地! 眼见就是新年将至,大雍的皇帝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广州这座开始显示无线生机的城池,陪着新归的百姓,迎接新春的到来! 第193章 百废待兴 宽阔平坦的湘江岸边,到处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因为匪患被迫停止了筑城的工地上,成百上千的流民组成的主力军,又开始了忙碌。在筑城大匠墨晏的规划指挥下,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快速的推进着。 源源不断的木料,石料被开采了出来,顺着大河运到了城下。 衡阳城紧靠着大江,就连开挖的护城河也都连上了大江。汹涌的江水更给雄城增添了一点安全的保障。 岭南故地,各地太守,县尊的政令,都是和出自孟杰笔下。所以内容被一级一级的贯彻的很是彻底。无外乎是几大条主要的内容。但是每一条都关乎民生和安全。 第一条便是开仓放粮,赈灾救荒。大军携带来的百万石军粮,除去军队所需的消耗,余粮全部移交给了当地官府。后续的运粮船还在源源不断的从琼州的码头上开出来,分路运往雷州,广州,等大港。 赵崇和孟杰议定的数百万石粮食的缺口,被琼州留守的朝廷拿出了近两年贸易所得,以及朝廷在琼州积攒下的威望,顺利的从百姓的手中买来了千万石的粮食。 文昌马场里的战马虽然孱弱不能用,但是牛羊却是一头赛过一头的肥壮。连带着让琼州的畜力一时大剩。健壮的牯牛价格从开始的两百余石粮食,降到了现在的不足五十石! 运粮的大船,带来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大量精盐等百姓急需的物资和牛羊等农用蓄力和肉类! 参与筑城开荒等重体力活的流民,每隔一日还能吃上一次荤腥,这让他们劳作的热情更加的高涨起来了! 如此一来,不但是口粮问题得到了解决,就连来年春耕的种子耕牛等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政令的第二条便是整治土地。由于各地的城池都在放粮赈饥,消息传出,各地的流民纷纷涌入。官员门正好可以组织起大量的流民开始整顿荒地,开垦出阡陌相连的无数良田。这些土地本就是良田,不过是被异族的马蹄踏过,已经数十年未得耕种。但是休耕的数十年,倒是让土地的地力得到了很好的恢复。 农耕是汉民们最熟悉的生存方式了,短短数十年,怎么能阻断这些已经渗透进了骨髓里的技艺!大片的良田,带给百姓们的是信心是流离了数十年后猛然间得到的踏实感,带给大雍的是数百万百姓的拥戴和支持。 依然是十税其一的规定。对于失去了土地数十年的汉民来说,官府组织开垦出来的良田,就这么分给了自己,然后交纳一成的租税,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何况官府还带来了畜力,和种子,还有精良的农具! 这些农具听说都是出自琼州的一个铁矿,那里的精铁一向都是用来给王师打造军器的。这样的条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 徭役是少有的。就连整地和筑城,官府都是拿出了粮食来抵工钱的。在这样饥荒的季节,还有什么东西能比粮食来的更实在更贴心的呢? 第三条才是筑城。胡骑不善守城,一路南下破坏无度。就连自己驻守的城池也是破败不堪。但是他们的长处在于野战,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自己困在一座座的城墙之内。 他们得自先祖的记忆一向都是破城之后的尽情抢掠,包括财物,包括铁器,甚至包括女人和奴隶!数十年后的他们依然转变不了自己已经是城池主人了的观念,依然如故。 所以匆匆撤出后留下的,大多是残破不已的城垣,和慌败的市井。 但是大雍就大不一样了。农业文明的国度里,自然有着璀璨的文明。曾经称霸一时的那个王朝似乎又开始新一轮的崛起!在被北凉几乎斩断了权贵的根脉以后,再一次的捏磐重生了! 岭南大地,以新生的姿态,迎来了大雍的主人和王朝复兴的曙光!一座座焕然一新的城池,重新崛起在了这块古老,沧桑的大地上,城头变换的是大雍最崭新的龙旗! 政令的最后一条便是百姓要给于这个卷土重来的王朝的支持了。那便是征招青壮,充实军伍。 原本按照赵崇的扩军计划,水军还是保持现有的规模,就足够使用了。只须再扩军十万,将轻骑兵扩充到八万骑,青龙朱雀各四万。步军扩充到六万人,其中陌刀手两万,其余为长枪兵和弓弩手。共计二十万大军,固守岭南,再图发展! 至于征召新军,以及新军训练等一应权利都下放到了各卫的手中,这样一来就省去了朝廷调拨大量人手分赴各地了。而且新兵分散训练也有利于避免集中在一地,早城当地的补给的压力。 就让这些将军,就地招兵,就地训练,用这些新兵去换取分散到了各地的那三万第二批的老兵,当然第二批的老兵也就三万,此次三卫同时扩军,新军就有十万,具体如何兑换分配就要等到三个月后,看新兵的训练成果了!当然原来是四万的,但是被罗天睿挑选留在了广州城的那一万人,已经快要成军了,也就不在此次的调换范围之内了。 这样的和计划,是适当的。军事上的开销,按照现有的收支情况也是可以负担的!但是赵崇以及朝廷的百官门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百姓被异族鱼肉日久,如今王师归来。一旦点燃了在这股怨气,就变成了冲天火焰。 衡阳成内,朱雀卫的大营较场内,人群涌动。大批的青壮流民,涌进了军营!因为今日是官军招兵的日子。数千朱雀老卒们在维持秩序。将入营的流民们隔开了多块。好让他们有序的进行登记! 负责征招新兵的兵部官员们被眼前壮阔的人群惊的目瞪口呆!好在冯哥等将领早有准备,不然定是一场大乱。 “各位,我们还是早点开始吧。”冯哥看到兵部委派前来的官员已经石化在了当场,连忙出声提醒道。 “请将军主持。”回过神来的那官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对着冯哥勉强笑道。因为文书说的清楚,招兵,训练都是由各卫具体负责。所以自己在这里不过是起个监督的作用,如何挑选,都放权给了各军的主将。只要员额不超,其他细节都是小事! “既然如此,本将就开始了!”冯哥还了一个军礼后吩咐左右道:“放第一批青壮上前领军牌!”顿时两千多人上前。但是只有大半的人领到了军牌,其余数百人,在第一关的年纪上就被淘汰了下去。淘汰的数百人,都是些老人或者海通,并不符合大雍征召军士的标准。 一千多人接过数百负责发放军牌的朱雀卫军士递过来的黄色竹牌,紧紧的攥在了手上! 一旁站着一名黑壮的老卒,粗犷的嗓门里,吼着朱雀卫选拔的标准:“各位那好手中的军牌,一会看着我手中的焰火,发射之后,大家就可以开始跑了,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一炷香内,到达城外的军营门口,就算是过了第二关。如果到不了,就请各位顺便出城回家吧!毕竟我们要的是精兵,将来是要上战场和胡儿拼命的!” 说完要求后,也不在废话,摸出火石,就点燃了手中做准备好的焰火。那焰火冲天而起,城外的军营也是清晰可见。那负责观察的军士,看见焰火冲天,也立即点燃了一只早就准备好的记时用的长香! 第194章 小插曲 这边一千多人立即撒开双腿,先奔着南门跑去。出城后一路向南,不到十里就是军营了。城内通往城门的大街,早已经戒严,特地空了出来,供这些青壮们参加选拔之用。两边满是戒严的军士,和围观的百姓。不住的给自己的熟识的人加油助威! 一时间满城人声鼎沸! 衡阳城外,约十里,五千骑兵驻守在大营之内。营门之外,早已经空出了一大块空地。数百名老卒,已经等待多时了。 宇文空骑在马上,慢悠悠的来到空地之上不久,就在直通军营的官道尽头出现了一大股衣衫不整的汉子。一个一个已经是气喘如牛,挥汗如雨了。 但是在通过经两个月的开荒挖地,修路筑城之后,这些原本大多瘦弱不堪的壮年汉子们都适应了下死力气的节奏。加上劳作的时候,饭食管够,间或的还有肉食。所以一个个的脸色都有些红润了。 “还是将军有远见,若不是那两月的劳作,和朝廷源源不断运来的粮食和牛羊,这些流民们如何能有这样的体力来完成这第二关。”看着这些气喘吁吁的青壮们,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是在计时香熄灭之前跑进了空地,一名亲卫不住的感叹道。 “狗屁!冯将军又不在此地,你小子就不要在此处拍马屁了吧!要说行军打仗,或者操练军士,那没的说,我宇文空也是着实佩服的紧。但是要说这远见和眼光,怕就有些牵强了吧。”宇文空看着跑进了空地后,一个个倒地不起的流民,心中也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但是脸上还算沉稳。当然心情也是大好。 冯哥出身于皇家亲卫,又做过一年亲为的统领,是员年轻有为的将军,一身的武艺和领兵的本事都是得到了军士们的尊敬。自己作为老部下,也是佩服的紧。但是像身后亲卫所说,前期的放粮等等,是为了今日招兵,怕是有些牵强附会。自己当日可是亲身经历,这开仓放粮和招纳流民筑城的大计可都是大雍的皇后在锦囊之中早就定好的!和统领冯将军却是没有半点关系。若是硬要说有关系,那就是冯将军全部照办了而已。 所以听到身后的亲卫如此的夸赞主将时,不由的笑骂一声。但是口气中俨然没有半分严厉的味道。 “将军,我等可是一向敬仰冯将军,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曲折不成?将军今日就为我等解惑一二吧。”一听顶头上司发话,亲卫们更是兴奋开了。七嘴八舌的就开始了打探。军营里整日的操练,甚是枯燥乏味。好不容易今日得闲,当然是要好好把握。能打探一点主将的花边新闻,也好在和袍泽们喝酒的时候,多一些吹牛的话题。 “今日乃是选择军士的日子,不可如此喧哗,全体禁声!”听到这些兔崽子们乱七八糟的言语后,宇文空就有些后悔了。这群崽子,就不能给点好颜色。不然一准的蹬鼻子上脸。于是脸色一变,拿出了些将军的威严来。 但是心中对他们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在刚刚结束的那一场耗时月余的剿匪战事中,没有给自己丢脸。用不到百骑阵亡的代价就剿灭了镇山虎的八万大军。连匪首也没有能够逃脱。 就连是探马营的十骑偶遇八十骑山匪的骑兵时也没有退缩。特别是名叫李文朗的十六岁少年,用皇上赏赐的军刀,亲手割下了对方三当家的脑袋,扬起军刀立誓的瞬间更是感染了两千流民和亲到战场的皇帝!当真是给自己大大的涨了脸面。 身后的亲卫们可不知道将军心里的得意。还以为是自己过于逾越,惹的将军有些脾气了。一时间对于禁声的命令执行的很是彻底。 一炷香快要烧完的时候,城外的大营,才迎来了第一波的青壮。但是合格的只有六百多人了,一个个的到达了终点后,松下了最后一口气息,躺满了一地! “进去将那些最先到达的民壮赶起来,吩咐登记官赶紧登记军牌。登记完毕的民壮就可以回家了,三日后再来参加最后一轮的测试。”看着一批一批渐渐增多的流民青壮,聚集了有五千多人的时候,宇文空才开口吩咐道。 一百多名朱雀卫的老卒们,迅速的冲了进去,准备将那些还在地上挺尸的汉子们喊起来。说是老卒,其实年纪都不大,普通的军士,入营的时候最大的不过十八,经过两年的时间,也不过是二十岁。但是两年的操练和实战,早就将他们锻炼成了军纪严明,战阵威严的老卒了。 此时看到这些民壮不过是跑了十里的路程,就一个个的倒地不起,不免有些轻视。所以喊叫了几声没有什么效果后,也就不耐了起来。索性就开始一排排的踢了起来。起初倒是顺利,一见如狼似虎的军士们用上了脚板,虽然有些怨声载道,但还是都站起身来,开始去登记官的案桌前,将手中的军牌递了过去,说完了籍贯年纪姓名等情况后,就准备返家了。 此次大雍扩军,年纪上的要求,比在琼州的那次就松了几分。年纪放宽到了二十五六岁。最小的也要求满十六岁。所以躺在地上的汉子们和这帮军卒倒也是年纪相仿。 但是不一会的时间,就遇上了麻烦。一名军卒可能是下脚有些重了,踢到了一位疤连脸汉子的时候,就遇上了些意外。之间那躺在地上的一名民壮,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的肌肉,在人群里尤为显眼。被一名老卒踢了一脚大腿后,顿时火冒三丈的就挺起了腰杆骂道:“就知道狐假虎威的东西,走路也不张眼,踢到了你家爷爷!” 顿时安静的人群就开始喧哗起来。原本心里就有些怨气的民壮们一见有人出头,而且看样子还是有些身手的壮汉,一时都鼓噪起来。 那正在驱赶民壮的百余名军士见状,一乐。还真是有点血性的汉子,面对百余老卒都敢如此,看来是个十足的刺头。要是不修理整齐了,进了军营也是个麻烦! 当下那踢人的军士也是乐了,脚下又是一个轻踹,口中嚷道:“哟哟,没想到还是条好汉。怎么?这才区区十里路程,空手之下就能喘成了这服德行,还有脸皮跟我在这里炸刺!” 第195章 老卒对好汉 “不要以为老子没见过世面,有本事你跑一个看看!要是也在一炷香之内跑完,再来取笑我等不迟。”那汉子瞪眼回道。被人轻视,更加重了他的怒火。 “爷没那个功夫跟你聒噪。”那军士也是个急躁的性子,两人言语间的火气眼见就要变成拳脚的较量了。 “好汉,那厮着实可恨,揍他个满地找牙。”围观的民壮们一时来了精神,所谓的看戏的都不嫌事大,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他们不停的给自己人加油打气。喧哗鼓噪声,越来越大。正当宇文空被喧哗声吸引,注意到了场中变故的时候,早有军校前来禀报详情了。 “将军,是否要调集大军出营弹压?”身后的亲卫队长一听汇报,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做为亲卫最担心当然就是主将的安全了。前方已经鼓噪起来,万一有个哗变,后果可就不可收拾了。 “不必!不必!不过是些民壮,能出什么大事。且随我进去看看,再做定夺。”一声说完,就翻身下马向着人声鼎沸的场地中走去。身后的一帮亲卫也连忙下马,跟了上去。清出了一条小道。 宇文空顺着小道,走到了圈内。那先前进去的百余军士,一见人群聚集起来,早就停下了动作,指挥使一声令下,迅速的将人群隔离开来,围成一个大圆,将两人围在核心。 人群中一见来了一群全身甲胄的军士,有胆小的早就没有了声音。但还是不愿散去。都围聚在军士们围成的圈外。 “将军,有民壮闹事,末将正要处理,请将军示下。”那指挥使一建宇文空,连忙上前行礼。一声将军,彻底的让周围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原本以为掌管百人的指挥使就已经是大官了,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将军前来。事情怕是闹的有点大了。周围的民壮们开始为那位想要和老卒动手的汉子担心起来。 “为何在军营前不服管教,影响我朱雀卫今日招兵?”宇文空一看那汉子,一身的肌肉,和脸上的伤疤,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这样的刺头,只要管束得当,稍加训练就是一名悍卒,是个混行伍的好材料。于是故意拉下脸来沉声问道。一开口就扣下了扰乱招兵的大帽子下来。骇的身后的亲卫和老卒们一跳。 要知道,这样罪名在军中可是在重罪,一旦坐实了罪名,都够的上斩立决的了!但是那汉子并不惊慌,弯腰不卑不亢的行了一个抱拳礼,脸上的激愤依然未退去半分道:“拜见将军,小民前来投军,是怀着一腔热血,欲为朝廷驱逐北凉出力。 此时出头并非是有意要扰乱招兵,只是想不通,此等恶卒为何要欺辱我等!不过是起身慢了点,何故用脚踢打我等?还请将军为小民等主持公道。” 那汉子不卑不亢的一席话说完,到让宇文空有些惊讶了,原本见其一脸怒气,不想却能压住怒火,还知道先将自己扣过去的大帽子先撇开,最后还不忘告了和自己起冲突的军士一状。看来也是个人才。不仅刺头,还有些狡猾,很合自己的胃口! 于是没有立即出言判定对错,而是转过头去,看向了那名军士,和声问道:“他所说是否属实?”一旁的指挥使正要上前解说,被宇文空一挥手,赶了下去。 那军士一见指挥使被禁言,只好行了个军礼,然后大声道:“启禀将军,刚才所言基本属实,但是我等伸腿之前,已经出言提醒,要求民壮速速登记,好腾出空地,接纳后面赶到的民壮。但是他们反映极慢,不得已之下只好如此了,但是军士们手脚上都是有分寸的,不可能下重手!至于说欺辱一事,不过是说了一句:‘区区十里路程,空手之下就能喘成了这服德行’而已,实在算不得欺辱。” 那军士也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重复了一便。见两边都没有异议,和刚才通报的情况也基本吻合。宇文空心中已经了然,大致的经过也清楚了。心中也就有了判罚的标尺了。 当先对着两人笑道:“既然如此,就让他跑一遍给你看看,若是很能轻松完成,就算他不是有意侮辱,你需要认了这扰乱招兵的罪责。若是超过了时间,就给这位壮士赔礼认错。如此,两位意下如何?” “既然将军有令,属下自当遵从。”那军士并无异议,弯腰回道。脸上表情不变,心内却是在暗想,果然主将还是偏袒与我的。 朱雀卫的军士,尽管是骑兵,但是体力绝对不是弱项。这样的考核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平日里的训练,除了马上的骑术,这样的奔袭每月都会进行。而且还要带上个人的全部武器和盔甲,一身的重量加起来不下于四十斤!今日只需空手,哪里会有什么难度。 但是那汉子就犹豫了起来。他也明白,这样的强度对于这些行伍里混惯了的人,真是算不得什么,今日确是自己理亏,不过是有些自持勇武,看不惯这帮军士的作风,有点故意找茬的意味。 但是现在这位将军的处理,虽然明知是偏袒了军士,但是自己偏偏找不到好的反驳理由。一时就有些骑虎难下了。要是真认了这扰乱招兵的罪责,只怕这条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军营中了。 正在其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名指挥使,又凑了上来。一拱手对着宇文空道:“将军此法虽好,但是一个来回只怕需要两柱香的时间,那时又有数千民壮会到达此地。只怕这空地就不够用了。 所以末将以为,还是让两位在这圈中较量一番。军中的袍泽有了矛盾,通常都是如此,只要不动刀剑即可。这位壮士已经通过两关,想来不就就会成为军中袍泽。适用此法,也算是将矛盾留在了朱雀卫的内部。若是壮士身手够好,或许还能多节省一点时间。 定下规矩,此次两人无论输赢,都算了结过此事了,以后也休要再提。当然也就无所谓扰乱招兵了。 看其身型,怕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不只将军和两位以为如何?” “正该如此。”那汉子没有多家思考,就连声同意。这样对于自己才是最好的结局。无论如何,先撇清了罪责再说,看对方的身型,自己当是不怵的。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宇文空原本也就是想吓唬一下,看看对方会如何应对。不想用力过猛,倒是吓住了这位看起来有些壮硕的好汉。现在有人出来和稀泥,也就不予深究了。当下点头同意了下来。 那军士自然也是愿意的。比武较技,除了伍长之外自己何曾怕过谁! 第196章 帝王的思量 朱雀卫的两座军营里,一连热闹了三天。 冯哥作为主将虽然全程盯梢,但是毕竟不用全部自己亲力亲为。倒也算不上辛苦。只是辛苦了那些临时招募来给新军登记造册的书生们了。三天时间要给五万多人一一登记,可不是一建容易的事情。好在众人都是尽心尽力,也都顺利的完成了。 其他各地的征召新兵的情况也都相差不大,大雍的四卫,除了还在琼州训练的白虎卫以外,都招募了大量的民壮。 赵崇留在广州已经有些时日了,间或的只有罗天睿以及孟杰等人前来汇报一些情况。倒是让这位天子清闲了几日。这算是登位以来,难得的清闲了。 岭南的冬日,同样的算不上寒冷,就连清晨也只是微微有些凉意。习惯早起的赵崇,还是照例的要活动活动筋骨。早在府衙大堂的后面寻了个僻静的花园。每日一早都来活动一下手脚,已经有数日了。 一趟刀法和枪法舞下来,也不见当初的大汗淋漓了。 自从那雪夜得大师指点之后,一有闲暇便细细体会。短短数日就明显的感受到了体内的变化,对于力量的使用和内力的分配也是颇有心得。 满意的收住长枪,仿佛浑身上下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就在赵崇舞刀弄枪的时候,有位中年人脚步轻快的穿过大堂。直奔后花园而来。转过了一座凉亭,才看清除面目。正是坐镇广州的孟杰。 “孟尚书,今日有何喜事啊?”赵崇一身闲适的紧身练功服,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手中的大枪尚未归架,挺立在冬日温和的阳光下,更显得英气勃发!远远的瞧见孟杰脚步轻快,不由得开口笑问道。 “臣孟杰拜见官家。”孟家远远的躬身一拜,而后接着又道:“确实是有一件喜事。大雍羽林三卫在岭南的扩军计划,前期的征召军士,已经完成了。这四三位将军报上来的新军的情况。” “哦!这么快?看来征兵还是比较顺利了!具体情况请如何?先给朕说一说如何?”赵崇一听,心中一直担心征兵会不顺的烦恼顿时消散开了。一面伸出手去结果了孟家递过来的帛书,一面笑道。 “此次大雍计划扩军十万,青龙朱雀,各扩军三万,玄武卫扩四万五千。其余水军和白虎卫暂时维持原状。征兵榜文发出不过十日,各地的民壮踊跃应招。报名人数,竟然超过了三十万! 经过三关挑选,最终选定了十万新兵。如今怕是已经开始接受老卒们的训练了!具体的详情,还请皇上亲自过目吧!”孟杰一听赵崇相问,立即选简要的回复了一句。口气和赵崇一样的有点释然的意味。看来朝廷和自己都是没有预料到岭南的汉民对于驱逐胡人的热情如此高涨,看来这胡人是非常的不得人心啊! “恩,如此朕就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了。”赵崇没有掩饰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抖开帛书,细细的查看。微微一笑后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事来,于是又问道:“孟爱卿,岭南的人口户籍,可曾整理清楚了?支撑二十多万大军,百姓的负担如何?” 无论是先皇赵忠还是现在的赵崇,大雍的皇家对于百姓的疾苦向来是看的颇重。这也就是大雍飘零无状的时候,依然有数十万军民一路跟随,不曾离心的原因吧! 自己初登琼州,国势可以说是虚弱到了极点。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才在孤岛上征召了八万少年,但是最终留在军营的不过四万!并不是说归家的那四万少年是弱不禁风的体质。而是朝廷反复权衡之后才做下的决定!毕竟当年琼州岛上,百姓不过数十万!供养八万新军,实在力不从心,又不愿加重百姓的的苦楚,那就唯有缩减一途了。 但是那些淳朴的百姓,送出八万少年的哪一个春天,就已经让赵崇在心内发誓,要善待一路跟随的百姓!并且说出了二十年内,琼州无兵役的训示! 如今琼州已经历经两年四熟,人口也将近百万,那四万赋闲的少年们再次走进军营的时候,大雍已经拿下了一片可以让供养千万汉民的广阔的土地。只是土地上的百姓有些饥寒交迫! 数月的赈济,让才终于让这些就盼王师的百姓摆脱了生存的危机。他们就立即还给朝廷一个大大的惊喜!一声诏令,三十万人齐齐应招! 此时倒是让皇帝担心起了扩军太甚,贫穷的百姓能否担负的起了! “回皇上,大雍治下的岭南两路,三十七州,目前已经登记在册的有民户一百三十五万户。除去琼州的十五万户,岭南新复的土地上有户一百二十万,人口七百余万! 如今开垦的土地也已经分配了下去,待到明年夏收,朝廷收回了租税,养军三十万当不在话下,新军练成之后,!百姓的主要负担还是土地上的一成收获而已。”孟杰对于这些数据很是熟悉,有问必答。开始还存有的皇帝年轻气盛,扩军太过的担心,看来是不存在了。 按照现有的人口数量,扩军二十万都是可行的,只取十万的话,还可以挑选其中的精锐。所以说话的语气就轻松的的多了。 “如此,甚好。但是北方给我们的压力还是太大了。目前只有四万人马在顶在最前线。一旦北凉兄弟争斗有了结果,下一件事情定然就是挥师南下了!那哈巴日的几万骑兵,如今还驻扎在大江的南边,犹自不肯过江。看来是局势还没有严峻到要抽掉全部力量的地步! 我们要利用好这个天赐良机,尽快的将新招的十万民壮训练成铁血之师,才能缓解压力,甚至是将江南的胡骑全部赶下大江!” 赵崇心里也是明白,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大雍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下意识的握枪的手就更增添了几分力道。说出尽赶胡骑出江南的时候,一双眼眸中更是射出了无比坚定的信念! “皇上!新年将至,陛下是否准备留在广州?”孟杰说万了正事,笑着插问了一句。毕竟皇后已经有了身孕,皇帝要是动身南下琼州的话,也是合情合理的举动。但是孟杰的心里还希望,赵崇能够留在广州,留在新收复的故国的土地上,来振奋一下北面的人心和军心! 第197章 纷争不断 “也罢,就过了这个新年再南下吧。”赵崇哪里不知道身前这位朝廷重臣的心思。 岭南故地,归附大雍龙旗之下不过才两个多月。虽然大军挟扫荡诸多胡族和剿灭山匪的威势暂时稳住了局势,但是这只是暂时的战略上的平衡,谁也不知道这样脆弱的平衡,能保持多久! 虽然摆放了羽林四卫中的三卫,以及三元大将驻守在一线。但是军力和北凉相比,依然是有些单薄!老对手哈巴日的数万骑兵,几乎就是在与青龙,朱雀瑶瑶相对! 如果双方有心厮杀的话,怕是三五日就能相遇!那数万胡骑虽说已经不能和当初的薛怯军相提并论,但是总也是从小长在马背上的牧民们武装起来的。马上的功夫,以及骑射的手段还是相当纯熟的! 自己这个皇帝,只要留在岭南一日,对于这些北上的军士们来说,就是一剂最好的安心良药。但是身为帝王,一心所系实在太多。并不仅仅是是这一地的局势。还有朝堂的风云以及后方稳定,同样需要皇帝放在心中细细思虑! 扩军十万,下达诏书只需瞬间挥就。但是要准备的事项却是千头万绪。自己要考虑的不仅尽是百姓的负担,还有朝廷的承受能力以及武装他们所需的物资!比如军器,比如盔甲,比如后勤的供给还有军士们的薪饷! 大雍虽然富庶,但是逃亡路上的花销也是巨大。最近两年,垄断南洋,东洋的商路,偷偷打开中原的商路,所积攒下来的巨额利润,才是国库丰盈起来不到两年,财政情况才刚刚有所好转,就在这一次的赈灾和扩军之后,几乎又是清空了国库! 但是垄断的贸易,已经出现了不稳的迹象。自己的运输舰队在近海被袭,就可见一斑。那些南洋或者东洋的小邦也开始挑衅大雍水军的龙威了。出海的太史光,也已经数日美誉传回消息了! 金牛岭矿区的精铁产量几乎每月都在提高,但是依然跟不上大军的消耗!铸造刀剑,铠甲的速度也一直是偏紧的状态! 尽管有大量的工匠日夜赶工,更有能工巧匠习自往日大秦帝国的流水装配,是的铸造刀剑铠甲的速度大增,才堪堪能够存下一些军器。 要不是两年里,加班加点的储备库存,恐怕是连新兵都做不到每人一柄腰刀!更不用是铸造更加费时费力的铠甲了! 赵崇身在大陆,但是琼州的消息自己还是清楚无比的!应为留在岛上的鹰巢当家人,几乎每周都会有汇总提纯后的情报报于皇帝案前。 端木飞此次也随大军一路北上。忙着组建和扩大在岭南各地的据点。大雍留在岭南的驿路数十年没有得到休整和养护,早已经荒废不堪了。 面对这样的状况,端木飞也只能是现在大型的城池里先安插下眼目,后续的扩展事宜还是要依靠大量的物资到来后才能逐步完善了。 两月以来,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往来与各大城池之间。当初留在这里的暗桩,和零星的眼目也陆续的激活,转入了地上。等到大军稳定岭南的时候,差不多也组建起了大致的骨架。各地的情报开始快速聚拢起来。 端木飞得知皇上已经南下,进驻广州的消息后,便立即带上一众下属,匆匆赶去和皇帝汇合! 北方的消息一向都是赵崇十分重视的。所以端木飞的目光也没有仅仅只停留在收复的故地上。而是将鹰抓伸向了遥远的的北方。那座坐落于燕山脚下的大都城! 隆冬时节的大都和更往北的大漠草原上,暴风雪以及严酷的寒冷,根本就是久居岭南的人们能够体会和想象的到的!那刺骨的寒冷仿佛连空气都能冻结。 王庭金帐里总是温暖入春的。阿迪亚面对着不断传回的的关于兄长哈日查盖的消息,心在一点一点变的冰冷!思考着要不要将那数万停留在大江之南的哈巴日也调回大都附近! 但是又有些犹豫。毕竟自己还是大可汗,是北凉的正统王者,必要的姿态还是必须要保持的!保持对难逃的小朝廷的压力,是历代可汗都无比重视的,一旦收回这支大军,就等于是对天下宣布,自己卫了汗位,已经到了不顾老可汗叮嘱的地步了!如此以来怕是会有更多的部族会在暗地里嘲笑自己! 但是紧靠大都附近的十万薛怯军,真的能挡住蜂拥而来的西征大军和连同他们即将一起南下的数十万部族联军吗? 尽管丞相那钦和一众的万夫长们一再的保证,但是心中的担忧就是不能尽去! 半年的时间,自己终于是勉强稳定住了大都的局势,以及治下分散在中原的大小部族。但是预料之中的风暴还是来临了!既然这场争斗无法避免,那就要看看,是那狂风暴雨更烈还是自己这块矗立潮头的礁石更硬了! 草原上的规则一向如此。尽管自己是父汗亲自选中的新的王帐的主人,但是手中有西征大军的兄长,还是不顾一切的返回了! 因为草原上的王者无一不是经过流血和暴力,在击败对手之后才能登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只有实力才是决定正统与否的唯一标准。就算是老可汗亲手指定,自己要想坐稳,还是要凭借掌握的绝对的力量,才能够服众! 透过王帐的金顶,阿迪亚的目光仿佛要穿过遮挡的金顶,去看一看,北方那头野狼什么时候才会扑向自己。他们彼此都明白,兄弟的情谊,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两匹同样嗜血的狼,只有一头能够活着留下来,统治整个狼群。自己和哪位兄长,就是这样的两匹野狼!都是没有退路,没有其他的选择! 大都的局势凝重的有些焦灼。身在岭南的端木飞初到广州,见到的却是赵崇一脸悠闲的安静!府衙的大堂,已经成了岭南新的政令和军令往来的中枢! 第198章 岭南百万户 永平三年。除夕! 广州城内,一片喜庆。全城军民同乐! 府衙的大堂上,火烛通明,坐镇此地的孟杰以及一干文官;城外练兵的罗天睿,以及十几位步军,水军的将校,分坐两边,依次排开。 众人的食案前也没有多少山珍海味还美酒佳肴。只有一壶水酒和几种下酒的寻常小菜。那些将军的面前当然少不了每日都有的大块牛肉。就连做法都是军中的做法! 主座之上的赵崇,没有多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端起酒碗,来者不拒。 及至黄昏,原本萧条的大街上,开始出现艳丽的烟火。一道一道的映照的夜空有了些许的灿烂。 “诸位今日尚不能与家人同庆,是朕之过也,朕敬诸位这一碗酒!。”赵崇微微有些酒意,看着堂下一群文武,一声感叹脱口而出。心中的感慨万千,只能化成这一句。 “为大雍效力,为皇上戍边,是臣等甚幸。这碗酒敬前几日葬身大海的那两千袍泽,敬那些躺在琼州南渡江边的兄弟。敬那些倒在沙场上的同袍,更要敬那位墓碑上写着大雍老卒的老将军!”堂下众臣一见皇上似有些悲意,齐声回应。 两年的时间能让大雍有此等气象。已经让这些臣子们对于自己的新任帝王充满了更多的期待。这位在十年逃亡路上一向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太子,在这短短两年的时间给了众人一连串的惊喜。从那决死一战的海上开始,凭着龙旗不退的热血,和腰间那口军刀,竟然让一路如破竹的北凉水战翘楚范弘阳的水军全军尽墨! 凭着少年天子亲自上阵的,身先士卒的勇气,硬是给大雍留下了最后的一丝元气。登陆琼州,一手拓宽了大雍唯一的一条退路。数十万汉民坚守住了大雍最后一丝的希望。 整顿残军,雷霆一怒,削平了琼州四大家族的毛刺后,立即征召四万羽林。终于在两年之后抓住了这次由于北凉内部的分裂而出现的绝好的机会! 原本皇后颁下军令,还让朝廷众臣颇有些愤愤。但是仅仅两个月后边收获了如此的胜利。不禁让那些大臣们又开始称颂起皇帝留下调军信物的远见了。如今的朝廷上,也只有极少数嘴边永远念念不忘祖制和祖训的耿耿老臣还在喋喋不休的叨念着皇后发兵的荒谬和不妥了。 对于这次出兵时机的选择,和与皇帝亲率的大军,在福州路南端的遥相配合来看,当真可以说是灵犀一点通了。女诸葛的名号,在大雍收复岭南两路三十六州之后,更是再一次的传扬与军中! 今日又是除夕! 大雍南渡后的第三个除夕! 也是最让这些将军和文臣们热血沸腾的一个除夕。说是热血沸腾,并不仅仅是除夕夜能陪同皇帝共饮。而是饮宴的地方乃是广州,广南东路的路治所在。昔日驻扎的可是北凉的三个万户! 众人闻皇上在堂上竟然似有悲意,一时间感触良多。但是今日却不能有此不祥的流露。于是众人才同声开口,一半是称颂。自然也有一半是真情所触。 “朕能得众卿辅佐,乃是大雍之福!惜乎姚尚书等一众老臣今日不能同聚!”赵崇听得众臣山呼,英俊的眼眸看向堂下的文臣武将,不禁想到了留守琼州的姚秀夫等人。还有分别三各多月的皇后和太后吏了。 虽然是太后做主定下的皇后,此前和自己并没有任何的交集。平日里市场相见的时候尚且未有察觉,一别三月,倒是有些异样的相思了。 随即,定了定神,赶走了脑中凌乱的思绪。只感觉堂中虽有十数人,但是依然没有与民同乐的感觉。于是又笑道:“今日乃是除夕,我等十数人饮与堂中,姝无意味,众卿不若随朕登楼一观。也可一览民众在异族之下压抑已久的热情。” 众人一听,顿时一阵附和。水军都指挥使袁弘宇笑问道:“皇上遇上城头观景,今日虽是除夕,大街上怕也有不少观灯火的百姓,还是应当小心为是。是否需要先遣军士沿街警戒?” “袁将军,多虑了,朕身为大雍天子,与民同乐,岂不美哉。又何须如此兴师动众!再说万一有些宵小之徒,欲图谋不轨。朕的身边不还有你们一群将军吗?”赵崇对着那说话的将军一声轻笑,又挥手阻止了就要分赴派遣军士警戒的罗天睿。 当下带着众人,除了府衙,径直往那南城楼去了。不过是三里路程,片刻便到。一行十数人,也并没有引起百姓们的注意。 只是在城楼之下。遇上了守城的军士,一行人被拦下之后,罗天睿出示了自己的军牌之后,众人才得以登楼而上,众人居高临下,但见夜色下的广州城,四面的灯火星星点点。驱散了沉闷的黑暗。 主街之上,萧条了数十年后,再一次出现了人潮涌动的繁华!具是出门看焰的百姓! 稀疏的焰火,璀璨闪亮。间或的一飞冲天后,映照出大片的光明来。这烟火和大雍军中救急传讯的烟火原理相投,只是炸开的焰火更加的绚丽而已!稀疏的焰火引的百姓阵阵高呼,无忧无虑的孩童们,忙着比较各家焰火飞出的高低和炸响的程度。 “大雍若能守住岭南,明年的这个时候,应该更加繁华!”赵崇看着城下的百姓,一时感慨无边。岭南原本人口并不算密集。但是大雍的龙旗在这里飘扬之后,就有无数的汉民蜂拥南下。其中并不缺乏世家大族。衣冠南渡之后,再次向南!才终于归入了王化之内! 这才有了岭南两路三十六州,七百万百姓!当这一切都在向着复国的目标迈进的时候,赵崇的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北方的兵锋,何时又会南下! 若是再一次被赶下琼州,则自己,大雍的气运具真的用尽了! 而大雍现在最大的依仗并不是那四万顶在在前线的军士;不是这两路三十六州,数十座城池;而是这七百万的百姓! 第199章 琼州除夕 永平三年,除夕。 琼州行宫。 慈宁殿里亦是灯火通明。小巧的行宫的。也摆起了喜庆的夜宴。主人只有太后王氏,皇后魏淩烟两人而已。但是殿内还有数十名服侍的宫女在,也没有显得特别冷清。 皇上不在,太后的兴致有些恹恹。虽有皇后在侧,但是总也比不上皇儿想陪,更能让太后心头欢喜。倒不是对于皇后有什么特殊的另眼相看。只是一连十数年,无论是作为太子还是皇帝,赵崇从来都没有在除夕夜离开过自己的身边。 就连那颠沛流离,日夜惊慌的逃亡路上也不曾有。如今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时,倒没有了唯一的依靠相陪了。不过看着皇后日渐隆起的小腹,也就有些释然了! 早早的用过了除夕的晚宴,成群的宫女撤去了残食,换上了琼州本地的果盘来!只是略座了一座,太后就笑着开口道:“皇儿无状,竟然忍心让烟儿身怀六甲时,还要独自对些着灯火,度过离家后的第一个除夕!” “太后,皇上心系的是天下,此时大雍前线还有数万将士,不能与家人相守。皇上留在岭南,总也算是陪了为大雍收复失地的壮士们。臣妾区区一人,不愿与天下,与浴血沙场的将士们相提并论!”魏凌烟虽有女诸葛的名号,也曾红妆佩刀,也能飞身击鼓,但是说话的语气永远都是笑语晏晏,温婉无比的。 但是语气中的气量和自我也是不加掩饰的。这样的脾性正好合了头后的脾气。所以两人在这个不大的后宫中倒也相处的轻松愉快! “罢了,老太婆子也不懂什么天下和江山,今日就不谈这些男人们的事情了。只是我们娘两一起安稳的过个除夕就满足了。”太后佯装的有些不忿,笑着阻止了软语替皇帝解围说理的皇后。两人又闲聊了些体己的话。 时辰却还早。就见一名宫女缓缓入了殿中,是常在太后身边的慈宁殿女官。走上前来轻声道:“禀报太后,皇后。姚尚书,等一众朝廷百官,已经恭候在宫门之外,准备给太后皇后恭祝新年!” “嗯。今年皇儿不在,这些大臣倒是不能去垂拱殿了。也罢,咱娘俩去迎一迎这些为皇儿辛苦一年的功臣们可好!”太后笑着说道。不待皇后开口,又向那女官问道:“可曾看的清楚,国舅爷可在百官之中?” 那女官跟随太后多年,对于太后的心思,当然是了如指掌。早就知道太后会有此问。当然也是早有准备,见太后询问,立即回道:“国舅爷也在宫外。” “嗯,那就好,烟儿,去过宫门后,你就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了,今日除夕,陪国舅爷好好聊些家常也好,你们兄妹也有些时日未见了!”太后听完女官的回复,转身向着魏凌烟一笑道。 “多谢母后关心,凌烟先替家兄谢过太后!”皇后也没有推辞,略微弯了弯腰,就被太后连忙的扶住了。谢过了太后。两人边起身往宫门外走去。前路上打灯的宫女们,缓缓向北面的宫城而去。 百官朝贺,实在是没有什么看头,往日的规矩不过是在京的四品以上的朝官们表达对于皇家的尊敬罢了。大雍朝廷流亡十余年的时间,已经中断了多年。直到在琼州扎下了脚跟之后,才逐步的恢复了旧制。只是如今的大雍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了那些虚设的高官。 中流砥柱般的重臣也不过是四位从二品的尚书。所以,能来朝贺的官员品秩也就放宽了些限制。 但是今年又有意外。皇帝并不在宫中!但是皇家的体面还是要的,所以百官,也只能是等在宫门之外,着等候太后或者是皇后了。 随着太后一行的到来,接着便是百官的山呼和朝拜,不过拜的并不是太后和皇后,而是大雍的皇家和万里的江山! 魏剑秋如今算是留守琼州的将军里品秩较高的武将了。所以能够紧跟在兵部尚书的身后。当然国舅爷的身份多少也起了点作用! 随众同僚一起拜过之后,众官员陆续散去,只有三位尚书被太后召进了慈宁宫叙话去了。自己正准备回去,再与府中的那些老卒们喝几壶最近流行起来的东阳酒。就被一名把灯的女官轻声唤住。当下有些犹豫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惊喜! 只见那女官款款走近,微微福了一幅道:“皇后娘娘有请国舅爷入宫一叙。” “谢皇后恩典,劳烦大人带路。”魏剑秋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众有些微微的惊喜,但是也谈不上有多大的意外。 “国舅爷这边请!”那女官一声轻言后,便打起灯笼,在前方迎引路了。 皇后早早的辞别了太后,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仁明殿。斜靠在一张宽大的矮榻上,等着自己的兄长。自从自己入宫以后,琼珠虽小,也是极少会面。上次的见面还是在年初祭拜父亲的时候。 也不知如今那坐小小宅院里是如何的光景了。父亲战死沙场,兄长被夺情起复。虽然清流中多有对皇上的不满和非议。但是魏家兄妹心中明白,这算是皇上对于老帅仅有的偏袒了吧! 只要兄长能够立足军中,将来大雍复国,定然不会少了立功的机会!甚至是接过父帅当初在军中的地位,在戴尚书之后执掌兵部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键就要看白虎卫能在这场波澜壮阔的大潮中能立下什么样的功劳了! 正当皇后心思万里的时候,有女官轻声道:“禀皇后娘娘,国舅爷已经到了殿外。”魏凌烟轻轻起身,向着殿外迎去。 殿外进来了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一身粗布素袍,腰间也并无多少挂饰。只有一双眼睛和皇后有七八分相似。明显的男生女相。出落的秀气异常!但是又偏偏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柔。反而是俊美却又充满了阳刚之气。 兄妹相见,竟是一时无语。 第200章 除夕夜话 “臣白护卫统领,魏剑秋拜见皇后娘娘!”半响后,还是魏剑秋首先打破了平静。口中一声高呼之后,就一撩下摆,准备行跪拜大礼。 虽然在家中自己是兄长,如今老帅离世,按照礼法,说一声长兄如父也是过的去。但是魏凌烟入宫成为皇家的后宫之主,而且是有册封金册的。此时该讲的就是君臣的从属了。 “兄长何必如此,又不是身在朝堂,今日乃是私会。只叙兄妹之情,没有君臣之礼。”魏凌烟被自己兄长的一声跪拜的声音惊醒。俩忙上前一步,提前搀扶住了正欲跪拜的兄长。口中轻声劝道。 近距离的看着自己的兄长,数月不见,似乎有些陌生了。当初送自己入宫时的依依不舍。和父亲坟前憔悴萎靡的神态,俱都不见了踪迹。今日的兄长一身的素袍。眉宇间少了颓败和痛苦,多了些坚韧和平和。一场大战带给他的是如此的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而这些有多少是那位年轻皇帝的影响。魏凌烟心中自然知道的。 “君臣之礼不可轻废。”魏剑秋一改刚才的大声参拜,被小妹扶住手臂的瞬间,在沙场的血肉里磨练的坚韧无比的那颗心,就猛然的软了下来。一双好看的眼睛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位曾经自己最熟悉,最呵护有加的小妹。 但是依然是扶下魏凌烟坐好之后,恭恭敬敬的跪拜了下去。 魏凌烟有些无奈,脸上的苦笑只是一闪而逝。待到兄长起身后,便柔柔的道了一声万福。两人这才算是互相见了国礼和家礼了。 仁明殿规模不大,只有一座主殿和周围的两重院落。住的只有皇后一人,和数十名负责皇后起居的宫女。女官也有数位。如今皇后身怀六甲,这可是大雍朝廷内的一件大事,相应的这里的宫女也就多了起来。 但是魏凌烟自小随父兄同住,耳濡目染的多是军中的规制。性格中雷厉风行的的地方有点明显。只是有一件,便是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是不急不缓。 就连手持军令,调派两万大军入岭南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 但是军中的诸位将军,却都是不敢小瞧了这位盛名之下的皇家女主,大雍的新任皇后。 魏剑秋坐定之后,皇后便对着伺候的宫女,女官们轻声道:“此间有卫将军在就可以了,你们都下去吧,自去院中庆贺,不要贪杯多饮。明日一早还要早起的!” “谢皇后娘娘体恤!奴婢们自当谨记职责!”领头的女官们一声莺莺燕燕的退下后,殿中便显得有些空旷了。 “家中的老军们身体可还健朗?”皇后在只剩下兄妹两人的时候,才开口问起了家中的情形。不过语气间不见寂寥。大多都是真诚的关心和回忆。 离去才刚刚一年,用上回忆一词,似乎是有些多余。但是在魏凌烟的心中,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这一年来,先是凉骑突然登岸,再就是几场拦截。兄长孤身挡在城外,尚未拜堂的夫君提刀出城…… 然后就是渡口血战,老帅阵亡!一件件的大事接踵而至。让时间似乎过去了很多年。离家时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胖一瘦的两位老军卒依坐在大门的台阶下。有些无状的举着酒葫芦开怀。 “家中一切安好!老军卒们都还算康健,只是又凋零了几分!小妹不必挂心,如今只用安心待产,为大雍诞下延续的血脉,才是头等大事!” 魏剑秋言语耿耿,说的都不是兄妹间的私语。 皇后耐心的听着,氤氲的脸上,浮现了许多母性的光辉来。肚子里的孩子,来的时间算是极为合适的!正是大雍安定了两年,积蓄了一点力量的时候。若能是个皇子,必定能带给大雍的百姓以更充分的信心和期望! 今年的冬天里,收复了岭南故地,待到来年的春天,皇上若是能南下,回到琼州,必定就能见到永平朝的第一位皇子或者是公主! 只是听到了最后,反而有些阑珊。看到小妹脸色的变化,魏剑秋突然停下了话语声。安静来的太过突然。但是对于魏凌烟来说,并不显得突兀。 “大哥可曾去过父亲的坟前祭拜?”魏凌烟突兀的将话题一转。说道了两兄妹共同的心结上来。 “几日前才去过,那一处的地势,你也是知道的,自然是视野极好的。坟前的荒草也不茂盛。父帅,呆着哪里定然也不会孤单。因为身边有陪着他的成千上万的军将们。 我与老酒鬼和胖胖的火头军,去给父帅送了一壶最近流行起来的,口感极为辛辣的东阳酒,估计又被骂了。父帅对于军中禁酒的条令一向是执行最为严厉!” 魏剑秋,一脸怅然,但是语气中也少了些当初的撕心裂肺!那射杀了父帅的凉将,当场就被水军的床弩连人带马钉在了地上。战后打扫过了战场,安葬完军卒和老帅之后,魏剑秋专门去寻了那名叫刘义的水军把总,叫上了船上幸存的数十名水军,自然是一场大醉,认识了那个名叫大牛的有意思的汉子。 虽然说重孝期间破了酒戒,但是军中好爽的儿郎们没有多说一句是非。如今皇后问起,才回想起这诸多的往事。 “本也欲往祭拜,但是怀中沉重,又担心太后记挂,也就没有成行了。果然是女儿无用啊!”皇后一声叹息,嘴角有些微微的笑意。不等魏剑秋开口替自己解围,便又道:“此次我代皇上行军令,发兵岭南,调动了两万兵马,却没有动用大哥你的白虎卫。心中可曾又过怨言?” 魏剑秋神情一愣,显然是没有更上小妹额节奏,但是年前的那异常兵马调动,真是让自己心中痒痒的紧。但是自己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没有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来找找这条最宽的门路。 一见小妹主动提起,也就接口道:“怨言倒是没有过,自己麾下的兵马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岭南崎岖,不是个适合重骑冲锋的好地方!何况五千白虎卫上阵破敌,似乎还缺少些火候。” 魏凌烟听的眼神清亮。 第201章 君心 原以为自己一朝军令在手,调动大军北上,却唯独没有动用那五千白虎卫,自己的兄长定然会有些想法,最不济的也会书信一封,隐晦的提些北上的心意。 但是直到大军北上,全部开拔完毕,也没有等来想象中的书信,更不用提兄长亲至了。 一方面放下了心中的微微的担心,一方面又有些失落。 担心的是兄长一旦提出北上的要求,自己如何自处?是顾念亲情,不顾白虎卫尚未练成的事实,违心的调动他们北上捞取些军功?还是铁面无私的断然拒绝兄长的要求?这是一个难以选择的难题。 失落的是兄长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音信。是不想利用这样的裙带关系来铺设进阶的道路?还是担心让亲人徇私会影响了小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总之是有些疏远了的! 离家不过一年!皇家的高墙就将自己和家族隔绝开来!其实,这样的说法已经是不对的了!自进入宫门的那一个瞬间,就已经不属于家族了吧!应该是属于皇家的一员了。 今日听兄长自己对与白虎卫的论断,终于让自己放下了心结!原来兄长在这半年里的成长,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原本,在军中打磨多年的兄长,对于冲锋陷阵,领兵作战,都在已经不在话下了。甚至也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但是对于整个大局的观念,相较与自己,还是有所欠缺的! 所以才有了老帅掌军时,军中的那句传言。 但是现状让自己不得不惊叹,压力是一个好的老师,远比父帅耳提面命二十年来的有效。 想通了这些,魏凌烟感觉到整个大殿内的空气似乎都通常了几分。笑着接上了兄长的话道:“兄长对于自己的麾下当是最了解的了!如此说来,怕是大江以南的战事,都是不准备参与了的!” “若是皇上需要,只需一声令下,五千儿郎却也都是能拼命的壮士!”魏剑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颇有些倨傲!麾下的五千儿郎,训练日久,虽然没有机会,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是作为主将,自己是知道这群小崽子们的战意和雄心的! 只有自己才知道,那短短的的半月,自己一手压下了多少请战的义愤填膺。对于渴望建功立业的下属们,自己是怎样严厉斥责的了! 这些自然是不适合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说出来的。因为自己知道皇上的意思多半是不让自己北上的。留在文昌马场,距离琼州府城,不过咫尺。算得上是琼州的最后一道防线。 作为大雍心脏的琼州府城内没有驻扎一兵一卒,只是在新落成的宫城里面,象征性的留下了全部的皇家亲卫,也仅仅是只有五百人的轻骑!北面的水军大营和步军大营,虽然也距离不远,但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恐怕还是应对海上的威胁! 对于身后的琼州,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了。至于琼州南面和昌化江的江口处驻扎的大军,对于府城安全的意义就更遥远了些! 如此安排,也不能算是失当。最起码是顾虑到了各自的优缺点,做到了合理的安排。所以对与皇帝的心意,无论是自己还是小妹,都是明了的。 这才出现了皇后调兵,白虎未动的局面! 魏剑秋对于自己的现状,还算满意,没有在已经是大雍皇后的小妹面前流露出些许不满不和要求。对于朝廷,对于皇上的忠诚是实实在在的! “我已经去过了那个神秘的地方,见过了端木将军。魏家和他们的隔阂和恩怨,能否就此揭过全在兄长一念之间。却不知兄长心中是何计较?”魏凌烟冷不丁的有冒出了语句莫名其妙的话来。虽然说的有些风轻云淡,但是停在魏剑秋的耳朵里,却是胜似惊雷。 老帅的阵亡,在大雍如今的民间有多种说法。其中最为逼近事实的说法就是那穿喉而过的箭矢虽是那年轻的凉将所发,但是那推动箭矢前进的力量却是大雍自己使出来的! 至于这股力量具体指的是谁?就没有下文了。但是作为魏剑秋这样级别的将军,自然是知道的。“鹰巢”两个字对于他们来说也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 对与老帅的阵亡,让魏家的兄妹两人,对这样的一个神秘的机构,产生了自然而然的隔阂!毕竟是他们发现的苗头,至于那更加致命的童谣的制造者——吕家,已经被皇帝严厉的打压了一番。至于能恢复几成,就要看吕家的旁支,在以后的表现了。 罪魁祸首已经授受,那么魏家兄妹对于他们也就没有了追究的理由了。所以端木飞就承担下了几乎全部的隔膜以至于算得上是仇恨了吧! “皇后既然如此说,可是听那端木飞说过什么?”魏剑秋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虽然他知道皇后更想要的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的肯定的回答。但是作为魏家如今的家主,自己真的就能如此轻易的放下吗? 自己也不能一时说的明白。 “军令下达之前,曾经去过他们的衙门所在。端木将军所言,也是无心针对魏家。只是他们的职责让他们说出了他们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一切!特别是大军调动这样的在那个时候,特别敏感的话题。 父亲一时救人心切,没有想到被自己从未正视过的对手,在背后补了一刀。那一刀补的是如此的狠毒和精准!”魏凌烟一连串的话,说的对面的兄长,也是有些无言。 最终只是悠悠的说了句:“夜已深了,皇后还是早些安歇吧!”说完就起身准备告辞了! 魏凌烟也没有再留。默默的也起身相送。 步出殿外,夜色已深沉!魏凌烟在大殿的台阶上停住了脚步。轻轻的感叹了一声:“皇上当时并无疑心!” 魏剑秋回首一望,眼睛里全是小妹一脸认真的凝视。 皇后似乎听见了一句微不可闻的叹息:“世间多少丹青手,从来君心画不出!” 第202章 暗战 一声悠悠的叹息,似有似无,但是让相送的皇后一阵恍惚。恍然间有些心神失守。兄长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兄长心中的疑虑虽然不会改变他对于大雍,对于皇上的耿耿之心。但是这样的隔阂恐怕再也难以消除了。 叹息声远去,仰首望了望深邃的夜空,只有漫天的繁星在熠熠生辉。清冷的空气,一时涌来。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魏家与皇家!自己已是难以取舍了。 身后的女官远远的看见伺候的宫女领着国舅离去后,轻手轻脚的走上前来,给独自呆立的皇后披上了一件雪白的裘袍。 口中轻声劝道:“夜里风寒,国舅已经走远了。皇后还是回去吧!” “好。”魏凌烟紧了紧刚披上身的衣袍,口中轻声应道。转身,回殿。 这个新年,对于魏凌烟来说,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广州城。 一座不起眼的民宅内,有一位中年人。光从服饰和神情上看,像级了一名普通的酒家掌柜。和善的面容总是散发出和蔼,亲切的气场。让人难以生出厌烦的心来。 这位正是那名跟随了端木飞数十年的老人了。当初在扬州城里立下功劳,将一名未经严训的鹰目成功的送到了凉将的身边。靠着这个眼目传出来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的家常小事,分析出了凉军最重大的一次袭击。 可谓是一朝立下奇功,就让自己的名字进入了帝王的眼中。在琼州蛰伏了许久。如今又北端木飞派了出来,负责向北的情报收集。虽然有鹰首的亲自坐镇,但是一人的精力毕竟有限。 一些更细小的事情,还是要依靠那些微不足道的贩夫走卒们,而这位中年的掌柜,和他们打起交道来,更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今的广州,以及再向北的韶关也好,梧州也好,甚至是赣州和衡阳,都已经遍布了大雍鹰巢的眼目和利爪了。其中无数旧馆新开的酒楼,茶社,甚至是青楼妓馆,都改换了门庭,换上了新的主人。 这里就耗费了这位中年人无数的心血和精力。但是他心里最遗憾的还是那一次的立功之后,失去的两名属下。都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孤儿。以为即将可以放出去独挡一面了。但是却在放单飞前的最后一次行动中,迷恋上了小师妹。 作为一名有数十年经验的老人,无论是看人还是看事,那眼光都已经练的毒辣无比了。对于属下,或者说是亲如义子义女的两人,哪里能不明白他们的心意。 原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生出感情来。但是自己随着年岁的增大,对于年轻人的情爱,特别是自己看中的属下们,计较的越来越少了。想着就算如此,大不了撮合成一对,义女还可以从此脱离这种暗无天日的折磨。安心的呆在后方,给自己和义子经营一个有些温度的家。 可是,事情追中还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秋娘最终也没有青眼于和自己朝夕相处了数年,并且对自己暗生情愫的师兄。而是在那唯一的一次行动中,被那名凉将吸引了全部的感觉。那儒雅的凉将,本也是汉人,只是家族降了北凉数十年。 行动归来,秋娘不要封赏,只是用功劳换取了自己的自由! 在中年人看来,是何其的傻气。就算她自己不换,只要和师兄或是名义上的兄长能成秦晋之好,那么自己是打算动用自己的权利,给她自由的啊! 但是倔强的女子没有听从亦师亦父的自己的安排。而是绝决的选择了离去。 那痴情的义子也是如此,用自己立下的滔天的功劳,换取了自己的自由。然后,依然是陪在了她的身边。虽然没有得到一句的承诺。还是义无反顾的帮助她寻到了那位带走了秋娘心神的凉将的埋身之地。 就这样,两人选择了同样的陪伴。一个陪伴的是冰冷的坟墓。一个陪伴的是心中的痴情。 也罢,不去管这些如烟云般的杂事了吧。就让他们这样的去承受各自的选择吧。自己能做的就是不再去打扰他们。 专心的应对眼前的这些纷扰吧! “吱呀一身声,那虚掩的大门开了。跨进来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魁梧汉子。 “恭迎鹰首!”中年掌柜模样的男子上前一步,没有拿眼光去打量来人,便一弯腰,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来人没有出声,只是对着自己点了点头。默默的立在院中,半响,嘶哑的说了一句:“辛苦了。”便又默默的跨出了院子。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位神秘无比的来人,当然就是鹰巢的掌舵人,端木飞了。自从辞去了皇家亲卫统领一职后,端木飞越来越习惯于隐在暗处了。 此次赶到了广州,也只是和赵崇会了两次面。就连夜宴,也没有出现。当皇帝带着一群武将观灯的时候,这位鹰首,选择了在黑暗中,去给自己的得力麾下送去了三个字。聊算作是对于这数月来的辛苦的肯定吧! 虽然只是面见了两次皇帝。但是送去的情报,却是能让皇帝放心的过上一个新年了。如此有效的情报,当时然就是北方兵乱,一触即发的消息了。 当一切平静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岭南的一片祥和,更加快了时间的流逝。新年转眼间就在即将到来的春忙中远去了。只给那些戍守在岭南的数万军士们留下了许多的安慰。 是的啊!天子能留在广州,就是在陪自己这些平凡的普通的军士们啊!就像当年在海上,天子拔刀替刘义和大牛挡下那许多挥舞下来的弯刀一样! 那一场夜宴,也成了青龙,朱雀,以及玄武三卫,三万多人中的数百幸存者们留存了数十年的回忆! 那一年的除夕,加上最后北上的四万琼州少年军士们,谁都没有想到,八万少年投军,三十年后归来的仅仅只有八百将士! 复国的代价,就是如此!但是他们没有后悔! 第203章 海上的远帆 永平三年的新年到来之前。那一场规模对于大雍来说只能算是战斗级别的遭遇伏击战,给大雍以及大海中漂泊的势力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一千水军战死,和运输船上的两千多具遗体一起,葬身了大海! 蜂拥的海盗也付出了数倍的代价。但是作为这一场战斗的胜利者,他们获得了数十艘大船和部分精良的武器。总体的势力更加的强悍了。 谁也没有能够想到,那匆匆出海的一万水军,竟然能够荡平了海外那一片广阔的海域。让大雍的继任者们享用了数百年的平静,直到龙旗破碎之后,海上的那一万水军的后裔们断去了后方血脉相连的补给,最终逐渐消亡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数百年内的海波平静,源自新年之前的一次开拔。 他们的统领,太史光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军中老将。资历深厚,是历经数百战后,靠着军功,一步一步的从最底层的水军士卒做起,三十年的光阴才做到了水军的一部统领!也有了将军的封号!整个水军,五万人马,能有此殊荣的不超过十人! 正因为这样的精力,让这位军中的老将,受到了军卒们法子心底的爱戴和敬佩!军中的热血汉子,都只佩服有真本事的人! 自从接到军令的那一刻起,太史光就知道了自己以后的数十年余生,怕是上不得几次岸上了。海波不平,为有依靠自己这样的人去平定。 更何况此次遇袭的有一位和自己一样级别的统领,他手中的那把佩刀,是大雍的天子亲子赠出的,怎能流落草寇之手?还有那一千将士,和两千为抗击北凉王庭南下平叛大军而流尽鲜血的勇士! 无论是为了大雍龙旗的荣誉,还是为那三千具不得归葬南渡江岸的将士,自己都将义无反顾的出发。去讨回那失去的一切! 无论前方是海盗还是异邦的豺狼!前朝靖边大将那一句能点燃所有子民胸中热血的呐喊,一直萦绕在耳边和心底。是时候将它再一次纵情的呐喊出来了! 虽远必诛吗?不!决不仅仅如此!此去,前路遇敌歼敌,遇国灭国! 一万水军如若不够!身后还有五万!再身后还有琼州的百万汉民和新复的岭南,那里有的是参差百万户! 一万水军,大小战船数百艘!顺着从遥远北方的草原大漠的深处吹来的寒风,一路云帆数百里。壮观的大军,威武非凡。但是在万顷碧涛的大海之前,还是犹如婴儿般的弱小! 绕过夷洲,向着更东边,更北面追踪而去! 太史光出海不过十余日,前方的哨船就已经发现了数路可疑的目标。大海之上,辨别身份原本是件无比困难的事情,但是在目前这样的局势之下,一切都变的简单起来。 因为新年将至,又是隆冬时节。寻常的渔民早已经上岸了。只有极少数以船为家的白水民,还有可能飘零海上。但是他们的船只俱都不大。不可能出海如此之远。 去除了这些之后,还飘在海上的,都算不得是良善之辈了。十有八九是和此次的水军遇袭有关。水军的战船,速度极快。加上舰队之前往往现有哨船。所以数路可疑的船只,被依次的截下,一一盘问之下,才终于咬住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 船队中的几艘大船,尤其显眼。正是大雍损失的那十几艘战船和十余艘运输船! “将军,我舰队已经咬住了敌人,是否派出战船,立即加速前出拦截?”在出海舰队的正中,一搜巨大的战船的甲板之上,一名年轻的小将,一脸兴奋的问道。 而在甲板上的老将却是不动声色。手中的千里镜,套在右眼上,久久没有放下。半响之后,才缓缓应道:“不急,吩咐下去,船队不要跟的太近。只派遣小船吊在十里之外。舰队跟在小船的后二十里外。” 旗舰的桅杆上的传令兵令旗挥动间,整个庞大的船队,有序的开始了变动!大型的战船缓缓的降下了速度。探查的小船加速向前。 “将军,何不一鼓作气,歼灭了这伙强盗,早点给战死的兄弟们报仇?”那年轻的小将,有些激动,对于主将的命令虽然执行的一丝不苟。但是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能压下去。 “歼灭他们不难,但是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老巢里面还有怎样的规模吗?还有,既然知道了此次的罪魁祸首就是海盗,但是北面的海盗,一向和我大雍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此次一反常态。不远千里南下截击一股小小的运输船队? 他们的身后一定还有更强大的力量或者是更丰厚的利益在驱使着! 而我们此次的目的是要一具扫平所有的可能对大雍造成影响的水上势力,那么跟进他们的老巢,就很有必要了。”太史光对于质疑自己军令的年轻人,并没有用主将的身份去呵斥,不仅脸上没有不耐的表情,就连语气中也大多是说教的语气! “原来如此?还是太史将军眼光深远。”那年轻小将有些释然。但是还没有来的及多说一句。就被主将打断道:“别和陆上的那群小崽子们厮混久了,就学会了他们那一套溜须拍马的本事来。听你语气,是明白了本将的用意了。那本将就考校你一次,你给本将说说,这帮胆大包天的海盗身后,会是什么样的势力在作祟呢?” 一句问话,就将那名准备再拍一声马屁的小将给问的愣住神。良久之后,才像是恍然大悟般的瞪大了眼睛。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将军的意思,难道是指北方的王庭有人在从中作祟?” “孺子可教也!”太史光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将领,有些欣慰。年轻,有血性,不骄傲。唯独是有些冲动,但是这一点,不也是年轻将领的通病吗?自己当年也是如此啊!用心的打磨几年,怕是就能顺利的接下自己的位置了。 大雍的年轻天子,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 第204章 新老将军 海上的新年,并没有什么喜庆的味道。有的只是紧张的追逐,咸腥的海风,和无尽的涌浪! 一万水军在太史光的率领下,远离温暖的江口,开始了劈波斩浪。 紧紧的跟在了大队的海盗船队的身后。哪位年轻的将军也在哨船流水般的探报声中,紧张的分析着敌人的动向。 年轻人来自水军,靠着军功累及,已经升到了副都指挥的位置。可以说是水军中少有的年轻有为的少壮派的代表了。但是此次出海,有太史光在,也只能屈居副将,归主将节制了。 年轻的将领名叫凌春,是第一批更随赵崇南渡琼州的老人。曾经参加过了那场使大雍转危为安的标志性的海战。也曾经和大雍的天子并肩杀过胡儿!身量和大多数的北方的移民都是相似。有数年军伍中,练就的强健的躯体,和坚韧的毅力。 大雍水军,战力向来不弱。军中的将领也是众多!统领级别的将军,除了挂职的老帅魏世杰以外,就是目前统制水军的大统领吕开城,以及驻守昌化江口的相忠,驻守榆林港的陆远山,原镇守浯州,此次被袭阵亡的上官彦,以及此次出海的太史光。被称为大雍水军的一大四小,五名将军级别的统领。 其余的都指挥使,以及副都指挥使,就更多了,虽然有些将军也是麾下掌管着数千人马和无数战船,但是大多没有将军的封号。 此次能分出一万水军和一名实职的统领级的将军,以及以为职位虽不高,但是却已经入了大雍天子眼睛的少壮派的潜力无限的副都指挥使,可见大雍对于这群悍然袭击了水军的势力,不可谓不重视了。当然还有些帝王自己的考量,那就是外人不得而知的了。 但是能坐上统领的人,又有几人是莽撞的武夫呢!太史光,对于赵崇的军令,就理解的透彻无比。所以在发现了对方只是一群临时集结起来的海盗之后,依然没有轻易的下令拦截,攻击。而是准别把敌人放回自己的老巢后,才展开雷霆一击。 毕其功于一役!这才是一头白发的老将所要的结果! “将军,我军尾随其后,已经有数日,万一被对方发现,在海上就作鸟兽散,我军岂不是白追一场了吗?”凌春在追击到第五天的时候,终于还是憋不住心中的疑惑了。对于主将的策略,自己是能够理解,也是十分支持的。但是也有被发现的风险。于是鼓起了勇气,再次来到了主将的舱室里。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些焦急和担忧了。 “哈哈哈!凌将军,两年之前,击破北凉水军旗舰的就是你吧?果然是骁勇之将,面对强敌,没有半点畏惧!不愧是我大雍水军中的男儿!”太史光听到属下的担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慢悠悠的问起了两年前的那一场海战! 让凌春感到奇怪的是当年的那场海战,太史光也是有份的啊!也是冲杀在了最前西线的战将。只是自己运气够好,坐船刚好死死的抵住了对方旗舰的后撤,让后方飞速撞来的火船得以引燃了对方的座舰。虽然自己的座舰也葬身火海,但是自己身后还有无数接应的战舰!而北凉水军,没有了旗舰之后,就彻底的失去了抵抗的信心! 加上大雍的龙旗死战不退,大雍的将士高唱决死的战歌,还有大雍的少年天子,亲率三千亲卫,踏出御舟,腰刀所向,胡儿授首! “太史将军谬赞了,那时不过是运气稍好罢了,换了其他人,也一样能立下大功。末将有幸能得皇上传赐美酒,当是无上的荣耀!”凌春听完太史光的问话,正是自己军旅生涯最辉煌的一段往事,当下是神采飞扬。就连谦虚的话里,都有几分得意的畅快。 “既然如此,凌将军,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我大雍水军,自那一战之后,在海上何曾再遇过对手!眼见的这些海盗,不过是飘在海上的众多的零散的势力,被那海盗头子纠集而起!待到回归了他们熟悉的海域之后,已定会不断的分散开来的!所以有没有发现我们结果都是一样。 零星的小股海盗,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不过是派出数百人的几艘船,就能解决的。我们最重要的目标,就是盯住那纠集他们的人,他应当是这篇片海域里的王者!我们要跟紧他,将他们堵在老巢里,然后消灭他们。取回代表大雍皇家尊严的那柄佩刀。 当然还有一层意思,现在也可以向你直言了。那就是我们消灭海盗之后,还不能归营。而是要化整为零,扎根在这片我们曾静熟悉,而今陌生的海上。做大雍最坚固的海上长城!” 太史光紧紧盯住眼前的这位前程远大的年轻水军副都指挥使。平日里显的有些浑浊的双眼,顿时精光暴闪。看的凌春,有些心慌神摇。 但只是片刻的神思恍惚之后,凌春猛然笑道:“将军好算计!末将佩服的紧。但是末将不赞成将军的最后一句话。我们为何要变成那一座只能被动防御的长城,而不是变成一群,肆虐海上,能让北凉整个北方海疆不宁的新的‘海盗’?” 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眼光!既然是要扎根海上,那为何不能先荡平海疆,然后再肆虐北凉的后方?既然那凉人能重金收买这些飘在海上,从来没有归属的汉人来伏击大雍。那么大雍的水军为什么就不能变身海盗,让那些自作聪明的凉人也吃些苦头呢! “好!果然是年轻人,就是有股子闯劲!不过老夫喜欢。既然有心,那么待老夫捣毁那海盗的巢穴之后,便分说出一半战船人马,放你去单飞,让你尽情的去肆虐凉人的海疆!” 太史光心里也是明白,赵崇对于这样的年轻将领们向来是十分看中的!原本几位统领对于皇帝的用人之法颇有微词。特别是重用了吕家的旁支吕开诚出任水军的大统领,任用了毫无根基的严成化为玄武卫统领之后,这样的不满算是达到了顶峰。 但是异常大战之后,吕开诚凭这水军大营里的数万水军,顶住了哈巴日的一轮轮的进攻之后,几位统领暗自忖度,若是换了自己,仓促之下,大概也不敢保证就能做到更好了。 第205章 战书 一时间军中质疑之声,为之一窒! 那些资历老久的将军们也就慢慢的认可了哪位大统领,也认可了年轻的天子发现年轻人的眼光。 太史光是一员老将,但是并不是头脑简单的武夫。心里当然是明白皇帝的想法。对于这样一位前程不可限量的年轻人,被特意选派给自己作为副手,自己当然要不遗余力的加以培养。将来他的高度,或许能够接任自己的职位,甚至是超过自己的军职也未可知! 那年轻的凌春,也确实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所以听完了那一番不愿困守,但愿进取的言论后,胸中的血,无来由的热了起来。竟是满口承诺了此战之后,分兵一半的大事。 “如此,多谢将军栽培,末将一定不负将军的这番信任,定要将那大江以北的海岸搅个天翻地覆!”凌春一听主将许诺分兵,且任由自己实现胸中报复,一时间大喜过望。郑重其事的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口中的话语更是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和自信。 对于跟随这样的一员老将出海,开始那凌春自然是有些排斥的。那军中的老将,没有几位是好相与的。更别提这位几乎是硕果仅存的统领级别的老将军。 虽然军卒们对这位老将的风评还是不错的,但是那一把的年纪,脑袋里的想法和战术,当然是和年轻人有相当的不同!自己与之配合或者说是在其麾下,能学到一些水战的精义吗?恐怕是否定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是军令难为,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打点行装,带上本部人马战船,前来汇合。本已经做好了逆来顺受的准备,做好了尽力压制自己的脾性,不与这位老将起冲突的打算。 但是接触之后,却发现,眼前的这位老将,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般迂腐顽固。不仅面容和善,也从不用官位压制属下。 一路追寻,倒是让跟在身边的自己学到了许多自己一直欠缺的经验。还有更加沉稳的指挥艺术。此时听到了分兵的承诺,哪里还不明白,是要培养和锻炼自己的意思! 一万水军,一分为二,自己可以率军驰骋海上,身后还有五千大军和一位沉稳,经验十足的老将压阵!如此更能让自己毫无顾忌的纵横捭阖! 所以感激的语气中真诚的部分也就远远的要多过于客套了。 一主一副,一老一少,两位将军,在海上紧紧追逐的时候,永平三年的除夕就过去了。海上并没有半点的喜庆,战船之上也没有半点欢度的意味。倒是他们的目标,那些逍遥的海盗们,在新的的大船上挂起了红色的的帷幕。 他们丝毫的没有将那几艘吊在船队身后十里的小船放在眼里。更没有撒开哨船,发现那些小船身后二十里外,跟着的那一支拥有大小数百艘战船的舰队。 原本准备自夷洲西岸北上,但是经过那一场不对称的战斗之后,付出的承重代价还算让他们涨了一些警惕之心,知道了担心那一万驻扎在浯岛的大雍水军。 故而才一路向东,绕过了夷洲后才掉头向西北而去。数日之后,就渐渐接近了近海。破碎的海岸边,有无数的大小岛屿。庞大的船队,开始分散。一一的散布在了那些无名的岛屿之上。 在他们身后的太史光也没有丝毫的客气。逐一的也分出精兵,将那些不过百十人,更少的只有数十人的小股海盗,一一歼灭! 面对训练有素,配合精熟,手中又有利器的大雍水军,那些零散的海盗,几乎就没有还手之力。消散的无声无息! 幽暗的岛岸上,一时间血腥之气弥漫。 直到那最大的一股海上的势力,挟着全部的大船和近半的海盗到达了落脚的一座大岛之后。哨船之后的那支舰队才浮现在众海盗的眼前! 巨大的船帆,高高飘扬的军旗,无一不在宣告着这支舰队的强大和威严! “那是哪里的旗帜?”刚刚回到老巢的那位中年的海盗首领,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汇报。自己的身后竟然有一只舰队跟随了一路,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刚刚靠上码头,还没有来得及下船的汉子眯起了那双粗犷的眼睛。挺拔的脊背也更加的直挺了。 “回首领,那旗帜和我们此次虏来的那十几艘大船桅杆上的旗帜一样,怕是寻来报仇的吧!”身边一名头目一边回话,一边露出一脸的狞笑!口气轻佻,对于突然出现的敌人并没有半点的惊慌和重视。在他的意识里,仿佛这支舰队是前来送死一般。 “倒是一路隐匿的颇深啊!还以为只是跟来了几只哨船!没想到那小皇帝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既然如此,就看看,他们有没有和我掰掰手腕的实力了。若是没有,我们也就不用客气这千里迢迢送来的上好的战船了!若是能抢到些他们手中的那种硬弩的话,就更好不过了。 不但我们用着顺手,那北方的贵人们可是愿意出大价钱来交换的!这次的那一千架,可惜的很,都被那些亡命的疯子们扔进了海里。 战后也没有能打捞出来几架,弩矢倒是在尸体上收集了一些。不知道那些贵人们能否看的中这些带着血腥的弩矢。 当然最让这位中年的首领高兴的还是握在了他手里的这把佩刀。这是对方的主将腰间的军刀。刀柄的顶端可是有着欧阳家的标记,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宝刀! 面对着几乎是顶在了码头上的这支舰队,那大群的海盗们没有半点的慌乱。前次的遭遇战虽然是让己方遭受了重大的损失,可那是在进攻的时候,才会产生的损失。如今自己已经缩进了海岛。还怕这区区两三百搜战船吗? 但是那中年的首领一见对手的大船,就打消了要在海上解决战斗的打算。一声令下,万余海盗快速的登上了海岛。水寨码头快速的关闭了宅门和水门。 大雍的船队里,旗舰的甲板上,巨大的摧城弩架在了船头。锋芒毕露的巨大的弩箭上插着一封战书,飞向了岛岸。 书曰:“大雍水军讨债而来,是战是降,一字而已!” 第206章 摧城一击 简短的战书,呼啸而去。巨大的摧城弩上,激射而出的是一杆巨大如长枪般的弩矢!飞过近千步的距离,稳稳的钉在了水寨内那首领座舰的桅杆上! 大船好似有些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冲击力,整个船身都随着这一次撞击,而有些颤抖。船舷之下的水线处,一轮轮的水纹,扩散开来,荡起的水花,冲撞的雪白的飞沫。高耸的桅杆,更是几乎被这一箭穿透。 桅杆顶端的横木上,一名不曾下来的了望手,双手紧紧抱住了桅杆上的横木。脸色发白的不敢稍动。直到接替他的另一名了望手,顺着绳梯爬到了那弩箭所在的位置时,才稍稍镇定了心神。 两人合力之下,也没有能取出那穿透了木质桅杆的巨大弩箭。只是取下了那附在箭身的一块小小的帛书。 已经上到了岛岸的首领,本就已经下沉的心,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猛然一紧。本来还算沉着的脸上,蓦然变色!一旁的头目们尚且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还在喋喋不休的嗤笑着这群不知高低的舰队的时候,就被一声爆喝打断:“统统闭嘴!” 刚刚还在纷纷扰扰的场面顿时一凝!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仿佛就是先有小头目们的张狂的大笑,然后就是一枚巨大的弩箭带着啸声射穿了桅杆,然后是首领的一声爆喝。喧闹的码头上,瞬间安静的只余下呼啸的北风了! “首领无需烦恼,那些舰船虽然威风,但是只能飘在海上,我等已经尽数上岸,他们又能如何?空有这等利器,难道还能射穿我们脚下的这座大岛吗?”一名头目,在场中冷了半响之后,看到首领的脸色渐渐恢复后,才大着胆子,小心的出言给自己壮壮胆气。 “某怕的不是那催城弩的威力,担心的是它的精准!莫说是一千步外,就是二百步外,单人操控的强弓,想要射中那桅杆,没有数年的苦练,也是不容易命中的吧!何况对方用的是数人同时配合才能发射的巨弩!这其中的可怕,不是你们这些未经行伍的人能够体会出来的! 此番,我们怕是惹上了一个几位棘手的敌人了!而且对方的报复心是如此的强烈!真不知道此番的买卖是祸是福啊!” 那中年的首领收拾好心神,眼睛盯着那颤动的巨箭。神思有些恍惚!口中的语气有些明显的低沉。低的只有在身边的几人能够听得清楚。 呼啸的风声中,传来了那名爬上了桅杆查看情况的了望手的呼声:“首领,箭上有帛书!”远远的单膝跪地,双手捧起了一块小小的帛书! 那身型笔挺的中年人,不待有人上前,自己迈开大步,两步抢到那了望手的身前,一手接过帛书,在风中一抖。顿时那小小的帛书上,两行粗犷的大字呈现在了眼前:“大雍水军讨债而来,是战是降,一字而已!” “哈哈哈!好一个霸道的大雍水军,却不知来的是哪位将军!谁敢去替某家看看,看看那风中飞扬的是何人的将旗?”中年的汉子,怒极而笑。多少年都没有看到这样无理霸道的言语了。 就连那些北方来的贵人的使者,只要踏上甲板,在离开陆地的那一刻开始,就要遵循自己的规矩!如今这孱弱的南渡的小朝廷,什么时候,变的如此的霸气无边了? 任你水军再利,也不过是能横行南洋。这北方的海岸,如今还是自己的天下!倒是要看看是哪位将军,有如此的自信! 自己横行海上,向来是以劫掠为生。偶尔也接些杀人越货的生意。只是自己只负责杀人,至于财物不过是添头,从来都是不可能落到买家的口袋里! 万一要是有买家惦记的宝物,也需要拿财物来换!这就是自己的规矩!在这一片海上,是不容置疑的!所有不愿遵从的人,要么逃出这片大海,要么已经葬身鱼腹了! 此次的千里跋涉,不过是接到了一位北方贵人的使者,要去夷洲的南部截杀一支满载珠宝的小型船队的任务。开出的价码是岛上目前最缺乏的粮草和铁料。数量就要看截杀的效果了! 对方虽然没有明说那船队的归属。但是自己横行海上十数年,哪里分不清对手是谁!南部的海域,自从北凉的水军全军覆没之后,就只有南渡的小朝廷一家了。 虽然自己占据这处大岛作为基地,不过两年余,还是沾了那南朝水军的光。若不是歼灭的范弘阳的水军,自己怕还是不敢靠近海岸,还在那千里之外的荒岛上落脚的吧! 但是自从靠近了近海之后,势力扩展的极为容易。陆地上有大批的流民,蜂拥而来,其中不乏世代造船航海的船匠和水手! 两年的时间,自己的势力扩展了何止十倍!还有附近方圆百里之内的同行,无不臣服于自己的脚下!所以对于愿意给出大批粮草铁料的主顾,当然是要给几分薄面的。也就没有细究要截杀的船队里都是怎样的人物,又是有着怎样的实力了。 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以赴。自己对于那个实力犹在北凉水军之上的海上力量,还是有些敬畏的!于是集结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准备突然一击得手之后,立即远遁北方。 那南边的朝廷,虽然最近接连的赢了机场漂亮的战役,也有些中兴的迹象了。但若是相对于北方的那头势力庞大的巨兽,还是有些不足一提的。无论水上的力量如何的强大,都应该不敢轻易的北上,来寻自己的晦气! 这也是自己敢于接下这桩买卖的原因所在。这些想法,一件件的从眼前闪过。现实似乎是在一一的反驳了自己的想法! 患得患失之间,海风从来没有停下呼啸的肆虐! 那一位应声而出,登上小舟,直出水寨。遥遥的望向那绵延的战船,一根根高耸的桅杆上,悬挂的是飘扬的战旗。最高处的那一桅巨帆的顶端,有一面将旗,被海风吹的如波浪般的翻滚! 上面两个巨大的篆字:“太史”若隐若现。距离水寨不过一千步之遥! 第207章 往日恩仇 海盗的首领,小声的重复了一声:“太史” 面色突然狰狞起来。 当真是冤家路窄。来的竟然是当年数度围剿自己而不得的对手!那些陈年往事,一一的涌上心头! 二十年前,那壮烈滔海的帝王才初登帝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而自己不过是水军中的一员不起眼的把总,只因犯了军中的禁酒令。便要被开刀问斩。好在有些个过命的兄弟,拼死相救,数十人劫了一艘战船,便开始了亡命海上! 出身水军的良好的素养让他们渐渐脱瘾而出,在这片海上,也有了些快意恩仇的名声,最终成了一方大盗。这原本也和太史光毫不相干。但是坏就坏在他劫的战船正是太史光的麾下!因为战船被劫,累及太史光空耗了数年光阴,才用军功冲淡了这个污点,仅仅也只是冲淡而已! 对于这样的结果,太史光当然是怒不可遏。好在当时的魏世杰惜才心切,才没有让太史光除去军籍。而是亲自向皇上担保,让他能够戴罪立功! 太史光围剿起这股海盗,当然是不遗余力!前后出海十余次。但是终究还是功亏一篑。让仇敌逍遥在海上!后来的十几年,大雍的水军,虽然阵容强大,但是一路都是败退!被北凉的那员汉人将军,压制的喘不过起来。一直退过了崖山,才最终立柱了脚跟。 太史光的凶狠围剿,数次都差点建功,但是似乎宿命的安排,始终未能将流毒海上的这个毒瘤去除。但是一次次的围剿也让那中年的汉子付出了代价!当年冒死营救自己出海的数十名心腹,几乎在围剿当中被太史光斩杀殆尽! 所以结局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深仇!一方是大雍水军的头号要犯,一方是一心想要洗去污点的大将。双方的这一次无意中的相遇,早在二十年前就注定了结局!那就是只有一方能全身而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是此时的太史光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就是带给自己二十年耻辱的那位军中的仇雠!还只是满怀为那大雍那一千将士,以及两千遗体报仇的怒意! 将旗毫不迟疑的升在了桅杆的最高处! “首领,只凭一面将旗怕是不能断定,此人或许不是那厮也未可知!”海盗首领的身后,那头目正是当年从军中一起出海,硕果仅存的的心腹之一!所以对与那一段仇怨也是明了的。一听首领叨念这“太史”两个字,猛然的也就想起了当年的恩怨! “军中姓太史的将领本就不多!能够升起将旗的就更少了!当年虽然和我一样只是名战船上的把总,但是这些年听说还是替那皇帝父子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就算是养狗,也会给根骨头的吧!所以升到统领也不足为怪了! 无需多言,立即准备吧,估计对手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思考时间的!”中年汉子一声叹息后,便开始吩咐安排起岛上的防御了。 既然打定主意,不在海上硬碰,那就安心的将岛上的防备做好!如今的自己再也不是当年如丧家之犬的惨模样了!如今的自己在主岛上就有数万人马。虽然大半都是妇孺和老人,但是精壮的水手也有两万多人!还有附近的小岛上也都住满了自己的麾下。人马之盛,一时无两! 只是没有对手那般的战舰和利器。 但是依据大岛,那区区数百艘战船,约五千水军,就想攻破自己经营了两年的老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况且自己的麾下都是抱定了拼死的决心!因为他们是海盗,是不为朝廷所容忍的逆贼。他们身后的妇孺当然也是如此!若是官军登上了岛,所有的人,都没有活路! 太史光等待了约半个时辰,不见对手有投降的的举动。反而紧闭了水门,水手也全部弃舟登岸。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真怕对方打出白旗来。那样自己还真不知如何处置了!但是对于对手的举动,也是皱起了黝黑的眉头。看来海盗的头领,也是个知兵之人,知道审时度势,扬长避短! 这场,该是一场硬仗了! 如果对方依据人数的优势,尽数出海,与自己决战与海上,太史光是不会有一丝犹豫的就会下令全军突击!因为一路的观察,可以明显的看到,对方战船的数量虽多,但是质量缺是远远不如自己。水军的操练和军士手中的武器也是远远不如自己! 他们唯一优势就是数量!一旦在水上对战。大雍的水军会用精熟的配合和精良武器,将对方唯一的优势,瞬间逆转! 但是对方没有如此选择!而是选择了据岛固守!让人数不占优势的自己主动去进攻防备完善的大岛,攻守易势之下,在想要取得胜果,唯有多付出些代价了! 将军们眼中的代价无非就是麾下军士的性命而已!但是太史光心里清楚,自己麾下的一万水军,可是还有大用的。断然不能在此处折损过多。从而影响到大雍皇帝的布局! 但是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身后的那年轻的将领们已经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了!特别是凌春,握刀的手背上,都已经青筋虬辄了! “将军,末将麾下的儿郎们诸事已毕,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就能冲上海岛,去给遇袭的袍泽们报仇雪恨了!”凌春见到主将迟迟不愿发出攻击的命令。不免有些焦急。虽然也曾身经数战,但是每当大战前夕,还是不由自主的亢奋起来! “对方防备甚严,贸然攻击,必会损失惨重!”太史光立在了甲板之上,望了望眼前的这座海岛,故意说的有些犹豫。 “将军之意,难道是要放弃吗?”凌春一听主将似乎有些退意,心中的焦急不免增添了几分。 “当然不是!战书已经下了,怎可就此罢兵?大雍水军怎能徒让对方耻笑!”太死光依然是不急不缓的语调。身边的其余将领没有一人贸然插言。 凌春心思一动,心中恍然,主将如此,多半是已经了有了破敌的方略!自己求战心切,竟是没有察觉到。当下一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随即道:“末将等静候将军下令!” 第208章 阳谋 太史光面色一肃,松开了握刀的右手,向前一指海面上隐隐绰绰的大小岛屿道:“凌将军,本将给你两千人马,大小战船百艘,限你三日内,扫平除了这座主岛外的所有有人的小岛,能否做到? “末将领命!”菱春愣了半响,才缓过诧异的神情。军中主将的军令,可不敢违背!虽是出乎意料,也必须先接下军令吧。 本以为太太史光会立即下令,大军强攻海岛,那么自己作为副将,就极有可能要作为先锋,以自己麾下将士的战力,要拿下这个大岛,应该不是难事。所以这蹬岛第一功,算是已经给自己预定于囊中了。 但是一听主将的命令竟然不是进攻眼前这座主岛,有着众多海盗和妇孺以及还有那个最主要的敌人,海盗的首领所在的地方。 而是让自己首先扫荡周围的一些小岛!好在分出了几乎是两成的兵力给自己。倒也不算是故意为难自己。以大雍水军的战力,以及手中的战船和利器,扫荡这些不起眼,且几乎毫无防备的小岛,三天的时间算得上是十分的充足了! 凌春的疑惑还是没有能立即想的明白,就听见太史光继续喝到:“巡哨何在?” “末将在。”一名年约三十的将领大步向前,躬身应诺道。 “三日内分出一半哨船,洒出方圆百里。务必打探清楚百里之内的风吹草动。另外一半哨船,由你亲自率领,绕着大岛,给我严密警戒,寻找适合登岸的码头,滩涂等地。但是不许岛上有一人出海逃脱!” 太史光眼中凶光毕露,原本以大雍军规,定然是不会迁怒与岛上的妇孺的。但是这支海盗,悍然伏击了一支运输为主的大雍船队。杀死了一千水军,以及一名拥有将旗的统领!最后更是让三千具将士遗体葬身鱼腹!让那南渡江边密密麻麻的墓碑下面多了三千座衣冠冢! 如此的挑衅已经严重突破了大雍的底线!所以此次行事也就有些意气为重了!当然,此时也只是下令,不许岛上一人逃脱!至于那些妇孺的命运如何,现在还尚不可知! 面对这样杀气腾腾的军令,一众将校自然小心领命而去。各自开始准备。凌春直到此时才好像有些明白了主将的策略! 己方的优势在于大军训练有素,在于战船更加坚硬,在于弩箭更加犀利,甚至是军士们手中的刀剑更加锋利!贸然上岸,虽也能击败对手,但是折损肯定十分严重!至于战后到底损失几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而主将太史光的策略是,先用一大半兵力围住主岛。再由自己分兵去消灭那些分散在周围的零散的兵力。这样就能在每一座小岛上占据兵力的优势。 若是主岛出援,则可决战海上,发挥出自己的优势!若是主岛不动,那么就一步一步的先消灭周边的零散力量。最后集中兵力再夺主岛时,也不用担心身后的骚扰了! 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主岛若是不动,冷眼旁观大雍水军逐一的消灭周边的小岛,难免会让那些海盗的水手产生兔死狐悲之感!军心一旦有失,再想鼓舞起来,就难于登天了! 对于那海盗的首领来说,这实际上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主岛动,则无异于扬短避长,要在海上面对精悍的大雍水军!主岛不动,则周边的小岛将无一幸免,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逐一的发生!士气难免会遭受重大打击! 果然还是老将思虑周全!若是换了自己一阵猛打猛杀,也能消灭对手,也能畅快淋漓,但是战损将是十分严重的。 就在领出暗自感叹的时候,大雍的数百艘大小战船,哨船等,立即行动了起来。分出百余艘战船,开始围绕主岛以外的那些小岛扑去。无数的哨船脱离了船队,一部分散向四方,一部分围拢着主岛开始了抵近的查探。 海盗老巢的大岛周围有无数的小岛。大小不一。凡是能驻扎大军,能打出淡水井的岛上,都有海盗驻扎。那他们的家眷自然也是跟随水手分住各岛。 两年下来,周围的小岛上竟然分出了三十多座分寨!只是规模和人数远远不能和主岛相比!多的也不过三两千人口。少的仅仅只有百余人!因为各岛相距不远,平日里,都有小船往来。妇孺等具都擅长舟船操控。打鱼采贝也能维持一些消耗!但是精壮的男子全部都是做那劫掠的营生! 原本是得知首领远航归来。大船都多出了几十艘。定然是一次大丰收了。何曾想到,胜利的船队之后,竟然悄悄的跟着一支复仇的利箭! 还没有来得及庆贺收获,就被这不远千里,一路尾随的敌人堵住了码头! 但是首领却没有如往日的那般,立即出海迎敌。而是一反常态的将大半的主力收缩在了主岛之上,摆出了一幅死守的架势!这就让一向骄横惯了的海盗们有些愤然!愤然的也包括那些周围小岛上的未曾出海的水手们! “哼!既然首领怯战,就让我们先来试试来敌的实力吧!”距离主岛最近的那座小岛上足足有三千多人,精壮的海盗足足有千余人。远远望着脱离了大雍船队,奔自己而来的三十多艘战船,没有颤栗害怕,而是激动异常!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精锐! 在自己的老巢,还没有怕过谁!就连数十日前的那场伏击战的艰难都已经抛到了脑后!那一场是自己的进攻,对手只是一味防守! 而此时,自己变成了防守的一方!人数没有优势的对手却变成了进攻的一方!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杀光他们,那数十艘大船就是自己的了! 怀着这些想法的海盗,一个个脸上都是狂喜的神色,握紧了手中参差不齐的刀剑和水叉!直挺挺的挺立在平坦的滩涂,以及码头上,迎接着那些快速冲来的战船!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就是财富和食物!全然没有注意道主岛上首领的谨慎! 第209章 试探 对于第一座小岛,凌春也是重视无比!不仅亲自带队进攻,还集中了一半的摧城弩。原本准备先进行一轮远程的打击,破坏对手水寨的大门。但是冲到近前一看,对方连像样的水寨都没有下好!只是勉强的砌出了一条千余步长的岛岸,岸边是天然的深水区。也就算是停靠船只的码头了。 除此之外的岛岸,就全部是天然的滩涂了,全部无险据守! 三十艘大小战船冲向了这座算是第二大的岛屿。距离在渐渐接近。随着凌春座船上的令旗挥动。十余艘小船减缓了速度,分散在小岛的周围! 那剩余的二十艘稍大的战船,径直向着那简陋的码头和自然的滩涂冲去!岛上的海盗们没有了指挥,乱哄哄的挥舞起简陋的武器,立在岸上,等待着敌人的靠近! 确实是在等待!他们没有一点提前准备障碍的意识!也没有占据码头,阻止大船靠岸的举动!直到大雍的战船上搭起了长长的跳板时,才一窝蜂的举起水叉等武器,开始纷乱的进行自以为是的劫掠! 但是片刻之后,从那一艘艘大船的船舷后面,射出的阵阵带着死亡呼啸声的弩箭,就让他们再一次的想起了大雍水军的恐怖! 进攻的水军,也和那位决死的将军一样,义无反顾,锋锐无敌! 岸滩上的水军们跳下齐腰深的水中,结起了简单的攻击阵型!连盾牌都没有携带。因为岛上根本就没有大规模的远程攻击手段! 只是一排执刀,一排举弩,就发起了冲锋! 海水冰冷刺骨,侵透了军士们的皮甲和衣袍。但是却侵不灭他们为袍泽报仇,为大雍立功的热血! 二十艘大小战船,八百名久经沙场的水军!冲向了那一千多亢奋却又混乱的海盗! 就像一支锋利的箭矢。扎向了阻挡在眼前的躯体一般! 鲜血飙射,箭头透体而出!举弩的水军只是射出了三轮弩箭之后,就扔下了硬弩,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因为冲在前面的四百执刀的同袍已经和敌人混在了一起! 一千多只弩箭带走了数百条鲜活的生命!等到四百弩手挥刀加入战团的时候,那些一心劫掠的海盗已经没有了接战之前的气势了! 数百人倒在弩箭和腰刀之下后,就开始了溃退!但是海岛是如此的狭窄,还有什么地方可退呢!杀戮总是血腥无比的。就像他们平日里在海上杀戮测那些商船一样。 八百水军,解决那一千多人的精壮的海盗,不过才用了一个时辰! 凌春留下了四百弩兵在打扫战场,另外的四百执刀的水军,转过岸滩后的树林,准备去将留在后方的妇孺赶到海滩之上。 正当弩手们在回收那些钉在沙滩和尸体上的箭矢的时候,那冲在前方的四百执刀水军,突然敲起了急促的行军鼓。 正在指挥打扫战场的凌春,豁然抬头!手中腰刀上血迹尤未干透。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前方,那军鼓响起的方向! 难道是岛上还是其余的人马?那先前的这一千海盗很有可能就只是炮灰而已!想不到这一座小小的海岛上还驻扎如此多的对手!看来这股海盗的人数,当不可小视! 鼓声急促,没有响完一通。喊杀声,和刀剑的撞击声边传了过来! “弩箭手,随我上前!”凌春一声大喝,原本还在海盗尸体上拔着箭矢的弩兵们,来不及在捡起战前仍在远处的硬弩,挺着锋利的分水刺,迅速的向着树林冲去! 传进耳中的喊杀声有些怪异! 冲过了树林,眼前豁然开朗。这座不大的海岛上,在树林的后方竟然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所在。但是厮杀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 饶是经历了数次惨烈大战的凌春,也北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拦住四百执刀军士前进,发出嘶哑的喊杀声的竟然是两千多人的妇孺和老弱!他们悍不畏死,甚至是赤手空拳的冲向了那四百名手持利刃的大雍军士! 那四百军士,只是被动的挥刀格档,竟然是用刀背迎敌!在对方近乎疯狂的冲击下,已经损失了数十人!折损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刚刚对阵一千海盗时候的阵亡人数了! “杀!”凌春瞬间反应了过来,口中迸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一声吼叫,震醒了自缚手脚的那四百军士!身后的四百柄分水刺,犀利异常。跟随主将毫无阻碍的撞进了那大群已经狂暴了的妇孺! 剩下的就只有杀戮和鲜血了! 三千多人,尽是无一人投降! 厮杀声渐渐消散。狂暴的杀戮结束后,刺骨的海风开始肆掠开来。吹的那些刚刚还是滚烫的鲜血凝固城了坚硬的血块。夹杂着海水的绿色,布满了海滩。 血腥和海水的咸腥味,充塞着军士们的鼻孔。身上的水渍和沾染的血渍,混杂在一起!都在海风的威力下,变的坚硬,冰冷。 “凌将军,岛上已经肃清!”一名把总上前汇报道。身影虽然雄壮,但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打着颤!浑身上下无一处干爽的地方!在这隆冬的海风之下,任你是铁打的汉子,也是坚持不住的。 “原地休整!速速生火取暖!”凌春自己也是衣袍尽湿,但是军士们尚在打扫战场,搜索全岛的时候,自己作为将军,也是不适合独自生火取暖的!直到此时,八百军士俱都返回的时候,才下令生火!若是再不休整,这八百人,怕是都有冻伤的可能了! 三十多座有人的岛屿。听起来虽然不少,但是自己此刻踏在脚下的这座才是重点。半日不到,就拿下,也是自己未曾料到的!其余的小岛,就不用自己出马了!剩余的一千多人,自然会分兵逐一去打。 三天时间,是绰绰有余的。 “报!官军已经分兵,一部战船奔向南岛去了,而且……”凌春攻打小岛的消息,传到主岛上的时候,那首领闻言,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对于汇报的水手吞吞吐吐的言辞十分不满的喝问道:“而且什么?速速报来!” “而且具前面哨探探查,对方军力似乎不止五千,怕是有一万之众!” “看其战书,何等的跋扈霸道!怎么动起手来,却如此的循规蹈矩?竟然不是全力攻打主岛,而是先用疑兵,隐藏兵力。再是分兵先肖我手足,果然是那太史匹夫的手段!” 第210章 海上夜色 主岛上的首领,喃喃自语。腰间那把刀柄顶端镌刻有欧阳标记的军刀,被右手握得铁紧,犹不自知!一众部属看在眼中,都有些莫名的诧异。 首领一向多谋善断,像这样的表情已经是很少见到了。只有那极少数的一直追随身边的老人们才知道“太史”这两个字,对于首领的意义。 曾今的军中袍泽,如今的生死敌手! 二十年的造化弄人,让两个原本极少有交集的人,如今刀兵相向,不死不休! “报!” 堂下,一名哨兵匆匆赶来。长长的尾音,响了一路。 “海上有变,官军约三十搜战船,直奔南边第一座小岛而去。”哨探大声的汇报,让堂上的气氛更加的凝重!数十名头目的眼光全都聚焦在了首领一人身上。 “首领,某愿意率部增援!南岛上虽有三千余人,但是精壮不过一千余,恐怕难以抵挡!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一步一步的消弱我们的力量,而毫无动作!这样会让其他小岛的军心离散!” 在大堂之上,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敢站出来说话的,只有那为数不多的,当年从军营中就追随首领的那几位老人了! 他们对于整个组织,都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对于一直追剿自己的太史光,满是愤怒和仇恨!多少身边的袍泽,倒在了那恶獠的刀下!如今被仇人堵在了门口,怎能不想去出一口胸中恶气! 但是一向强硬果敢的首领,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一味防守。对于是否增援一事,还迟迟不能决断!一旦那最大的外寨被太史光攻破。海上的官军,就再也没有像样的力量在身后牵绊了! 到了那时,真的就只能是死拼一途了。 首领没有出言,但是看向这几位忠心的属下时,那眼神里给出的答案,分明是无动于衷的!对于属下的担心,他心里如何能不明白! 自己此次还是太过大意了。原本对于大雍,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可言,顺道的买卖,还有财物好拿,自己如何能放手!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惹的大雍那年轻的皇帝,如此大动干戈!竟然不顾隆冬的天气,不顾临近春节的时期,不顾一切的发兵追赶!来的还是自己的死对头! 来敌是个久经战阵的老将,指挥的十分稳健。一心想要逼迫自己出海决战。从而抵消自己的兵力优势,放大自己战船破旧的不足! 自己匆匆上岸,那三十多座外寨,还未来得及一一部署防御,就被对手截断了联系!现在又开始了各个击破,当真是让自己无从选择! 明知自己不动,只会给对手助涨士气。使得自己的力量不断的被消减。但是自己又能如何呢!真的向麾下头目所说的那样,派出一部兵力前去增援吗?先不说,能否出的去! 就是到了海上,自己的散兵游勇,平日里对付些商船上的护卫还行,真对上训练有素的水军,结果不言自明。 自己曾经身在军中,深知严酷的训练对于一支水军的重要性。自己的队伍里也是一向讲究这一套的。但是最近两年,队伍扩张的飞快。而身边的可用之人也就那么几个! 对于麾下的训练,根本就是无从下手!也只有自己的贴身卫队,还算拿的出手。但是数量也仅仅只有千余! 后悔已经没有意义。当下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如何顶住这一次的围剿。 身型依旧笔直的首领,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位来给自己开出优厚条件的北方的贵人。但是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贵人就算在北方手眼通天,又能如何?如今的北凉内部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能顾及自己这只小虾米!就算北方有心,如今也是有心无力。自南洋一战后,北凉的水军,至今都没有恢复到战前的一成实力,比之自己尚且差距甚远,又怎能给予自己强有力的支援呢! 那一向虚弱的南朝,如何就能一反常态的在南洋硬气了一把呢?这个问题困扰了自己两年多了。一直都没有想通答案! 手中冰凉的触感传来。低头看了看手中不由自主握紧的那口夺自敌人手中的军刀。似乎有些明悟了。这口军刀,来之不易! 几乎拼掉了大半依附自己的小股的海盗!用他们尸骨的堆砌让对方用尽了弩箭以后,才依靠数十倍的兵力优势,让对手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后,才得以成功缴获的! 灭敌一千,自己损失的何止数千! 或许,这就是南朝能够在南洋取胜的关键所在吧!他们的军士面对强大的,众多的敌人时,都有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这才是他们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可怕的原因。 太阳开始渐渐西沉,红色的光,斜照在无边的大海之上。但是阳光并不温暖,相反的有些凉意。配合些海风,就更加的冰冷了。 “非是某不愿发兵增援,几位都是在军伍中厮混过的老人,你们自己去看看,看看对手的战船,再看看码头上,我们的战船! 出海?增援?不过是给对手增添军功而已! 好在主岛之上有大半的主力。一心防守的话,还能有一拼之力。贸然分兵,只能是被逐个击破。三十多外寨,也只能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那中年的首领,声音低沉。 而此时,一直立在甲板之上观战的太史光,看到八百水军在齐腰的海水中结成阵势的时候,不住的点头赞道:“还是有两下的。没有贸然轻敌,知道稳扎稳打!” 收起了那只单筒的千里镜,转身向着身后问道:“对面的主岛上可有动静?” “回将军,那主岛上并无动静,怕是已经彻底放弃了周围的零散的力量,准备死守主岛了!”身后那为刚刚回来的负责哨船的将领一拱手,笑着回道。 “哦!倒是能沉的住气!给凌春发令:‘彻夜戒备,明日一早,务必开始攻击其余的各岛!” 军令通过了望台上的令旗传达给了前出的凌春。 正在南岛休整的凌春,只是匆匆烤干了湿透的衣袍,便率军回到了战船之上,连岛上的战场都没有来得及细细的打扫! 夜色快速的笼罩了整个海面!大船上星星点点的火光,开始在暗夜里闪烁! 夜色下的大海,一片宁静! 但是明日的厮杀,只会更加的血腥和残酷! 第211章 水军合围 一夜无话。 当红色的阳光再一次的洒满这片平静的海面时,昨日的鲜血都已经不见了踪迹。大海依旧蔚蓝,清冷的海面上,矗立的依然是那数百艘的大小战船。 无数的小船往来其间,仿佛迷雾中划破朦胧的精怪! 灯火次第熄灭。将光明再一次的交还给了太阳。 众多的小岛,还有大海,以及铺满海面的大船们,同时醒了过来。 大雍的旗舰上,指挥哨船的将军,早早的守在了主将的船舱外。新换的长袍里面是新结满的白霜。给一身轻便的甲衣上镀了一层薄薄的水霜。被长袍一碰,变城了细细的水流,将那长长的外袍侵出了一道道的水渍。 “昨夜主岛上可有动静?”太史光早早的出了船舱,一眼就看见候在舱外的那名将领。对其点了点头,然后脚步不停的向着船头走去。 甲板上海风颇大,吹起长袍鼓荡不休。 眼光在那昨日看了半日的大岛上来回的巡视了两边之后,才谈谈的问了一句。 “回将军,昨夜主岛上并无动静。只是有零星的火烛,彻夜未息。”那一早就等着复命的将领,早有准备,昨夜守了一夜。也未曾见到有哪怕是一艘离开的小船!于是据实回了。 “恩!哨船白日轮班休整,今夜还有大用。”太史光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凌春的进展如何了?” “昨日天黑之前已经将南岛拿下,初时进军顺利。只是后来在岛上遇上一些状况,猝不及防之下,吃了点小亏。不过南岛已经荡平。今日晨雾未散的时候,就已经率领两千人马,分兵行动了。” “恩!余下的三十多座小岛,对方驻守的人数也都是极少的,分兵可提高速度,不失为一个好的战法!”太史光听完介绍,少见的在背后评论了一番哪位年轻的将领。 凌春此次只要在三天之内完成自己下达的命令,说明他完全可以独自领兵了。昨日对南岛的攻击,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稳扎稳打,大雍水军的威力和长处也基本都能善加利用。 就是战事太过顺利,反而让他失去了应有的警觉。以至于被岛上的两千老弱稍稍阻下了一点时间。还损失了数十名军士! 但是年轻将领的成长,总是要付出这些代价的。鲜血总是能让他们快速的成长的!包括大雍的天子,也是如此! 此时的凌春,并不知道主将的这些想法。还在一心的等待海雾散去。 三十搜战船,竟然被他一分为十!一路只有三艘战船,二百水军!十路战船,分散驶向各自的目标。这并非是凌春一时的心血来潮。 而是在充分的情报分析,和自己派出的哨船的打探结果印证之后,根据实际的情况想出的合理战法!自己面对的并不是海盗的主力。而是分散在这一大片海上的零散的小岛。除了昨日进攻的南岛之外,其余的岛上最多不过百人!加上家眷老弱也不超过五百人! 以自己麾下水军的战力,二百名全副武装的水军,完全可以获得一面倒的优势了!只要各船上的把总们指挥得当,每队人马,一天扫荡两个岛屿总是不成问题的! 顺利的还可以拿下三座!自己的计划是今天日落前,将这些零星的岛屿上的海盗,全部清除干净!对于老弱,也没有下达必杀的命令! 虽然有过被他们突袭的教训。但是主将传来的军令还是网开一面。只要是不主动攻击水军,老弱可以驱赶到一起。待到此间战事结束,依然可以放他们回到陆地。 毕竟这些也都是在北凉治下无路可走的汉民!精壮的男子们手中都已经沾满了鲜血,其中也不乏他们自己的同胞。但是这些中毒不深的老弱和孩童们,总是无辜的!只是享用了海盗们掠夺而来的物资而已! 若是肯放下武器,王师还是不愿意斩尽杀绝的!但是那些亡命反抗的海盗成员,特别是那些头目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自己也不愿意放过!尽管他们也都是汉人! 主岛的大堂上,一夜未熄的烛火下,数十名头目,以及他们的首领,都是彻夜未眠。整夜的商议着迎敌的方略。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是清楚的。具体的方略首领已经下定了决心。 虽然还有少数的头目犹自不肯放弃那些外寨。但是事实上已经没有了商讨的可能了。因为最大的那座外寨,距离主岛不远的南岛,昨天就已经被对手攻破,三千海盗以及老弱,一人未剩! “此次的官军当真是残暴无比,竟然连老弱都不放过!”一名头目有些纷纷。猩红的眼睛里喷出骇人的光芒。因为他的家人,都是驻扎在南岛之上!而自己因为随大军出战刚返,才没有回到自己所在的南岛。 如今首领按兵不动,自己家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南岛距离主岛最近,面积又是外岛里最大的,生存条件十分优越。相比不断拥挤混乱的主岛,原本能住进南岛的都是主将身边的头目以及有功之人的家眷。 而他们就是这群海盗的中坚力量!所以他们的家人对于官军的憎恶也是最强烈的!相反的大部分住在主岛上的家眷,对于大雍,倒是没有多少恶感。 只是中原凋敝,失去了生计以后,跟随家中的精壮劳力上岛寻调活路而已!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再说什么残暴与仁慈了!官与匪还能奢谈这些吗?南岛已灭,其余诸岛的灭亡,不过是时间问题,大限就在今天! 诸位也不必在此商谈什么了,各自回去,还有一日的时间可以休整。就让我们一起在明天来会一会这支南朝水军的实力吧!” 面对群议汹汹的属下们,海盗的首领,并没有好言安抚,毕竟他自己的家眷也是在那南岛之上,已经和那守岛的精壮们一起化作冰冷的尸体了吧! 一众头目虽然痛心与家眷的遇难,但是此时并无一人敢于发难!因为他们的首领和他们的境遇都是一样!不愿发兵增援,非是私心,当真是只为最后倾力一战。 第212章 登陆战(一) “好!不愧是能够称雄一方的好汉,果然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既然如此,本将也不会吝啬,明日当会给你一次厮杀的机会!” 太史光将全部的目光都盯在了主岛之上。随着外围,凌春的攻击不断的深入。海盗散落在外围的一万多人的水手,海盗已经是伤亡过半,剩余下半数的都是那些没有了反抗能力和决心的老弱了。被水军用大船,全部集中到了南岛之上!等着战后,任由他们去留! 一路逍遥的大军,登岸不过两天,士气已经降到了冰点。正如那些部将所担心的那样,主岛按兵不动的看着外围的力量被一点点的蚕食。一处处燃气烽烟的外岛,那些烽烟犹如一枚枚的利箭将胜利归来的军心攒射的千疮百孔。 堂上的火烛又是一夜未息。陪在堂下的众多的头目已经早早散去。这一夜只有那几位一直忠心追随的老军汉不曾离去。 他们的年纪大都已经接近半百。静坐在堂下,魁梧的背影中再也难掩那些流露出的落寞。默默无语,似乎是在等待着那最后的时刻。 中年的首领,满头灰白的须发,二十多年的海风吹出了一张坚毅与硬朗的脸。手中紧紧握着的依然是那柄得手不过数十日的军刀! 微凉的触感下,让他有些浮想联翩。若是当年没有那场不顾国丧禁令,而纵酒的过失。或许如今也该有一口这样的军刀。只是不用自己去从那战死的将军手中夺取罢了。 自己也该有一面属于自己的将旗。可以飘扬在那战舰桅杆的最高处!身边的这几位老人,也不会在今夜陪着自己等待着那最后的狂风暴雨! 他们的麾下也应该是对面的那样的训练有素的军士!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永远的远去了。从那场酒宴开始。自己成了朝廷的罪人,夺船出海,又让自己成了要犯! 遗留在岸上的家小,自然是无一幸免! 数年以内无数次的围剿,让那一批老兄弟们一个个的倒下了。当初同在军中的袍泽,如今只有眼前的这几位了。 悔恨吗? 十年前或许是有的。但是现在,满手的鲜血,凋零的老军!整日只能与冰冷的海风为伴。 急速壮大的麾下,只是给了自己日益膨胀的野心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来人,上酒!”一声大喝后,堂外早有值守的卫兵抬过一坛酒来。 中年的首领劈手取过酒坛灌向那一排排的大碗。酒液飘香,香醇的犹如二十年前的那场酒宴里上好的新酿新丰酒。 举起一碗酒道:“诸位兄弟,二十年的追随,吾无以为报了。干了这碗送行酒后,想活命的,岛后备有小船,自去吧!愿意赴死的跟我一起去向那太史匹夫,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首领,我们主力尚在,何须如此悲观!二十年来,我们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不都是一一的挺过来了吗?今日,干了这碗酒,再带着兄弟们去拼杀一场,岂不痛快!” “对,首领,我们追随二十年,怎能在今日做出懦夫之选!” “咚咚咚……”海上想起震天的鼓声,阵阵敲击在众人的胸膛上! “官军是要进攻了,既然兄弟们不愿偷生,那就随我再做一场厮杀吧!” “拼死一战,为老兄弟们报仇!” 撕拉,撕拉的声响下,一口干下烈酒的老军士们齐声撕开白色的里衣,扎在了头盔之上,拔出腰刀,一起出了大堂。 海风依旧冰冷! 随着凌春在外围的顺利推进。原本预计三日后展开总攻的太史光,没有犹豫。在收拢了两千分出去的军士之后,立即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万水军,再次集结在了一起!数百战船,落下了风帆,放下了铁锚。沿着主岛的岛岸,一字摆开!静静的等待着旗舰上的那一杆令旗的挥动! 数百艘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战船,围满了主岛的四周。旗舰的最高处的那一杆令旗猛然挥下的瞬间,数十架催城弩,射出一枚枚带着火焰的巨箭,呼啸着扑向了那座简易的码头。 码头内拥挤在一起的空荡荡的海盗船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火光! 大风从海上吹来,助力了大火,窜过了最高的桅杆!烽烟中,大雍的战船避开了码头,开始向着剩余的三面滩涂上冲击。 早早的已经探查清楚了路线和适合登岛的数处岛岸前,停满了大雍的战船。无数的小船脱离了船队,靠向了岸边。更多的是蜂拥的军士们,跳出了船舷。 依旧是在海水中就结成了简单的阵型。弩箭在后,军刀在前,数个小小的军阵,缓缓的推进,向着在岸上等待多时的海盗们压了过去! 海盗人数虽多,但是武器就严重不足了。更不要说那些远程的攻击利器了。弓箭不足百张,而且箭矢更是不足千枚。更多的海盗手中握着的是肖尖了一端的竹节和木矛! 主岛上的三万海盗,手中握有竹木武器的竟然不下数千! 但是他们面对手握精良武器的大雍水军,没有退缩!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那最后的时刻!数位头上缠着白布的大头目们,立在了各个登陆点的岸头! 厮杀在一连串的战鼓声声中激烈的爆发了。 没有一丝的怜悯,崩裂的鲜血,密集的飞箭和热血的军刀,在互相的碰撞! 双方一次性的投入了全部的力量,没有丝毫的保留!海盗们在各位头目的指挥下,也迸发出了最强大的战力。他们用尽全力,想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而大雍的水军们,凭的是胸中沸腾的热血,是为惨死的袍泽们报仇的决心。 数个登陆点上上岸的水军,尽管人数不占优势,但还是凭着精良的武器和配合娴熟的战阵,将三倍于己的海盗们慢慢的压缩在了大岛的中心位置。身后就是数万老弱。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新落成的那座忠义堂前,一道身影矗立在海盗们的眼前。 第213章 登陆战(二) 方圆十余里的战场,己方的乱兵,已经被压缩的毫无阵型可言。被官军用弩箭和军刀压制得再也没有往日横行海上时的威风了! 落日余辉中,留下的大片大片的血迹,让这座自己已经营了两年的主岛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时光荏苒,二十年不过是弹指间。二十年前的那一场酒宴,仿佛痛饮到了今日的清晨。忠义堂前众人分饮的那一坛酒里,宿命都在这浓郁的烈酒里泡的愈发的酸楚! 千余身着铁甲的护卫,纷纷涌出,在这最后的战场上,结了一个小小的鱼鳞。接应回那几位匆匆退至的头裹白布的曾今的老卒。三万海盗,此时还在抵抗的已经不足五千! 而对手,那一万官军,似乎阵容并未消减几分!轻甲,硬弩,以及手中映照着夕阳余晖的军刀,依然如林之盛!万般感慨已经挽不回,当年的那一步错了。 目光回到水军的旗舰之上! 太史光只带着数百亲卫,驻足于紧靠着海边的一座断崖之上。崖后是碧波万顷的大海。崖前,俯瞰这这座郁郁的海岛! 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太史光望了望落日,又望了一眼崖下绵延十数里的战场。那些个年轻的将领们,没有辜负平日里的那些整训。虽然推进的有些刻板机械。但是对付这些散兵游勇般的海盗已经是足够了。 进攻之前预计的损失是折损两成,也就是两千水军。毕竟对方有三万之众,还有数万家眷。从那场伏击上官彦的作战手法上也可以看出,领军之人是个知兵的人物!从固守主岛,任凭自己分兵去取那些小岛时,硬是顶住了压力按兵不动上看,再次得到了印证。 自己提前一天,发起了攻击。固然是有些突然,可是海盗们也不是全无感知。但是用自己的眼光去看,那四面逐步抵抗的海盗不过是抵坚持了一个时辰,便在水军的弩箭下一层层的崩塌了。 接下来全部是毫无意义的追击和歼灭战了。狭小的海岛,方圆不过二十里,数万大军,全部拥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哪里还有逃跑的余地! 己方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但是顺风顺水的战场上,总是有些以外的。大军顺利推进到了中央的时候,那个数千人的军阵,似乎停顿了下来。 太史光有些意外。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外围的军士们已经开始将俘虏向着海滩上驱赶了。但是那一处战场的中央,大军却停下了脚步! 难道是海盗中还有什么能都阻挡大军前进的利器吗? “那处战场的指挥将领是谁?”太史光有些意外,收回眼光的同时,皱了皱浓眉,向着身后的亲卫问道。不待亲卫回答,山下一名探报飞速前来。 “禀将军,凌将军正在战场中央,遇到一支千人规模的精锐武装,抵抗的十分顽强!两军对垒之时,对方的首领亲自现身,身边几名老卒俱都头戴重孝,指名道姓要与将军一见!凌春将军不敢擅专,特名小人前来请示。”那哨探一句汇报,令太史光十分意外。 这海盗之中竟然还有自己的相识吗?也有可能是拖延之计。毕竟自己的将旗分外的惹眼。知道自己的姓氏,也不足为奇了。 于是问道:“海盗的首领说的是要见太史将军,还是太史光将军?将敌将的原话说与我听。若有不敬之语也不必忌讳。” “敌将原话便是:‘太史光老匹夫何在?当年被吾夺船,今日可敢与我一战?’”那哨探微微一愣,只好将原话转达了一遍。听的将军身后的亲卫们都是义愤填膺。 但是太史光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长笑不断,眼角中似乎都带出泪光来。二十年的耻辱,今日得雪吗?笑声一断,纵声喝到:“亲卫听令,且随我去取回那失去了二十年的荣誉!” 数百人,直奔山下,向着那一处暂时停顿的战场中央奔去。 主岛上的忠义堂,建在主岛的中央,地势颇高,只是一座临时用竹木山石搭建起的一片建筑。规模不大。大堂内也仅仅可容数十人。 堂前的土坡上,一支千余人的军阵,和数千水军遥遥对峙。 眼见胜券在握,凌春也就不担心对方还能用出什么诡计了。所以一听对方首领亲自出阵要就与自己的主将一见,也就没有加紧攻击,而是随机招了个传令兵,去报于主将知道。自己也暂时停下了强攻! 因为眼前这支千人队,着实有些战力。不像先前对战的海盗,虽然也很是顽强,但都是混乱的抵抗,全无军团作战应有的配合和协作概念。 大战到此时已经再无悬念。大雍一万水军在付出了不到一千伤亡的轻微代价,就基本拿下了这座拥有三万轻壮海盗的主岛。现在只剩下眼前这唯一的一支成规模的抵抗力量了。 凌春停歇下攻击的脚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三军主将太史光就大步的到了军阵的后方,眯起眼睛,望那对面的军阵上一看。不禁暗自点头。 这支军阵虽只有千余人,但无论是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军刀,都无疑是海盗群中最好的一批了。特别是那数百口夺自上官彦所部的军刀,也都装备了起来。能够撑起这样的一支军队,这领军之人,不愧是自己多此围剿,而未能铲除的枭雄! 军阵之前的那道身影,正是自己曾经数次照面缺未能留下的仇人! 仇人见面,当然分外眼红! “太史将军,别来无恙乎?”那首领一见大雍的军阵后方一阵波动,让出了一条通道。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中年将军,大步上前,正是自己曾经立誓必杀的太史光。远远的一声长喝,逆着呼啸冰冷的海风传来过来。语气中也似乎被海风吹得有些冰冷。 “本将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是朝廷当年的逃犯,而今竟然流落为了水贼!今日已是死局,又何须多言?莫不是躲了二十年,今日有了回头的心思吗?可惜,回头无岸了!”太史光眼神冰冷,比那海风还要冷上三分。 第214章 尾声 “哈哈哈!某虽算不上什么英雄豪杰,也听说过廉耻! 今日但有一死而已,自然不须回头!与你更无交情言,当年夺你一条战船,你也多次围剿与我,大家算是两不相欠。 但是欲以某麾下的这一千儿郎,与你做个交易,不知太史将军可有兴趣?”那首领气势上并不弱了半分。一声大笑过后,说出了一番让太史光有些意外的话来。 此时已经是山穷水尽,还有何可作交易之用?于是也冷声道:“当年夺船之仇,可以放在一边,此次伏击我军中袍泽,乃是国仇,今日,本将欲借你项上头颅一用,以祭告上官将军,以及那一千阵亡的将士!若有什么遗言,快快说来,本将尚可酌情允之。” “区区头颅,送你便是,何须借用!只要将军点头,某定会亲自奉上! 当年的的恩怨,谁是谁非已经不必细究,终究是今日战败,某甘拜下风!但是大雍朝廷一向自诩爱民如子,将军看看,某之麾下,那个不是汉家子民,与朝廷素无冤仇,若是将军肯放他们一条生路,某愿以项上人头,替将军洗去二十年前的夺船之污点。这项交易,难道将军也是毫无兴趣吗?” 那首领先前的不敬之语,不过是想一激对方而已。说到此处才知是抱了这番用心,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一句话说完,身后的几位头缠白布的头目,顿时睚眦欲裂,齐声吼道:“首领不可,我们还有一战之力,纵然不敌,也要拼掉他几条狗命! 如何能在这些官军面前做此等事?吾等只愿拼死一战,以慰那些死在太史匹夫手中的军中袍泽!” 身后的军阵都是他嫡系,哪里愿意独自偷生,一听老卒们的嘶吼,俱都鼓噪起来。拼命之声不绝于耳!那首领一挥手,身后的杂音顿消。一双经历无数风浪血腥和柔情的双眼,看向了眼前的这位老对手,似乎是在等待对方的决断。 “好!”太史光一声回答,干脆响亮。原本就是必死之局,根本不用如此麻烦,身后的数千大军,弩箭森森,只需自己一挥手,就能重创眼前这一千人马! 但是二十年的对手,用那一双充满无数悲情的眼睛望向自己的瞬间,却让这位历经百战,已经变的坚硬无比的铁石心肠的老将竟然动了一丝的恻隐之心! 或许促使自己答应的还有对方身后那一千军人的躁动,还有那数位头缠白布,欲为死在自己手上的对方的袍泽戴孝报仇的老军卒们的嘶吼吧!没有这些,自己当是不会如此轻易的答应吧! 这一千人马,可以配得上军人称号!那几位老卒,也是!对于这样的敌人,总需要给予一点尊重的! 听到了这一个字的简洁回答后,那中年的首领,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军阵,没有言语。但是眼神中似乎再说:“你们可以回家了!” 腰间的军刀,是上好的军刀。在大雍的军中,也是有数的!需是统领级别的将军,有自己将旗的将军,才有资格佩戴。如今挂在自己的腰间了。或许是对自己二十年前对于大雍水军效忠的奖赏吧! 但不同的是,这种奖赏,是自己取来的! 手掌抚过刀柄顶端的“欧阳”标记,紧紧握在了刀柄之上,缓缓用力。猛然一拔,刀身凌冽的寒光,胜过海风和这满场的杀意。 “首领,不可!”身后的几位老卒同声苦劝,言语中多有苦涩的余音。他们追随了首领二十年,对于他的脾气是再熟悉不过了。也都明白,此时再劝也都是多余!可是却劝不住自己的嗓门! “某先走一步。”那首领对着几位老卒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右手一动,将那口军刀往肩膀上一扛,猛然用力一拉。鲜血飚射而出。染红了秋水般的刀刃! 大军骚动,但是没有失去控制!在几位老卒的极力压制之下,千人的军阵,鸦雀无声。阵前那具挺拔的躯体,倒伏在地。寒风呼啸,再也不闻刀兵的声音。 “首领慢走,老哥几个随后就来。”那几位老卒神色冷峻,看了一眼立在眼前数十步的太史光,仇恨满眼,并不加掩饰。其中一人惨然一笑:“老匹夫,兄弟们的仇是报不得了,若是你不讲信用,老子做鬼也会游到你的座舰之上!”说完,一起举刀自刎在了首领身边! 数具有些老迈的躯体,交错扑倒在寒冷的沙地上。四处流淌的是他们混杂在一起的鲜血。将那灰白的须发染的嫣红如残阳! 那一千人的军阵,在几人倒地后的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势和骨头。手中的军器,纷纷落地。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决心。 “仔细收敛了他们,按照大雍水军规制,安葬他们!”太史光吩咐了一句,声音中听不出悲喜。似乎并没有多少洗刷了耻辱后的喜悦。 身在广州的赵崇,在新年过后的第十天,同时收到了鹰巢和太史光发来的军报。正准备动身南下琼州的皇帝,对于太史光的行动还是十分满意的。不过十数日,便追上了伏击的元凶。并且能稳稳的将对方的老巢围住。看来剿灭对方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军报中自然有赵崇想看到的,关于年轻将领凌春等人表现的情况!也是暗自满意。果然没有看错人。年轻人还是有无穷的精力的,仅仅是两千人马,两天时间,就扫平了外围万余对手!虽然对手只是些战力底下的海盗。但是大雍战阵的威力,和临战的指挥也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假以时日,又是水军的一根栋梁之才啊! 也罢,就在等几天,等来了捷报,才好安心的南下吧!但愿那太史光不会让自己久等! 三日后,捷报传来,大雍南渡之前通缉的要犯,反叛出海的那一位把总,以及手下的百余军士,至此全部授首!大雍的一万水军,成功荡平了大江出海口以南这片广阔海域内的一切敌对力量! 此战歼敌一万多人!俘获老弱数万人,伏击水军的那些参战之敌,已经全部处死。海盗巢穴的主岛海岸,嫣红的鲜血三日不绝! 收缴回上官彦手中失落的那口统领军刀。以及数百口军中的制式腰刀。其中的二十年纠缠不清的恩怨,更是让赵崇唏嘘不已! 第215章 北凉来客 赵崇收到军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太史光早已经在主岛之上休整了三日。三日之后就按照战前之约,分出将近五千人马和一半的大小战船,给了那年轻的凌春独自领兵的机会。 并命令他留在了主岛附近。而自己则是向东千里,占据了一座海中的大岛。开启了大雍掌控这片海域三百余年时光的序幕。 时间回到三天之前,太史光屹立在忠义堂前的高地上,俯视着大军打扫整个战场的时候,突然有声声喧闹传了过来。 “何处喧闹声?”太史光一皱眉头,立即有身后的亲卫下去查探详情。不过片刻,便回返禀报道:“将军,将士们在那群家眷中发现了几位凉人。因语言不同,才有了喧哗之声。” “哦!可是女眷?若是那首领的家眷,就和那些汉人老弱一并处理吧,任其自生自灭吧!军士们手中的军刀,不能再沾染鲜血了!”二十年的一块心病一朝解决,但是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总也不能开怀。对于发现的可能是仇敌的家眷,也就没有了继续追究的兴趣了。 太史光对于今日的战果是十分满意的。对于凌春等年轻将领的临场指挥也是满意的。对大雍水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阵亡数量当然也是满意的。 毕竟这样的一场大战下来,阵亡两百余人,重伤三百余人,轻伤五百多人。这样的伤亡,对较于歼灭了数千海盗的战果来说,比例是十分悬殊的,称得上是一场大胜了。 但是对手的最后结局,却让老将军有些唏嘘!所以对于发现凉人的报告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意的吩咐了一句。 “将军,这些凉人并非是岛上的家眷,而且都是成年男子,十分可疑!”亲卫的汇报再次让太史光打起了精神来。 起初自己就怀疑,这群海盗的动作似乎是有些怪异,一向和大雍水军不相干的海盗为何会不远千里的南下,若是只为了伏击一支运输的船队。似乎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看来这些凉人怕就是其中的关键了!看来是自己突然现身,让那些凉人一时无法离开,只好做了瓮中之鳖!却是不知这凉人是内乱中的那方人物! 也罢,就会一会这几位北面来的贵客吧!只是此处已经换了主人。于是沉声喝道:“将凉人带上堂来!”说罢便转身进了这座海盗议事的所谓忠义堂中,居中在那官帽椅上坐定,左右是几位已经巡视完战场的将领! 随着一阵阵的吼叫,谩骂声,几位胡人被推搡进了大堂。 太史光一挥手,那推搡的军士们顿时停住了拳脚。只见堂下的数人,衣衫不整,狐裘散乱。连那些平日里梳理的齐整的鼠须小辫也都散落了满脸! 狼狈的神情,没有掩盖住他们雄健的身躯,以及眼中的凶光。在几人的中间有一位,虽是胡人面相,但是着装截然不同。一身得体的蜀锦长袍,丝毫未乱,头顶的长发也没有编成鼠尾辫,只是随意的挽仔仔脑后。 一脸的轻笑,在几位显然是护卫的胡人愤怒的嘶吼声中,保持了十分的镇定和从容! “将军,凉人俘虏带到,但是俱都不通官话,请将军发落!” “哈哈哈!此便是沐猴而冠吗?”太史光冷眼瞧了一眼堂下的几人,特别是看到那胡人衣蜀锦后,更是讥讽了一声。 “哈哈哈!”堂下的将领们顿时大笑成一片。看向堂下的眼光中,戏谑之意更胜。 “将军,凉人欺我中原久矣,不若将这几颗狗头取下来祭一下我大雍的军旗!”一名将领笑完之后,大声向这主将太史光建议到。 “将军,取下这几颗狗头祭旗!”堂下一时附和声四起。但是太史光作为主将并没有被堂下的鼓噪声主导了思维。而是再次将眼光扫向了堂下的那为汉服的胡人! “一方枭雄如何就输给你们这一群蛮将!”在堂中一片的喧闹声中,那汉服的胡人,迎上了太史光的目光,竟然说出了一口流利的汉话。只是语气中并没有半点作为俘虏应有的谦逊和小心。反而是有些咄咄逼人的凌厉。 堂上顿时为之一静。随即就是更大声的喊杀声。 太史光一挥手,止住了众人的鼓噪。眼神定定的盯住了那汉服的胡人,口中道:“来人,将其余几人先带下去,不得伤了性命。” 那胡人只是一个眼神,几名护卫立即放弃了准备好的抵抗,大步的出了堂外。 “本将乃是大雍水军统领太史光,足下何人?不准备做个自我介绍吗?”太史光眼神中的戏谑已经换上了一些严肃的色彩。 作为统领级别的一位实权将军,当然知道大雍最大的对手,目前所面临内乱一触即发的状况。只是不知这眼前的凉人是属于王庭的臣下还是效忠于更北方的哪位西征归来的长子! 按照皇上的心思,若是那王庭的臣下,也就没有了接触了意义,但若是那哈日查盖的麾下忠臣,那一切就大有可为了。 以现有的力量对比来看,王庭的军力和财力无疑都是更加强大的一方。而大雍要想在夹缝中获得修养生息的时间,北凉的内乱就必须相持的更加长久。 一旦一方快速的赢下了战争,那么接下来的一定就是对南方的再一次的征服! 所以对于强大的一方,是不可能再得到大雍的支持与资助的!只有弱势的一方才有可能和大雍结盟!从而拉长这场内乱的时间,给大雍更多的时间,来巩固岭南的国土! 所以太史光对于这位能说一口流利汉化的胡人,还是抱有了拉拢与试探的心思。 “原来是太史将军,失敬失敬!本将伊勒德乃是哈日查盖汗的属下,此次南下,不过是奉命前来,替王庭中不中用的那钦等人解决一下海上的祸乱! 没有想到,却是太史将军,帮了本将的大忙!”那胡人一声细语,却带有一丝得意的神色。 他当然是有值得得意的地方。哈日查盖不过是命自己南下,寻机消灭那股盘踞在海上,被王庭暗中支持,时常威胁北方的海盗。 自己不过是许诺了一点财物粮草,提供了一条情报,就让这些一心想脚踏两船的海盗们,将矛头指向了大雍的水军。随即就在大雍的报复下飞灰湮灭了。 第216章 一封书信 只是可惜的是,这群海盗的战力太过地下。没有让自己看到大雍水军的真实战力。但是那最后涌出的一千卫士,让他眼前一亮! 没有想到,自己在岛上也呆了数十日,竟然没有发现这样的一支精锐的存在!如果他们肯死战到底,那么自己一窥大雍水军战力的愿望还是可以实现的吧! 所以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他也没有乘小船独自上岸!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应该是无忧的。那个南朝的小朝廷,此时也是极力的在寻找可以结盟以对抗王庭压力的盟友吧! 而自己所效忠的哈日查盖,不就是这样的势力吗?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不就是自己苦读了十年的汉家韬略的一部分吗! 自己顺便灭了王庭的走狗之后,若是再能和南朝的水军有所接触,进而促使两放联盟,岂不是一箭双雕的美事吗!至于说王庭方面的谩骂,什么数典忘祖之类,那又算的了什么? 只要借助南方的精铁和军力在南方稍加牵制。那么草原的铁骑,就能毫无顾忌的一路只取大都,那座已经成了金帐所在的王庭心脏!而不用分心抵挡哈巴日的数万骑兵了! “能自称本将,想必在北凉也算是身处高位了吧!自陷险境,就不担心有性命之忧吗?”太史光听到对方有些得意的言语后,没有发怒,只是冷声的反问了一句,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当然对于伊勒德的得意之处,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读了几本汉家的书,就以为学到了汉家的谋略与睿智了吗!实在可笑至极。大雍水军北上,寻仇只是其一。 就算自己知晓了这中间的来龙去脉,难道就会放弃攻打这群海盗吗?这群海盗,如果没有王庭在暗中的推波助澜,当真就会被玩弄与鼓掌之间吗? 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唯一清晰的脉络就时,这明显是一个多方犬牙交错的乱局。各方都想要乱中取栗。可惜的是最终还是要依靠实力来决定一切!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谋略诡计,运筹帷幄都是枉然。在海上,如今拥有绝对实力的只有一家。那就是一向不为各方所重视的大雍! 大雍有五万水军,数千艘大小战船!这些就是决定海上秩序的依据! 如今大雍扫平了海面,进可以威胁到最北方的辽东,退可以稳保作为根基的琼州。可以说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但是大雍的天子,向来是以恢复中原卫己任的!怎么可能满足于当前的岭南一地!所以自己作为第一位被委以重任,独自领兵在外的水军统领。如果再能够为大雍促成南北的结盟。那么自己在朝廷的分量当更重三分!远比刚刚剿灭这伙海盗的军功要重的多吧! 但是做为一名饱经风浪的老将,也是清楚的很。要想在结盟中占据主动,那么就不能表现的太过热心! 对方敢留在岛上,就说明其有过人的眼光和胆识!与这样的人交涉,就更要掌握主动,才能不被对方牵着鼻子前进。 在北凉看来,不过是一武人。只管喊打喊杀,也符合自己的身份。有道是秀才遇到兵嘛! 总要让你亲口提出请求,才好提高要求! “将军麾下军容严整,战力不俗,作为一名将军,吾也是深为敬佩。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局势之下,还是如此一味的威胁个人的安危,格局不免就显的有些小了吧? 难道贵国的皇帝就没有给过你关于处理我们之间关系的叮嘱吗?要知道,我西征大军,如今在草原之上,可是陈兵百万,枕戈待旦!只等雪化春来了!” 伊勒德对于太史光威胁性命的言辞颇有些不屑一顾。一个人立在汉将环视的堂下,侃侃而谈,连言语上的亏都是不肯多吃一句。 若说五万水军,就是大雍横行海上的凭仗的话,那么草原上的那数十万骑兵,就是伊勒德立于堂下犹自傲然挺立的靠山! 双方的心里都是清楚,对于结盟一事,双方的最高层都是不拒绝的!关键就看双方的价码和诚意了! “既然如此,伊勒德将军,又何必不远千里的留在这座荒凉的海岛之上呢?不如本将派船,送你上岸。大可以安心的等待着来年雪化。也好过在这里和我这只会耍刀弄枪的武人说这些酸腐文人感兴趣的事情。 本将向来只对你们铁骑胯下的骏马感兴趣!至于你所说的格局是个什么东西,本将从不关心。”太史光似乎已经是失去了耐性,对于对方百万大军的说辞,也是颇为反感。再次开口就不顾及对方颜面了。 “哈哈哈!太史将军,口气未免有些狂妄!我北凉铁骑横扫中原的时候,你南朝不过是只能一路南逃!如今有何资本如此大言不惭!”伊勒德一听对方的口气,顿时有些气结。骏马乃是凉骑的半条性命。如今竟然被一向弱弱的汉人惦记上了。不能不说是莫大的耻辱! 所以明知对方是在激将,好挑起自己的怒火,让自己失去冷静的心态。但是自己还是没有压住心中怒火。 没有想到,一向自负智谋满腹的自己,在面对汉人的一员武将的时候,都是如此的被对方掌控局势。不由得想起了那句在北凉广为传颂的感叹:“南朝的英雄何其多也!” “哼!就凭如今我大雍控制着这大片的海域。若是再想出海一步,怕是要先问过我麾下将士手中的分水刺!你北凉铁骑再强,能在海上与吾一战否? 况且,具本将所知,西征大军中精锐的薛怯军不过五万,大都附近可是驻扎了十万薛怯。在草原上,只有他们才能被称作是铁骑吧! 若是能送些骏马来,明年春天,大雍遣出一支三万人马的骑兵,还是能做到的!” “哈哈哈!太史将军,既然只是一员军中的将领,何不将此间事报于你家皇帝。正好本将身上有一封哈日查盖汗写给你家皇帝的亲笔书信!也请一并转达! 本将就在你营中静候佳音!”伊勒德哪里看不出太史光是在藏拙。今日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还不如将底牌打出,就让两国的决策者自行决定后续的走向吧! 第217章 短暂的宁静 永平三年二月。 惊蛰时节。听雨楼前,是一片湛蓝的天幕。 琼州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燥热了。宫中的繁花已经盛开。楼下,被太后特别关照的安圣紫经过一个冬天的培育,早在新年时节就盛开了紫色的花瓣。 一朵一朵的,硕大的花盘,透出富贵与雍容的姿态。在阳光下的楼檐里散发着特有的芳香。安圣紫!光听着名字,就能讨的太后的喜爱。真是取了个好名字! 此时,太后倒是不在,楼台上,皇后魏凌烟淡妆粉黛,慵懒的靠在一张移动的矮榻上,眼光也没有去欣赏楼外的繁花,也没有去看天边的云彩! 一双美目,全在栏杆前的那道身影上。身影笔挺修长,腰间的佩刀在此时显的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在皇后的眼里已经是俊美的无以复加了。矮榻的不远处,一张小小的摇床上,熟睡着一个粉雕玉琢似的婴儿。这分明是返回琼州的赵崇,陪着妻子,仿佛是普通的人家那样的享受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静谧时光! 这这个时光里,没有刀兵的纷争,没有政务的纷扰,也没有百姓的冷暖在心头!只有静谧,只有温暖和简单的幸福! 但是生在帝王家,这样的时光注定只是一瞬。 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在见到这初生的婴儿时,所有的疲惫和困倦,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了!血脉相连的感觉,奇妙而又神秘! 陪在妻子身边的赵崇,在此时内心里是满足的,就连心底深处的那张一闪而逝的笑颜和当年雪夜中的那件火红的披风也仿佛因为时光的久远,而有些模糊了。 此时登高远望,展现在眼前的,是夕阳中云卷云舒的万里江山。身后是安静的妻和熟睡中的小子!他们的轻重在一个君王和一个父亲的心里,又是不同的! 看够了江山万里,右手无意中又握住了腰间的军刀。和大雍二十万大军所用相同的制式军刀! 豪情在此时瞬间塞满胸膛! “此番恢复了五岭以南,百姓更是参差百万户,可是打算先修养生息一番吗?”皇后在赵崇右手放到了刀柄上的瞬间,眼神中的温柔如水,消散了大半。代之的是铁马冰河般的坚硬和执着! 但是心中没有怨恨。自小就长在军中,性格自然不像闺阁中的普通妇人! 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是明白家国天下,在男人心中的分量! 家国天下!家是有了,可是夫君作为一国之君,中原还在异族手中!这天下尚且易主大半!自己当然不能用这个小小的家来牵绊住帝王的雄心和壮志! “修养生息是自然的,只是不知北凉能给我们多少时间!”赵崇回身,目光静静的看了看熟睡中的婴孩,脸上的风轻云淡,有了些不自然起来。 一向能料敌先机,深得军中宿将们敬佩的眼光,也没有分辨出熟睡中的孩子,面容里像谁更多一点!只得讪讪的别过脸去,注视着自己的皇后! 目光楞楞的有些想不明白,这样的有些娇小的身躯里面,怎么就有那么巨大的能量! 大婚的第一件事,就在身着红妆,跃上了那南城楼上的最高处!敲响了那太祖建国以后百余年也才响过一次的鼓点声! 那鼓点声声里有悲壮,有热血,有一往无前的决绝和至死不熄的激昂! 那鼓点声是大雍军士心底最后的旋律了!鼓声之后,要么战死,要么敌亡!而在战场上有幸听到鼓点之声的只有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卒! 但是能在战场之上敲响这鼓点声的,自太祖起,也只有两人而已!皇后算是第三人!不同的是太祖,先帝都是君王亲自动手,而着一次是皇后代劳! 当真是不想再听一次了! “时间一向不都是我们大雍自己争取的吗?何时能靠别人来给?”皇后自然是不知道,赵崇心中感慨。只是顺着先前的话题,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帝! 又柔声问道:“此番回来,能在琼州停留几日?” 赵崇满脸的歉意,沉默了许久,也只能开口道:“眼见已经是春暖,草原上的冰雪怕是已经化开了。还要亲自去一趟江边,见一位神交已久的故人,解决一些杂事后,才好安心! 琼州作为大雍如今的根基,虽有重臣在,但是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若是有变,还是要请皇后,代为掌舵。端木飞虽然已经离开琼州,但是此地的总舵,已经向凌烟你打开了大门了吧!有了他们的相助,相信琼州当不会有大的变故。万不得已,马场中你兄长的五千骑就是你最后的凭仗了!” 赵崇自广州动身之前,才收到了那不算姗姗来迟的军报,跟着军报一起到达的还有一封来自草原的书信!没有想到哪位一向被大雍朝廷视为蛮夷的西征主将,却能写出一手遒劲洒脱的汉字来。 这样的情报就连无孔不入的鹰巢的眼目们也是没有打探到!倒是让赵崇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来!但是长子出生的喜悦,还是催着自己先行南下了! 但是也顾不上,史书可能会加上一笔,顾念闺中,不顾大局了!只是以自己的脚程来估算。大约是不会误事的!况且,离开琼州数月,也该回去看一看,毕竟哪里是大雍如今的根基所在。是万不容有失的地方! “皇上尽可放心,有姚尚书在朝中操持,朝政当是无虞会有大的变动!军中有戴尚书坐镇,也可放心。有此两位重臣在,小小的琼州,臣妾还是应付的来。! 只是此番北去,让妾身有些放心不下!”魏凌烟对于皇帝北去之事当然也是知晓。知道劝阻不住,也不能劝阻。只能是将嘱咐说了一遍又一遍! 至于那座掩藏在一片小小的林子里的那座北凉汉人将军的墓地边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向皇帝说明。 作为女人,自己是感同身受。 但是作为大雍的皇后,琼州的暂时掌陀人,特别是对于那些在坟前祭拜的各色人物,就不得不用些心思了! 第218章 小朝议 “启禀皇上,吏部尚书姚秀夫,兵部尚书戴鸿德携户部侍郎尹哲求见。”清闲没到三天,果然就有大臣前来奏事了。女官的声音有些明媚的动听,显然要比粗嗓门的亲卫们要好听许多。但是此时在赵崇耳中,也听不出婉转的味道。 如今的宫城里不过只有几百亲卫在守护。所以只能是在外围警戒。至于内部各殿职守,就全部换成了女官和宫女们了。这样安排所出现的安全问题,太后是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的!当然皇后也就没有异议了。 赵崇眉头微微皱起。手上正捧着他们递上来的奏报,还没有看完小半,就急不可耐的前来求见了。 也罢,回来一趟,不见一见这些一心为国的肱骨之臣,也有点不像样子的。随即头也没有抬起,只是谈谈吩咐了一声:“宣进来。” 殿外的三人,在女官的前引下,依次进了垂拱殿。朝着伏案的皇帝便是大礼参拜。 赵崇连忙起身,上前扶住了姚秀夫,口中笑道:“几位爱卿,快快请起。”当即又向着一旁的女官道:“速去给几位大人,搬几把胡凳来!” 姚秀夫等人自然又是一番谢恩。半响才安顿的利落。 “皇上自去年秋季离朝已有数月,老臣虽有上表,但时时唯恐言之不祥,有负于皇上的重托!故此才有今日求见之举。 皇上对于朝中之事若有疑问,微臣或可略为官家说明。”姚秀夫乃是老臣,又有一路伴驾之功。在这样的场合,如果不先开口,其他的人当然是不好出言的。于是只好拱手奏道。 “爱卿数月内所上的表文,朕也已经看过,对于朝中众卿这数月来的辛劳也是看在眼中。朕不久还要北去,希望众爱卿再接再厉,为大雍再立新功!” 赵崇对于朝中事,相对还是十分放心的!姚秀夫乃是老臣,如今琼州的朝堂上,虽不再设丞相之职。但是姚秀夫却是以吏礼两部尚书的身份,行使丞相的职责! 其余几位尚书资历尚浅,遇事总是习惯与于问计与他。所以在朝堂之外,就有了尚书相公的雅号!对此赵崇也是乐见其成。 只要朝政顺畅,不用自己在其中牵扯过多的精力进去就好!至于说权相专权的事情,在大雍的历代朝堂之上,都不曾出现过! 因为皇家掌握的不仅仅是军队,还有那个以无孔不入着称朝野的“家燕”如今改名唤作“鹰巢”的组织! “我等定当为大雍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三人听完皇帝的嘱托,连忙齐声响应。 “皇上,这是年前各卫自主就地招兵的详情,刚刚汇总到兵部。请陛下过目。”三人响应完之后,戴鸿德双手递上了一卷帛书,口中奏道。 对于皇家羽林卫的扩军动向,赵崇一向是十分重视的。之前虽有各地的主将上表汇报过。但都是零散的消息。此时听到有了汇总的详情,自然是十分重视。接过之后,也没有打开细看。 只是笑道:“就辛苦戴尚书先给朕简单简绍一下。具体详情稍后再细看不迟!” 戴鸿德退后一步,也笑道:“微臣就为皇上简单介绍一番。朱雀,玄武两卫自去年秋季丰皇后军令北渡进逼南岭之后。不过月余时间,已经分别进驻了衡阳,桂林,梧州。同年冬,青龙卫驻赣州,先期登陆战后尚余的九千余步军驻韶关。岭南之地已尽在我大雍之手! 紧急召回的四万新军,也都全数运抵岭南,除罗天睿挑选的一万人随孟尚书镇守广州城外,其余三万人全部打散以都为单位,散入个州县之中! 青龙,朱雀两卫各自扩军三万,玄武卫扩军四万五千。岭南新招民壮十万余,只等新军整训满半年后,挑选整训成绩靠后的三万人,去换回那三万散入州县的两年前便已经入过军营的老新卒! 如此,大雍羽林四卫,除去白虎卫以外,青龙,朱雀两卫轻骑共有八万骑!玄武卫更是扩充到了六万之众!只有水军此次只是维持了原有的五万之众!大雍可用兵力接近二十万人!” “如此甚好!待到二十万大军,成军之时,就是我大雍北上之时!”听完戴鸿德的解说,年轻的皇帝,有些踌躇满志。明亮的眼神里透出的全部是进攻的欲望! “皇上,兵锋盛烈,乃是我大雍之幸。但是也不能盲目扩军。损害我大雍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要牢记好战必亡的教训啊!”姚秀夫虽然也是乐的看到大雍建立起赫赫武功!但是还是担心年轻的皇帝在军事上着力过甚。危及大雍的民生,当即出言提醒道。 “姚尚书不必担心,此番扩军不过十万!以岭南如今百万户的百姓,供养二十万大军,当不在话下!就以我户部今年的粮税,商税来看,财力上已经不是问题了! 近两年所积累的税银,共换的民间存粮千万石。与库中所存粮税尽皆运抵岭南。用于招纳流民筑城,开荒,以及通畅河渠之用! 一来免去了流民缺粮的状况,救下了数百万新归与龙旗之下的子民。二来利用流民之力,筑起了大量的城池,开出了千万亩的土地! 如今河渠通畅,大规模的春耕已经开始。得到了土地的流民,就可以扎根,成为大雍正真的子民。只要挨过了夏收。我大雍何愁无充饷之银,大军何愁无御敌之兵?” 户部尚书孟杰如今坐镇在广州城,琼州的户部里只剩下两位郎官,尹哲正是其中的一位,此次也就随两位尚书一起面圣了。听到了姚秀夫的担心之后,只好站了出来,逐一分析了如今大雍的财力和物力状况!一系列数据说的赵崇不住的点头! 对于户部如今的状况,姚秀夫原本也是知晓的。此时说出好战必亡的话来,不过是担心皇帝用力过甚罢了。并没有一意避战的意思。 赵崇和戴鸿德哪里听不出来言外之意!所以尹哲的长篇大论就显得有些多余了。但是他自己尚不自知。见皇帝频频点头,心中暗喜不已! 第219章 渡海 听完大臣们奏报的第二天,年轻的皇帝就辞别了后太和皇后。单人独骑出了北门。琼州城距离水军大营不过十数里。骑马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官道平直,上面的行人商旅,还有往来的官差等人,显得十分繁忙。 昔日激战过的那座桥边,还有被战火损毁的那座江边酒肆,如今又顽强的开了起来。斗大的“酒”字旗依然高高挂在屋檐上。 掌柜的没有换,只是卖的招牌酒已经悄然改成了最近流行的东阳酒。坊间传闻是皇帝在夏天消暑的好酒。只有琼州南边的昌江县里的那位江南迁来的胖掌柜,酿造的最为正宗! 一时间,那原本默默无闻,几乎没有取名的村酿,一下子就火遍了琼州上下,加上又被出征的将士们带到了岭南三十余州县,那酿酒的小店里的酒窖也为之一空。 虽然辛苦,但是那掌柜的脸上却是笑容不减。就连一向勤俭的娘子,也将那笑意和温柔时时的挂在了眉梢!那掌柜也是伶俐之人。自那日的事件之后,有了皇帝取的酒名,何愁不能够流传开来? 于是当季就开始准备,趁着琼州的丰收,收购了许多的粮食,准备冬天一到就开始扩大产量,就连酿酒的红曲也多备了十倍不止! 往年虽然没到冬天,也会备些,但是成酒不多。一是粮食贵时,官府严控粮食酿酒,自己也只能是选取野果为原料,产量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到达琼州两年,所存下的成酒不过百余坛。被赵崇带走数十坛后,名气尚未大涨的时候,就已经被抢购一空了。如今各地的所谓东阳酒,大多不过是挂着赛东阳等更加夸张的名目罢了。 夏天还没有过完,就已经接到了大量的订单,看来这个冬天的酒,也存不下多少了。尽管自己准备增加些产量,已经招纳几名帮工,但是涌来的订单也是不能全部满足的。产量并不不是可以一次就能无限增加的,否则自己一人照顾不来的时候,味道就会失去原来的醇香! 掌柜的一向是个精明人,自然是不会砸了这个机缘巧合之下才突然扬名的牌子! 经过一个冬天的努力,最新一批的东阳酒又出现在了琼州大大小小的酒肆里。 只是那少量的头道酒被自己小心的珍藏了起来。 这座江边渡口前的酒肆里,也有新酿的东阳酒!掌柜的特意的将之放在了柜台上最显眼的地方!价格倒也不贵,就是数量不多。掌柜的自然也是惜卖的。细细的计算着下一批酒到的时间。 赵崇没有要酒,只是看了看,那个算是被自己喝出名气的酒坛,脸上苦笑连连!如今那渡船早已经不知了去向。渡口的位置上,有一座新桥连接了两岸。 桥的另一边就是水军的大营了。营门口的酒肆生意当然是十分的好! 赵崇端坐在马背上,端详着眼前那座普通的木桥!长不过百丈,宽也不过两丈!桥边的绿草之中,夹杂的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红艳艳的开的十分热烈! 仿佛是经过了无数鲜血的浇灌后的颜色!那颜色里有一千新兵的血色,有大雍老帅魏世杰的血色,也有那些凉骑鲜血的颜色! 鲜血的颜色总是一样的嫣红! 桥边熙熙攘攘的行人,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能时时的想起那场惨烈的厮杀了吧! 立马静静的感受着江边和海边的风,胯下的战马有些似乎有些无聊。前蹄不住的打磨着地面的沙土。将赵崇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白衣的少年天子一夹马腹,跨上了小桥。缓缓的向着对岸走去。 水军大营的辕门还是依旧,守门的军卒上前,例行检查了来骑的令牌后,就打开辕门,放行了! 吕开成自那场大战过后,边坐稳了守军统领的位置。资历深厚的老将们的不忿之声也少了很多!整个水军的调度也顺畅了起来。如今只需坐镇大营,一切有各地的主将在,自然也少了许多要操心的地方! 赵崇归琼州的时候,自然也是经过了水军的大营,此番北上,又是取道营中。可以看出对于这位半路出家的吕家旁支,那是相当看重的! 这也让本地的其他家族闭上了本来想要说些闲话的嘴巴! 对于犯下如此大罪的吕家,尚且如此,那么其余的家族也就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加上吕开成个人的能力也经受住了考验!对于赵崇来说,这是多重的利好!一来得了一员大将。二来安抚了那次事件后,一直胆战心惊,恐怕朝廷会秋后算账,进行清洗的本地的几大家族! 让大雍的根基之地保持了必要的稳定,淡化了本土与南渡的两个族群之间的隔阂!也让朝野上下看到了一位年轻帝王的胸襟和度量!从而让恢复大雍江山的口号,变得似乎不再是久远的如同空想一般的干嚎。 “末将恭迎皇上入营!”吕开成快步的从大帐中奔出,远远的就是一个大礼,弯腰躬身,行了一个军中的大礼。 “吕将军今日又在值守吗?年下无事,可令麾下将军值守就好,不必事事躬亲!”赵崇翻身下马,看着迎接来的主将,笑道。 “谢皇上体恤。”吕开诚连声谢道。 “本不想惊动将军,既然将军也在,就劳烦安排一艘小船,渡我过海!”赵崇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不再停留。 “末将马上安排。”吕开诚虽已经年过三旬,但是面对年轻的赵崇时,依然是满怀感激和尊敬。毕竟没有赵崇的亲自出海追击,没有船头上的那一声“跟我回家”的召唤,那些因为惧怕而准备叛逃的吕家子弟和自己最终的结局,恐怕就不得而知了。 最好的结局也不会好过最近才被太史光剿灭干净的那群海盗把! 脑袋里想着事情,但是手上还是自然的接过赵崇手中的马缰绳。转身对这跟在身后的亲卫道:“速速去安排一艘大船,吾亲自陪同陛下过海。”那亲卫接过马缰,正准备领命。 却听见赵崇在一边笑道:“吕将军军务繁忙,就不必相送了。朕独自过海就是。这匹战马也不必跟我过海了。就送于将军吧!朕骑马自宫城至此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听到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吕开诚连忙先谢过。一路相送到了码头上,远远的看着年轻的皇帝独自离开。也没有明白皇上的话中的意思。 第220章 单枪匹马 大江滚滚,在八百里洞庭湖边转了个弯,歇了歇千里奔腾的疲惫,又滚滚东流去。浇灌出沃野千里的肥沃土地。岳州城,居于大江与巨湖之间。如一竴巨兽,雄踞在这片连阔的大地之上。俯视着烟波浩渺的巨湖和滚滚千万里的长江。 岳州城的南城门出城向南三十里,残破的官道边上突兀的矗立起一座土坡,三面生满了树木,郁郁葱葱,荫蔽起一片荫凉。唯独面向大路的一面,行人来去,踩踏出一条条蜿蜒小道。 绿树的树荫下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店,偶尔会有些路人,在进城前歇歇脚,顺便叫上一壶老酒或者大碗的茶水。 一日午后,天气很好,阳光已经有些温和了,但是背阴的地方,气温还是颇有些寒气的。一位年轻的公子哥,骑着一匹驽马缓缓地走来。 一身的尘土气,看起来就像是赶了好几天路程的远行客。面容的憔悴,几乎都要遮住了满身的纨绔子弟的气势。 远望着官道边上的的绿树掩映中竟然有一杆酒旗有气无力的挂在树梢,不由的有几分欣喜。看来可以在进城前先简单的收拾一下狼狈的样子,在叫上一碗小酒润润喉咙,也好可以容光焕发的进城。 来人当然就是辞别了琼州后,一路向北去的大雍皇帝赵崇了。身上随意穿的也不是什么上好的华贵衣衫,胯下的战马也已经换成了普通驽马。 这套装束,装装家道破落的寒酸公子哥,倒也算是合适! 也不是非要如此,毕竟出门在外,还是少引人注意的好。如今的中原,这样的破落公子哥最是容易见到。 赵崇骑在马上,马匹走的不快,随着主人手中的缰绳抖动,便颇通人性的转向了道旁的一个小小的岔路上。赵崇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的往树干上一栓。便一个人信步向土坡上的酒旗下走去。 上的坡来,果然瞧见了一座简陋的酒肆,几间用寻常木头架起来的草顶的屋子里,有些人声。大门敞开,隐约能看见酒肆之内的酒客也是不多。 见到有客人上门,一名半大的小子,肩上搭着条灰白的抹布,迎了出来,殷勤的招呼道:“客官请进。”赵崇举步进了大门,眼神略微向着里面一扫。原来内里却是颇为宽敞,整齐的摆出了十数章桌椅。只是大部分都是空的。 “来壶酒,切些下酒的熟肉!”赵崇简单的打量了一圈后,挑了张视野不错的桌子,坐下后,随口吩咐道。屋子的顶上有两座挑高的天窗,所以进的大门后,打眼一看,数间屋子相连的大堂内,光线并不晦暗,相反的十分的明亮! 两边的墙上,留有几排小窗。坐在酒桌边上,正好可以看见土坡下有些荒废了的官道上往来的行人。自己的那匹驽马也在自己的目光所及的地方。 “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来!”那小二殷勤的擦了擦原本就不见脏污的桌子,拖着长长的尾音,先向着后厨唱出了客人所点下的菜品。然后又手脚麻利的上了一壶茶水。 大堂内的客人很少,所以小二和柜台后的掌柜都是有些清闲。招呼过了赵崇后,也就有些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前。 柜台后的掌柜是一位体型臃肿的中年人,年月四旬上下,脸上分明看不见一点市井小民痕迹。眼见着那小二只顾望向门外,一时有些火气。 “就知道杵在门前,还不赶紧去灶下,看看酒菜准备的怎么样了?”中年的掌柜,看了一会,那小二还是一动不动的眼巴巴的望着们外的官道,实在是没有忍住脾气,不顾堂上有赵崇这位客人在,就开始训示起了那小二来。 那小二有些愤愤,只好端起了一块木托盘,出了后门,向着大堂后面的灶房去了。 “掌柜的写得一手好字,在下着实佩服的紧。原以为威震西域的哈日查盖汗这样能生撕虎豹的英雄,最不济也是高大威猛,能生啖牛羊的草原汉子,却不想躲在岳州城外干起了小本的买卖!”坐在堂中的赵崇,冷不丁的朝着那掌柜的说出了一番让外人莫名其妙的话来。 但是堂中仅有了两桌客人,虽然眼中有惊骇之色,但是身子并没有动作。只是用眼光在赵崇和那掌柜的身上转了几转。 赵崇虽然是第一次来岳州城,但是大雍的鹰眼早已经在此地布下了暗桩。在他们的皇帝距离岳州还有百余里的时候,就已经将城内城外的一些消息传递了回去。所以知道这座距离州城不过三十里的酒肆,原本的掌柜是一个五旬开外的老人,店内也没有小二,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孙子,兼着,后厨当是孙子的爹在张罗了。 所以一到店外,就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道破。直到那小二被掌柜的辇到了堂外,才懒洋洋的出言试探了一番,虽然凭着感觉,隐约觉得那掌柜的有些铁血的煞气,但是也不能确定,毕竟对方人多,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不一定就是哈日查盖本人。 但是从那些食客眼中的反应来看,赵崇知道自己蒙的不差! “哈哈哈,好眼力,没想到一向被我那弟弟瞧不上眼的南朝真龙,却也是有些胆量的。但是哥哥我带了这许多属下,有些失了我草原儿郎的气魄!”那掌柜的原本萎靡的气势,顿时一震。浑浊的眼睛爆射出阵阵精光。伸手在脸上一抚,揭下了一张几乎可以乱真的面具来。 露出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胡人的脸!眼光看向了赵崇身后的那两桌食客,颇有些不悦的喝道:“汝等还不退去,不要扰了本汗与贵客的酒兴!” 那两桌的酒客,顿时起身,朝后堂退去。腰间的兵刃却不是胡人的弯刀,而都是中原常见的长剑!行走间,脚步轻盈,呼吸也绵长深邃。赫然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好手! 正在那几位佩剑的酒客退后的时候,先前的小二又端着一个木盘,探进头来。见到自家的掌柜已经撕去了面具,取出了腹下的累赘,顿时有些发愣! 半响才呐呐的向着哈日查盖问道:“这酒菜还要上吗?” 第221章 岳州城外 这一声询问,声音虽然轻,但是在已经空旷了的大堂之上,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贵客远道而来,怎么能没有酒肉!速速送上来。”哈日查盖一转头,笑着向那小二说道,面色颇有些和善。说完这一句,然后又看了看赵崇一眼,接着道:“若是客人不用,我们再办正事好了。” 哈日查盖去除了伪装之后,脸上还是保持了平静,说话的语气也是不急不缓,远比刚才训示小二的时候要温和的多。 “赶了这大半日的路,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既然有酒有肉,就先祭一祭五脏庙吧!”赵崇没有客气,对于小二端上来的酒菜,一点没有客气。伸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扬脖子,就送了下去。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酒的滋味实在是不敢恭维! 进店之前就发现有些异样,可是有些事情该面对的总是要来的,自己做为大雍的皇帝,在这些事情上,也是无法选择的!既然来了,倒不如洒脱一点的好! 当然了,一身的本事,也是自己敢于如此的依仗。万一一言不和,相信凭着自己十几年苦练的功夫,加上最近半年的突飞猛进,脱身还是不难的! 毕竟在殿外也没有感受到绝世高手的存在!对于对方端上来的酒菜,当然也是暗自体察了一番。 酒菜都是寻常,并没有外加些什么佐料,看来是有些诚意的。只是这酒实在是算不上好酒。 “哈哈,可是这酒不合口味?看来赵兄也是性情中人,就这一点上,我们是有共同话题的。这他娘的酸酒,怎能比得上我们草原上的烈酒!憋了数天,嘴巴里都快淡出鸟来。 不过赵兄是怎么确定本汗的身份的呢?”哈日查盖目光全部放在了赵崇的身上,眼睛中的或是敬佩或是有些敌意的神色,毫不掩饰。 脚步也没有停顿的,从柜台后面,一路踏过数张酒桌。脚步不快,但是胜在稳,每踏出一部步,似乎都带有些压迫的气息,汇聚在目标的位置。 那位年轻的皇帝,似乎未受到半分影响,依然在消灭面前的酒肉!对于哈日查盖的询问也没有来的及回答。直到哈日查盖轻轻拉出对面的那把椅子,坐到了自己对面的时候,才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渍。 哈哈笑道:“草原上的所谓烈酒,朕也曾痛饮过,总是觉得不如中原的好酒让人喝的痛快。哈日查盖汗要事有闲暇,可以去我琼州一行,定然让你尝到过喉难忘的新酿东阳酒! 至于你的身份,若说是掐指一算,都说服不了我自己。除此之外,大约就是瞎蒙的了。只是不明白,哈日查盖汗在这里做个掌柜,是何道理?若是朕直接快马加一鞭,道了岳州城内,又当如何呢?” “哈哈哈!本汗在此,也不过是守株待兔罢了,遇上了就好好谈一桩买卖,遇不上,大抵就是缘分不够了。只是你那快马确实不怎么样,难道南朝已经落魄到了皇帝的坐骑也只能如此的地步了吗?”哈日查盖也是虚言以对。末了还不忘调笑一句那陪着赵崇一路北上的驽马。 两位都是各方的掌舵人,在这个荒僻的酒肆里尽聊这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若是让外人听去,保不齐又要说两位是不务正业了!但是两人丝毫没有这样的觉悟,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淡,不亦乐乎! 就是没有一句提及,怎么对付共同的对手。直到官道上又来了几位打算进店休整的客商,被那几位退进了后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窜到了大门外的,佩剑的汉子拦住了去路后,才开始注意到了时间的流逝。 “既然贵客已经酒足饭饱了,我们就谈一谈正事吧!”哈日查盖聊了这许多的闲话,直到对面的赵崇一推酒碗的时候,才拿出了一点严肃的表情说道。 其实两人的心里,都是明白通透的。结盟对于双方来说,都是需要的。他们关心的只是想看看对方对于结盟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了。 若是谈不拢条件,一个结盟的空壳子,对于两人来说,都不过是好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西征归来的大军,需要的是南方的物资和精铁。 而大雍需要的是时间!资敌当然是需要的,但是绝对不能资敌过甚。因为北凉内战过后,必然是有异一场雍凉间的决战!是决定生死的一战! 结盟和友好,不过是双方的共同需要,也可以说是互相利用罢了。怎么能付出真心! “也好,那就说一说正事吧!”对于哈日查盖内心的所想,赵崇也是明白了大概。虽然说是事关两国的大事,但是在两位的口中仿佛是在说些寻常的琐事。 “听说南朝在琼州开了一座铁矿,出产的军刀还不错!我北凉铁骑正好需要!”谈到了正是,哈日查盖蛋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的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是对于大雍来说,这是不可能会答应的条件。精铁对于大雍来说,已经是非卖品了! “若是大汗喜欢,朕可以做主,送你一柄带有欧阳家标记的神兵!”赵崇微笑着回道。这等于是将对方希望自己大批供应的要求否决了。 “呵呵,可以用战马交换。!”哈日查盖还是有些不死心,口中还是加了一句,希望能够让眼前这位皇帝能开个口子。草原上向来是不缺骏马的。 “战马我大雍已经不缺了,何况,近在咫尺的岳州还有十余万匹,足够我大雍使用的了。再多也就无用了!”赵崇对于哈日查盖愿意以战马换武器的说法,打心里嗤之以鼻。 当年自己确实对于产于西北的战马神往无限。但是时至今日,大雍何曾再有缺马的困惑!精铁乃是大雍立足的根本,怎么可能随意的卖给一头猛虎! “看来南朝对于哈巴日的数万骑兵,是志在必得了?就不知,你们有没有有这样的胃口!”哈日查盖一听对方的语气,也就知道所求怕是无望了。但是也没有特别的失落,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有,当然更好,没有也无妨。倒是对于大雍看上了岳州的输完骑兵,让他心头一震。 第222章 切磋 对方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自己也是毫无办法! 自己所求,本就是需要大雍北上拖住大江一线的王庭军马!所以对于大雍表现出来的可以算作是诚意的意向,虽然自己有千般不愿,也是无可奈何了。总不能主动的去给哈巴日送信,让那数万铁骑北上吧! 先不说如此一来自己的大军要面临更大的压力了,就是那哈巴日乃是王庭忠实的鹰犬,如何会听信于自己!恐怕就算是自己和盘托出,对方也不会相信吧! 心中虽有些不愿南朝做大,但是迫于将要面对的压力,也只能是在言语上讥讽一番了。但愿哈巴日折头猛虎能够和南朝拼个两败俱伤,就再好不过了。 “这就不劳哈日查盖汗操心了。是否吃的下去,我大雍依靠的不是嘴上功夫,而是腰间的军刀!”赵崇对于大雍的意图,也没有遮遮掩掩。因为这些都是摆在明处的事情。只要有能力,谁不会乘机从王庭的手上咬下一块肉来。等到兄弟两人决处胜负之后,无论是谁胜出,都不会放弃南下的! 所以在这样的时机下,能够削弱一方,又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如此,盟约就算生效了。一个月后草原上的大军将席卷而来。希望到时候,你南朝的大军,能咬住大江一线的哈巴日!”对于这样的条件,赵崇当然是不会拒绝的。原本的计划,就有乘着北凉内乱的时候,进一步向北的作战计划。 为了让那个强大的王庭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就算付出一点粮草也在所不惜。但是哈日查盖并没有在这些细节上讨价还价,而是一口定下了双方都愿意接受的条件。至于以后如何!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谁的拳头更硬,就更有道理。 赵崇灿然一笑,算是答应了下来。 哈日查盖见到大事已成,一时有些兴奋。突然的想起了草原上的那句感叹。于是缓缓问道:“自回到草原以来,就不止一次的听说到那些王庭的将军们传出来的感叹。言道南朝虽弱,但是多慷慨之豪杰!如此,本汗倒是有些想要见识一番南朝军刀是何等的锋利了。不知道今日能否如愿?” 哈日查盖乃是马上的将军。虽是西征的主将,但是多有带头冲锋的举动。对于血腥想来是不排斥的。当然对于英雄好汉,也是愿意与之切磋的。眼前的这位南朝皇帝,虽然年轻。但是坐在哪里自由一股岿然不动的气势。让见惯了厮杀的自己始终看不透他的深浅 心中的好奇越来越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的提了出来。此番在此地的守株待兔,也是临时起意,先前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只是将这座酒肆高价盘了下来,换上了自己带来的数人在此。其余的都没有多做改变。 能的哈日查盖看中的,当然也算不得是普通人了。那扮作酒客的三人,乃是中原武林中近些年来风头正劲的剑客,师出同门,三口长剑及其擅长合击之术! 当年的成名一战就是合力击败了当年武评前十的那位成名已久的江南剑神!但是数年前,便在中原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关于他们的踪迹去留,江湖中有多种传言纷纷扰扰。今日在此地出现,才了了一段传言,原来是投靠上了这颗大树。 除此之外,就连哪位半大的店小二也不是易于之辈。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赫然是那最擅长旁门左道,有着百变小郎君之称的韦天佑。 武评上向来是不评旁门左道,所以他才没有上榜。但是一身的武功还是颇为让人忌惮的。曾经就有武评榜排名第九的刀客,与之相遇,不战而退的事迹。更是让这位一直以半大小子面容示人的韦天佑充满了传奇色彩。 有这四人,跟在身边,加上自己也是一员能征惯战的武将,所以提出切磋的时候,自己都是有些羞愧。但是也只是在自己的心底暗自羞愧了一番。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对于这位单人独马就敢依约前来的少年,多少还是有几分敬佩的!毕竟自己也没有敢轻易的独自前来!对于一向推崇强者的草原民族来说,自己依然是落了下乘。 “既然哈日查盖大汗有此雅兴,朕若是拒绝,就有些扫兴了。”赵崇微微一笑。俊朗的脸上满是灿烂的如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自己敢独身前往,并非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是鹰巢早就在城内布下了眼目和爪牙。以自己如今的身手,只要不是被大军围困,万一遇到危险,和他们取得联系,当是不难。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赵崇是不会主动联系他们的。 要知道布下这样的一枚暗子,是要话费大量的心血和精力的!轻易使用,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当然暗桩们得到的命令又会不同。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要保证赵崇的安全! 在微笑着应下了对方的挑战之后,右手不自觉的就握住了腰间一向形影不离的军刀。 “好!果然痛快,如此就先试试汝之军刀锋利与否?”哈日查盖口中话音刚落,右手猛然拍向桌面。身形急退的同时,那硬木的酒桌却直直的撞向了坐在对面的赵崇。 赵崇早已经有了戒备,在对方动手之时,几乎同时,右手微微发力。那口腰刀已经反手拔出。刀刃劈上向前撞来的酒桌,顿时将之一分为二!木板横飞见间,两人算是过了第一招。 “大汗接刀!”只听见后堂一声喊,就有一口弯刀抛了过来。稳稳的落在了哈日查盖的手中。细看之下也是一口雪花镔铁的宝刀! “再来!”哈日查盖接稳了弯刀之后,胆气更盛。口中狂喝一声,便一个虎扑,弯刀平平的削向了赵崇的腰间。 赵崇立地生根,没有再退。手中军刀只是随意的一竖,凭着手腕的力道硬挡了这一记用弯刀使出的棍法中的横扫千军。 两件兵器交错撞击中,赵崇也就试出了对手的分量! 只是力量尚可,但是本身的无意,距离登堂入室,还有些距离!比之自己还是有些差距的。 第223章 初涉江湖 一招过后,对方当然也掂量出了眼前的这位年轻的皇帝,武艺并不弱与自己。当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稳了稳手中的弯刀,定了定神。 堂外佩剑的三人,一听见里面的动静齐齐闯入,与哈日查盖遥遥相对,四人隐隐的将赵崇一人围在了核心。 “你等不必出手,先让本汗试试贵客的斤两!”见到三人进了大堂,哈日查盖冷声道。自己虽然不是一个讲江湖道义的好汉,可是自己提出的切磋要求,不过两招过后,就让要依多为胜,总是做不出来的。 那三人只好收起长剑,退到了一边。但是站在哪里就有一股压力,让对手不敢全力以赴。而是时刻要保留一丝余力,以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偷袭! 大堂内的酒桌等硬木家具,已经被波及多处,已然是被刀剑清理出了一块宽敞的场地出来。但是对于凉人来说,堂内的空间还有些狭小。 特别是擅长大开大阖的草原汉子,手中的弯刀感觉被这逼仄的空间束缚了太多。没战到十个回合,就猛然一刀劈出,然后身影后撤两步,跳出了战圈。口中一声大喝道:“可敢与我屋外一战?” 言罢当先一个纵身,便从那大开的窗户上撞了出去。 “正合我意。”赵崇也是不甘示弱。也是一个纵跃,军刀在前,身形在后,也沿着那大开窗口跳了出去。只是身型动作都要流畅,轻盈的多。 两人来到户外,又是刀剑相交。赵崇一直收敛着内力,只是依靠着筋骨肌肉的力道,陪着这位刚猛有余的对手过过招式。场面倒也好看的紧。 但是场边观战的四人,都是登堂入室的好手,当然是看的索然无味。但是碍于动手之人的身份,也就只能是无语了。 “三位以为,大汗需用几招才能占得上风啊?”原本观战的三为剑客,眼神精力都放在了场中,生怕大汗露出一丝不支的迹象,就准备出手相助。冷不丁的一道声音在身边响起。倒是吓了一跳。 随即反应过来,是那该死的半大小子。也没有感觉到是何时就到了自己三人的附近了。要是敌人的话,怕就不是问话,而是用利刃偷袭了。 想到之前的那位刀客的知难而退。恐怕就不是空穴来风了。这不知年龄的半大的小子,当真是有些令人恐怖的实力的。 “韦大侠何以会认为大汗一定会占得上风呢?难道不见那年轻的南朝皇帝只是在陪大汗热身罢了吗。”那三人腰配制式几乎相同的长剑。就连身上的衣着,都是一样的书生长袍。 听到那扮作小二的韦天佑的笑问之后,三人中的一人,转头一笑,轻声道。 “哦!竟然如此吗?果然是高手过招,我这庸手竟然没有看出来。还好有三位大侠在,不然就光看着打斗,而不知道局势了。”那韦天佑一番假话,说的真诚无比。配合上一身跑堂小二的服饰,双手拢在袖口里,蹲坐在墙角的台阶上。真的像及了一名半大的小子,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两大高手过招。就差眼神里的没有露出许多崇拜的小星星了。 一句话让那三人俱都郁闷无比。感觉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只好又将心思放在了场中。 想当初自己师兄弟三人在江南武林闯出了偌大的名头后,猛然间接到了北凉伸过来的橄榄枝,加上那时候,北凉一路南下,气势如虎。能靠上这样的大树,虽然为中原武林所不齿,但是从自己的前程看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初到大都时,他们还是有多种选择的。但是他们最终选择了大可汗众多儿子中几乎是武艺最差的哈日查盖,看中的是什么,当然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也许,眼光和胸襟也是其中的原因吧!哈日查盖虽然在武学上一向平平,勉强只能算的上是适合冲锋陷阵的猛将。有一把子悍不畏死的勇气。但是在豪爽粗犷的外表之下,却有一颗冷静和心,眼光和胸襟气度也是有了大可汗的三分气象。 若不是如此,恐怕也不会让他作为西征的主将了吧!只是大可汗的意外身亡,让留守大都的幼子登上了王庭的汗位。 那时放眼整个王庭内部,也只有在外的长子有实力回都与之一争高下了。虽然总体实力上还略有些不足。但是身边历经厮杀的西征将士们从来不惧怕强大的对手的。 而眼前这位不远千里,单骑而来只为一会的南朝皇帝,显然就是哈日查盖汗的猎物。但不是准备猎杀的的。而是需要他去牵制驻扎在不远处岳州的那些骑兵! 存了这样的心思。当然就是不能下重手了。谁知动起手来,才知道是低估了对手。战到此时。哈日查盖已经有了些退意。 切磋嘛,点到为止也就够了。 对手如此的想法,赵崇却是不知,一口军刀,上下翻飞。招式及为好看。就是伤不到人。看他脸色也还是从容的很,一点没有久战的焦急和不耐。 手中的招式还是一板一眼。只是那可汗已经有些索然了。显然是已经用了十成的功力了。三人都非是普通的庸手。那里看不出主子的心意。 为首的那人,当即长喝了一声道:“可汗,赵兄招式精妙,平生少见,我等兄弟也想领教一下。” “哦!如此,本汗倒是愿意让你等三人得偿所愿。只是不知贵客的心意如何!传出去,说本汗依靠车轮战,岂不是坏了本汗在江湖上的名声!”哈日查盖听到属下的声音,当即放缓了招式,对着赵崇笑道。好像是在征询对手的意见一样。 赵崇心中暗自腹诽不已。口中却道:“正想试试手中的军刀,和江湖上的长剑相比谁更锋利!”自己陪着那可汗过招的时候,一半的心思都放在了场边四人的身上。当然可以感受的出来,这三人,单人的功夫相比他们的主人只是略胜一筹。就是不知三人合击,会有怎样的威力! 赵崇登上皇位不过三年,对于江湖上的事情,当然是一无所知。当然也就更不知道三人联手击败江南剑神的事迹。 待到主人退出了战圈,那三人猝然发动,三剑齐出,指向了对手! 第224章 合击之术 三柄长剑,闪着森寒的幽光,犹如三条毒蛇般的盯住了赵崇。 刚刚跳出战圈的哈日查盖也不由得有些心惊。这三人归于自己麾下已经数年,三人的剑术自己心里是清楚的,虽然单人的战力平平,但是一旦三人合击,就能爆发出远胜于三人单打独斗的战力! 所以对于他们的上场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自己已经败在了那南朝皇帝的刀下。虽然有麾下在一旁掠阵,对方也没有让自己难堪,可是胜负,自己终究还是清楚的。 自己对与武道一途,并未能登堂入室,只是熬炼的筋骨比之普通人要强健的多,但是遇上身负高明武功的敌人,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往日的与人争斗都是沙场争锋,像这样的单人对决,也是极少的。对于自己的落败,口中虽没有失落的神色。但是心中多少有些不忿。总是希望自己的麾下能够击败对手,好替草原的汉子争回一点颜面。 可惜的是自己此番前来,所带的麾下都是汉人江湖中成名的人物。却没有凉人。 与对手对坐在一张酒桌两边的时候,也没有能看透对手的深浅。而对手却在自己赤裸的眼光中从容的喝酒,吃肉,还是让自己又高看了一眼。 自己一身武功虽然寻常,但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还是能让寻常之人心惊胆战的。而对手能够好整以暇的安然的喝的下酒,吃的下肉,显然也不是未经战阵的雏鸟了。 对于这位对手的气度还有在心里暗暗的赞赏了一番。不愧是南朝的少年天子,能让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弟弟连连吃亏,能让草原上年轻的战将双双陨落,果然是有些不凡的。 当下退到了一边平复着翻涌的气势。那坐在台阶上的韦天佑,站起身,来到主子身边,倒是没有特别的溜须拍马。只有一个眼神的交流。便又聚精会神的盯向了场地上的争斗。 韦天佑归降北凉的时日也有些久了,跟在哈日查盖身边做为贴身护卫也有数年之久。乃是最得信任的心腹之一。又有一身的功夫,就连易容等术也是精妙无双。在这位长子眼中的分量当然要重过其他前来投靠的江湖中人。 就是行事有些乖张,也就显得的有些孤僻。与其余人等也就没有什么交集了。此次南下,一路上对于三位使剑的同伙倒是有些兴趣。屡次想要与之切磋,都未能如愿。 所以现在哪里会放弃这个近距离观察的好机会。 此时天色正是午后,官道上的行人虽然稀少,此地毕竟距离州城颇近。经过的客商一听到酒肆边有打斗的声音,都是不愿涉及到与自己无关的麻烦中去,也就不再进店,而是加快了脚步,远离是非之地了。 身在战圈中的赵崇,陪着那北凉的主将走了数十招,并未用出半点的内力。就已经能稳稳的压住对方。让一旁观战的四人都是有了些轻视之心。 自己还是一幅风轻云淡的表情,手中的军刀依然是翻飞如常。对上了三柄刁钻的长剑之后,感觉明显有些不同。之前的得心应手,变的有些局促了。但也不至于落败。 只是有些不适应,三人合击的纠缠式的打法。当下就打起精神来,全力应付。至于内力,对方未用,自己又怎能先一步露出底牌。 寻常的江湖中人,若是背后靠着名门大派的还好些,总是有高明的前辈能给一些指导。若是核心的弟子就更能如此了。所以苦练数年,资质上佳的总是能打破筋骨的桎梏,登堂入室,开始养出一口内气! 若是小门小派,或者干脆就是独行侠,那么就困难的多!所以江湖虽盛,但是能练出内力的也是不多见。更别提像赵崇这样的年轻人了! 那三人接过主子的对手,奋起神勇,想要尽快的摆平眼前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好在主子面前邀些功劳。但是一动起手来,才知道对手的难缠。 赵崇还是第一次以一敌三,而且是真实的厮杀,不是寻常的比试。一招不慎,对手的长剑可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所收敛。 渐渐适应了对手的招式后,心中一动,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磨练下手中的刀法,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三口剑,一柄刀,交手了已经有了百余回合。对手在适应了三人合击的路数以后,倒是愈战愈勇了。显然是在拿自己师兄弟三人,当起了磨刀石了! 三人习练合击之术已经多年,配合的也是默契无比。见状后,都有些愤然。三人一个对视后,剑招同时一变。三口长剑的顶端赫然同时现出寸寸利芒!在阳光下尤其显眼夺目! 赫然是率先将内力灌注在了长剑之上! 一边观战的哈日查盖这才露出意思凝重!对手已经强悍如斯了吗?三人合击尚且不能奈何与他,终于是要打出底牌才能胜之吗? 那三人的武功,单人的话,也是在自己之上的!三人合击,若是不手下留情的话,自己绝对撑不过十招。可是这位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南朝皇帝却是能战而不败,迫使三人用出了最后的本事。就不得不佩服了,自己败在他的手上,应该是手下留情,不想让自己败的太过难堪了吧,若是全力以赴,怕是五招就能见胜负! 一时间竟然有些小小的失落!兄弟多人,论武道的修为,成年的兄弟中唯有自己最弱。至今未能登堂入室,练出那一口内气。但是旋即就释怀了。自己所要的那是天下! 这小小的江湖,就算有再多的英雄,也得要归自己所用!又何必和他们一较长短呢! 那陪在身后的韦天佑,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口中喃喃自语道:“这才有点意思吗!毕竟是战胜过那位实打实的江南剑神的。那剑神的剑法可是要胜过浪得虚名的刀客的! 剑芒超过一寸,炽烈无比!果然是身负内力的高手!待到此战过后,定要好好切磋一番!”三人在场上奋战。没有想到场下的那个怪物还在打着自己三人的注意。 那三道炽烈的剑芒在赵崇翻飞,不断的翻飞,杀气远比刚才更甚了十倍! 第225章 再下一城 若是半年之前,这样的内力在赵崇眼中,也算的上是深厚异常了。但是去年冬天的那个雪夜之后,自己对于内力的使用已经是颇有心得了。 加上最近半年的不断感悟和勤奋不断的习练,半年的时间,进步远比过去习武十年来的快。而且内力也是越来越精纯了。 有了这些作为依仗,所以对于眼前的异像也就不为所动了。手中的军刀上虽然没有激发出和那剑芒一样的光泽来,精纯的内里已经透过手臂灌注向了从来不曾离身的军刀上。只是不像对手那样引人注意罢了。 一口军刀,独战三柄长剑,竟然还是没有丝毫要落入下风的迹象! 场中的三人,行走江湖多年,也是见多识广之辈。三人久战不下,才猛然使出了杀手锏。本来是不想在那个怪物面前露出自己的所有底牌。但是对手的韧性太好。逼迫的他们不得不用出了当年的那一套剑法,外加以内力催动! 其实当年一战,那江南剑神,已经是重伤在前,三人合击之下,不过是胜了油尽灯枯的老人。只是外界不知罢了。但是作为当事人的他们自然是心知肚明。 之后的数年里,在盛名的光环之下,功力几乎没有寸进。然后就是投靠北凉,离开了中原的江湖。今日是十几年来,再一次的踏足这块曾经让他们名满天下的土地上,却遇见了一名比他们还年轻的好手! 那一口军刀在手,不仅仅是招式实用狠辣。刀中带有的厚重的内力,也让三人的心渐渐的沉到了谷底!赵崇对于内力的把控和使用,已经算得上是小有所成了。灌注与军刀之中,虽然毫不张扬,也没有好看花哨的利芒。但是其中蕴含的力道和压迫感,也只有场中的三人才能体会得到。 此人比之那位重伤的剑神,还要难缠。算得上是自己三人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强的好手了。今日即使用出全力,怕也难以取胜了。 一旁观战的哈日查盖对于自己麾下的剑法信心十足,光是那剑尖处的剑芒,都是寻常难得一见,何况是三剑具皆如此呢! “看场中的情形,江南三剑大约还需几招才能胜出啊?”观战的哈日查盖,一边看着场中的四人,一边有些得意的问了声站在自己身后一步左右的韦天佑。 直到此时,那哈日查盖,还是以为必然落败的定然就是赵崇。而不会是自己的麾下。 心中还不免有些微微的得意。虽然自己未能战胜对手,但是麾下的大将照样能胜之!任凭你再是武学奇才,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怎么能是修习武道近二十年之久的江湖高手的对手! “大约用不了十招了!”韦天佑一双眼睛已经从紧紧盯在三口长剑之上,转移到了那把军刀之上!虽然看的不是十分明了。似乎是有些隐约的幻想! 那军刀定然有些古怪! 听到主子的问话,眼睛都未曾眨动一下。随口回道。 “如此甚好!”哈日查盖一听身边的这位也已经如此说了,胜负当时马上就能见分晓了。说话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兴奋和期待。但是韦天佑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目瞪口呆的彻底愣住了。 “十招之内,江南三剑,必败!”韦天佑接着主子的话语,语速不快,声音似乎也不大,但是场地内外的六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三剑身在场中,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处境。虽还有不甘,但是败局已经是无可挽回了。 赵崇对于场外的评论,也只是微微一笑。俊美的眉眼处并没有多少特别的表情。只是在耐心的等待着对方内力耗尽的那一刻,就能一招取胜。 只有哈日查盖对于这样的结局有些愕然!明明是大好的局势,曾说被翻盘就被翻盘了呢!对手不过以位单枪匹马就南下来与自己一会的年轻天子!当然现在只是琼州以及岭南三十七州的帝王而已。年纪不过二十!就算是生而知之,也不过是二十年! 怎么能有如此恐怖的战力呢!而且在自己眼中,击败自己三位得力麾下,似乎连一丝内里都是没有用出。不禁脱口道:“本汗虽武艺平平,也知道练出内力的重要,对方显然是连内力都未使出,如何就能战胜我方三位内力深厚的好手?” “大汗有所不知,对方并不是没有使用内力。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是对于内力的使用,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即使放眼雍凉两座江湖,能做到如此的高手,也是找不出几位来了,” 韦天佑话音刚落,场中就起了变故。只见赵崇的一口军刀,一个横劈。最简单的一个招式,但是面前的三大高手都已经招架不住了。剑身的光芒也已经散去。 手中的长剑几乎拿捏不住!被这一刀震出了数步!胜负已经十分明了。 “赵兄的一手刀法,我等兄弟佩服,今日一战,输的心服口服!”那为首一人,背过长剑,双手一抱拳,郑重的道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三人战败的事实。倒也毫无做作之感,是一群输的起的汉子。 赵崇的招式都是中原武林中常见的太祖刀法!靠的只是一股内力,所谓的一力降十会而已。 其实韦天佑的评价还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原本的江湖,内力的浑厚与否,靠的就是时间的积累。只有有了厚重的内力之后,才会慢慢的体会出使用的妙处!而赵崇实际上是走了一条捷径。经过拜云大师的一番指点之后,早早的开始体会起力量的使用。 单论丹田中的那股内力,并不厚重!只是凭着这半年来的感悟,将内力用的十分巧妙。给人的感觉像是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那些江湖大派里的宿老们的实力一般。 三把长剑退至一边的时候,与之对视的韦天佑的眼中也没有了先前的调侃之意了。三人虽然落败,但是表现出来的实力也已经不俗了。 那边的赵崇也不在意。对于三人的认输之语,也只是一笑应之。眼光却落在了唯一没有出手的韦天佑的身上。 第226章 百变郎君 赵崇的眼光所致,也就只有那位唯一没有出手的韦天佑了。 对于江南三剑的败退,也没有追击的意思。虽然余力还有,虽然对于汉人投靠北凉还是有些愤然。鉴于自己独身一人在此,总不好赶尽杀绝。而对方还有一人未曾出手。观其所站的位置,当是那凉将更为亲近的麾下。想必实力也是更加的强悍了。至于吓退那刀客的事迹,未涉江湖纷争的赵崇当然是不知道的了。 赵崇此来,虽然只是一次简单的会面,也好歹确定了双方同时动作的方略。刚刚达成这样虽是简单的盟约,就当面使其麾下难堪,也不利于表面上的平和吧!对于争强好胜的凉人来说。可以刻意如此,以在脸面上打压一下南边。对于赵崇来说,却没有这样的心思和需要。 但是对手的那位小二打扮的唯一对自己有些威胁的韦天佑,明显的有些蠢蠢欲动。但是似乎又有些犹豫,显然是对那一手对于内力掌控的精妙手段有些忌惮。按照常理,如此年轻的人物是不可能有如此的实力!但是眼前的事实也不容自己不信。 江湖上的天纵之才,一直如过江之鲫,从来都是不缺的。若眼前这为就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也未可知。但是武人争强的欲望还是让他没有能够忍住出手的冲动。 高手可不是随便就能遇上的,放着眼前的这样年轻的高手,若是不切磋一番,想来事后会后悔莫急的。 正好见到场中一时冷了下来,看似随意的朝哈日查盖一抱拳道:“属下也习得几年粗浅的功夫,今日见到如此高手,也想下场领教一番。不知大汗意下如何?” “哈哈哈,英雄相见,当是如此。只是赵兄已经连战两场,体力消耗甚大,韦大侠此时上场怕是有点车轮战的嫌疑了。若是赵兄同意,本汗当然也就没有异议了。” 哈日查盖哈哈一笑,对于自己麾下第一高手的请战,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只是面向赵崇说的这些话,似乎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颇有几分激将的意味。就是担心赵崇不敢应战,先用看似是为对方开脱的话语来堵住了对手避战的理由。 身为数十万大军的主将,唯一有实力和王庭一争高下的大可汗长子,早在返回草原的路上就以草原之主的可汗之名来称呼自己了。可见其是一位对于名位看的极其重要的人物。当然眼前的这场切磋的胜负,被他看的极重,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了。 对于这位十六岁临危登上皇位,就能大败父汗深为器重的水军名将范弘阳的少年,多少是有些惺惺相惜的。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要在岳州会面。自己为此不惜深入中原三千里! 当然此次深入中原倒也不是全部是为了这次短暂的会面。恐怕岳州城内的那数万铁骑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对于这样一支能在关键时候决定战争胜负的力量,哈日查盖是愿意付出最大的耐性和最丰厚奖赏的。 但是出于安全考量,还是决定了先见南朝的皇帝,约好相关的事宜。然后再去军营,若是能够争取道这支铁骑,那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万一不行,相信以自己的身份也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这一点,他是相当的自信。毕竟都是黑狼部的子孙!在争位的事情上就算不会支持自己,也绝对不会伤害大可汗的子孙的! 他的这些心思也就只有自己知道。说完带有激将语气的话语后,身边的四人和自己一道,盯住对方一个单独的身影。 赵崇还是没有出言,一口军刀并没有收起,微微有些弯曲的刀尖斜指着地面。阳光有些柔和的将一人一刀的身影拉得有些孤独。 对于最后一人的挑战,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武器未收,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等到哈日查盖的话说完后,才淡淡的开口轻轻吐出两个字:“无妨!” “既然如此,就轻赵兄多多指教!”韦天佑神情有些严肃,缓缓的走到了场中。也未见有什么兵器在手。只是简单的扎了个马步。然后笑道:“某习过几路拳法,自认还算上得了台面,还请赵兄不聆指教!” “也好,朕也是学过些太祖长拳,就用来与韦大侠切磋一番吧!”赵崇闻言,也没有反对,反而是将军刀收回了鞘中。也是沉腰坐马,稳住了下盘。 阳光透过摇动的树梢,散落了一些散碎的光斑,印在了酒肆门外的空地上。风虽然还有些清冷,但是已经没有了冬天的凌冽。 两道身影,对峙了良久,几乎是同时爆发。竟然是打出了一式最简单的直拳。两道拳风在空气中相遇。然后就是拳头的对撞。 两只包含力量和速度的铁拳,毫无花巧的对撞在了一起。 韦天佑只觉得犹如是击在了铁板上一般。由于只是第一招,并未用上全力。身体止不住的连退了三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而赵崇也不好受,身体急速的后退了数步。虽没有受伤,整条右臂也是有些酸麻。看来对手的内力要超过自己。单凭功力的对决,自己怕不是对手。想要能够与之抗衡还是需要依靠自己对内力的精妙掌控。 当下收敛心神,开始专心对敌了。 见到赵崇的身形后退数步尤不能止步,不禁心中暗自寻思起来:“似乎也不过如此。那江南三剑为何支撑的如此辛苦?难道是故意藏拙吗? 难道对方的功力本就如此,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对手的深浅了吗?” 也罢,不过才硬碰硬的对了一拳,也许只是对方试探虚实只用了一两成的功力也未可知。当下并没有放松,也是专心的开始准备第二次的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赵崇收住溃退的脚步之后,支撑在外的小腿,猛然发力,身体绷紧的犹如一直觅食的猛兽一般,一个虎扑,身体尚在空中,左手护住门面,右手一记势大力沉的勾拳直击向对手的脑袋。 第227章 夜会 岳州城小,只是在紧靠着江边的地方驻扎了一座军营。规模极大,牛皮的军帐栉比如麟。正是哈巴日回军抵达此处临时指定的驻地之一,驻扎了两万骑。自己更是亲自坐镇中军大帐。 另分出万骑留在了潭州城外。下游五百里处的江州也同样驻扎了两万多骑。 五万铁骑雄镇大江。向南时刻威胁着兵锋刚到衡阳的大雍。向北,随时可以渡江北去。 但是哈巴日的心里,一直犹疑不定。整日的闷在中军大帐里,开始想起有长子在身边出谋划策的好处来。想到长子,看惯了生死的老将,心里也开始有了阵阵悲凉!有智虎美称的长子,一直都是草原上年轻人的偶像,是北凉新一代的青壮将领!而如今已是埋骨孤岛,自己却不能亲去祭奠! 作为一个父亲,自己是失败的吧! 北面的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了吧。王庭更是在半月内连下两道传旨金牌加封和褒奖自己一路南征的功绩。这更让他产生了一丝不安和犹豫。 南征已经三年。先前的一年时间,大军进展顺利,铁骑踏过无数城池和山河。水军更是在名将范弘阳的指挥下,一路追击到了崖山之外。 期间的多少次大战,恶战,还有那董家的少年将军,在襄阳攻城战最激烈的时候率军驰援,率先攻破水门!然后一路顺江东下,更是在太平府的江面上击溃了南朝一向引以为傲的水军。 南朝溃军一路南逃,汇聚于临安城外。其余的无数城池几乎是望风而降,再无像样的抵抗! 这一系列的苦战,大战,也没有换来哪怕是一道金牌的待遇!由此可见王庭和大可汗对于金牌的吝啬程度! 但是现在,自己一路败退,不仅在崖山外海损失了几乎全部的北凉水军。更是在后来的琼州突袭战中损失了两员大将和数万精锐!就连那数十万南朝移民在海丰出海,都没有能顺利拦截下来! 现在更是被那些南朝的骑兵挤压的退缩到了大江岸边。眼前的局势可以说是南征以来战局最难看的时候! 但是偏偏来了两道褒奖的金牌! 哈巴日再是粗线条也是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并不是新的大汗不知道吝啬金牌,也不是自己的战绩有值得褒奖的地方。而是麾下的五万铁骑是一支能在关键时刻决定一场纷争胜负的力量! 这场王庭内部兄弟相争的闹剧,也是他极不想参与进去的事情。记得当年离开大都的时候,还是大可汗亲自送行,诸将都是没有想到,身体一向康健大可汗竟然没有熬的过去年的寒冬! 大都骤变,那钦等人未和草原上留守勋贵们召开部落大会,推举新可汗,就急不可耐的辅佐留在大都的幼子登上了汗位! 自己也是接到新的军令后才得知王庭有变,大可汗去世的消息。草原上的勋贵们怕也好不道那里去。西证的长子,倒是接到了留在大都的奴军传出的消息。略微整顿,便率大军东归。也将消息带回了草原。 前日接到的军报里言及草原叛军的中军已经进了丰州!与大都北面的重镇大同只隔着一座长城了。远在数千里外的消息,传到南边,也需要些时日。如今的局势也不知道是如何了? 正愁闷间,亲兵又进账点燃灯烛了。 “已经到了掌灯的时辰了吗?”哈巴日被亲兵的举动拉回了神思。睁开惺忪的眼睛,向着大帐外望了一眼。喃喃自语的意思多过与询问。 “将军,营中已经掌灯了!” 哈巴日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独自站起身来。 亲兵刚刚出了帅帐,哈巴日起身,尚未向帐外走动,就听见一丝极轻微的响动。哈巴日惺忪的眼神中豁然爆出阵阵精光!右手扶住腰间的弯刀,上身微微前倾,俨然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眼睛死死的盯着帅帐中那跟支撑了大部分重量的支撑巨柱的顶端! “大帅果然是好警觉!在下不过是略微泄出一丝呼吸,就被大帅发现了端倪!好在大帅谨慎,没有招来亲兵,不然怕就无缘得见了!”那柱子的顶上,赫然是倒挂着一人!只看脸面似乎是各半大的小子,但是声线粗粗的更像是中年人!对于自己的藏身处的泄露,并没有多少惧怕的意思。 一见哈巴日扶刀戒备,就轻笑着说着道。说完双臂一张,如鹄鹰掠空般的轻轻落在了大帐之内。竟然都没有惊动帐外值守的亲兵! “来者何人?竟敢潜入我中军大帐!”哈巴日心头惊骇异常,凭着自己数十年的苦练,自己的一身武艺,也算是登堂入室了。但是想要如来者这般的潜入戒备森严的军营之中,也不会如此简单。 只怕来人的武艺不在自己之下!但是他却鬼使神差一般的没有出声召唤自己近在咫尺了亲卫们!而是压低了声音急切的问道。 “大帅已经猜到小人的身份了,又何必多次一问?若是不愿一见,小人这就回去复命!”来人没有回答主人的提问,脸上也满是嬉笑的神色,全然不像是以为前来做说客应有的庄重或者是严肃! 来人正是此次陪同哈日查盖南下中原,深入数千里的麾下第一高手,有着百变郎君称号的韦天佑!在见到对方并没有出声召唤亲卫的举动后,就更加的确定了其摇摆不定的态度! “来的倒是挺快!王庭的金牌也不过才到半月!”哈巴日低声笑道。右手放开了弯刀的刀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看来自己所料不差。只是有些诧异与对方的速度!看似随意的一句感叹中,也带上了一些待价而沽的意思。要知道王庭的金牌向来都是极为少见的! 如今王庭已经是开始下重注了。作为哈日查盖的使者,当然也应该拿出一点诚意来吧! “大帅又何必与小人言此机密之事?我家将军,就在营门之外,小人前来不过是打个前站,还请大帅赐下一块令牌,好让我家将军进营详谈,岂不是更好!” 第228章 夜谈 韦天佑的一声笑言,听在哈巴日的耳中恰如一声惊雷。原本以为长公子能派一位心腹属下前来,就是极有诚意的了。想不到有如此的魄力,亲身南下数千里,几乎是孤身前来。看来这位长子怎么也算不上是一介莽夫了。 先可汗膝下五子,只有幼子在大都城的王庭。生母的家族原本是草原上有数的大部族,当然也就跟随大可汗南下了。 其部族在大都王庭的影响力十分巨大,才有了那钦等人的强行推举上位。其余四子多在外征战!但是麾下兵马并不足以和大都抗衡。唯有长子西征,麾下不仅仅有五万精锐的怯薛军,更是在疆场上将其余的数万牧民也打磨成了铁血的魔鬼! 草原上虽然没有长幼嫡庶的区别,有的只是实力的比拼。幼子虽然有大都的支持,驻扎大都的十万怯薛卫当不在话下,还有母系的大部族又是铁杆的支持者。 表面的实力是有了,但是在来将军看来,还是少了一份沙场喋血的悍勇之气。驻扎的怯薛卫也都是当年的贵族子弟,虽然还顶着个精锐的头衔,但若是真的论起战力,与那五万半年荡平西域的沙场老兵相比,怕是还有些不足。 而长子就不同了,虽然只有留守草原的勋贵的支持,军力,财力,无法与大都相提并论以外。那股血勇之气还是很被这些带兵的老将所看中的! 这一次,在争取自己的较量中,不得不说,还是长子站了上风!虽然个人的武力不如其余的兄弟,但是这份眼光和胆识,一点不弱。 先是说服了草原的勋贵,然后连自己这样孤悬在外的实权将领也都亲身前来。想必其开出的价码也不会小气。可笑自己还是先提点了金牌的事情。看来自己这几十年的城府还是远远及不上,上位者的眼光和胆识啊! 唉,若是智虎还在,自己也不至于要亲自与之交锋,自会处理的恰当圆满。这位老将,感慨之余再一次的想起了长子的好处来。 但是黑鹰部能够始终屹立不倒,从跟随大可汗南下开始,到如今都保持住了草原上有数的强大部落头衔,他的功劳也是不可低估的! 毕竟是一部的首领,虽说是马上起家的武夫,若是脑袋不好使,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草场和部众早就成为了他人口中的肥肉了。 “长公子果然好气魄!那么本将也不能失了礼数!壮士又何须借本将的令牌?且随我一起去营外恭候长公子大驾吧。”哈巴日迅速的收敛起脸上适当表现出来的震惊之色。也是哈哈一笑,语气中那里还有半点犹豫,倒是给韦天佑留下了豪爽的好映像! “大帅请!”韦天佑神色不动,对于哈巴日的提议当然是不拒绝的。自己在进营之前,哈日查盖就曾对自己笑言:“韦大侠只须进得中军帐里,本汗自能从辕门入内!”看来对方如此的态度,大汗早有预料。当下也就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的陪同对方出了大帐,向辕门方向走去。 帐外的亲卫们一见主将出来,齐刷刷的行礼致意。但是看到身后跟着一名汉人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特别是今日职守的一名亲卫百夫长,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自己刚刚进帐给首领掌灯的时候,帐内还仅仅只有首领一人。现在身后却是跟了一名汉人,这不同寻常的事情,瞬间刺激的众人一个机灵。 那百夫长右手扶上了刀柄,眼生死死盯住了那年轻的半大小子。身后的一众亲卫也是剑拔弩张,就要跟上首领的步伐! 哈巴日脚步不停,随口吩咐了一句道:“紧守好大帐,不必跟随!”众亲卫闻声具都停下了脚步。只有那位百夫长,还有些放心不下。 但是眼见首领脚步走的极快,丝毫没有故意拖延或者是被挟持的迹象,也就稍稍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目送两人离开了视线之外。 营门外面的哈日查盖和三位佩剑的男子,隐在暗处,并没有等待多久,就见到大营的辕门处有两道身影出现。心中的担心却是悄悄的放了下去。 连白天三场未剩的失落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对着身旁的三人笑道:“这带惯了兵马的老将就是有些胆量!原比那些无聊的勋贵老家伙们要爽快的多了!” “确实如此,这样的局势之下,还敢单人出营,身边还跟了一位武功不下于自己的对方的属下。确实是有点胆量和勇气的!就不知能否愿意为大汗所用了。”三人中的那位年纪稍长的汉子接声回道。对于那位孤身出辕门的将军都是高看了一眼。 “哈哈!那就要看我那个弟弟肯出多少筹码了!对于我们来说,只要他不率军北上,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为我所用,怕是有些不切实际。 也罢,既然来了,就去会会这颇有胆量的老将军把!”哈日查盖笑语一声,就向着辕门大步走去! 那位老将,也只是立在辕门处,望着渐渐走近的四人,冷峻的脸,隐在火光下,看不分明。但是下一刻就满面春风的大步向前迎了几步,口中豪爽至极的大声道:“长公子大驾光临,末将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哪里哪里!老将军军容严整,本汗也是佩服得紧!”两人在辕门之外寒暄了几句之后哈巴日侧身一挥手道:“虽是春日,但是夜来还是有些清寒,请公子进帐一叙。” “将军有所不知。我家主人到达草原之时,已经经草原各族首领共同推举为新的大汗,也由萨满大人告知了长生天。”那佩剑的汉子语气中颇有些不满。对方称呼长公子显然还是以大都王庭的效忠者自居。当即出言提醒道。 “无妨,无妨!本汗此来只与老将军叙一下军中之事,这些小事就不用刻意计较了。”哈日查盖一声轻笑,当即大步进了辕门,口中虽是如此说,但是也没有半点责怪属下多话的意思。 哈巴日紧跟在身后,一行六人快步走向中军大帐。 第229章 山雨满楼 韦天佑等四人都留在了大帐之外。和职守的亲兵们遥遥相对。那百夫长的一双眼睛几乎就长在了那半大的少年身上。却不知这半大的少年真实的年纪或许已经是过了中年! 加上江南三剑,四人站在一边,俨然是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亲兵虽多,但是气势却没有占得上风。反而是被那三人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韦天佑相反的倒是收敛气息,毫不在意对方的眼神和敌意。 帐外的对峙和呛人的火药味,并没有影响到帐内热络的氛围。 “可汗一路西征,所向披靡,真是我等的楷模。今日能够在帐内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哈巴日口中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奉承话,称呼赫然已经是由长公子改成了可汗! 但是对于对方感兴趣的话题一直避而不谈。 “老将军过奖了,本汗不惜深入中原数千里,只是想来和将军谈一谈眼下北凉内部的局势!阿迪亚乳臭未干,也敢称可汗,当真是可笑至极。 为此不惜挑起王庭内战,定然会成为草原的罪人!草原上的部落已经全部臣服本汗。不知道在老将军眼里,这场纷争的最终的赢家会是谁呢?” 哈日查盖打量了一遍空荡荡的大帐,自己坐在上首,主人也只是陪在左下方。对于迟迟不肯谈及争位的事情,他的心里也是清楚其用意的。 作为臣子,向来是不愿意轻易的在争位问题上表态的。特别是这样的大部落的首领。因为无论谁胜谁负,这样的大部落都是首先需要笼络的对象。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之前就像哪些投机的小部落那样贸然的卷入其中呢! 但是自己却不敢掉以轻心。麾下虽然多悍勇的壮士,但是财力显然不能和经营了数十年的大都相比。如果不能争取到这些手握重兵的将军们的支持,最起码也要说服他们按兵不动。 这有这样才能稍稍的消弱大都王庭的力量,草原旧部已经不存在问题。大都附近的驻军又都是对方的死忠,也不可轻易现身前去游说。剩下的就只有这些摇摆不定,又远离大都的老将了。 “兄弟相争,无论结局如何,都少不了无数的草原勇士要死于非命!中原尚未全部扫平,为何大可汗的子孙就不能联手,先平定天下! 本将,作为先可汗的老臣,更是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先可汗看中的儿子互相攻杀!我黑鹰部牧场狭小,民寡军少,但是愿意为北凉守在这大江之南,使南朝余孽不能北进一步!这是本将能为先可汗所做的全部了!” 老将军言辞恳切,似乎是对于兄弟相争的事实,心痛万分。不仅没有回答哈日查盖的试探之语,还将自己置于忠臣的高位,言语间多是替王庭坚守一方的绝决。当然至于最后是谁入住王庭,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至于轻易的许诺臣服与谁,那是极为不智的行为!可见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是打算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了。如果一方出现了明显的颓势,或许,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倒向另外一方吧! “如此,只要老将军能率本部人马,守住大江,当是北凉的首功之臣!至于北方的纷乱,还是留给王庭宿卫和那些王庭的勋贵们解决吧! 待本汗入住大都后,定然给将军的黑鹰部划出更多的草场和牧民!”哈日查盖心里早有预见。这五万大军为己所用的可能极小。 但是对于这位为老将的油滑还是苦笑不已。果然是人老成精,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可是如今的自己也就只有亲身游说一途了。至于利益和许诺,只能是许诺一些在自己顺利的入住王庭之后,才能兑现的好处了。 听对方的意思应该是不会介入这场即将要到来的战争。这也是自己预想中的结果。本想凭着自己的身份,亲自入营能够让对方配合自己,南北夹击。但是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既然如此,就让他守在这里,等待着南朝的兵峰吧!至于能留下多少,就看各自的造化了。自己也不希望一场大战之后,身后还有一个强大的部落! 至于那位南朝的年轻皇帝所说的消灭他麾下五万人马的狂言,自己是不能认同的!五万铁骑,岂是那么好吃下的!最好双方也打个两败俱伤,才是最好的结局! 当下又出言提醒道:“既然如此,本汗就将坐镇大江的重任交给将军了!不过最近我方的细作传回了一些情报。南朝的小皇帝野心不小,已经在做大战的准备了。定然是要在本汗入主大都的时候,借机犯边!还请老将军严防,不要让那小娃娃钻了空子。” “可汗放心,本将愿以身家性命向您保证,一定不会放南朝的一骑过江!”哈巴日言此恳切,俨然一幅要为对方效忠的意味!对于这位半路自己称可汗的长子的提醒,似乎也未如何的上心。只是在言语上还是不曾有半点的怠慢。 且不论对方开出的价码如何,但是亲身前来就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至于提出的扩大草场的的事情,恐怕也只是望梅止渴。没有入住王庭,哪里有分配草场的权利。 但是自己倒是没有放弃这样的机会。他是明白的。一旦双方的大战结束,定然会倒下一批大小的部落。到时候,无主的草场还会缺乏吗! 这武夫倒是开出了一个最容易满足自己的条件。当然也是自己最愿意得到的条件。至于守住大江,自己还是信心十足的。毕竟南边的朝廷兵力不足,自己是知道的。 仅仅依靠数万人马就想北进吗!那未免太看不起北凉的铁骑了吧!至于想让自己的五万人马北上,南北两面夹击大都,那是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接受的条件!除非是先可汗在世,亲自下达的军令! 在双方尚未开战之前,自己是不可能倒向一方的。但是守住这条大江,自己还是能够做到的。好在此时的双方对于自己的要求是一致的。 夜风最冷的时候,哈日查盖离开了大帐!目送几人离开方向的暗夜,老将军似乎看到了黑暗中的风云涌动! 第230章 勋贵的尊严 阳春三月,南方的天气已经是百花盛开了。但是在遥远的北地,还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景象。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样的冰冻天气,也挡不住那三十万,自草原倾泄而下的滚滚铁流! 雄伟的长城,本是汉人修建,用来抵抗草原民族南下的人间奇迹。但是在那风烟滚滚的雍凉战事中,并没有发挥出多少应有的作用。 高大,雄伟,险峻。但是最终还是敌不过那奔洒自如,来去如风的铁蹄!如今守在上面的尽是胡人!这不得不说是一幅十分讽刺的画面! 而他们的对面,就是曾经的手足,西征归来的数万大军,和留守在草原上的联军。蜂拥三十万众,铺天盖地!宿营用的军帐更是遮住了大片大片的山坡和雪地,铺展到望不到边的天地的尽头! 人数虽众,但是营寨扎的几乎可以算的上的敷衍塞责!稀疏的巡哨,往来的过道也是杂乱无章!就连大雍军旅一向看重的壕沟也只是象征性的挖了一道,寨墙几乎就没有。 但是对面据守在长城之上的同样是胡人的大军,没有生出一点出击的欲望!主将连日洒出了密集的探马,却是连半点消息都没有能带回来。还损失了大半的精锐。 守城的主将知道,眼前的这支大军,可是久经沙场,浴血熬练出来的精锐!可不是自己麾下这几万承平日久的少爷兵们可以匹敌的了的! 告急的文书比这漫天的飞雪还要密集的发回了大都。但是王庭至今都没有发出一兵一卒的支援,有的只是死守的军令! 大同乃是一座坚城,又有长城作为屏障,要想档住北面的三十万人马,也是不难!但是也仅仅是能守住城池!尽管凉军不善于守城。可喜的是进攻的一方同样是凉军,他们同样的不善攻城!但是这也是让王庭痛心的地方,两支凉军,在两个王庭的指挥下,在父辈夺取自南朝的土地上进行着一场决战! 面对汹涌的三十万众,大同的守将,只能从曾经的对手哪里,学习他们坚守不出的策略!但是长城并不是固若金汤的天堑! 距离丰州不远的地方,就有大河流过!更加可怕的是大河上的冰面,足可以走马!北面的大军并没有强攻大同的坚城,也没有冲击崇山峻岭之间蜿蜒的高大的长城。只是安静的驻扎在那连绵的土地上! 只是驻扎不动,都给对手带来无尽的压力。 大都城内。 王帐里依旧温暖如春,案头上堆满的是各地的军情! 年轻的阿迪亚眼神炯炯,面前的繁杂的军报似乎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扬了扬手中的一份军报,不无得意的对着帐下的一位老人笑道:“丞相请看,那哈巴日果然被两道金牌给栓住了手脚。如今分兵驻守大江。可保我身后无忧矣! 那琼州的小朝廷就算得了岭南,又能如何!待我收拾了那连内力都修炼不出的哥哥后,再亲自征讨,必定会一鼓而下!” “大汗所言极是,南方既然已经无忧,那么我们就先集中精力打掉北面的威胁吧!毕竟三十万人马已经抵达了丰州!”帐下的老人,正是在阿迪亚称汗过程中出了大力的老贵族,那钦!老人心中对于年轻的大汗对于哈巴日留在大江之南原因的判断没有半点认同,但是并不影响自己对于南方局势的被判断! 有哈巴日的五万铁骑在,当然能够无忧!至于哈巴日愿意留守大江的原因,自己也何必说出来呢! “空有三十万大军,却拥挤在一处!如此的统军之法,也不知西域的那些异族是怎么败在本汗的这位便宜兄长的手下! 大军驻守丰州也已经有半月,却连一次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难道是裹了太多的皮裘,累赘的挥不动弯刀了吗? 如此我们只要固守住大同,他又能奈我何?到时候三十万大军的消耗,就够他劳心劳力了的吧!”阿迪亚又抓起了一封来自大同的军报,低声道。 原本从北上深入草原的探马们带回来三十万众南下的消息后而有些焦躁的心,已经在这按兵不动的半个月内平息了大半! 只要再过半月,大河解冻,那么自己就能再去掉最后的担心了。至于对方迟迟不动的原因,也终于在付出了数十名深埋在草原的暗桩之后打探到了真实的情报! “就怕这几日会有异动,若是全军渡河,不取大同,而是转道只取大都,我们如何抵挡?”那钦没有像新可汗那般的轻松随意。对于这个无法堵住的口子,一直在心中惴惴不安! “哈哈哈!丞相不必忧心,对方的大军之所以按兵不动,多半是营中没有主将!”本汗已经打探的清楚,那哈日查盖已经秘密南下,孤身深入中原数千里,当真是愚不可及!”阿迪亚一身低笑,竟是说出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此时放着大军不管,孤身深入中原?如此反常的举动,必定是在谋定什么大事!大汗,可传令各地驻军全力截杀!若是将他留在中原,那么丰州的三十万大军,就可成为大汗南征的主力了!” 那钦初闻之下,心中巨震。但是片刻就清醒过来。同时心里也是明白,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能在中原解决了敌首,那么北方的争位之战,就没有了悬念! “丞相放心,本汗已经传令沿途的嫡系驻军,秘密执行截杀的军令。并且在王庭宿卫里挑选了百余人的好手,南下了。本汗所要捕猎不仅仅是一头猛兽,若是连同那南朝的幼龙也一并解决,岂不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嘛!” 阿迪亚越说越深,听的那钦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在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大概的脉络。当下脸色都有些不忿道:“难道哈日查盖那个孽障南下是与异族沆瀣一气!如此怎么能配做大可汗的子孙!实在是有损我北凉的颜面!” 那钦的怒火似乎在一瞬间就被激发了出来!对于哈日查盖南下会见南朝皇帝一事,更是义愤填膺! 第231章 江湖儿女 一路向北,道旁的景观也渐渐由苍翠变成了凋零的白色。 哈日查盖一行五人在昼夜兼程的赶了大半的路程之后,渐渐发现了些许的不同寻常来!擅长追踪和匿迹的韦天佑以及江湖经验丰富的三位剑客都是意识到了同一件事情——自己一行已经被一群野狼盯住了行踪! 几乎时是在瞬间,就意识到,恐怕是丰州的内部出现了问题!大军久在丰州,却按兵不动,定然是引起了大都的注意!再调动暗桩查探一番,对于自己的行踪也就不难定位了! 五人中只有自己的武功最弱。脚程自然也就赶不上其余四位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了!可是跟上自己的显然也都不是庸手,自然都是各地军中的精锐! 还有那些最擅长追踪的探马们!他们的武功未必能及得上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人!甚至是比之自己都有些不足!但是他们胜在人多!就像狼群一样,只要盯住了的猎物,就很难能够脱身!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哈日查盖,也没有过分的担心!对于自己麾下的本事,还是有些自信的!当下只是加快了速度。 “大汗先走,我等师兄弟在此地断后!”在翻过了一道山峦之后,面对数十骑渐渐显出身形的追踪者,江南三剑中为首的哪位大汉,朗声笑道。 “如此,也好!我们丰州军营再见!”韦天佑灿然一笑,没有等到哈日查盖回答,便抢先应道。当下也不停留,两人快马加鞭,继续向前飞奔! 留下了三位剑客的身影在孤寂的山道上,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外! 身后数十骑身着白袍,胯下白马的骑士,轰然奔来。马蹄下踏碎了的白雪纷飞,弥漫在静谧的山道中! 面对山道中挺立的三人,众骑士马速不减,手中却是斜斜的举起了冰冷的弯刀! 来骑赫然都是军中的精锐探马。仅仅数十骑的冲锋,就带来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和一往无前的决绝! “好马!”江南三剑,出道十数年,彼此的默契程度已经是无需出言了。 铿锵声连连响起!三柄长剑,已然出鞘!剑鸣声震落了矮松上的积雪!手掌中剑柄的温度渐渐炽热!人马交错间,三枚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冲在最前面的三骑,去势不减,马背上的骑士,已经变成了无头的尸体!温热的鲜血散在雪白的地上,融进了冰冷的冰雪中。看不到明显的痕迹! 身后的骑士眼神猛然收缩。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刀就能解决问题的同袍,已经伏尸当场! 极快的冲击速度,让后排的骑士没有来的及应变,三柄长剑又一次的抵住了胸膛。依靠着自己的速度,将长剑闪电般的送进了自己的心口! 持剑的三人同时飞身而起,踢开了中剑后的第二排骑士的身体! 又是三具温热的尸体砸在厚厚的雪地中!第一波追来的骑士足足有三十骑。但是短短的一个接触之下,就丢下了六具尸体! 几乎是片刻就损失了两成的战力!后续的骑士才堪堪收住马蹄。开始正视起这拦路的三柄长剑! “散开!发令箭!”坠在末尾的一名骑士,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口中冷声喝道。闻声之后,剩余的二十骑悠然散开!其中一骑,自怀中摸出一管令箭,尾端往马镫上猛然一嗑,那红色的光,冲天而起!方圆数里清晰可闻! “自由猎杀,速战速决!”三剑的速度更快!如三只利箭般的冲向了各自身前的骑士。长剑翻飞间,那些军中的精锐竟是毫无反抗之力! “向我靠拢,结阵!”那名坠在末尾的骑士,眼见三人身形快如鬼魅,自己的麾下毫无招架之力!慌忙大声喊道。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是也却是提醒了正在遭受杀戮的军士们。 以付出十余骑骑士的代价后,终于集结城了一个十数骑的小小的锋矢阵!这一次那指挥的骑士没有在退缩与阵后。而是顶在锋矢的最顶端! 风雪呼啸,弯刀似乎有些冰冷,握刀的手上开始有些僵硬了。挡在山道上的三人,气势逼人,长剑上的血迹幽暗的看不分明。但是杀气一阵阵的透体而出。笼罩了这一片的山谷。 短短一瞬间的厮杀,三十骑就倒下了一半!这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但是死亡吓不到这些血水中滚爬惯了老卒。反而是激起了他们身体里弑杀的本性! “冲击。”一声大吼,仅剩的十几骑调整好战马,再一次的向前冲去! 当最后一匹战马背上的骑士倒下的时候,风雪也没有停顿。低头看着传来阵阵凉意的胸口,口中没有多发出一句呻吟,就栽倒马下! 三人表情冷淡,互相对视一眼后,就开始默默的收起长剑。 “上马!”随意的牵起散放在路边的战马,三人一夹马腹,就要扬蹄追赶先行的可汗。因为远处的雪地上已经开始震动,正是有大群骑兵将至的信号! 三人虽然武艺高强,可是要对上大群的骑兵,个人的勇武也就没有用武之地的。更何况还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虽力斩三十骑,但是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 此时再有来敌,纠缠不休的话,自己三人怕就凶多吉少了!所以跨上战马,并不停留。扬蹄就准备撤离! 此时异变陡生!一轮长箭呼啸而至,粗大的箭簇带来死亡的呼啸! 听声音,正是北凉铁骑特有的箭矢!箭头狭长,沉重,穿透力十足! 三剑中排在最后一位的马背上的汉子身体一晃,左臂上赫然被一支长箭穿透。一声压抑的闷哼让气氛更加的紧张起来! “你们快走,我来断后!”那中箭的汉子一身低喝,右手一拉缰绳,便拨马转向,山道的弯曲处,猛然冲出大队的铁骑! “岂能让你一人赴死!”那奔在前面的两人闻言,也是齐齐停住刚刚提起速度的战马。三人三马再次堵在这条狭长的山道上! 那大群的骑兵,一轮箭雨过后,更加密集的箭雨又覆盖过来! 他们再转过弯道的时候,就看见满地的同袍,哪里不知眼前的三人恐怕不是易于之辈。所以就没有再犯前面三十骑轻敌的错误。 而是用上了标准的战阵之法!那就是一轮轮的箭雨不停! 第232章 断剑 江南三剑,并不擅长马战,但是面对蜂拥而来的大队骑兵,转身将后背留给对方,只能是让自己死的更快!再加上单比骑术,自己三人怕是远不如这些马背上长大的骑兵! 此时,唯有拼死一战了。但是对方似乎不想再给他们短兵相接的机会了。第一轮箭雨就伤了一条臂膀!三柄长剑在箭雨下苦苦只能支撑,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夜孤舟!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赫赫赫!”数轮箭雨之后,那大群的骑兵又举起了弯刀。崩裂的马蹄和粗声的呼喝声灌满了耳膜!手持长剑的三人,已经是人人挂彩!受创最重的还是先前哪位手臂中箭的汉子。 经过了箭雨洗礼的三人,满身的血污,不再像先前那般的神闲气定,而是有些微微的狼狈!手中的长剑还在,但是已经没有往日的锋芒。 三骑赫然是迎着来敌,开始了决死冲锋! “江湖中人,也有如此气势!虽然没有战阵的气势,倒也不缺军旅的勇气!”来骑的最后方,一名千夫长端坐在战马的背上。眯起眼睛,打量过一地的尸体后,对这三道孤绝的身影,发出了一声感叹! 说完,便纵马向前,竟是只取那为首一人。 三骑身影撞向大群的骑兵,手中的长剑显得有些渺小。左臂带着箭矢的汉子,咬牙忍住剧痛,将那滚烫的热血洒了一地,皑皑白雪中却不见半点鲜红! 那名千夫长,面容冷静,举起弯刀,径直的冲来。借着奔腾的马速,来势迅疾无比。身后的骑兵呼喝着听不清的号子,个个争先!虽然对方仅仅三人,还是人人带伤,而自己的奋力一击也有了十分志在必得的把握,但是那千夫长还是稍稍留了一点点的余地。 毕竟能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之下,不仅抗住了打击,还能全速出击的人,又怎么会是一般的武夫!箭雨覆盖下的恐怖,自己是有切身体会的! 三柄长剑翻飞之下,竟是拨开了大半,单是这份恐怖的腕力和臂力,就远胜过自己麾下的这数百军中精锐了! 就是自己在这样的压迫之下,恐怕也不能保证能全身而退吧! 地上的三十具的尸体和路边跑散的战马,就在眼前!自己又怎么敢有丝毫的大意?从他们发出令箭到自己到达此地,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三十骑探马竟然全体阵亡!单单轮起个人的战力,这些倒伏在地的勇士们可是一点都不逊色于身后的骑兵的。 这样的杀戮速度,已经是很久都没有遇上了!就算是遇到同等规模的对方的探马,也不会有如此的惨败!这三人既然不是军伍之人,那就定然是江湖上的好手!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好手!能被那哈日查盖带在身边的怎么高看也不过分! 只是可惜了这三十骑!自大的后果就是流尽了自己的鲜血! 三柄长剑,虽然拨开了大部分的箭矢,但是还是有那么几只角度刁钻的羽箭咬到了血肉!三匹马背上的汉子,身上的衣袍尽披上了鲜红的颜色。合着如雨下得汗水,杂糅的斑驳淋漓,渲染的脸孔有些噬人的恐怖! 为首的那位汉子,直视那柄劈来的弯刀,眼神竟然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上,发起了楞来。也许是想到了当年的那场大战了吧! 现在的自己和当年的哪位老剑神是多么的相似!身受重创,却又不得不迎战自己三人!最终耗尽了内力,折在了自己的剑下!保存了最后一丝的尊严! 也让自己师兄弟三人,从此声名鹊起! 然后就是追随现在的主人,东征西讨,总是跟随身边,不曾远离!就连这样断后的事情,做过多少次,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没有想到,今天就要了结在这个无名的山凹里了! 怪只怪,自己太过轻视那三十骑了!厮杀的倒是痛快,但是将时间消耗了一炷香之久!才让他们身后的大队人马紧紧的咬住了自己! 三十骑与三百骑的差距根本就不是简单的十倍!面对这样的一个尚未满编的千人队,只是匆忙的两轮箭雨之下,就已经让自己狼狈不堪了。 三师弟受创最重,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战力!自己和轻伤的二师弟,虽没有重伤,但是数处的创口火辣辣的流淌着为数不多了的精力! 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凭借这敏锐的感觉好还是感受到了那迎面劈来的弯刀上的骑士,少了一丝必死的一往无前! 而自己除了决绝,一无所有! 刀剑在双方急速的冲击之下,斩在了一起!刺啦的火星,伴随着钢铁之间摩擦出刺耳的尖锐的声响。 双方交错而过!那位千夫长,一击不中,便冲远了!马前是蜿蜒的山路,和马蹄踏过的雪痕。 三剑中的大师兄交错而过的千夫长身后,跟上的还有数位百夫长,百夫长的身后还有数百养精蓄锐的骑兵!弯刀如林,杀不透的重围! 身后的三师弟,已经倒下!长剑在战马的铁蹄下显得脆弱不堪! 老二的嘶吼声,唤醒了自己仿佛已经失去了很是久远的感知!眼睛里都换不出悲伤和哀痛的表情了!生死,在自己的眼中已经归于平淡! 此时的自己像及了那老剑神自刎前的麻木和无奈! 再一次的击退了一柄弯刀之后,终于连大脑都感受到了无限的疲惫。心中那一口关于求生和杀出去的执念,也已经消散的了无踪迹! 当最后一名骑兵对冲过来的,眼中的那柄弯刀越来越大的时候,终于没有能再次的举起手中跟随了自己十数年的长剑! 刀光闪过,全部的生机在弯刀砍入身体之前,就已经消散尽了! 数百骑战马过后,再也没有那三人的身影! 雪夜冷寂,满地的蹄印里只依稀看到一柄残破不堪的断剑。 江南三剑,魂断无名的荒野之中,江湖上关于他们的传说,也随这雪色埋没的了无痕迹! “传令全军,继续追击,敌酋就在前方!得敌酋首级者,军职连升三级,赏牛羊万头!”千夫长放声长喝,其声震动山谷! 第233章 三百里 奔出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哈日查盖和韦天佑两人,刚刚转过一座山谷。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长喝,哈日查盖脸色有了些变化! 手中的马鞭一次次的抽打在战马的身上!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些追上来的骑兵,都是自己那个便宜弟弟的绝对嫡系!他们此来绝对不是欢迎自己的,只要追上,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挥起弯刀!不会有哪怕是半点的犹豫! 虽是一人双马,但是这大雪未化的时节,战马的速度也是有限。半个时辰的时间不过才奔出十数里!也就是是一道山梁的距离。眼见留下断后的三剑,没有追上来。而那一声追击的命令声震动山谷。恐怕断后的三人多半是已经毙命于骑兵的马蹄下了! 没想到,一个不慎,竟然让阿迪亚抓住了机会,若是再此地被对方劫杀,那自己历经万里的跋涉,和苦心说服草原留守的努力,就只能成全了那群一直躲在大都王廷的那帮老家伙了。 至于自己的那位弟弟,怕是还没有完全的压服那些怂恿他擅自上位的老狐狸们吧! 此番若是回到军营,当务之急,定要先整顿清理一番,那些埋藏在内部的毒瘤。 哈日查盖,虽是凉人,自十五岁起,跟随父汗征战十数年,一身的战功无数,一身的战伤也是满身。但是却生了一张几乎有些清秀的脸!没有被草原风雪吹得粗糙,也没有凉人的蛮荒。 这要归结到他的母妃的身上,那位自南方来,自己从来未有见过面容的美丽女子!这也是自己在大汗诸子中地位最弱势的原因之一吧! 他的身上有一半的汉人血统!有大半的汉人脸孔! 可笑的是,如今幼子悍然登位,其余的兄弟们却都是无力反抗,只有自己这位一向不在中枢,不被重臣权贵看在眼里的,有着一半异族血统的长子爆发出了强大的反抗力量!让草原上的那些担心失去权势和地位的老贵族们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所以在父汗的最后时刻,自己却是不在大都,这一切谁能说不是有意的安排? 可是一向被用作利刃的自己,也有着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征战中积攒起来的精锐!虽然大多都是出身于小部落,但是积少成多,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这样的小部落对于自己的忠诚也是远远比那些臣服在王廷脚下的大族要可靠的多! 父子?兄弟?在王廷从来没有这些温柔的东西!有的只是铁和血,只有血腥的争斗,残酷的厮杀! 自己若是不能依靠自己,就只能是等待新汗稳固地位以后,或是温柔,或是粗暴的对所有权臣大将们渐渐丰满羽翼的剪除! 没有了羽翼,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草原上的世世代代的例子都是鲜血淋漓,从来就没有干过! 自己的这一身容貌虽然在胡人眼里有些异类,但是也因祸得福的得到了一下奇人异士的拥护和支持!比如说那些臣服于北凉的江湖人士,就几乎全部归集到了自己的麾下!而且他们的忠诚度也是远远胜过那些极少数归于其他几位兄弟麾下的武人。 “大汗不必忧心,听这一声断喝,武力也是平平,属下自能应付。只是他身边的数百骑兵有些麻烦!此地距离丰州已经不足三百里,大汗可弃马取近道,先行返回丰州大营!”韦天佑收拾起了脸上千年不变的玩世不恭,变得严肃起来。那一声喝令,倒是没有让他担心,但是随后的那些骑兵们的轰然应和声,让他的心底有了一点点地焦虑! 数百骑兵冲锋的威势,就是自己也是不敢正面硬撼的。更不用说身边还有个尚未练出一口内气的可汗需要自己分心保护了。权衡之下,还是让大汗一人独自向北,反而使最安全的选择了。 “好!韦大侠保重,只需沿山道前行半日即可,不必与之硬碰,摆脱之后速回丰州与本汗汇合。”哈日查盖也没有矫情。心里也是清楚,自己两人一旦被那千人队缠住,是不可能轻易的再杀出重围的了!现在分开是最好的方法。 至于安全,自己是不大担心的了,只要不是像三位剑客那样和来敌发生正面的的碰撞,精通旁门左道的韦天佑一心要脱身还是十分容易的!三位剑客是迫不得已,只能是力敌三十骑,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若是速度再快一分,也不至于一起葬身马蹄之下! 可惜了三位忠心耿耿的属下了! 叮嘱了一句,又觉得有些多余,只是用眼神又留下一个保重的示意后,便翻身下马,一矮身钻入了道旁的密林里。 韦天佑也跳下马被,随意折了根枝条,清除了足迹之后,依然是控着四匹马。继续沿着山道向前飞奔!身后就是数百骑滚滚而来! 有自己在后方骑马引开,只要能迷惑住对方半日,大汗应该就没有多少危险了。三百路程,按照大汗一人的速度,也仅仅只需要两天。一旦到达丰州,危机就不复存在。 三十里的距离,在骑兵的马蹄下,不过是耗费了半个时辰!望着眼前没有消失的马蹄的印迹,一名擅长追踪的军卒,跳下马来,捡起一根枯枝,在马蹄印上轻轻一划,那雪地上的印迹松散的往两边散开! 军卒转身向马上的千夫长大声道:“将军,敌人经过尚不到一个时辰!” “上马,加速追击!” 数百骑的千人队,匆匆而过。并没有注意到被韦天佑精心清理和掩盖过的岔向深山的痕迹! 冰天雪地的山道上,前方有一人控着四匹马不停的飞奔,后面是一群蜂拥的骑兵在紧追不舍。虽然目光所及之处,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但是双方都是全力以赴! 直到下一个岔道口上,那名军士重新下马查看马蹄印迹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四匹战马的马蹄印中,只有一匹的蹄印较深,其余三匹似乎都是空马! “将军,前方虽有四匹战马,但是马上只有一人!” “不好!中了对方的掉包计了!哈日查盖那厮怕是已经遁入密林多时了!速速发出令箭,告知北面注意搜索! 都随本将继续追击,定然要将这个诱饵吃到嘴里!”那千夫长,瞪圆了眼睛,压抑不住胸中的怒气,猛然催马又复向前追去。 第234章 蛛丝马迹 群山负雪,连绵不绝,飞鸟也失去了踪影。 柔和的阳光渐渐西沉,拉长了骑兵的身影。 数百骑,在千夫长的带领下已经在群山间的小道上追踪了三个时辰。前方马蹄的印迹在不断的延伸,似乎没有尽头。 “换马!”一声令下,数百名马背上的骑士们几乎同时在奔驰中的马背上换下了跑了一个多时辰的战马!凉骑的标准配备是一人双马。如果是长途的奔袭,更是能做多一人三马! 凉军更是从小自马背上长大,像这样在高速的战马背上换马的动作,就犹如喝酒吃肉一般的简单! 经验丰富的凉人根据马蹄印的冻结情况,判断出猎物就在前方数里。虽然那位王庭一心想要置于死地的猎物提前脱离了自己的围追堵截。但是眼前不是还有一条诱饵吗? 怎么也要安慰一下这数日追踪的辛苦吧!根据先前得到的消息,那三名用剑的汉子,应该就是击败了哪位汉人江湖中的剑神而声名鹊起的所谓江南三剑了吧!可惜的是只换得数十骑! 在自己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还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孤身深入,一行仅仅四名下属,此刻已经是正真的孤身一人了吧!不知道能不能逃过那数十位王庭宿卫里挑选出来的高手的堵截! 目前还在前方的应该是那杂种麾下的第一高手!铲除了此撩,也能让王庭给自己一个嘉奖了吧。至于那位想与王庭争高下的半个异族人,就留给王庭的宿卫亲自去解决吧!毕竟功劳是要让大家都能分到,才是最好的局面! 所以自己甚至没有派出象征性的兵力,去沿途细细搜寻。 “将军,前方的马蹄印迹似乎有些异常!”一道急促的汇报声,将这位千夫长拉回了现实中!一直靠前追踪的哪位探马急急的返回到千夫长的马前汇报道。 “前方引路!”千夫长眼神一缩,轻声喝道。心中有了一分不安和失落。若是连这个诱饵也追踪丢了,这数日的辛苦也就全部白费了。而且,汉人江湖中颇有些名声的这位百变郎君,自己也是好奇的紧。一直想要见一见他的真面目! 看看到底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每次的面目都不相同!本来这次是打算用腰间的弯刀,细细的揭去那张面皮,看看下面的真面目! 可惜这次的心愿怕是又要落空了! 数骑猛然加速,越过大股的骑兵,来到了那一段开始出现异常的山道前。 两边的苍翠,全部掩映在雪白之下。山腰上有风吹过,抖落了阵阵的雪雾,也露出一片斑斑点点的褐色。天色已经向晚,但是光线很好,白雪映照下的山道上,除了有些阴冷之外,和白日没有什么两样。 “将军,正是这里开始,马蹄印全部变的轻浅起来。属下判断,马背上的人,已经遁走,再我们前面的不过是几匹空马而已了! 属下已经派出最快的战马,在前方追上了那几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前来汇报的探马,小心翼翼的汇报道。生怕这位因为失去头号目标而心生气愤的千夫长,因为在此追丢了鱼饵而迁怒与自己。 “可曾找到遁走的痕迹?如此的大雪,想要无声无息的逃过你们的眼睛,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吧!”千夫长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声音有些低沉,语速也极慢!正是要爆发的前兆! 自己从接到秘密军令开始,就带队出发,在这条最有可能遇到敌人的山路上埋伏了数日,终于才在三天之前,发现了这一行五人! 但是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就被对方察觉!这倒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毕竟近千骑的人马,不是一股小势力,行动间的动静也不可能做到绝对的保密。 对方身边又有四位江湖经验颇为丰富的属下,发现被自己盯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机立断之下,匆忙断后的三人,也算是身手惊人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截杀了自己特意命令前出跟踪的三十骑最精锐的追踪好手! 好在自己的大群骑兵就吊在身后不远出,见到冲天的令箭之后,立即加速追击!虽然没有能及时的增援前队。但好在自己险险的咬住了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内力消耗大半的正要逃命的三人! 那三把长剑,依然还是展露出了极强的战力!硬是在一人重伤的情况下,顶住了两轮箭雨后,决然的冲向了自己的大队骑兵! 一千比三! 虽然兵力悬殊!虽然自己一次冲锋就解决的战斗! 但是那三人留给自己的震撼,让自己更加的执着于见一见前方的那位名声和武功远在这三人之上的那位百变郎君了! 名声只在汉人江南范围内的三人都能有如此的气势,那名声更在三人之上的这位长子麾下第一高手韦天佑的实力又该如何呢? 那位大都王庭最有力的对手,这十数年来一直默默,但是却在此时展现出了最强的实力!光是这几位随行的江湖人士的所展露的武力就可见一斑了! 果然是蓄谋已久! 若是对大位没有野心,又何必网罗这些江湖好手? “属下已经洒出探马,仔细探查,目前尚未找到破绽!看来对方也是各精于此道的好手。不过请将军放心,天黑之前,一定能找到方向!”虽然那探马回答的颇有信心。但是千夫长,心里已经失去了耐性。天黑之前发现了蛛丝马迹,又能如何! 恐怕对人已经潜入深山数十里了。山高林密,风雪又大,想要追上一位武功高强,一心逃遁的人,谈何容易!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数这日的辛苦,已经白费了! 当即怒道:“没用的东西,就在眼前的目标,也能跟丢,养你们何用?”千夫长一声怒骂之后,竟然铿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来。 “将军,道旁发现经过掩盖的脚印,痕迹尚未冻硬,是否立即追赶?”就在千夫长拔出弯刀的时候,另一骑探马飞奔上前大声的问道。 第235章 渡河 “速速带路,博日格德,率领麾下人马,务必将那韦天佑的人头带回。本将就在此地扎营等待,只给你一日一夜的时间。” 那千夫长,端举着弯刀,眼神阴霾的可怕。终于还是没有将手中的弯刀向着那位探马劈下。头也没有转动,冷声吩咐身后的一名百夫长道。 “属下定然不负将军的信任,亲手取回那所谓的百变郎君的头颅。”身后的博日格德一听让自己独单率麾下的百人队继续追击,当即在马上回道。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随即恢复了平静。大队的人马进山,也确实不便,只会拖累追踪的速度。但是自己的百人队,在这样的密林内真的能追上那为听说是擅长隐匿的江湖侠客吗?就算追上,自己又能顺利的取下他的人头吗?这些他没有来得及细想。 因为千夫长还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呢。自己又怎么敢怠慢!难道没有看到千夫长手中的那把已经出鞘多时的弯刀吗? 那位擅长追踪的探马,若不是运气实在太好,赶在千夫长怒气爆发之前,有名颇有眼色的属下冒死上前汇报,只怕是已经人头落地了。 自己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先接下军令,再从长计议吧。只要进了密林,如何追踪,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真要是追到明天天黑,再次失去了对方的踪迹,都不知道是算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想来有了前两次的追踪失利,千夫长的怒气也能消散一点了吧! 千夫长微微点头,没有出声。那探马已经先一步钻入了林中的岔道,向着密林的深处潜去。山间林密,战马不能成行。百余人,值得下马追击。好在都是适应了此间气候的老军卒,倒也没有影响追击的速度。 其余人马立即准备扎营。紧靠着山道扎起了一排排的帐篷。白色的军帐和白色的雪夜浑然一体。若是不仔细分辨,似乎注意不到这里驻扎了一支数百人的军伍。 大都城。 阿迪亚自从派出了百余王庭宿卫前去追杀哈日查盖和南朝的小皇帝之后,就一直在等待着捷报传来。若是此次真能成功,那丰州的三十万大军,将不攻自破。还能为自己的南征再添加一股生力军!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时间已经过去数日。只有些零碎的消息传来。数日前就已经在群山之中发现了五人的身影。听到汇报的瞬间,就不免有些小看这位生了一幅汉人嘴脸的大哥! 说什么孤身南下数千里。原来是在吹牛。身边还跟着四名护卫。恐怕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吧!可惜了,自己倒是一个练不出内力的蠢货! 若是自己要做这样的举动,说孤身,那就当真是孤身前往!想到这里倒是高看了一眼,那南朝的小皇帝。明知道哈日查盖约定与他一会,不过是顺带的玩笑话。只是去那哈巴日的军营后的顺便而为。但是还是去了。 而且是真正的孤身一人,北上千里,脱离了自己的大军控制的范围,只为了和敌人的敌人见上一面,说上几句可有可无的约定。 果真还是一位热血青年啊!若是两人全部都落入自己的网中,最是美妙至极啊。 但是随后传来的消息,就让这位在金帐里暗自得意的新可汗高兴不起来了。 追踪哈日查盖的千夫长,显示被对方察觉到了追踪人马的存在,留下三剑灭了三十骑。虽然随后就让大群的骑兵马踏而过,但还是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个目标。而那大群的骑兵经过半日的追踪之后,竟然只追上了几匹战马! 连那留下作为诱饵的江湖人都没有追到。虽然是有意想让自己的宿卫立功,而放弃了对哈日查盖的追踪,可是那韦天佑还是在大军的眼皮底下逃脱了,就让阿迪亚有些不悦来。 那追击的百人队竟然全部葬身密林。只来得及发出号箭,让那千夫长好去收尸! 最可恨的是自己派出的百余宿卫中的五十多人,在一位好手的带领下,在茫茫的群山里也没有截住那为孤身逃亡北上的兄长。 五十多人,并不是没有遇上目标,而是包括那位领头的高手在内全部死在了雪原之中。若不是宿卫中有专门定位传讯的猎鹰,自己都找不到尸体! 去过现场的宿卫第一高手,如实的汇报了看到的一切。另外还加上了一句最真实的评价:“他们遇到的是一位真正的高手,全部都是一击必杀,就连身手不错的领队之人,也不没有撑过三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数十人毫无还手之力,对手的一身武功,恐怕就是自己亲至,也讨不了多少便宜。” 这一句话,让阿迪亚听在了心里,久久没有出声。自己的这为兄长难道是早有预知,在这密林里提前埋伏了一位高手不成?但是数遍他的麾下,也没有武功如此出众的人物啊! “废物,真实一群废物!连一个混迹江湖的武人都拿不下!还白白折损了百余勇士和数十王庭的宿卫,看来这个便宜兄长的身手不像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啊!难到是在山林中偶遇绝世高手相助吗?”阿迪亚用力将一张羊皮纸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口中恨恨的骂道。 虽然骂的是那各全部身死的百人队,但是心里对与数十名宿卫的死亡,更加的震惊。 看来自己的这位兄长还是网罗到了一些有本事的属下。但是南边不是还有一部好戏没有上演吗。或许他们能给自己一个惊喜也未可知! 阿迪亚最终没有等来自己想象中的好消息。却等来了大同城告急的消息。就在哈日查盖失去了踪迹的第三天,驻扎在丰州的三十万大军,突然掉头西去。在防守大同的主将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顺着大河上厚厚的冰层,蜂拥而下。 两日之内,就全部度过了原本天堑一般的大河的阻碍。先头的一万骑兵,更是一日之内就兵临大同城下。切断了大同和大都的联系! 待到大都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三十万大军已经将雄城大同团团围住!城内的数万守军,只能依托坚城据守,而不敢出城一战! 第236章 勾心斗角 永平三年,早春,丰州大营。 跋涉了两日的哈日查盖终于回到了丰州的大营。 军帐外,寒风呼啸。这个春天里,酷寒没有一点的好转,依然继续的在这塞外的天地间肆掠。军帐里面,是一位年约三旬的男子。身上没有凉人习惯穿着的裘皮,而是中原地区显贵们最喜爱的锦袍。 身型健硕,一张俊朗的脸上,挂着些微微的笑容。像是在回想着那两天的历程里,自己的遭遇。缩在大都的好弟弟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竟然一口气遣出了一支千人的骑兵,在群山之间围堵自己。 至于最后出现的那数十名王庭的宿卫,更是让自己意外了。领队的那一位还是北凉江湖中有数的高手!十年前就已经进入战力排名前十的高手! 不过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自己还不是完整的回到了自己的大营了吗!但是这笔帐还是不能就此结束的。那三剑惨死在马蹄下,实在是可惜了!韦天佑应该已经摆脱了追敌,不日就能返回了吧! 此番南下数千里,最大的收获不是与那南朝小皇帝的简短一会,而是与那驻守大江的老将,达成了一个口头的协议。当然,作为自己潜在的敌手,自己没有透露出哪怕是一分的南朝对于他麾下数万铁骑的觊觎。 因为在获得忠心之前,仍是敌人! 仅仅一个口头的协议,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在战事最胶着,最紧张的时候,那数万铁骑的分量,是不能不重视的。 甚至是只要他们能够拖延哪怕是一日的时间,对于自己都有莫大的好处! 稳住了这支最南边的军力以后,大都周围的数十万人马,就是自己最坚决的敌人了,是要在战场上解决的对手!十万拱卫大都的王庭宿卫都是黑狼部的子弟,他们和大都的王庭已经是分不开的狼与狈了。 而自己麾下五万薛怯军的来源就复杂的多了。有各个小部落里骁勇善战的勇士,更多的还是自己麾下的牧民久经战阵后磨练出的精锐。 他们对于自己的忠诚是无需多言的。自己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那些留守的勋贵们。他们的骑兵虽然战力不弱,但是和自己联军只是暂时的为了一个共同利益的结合。 一旦失去了利益的诱惑,是敌是友,就只有长生天能够知道了。 他们看中的是自己的十几万大军,和大可汗长子的身份。至于自己的这张脸更像胡人,或者是汉人,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许诺的,给于他们的草场和牛羊! 大都城内的那位新可汗,当然也不会放任这样的一股力量的倒戈。只是许诺的筹码没有自己给的重而已。王庭内部的勋贵们早就先瓜分了一遍,轮到这些留守草原的老家伙们,当然也就是些残羹冷炙了。 筹码的多寡才是他们支持谁的原因。对于这一点,哈日查盖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大家也都明白,击败了大都之后,他们之间恐怕还有一场关于分配利益的争夺!至于争夺的激烈程度,就要看各自对于利益的看重程度了。 三十万联军,自己能够顺畅指挥的只有自己的一半,十五万骑!剩余的十几万骑兵就要归结到各自的首领哪里了。 前期只是驻扎在此,并没有大的作战计划。所以尚且能井然有序一些。但是现在就不同了,进攻即将发起。想要战事进行的顺利,反而分兵出击,才是更好的方法! 帐外风大雪大,对于习惯了塞外风沙的自己来说,这点风雪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倒正好是渡河的好时机。大帐内挂起来的羊皮地图,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 自古南下都是有固定的道路。都是自己的祖先们用马蹄踩出来的血路。自己所在的大同方向就是最重要的一条。 “来人,速请各位首领前来议事。”哈日查盖对着帐外吩咐道。 帐外值守的亲卫领命而去,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两位留守草原的首领就到了大帐。一位五十上下年纪,浑身裹着裘皮,腰间的弯刀也比制式的要大上一号。面容粗犷,一双眼睛藏在浓重的眉毛下面。正是草原上如今第一等的勋贵,额日敦。 另一位面相和他有四五分相似,只是年纪要年轻许多。正是已经继承了他小半的领地和牛羊牧民的长子阿拉格。 “两位首领请坐。今日请两位前来,是想商议一下南下的大事。还请两位畅所欲言。”望着帐下分两边坐定的两位首领,哈日查盖没有过多的寒暄和客套,而是直奔主题。 “可汗,但有所命,我等必会向前。只是今年的天气十分反常,虽是春来,但是天气还是寒冷异常。这样的天气下,让儿郎们出战,只怕会出现大批的冻伤。反而对大军不利。是否可以再等一等,等到大雪化开的时候,才利于战马驰骋!”额日敦端坐在矮凳之上,腰间弯刀的刀柄显露在裘皮之外,分外惹眼。 听到上首可汗的意思是要尽快出兵。灰白的头颅先是点了点。正当哈日查盖以为他们已经认可了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又说出了一番反对的理由。 “我三十万大军,如今全部聚集在一处,无法发挥出军力的优势。末将以为不若分兵南下,约定在大都城下汇合,大汗以为如何?”没有等到哈日查盖出言,左边的那位年轻的阿拉格也接着自己父亲的话说道。 父子两人,一个反对立即南下。一个又提出要分兵。显然是没有将坐在上首的这位名义上的大汗放在眼里。阿拉格年轻气盛,在草原上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此次跟所父亲归到了哈日查盖的麾下,已经感觉到了诸多的不便和憋屈。 今日有机会,当然就理所当然的提出了分兵的建议。分兵之后,自己能够独领一军,当然就有了自由自在的日子过了。 至于进军的路线,和兵力的分配,这些都不是问题。自己的麾下有的是经验丰富的万夫长。兵力也是各自指挥各自的麾下为宜,分配起来也不算麻烦。 就是不知道大汗对于自己父子两人的心思是怎样看待了。 第237章 狡诈如狐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自己父子两人此次带来了草原上的大半兵力。百万牧民,三十万骑兵,目前聚集在丰州的足足有十五万众! 自己的麾下兵力,足以和上首的可汗相抗衡了。所以对于自己的建议,是否能被可汗采纳。自己是有着十足的信心的。 “正是天气寒冷,才是我们出击的好机会。一来对方固守在要塞和城池之中,在这样的天气里,必然会以为我军不敢擅动而疏于防范。 二来,乘天寒地冻,我军可以避开进攻坚城和群山中的长城。绕道大河,顺河南下。 至于阿拉格首领提出的分兵建议,本汗深以为然。待到大军渡河成功之后,攻取大同,略作休整之后,分兵三路。由两位首领各领一军,与本汗三路人马并行东进。 阿拉格首领走南线,一路攻占真定,河间,驻军大都南侧,防范南边的援军北上。 额日敦首领走北线,攻占奉圣州平州,防范大定府等北方的援军南下。本汗亲率本部人马,直奔燕京路,兵峰直指大都城!” 哈日查盖听完这对父子的话语,顿时了然。借故不愿出兵南下,是假,想分兵各自亲率大军南下,好一路劫掠,才是真意吧! 不过这样的要求,自己当然是不会不满足的。毕竟纵兵南下的动力之一便是贪图关内的富饶财物。尽管现在已经不是汉人在掌管那些膏腴之地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即简单的解说了尽快出兵南下的好处,顺便做了攻取大同以后,就分兵三路的许诺。并且还将大都南北的几个富裕的州府,交给两人前去攻占。明显是要将那里的财富分给了两人,自己大军直取大都。这样的条件算是最为优厚了吧。 “大汗怎知,大河冰面能够承受铁骑的重量?若是半渡时河冰破裂,三十万大军气不死全部葬身鱼腹?”额日敦听完大汗的提议,对于将大都南北的富庶之地,划到自己父子的行军路线之内,并且由自己麾下驻扎的计划,还是比较满意的。 但是一想到中路的大军直取大都,又想到大都城内的财物恐怕就要全部归了可汗,未免有些肉痛。 自己父子尽起大军,帮助争位,得些财物乃是理所应当。若是在进军途中遭受到重大的损失,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所以对于进军的细节也是十分关注的! 往日犯边中原,大多是在秋季,大河上中游,往往是枯水的时节,寻浅滩,大军可以骑马渡河。如今冬去春刚来,加上今年反常的天气,厚厚的河冰尚未化开。所以哈日查盖就想到了顺着大河南下,利用这一段河面的冰层度过大河。绕过大同北方的防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对于大河上冰层的厚度,自己昨日北上大营的时候,就已经亲自验证过了,自己全力的一掌,也只是堪堪打破一个三尺见方的小口,想来承载人马的重量,当不在话下! 听到额日敦语气中有所怀疑,当即答道:“本汗已经遣人打探过,那一段河面上的冰层厚度超过三尺,大军过河应当没有问题。至于对面的防范,全部集中在了长城一线,对于大河,几乎是没有设防。这对于我军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既然如此,我父子麾下大军,当服从大汗的调遣。只是,大军兵临大都城下的时候,只靠大汗的十五万人马,是否有些兵力不足? 南路放数万铁骑,尚有防备增援的作用。毕竟大都的军令已经传到了中原腹地。各地的驻军或许会有回京支援的可能。至于北路,再放上数万骑兵,就有些浪费了吧? 毕竟北方的一些驻军,是否敢南下支援大都,都是未知之事,因为我草原上还有十数万骑兵,虎视眈眈,若是北方的军府敢南下,那么他们的部族与营地就要做好迎接草原骑兵的准备。 所以臣以为,大都北面,不必在驻重兵防范。臣一路扫平诸州之后,留一员大江,领兵两万驻守。臣即刻南下与大汗合并一处,攻打大都城!” 额日敦眼光掠过大都以北的诸州,在望西北就是自己一支驻守的草原了。对于这些地方的驻军,他一向是看不上的。所以在哈日查盖面前说到扫平这些地方的时候,也就显得毫无压力! 在他看来,想要一举攻皮大都,北面基本没有阻碍。最激烈的战事,应该在大都附近,毕竟哪里有近十万王庭的薛怯军在。其余能有影响道展具发展的也就是驻守在大江南岸的哈巴日了。 但是那数万骑兵,一来距离大都有些距离。至今尚未有接到回援的军令。所以北上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上首的这位曾经的孤身南下,估计也能起到一点迟滞的作用。 哈巴日那个老家伙会为了支持阿迪亚而贸然的北上加入到占据之中来的。至少在占局的胜负没有明朗之前,他是不会做出大的举动的。就算是王庭在现在发出军令要他北上,估计也会被拖延数月的。王庭的那两道金牌,算是白白浪费了。 而自己让长子率军五万,守在大都之南,再分出两万驻守大都以北。自己亲率剩下的八万骑兵,与哈日查盖汇合在大都城下,到了破城的时候,自己还能分到破城的战利品。 至于这位汉人面容的年轻人,就算是顺利的登上汗位,没有自己的根基,又怎么能坐的稳固。到时候,只怕北凉的江山就更加的风雨飘摇了。 而大都城内的勋贵,在破城后还能剩下几家?到时候自己就是北凉的第一等大族。草原上又百万的子民,十数万的铁骑。大都城内也有自己数万大军,就连大都以南,也是五万铁骑在。北凉的王庭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哈日查盖虽然麾下也有十五万大军,这场纷争之后,还能剩下多少?又有谁知道呢! 且让他们兄弟相争,自己就静静的配合一把好了! 第238章 初战大同(一) 三十万大军,顶风冒雪,西进百里。 主将哈日查盖的中军也是马不停蹄。一天就到达了大河边上。前锋已经在河面上滑过哟个巨大的弧形,绕过了长城,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就在大军准备通行的时候,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望着帐下的将校有些胆战心惊的汇报,让主将一时陷入了沉默。仅仅一日功夫,天气竟然不再继续反常的寒冷了。 前锋大军过河时踏起的碎冰和浮雪,经过一夜的寒风也没有完全的再次凝结。探马细查之下发现,超过三尺的冰层,已经被踏碎了小半尺的厚度! 要知道先锋仅仅是通过了一万骑兵。如此再在原地过河的话,河面就有破碎的危险! 大帐之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料到天气在反常了半年之后,竟然在大军做出了进攻决定的的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 “前锋一万人马是如何通过的?”哈日查盖眼神有些冷,询问着负责探查过河通道的一名将领。 “回大汗,前锋的一万人马俱是顺着冰面一路向南滑行,绕过长城就迅速登岸了。所以速度很快!但是战马的铁蹄和冰面的摩擦也让那冰面产生了大量的碎冰。”那将领如实回道。 天气的回暖,没有人能够料到。只是前锋如何过河,和眼前的危局又有什么关系呢。虽有不解,但是主将询问,也只好据实回答了。 “为何要滑冰通行,而不是牵马缓行?”主将一听,不由的有些疑惑。于是又接着问道。 “只因冰面太滑,人马皆是难行。所以勇士们就干脆在冰上一路滑行了。速度倒是提高了不止一筹。” “如此,若是天气寒冷,一夜就能再此冻住浮雪和碎冰。次法也是可行,但是昨夜开始碎冰不再凝结。若是还如此通过。恐怕三十万大军,无法全部安全通过了! 传令大军,将所有的战马和军士脚下绑缚厚布或者裘皮。大军过河一律不准滑行,只许牵马缓行!令后军务必加快行军,今日午时前,必须全部到达河边。 大军行止,旌旗一律收起。所有带颜色的物件不许外露,军士一律着白衣,战马一律披白裘!” 一众将领领命而去,传令兵也纷纷奔出! 待到中军安全绕过长城,到达大同西边的时候,那一万先锋骑兵已经滚滚东进。二百里的路程,在骑兵的马蹄下飞快的掠过。一万骑只用一天的时间便抵达雄城之下。 大同乃是军事重地,虽然驻扎了十几万大军。但是因为分守有长城等各个据点,关隘,所以集中的城内的大军不到十万! 骑兵来的太快,驻守的主将拉克申还没有来的及传出军令收缩兵力,就被一万骑兵堵住了城门。原本准备派出骑兵出城先击溃这股疲兵。 但是身后的诸将,望着西边的滚滚烽烟,硬是死死规劝住主将的冲动! 半日后,果然就见到后续的大军,源源不断的开来。旌旗遮天蔽日,将这片雪白的旷野增添了许多绚烂的色彩。 拉克申的心不断的下沉。原本隔着长城对峙时,彼此相距三百多里。虽说是三十万大军,但是气势上倒也没有多少被压制到有窒息之感。 今春雪大,不利于骑兵作战,驻扎丰州的大军更是停留了月余。这让拉客申的警惕放松了许多。因为按照凉人的习惯,从来都是秋高马肥的时候,开始厮杀!谁能料到对方会突然动作,而且还是反向进军。 最前沿的关隘和长城的守卒也是没有料到如此的天气之下,大军还能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待到天气放晴后,丰州的大营已经人去寨空了。 而大河边上的喧闹也不过是喧嚣了两日,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更别提出兵阻击了。直到一万骑兵兵临城下的时候,大同城内的烽火台上,才燃起狼烟! 笔直的狼烟,将这个重大的军情传回了大都。但愿大都早做准备,而自己就只能依靠这座雄伟的巨城以及城内的数万大军了。 拉克申原本是一员骁将,凉人的将领,麾下自然多是骑兵。但自从被大可汗委以重任,派遣来镇守这座巨大的军镇以来。麾下的步卒的比例就渐渐的多了起来。毕竟守城还是要依靠步卒啊!骑兵虽骁勇,也只能用于攻击。 城内的十万大军中也只有三万骑兵,步卒有六万多人!这样的兵力相对于脚下的这座大城来说,算不得是兵力充足!若是能提前一步的将在外的那在外的五万人马全部收缩回来,或许自己就能多坚守几日! 但是此时大军已经是兵临城下了。估计附近的关隘和据点里的那些分散的驻军,都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这进军的速度也太快了!果然不愧是大可汗的长子! 能够让大可汗放心的将西征之事尽数放权下去,果然有独当一面的的才能。单凭这手一静一动的用兵手笔,就让自己也不得不叹服。其对于人心的把握,对于天气,和地形的利用,都有值得称道之处。反观自己戎马数十年,竟然表现的有些缩手缩脚! 静如处子,驻守丰州近月余,岿然不动。动若脱兔,仅仅三日,三十万大军便绕道大河,奔行了近五百里!而且驻守在河边的烽火台竟然没有发出一丝警报!致使自己困守孤城! 站在城头的拉克申,一身铁甲,矗立在城头,已经半日!城下是铁骑带来的滚滚烽烟,城上是一片愁云惨淡的忧虑。 城上城下都是凉人,这一幕不得不说是万分的遗憾! 只是驻扎在雄城四周的三十万骑兵是刚刚从草原大漠和万里戈壁之外归来的劲旅。而自己麾下的十万大军,是承平已久驻此地的戍边之军。 曾经的同袍,如今在此地刀兵相见。曾经同在大可汗帐下的将军,如今也要各为其主的放马厮杀了。 北凉的王庭内部的这场关于汗位的纷争,第一次的厮杀当真就要从自己开始吗? 城头的落日正红,但是挡不住它西沉的速度了,照在拉克申的眼中,似乎更多了些许的悲壮和苍凉。 第239章 初战大同(二) 城外,起伏的山峦中也少见有一丝的绿色,是春风尚未到达的缘故吧。 在距离城头不远处的一座无名山峰上,有三骑并立,身上具是雪白的披风。一老一少两位一身甲胄的将军,拥着一位年约三旬的男子,远望大同城。 小山下方停留着百余位亲卫。各自守住登山的路口。 山峰高不过百丈。山势也不陡峭,驱马便可登顶。最高处是一处长宽约十余丈的平台。立马其上,城中的景物一览无余。 可惜的是此处距离城头乃是在长箭的射程之外。不然安排一队弓弩手,但在此处据高临下望城中放箭,当可为攻城的军士们提供绝佳的掩护。 “果然不愧是名声在外的一座雄城。但凭这高耸的城墙,就能令人望而生畏了。此番,想要攻破此城,怕是要费好一番周折了!” 为首的那位男子马鞭一指山下的城池,颇有些感慨!正是三十万大军的主将,前来与大都王庭一争高下的哈日查盖。 那跟在身后的两人,当然就是额日敦和阿拉格父子了。 听到主将的感慨,两人也拿眼光打量起脚下的那座城池来。首先入眼的是绕城一周的护城河,水波不兴,冻结的冰面映照着血红的夕阳,仿佛预示着一场大战之后的血流成河! 高大的城门外,斜斜拉起的吊桥下,有大片大片的阴影。粗如手臂般的铁链紧绷着万千斤的力量。在往上看,还有高高的箭跺和女墙。以及城头上密布的旌旗,肃杀的军卒! 城内倒是一片平静,并未见有大的混乱。这倒要说说这座城池的特殊性了。由于是军事重镇,所以城中数量最多的就是军卒了。还有少量的军卒的家眷和商贾旅人。都是见惯了战火和乱世的人,对于城外围城大军的到来,也就没有多少惊慌和混乱了。 军士们此时已经得到军令,无故不得出营。 “我北凉铁骑向来是精于野战。观此城的反应,恐怕是一场苦战啊!大汗可知此城中的守将是谁吗?”额日敦附和了一句。面对这样的坚城确实有些无奈。但是随即又笑了起来,也指了指山下,笑问道。 “说起来,这为守将与我还是颇有些渊源的。当年在父汗帐下,还多有交集。没有想到造化弄人,要与之决战疆场!当年就连父汗也是对他青眼有加的。就是镇守此处也是父汗当年的意思。” 哈日查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仿佛是在回忆当年在父汗的王帐下,两人有过的交集! 但是下一刻,眼中就射出了精湛的光芒。此人有些将才,是位善守的老将。但是在自己的铁骑之下,从来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 “本将倒是忘了,大汗在西征之前,一直都在王帐前听用的!自然对这位拉克申将军不会陌生了。”额日敦哈哈哈一笑,有些自嘲一般的笑道。 “大汗,父帅,此城如此坚固,城内又有数万军马,粮草辎重更是不缺。而我军一路疾行,未带大型的攻城器械,想要短时间内攻破此城,定然不易。”跟在身后的阿拉格打量完城池的大概状况之后,也是眉头紧锁,不禁有些泄气! 所以说出来的话中就有了几分退意。 “阿拉格将军,不必忧心,汉人有句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有三十万大军在此,难道会止步于区区一座城池之下吗?”哈日查盖哈哈一笑,对于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首领,心中的想法,也是大概知道的。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利用军权,驱使他父子充当打头阵的炮灰罢了。 但是对于这些从来是不好说破的。 “大汗既然和拉克申将军有此等渊源,何不休书一封,劝其归顺。”额日敦没有接话,而是画风一转。提出了一个破城之法。看其神情,颇为严肃,不像是玩笑之语。 但是自己当真有把握休书一封,就能令这座城池归降吗? 恐怕未必!这位老将,当年接受了父汗的委任,负责镇守此地时,父汗亲口在大帐里当众说过一句:“大同守将,只需抵御北方的来敌,而不必理会南面的攻击!” 当时的自己没有多想。但是时隔多年以后的今天。自己刚刚回到草原,勘察南下路线的时候,眼光无意中扫过了这座城池的时候,脑中猛然的蹦出了这句话时,才幡然醒悟了当年父汗的话中之意。 这位老将对于父汗的忠诚来说,自己的书信是不可能换来他的忠心的。而这些自己又如何能在此时说出口来? 父汗的眼光是如此的长远,但是又为何要指派自己独立西征呢?恐怕也是没有料到自己的而身体会突然的垮掉吧! 弄巧成拙吗?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与此同时,大都城内的阿迪亚终于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位一心要和自己争位的兄长的实力了。大同距离大都直线距离不过五百里。狼烟直上云霄,接连点起的狼烟不过半日就传到了大都。西边这次重大的军情,快速的摆上了新可汗的案头。 看着帐下急急劝自己调兵驰援的大臣和将军们,阿迪亚却不为所动,只是简单的手书了一封家书,命人火速送往大同城外来犯的敌营。 对于一帮老臣们的议论全部充耳不闻。 可汗的家书在六百里加急的驿道上飞驰,不过一日,送到哈日查盖军营前的时候,夕阳尚未完全散去。三骑刚刚回营的将军,主将正好在大营前见到了这封墨迹似乎尚未干涸的家书。 对于来使,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只是吩咐了一句稍候。就旁若无人的撕开了来信。眼神快速的扫过,字里行间只有一个责问:“既已在西域开疆扩土,根据父汗的遗愿,可另立汗国。然不过是蛮夷之邦。如今何故冒犯宗主之国?” 哈日查盖哈哈一笑道:“难道阿迪亚以为如此就能激怒自己,让自己因怒兴兵,强攻大同吗?” 第240章 初战大同(三) 当即要过笔墨,就在来书的背面,刷刷数笔,算是回了信,扔与来使道:“可速速交差去吧!”说完纵马回营。丢下了那位六百里加急送来家书的信使。 来人也不敢过多的询问,连信上写的什么内容也未及细看,就匆匆返回了。这一来一回,一千多里,只用了一天一夜。期间跑断了几匹马腿,就不得而知了。 在第二天的凌晨时分,就已经回到了大都城下。 可汗金帐里的文武正在热烈讨论如何平定这一场悬在头上已有半年之久,就在数日前才爆发出来的叛乱! 阿迪亚似乎并没有多少担心。对手的进军速度和大军的规模,都是有了心理准备的。所以事到临头,反而没有了多少的惊慌和不安。 大同城内还是十几万大军。守将更是父汗亲自指定的老将。其无论是守城还是野战,具是经验丰富,是一员难得的沉稳老将。 至于忠诚,更是无可挑剔。父汗尸骨未寒,想来是不会有意外出现的。此次能依托坚城,进攻固然有些吃力,但是坚守当不在话下! 这也是自己毫不惊慌的底气之一。 “大汗,大同距离大都不过五百里。今贼军势大,当早做准备为上啊!”帐下有一位武将,一见贼军已经围困了大同,而新可汗还是一幅无动于衷的表情,顿时有些急躁。于是不顾最近权势已经如日中天的丞相那钦眼神的示意,执意出言劝道。 “大汗请早做准备,发兵驰援大同!”有了一位带头之后,下首的众多武将和文臣也都纷纷出言附和。但是沉默的人还是占了大半。特别是丞相那钦,更是一言不发,听到这些请战的话语后,微微睁了睁惺忪的睡眼,撇了一眼之后,又没有了声响。 心里暗自腹诽不已。本以为会有些忠臣良将会出头。却不想跳出来的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虾米。不过是牧场领地,分布在西边的一些小部落。其担心的恐怕也不是什么贼军叛乱危及王庭金帐。多半是害怕袭来的大军攻下大都之前,会先把他们的牧场洗劫一空吧! “报!六百里加急军情到!”正当金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的时候,一声急报传了进来。 北凉的传统,紧急的军报,一向是可以直达王庭金帐的!无论到达时间的早晚,都必须第一时间传到可汗的案头。如有懈怠,杀无赦! 众人顿时停下了争论和奏议。齐齐的将眼光看向了传令兵前来的方向。却是不知,才过了一夜,大同的军情又有了怎样的变化! 终于手举一封帛书的亲卫大步的进了大帐,将那封阿迪亚十分熟悉的书信又递还给了写信的可汗! 阿迪亚接过帛书,眼中渐渐的有了些怒火。这本是自己送出的家书,用来斥责犯上作乱的兄长,如何在一夜之后,有被传令兵用六百里加急,重新送回了自己的手中! 但是下一刻,反手将那帛书扣在了桌案之上。映入眼帘的是五个潦草的汉字:“吾乃蛮夷也!” 阿迪亚虽是草原上雄鹰的后代,但是出生在大都城,自幼被父汗悉心教导。更是聘请了汉人的大儒作为诸子的教习。所以作为大可汗五子之一的阿迪亚也是识得汉字的。 大帐之中一片寂静,众人的眼光全部集中在主座的可汗身上。想要从脸色上推测出传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阿迪亚半响无语。脸色也是紧紧的蹦起。眼角似乎有些抽搐,但是随即就恢复了原状,紧接着便仰头大笑起来。 这一系列的变故,块的让帐中的众人摸不清是何军情,能让可汗如此的喜怒无常。 “丞相请看!”直到阿迪亚伸手将帛书递给了距离他最近的那钦后才止住了大笑。本想通过一番责问,试探一下对方的决心倒地有多强! 是真心想要争一争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还是向借机索要一点实际的利益。但是这五个字的回信,让自己彻底的失去了幻想。 短短的五个字所包含的意味,不可谓不深长! 两人乃是同父的兄弟,哈日查盖自称蛮夷,那么自己又算什么?不也是蛮夷吗?自己所谓的宗主之国,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一个蛮夷之邦? 至于攻伐的缘由,实在是不屑于在搜肠刮肚的去寻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一句:“我乃蛮夷也。”就是最好的回答。蛮夷之邦要什么理由?凭的就是拳头和弯刀的硬度! 这其中怕是还有一丝不满与自己自称正统的怒气吧!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侥幸外,那么现在,两人算是正式的交换了战书,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万千的勇士们用箭簇和弯刀在疆场上去说了! 也好!这样的对手才是磨砺自己最好的磨刀石。自负勇力,又自称蛮夷,无不是对于自己书信诘问的最好最有力的回击! 那钦一眼扫过帛书后面那短短的五个字之后,惺忪的睡眼,爆射出阵阵精光。自己作为大都勋贵的代表,在王庭里已经有了一人之下的高度! 权利的背后就是利益。自己名下的那些水草丰美的牧场,不断壮大的部族,以及千千万万的牧民,都是不能接受这位从西北匆匆而回的又多半异族血统的男人来危及王庭的稳定! 因为自己不需要再去和草原上的那些蛮人重新分配已经属于自己了的土地和牧民! “大汗!如此,我们别无选择了!臣愿意尽起部族骑兵,以供王庭驱使。誓与叛军不两立!”那钦眼光扫过书信背面的五个字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向这主位上的阿迪亚拜道。 “臣等愿意拱卫大都,拱卫王庭!”其余刚刚还在沉默的大小贵族首领们,齐声拜道。 “既然如此,本汗就亲自领兵,与那位不遵大汗遗愿的乱贼决一死战!”阿迪亚一拳砸在身前的几案上,挺直了身型,顺着众人激愤的语调,厉声喝道。 “升军帐,招各位身在大都的部落首领大帐议事!”一声令下,整个大都附近的凉骑都北调动了起来。一时间风起云涌! 第241章 初战大同(四) 哈日查盖独自一人坐在大帐之中的时候,眉头紧锁。 虽然前期的快速推进,十分的顺利。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不过是打了一个对方的出其不意。现在军中流传的白衣白马过长城的说法,其中有多少侥幸,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接下来,若是要攻破大同,就不是一件依靠侥幸就能够完成的事情了。 紧急行军,追求的是速度和突然性。当然是不能携带大量重型的攻城器械的。那阿拉格虽有些自己的心思。但是说的话确实没有问题。 面对坚城,无论多么精锐的骑兵,都是冲不破的。而眼下的局势,就是前有坚城,难以短时间内攻破,而在坚城的后方,正在集结的是一支规模丝毫不逊色与自己的大军! 如果不能迅速的攻破大同,然后分兵东进,那么就只能在大都城外的丘陵或者是平原上对阵大都方向的数十万大军了。 一旦形成拉锯的战局,王庭治下的那些尚在观望和等待的部族就将会慢慢的倒向大都。 到了那个时候,在物力财力和总体军力上都不占优势的自己,就只有兵败一种结局了。额日敦,阿拉格兵败后尚能维持北方的草原,至多是向大都上一封请罪的书函。依靠着背后百万的牧民,想来也不会被逼迫的如何囧迫。但是自己就不同了。兵败就意味着失去一切! 部众,草场,甚至妻子儿女,等等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阿迪亚再蠢也不会容许自己再一次的积蓄力量!加上他身边的那些对于自己恨之入骨的忠臣们更是不会容忍自己有哪怕是万一的翻盘机会。 目前最缺少的就当然就是攻城的器械。这些在挥兵南下之前,也不是全部没有考虑。 其实在心中也是早已经有了腹案的。现在担心的就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万全的策略也会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而起巨大的变化。 “报!额日敦,阿拉格两位首领前来议事。”正当哈日查盖满脸愁容的时候,站外响起了一声亲卫通报的声音。 “快快有请!”哈日查盖迅速的藏住了满面的愁容,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对着帐外吩咐道。只是话音刚落,两人就一前一后的挑帘入内了。显然是早就通过了帐前亲卫的警戒线,等在了大帐的门口了。 巨大的军帐内,陈设极为简单,自中间一分为二,里侧是休息区。外人轻易是没有入内的机会的。外侧则是主将聚将商讨军情等大事的场所。 居中是一张长条大案,主座设于后方。两边自然是两排小几。贴着大帐的边缘,在小几之后安放了两排兵器架。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了。 两人进得帐中,略微行了一个抚胸礼后,便各自分坐左右。 “我军到此以有两日,大军驻扎耗费日繁,最好能速战破城,不知大汗可有了破敌之策?”刚刚坐下身子的阿拉格,尚未完全坐下,便张口询问。那神情中自然没有多少对可汗的尊敬之意。 反而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散漫。就连一起进来的额日敦都有些微微的意外。正对着长子的眼神中快速的多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动作。眉头一弯又迅速的恢复了平静。 “请两位前来,正是想再商议一下明日的方略!”哈日查盖坐在主位之上,一双眼睛的注意力当然是全部放在了刚刚进账的两人身上。对于额日敦眼神和眉头上的动作自然是看在了眼底。对于阿拉格的语气和神情,也没有在意。反而配合着脸上的云淡风轻,轻声笑道。 似乎刚刚的忧虑和但心都已经不复存在。让右首上的额日敦悄悄的放下了些许的担忧。 “大汗近些年南征北战,积累的功绩在王庭内更是无人可及。对于这样的场面当是已经胸有成竹了吧。若是有了什么好的方略,还请不吝赐教,好让我父子多加学习。” 额日敦正襟危坐,听到了哈日查盖的客套话后,就顺着话音恭维了一句。顺带的也是委婉的又重复凉一遍阿拉格的询问。 “也好,那本汗就先抛砖引玉了。”哈日查盖对于这样的场景也是有所料及的。所以也没有再过多的客套,开口笑道。这对父子,自联军以来,一直都是如此。只有看见了利益之后,才会有所反应。平日里多是这般的满足于安心做个清闲的将军。 看见下首左右两边的两人都不出声,显然是在等待自己的方略。当即又接着道:“联军三十万人,堵在一座孤城之下,也发挥不出兵力上的优势,不若先松开一个缺口。” “汉人所言的围三缺一,也有可取之处,但是此战,松开了缺口,若是城内的大军东撤,与大都的阿迪亚汇合。对于我军还是有不利之处。”额日敦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当即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老将军,莫急!本汗的意思不是要放城中兵马出城,而是要放城外的散兵进城!当然数量就要由我们来控制了。这样一来,可以将外围据点尚存的消息带入城内。以起到动摇军心的作用。 若是不救,未免会让普通的军卒们心寒。若是出城救援,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恩!如此也是可行之法!我父子两人愿意配合大汗。由我亲自去攻击那些外围的据点。让犬子负责外围的警戒。适当的放入一些溃军进城。大汗居中指挥调度即可!” 额日敦和阿拉格两父子虽然对于强攻大同城不感兴趣。但是收拾一些外围的据点,零散的长城烽火台之类还是不拒绝的。 现在出些力气,到了攻打主城的时候,总得让自己的部下有适当的喘息时间吧。如此一来,就只能指挥他自己麾下的西正将士了吧! “好!老将军既然有此心意,本汗就成人之美,将这攻城第一功,交给草原上的勇士!”哈日查盖哈哈一笑,对于额日敦的提议,答应的颇为爽快。 只是在他父子两人回营准备分兵的时候,可汗的脸上才挂上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第242章 初战大同(五) 草原上的生存法则,是鲜血淋漓的。没有半点的怜悯和同情,只有弱肉强食。虽然额日敦和阿拉格两人是这里的霸主,但是纷争总是不断的。时常的都会有反叛和平乱。 所以也都算得上是沙场宿将,对于行军打仗,都像是喝酒吃肉一样的平常事了。对于那些零散分布在外的小据点,还是有些不放在心上的。回营之后,两人有细细商议了一番。额日敦才亲自率领三万精锐骑兵,乘着夜色,脱离了大营。 大军外围的警戒等事,也交由阿拉格具体负责了。哈日查盖倒是落了个清闲,只在中军帐里等待这两人的消息。但是在更远的方向,特别是东方,还是洒出了大股大股的探马。 两位打老了仗的将军,也没有让大汗失望。随着额日敦的离去,三万精锐骑兵旋风一般的扫过大同城外的所有有驻军的据点。无论大小,一律都没有逃脱的了箭雨的打击。 第二天的一早,果然就在大同城的外围出现了零散的溃兵,伺机向冲进城内。阿拉格当然也就依计行事,随意的放入了几波之后,就加强的警戒。再后来的溃军就难以入城了。在倒下了数百骑之后。 蜂拥的溃兵就不再敢明目张胆的冲击了。大多散落的向东汇集去了。 大同城内,守城的主将拉克申眼窝深陷,显然是对目前的战局忧心不已。一直按兵不动,准备固守的老将军,早已经和城外断绝了消息往来。本以为城外的据点,在对方大军的冲击之下,已经全军覆没了。 但是随着今日一早匆忙冲进城内的少数的溃军,带来了让他颇有些自责的消息!原来城外的对手,追求极快的速度,并没有留下大队人马去一一的攻击那些零散的据点。直到昨夜,才派出奇兵,连夜攻击了数处小城! 这迟来的消息,不免让老将军有些懊悔。若是自己能够当机力断,在那一万敌骑刚到城下的时候,就传令收缩兵力,那么现在手上最少能多出三成的兵力! 站在城内的高出,可以明显的看出,对方外围的警戒强度已经提升了数倍。军令再想出城已经是难死登天了。 “将军,城外还有数万兵马,若是再无援兵,恐怕就会被额日敦的三万骑兵各个击破了。”面对这浑身浴血的将士们的哭劝。拉克申没有动容。 作为一军主将,他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城外数万兵马的存亡。更要考虑城内的树万大军,和数万军属以及商贾。还有脚下的这座坚城! 自己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虽然如此会让城外的数万大军损失惨重。 慈不掌兵,在战场上并不是四个字这么简单。正真要做起来,就是面对鲜血时的铁石心肠! 这位老将,最终还是顶住了压力,依然紧闭四门,严阵以待。直到对手派出的三万精锐归来的时候,都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出城! 城中的兵马动向,自然也逃不过城外三人的眼睛。额日敦的三万人马归营的时候,带回了大量的辎重补给,以及牛羊财物。最多的还是财物和人口。 显然是一场收获颇丰的劫掠。父子两人分出少数兵力将这些财物等护送回北方的部族之时,显然都是没有想到应该先和主将,也就是他们的大汗哈日查盖先行汇报。 对于拉克申的固守不出,也只能是空自感叹了。就在额日敦归营的当晚,哈日查盖简单的下达了一个要两人固守营寨的军令后,就独自领兵十万,悄悄的出了大营,绕过大同,一路向东北而去。 十万人马的行动,自然是声势浩大。虽说是要秘密出营。但是刚刚行动,就惊动了城头上的守军。 “禀告将军,城外敌营,有大股骑兵,出营向东南而去。”消息飞快的传到了守城主将拉克申的面前。 “可看清出营的是哪部人马,有多少兵力,进军的方向在哪?” “看旗号是西征归来的大军,数量不下十万骑!向东北方向而去,目标应该是奉圣州。” “继续打探!”回答的依然是冷静到寒入骨髓的语调。 第二日的午后。额日敦和阿拉格两人正在自己的军帐中猜测主将的去向和意图的时候,传来了调动大军出营的军令! 两人对眼一望,具都是一片茫然。 “父帅,昨日还是令我们谨守营寨,为何今日军令就有变化!真是拿军令如儿戏吗?”阿拉格对于主将的朝令夕改显然有些愤懑。此时又是在自己的军帐之中,所以出言就没有多少的顾忌了。 “稍安勿躁,大汗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应该不会乱下军令。我们现在还是联军,攻下大同,乃至大都,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既然暂时还是尊他为主,还是不要过分的激怒于他。 依为父的眼光来看,出兵向东南进军,也无不可!当初在丰州之时,就有让你单独领兵东南,截断南方援军的计划。 如此,你就按照先前计划,领兵五万,直奔真定,河间两府。可尽得两地府库兵甲钱粮。然后驻军观望,以策应为父在大都城下行事!” 额日敦对于这道军令,倒是显示出了一些成熟的老将风范。两人计议已定,行动也是迅速无比。当晚就由阿拉格领五万骑兵出营望东南而去。一路遵照军令,并没有刻意的隐瞒行迹。 大军再次出营,自然没有瞒过城内。 “回禀将军,城外敌营,又有大军连夜出营。约有五万骑,打的是阿拉格的旗号,一路向东南去了。”消息再一次传到了拉克申面前。 “继续打探!”回答的依然是冷静如水的四个字。 但是老将的心里,已经翻起了一丝涟漪。两天,连续出营十五万人马!也就是说大同城下的敌军已经不足十五万人马了。而且还是两部的联军。 相对于城内的兵力优势已经是所剩无几了!难道是想绕过坚城,直接兵临大都城下吗? 第243章 初战大同(六) 这显然是将后路抛给了自己。那三人都不是沙场新丁,断然不会做出此等蠢事。事出反常必为妖!看来是该重新审视自己的固守策略了。 夜已经深了,整座城池一片寂静。除了城头上火把外,城内是大片大片的黑暗。曾经繁华的大同城,因为兵临城下的缘故,早早的实行了宵禁。 除了巡逻的军士,其余人等夜间疑虑不得外出,否则以通敌罪论处! 拉克申听完探马的汇报之后,原本沉稳的心,开始有了一丝丝的浮动!城外的压力虽然小了但是心中的压力一点也没有变化。 大敌南下的消息,应该早早的就已经传回了大都。但是王帐至今都没有半点的消息。更别说是派来一兵一卒的援军了。 虽然城内的兵力谈不上不足,但是士气低沉的厉害。其中的原因自己也是知道的,无非是自己下达了死守和不许一兵一卒出城救援那些还在各个据点抵抗的散兵们的军令。 这些作为久经战阵的大将,可以不在乎。最大的底线就是要守住这座城池,守住这座大都西边最重要的屏障。 大可汗亲自将这座意义非同一般的城池交给了自己。如今的自己虽然千般不愿的牵扯进这一场有损北凉国力的内乱中去。可是大可汗在金帐内当众所说的那一番话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 哈日查盖,自是从北方而来,那么自己就只能拼命抵挡了。 夜风微凉,吹起老将军的裘袍,腰间悬挂的是北凉军旅中最常见的弯刀。我在刀柄上的手指,干枯,粗大,犹如一截截坚硬的藤蔓! 城头上的火把,照的城上城下一片雪亮。厚厚的积雪映照着火光,烧出一片片寒冷的夜色。拉克申挥挥手,阻止了身后亲卫的跟随。独自一人缓缓登上运兵道,信步向着城楼上走去。 一步一步,走的极慢,像是在攀爬一座雄伟的高峰一般。城楼上负责此段的百夫长,见到主将凌晨十分前来巡视,连忙上前扶胸行礼。 “不必多礼,本将随便看看。”拉克申轻声笑道。 那百夫长小心的跟在了主将的身后,要背挺的笔直。大声道:“将军,城下的敌军围城数日,但是始终没有攻击。但是我们也没有放松警惕。日夜都有军卒驻守。” “敌人吗?”拉克申问声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问谁。或许是在自问吧!双手扶在箭垛之上,感受着城砖传递过来的凉意。漠然无语。 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在沉沉黑夜之下,有一片片的火光在城池的四周连成了一个比城池更加巨大的圆。那是原本驻扎了三十万大军的一个巨大的军营。 营地里火把晃动,汇聚成一片火海后,又漫过辕门,朝着东南方远去。那是对手在连夜调动军马的迹象吗? 老将军疲惫的眼睛里满是岁月的沧桑。 百夫长跟的很近,听到了那一声低低的叹息一般的反问。眼神中只有一瞬间的迷茫。 就在数里外的大营里,额日敦同样的彻夜未眠。阿拉格连夜整顿军马出营,只到临晨后才算调度的清楚。大军离营后,尚未来得及休整,主将的军令又到了帐前! 听完传令兵的口述后,额日敦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原来如此! 这为大汗还是没有放弃攻破大同的决心。如此流水般的调兵出击,怕是会让城中的那位素来以稳重着称的老将也要开始犹豫了吧! 毕竟大同距离大都也就堪堪五百里!骑兵再慢,两三日的功夫也该到了。若是自己在天明时分再领兵十万出营,那拉克申就该要好好反思自己在这场纷争中该有的态度了吧! 若是还无动于衷,放任三十万大军轻易的越过大同,直达大都城下,那么这座坚城还有多少存在的意义?北方屏障的名号岂不是成了一句空话了吗? “传令,大军三更造饭,五更拔营!”额日敦对着帐外大声喝道。随着军令的下达,整个军营,再次沸腾起来了。 十万骑兵,早已经是整戈待旦,所以军令传来,准备的时间倒是极短。三更过后,大批的战马北牵了出来,黑压压的骑兵在雪地上开始整顿队形。五更时分,先头的骑兵扬蹄出了辕门。 至此,三十万大军分驻四门的盛况已经不复存在。只余下五万人马,还留守在距离东门外十里的营地里。其余二十余万大军,带着辎重具已往东而去。 如此连续的大规模的调动兵马,怎能瞒过城头上的老将军。探马流水般的将情报传上了拉克申所在的城楼上。得知对方留在大同城外的军营,几乎已经成了空城之后,拉克申的眼窝似乎陷的更深了。 此去大都五百里,按照骑兵的速度,那先前出发的大军怕是已经块要抵达大都城下了。自己若是再没有动作,那王庭金帐里的新可汗和一众勋贵们怕是就要断定自己已经倒向了长子的怀抱了吧! 就在拉克申独自遐想的时候,城楼下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不用去看,定然是那些万夫长们也得到了情报。已经到了城楼之下了吧! 当初力劝自己不要出兵驱逐对方的一万先头骑兵的是他们,今日不知又要提出什么样的建议!估计多半是要请战出城,去攻击那留在城外的唯一的一营对手了吧! 毕竟对方只留下了五万人马!似乎就是个可以任由他们揉捏的对象一样了。 “速去传令,让各位将军上城来!”拉克申望着渐渐放亮了的城头,没有转身,悠悠的对着身边的那一位守城的百夫长吩咐道。片刻过后,沉闷杂乱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百夫长走在了最后,前面是数位身型各异的万夫长们。 看见扶城挺立的主将,齐声见礼。 “各位不在帐中养精蓄锐,清晨来见,可有要事?” “将军,我等俱都得到消息,城下的敌军已经退去大半了,如今城下空虚,我等愿意出城一战!”几位万夫长齐声回道。 第244章 初战大同(七) 拉克申一转身,紧了紧身上的裘袍,脸色冷的和清晨的风一般。面对一群求战心切的属下们,最终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集中所有的骑兵,先试探一下对方营中的防御,只可浅尝辄止,不可贪功冒进!”拉克申一声叮嘱,声音在清冷的早晨,显得有些寂寥和无奈! 对方虽然只是留下了五万人马,但是全部都是骑兵,而起是打惯了硬仗,恶仗的西征老军卒。而自己麾下,虽号称十万,可是能上马作战的不超过四万,其余的大多都是汉民的降卒,和就地招募的流民。作为步卒,守城尚可一用。用来追击骑兵,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无疑是不智的行为! 城内的军营中,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准备起来。不到四万人马的骑兵被集中起来。带领他们的几位万夫长,显得兴奋异常。 矫健的马蹄,踏起满地的雪色。在阳光下闪耀着白色的光芒。数万大军的集结,不见人声喧哗,只有马嘶声和风声。 城外十里,就是他们的目标。探马营早早的就已经将进攻的路线打探的清楚。 拉克申站在城头,身形不动,像极了一尊握刀的雕塑。在静静的望着自己的麾下,蜂拥出了城门! 地上的积雪,在一连几天的阳光下,消融的有些迅速。春天似乎已经到了城墙的脚跟下。就等着城门一开,就呼啦啦的涌进了这座大城。 四门的警戒级别也随着大股敌军的离去而放松了几分。 地平线上,可以看见对方的洒在外围的散兵游勇,像无数的黑点,游弋在一片白色的雪地上。分分合合,直到出城的骑兵的马蹄声轰然响起的时候,才猛然转头,奔了回去。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穿透了十里的距离。听的城头上的拉克申一阵阵的恍然。作为一名从军数十年的凉将,他能够听出这号角声里每个音符的意义。无论是警戒,拔营,还是行军,或者是冲锋!都在这号角声里完成。 本都是北凉的精锐,今日只能是短兵相接了。 出城的四万人马,也在对方的号令声中摆出了冲锋的姿态。只等着一声令下,就会像狂风暴雨般冲过去,踏碎一切阻挡在马蹄前面的障碍。 那座刚刚熄灭了火把的军营里,营门大开,五万骑兵的集结,似乎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在拉克申的三万骑兵出城不过三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出营了。 两支兵力几乎相仿的骑兵在城池和军营之间的狭小的空间里都摆出了攻击的阵型。冲锋的号角声是一样的。近十万大军同时发起疯来,两面宽大的正面,毫无花俏的碰撞在一起。 双方都是不留一丝后路,不留一骑的预备力量。就这么凭着最原始的野蛮和血性,厮杀在了一起。同样的箭簇,互相覆盖,同样的弯刀,铿锵出鞘。 甚至是同样的战马,和同样的胡人在马背上做亡命的拼杀。 从北而来的都是乱臣贼子!城头的老将军,有些不忍,但是作为一名臣子,自己又不得不亲自下达了军令。也就只能如此的说服自己了。 城下的积雪,在数十万只马蹄下,消融的更加彻底了。嫣红的血花一团团的暴起,装饰的泥泞的大地上如一片片花团锦簇的绚烂! 大军对冲之后,双方异位,彼此拉开约有三里的距离,等待着下一次的对撞。中间的的场地上,一具具的尸体,和重伤落马的骑士,横七竖八的躺在中央。一样的面孔,让双方都估算不出自己的损失! 立马在军阵最前端的数骑,遥遥的举起了手中沾血的弯刀,身后的号角又响起。又是一次惨烈无比的对撞!十万匹战马的马蹄声震颤的城楼似乎都有些晃动。 城楼上的老将军,默默的注视这两条巨大的黑色洪流,再一次的狂飙对撞。中间的空白,在飞速的消失! 为了专心控马。从而获得更快的马速,在即将的对撞中获得优势。双方不约而同的放弃了骑射,没有了箭雨的覆盖,骑士们依然是俯身在马背之上! 又一次的对撞之后,出城的骑兵们,又回到了城门的一侧。余生的骑士们拉住马头,开始调整队形,准备再一次的冲锋。 此时,从西面吹来的风,骤然加大。 站在城头观战的老将军和身后的数名万夫长们却同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手。只是经过两次旗鼓相当的冲锋之后,没有再一次的逆风调转马头。而是顺着渐渐肆虐起来的西风,快马加鞭的直奔东方而去。 绕过自己军营的时候,都没有一丝的的停顿!只有几百枚火箭横切过大风的方向,射进了密密麻麻的军帐。火焰在大风的助纣之下,瞬间吞噬了整座军营。 “营中有引火之物!看来是早有退意了。” “速速追击,不能再放走了这数万骑兵啊!” 身边的几位万夫长们有些莫名的激动!这些号称精锐的西征大军,也不过如此!两轮冲锋就已经失去了血性了吗?此时当尽起城中大军,衔尾追击了。 “对方先前出营的大军,现在何处?”拉克申握着弯刀,在城楼上度着方步,对于身后几人的激动,没有反应,而是沉声向着更后方的探马营的将领问道。 “回禀将军,清晨接到的探报,最先出营的十万人马已经东进两百里。昨夜出城的五万骑也已经在东南百里之外了。只有凌晨出营的那十万人马尚在东北放数十里处。” 探马营的将领入室汇报道。 “距离此地只有数十里吗!如此不尚能轻动,传令骑兵稍加追击,步卒严守不得出城!”拉克申先是喃喃自语,语调低沉的只有自己能听得清楚。而后说到军令部分的时候,声音自然就提高了许多! 身后的那一帮万夫长们,虽是有些不情愿,但是迫于主将在军中的的威严,也没有敢于当面提出异议。值得闷头领命下去了。 此时,城头下有一骑飞来,一身的血迹尤为显眼。 第245章 初战大同(八) 城头的主将倒是没有在意。但是身后的那位探马营的将领,脸色却有些焦急。当即抚胸行礼道:“将军,城下应该有营中勇士归来。” “哦!如此,速去速回,本将要听到最新的军情!”拉克申闻言,哪里不知道身后将领的言外之意。当即收回了远望城外山峦和旷野的眼睛。将眼光放到了城池之下,看向已经看不见探马身影的城门洞口处。粗声的吩咐道。 “遵命!”那将领转身下了城楼去了。 大同城内守军月十万,探马营的规模倒是不算大,只有两千多骑。其中的一半人马统归主将麾下。编成一个千人队。刚刚离去的那位三旬左右年纪的将领正是唯一的探马营千夫长。 探马通常都是一支大军的眼睛,耳朵,和活动的地图。所以将领人选,必是主将十分信任的心腹,大多出身自主将的亲卫队!这位千夫长当然也不例外。 除此之外,个人的勇武,以及在军中的威望,都是不可或缺的条件。因为在凉军的内部,战功和勇武,从来都是评价一名军卒的最重要的内容! 其余千余人,分属各万夫长麾下,作为常备的探马斥候使用。大战之时,自然可以各自临时选派老卒充实进探马营的百人队里。 同大雍的骑兵一样,探马斥候,往往都是身怀绝技和有着过人之能的老军卒担任!他们的战力无论是团队的配合还是单打独斗,都是军中的翘楚。是一支骑兵里最精锐的部分! 看到刚刚回城的勇士,一身的血迹,匆匆下楼的千夫长不禁有些意外。虽说是大战其间,但是双方的探马尚且很少有接触。大多都是一触即分,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最近的伤亡一向很少。就连见血都是不多见。 但是这队探马十余人,只回来了一名身受重创的军卒,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千夫长大人,他是派往东北方向的探马队伍。一行十骑,昨夜出发,根据勇士带回来的消息,尚未前出到百里,就被额日敦大军掉在尾部的骑兵发觉。 对方冲击的十分凶狠。接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对方赶来驰援的百人队围在了核心。拼死突围之下,只有一人归来。” “让勇士好生休息。”千夫长留下一句话后又匆匆的离去了。 城头的主将也在千夫长的到来后得知了消息。 “东南方的五万骑,是否停下了脚步?”拉克申眼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东南方,举起右手,搭在额头,似乎是想望一望那五万骑兵的所在。口中的询问也就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 “根据刚刚接到的情报,那五万骑兵,正在快马加鞭的赶路,速度极快,距离真定府不过只有一日的路程了。留在身后的探马也不多,似乎是没有想要掩藏自己的进军路线。”那千夫长将刚刚了解到的情况如实的回禀给了主将。只是在末尾的时候,加上了一点点自己的猜想。 “恩!如此,东南方向,就不用过多的操心了。将探马多向东北方撒出去,一定要时刻掌握那北面的二十万大军的动向,千万不可懈怠!”拉克申点了点头,对于情报的及时性还算是满意的。但是还是没有忘记提点麾下将重点方向转到了东北方! 城外的一场接触战,算不得激烈,仅仅是两轮对冲,人数略占优势的对手,就崩溃了。城池的近处丢下了千余具残缺的尸体,分不清双方的敌我分属。无主的战马跑到了战场的外围,在满地的白雪中不知所措的踢踏着马蹄。 一场短促的战事,不过半日功夫,但是近十万匹战马踏过的土地上,滚烫的鲜血融化出大片大片的黄土,在血水和雪水的混合下,呈现出紫黄的深色。 上午过后,未得追击军令的近四万骑兵,就返回了大同城下。战场早就由守城的步卒打扫过了。收拾起一千多具遗体,只是略加辨认,挑选出极少数百夫长以上的将领,其余的双方士卒,就地在城外掘大坑,一起掩埋了事。 战场就是如此。一向冷酷无情! 望着渐渐归城的数万人马,不禁有些恍惚。对方人数略占优势,但是却不纠缠,一触即退。在战局上,分明都没有分出胜负,连胜负的迹象都还看不出来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撤离了,还一把火烧了自己的营寨。 要说是故意诈败引诱自己追击,那么做的未免太不严肃了。双方都不是沙场新兵,轻易不会无来由的如此作为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就是对方的留守兵马,也接到了速速撤离的军令。 再联想到骑前锋十万人马,已经向东北行军两百余里。最后北上的十骑兵也是向北疾行。连自己洒出去的探马也不愿意放过。 或者是大都已经调集兵马前来,并且已经与之瑶瑶相持了吗?若是如此,倒是能解释的通,今日的战局之变了。 那哈日查盖,也担心久在大同城下遭遇两面的夹击。干脆就绕过坚城,迎击王庭的大军去了。至于身后的大同,以及城内的十万大军,或许是自持大可汗长子的身份,希望自己能犹豫数日,如此就是他的解脱了吧!到时候,无论谁胜谁败,自己作为王庭的忠臣,总是会支持唯一的新可汗吧! 难道当年大可汗在金帐之中,所说的那一番固守大同的话语,哈日查盖至今还不明其意吗?或许是故意的不去想的明白的吧! 若是对手的心意如此,自己还固守着这一座孤城,又有什么意义呢!想完这些纷乱的噪杂,拉克申默然睁开了浑浊了数日的眼睛:“传令,所有万夫长速到大帐议事!”亲卫姿势快速的传下了军令。 老将军也丢开了城楼前面的山川和旷野。大步的下了城楼,往驻军的营地而去。行至半路,就开始遇见了匆匆赶来的数位万夫长。其中就有刚刚带领骑兵归城的四位。匆忙连衣甲上的嫣红都未及处理! 第246章 初战大同(九) 凉人虽然入主中原将近百年。但是游牧民族的习性改的并不彻底。例如这些军卒们,世代住惯了帐篷,反而对于中原的民宅有些看不上眼了。 就连远在大都城内的大可汗,也是在王庭的最深处,将那一顶黄金大帐保留了下来。日常的起居也全部都在金帐之内。就更别说这些守边的军伍了。 所以虽是驻守坚城。但是军营内任然是以行军用的牛皮军帐为主。只是普通的军帐十分简陋。中军主将的大帐十分宽敞华丽罢了。 城外的一场大战,虽是匆匆结束。但是从聚兵出战,到收兵回营,还是用去了大半日的时间。几位领军的万夫长都是刚刚卸鞍下马,就接到了传令军卒送来的军令。 由于是主将在城头观战,几位在平日里已经不用亲自冲阵的万夫长,都是浑身浴血!完全没有预留后续的预备队。完全是凭着一腔血勇在冲杀。完全是草原上流行了千年的最原始最本能的厮杀。 看的城头上的老将军颇有些无奈。 望着脚步极快的主将,被落在身后的几位万夫长们,都是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是自己的奋勇冲杀,没有让主将满意吗! 虽是驻守在这样的一个北国边塞的雄关坚城。但是近十余年,这样的上阵机会也是不多。毕竟对于这样一个崛起于草原上的强盛的民族来说,对与那些已经散落在草原各处的原本的胡骑,是有着十分的震慑力的。 过惯了马上冲杀营生的万夫长,千夫长们突然的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当然是想要在主将面前一展雄风了。好能继续得到出战的机会,好在厮杀之中博取军功和财物。 起初,对方大军压境,自己等人迫于军力的悬殊,不能出战,但是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一次机会。当然是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了。但是看主将的神情,似乎是对于今天的表现,大不满意。 当下也就不敢夸耀武力了。只能是紧步跟上,闷闷的进了主将的大帐。 夕阳已经西下。红色的夕阳返照在雪白的军帐和大地之上。给军营和这座城池披上了一层红晕的色彩。有些豪迈的壮怀激烈,也有肃杀的冷酷和死亡的冷漠。 大帐外早有先到的驻守在城内的数万步卒的万夫长,已经等在了军帐的外面。见到主将大步走来,齐齐弯腰行礼。 “全部进帐!”拉克申脚步不停,也没有给行礼的万夫长们回礼。只是在经过的时候,闷声吩咐了一句。值守在军帐门口的亲卫早早的拉起了军帐的门帘。 主将脚步未停,径自跨了进去。身后的一众十余位将领只得小心翼翼的一一跟进。 “哪位将军给本将说说,今日的战况如何?歼敌多少,我军的伤亡又如何?”众人刚刚进账,就听到了主将的发问。语气相较于刚才,显然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 那几位初战刚回的万夫长们都没有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血衣,对于战损和歼敌数量,当然也都没有来的及询问麾下负责统计的将领了。当下只能是低头沉默不语。 老将拉克申眼神如刀般的扫过沉默不语的众人。看到那四位身着血袍的万夫长之后,又加重了些语气道:“今日一战,可曾感受到西征老军的恐怖了吗?” 大帐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将领见众人都是无声,只好出列回道:“将军,此次城内出战的四万骑兵虽然只是和对方做了两次简单的对冲,作战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但是根据丢在场中的尸体来说看,损失当在千骑左右。 至于双方各自伤亡多少,就要等稍后的仔细统计出来的数字了。对方虽是久经沙场的悍卒,但是此战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至于兵力的优势,更是被狭小的地形所限,根本就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战力。 只是撤退的早,没有让勇士们尽情的杀戮个痛快。” “如此,在你们眼中,西征大军的战力也只是平平吗?可是为什么本将在城头上观看道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对方的大半骑兵只是跟在前锋的身后,并未和你们有所接触。两个来回,就顺势东去。阵型也并未有混乱的迹象。 反观我军,宽大的正面被对方两次集中锋矢阵轻易凿穿,你们竟然还在此地说对方不过如此?如不是他们无心在此与我等久战,只怕你们四万骑兵,能回来多少,都是个问号!”拉克申蓦然提高了声响。终于说出来不满的原因。 那几位步卒的万夫长,当时也在城头,听完主将的话语,回忆起来,当时的情形,还果真如此。那几位身临其境的骑兵万夫长,这才注意到了在战场之上不曾体会到的微妙之处。 被主将在此间当众一说,顿时有些讪讪,不复能言。只好又恢复了沉默。 拉克申双手一按面前的几案,原本颇有些抑制不住的怒气,正要发作。但是一看众人又是沉默以对的表情。顿时一滞,没有再出言训斥。只是顺势起身,在左右两排十余位万夫长之间有些焦躁的来回走动。 半响才停下脚步,有些恼怒的训斥道:“眼看着对方的大军,就要绕城而过。我们却还在此地困守,就连对方留下来牵制我们的五万人马也不能迅速击破。若是大都告急,我们又能如何去驰援!” 原本尚且还能保持冷静的拉克申,被哈日查盖这这一连串的调兵遣将绕的有些惶惶。有心不去理会。但是又怕对手孤注一掷的绕过大同,直取大都。如此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大可汗对自己的一番新任了吗! 但是这位王庭内的新可汗,也有些无状。如此的战局之下,只是丢给自己一道简单的固守的军令后,就在无下文了。 难道是至今还没有集结起大军,来应对这位南下的大可汗长子的挑战吗?老将军的心里此时竟然有了些凄凉和无奈。才将这郁积在胸中的不平,就着这个档口倾泄了出来。 第247章 初战大同(十) 东边的情况如何,自己的探马却始终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大都的情况到底如何,只能是凭着自己的猜测了。王庭的新主人或者是已经与哈日查盖对峙于燕山脚下了。也或许还在被动的等待大军围城吧! 也罢。也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豁然转身,眼神再猜扫过那几位出战归来的万夫长身上。沉声问道:“我军返回之时,那五万敌骑退到了何处?” “城东五十里。我军归城时,一路上还吊着些零散的敌方探马。” “各位速速回营,休整兵马,等待军令!”拉克申点了点头,眼看夜色将至,几位万夫长又几乎一日未得休息,便吩咐了一句。就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了一位千夫长。正是探马营的那位年轻人。 “加大力度,向东面和东北方向搜索。务必要探查清楚,敌军主力的动向。和今日才退去的这五万人马的动向。”拉克申盯着大同附近的布防图,看了许久。才向身边这位一直默默无声,候在大帐内的年轻人吩咐道。 那年轻的千夫长,没有多少豪言壮语。只是简单行了一个扶胸的礼节之后,也不待帐中的来将军有所反应,就离开了。 撒向那两个方向的探马也就迅速的多了起来。千骑全部撒出去,没有留一人在营中。当然就连没有特意嘱咐的东南方向也加派了一个百人队的人马。 大帐之内仅余下拉克申一人了。眼神也从那块布防的地图上收了回来。驻守此地十余年。附近的山水,关隘,大河,长城,等等一应可以驻兵的地点早已经都刻在老将的心里。 只是此战,却没有面对外敌时的那股狠辣和果断了。 若是凌晨之前,没有收到东北方向的那二十万大军回军的消息,那就聚兵向东吧!十万人马中,虽然只有四万不到的骑兵,但是对于大都城下的大战来说,总也算是一支生力军! 此时,在距离大同城东北约三百里奉圣州的州城外,聚集起了无数的骑兵。大军停在密林和山谷间。竟然没有惊动那座小城的守军。 附近数十里,已经被大军的探马封锁,只要踏入此地数十里距离之内,所有活物不许离开。这样的动作,自然让这支人数庞大的军团,像消失了一般。 大同城内的探马,深入此地的时候,大多已经疲惫不堪。被兵力优势明显的对手的探马围歼就不足为奇了。所以一夜之内,拉克申再也没有收到最新的消息。 这只人马极为庞大的军团正是汇合了额日敦的十万骑兵后的哈日查盖的二十万骑兵的主力。 “大汗,留守的五万人马,并未跟上来,我军主力是否要派遣人马前去接应一下?”一座简易的军帐内,额日敦对着稍显年轻的哈日查盖建议道。 其实在他的心里何尝不知大汗的心意。不过是想诱使大同城内的步卒出城罢了。又怎么会肯回军驰援,绝了拉克申的出城之意。 但是仅仅是为了诱敌,竟然前出三百里,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了。 看来,眼前的这位可汗,是不能再小觑了,能有如此气魄和手笔的人,又怎么能忍受麾下的阴奉阳违和势力的极度膨胀呢。 看来是要好好谋划,赢得这场纷争后,自己部族的定位问题了。真的能架空这位可汗,让自己父子两人,主宰这个强大的部落联盟吗? “不必,留下的五万骑兵,乃是满营的薛怯军,他们的安全,本汗从来都是不会担心的。要担心的也是他们的对手!”哈日查盖没有理会心内浮想联翩的麾下。但是说到那五万人马的时候,那叫一个神采飞扬!心中也是并无半点担忧神色,要知道那五万人马,可是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人马了。 若是轻易的就被那守城的十余万步骑军马击溃,或是击败,那么自己西征时所建立的功勋,所攻下的坚城,难道都是土鸡瓦狗吗? “拉克申是为老成持重的稳将,想来是不会做冲动的事情。有他守在大同,强攻的话,我军伤亡必定惨重。而且,若是在大同城下消耗了过多的时间和力量,再进逼大都,就必然是失去了这股如虹的气势!没有了这股气势,以我们这样的南下之军,是不足以和驻守王庭的十万薛怯军以及附近的数十万大军相抗衡的! 所以,本汗要将这位稳重善守的老将军,调出城来,只要他十万兵马真的对五万留下的后军发起攻击,那就是我们回军的时候!到时候,我们一夜逼到大同城下,相信他们只能是措手不及的看着我军进城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哈日查盖哈哈一笑。胸中的豪情喷薄而出,言语中满是挥斥方遒的激昂。 “大汗所虑果然周详。” “老将军戎马半生,如此是在捧杀后辈啊!”哈日查盖又是一笑。 正当两人,在帐中商议的时候,帐外的半空中响起一声嘹亮异常的鸟鸣声。一支大雕如利箭一般的冲下云霄,直扑向这座不起眼的帐篷而来。 哈日查盖听到声响,脸色一喜,随手抄起几案上的一块熟牛皮,就快步走出了军帐,仰起头,向着大雕扑下的方向看去。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鸟,宽大的翅膀展开足足有四尺多宽!距离大帐已经不足数十丈高了。 哈日查盖,将手上的那张牛皮望右臂上一放,就见那大雕巨大的翅膀在最后的时刻微微向上一翻,速度顿时降下了大半。腹下生出一双铁钳一般的利爪,竟然轻轻的停在了那伸出的右臂之上。 哈日查盖左手轻抚过大雕背后的雪羽。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深了。口中轻轻道:“辛苦了伙计,让本汗看看,那拉克申又有了神秘样的举动!”说着伸手在大雕的利爪之下摘下了一个小巧的竹筒。右手向上微微一震道:“去找点吃的吧!”那大雕借势又冲天而起,扑入了雪中的密林中去了。 哈日查盖轻轻打开竹筒,倒出了一管薄薄的纸片来。 第248章 一箭之威 “这中原的纸张,就是好!如此的轻薄柔韧,确实比我草原上的羊皮也好用的多。传递消息也方便的多。”哈日查盖轻轻的打开手中细细薄薄的纸片,由衷的赞到。 细看了一遍纸上的消息后,倒是开始有些失望的神色,但是随即就调整好了心态。对于这样的结果,自己也是有所准备的。但是一时的心神失守,还是让他对自己的心境有了清醒的认识。 看来自己还是历练不够啊,对于这样的大战,还是有些急躁。若是对方如此轻易的就率军出城了,那么自己父汗的识人之明就显得有些虚夸了。 看来还需要再添一把火啊! 站在一旁的额日敦敏锐的捕捉到了哈日查盖脸上那瞬间的失望表情。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估计是那守城的老将军,依然是不为所动的没有“如约”出城来吧! 于是故意问道:“大汗,可是大同城外的军情有变?需要我军迅速回军吗?” “倒是没有什么,回军暂时也是不需要的。具体情况老将军自己看吧!”哈日查盖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纸片递了过去。额日敦接过后,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后,皱起了灰白的眉头道:“这老匹夫,如此胆小。” “哈哈,也不能怪他胆小如鼠。恐怕是还差了一把火! 本汗有一事想劳烦老将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哈日查盖眼光越过低矮的山峦,密林中的积雪已经融化出大片大片的褐色。冬天已经要过去了。 “大汗但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额日敦当即单膝跪地,灰白的须发在微微的寒风中飘扬的有些散乱。语气是最铿锵有力的。 “好!老将军不必多礼,快请起来说话。”哈日查盖伸手扶起了身前的这位将军。然后又笑道:“那老匹夫既然如此谨慎,那本汗就准备再给他烧一把火,不怕他还不出城! 就是需要老将军辛苦一趟了。前方五十里,就是奉圣州,若是老将军率军前去做做攻城的样子,消息怕是能快速的传回大都和大同两座城池的! 到时候就不怕那老匹夫还龟缩在大同城内了。” “大汗此计甚好!只是如此一击,岂不是就暴露了我军的位置?”额日敦有些不解的问道。当然心中是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老将军不必担心,大军到州城下之要略做威逼,对方必然就会点燃烽烟报讯,我军也不必攻城。只需在城下与之对峙一夜。本汗亲自率军即刻回军,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午时前,就能入主空虚的大同城。 三百里的距离,总是能让拉克申放下心的。待本汗进了大同城,稍加安顿,再领军前来。想来,两天后就能在此再次与老将军汇合了。”哈日查盖笑着解释道。 “大汗,若是平日,我北凉骑兵一夜奔袭三百里,当是不在话下。可是此时雪厚,骑兵的速度怕是难以维持啊!” “老将军无需担忧,本汗早已经派人清理出了一条小路,就等着今夜行事了。” “如此,末将立即起兵,就在奉圣州下等待大汗回军。”额日敦一见哈日查盖对于今夜的行动早有准备,心中也是一沉。如此大的动静,自己身在军中,竟然一无不知!这位可汗对于自己的防备还是如此的密不透风。 个中意味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当下两人计议已定,自是分头行动。 不在保持静默的大军,在拔营的同时,就惊动了奉圣州里的驻军。等到十万骑兵兵临城下的时候,熊熊的火光已经冲上了云霄。只是在夜空中没有传出多远的距离。 但是守将已经顾不上这许多的不利了。吩咐军卒专门守着烽火台,不停的添加薪柴,要在第一时间,就将州城被围的军情传递出去。 州城内的守军原本有三万余。但是被王庭抽调之后,现在只有八千老弱了。虽然有城墙作为依仗。可是面对十万大军,想要守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骑兵夜袭,州城中的主将也是没有料到。自从被大都抽调了大半兵力之后,城中驻军的探马都是少有出城了。对于逼近到了五十里外的二十万大军更是一无所知。 此时大军不在影藏形迹,突然围城,才让一直胆战心惊的守将放下了心。终于还是来了,等待的过程往往是最难熬的。如今敌人出现,就只需按照程序应对就好。 虽是敌人,毕竟是同族,万不得已开城投降罢了。倒是不用拼死战到最后了。 当即吩咐点起烽火台,先向大都和大同报讯吧!若是援军来的及时,就抵挡一阵。若是援军两日不到,就不能怪自己守城不利了! 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守将的心里还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对于这样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也值得如此规模的大军前来吗? 额日敦一马当先,大军一个冲击就到达了城下。噼噼叭啦的火把将夜空点的雪亮!大军自顾自的在城下开始了扎营。似乎是有常驻的打算。 一顶顶的军帐就子啊城下四门的一箭之地外搭建了起来。绵绵延延不见尽头。 天光大亮的时候,额日敦才施施然的打马上前。来到城楼之下。早有军卒在前面开始叫阵了。 “将军,城中有人,邀请您上前一叙!”一名亲卫打马来到额日敦的马前,翻身下马后汇报道。 “哦!随我上前看看!”额日敦闻言,眼中浮现出一幅戏谑的笑意来,随口笑道。说完便一夹马腹,当先奔出。身后的亲卫们也都放马飞奔。 当放缓了马速的时候,抬眼向城楼上一望,不过两丈余的城楼上果然有一群甲兵簇拥着两人。一人着一身甲胄,一人只穿了一身文官服。 “本人乃是此城太守,城下来者何人?何敢犯我北凉军威?若是就此退去,当可既往不咎,若是不退,待王庭大军一到,必将杀尽汝之部族!”城上的守将,一见来人,开口便是颐气指使的威胁之言。全然不顾身后那位武将眼色的提醒。 “取我弓来!”额日敦右手一身,亲卫早将一张硬弓放在手中,左手接过亲卫递上的雕翎箭,向着那口出威胁之言的太守就是一箭! 第249章 老将的执着 弓弦声如霹雳。那一支利箭直奔城头而去!吓的那位刚才还厉声嘶吼的官员,目瞪口呆。倒是身边的武将闪电般的拔出腰间弯刀,一刀劈向来箭。 刀箭相交的瞬间,只觉得一股大力自刀身传到了右臂之上,震的整条手臂都有些酸麻。箭矢的方向也在这一击之后,偏向了上方,擦着众人的头顶飞过,钉在了身后粗大的木柱上!箭头入木数寸,箭尾的羽翼犹自颤抖不已。 那拔刀的将军,停顿了数息之后,才勉强的恢复了知觉,强忍住不适,将手中的刀插回腰间。心中的震惊更是无以复加。 麾下有如此雄壮的军马,随手一箭竟然如此威力!其本身的武力怕更是远远在自己之上了。回过神来的那将领再看太守的视乎时候,只见那太守体如筛糠,颤抖不停,口中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显然是被那一箭的余威吓破了胆气。 只得一声叹息道:“大人身体不适,就请回府安歇,此间事就交于末将处理好了。”说罢,身边的亲卫便上前架起太守下城楼去了。 城下名亲卫,一见对方太守如此懦弱,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家将军有令,速速送粮草辎重出城,晌午之前若是不到,大军即刻攻城,到时候玉石俱焚!”额日敦的一名亲卫深吸一口气,对着城头喝道。 额日敦打马上前,原本准备与那太守交涉一番。没有想到那厮如此色厉内荏,竟然会被自己一箭吓破了胆。至于那位守城的主将,也提不起交涉的兴趣。只是令亲卫喊了一声,便归了营寨。 也不担心城中不送粮草。自己若是挥兵攻城,这样的小城,破城也不过是一天半日的功夫。若是听话便罢了。就当是在此地暂住一两日好了。节省些气力,在大都城下使用也是好的。 哈日查盖也是连夜拔营,并没有等待奉圣州的狼烟传递出去。亲自率领一万前锋,循着早已经铲去积雪的小路,向着三百里外的大同城飞奔而去。 身后是剩余的九万骑兵,跟在身后不远处,也是一路疾行。在大军前方的是数千探马,他们的速度极快,早在大军之前,一路血洗了所遇到的一切! 大同城内派出了近千骑探马,在这样的狂风一般的打击下,几乎全军覆没。近千骑,几乎无一人漏网返回。致使拉克申在夜晚降临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东北方向的军情了。 子时,亲卫匆匆来报奉圣州州城遭遇大股敌骑的夜袭。奉圣州距离此地三百多里,半夜遇袭,又是大股骑兵,只有可能是那二十万东去的人马了。 “哈哈哈!这小辈,不敢强攻大同作为休整大军的所在,只好前往奉圣州了。可惜是座小城,恐怕装不下二十万大军!如此本将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待我先行出兵,吃掉你留下的五万人马再说! 二十万骑兵,攻击一个小小的奉圣州!实在是大手笔,小格局啊!” 拉克申一阵大笑,似乎是要将这数日来的郁气都抛出了九霄云外。终于要等出了这个绝好的机会。 “将军,我大军轻易出城,若是对方使诈,半夜回军,如何是好!”一边的亲卫队长,心中一动,上前提醒道。 “无妨,三百里的距离,又有大雪阻碍。就算他一夜能赶回来,也是强弩之末了。又如何能奈我何?”拉克申心情很好,对于亲卫队长的提醒,也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将军,帐外有位探马营的百夫长前来汇报军情。”拉克申刚刚说完,帐外传来了值守亲卫的通报声。 “速速进来!” “末将探马营第三百人队,百夫长嘎尔迪拜见将军。” “为何越级汇报?”拉克申不见那千夫长请前来汇报,就有些不悦,当下语气中就有些冷了。 “回禀将军,千夫长大人亲自前往东北方向探查,尚未归营。末将打探到了军情,不敢延迟,所以就前来越级汇报了。”刚进大帐的百夫长,面对主将的不悦,也没有过分的惶恐,只是将实际情况说了一遍,就没有下文了。 “嗯,有何军情,速速报来!” “末将的百人队前出不到五十里,就遇到了那五万故意撤退的骑兵。看其方向目标正是大同城,按照速度估算,此时怕是已经到了城外五十里处。请主将早做决断。” “好!”听完百夫长报告之后,小心谨慎了数日的拉克申终于鼓起勇气,准备雷霆一击了。既然回来了,就说明是他们只是留下来牵制我们的孤军。既然如此,本将就不客气了。当下出城之意就更加坚定了。 “速速传令,大军集结,只留五千步卒守城,其余大军随本将五更出城,先将那五万散兵游勇一口吃掉!” 东南方的敌军还在向前狂飙。东北方向虽有二十万大军,但是军情一夜未有更新,加上凌晨后北面长城的关隘上传来的笔直的狼烟和烟火,已经得知了奉圣州遇袭的消息。 两相结合,不难推算出对手的主攻方向已经改成大都城了。如此的将后方留给了自己,若是自己没有一点行动,岂不是要被这小辈笑话! “将军!探马营的主将尚未归营,是否再等一下!毕竟东北方向已经一夜没有传回军情了。”亲卫队长又出言提醒道。 “不必,对手的大军主力必定集结在奉圣州,此时出战当时最佳时机。”先将城外的兵马歼灭后,就可以一路回军东进,驰援大都城外的主战场了。” 拉克申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是语调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味道。对于自己亲卫队长的建议也是一口否决。军令下达的很快。 五更时分,大同城南,北,东三门齐开,满是冷霜的城门洞里,汹涌的骑兵自南北两门喷薄而出,又迅速向东集结。同时自东门出城的是四万步卒。锦旗严整,脚步铿锵,手中的制式战刀和骑兵无异都是清一色的弯刀。但是身上的甲胄就大不相同了。 北凉骑兵大多身着皮甲,少数精锐也只是着轻甲。为的就是保持马上的机动性。但是这些步卒却都是身着重甲,右手弯刀,左手圆盾,显然是用来专门克制骑兵而训练出的军种! 三路大军,共计八万多人,骑兵配合着步卒,缓缓的向前推进。目标直指五十里外刚刚返回的敌人。 第250章 奔袭 双方的大军在这个清冷的早晨,在这个昨日的战场上,再次的相遇了。 面对着四万步卒排出的密集方阵,驻马在一处高地上察看整个战场的几位万夫长不由的有些戏谑。什么时候王庭大军开始学习汉人的军阵之法了。竟然还练出了一支步卒! 看身上的衣甲和手中的盾牌还算是像样!就是不知道面对骑兵的时候,还能不能如此的阵势严整! 这老匹夫一向谨慎,今日竟然倾巢出动!看来是下定了决心要一口吃掉我们了。就不知道他的胃口是否还如年轻时的那般好了。 也罢,勇士们就成全他一回罢! “几位,谁愿意率本部的万骑,去试一试这四万步卒的斤两啊!”其中的一位年纪稍大的万夫长,手中的马鞭指着山下那个军容严整的方阵,笑问道。 “末将愿往!”身后一名三旬年纪的万夫长接口道。正是昨日一战的时候,麾下人马只是跟在锋矢阵后的那位万夫长,今日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战意了。 “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中,一万骑兵的铁蹄开始有规律的敲打起大地。对面四万人的大阵岿然不动。马上的勇士们默默的计算着距离,准备先用自己一向熟悉的战法,擦着边缘,用箭雨一层层的将这个大阵削夸。 这个战法,在西域一向都是无往而不胜的!当然对阵南朝的时候也没有少用。乃是北凉铁骑最惯常使用的战术。 所以当一万骑兵冲下了缓坡的时候,他们的对手,亲自压阵的拉克申就看出了对手的企图。当即传令道:“前排树长盾,后方举圆盾。弓弩手准备!” 随着军令的下达大阵内的军卒们手中的盾牌如水波一般的翻滚起来。藏在阵中的弓弩手,举起了长弓。冰冷的锋尖透过盾牌的间隙,直指天空。 双方最精锐的勇士在这片狭小的缓坡上往来厮杀。 鸣镝不断,战马长嘶!不断倒下的勇士们用鲜血滋润着脚下的土地,等到春来,这里的野花怕是会比别处开的更加鲜艳吧! 哈日查盖亲率的一万先锋,早在清晨之前就已经抵达了城外的四十里铺。停马在一道溪流边,蓄积马力。骑兵们在这难得的休整时间里先刷好马鼻,饮好战马。才取出些煮熟的肉干,就着刚刚融化的溪水,补充一下体力。 一万骑兵,漠然无声。溪涧的淙淙流水和战马的喷嚏声混合在一起,让这个清晨更显的静谧。 “后续大队据此还有多远?大同城内可有异样?”领军的自然是哈日查盖了。倚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后面,远望平静的远方,随口问道。 一夜疾行三百里,人马都已经快道了极限。此时攻城实在不合时宜。还是先换一下战马休整下军卒最为重要。 身边不远的探马营的将领听到主将询问,连忙上前道:“后续大军距此还有百里,正在加速赶来。大同城内,目前没有异样,城内的大军已经在凌晨时分就已经出城。 城内留守的步卒只有大约五千人。骑兵更是倾巢出动。 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听到他们与大汗麾下薛怯军的厮杀声了。” “如此谨慎的一位老将,一夜未有军情,竟然也敢全军出城,看来额日敦的那把火烧的很好啊!如此也不用急躁了。安心休整一个时辰再说。:哈日查盖有些悠闲的吩咐道。说完开始依着石块,假寐起来。 但是还没有完全的闭上眼睛,就有探马匆匆返回,带来了一个算不上是好的消息。原来那敌军的探马在数倍于己的对手的绞杀之下,几乎全军覆没。但是还是有少数的漏网之鱼,摆脱了追杀。 刚刚就有一骑杀出了重围,带着一身的重创没有向大同城下突围,而是向着南方逃去。 南方数十里外,就是那一座蓄势待发的战场! 拉克申带这五百亲卫,置身战场后方的一座无名高地上。眼前整个战场尽收眼底。下方往来冲杀的敌我双方也是分辨的清清楚楚。 四万人的军阵,依然是挺立如初。刀枪如林,箭雨如飞蝗。敌军的那万骑往来骑射,密集的箭雨落在盾牌之上,并没有造成多少杀伤。少数钻过了盾牌间隙的羽箭钉在坚实的铁甲之上,也只是擦起一点火花而已。 但是军阵里射出弩箭就大不一样了。只要命中,几乎就能将马上的骑士拖下马背。压在阵后的万夫长望着一边倒的只有自己麾下的勇士不断倒下的情形,眉头紧皱,脸色阴沉的能刮出水来! “好!汉人的工匠果然手巧,打造的铠甲,盾牌如此精良。 嗯,这招降来的南军,还有流民,只要训练得当,配合好阵型和武器,战力还是不错的,眼前的四万步卒,已经顶住了对方的数次冲击了,而且阵型还未混乱。虽然人数上有很大的优势,但是对手可是凉军中最精锐的薛怯军!能有如此表现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拉克申心中自是十分的满意。所以口中也就没有闲着。说的身边的几位骑兵万夫长们也是连声附和。这些平日不怎么瞧的上眼的汉民,竟然也能如此的顽强! 只是对面的那座高处上,场面就有些不同了。看着下面的一个万人队冲击了几次都无法打破对方的阵型,四位万夫长都有些诧异。原本按照计划,就没有指望一个万人队就能冲破对方的军阵。但是像这样被压制的如此憋屈的局面,也是没有想到的。 先前最先出言的那位万夫长转身对其余三人道:“三位谁去驰援一下?当然冲击的不要太猛,我们还要为可汗争取一点时间。” “末将愿意再去领教一番这军阵的威力!”三人中身材最为壮硕的一人,略一致意后,拨转马头,向高坡下的战场奔去。 所部的一万精骑,默然挺立在缓坡之上。直到那道壮硕的身影掠过阵前的时候,一万骑,如水般的倾泄出阵,大片的骑兵随着坡度的不平高低起复,泛起一层层如水般的波纹。 大军静默无声,铁蹄踏过,带起翻飞的残雪。 第251章 螳螂捕蝉 两只万人的骑兵,在战场中合二为一。再次组成一支更加粗大的箭矢,射向那堵挡在面前的阵墙。更加密集的箭雨从骑兵中飞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成了战场中中最嘈杂的喧闹。 大军发射出两轮箭雨之后,极速的马蹄就踏上了竖盾之上,猛烈的撞击,也只是在撞飞了前排的军士。后排还有无数的军卒不顾死伤的顶了上来。 骑兵顿时卡在了这个巨大的阵前,犹如飞速的箭矢扎进阻挡的盾墙上,箭头投入数寸,但是箭尾却在盾外颤抖,却不能再有寸进。 骑兵一旦失去了速度,也就没有了冲击的力量。藏在阵中的弓弩手,发出的弩箭就能轻易的贯穿马背上雄壮的勇士们的胸膛。带出的是喷溅的鲜血,带走的是鲜活的生命! 两万铁骑,依然是没有能够冲散对手的阵型。两位万夫长一声呼哨,带着几乎要停下脚步的骑兵们各自在阵前划出一道弧线。一左一右的画出两个圆圈,在付出了百余骑军士的代价后,又重新回到了发起冲锋的位置。 两位万夫长对于眼前的这个无论是防护还是攻击都犀利无比的军阵,一时竟有些恍惚。但是下一刻,对手的表现就更加让他们震惊了。 就在两万骑刚刚收拢,准备再次出击的时候,在他们的正面,那座四万人组成的军阵,竟然在一阵阵的号角声中。前排的军卒提起巨大的竖盾,开始缓缓前进。 数万人,一呼一喝间,跨出一步。稳步向前的气势,隐隐有压制一切的感觉。 在阵后观战的拉克申猛然站起身来,眼前的这个军阵果然没有辜负自己十余年付出的心血。自己当年力排众议,招纳流民和降卒来武装训练一支善于守城的步卒。用于镇守像大同这样有坚城可以依靠的大城。 当真是十年一剑,霜刃未试! 这十余年来,大同城也没有遭受到一次的外族攻击!直到今天,在这样对抗骑兵的战场上,能成功扛住了两万薛怯军的攻击,而自身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数万军卒没有让自己失望! 进攻的号角声,在声声刺激着交战的双方。对面的两万骑薛怯军藏在心底里的嗜血和最原始的本能也在这号角声里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 身后矗立不动的三万骑也开始蠢蠢欲动! “是不是该我们出手了?”骑兵的身后,那座高台上仅剩的三骑,也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躁动。一位万夫长眼睛没有离开战场。望着缓缓压上的对方的步卒,沉声问道。 “不!我们不能动!面对战场上的四万步卒,我们只能出动两万骑。再增兵的话,那老匹夫麾下的四万骑兵就会毫不犹豫的自两翼杀来。 我们必须要留下三万骑,以应对那没有出战的四万骑兵!这样才能保护好两翼的安危。”那年纪最长的万夫长冷静的眼神扫过战场,眼光所及,不见那四万骑兵的踪影。但是心里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我们西征军中的薛怯军一向精锐无双,面对那些牧民,只需两万骑,就能杀的对方丢盔卸甲!何不在中路增加一万骑,以尽快击破这个刺猬一般的军阵!” 唯一沉默的那位万夫长,对于那四万昨日有过交锋,今日尚未出现在战场的骑兵颇有些不以为然。骄傲的神情溢于言表。 “两位稍安勿躁,大汗的军令是要我们拖住对手这数万步骑联军就好。所以也无需死战破敌。眼前的这个大阵,我们倾力一击,对方确实坚持不了多久。但是这阵中所藏的弓弩手,一点也不能小视。强攻会让更多的勇士流干鲜血。 年长的万夫长,耐心的解释道。对于身边的两位稍显年轻的将领,有着足够的耐心。 但是他们的对手,在步卒大阵后方的拉克申就没有这样的耐心了。眼前自己的步卒已经掌握了战场的优势。或攻或守,都是得心应手。 似乎该是骑兵出动,攻击对方两翼的时候了。对方的全部兵力只有五万,两万骑已经陷在正面,不能自拔了。若是两翼在被自己占据主动,解决他们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就是名动西域诸国的西征精锐吗?和自己麾下的部族骑兵,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吗!看来这哈日查盖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骑兵两翼出击!”拉克申凝视战场的眼光坚定无比。对方留在阵后的三万骑,也是看在眼里。但是他们能挡住自己麾下骑兵攻击的脚步吗?显然不能! 在自己的眼中,这五万人马不过是餐前的点心!吃完了他们还要挥军东进,去驰援大都城下的王庭大军。奉圣州距离大都也有不过两百里。昨夜遇袭,就算今日城破,叛军到达大都城下也要一两天的时间,而自己今日一战之后,再率骑兵突进。差不多能同时抵达! 到时候,定然要让这个狂妄的后辈知道,将身后留给自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骑兵攻击的号角声呜呜呜的响起。四万藏在阵后两边的骑兵,蜂拥而出!就在此时,高台的下方传来了一阵阵的喧哗声。片刻之后,一名亲卫奔上来道:“将军,有探马自东北放归来,身受重创。将军是否立即接见?” “带上来!” 之见一匹战马的马背上一名浑身浴血的勇士,趴伏在上,见到主将也没有一丝力气下马行礼了。 “千夫长何在?”拉克申对着来骑问道。声音中已经有了一丝不详的预兆。 “千夫长已经战死,我们派往东北方向的探马已经全军覆没!小人也是拼死突围,转道向南才侥幸突围。请将军做好准备,敌人的大队骑兵已经自奉圣州返回,目标就是大……” 重伤的勇士,话未说完,因为松懈了憋在胸中的那一口气息,在也坚持不住,趴在马背上,眼睛中尽失了神采! “不好!”拉克申一声惊叫,脸上镇静的神色不再。换上的是一脸的惊恐和不甘! 第252章 黄雀在后 正在众人大惊失色的时候,远处又冲来数骑探马,直冲到高地之前,翻身下马后惊慌失措的奔到一众将领近前道:“将军,东北方向发现敌军踪迹。” “来敌是何处兵马?”正准备下山整备军马,向对方侧翼攻击的一位万夫长,一看来骑正是自己麾下探马营的百夫长。急忙问道。 “回将军,来敌打的是可汗的王旗。但是并不是王庭的兵马,而是前日最先离去的那十万骑兵。其中的一万先头骑兵已经抵达大同城外四十里!”那探马大声回道。 拉克申稳了稳心神,对着几位尚未离去的万夫长怒道:“为何对方骑兵逼近到四十里,才来汇报!你们麾下的探马难道也全部阵亡了吗?” “将军,东北方向已经洒出了一个千人队,所以我们所属的探马就没有将力量再派往这个方向,而是将剩余的人马都洒在了正东和东南方向。如今大战在即,而东北方向一夜未有军情传回,卫了保证万无一失,我军才向东北方向又洒出了一个百人队,才有此消息传回。此事我等有所疏忽,还请将军治罪。” 那位万夫长,心里也是有些不忿。对于主将的怒斥,虽然不敢反驳,但还是说出了缘由。并不是自己的探马探查消息不力,而是才刚刚撒出去,又能前出多远?同行的其余三位万夫长也是心有戚戚。眼前就是大好的局面。但是后方的基地却被突袭。这对军心士气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大战在即,你们麾下的探马营却留在营中,一时疏忽,说得轻巧,你们可知这样的疏忽要让我们付出多少代价?”拉克申怒火未消。一通训斥之后,面对的依然是严峻到危机四伏的局面。当下又向那白夫长问道:“敌骑只有万余吗?后续军马距城还有多远?” “先锋确实只有万骑,但是后续的人马我军尚未探查清楚,估计有九万,根据对方在山道上带起的烟尘推断,距离大同城约有百里。”百夫长回答的还算干脆。倒是让主将消除了一点怒气。 “你等四人按原定军令出击,配合步卒,攻击对手两翼。对方若是后退,不用恋战,速速回军,自南门西门入城。此次能否尽快脱离战场,回援城内,就看你们的攻击力是否足够了。”拉克申瞪着血红的眼睛,继续下达了军令。四位万夫长领命而去,没有一句争辩。 都是战场上的老人了,谁能不明白眼前的局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一旦消息传开,坚持在最前方的大军就会崩溃。进而整个大军都将坚持不住。原本的计划是先击溃眼前的这支孤军,东进驰援大度城。所以大军出城连辎重和营帐都未来的急尽数运出城来。前锋的步骑两军就已经和敌人短兵相接了。 这个时候主力已经压上了大半,若是仓促撤兵,定会被对手乘势反扑。到那时不仅阵中的四万步卒将全部成为对方骑兵的刀下军功,就连四万骑兵能有多少可以顺利脱离战场,也是未知之数!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猛冲,寄希望于一鼓作气,用最快的速度击溃面前的敌人,然后才能回军驰援城内!现在就祈祷对手崩溃的速度快于那十万奔袭大军的速度了。 望着匆匆离去的四位将领。拉克申心中的绝望开始升上心头!明明是三百里的距离,残雪虽然开始融化,但是在积雪融水泡的泥泞的山路上,那万骑是怎么如何保持了如此的高速?难道他们真的得到了长生天的庇佑吗? 山下的步卒军阵,还所在缓缓的向前压,给面前的数次冲锋的两万骑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就在两军胶着不下的时候,冲锋的号角声地动山摇。四万生力军一分为二,贴着步卒的两翼,滚滚突进。 深陷阵中的两万骑兵,一时大惊。眼看就要成为瓮中之鳖,却不能后退。因为身后传来的军令是低沉豪迈的号角声,是进攻的信号! 两位万夫长只能勉力维持,保持着冲击的姿态,此时的战场已经混乱不堪。双方都在进攻,战马陷在步卒的军阵中,带来了大片的混乱。两翼又有数万敌骑汹涌而来! 最后方的那三位万夫长,见到眼前的对手发疯一般的攻击,也是有些变色。当下也无心观战,齐齐奔下,号角声激昂嘹亮! 等待了许久的骑兵终于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号令!三万骑如雪崩一般,几乎在片刻之间就将速度提升到了最快。一分为二的分成了两支利箭,分别射向那两翼的来敌! 拉克申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是此时四万步卒被两万骑兵拖住,双方也只是僵持,步卒在速度上毕竟还是无法与骑兵相提并论,虽然场面上暂时占了上风,但是想要给面前的敌人以毁灭性的打击,也是不太现实。 而两侧的骑兵对战,就一眼能分出高下了。只到弯刀再次相接的时候,拉克申的麾下才感觉到了一丝恐怖!西征老卒的悍勇在今天才在真正的展现在了眼前! 三万对四万,却如同烙铁划过白雪般的,四万踌躇满志想要一举击溃对方的骑兵们如同撞向了一堵铜墙铁壁! 一个对冲就损失了千余骑!三万薛怯军一冲而过,交错后的瞬间,三万张骑弓几乎同时举起,骑兵们一个马背上的仰卧动作,在奔腾前冲的战马上,将骑弓对准了身后。 瞬间,万箭齐发!让刚刚自以为杀透了军阵,而放松了身体的四万人马,顿时笼罩在了一阵箭雨之下!惨叫声震天。又是千余勇士掉下了马背! 阵后的拉克申已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在看场中渐渐有了不支迹象的大军!薛怯军的恐怖,自己是见识过的,寻常的北凉骑兵,之所以能称为精锐,多半的原因就是他们人人拥有一手骑射的功夫。 偶尔有天赋过人的勇士还能表演出令人眼花缭乱的马上功夫以及仰卧骑射等。而这些薛怯军又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仅骑射功夫过硬,马背上的技术也已经炉火纯青,这样的仰卧骑射也是人人精熟。 拉克申猛然一拉缰绳,大声吼道:“随我一同赴死!”五百亲卫轰然应诺!朴向沸腾的战场!却没有能掀起一丝涟漪。 第253章 尾声 大同城外,不足五十里的溪流边。听到隐约的号角声,哈日查盖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传来,驱散了静谧的清晨。来骑翻身下马,径直来到主将身前,单膝跪地大声道:“南方约五十里,我军留守营寨的五万人马已经和大同城内的八万步骑联军展开了激战!对方摆出了一个四万人的步卒军阵。我军两万骑,正在冲阵。” “好!终于要轮到我们上场了。勇士们,你们的精神养足了吗?腰间的弯刀磨锋利了吗?前方五十里,就是大同,曾经让我们绕行而过的一座坚城,现在,城内正空虚,五万薛怯军已经拖住了他们最后的主力,我们虽然只有一万骑,但是你们敢随本汗入城吗?” 主将的一声大喝,让一万刚刚修整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勇士们顿时热血沸腾起来。纷纷翻身上马。口中齐声回道:“随大汗入城!” “出发!”哈日查盖一声令下,当先一骑飞出。身后紧跟上的是一千亲卫。万骑大军,如猛虎出山,声势浩大,一路惊起了林中的宿鸟无数。 五十里的远近,在战马蹄下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 刚刚醒来的大同城,还没有来的及打开城门,就被万骑再一次的堵住了城门! “敌袭!敌袭!”凄厉的嘶吼声响遍了全城!城内留守的万夫长,被混乱的吼声惊醒。提刀上马,直奔城头!虽然来敌不过万骑,也不是最精锐的薛怯军。但是那守城的万夫长还是浑身如坠冰窖。因为在东北方向,在一万骑兵的身后,烟尘已经逼近到了数十里外。 “点燃烽烟,向将军报信。召集留守步卒上城御敌。”万夫长迅速的下达着军令,城头经过短暂的慌乱以后,勉强的稳住了局势。五千步卒分守四门,稀疏的人影显的有些萧条。 一万骑兵没有稍歇,直奔城下。 宽阔的护城河,冰面经过几日的消融,再加上大军出城时的破坏,已经不能走马。但是这丝毫阻挡不住大军前进的决心。 马背上的勇士们就近运来黄土,城头的守军,本就稀少,根本不敢出城阻扰,稀疏的弓箭手也在大军密集的骑弓攒射下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不到半个时辰就在宽达数十丈的河面上垫出了一道宽约十丈的土堤,一万匹战马呼啸而过,沿着城墙飞速的放出了一轮轮的飞箭。 青砖砌筑的箭垛和女墙上,被飞来的箭矢射的碎石乱飞。城上的守军,被密集的箭雨压制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但是城头的守军,居高临下,弓弩手的箭矢射程更远,虽然是矮身在箭垛后盲射,一时倒也没有让骑兵碰到城墙。但是这样地对峙也仅仅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后续的九万骑,滚滚而来。将尚且空缺的剩余三门也团团围住! 十万大军,只留下一万骑,在大军的后方游弋,其余四万人下马,均分到四门开始强攻,仰射的箭雨下,数十架简易的云梯靠上了城头。 城下,是五万把骑弓的仰射。 东门的城门洞下面,新伐来的巨木根部裹上了厚厚铜皮,扛在百余人的肩膀上,一次次的撞向那两扇坚固无比的硬木大门! 城上的守军徒劳的在门后顶住。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门开始坚持不住了。终于在一声轰然的声响中向后倒去。带下无数翻飞的碎砖和烟尘。 东门大开!在城外放箭的五万骑兵,收起骑弓,举起弯刀,如一阵旋风般的冲进了城内。匆匆组织起来的两千步卒,被大军一冲而过! 一地的尸体倒伏成片铺满了大街!后续的骑兵铁蹄不停,又踏碎了地上的一切! 不过半日功夫,大同,这座北方的重镇,已经易手了!城楼的最高处飘扬骑哈日查盖的狼旗! 稍加安顿后,哈日查盖没有停歇。留下了后到的九万骑兵,驻守在城内。自己又亲自率领一万先锋骑兵,出城直扑向五十里外的那座激战正酣的战场! 一千亲卫簇拥着哈日查盖,登上了一个时辰之前,拉克申刚刚离去的那处高地上,俯视着整个战场! 那四万步卒的方阵依然严整,两万骑兵在其面前,并未占到丝毫的优势和便宜。反而被步卒压制的失去了速度的优势! 两翼的骑兵对决,就简单的多了。三万薛怯军对阵四万普通的骑兵。数量上的劣势已经被锋利的弯刀扳了回来。场地边缘无主的战马汇聚了近万匹之多! 显然是三万薛怯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击垮对手,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当哈日查盖的军旗出现在战场后方的时候,那激战了两个时辰没有散乱的步卒方阵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加上大同城方向传来的烟火。 这些厮杀在最前面的军卒们,终于明白,自己的后路已经断绝!面对数万骑兵的虎视眈眈,作为步卒,战败就意味着死亡! 恐惧,瞬间击垮了这个原本还能一战的军阵! “稳住!死战不退!”拉克申已经绝望,对于击溃眼前的对手也已经不报有希望了。在见到这一万骑兵出现在战场的后方的时候,心里已经明白。大同城注定要易主了。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完成大可汗交给自己的重任。不让北方南下的军队,压破大都北方最重要的一个堡垒! 而自己麾下的这八万最后的主力,也将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 骑兵已经是自顾不暇,步卒的军阵,士气被那一面狼旗,又吓走了大半。再加上一万骑兵的冲击。两面夹击之下,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兵败如山倒!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一个时辰之前还稳固如磐石的军阵,自后方被对手的一万骑兵轻易的撕开了一个缺口后,正面的两万薛怯军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两位亲冒矢石的万夫长更是身先士卒,胯下的军马再一次的踏在了竖盾之上。只是这一次,军阵中没有了悍不畏死的抵抗了。 杀进阵内的弯刀开始屠戮毫无反抗之力的弓弩手! 第254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驰援的一万骑兵加入战场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四万人组成的步卒军阵就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被冲散了的军卒各自为战,吓破了胆气的弓弩手开始四散溃逃。 纵横冲杀的骑兵们没有在意跪地请降的步卒,而是径直的杀向了两翼还在继续顽抗的骑兵。 近六万骑,如摧枯拉朽般的对冲而来,将夹在中央的敌人挤压的失去了最后一点转转腾挪的空间。 腹背两面受敌的骑兵,凶残却脆弱不堪。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弯刀相接的体力。尽管战场中央的那一面战旗还在飘扬,尽管满头灰白须发的老将军亲自冲锋。但是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军心和士气都应经跌倒了谷底。 战事再无悬念! 浑身浴血的拉克申,盔甲散乱,面对强悍的薛怯军,手中的弯刀毫不停歇!身边的亲卫也已经伤亡过半了。四万骑兵折损严重,早已经不成建制了。 但是因为主将尚在,残存的骑兵还在拼死往主将的大旗下汇聚。准备做最后一次的努力,希望能突出重围。 原本出城时的四万骑兵,战到现在,已经不足两万了。而以少战多的五万薛怯军,阵亡不到万骑!一比三的阵亡率,还有部分是冲击步卒方阵时的折损! 望着身边越聚越多的骑兵,拉克申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大旗。扛旗的亲卫依然雄壮,飘扬的旗帜上满是夕阳余晖映照上的血红,在风中飘扬的正欢! 战场的中心位置,步卒方阵已经全部溃散,留下的是一地的狼藉和残肢断臂!密集的长箭,尾羽如林。钉在尸体上,马背上甚至是刀柄上! 失去了胆气的无数军卒,跪地不敢动。终究还不是草原上的勇士啊!没有死战到底勇气和血性! 而战场的两翼,场面也是如此,只是少了跪地投降的军卒。一地的尸体铺满了这片宽广的土地。汇聚到自己身边的一万多疲惫的溃军,虽然精神萎靡,但是手中的弯刀还在!四位万夫长,到此刻还能马背上握刀的也只剩下两人! 剩余的两人,早已经被淹没在混乱的战场上,连尸体都没能得以保存! 出生于黑狼部的拉克申,猩红的眼睛里还保留着一丝清明! 厮杀的对手也多是同部族的勇士!真的还有必要继续厮杀下去吗? 或许自己的坚持,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大可汗在金帐之内的那一番话,是自己坚持到现在的唯一的信念了。 可是自己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兄弟相残,同族向杀!为的只是那个汗位吗?兄弟相争已经到了不惜收缩,用来维持前辈们数十年的舍命征战才征服了的锦绣江南了的兵力了吗! 旷野的风肆掠不停。吹在脸上,也没有多少温柔的感情。哈日查盖冷眼旁观着这位老将最后的挣扎!心中最痛的却还是那一万薛怯军的阵亡! 眩晕的夕阳射在早已经行同陌路的老将的眼中。也罢。给身后的这些勇士们寻一个活命的机会吧。也给黑狼部多留一点勇士吧。 自己追随老可汗征战一生,今天就在这里结束这一切,继续追随可汗去吧。 中原,自有年轻的勇士们去再次征服! 喧嚣的战场上,主将反转弯刀,在自己脖子上狠狠的割出一刀。周围的军卒和亲卫们在这样的突变中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鲜红的血迹溢满胸膛的时候,身边的卫士们才发猛然发现。人嘶!马鸣!还与冷风,还有陷入了疯狂的军卒,这一切开始在老将军的意识里远去! 等到亲卫围拢之后,只看见老将军的眼神死死的盯在了那一杆大旗之上。 “放下吧。有机会换一面吧。”拉克申不顾众人万般的痛心和绝望,只是惨笑着对那雄壮的扛旗的亲卫说了这,吗一句算是遗言的话语,便轰然倒下。 战旗缓缓倒下。战场中央的这一个变故,让尚存一万多人的凉骑,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手中的弯刀再也握不紧了,一个各麻木的停止了抵抗! 万夫长回头一望,再也不见那面在大同城头飘扬了十数年的将旗,军旗,代表部族荣耀的黑色的狼旗! 远望战场的哈日查盖,暗自叹息一声。可惜了这员老将。但是战场就是如此的残酷。容不得一丝妇人之仁。 既然是忠心于父汗的将军。又以如此决绝的态度和行动,来面对自己,也让自己坚信,就算没有那钦等人的力推,这个汗位恐怕也不会属于自己。因为父汗的心里,自己从来都没有进过继承人的选项里吧。 停止了抵抗的骑兵们,一一的被解压出了战场。只有那三百余孤零零的亲卫,依然守在老将的尸体旁。弯刀挺举。薛怯军也不得近前。 面对这群已经疯狂了的敌军,杀红了眼的薛怯军也没有准备强攻!远远的围住后,举起马背上的骑弓,搭上了长箭,箭头闪耀的是很冷锋锐的光芒! “速去传令,不要为难那些亲卫,一切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办!” 哈日查盖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随意的吩咐了一声。自有亲卫飞马前去传令。而自己却是拨马转身,缓缓走下了高地,向着残破血腥的战场上行去。 身后的一千亲卫,簇拥而行。亲卫的肩膀上扛着一面似曾相识的可汗的王旗!正事那一面象征部族荣耀的狼旗,旗帜所到之处,早有哪五名万夫长联袂而来。人人尽是血透战袍! 烽烟散去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这个残酷的战场上,收敛出的无数的尸体,有汉人,有凉人,还有战马,统统被集中掩埋。 低飞盘旋的秃鹫和大群的乌鹊,鸣叫不已。在黑夜来临之后,更显得瘆人恐怖。 但是这片废墟之上的野花和绿草,不过三个月就能再次的繁茂如初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肥沃的土地之下,那些枯骨在静静的沉睡,还能记起他们的或许只有那些尚在春闺里默默思念远人的至亲们吧。 第255章 北凉乱 清晨,大都城,王庭金帐内。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新可汗阿迪亚的咆哮声震的金帐都有些瑟瑟发抖。接连几天,来自各地的军报,无不是请求驰援,要补给要援兵的。 北凉铁骑,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如此依靠后方的补给了吗?连祖宗时代流传下来的就地补给也不会了吗? 再加上各地抽调的军马,集结的速度简直是慢的令人发指!骑兵数日才能行军百里!这还配的上铁骑的称号吗? 从大同城外传回遭受敌军袭击狼烟的那个清晨算起,堪堪不过半月!这座坚固的,有十数万大军固守的雄城,就萱告破城了! 还有昨夜日子时,北面奉圣州州城上的烟火!以及真定,河间两府的急报! 好像数日之间,大都城附近已经处处烽烟了。北凉自入住中原以来,历三代可汗,将近百年的时间,也没有出现过今日这样的困局! 四面楚歌吗? 而今天,最被自己报以希望能拖住敌军大队,或者能够消耗掉自己那位便宜兄长的力量和锐气的,最重要的一座城池,竟然抵抗了不到半月就宣布城破了! 一向谨慎的老将,竟然如此轻敌,八万步骑,就敢出城野战!难道不知道那五万西征老卒的厉害吗?作为百战老将,对于薛怯军的威名总是不会陌生吧! 半生谨慎,为何此次却如此大意!其中缘由,已经不得而知了。眼下大都城内,几乎没有可以领兵的大将了!可是依然还要去面对步步紧逼的叛军。 自己还要龟缩城内吗? 不!一定不能。有城外已经集结起来的数十万大军作为胆气!自己也不能龟缩城内!而是要像一个勇士一样的去战斗!去厮杀!去流血!去扞卫住属于自己的至高无上的汗位! “招丞相前来议事。”平息下怒火的阿迪亚对着帐外吩咐道。值守的卫士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他们新可汗的命令。可不敢再有一丝的懈怠,招致可汗无处发泄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丞相那钦来的很快。这位崇尚汉人文化,却又排斥汉人的勋贵,对于当前的战局也是忧心忡忡!自己部族内部,也已经开始整顿兵马了。毕竟是自己力主将阿迪亚推上的汗位,怎么能容忍他人前来指手画脚。 拜见过阿迪亚后,伫立在下首,并没有先出声询问。而是默默的等着可汗的询问。一身的锦袍玉带,腰间悬挂的是那柄得自董府的汉剑。 若不是生有一幅胡人的面孔,在他的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多少凉人的印迹! “有劳丞相暂理大都事务。本汗已经集结大军,准备与兄长会猎于燕山脚下。”两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年轻的可汗率先打破了沉默! 帐下只有那钦一人。对于可汗所说的内容,一点也没有意外。战局出现这样的意外,对于一个新的可汗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没有这样的血性,又怎么能入得了自己的法眼。外人都说是自己推举出了新汗,但是又有几人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大都城外集结起来的部族骑兵就已经说明了年轻可汗的决心!只是从来没有独挡过一面的年轻可汗,真的能统帅起这数十万的兵马吗?真是能和那位西征西域,扬威万里的大可汗的长子沙场争锋吗? 无论结果如何,这一场兄弟间的决战是无法避免的了。 “大汗尽管放心,老臣定当鞠躬尽瘁!”那钦恭声答道。但是心中的担忧没有在这里说出口。毕竟自己在大都城内,是一位公认的权臣。 还没有能和大汗推心置腹到能畅所欲言的地步。更不会随意的将质疑和担忧在不恰当的时间和地点说出口来。 自从董家倒了之后,再无掣肘的那钦,有阵阵的挫败感。高处不胜寒啊!再无敌手,是寂寞的。原本对于这样的矫情话语多有讥讽的那钦,在这个时候越来越觉得这句汉话的精妙。 新可汗并无反应,只是将眼睛还放在了那架巨大的屏风上。那上面有锦绣万里的江山,有满屏烽烟的奏报。 那钦微微直起身子,继续问道:“领兵的主将,大汗可有考虑好人选?毕竟是数十万大军的对决,事关王庭的存亡啊!” “大都附近,也只有达日阿赤可堪一用了。汇聚而来的二十万各部兵马,本汗准备让他统帅,宿卫王庭的十万薛怯军,自有本汗亲自统率。我三十万军马,自是不惧那二十万的叛军。 南面的哈巴日,可再发一道军令,令其北上,以防万一。另外,江淮,山东等地驻扎的万户,也尽快抽调,向大都城靠拢! 北方就不要考虑了,毕竟草原上的额日敦,阿拉格父子还遗留了数十万骑兵,一旦北方空虚,就会让他们生出觊觎之心。”那钦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地图,但是话里的意味显然是已经经过深思熟虑,早就成竹在胸了。 南方的军马收缩,只是为了预防万一,在大都城附近,已经集结起了两大部族的十五万大军。还有达日阿赤的五万骑兵,共计二十万骑。但是指挥权,却没有给出兵最多的部族,而是交给了达日阿赤。至于那十万的薛怯军,自然是由自己亲自率领了。 说完这些,转过身来,看着这位全力支持了自己登位的部族的首领,心中涌上来的是何种滋味,别人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表面看来,还是信任有加的,毕竟将身后的一切包括金帐,包括王廷,都一并丢给了他。 大都城,背靠燕山,面朝大片的肥沃平野。正是骑兵厮杀的好地方! 但是为了王廷的颜面,战场不能在城墙的脚下。阿迪亚没有犹豫,当即兵分两路,一路二十万兵力,向北,向着那袭击奉圣州敌人围去。而自己的十万薛怯军迎着略加修整后的近十万西征老军卒而去! 双方的最精锐的探马,随即展开了零星的激战。至于胜负就都在滴血的弯刀和骑弓上决出了! 承平数十年的燕山脚下,终于在这个春天里,迎来了一场规模空前的较量! 第256章 江湖轶事 自岳州城下的那一次短暂的会面之后,赵崇也没有急于返回南方。 反而是慢悠悠的向着岳州城走去。自己独自向北,跋涉千余里,仅仅只是和那远在天边的可汗长子在城外随意见一次吗。连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小题大做。 不如顺道进城去,看一看,那号称五万铁骑镇守大江的哈巴日最近过的如何。 只看鹰眼传回的消息,似乎过得不错。短短半月,连得两块金牌!自己虽然偏居江南,也是知道北凉的可汗对于金牌的吝啬程度的! 如今就这般不值钱了吗!想来那王庭在大都的日子怕是也不怎么好过!与自己交手的那位在草原上自立为汗的对手,似乎武艺并不出众!就是因为一身的本事全在带兵之上的缘故吧。 麾下倒也有些人才,但是那多年前从江南消失的三位剑客,就让自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战而胜之。至于最后以为上场的有着百变称号的怪才,就是自己所不能力敌的了! 一想到这些,胸中的肺腑就翻腾了起来。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天下英雄固然是不能小觑。这仅仅还是不入排名榜的江湖人物。可想而知那些成名已久的神仙般的人物,又是何等的不同寻常了。 中原武林,数十年来凋零了许多啊!就连曾今在自己身边的端木飞也是不愿意在自己的身边说及那些江湖的轶事了。那些流传百年千年的高门大派,也被数十年来北凉铁骑,一路南下时的铁蹄统统踏碎了吧! 当然江湖中总是有一些异数的。比如那高僧辈出的南普陀禅寺。虽不是以武称道,但是百年的江湖高手排行榜里,总少不了出自禅寺里的高僧。 就连凉骑南下时,也是破天荒的没有纵兵入山。倒是让那些向来可以与之抗衡,甚至是略胜一筹的巨型的门派在凋敝之后,再也无法撼动其江湖第一寺的名头。 闭关二十年的拜云和尚更是以主持的身份修习无量义到了大圆满的境界。虽然不曾在江湖上出手,但是禅寺数百年里辈出的高僧里,能修习至大圆满境界的也不过是寥寥三人而已。 多数的时候,偶尔的行走于江湖的高僧们能修至八层,便是绝顶的高手了!所以拜云圆满出关之时,天下武林震动,也就不足为怪了。 大雍皇室所习,自建隆皇帝开始,除去拳法,刀法,枪法,等外练功夫外,内力所修的心法已经换成了那座禅寺里的无量义的心法了。 只是赵崇不知而已。所以才有了赵崇雪夜遇上拜云的际遇! 一夜的指点,自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自此赵崇的在功法内力上的修行,自是一日千里。 至于这点小伤,也就自然不放在心上了。甚至是当日,自己集中所剩的一半内力,和那百变郎君一战时,不惜身受反噬而故意的倾力一击,让内力,临战机变等等都远胜自己的百变郎君也知难而退了。 三战不败的成绩让初涉江湖的赵崇颇有些沾沾自喜。 自午后在那座不知名的酒肆中听到了那三剑断后,死于马蹄之下后,才得知自己赢的是那多年前因为斩杀了江南剑神而名动江湖的江南三剑。 江湖轶事总是在这样的市井间传扬不断。 岳州城城小,街道也就那么几条,街上自然残破,汉民多贫苦,胡人多矜骄。自从哈巴日的五万大军退至江边后,凉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压制住胸中翻腾的肺腑后,赵崇当晚也没有打算做些夜探敌营的事情来。只是晃悠了半日后,就寻了处规模颇大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后,就安心的打坐疗伤了。 无量义不仅仅是支撑那些招式拳法的内在基础。更有修复机体损伤的神奇妙用。这些在之前,自己当然也是略知一些的。但是经过大师的指点之后,妙处才更显的神奇起来。 运起心法,自有温润的气息游走全身,丝丝缕缕的修复起白日里所遭受的伤害。速度和效果更是药石所不能比拟的! 一夜无话。东方泛起微微亮光的时候,赵崇一身的内伤已经完好如初了。就连运气吐声,都更加顺畅了半分。只是一夜的打坐,显的有些无精打采吧了。 昨日已经在城中半日,小小的岳州城里,并没有驻扎多少兵力。所以也就没有像样的军营。这些堪称机密情报的消息,自己也是早已知之。 入城不过是为了稍加核实刚刚渗透进来的鹰眼,是否合格。当然疗伤是更加重要的原因。白日既然无事,就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连敲门的小二也被这整天的呼噜声,惊的呆傻了片刻。 夜幕再一次降临的时候,赵崇早已经恢复了精神。也没有换上那些江湖人士常用的夜行衣。只是稍稍紧了紧不怎么适合夜行的书生袍。轻轻推开临后街的窗户,便消失在了夜幕里。 三丈高的城墙,当然是挡不住赵崇这样的内力已经小成的好手了。 哈巴日的大营扎在了江边。戒备自是森严无比。自昨日被那百变郎君潜入了中军大帐后,戒备就更加的森严了。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营中更是有许多不时来回巡视的军卒! 辕门,拒马,等等这些一向不被凉军重视的地方也都一一设立起来。辕门下更是点起了通明的火把,寨墙下布满了挽弓的勇士! 中军大帐的周围更是岗哨林立。一众亲卫更是用人墙,将大帐与其他营帐之间隔绝出了一大块的空地。地上架起的篝火,让任何人都无所遁形。 一身书生袍的赵崇过了城墙后,轻车熟路的又来到那座酒肆外,扒出了藏在城外的腰刀。就朝那军营摸去。但是只是远远的看了看,就知难而退了。 在外围,简单的绕行半周,就差不多可以确定了鹰眼情报的准确了。 赵崇隐于黑暗之中,对于岳州城外的胡骑力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后,就连夜抽身南下了。 就在他刚刚离去的地方,有一道黑色身影闪过,轻盈的无声无息! 第257章 截杀 暗夜里一路向南的赵崇脚步不停,残破的官道上空无一人,两边的林木茂盛,间或的有风吹过。林木枝叶间沙沙作响。 来时的那一匹劣马几乎快要跟不上自己的步伐了。好在劣马十分温顺,半夜赶路也没有一丝的不愿。连个喷嚏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一人一马追着一轮新月。 但是下一刻,一阵稍重的沙沙声在林间响起的时候,原本放松了心境的赵崇,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拉着缰绳的右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拍。 那马儿的脚步还是未停,顺着官道欢快的小跑到了前头。留在原地的赵崇感受着渐渐迫近的气息,眼神有些不定。 尽管自己放松了心境,但是能无声无息的迫近到如此的距离,才被自己察觉,来的也不能算是庸手了。 右掌中紧握的刀柄,微微有些发热。 正当做好了准备的时候,那声响和气息又开始时强时弱的游弋不定了起来。 “怎么?跟了一路,也不愿出来一见吗?”赵崇气定神闲的对着一处黝黑的林子问道。声音有些不屑,又有些轻慢。不像是一个等待着老友出现的口气。倒有着十足的挑衅意味。 林间半响无语,似乎是不打算回应。对于如此轻视的口吻也毫不在意。 “如此藏头露尾,可配不上好汉的名头!再不现身,某家就不奉陪了。”赵崇的声音依旧清冷。只是眉头皱的更甚。一身的气机已经锁定了距离自己不过只有十丈的目标。 官道还是大雍的官道,数十年已经无人养护打理,残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就连道边,也因为荒废数十年,而生出了大片大片的野林子。 山林幽深不见底。微弱的月光也照不透亮。沙沙声不停,仿佛在回应着赵崇的声音。但是紧紧只是声音罢了。赵崇作势要走,尚未转身,就见刚刚瞩目的地方终于闪出一人。 一身的黑色,和黑夜浑然一体。“果然是一位少年豪侠!感应如此敏锐,怕是已经修习出了不菲的内力了吧!看来主人派我来取你性命,此番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了。”来人嗓音嘶哑,一开口就吸引了赵崇的注意。 就在这自语般的嘶哑声响起,赵崇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一道凌厉的剑气自背后袭来。凶狠的杀意,老辣的角度,以及快如闪电般的速度。 只怕就算是一位久历江湖的老手,对于这样的一击,也是不能幸免了吧!那眼前的敌人原来不是最可怕的,他的气机毕竟还是能够被察觉到的。 而身后的这位,相比之下,就更加的难以防范了。不仅周身的气机收敛的极好,就连脚步也轻的几乎无声。直到那一剑递出的时候,杀意,剑气,才喷薄而出,一泻千里! 寻常的武人,对于这样擅长敛气屏息的刺客也是防不胜防。但是赵崇却和一般的武人不同。一身无量义虽没有大成,甚至在拜云大师的眼中,连距离小成,都还是相差甚远。 但还是让赵崇的六识相较常人,敏锐了何止十倍。 放松下心境的时候或许能让这些刺客迫近,但是一旦凝神起来,这些大部分实力不过刚入流的宿卫们,也就无所遁形了。 当下见到一个只是寻常人,最先现身,其身后气息更甚的两人却是无动于衷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情况。心中当然也就警觉无比了。 所以眼神被吸引的同时,六识却是放开。努力的在捕捉身后的风吹草动。所以在那杀意爆发的瞬间,右掌握住的腰刀也闪电般的出鞘,身体一个急速的旋转。 腰刀随着身体的转动,一条刀光赫然是划出了一道光圈。与来袭的利剑正面相对的时候,铿锵交击的刀剑碰撞声传来。来袭的长剑如蜻蜓点水一般,一击即退。又隐入黑暗中,毫无拖泥带水的滞涩。 “宵小之辈,难道就只有这点偷鸡摸狗的本事吗?”赵崇一击逼退身后的长剑。腰刀斜指地面。周身气势如吞吐一切的猛兽一般,凛然生威! 颇有几分俾睨天下的神勇。先前现身在眼前数丈的黑衣人,面露惊讶的之色。 这些人自然就是那分散追击赵崇和哈日查盖的百余位王廷宿卫中的悍勇之士。他们虽也是军伍之人,但是浑身练就的本事却又不是疆场之上大开大阖的战阵杀招。而是选择了利于刺杀暗中行鬼魅之事的暗影杀手! 本就是王廷甚至是大可汗处理非常之事的一只神秘力量。此次南下,目标只有两人,但是主人却极其郑重的派出了百余人的力量。两位首领也都是宿卫中有数的好手!虽然正面对决比不上那些醉心武道的疯子们,但只要出手也是极少失误的。 因为哈日查盖带有随从,所以主人不仅派出了一支千人的骑兵队伍更是将好手倾斜向了北方。自己身边的这五十名勇士虽然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手,但是总体的实力相较于北方的那一路。还是有些不级。 可见主人对于北边的那位还是要更加重视一点的。自己所带的一路不过是顺手而为。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 但是自己还是精心的策划了一番,城中的时候不好动手,才堪堪跟了半路。让这位首领惊讶的是,原先刚盯上的时候,明明是受创不轻的。为何仅仅是一夜一日的时间,就似乎完好如初了! 而且还有如此敏锐的感觉,这一次的袭击,虽然是策划的简单,但是对于寻常的高手还是有点杀伤力的。越是简单的策划,往往最是有效。 这一击的失手,也没有多少失落和挫败的感觉。因为自己身后还有五十余位勇士。就算是光明正大的绞杀,也不必耗费多少时间的。只是让对手喘息片刻罢了。 黑暗的林间,在那位黑衣人的左右,陆续有数十人,显出身形。同样的装束,一色的黑衣黑袍,外露的仅仅是那一双双毫无表情的眼睛。 “果然是能逼退百变郎君的俊杰!我等兄弟也想来一试身手!若是方便的话,还想借用阁下的项上人头一用!”一道身音响起的时候,从黑衣人中走出了一名手持利剑的首领人物。正是那位躲在背后突施杀招而未能得手的偷袭者。 第258章 对战 “方便与否就看阁下手中之剑锋利与否了。这位擅长偷袭的大侠先来,还是你们一起上前?”赵崇一人面对这群黑压压的黑色衣袍,内心平静如古井。 一手握剑,一手指了一圈面前的那一群黑衣人。言语中多有轻佻。那里有半点面临生死时的严肃和紧张。 “看来那些探子的情报做的还是不够仔细阿!这哪里是一名初涉江湖的年轻人哦,分明是一位善使心计的老江湖嘛。 但是今天,你这一套都没有用了。我们又不是那些自诩为英雄好汉的马上骑士。我们的目的就是杀人,至于怎么杀,自然是要看心情了。想和我单独过招,也要看我今日的心情如何了。可惜的是今晚的心情不太愉悦啊!” 那首领语气生硬冰冷。一双眼睛里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一句话刚刚出口,右手向前一挥。 顿时,数十人站定在官道两边,封死了两边的去路。中间的几人联袂快攻。数柄弯刀,在黑夜中带起了几道凄厉的短啸声。 几人配合的相当娴熟,简单的一刀,就将面前的空隙全部封死。而背后自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利器在等待罢。 赵崇眼神微缩,分辨不清和夜色浑然一体的来敌。但是耳中的风声提醒了自己,前进硬接那几柄弯刀是不可取的。至于身后那同样是黑夜的树林,恐怕就更不能入了。 先不说故意留出的这大片的破绽,本来就不合常理。就单是在自己的感知里,这个方向袭来的压迫远比正面要强大的多。 心思电转之间,手中的腰刀,早已横切出去,挡下了正面的两刀之后,右脚微微用力一点,借着对方反震的力道,轻轻向左侧偏移出数步距离。看似全神贯注的应对正面的数人。实际大半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身后,一刻也没有敢于放松。 两边的数十人,缓缓向前。将本就不宽敞的空间进一步的压缩了大半。 新月微明。耐不住寂寞的林间虫鸟,也被这满场的杀气震骇得集体噤了声响。 那位首领自从刺出一剑未能建功之后,就没有再次出手。而是好整以暇的双臂抱胸,站在圈内,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着赵崇的一举一动。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经管是身处重围,以一敌众,但是招式丝毫不乱。攻守之间的转换圆润自如。刀刃上的力道掌握也是少有的精妙。 只看招式的话已经算得上是刀法圆满了。果然不是寻常之辈。年纪不过二十,就能有如此造诣,定然也是自幼下过苦功,受过大家指点的了。 若不是主人指定,要他的人头,自己都有些招入麾下的念头了。可惜了! 感叹尚未出口,场中的形势突变,只见赵崇手腕一个急速变相,辟出的刀光当胸横扫。左右逼近的两人顿时收势不住,身体撞向了锋利无比的刀刃之上。毫无阻挡的断成两截。 凄厉的嘶喊声,骤然响起。温热的液体裹满了刀身。围攻的其余数名黑衣人惊骇的攻势为之一滞。 赵崇当然是得势不饶人,手中刀也更加的犀利起来。欺身而上,直将正面的数人逼得连连后退。贯注了内力的宝刀,销断了对手手中的百炼弯刀。不过喘息之间又是三人倒在了血光之中。 “好刀!好刀法!看来此番南下,数千里路并没有白走。如此年轻的好手,竟然还是寂寂无名。中原的江湖果然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那首领对于自己麾下的折损,并不放在心上。这些人本就使死士。只要能留下目标,折损多少,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于突然发难的赵崇,倒是由衷地赞叹起来。 随有黑夜的掩护,但是相信自己的这双眼睛和感觉还是不会被轻易蒙骗的了。那瞬间,那把宝刀之上明明是灌注了一丝微弱到不易觉察的内力。那些只能算是身型矫健,于武道一途刚刚入门的死士,难以阻挡,也就是合理的事情了。 只是难以理解,那位隐藏在林中的终极刺客为何还没有出手!虽然自己的功力比之对方,尚有不及。但在自己看来,最起码那爆起的瞬间,是有机会的。难道是这年轻刀客的防御还是没有出现一丝空隙吗?就连自己认为是个机会的瞬间也不能让他一击得手吗? 看客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继续注视着场上的变化。 没有得到撤退命令的死士们,只是略微迟滞了一下之后,又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击。三五人一组,或攻或守,章法不乱。可是在同伴失手即死的压力之下,攻击显得多少有些不如先前那般的气势如虹了。 众人也使没有料到,眼前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动起手来,是如此的狠辣果断。惨死的同伴们手中的那三柄弯刀,被齐齐斩断的瞬间,让这群人意识到,敌人手中的腰刀,必然也不是凡物。 要知道自己手中的武器,虽然称不上是宝刀,但也都是军中的利器。最次等的也是百炼的镔铁打造而成。能轻易将之斩断的当然更加不凡了。 赵崇孤身一人被围在核心,面对三面的攻击,维持的也是丝毫不乱。但是时间一久,总是会耗费心神的。而且还要留下大半的精力防备身后的那一条毒蛇般的影子。对于这位久久不肯出手的潜在敌人,不禁的高看了一眼。 就连自己伪装的十分小心,露出的瞬间破绽,也能忍住不动,看来此人是个难以对付的角色。抛开其他不说,单是这份眼力,就是不同寻常了。 一次试探不成,也只是稍稍意外,只要那人不动,以自己的功力,倒也不至于出现危机。场中目前唯一能让自己稍稍上心的也就是那仅仅刺出一剑后一直置身事外,报胸而立的黑衣人的首领了。 百忙之中,抽眼瞟了一眼之后,心中又有了新的决断。 当即猛然发力,手中刀尽力一劈,破开了两把弯刀的攻击,脚下步伐不停,就势前冲,连破两轮外围的截杀,腰刀的锋锐侵到了那伫立不动的首领身边。 第259章 杀手现身 那首领对于这样的变故,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自赵崇陡然发力的瞬间,就已经预测到了变故的发生,只是没有料到变故会是向着自己身处之地而来。 其实也不难理解,无非是擒贼先擒王的办法。身边围攻的有数十人,一一杀光,可是要浪费不少气力。还不如直接暴起,要是能快速的解决自己,这些喽啰当会做鸟兽散吧! 黑衣人脸上的冷笑意味更加的浓厚了。因为对手还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死士,一人身死是不会动摇他们杀意的,纵然这个人是他们的首领也不能例外。想要他们退却,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光他们。 脸上冷笑不断,手中的利器也没有闲着。看准了腰刀的来路,抱胸的双臂依然不动,脚下足尖一抬一点之间,已经是后退了丈余。飘退的同时,手中长剑才铿然出鞘,剑锋抵住一往无前的刀锋。两柄利器摩擦出龙吟般的长啸。 身边的死士被刀剑的气势所阻,竟一时不能上前。 赵崇的奋力一击,看似凶猛,但是其实也只是用了五成的力量。因为身后的那道游弋不定的气息,使得自己始终保留了大半的精力作为防备。 但是这一击也是在在向那隐藏不出的刺客施压,若是再不出手,自己就有可能突破黑衣人的包围,一旦脱困,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数十人,想在这大片的密林里再次围困有了警觉地的赵崇。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赵崇也是在赌,赌身后的刺客不再隐身,而是出现在眼前和自己来一场正面的对决。以自己的功力,一心要走,只单单是现身的这数十人,还是很难留得住的。包括自己主动攻击的那位首领模样的黑衣人。 若是还不出手,那自己就乘势突围,若是对方出尽全力,那自己也可以专心对敌了。事关自己的处境能否扳回,所以这一击,赵崇暗中加大了力度,瞬间爆发出近五成的功力。当下刀剑相交之后,那黑衣人估计不足,一时吃了点暗亏。两条手臂有些微微发麻, 为了不让赵崇乘势追击,缠上自己,那黑衣的首领悄然往官道的边上移了数步。将大道空出了数个身位。致使身后只有数名散开的黑衣人了。那首领和赵崇交上手的瞬间,心里更加的震惊了。原来对方还是保留了实力的。现在十有八九是为了突围,不愿在此地与自己纠缠了。 心中对于埋伏刺客的静默已经有了几分不满。身体向道边移动,也是存了几分逼迫其出手的意思。 “藏头露尾之辈,也不过如此!”赵崇一击得手,一声长啸,速度再次暴涨,守在外围的最后一层的十余位黑衣人,一见首领让出身位,立即组成了两个各有五人的小阵形,挡住了去路。全然不顾武功更胜一筹的首领都被逼退的事实和赵崇在再次暴涨的速度。 弯刀撞向腰刀的瞬间,就被激发出深厚内力的刀芒斩出整齐的切口。刀光不停,继续向前,毫无阻碍的划开了黑色衣袍里面强健的肌肉和骨骼。 血花飞舞,断臂横飞!十人中作为攻击箭头的四人重复着先前同伴的惨叫声,只嘶喊了一声便戛然而止了。 身后的六人正欲暂避锋忙,但是心念刚起,刀光已至。赵崇手中刀正要收割这六人的性命时,背后突生警兆。 赵崇心中不惊反喜,看来自己正大光明的一激,还是有了效果。千钧一发之际,腰刀果断放弃了身前的黑衣人。只用依然前冲的右脚猛然踢向一人,借机着力,刀光霎那间回转,护住后背。 脚下之人胸口遭受重击,倒飞出数丈距离,直直跌落道旁的林间,胸骨凹陷,口中喷撒出大口大口的血液。 待到站定身姿之后,缓缓转身,刀光斩落的仅仅是一截纤细的枯枝。与之对视的是一双炙热,而又冰冷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依然是一身的黑色衣袍。但是手中握住的是不同于其他人的长剑。 炙热是武者发现对手的兴奋,冰冷是猛兽盯住猎物的嗜血。 “好身手!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功力,想来家世也是不同寻常吧!杀意如此盛烈,本座都有些欣赏你了。若是肯为我家主人效力,今日可饶你不死。”来人口气冷淡,音色里听不出年纪,但是黑色的面巾似乎都包藏不住鬓角的灰白色。 在这个月光有些黯淡的夜里,也只有赵崇这样拥有异于常人敏锐六识的人,才能发现这些细微之处。对方招揽自己的语气很是平常。当然听在赵崇耳中,倒是觉得顺畅一些。若是许以高官厚禄,反而更觉讽刺。 来人连自己的身份都是不知,可见他们的主人对于自己的轻视。 “师傅不可,主人明言,要收其头颅,不要活人!”先前的那位首领闻言,急忙劝道。但是话刚出口,就已经开始后悔! 果然,那道摄人的眼光猛然转向,看的出言相劝的黑衣人,立即闭口不言。 “欲要某归降,只怕你家主人付不起酬劳!何况是你等这些护家鹰犬一般的鼠辈!何须费这样的唇舌,想要某家这颗脑袋,却也简单,只要胜过某这口腰刀,尽可来取!”赵崇面对尚存的数十人,面色不惧,口中当然也不甘示弱。 对方的身份,其实早已经呼之欲出了,能在此地举起如此多的好手,用的还是凉军中的制式军刀的,也只有两方的势力。盘踞此地哈巴日刚刚稳定下大江南岸的形式,怕是无暇顾忌自己的行踪。如此推断,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定是哈日查盖南下时带来的尾巴,如此算来,来人的主人身份也就不难猜测了。 大军压境的阿迪亚竟然还有如此的闲情逸致,遣来死士,不远数千里的追杀自己这条在其眼中连条幼龙都算不得的南朝皇帝,也是一个妙人! “好一个嘴毒的小子,本座其实也是不愿你归降的,否则岂不是白白错过了与你生死一搏的机会!本座平生最爱的就是猎杀你这样的年轻俊杰!越是天纵英才,死在手中,就越能勾起本座的快意!” 第260章 变故 来人一阵仰天狂笑,无比的快意,无比的癫狂。 狂笑中遮脸的黑巾北猛然扯去,露出一张普通的脸来。 面容扭曲的不仅让赵崇吃惊,就连同来的徒弟和黑衣人们都是惊恐万分。 “废物,拿不下一个后辈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坏我的大事!难道是近年来,得了主人的几块骨头,就觉得自己也有能力和本座一较高下了吗? 不要忘了,你这一身的功夫,全是本座教你的。当年既然能教你,如今也能废了你。”来人停下了大笑,眼睛盯住那为首领,说话语气里的温度,比这个早春的夜里还要冷上三分。 显然是对这位首领故意让出空间,使的赵崇顺利的破开黑衣人的重围,以此来向自己施加压力的举动,大为不满! 从场中众人的反应也可以看出,这位来人,定然也不是什么善类。一声癫狂的大笑,就能让这些对生死麻木的死士也产生恐惧,其平日的作为肯定是恐怖万分,远比这扭曲的脸孔更加的可怕。 一句话说完,那持剑在手的首领,再也顾不上大敌当前。脚下一动,就想先遁入身后的林中。看的赵崇倒是有些不明所以了。 但是来人的速度更胜一筹,手中和首领怀中一样的长剑,赫然刺出,方向却不是赵崇的门面。而是那正欲逃离的首领的后背。 先前的那位首领听出长剑刺来的风声,脚步向前毫不停留,只用持剑的右手一个翻腕,腕出一朵剑花,剑柄倒转,长剑的剑尖向后刺来。 使得是以命换命的招数。明知不敌,只想借此略微阻击一番,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一旦遁入林中,凭借这一片的漆黑,逃的性命的机会就会大增! 对于自己这位师傅的脾气,黑衣的首领可是了解的十分透彻。只听他出手的气机,就知道绝不是虚言恫吓。而是杀心已起。 自己师兄弟数十人,死在他剑下的已经不下十人了。这老魔一旦发疯当真是六亲不认。就像他自己所说,平生最爱的就是猎杀年轻俊杰,越是天纵英才,死在手中,就越能勾起他的快意!但是还有一各更加变态的嗜好没有说出口来。 那就是还喜欢猎杀自己的徒弟,越是出色的徒弟,杀起来越是畅快!这一习惯,让他坐下的数十名弟子都是惶惶不可终日。而自己,近些年来,得道了主人的青眼,委派自己单独完成了数次任务。若是此次自己再顺利完成,那么就可以脱离了这老魔的手掌,直接听命与主人了。 这恐怕才是老魔起了杀心的最主要的原因吧! 老魔对于自己的性命想来是无比珍惜的,按照常理,这样的换命的招数,他是不会硬接的。但是这一次,错误的估计了自己这一剑的威胁。 一剑刺出,但是身后的风声未停,传到耳中的时候,再要变招就已经晚了。胸前黑色衣袍里赫然是一柄剑尖透体而出。速度快的连血液都没有飙射出来。 胸膛里只能感受到一片冰冷,那是剑身的温度。而自己的长剑并没有如自己所愿的那般插进师傅的胸膛里。而是被两更手指夹在中间,不能寸进。 艰难的转过头去,看见的最后一眼,是那副扭曲过后已经恢复原状的脸,依然是冰冷的没有温度。 来人先是松开了左手手指中夹住的长剑,然后右手微微一撤。长剑如出鞘般的从那宽厚的胸膛里拉了出来,鲜血四处激射。 失去了全部力量的黑衣首领直直的倒了下去。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眼神。周围还剩下的数十人,全部呆立现场。他们的首领竟然一招毙命,就这样死于自己人的剑下。局势有些一时有些诡异。 两人过招,一逃,一攻,最后来人一剑穿心,将那片刻之前还是场中首领的黑衣人毙与剑下,不过是一招的时间。 而后,长剑不停,竟然是攻向了周围的黑衣人,形式反转的有些太快。赵崇那里还不明白来人的意图。分明是杀人灭口,要掩盖真相。所以才最先对自己的麾下动起手来。看他果决的态度,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作为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的道理赵崇还是懂的。当下也不再犹豫,挥起掌中刀,也杀入了黑衣人群中。 两人占据了两边,一刀一剑配合的颇有默契。那些黑衣人猛然失去了首领,首领的师傅又发疯般的攻向了自己人,一时间队型散乱,死伤惨重。 最后一根压断他们神经和信念的就是赵崇锋锐的腰刀了。 此时没有了后顾之忧,全力施为之下,刀光比之先前,犀利了何止三分。虽然没有用上内力,但是刀法和精力都使出了十成的功夫。 数十死士果然如那为首领心中所言,只有被杀光,决不会后退! 在两人的联合绞杀之下,不过半个时辰,四十八人的黑衣人无一幸免。厮杀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停顿下来的时候,那一弯新月也隐入了深山! “没有了这些碍事的蝼蚁,该是本座取你性命的时候了,年轻人,你准备好了吗?”冰冷的有些嘶哑的声音在此响起,在黑夜的官道上,有些鬼魅般的瘆人。 “杀起自己的徒弟都是这般果决,也算得上有几分枭雄的本色,就是不知没有了这些犬牙,你手中的剑还够锋利否?” 赵崇与来人相对而立,相距不过数丈。虽然没有了微弱的月光,但是以两人展现出来的功力,有没有光线,似乎也是不耽误厮杀的。 “哈哈哈,枭雄又如何,英雄又如何?本座从来不在乎这些狗屁的评价,长剑在手,世间事但凭我随心所欲而已!” “口气如此英雄,又何故为北凉鹰犬?还不是出卖祖宗,贪图荣华的老贼!”赵崇嘴角微微翘起,讥讽和不屑的表情毫不掩饰。对于这样的一个疯子,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胜败生死,只有凭手中刀来争取吧! 第261章 武者九品 黎明时分,哈巴日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早早的接到了探报。城外十里的官道上发现五十具尸体,两名汉人,四十八名凉人。身上穿的俱是黑色的夜行衣。 而此时在岳州城南约百里的官道上,两人一马缓缓而行。一人四旬左右年纪。牵着一批驽马在后,一人二十不到年纪,腰悬长刀,缓步在前。 “陛下,伤势如何?此地已经距离岳州百里,算是安全地带了,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也好稍稍将养一下伤势。”后面牵马的汉子望着前方年轻人的脚步有些踉跄,不免有几分唏嘘。这年轻的男子,正是经过一夜激战的赵崇了。牵马的汉子赫然是大雍皇家的鹰首端木飞。 昨天接到岳州鹰目送来的皇帝在城外大战一番,而后第二日连夜出城,身后似有尾巴的急报后,便马不停蹄的自衡阳北上,以防赵崇在路上有所不测。 岳州城内的鹰巢驻地中的眼目都是刚刚进驻不久,多是潜伏已久的本地的闲汉。并没有鹰爪中的好手在。对于城外的那一场比斗,也未能施加援手。当然赵崇也是知道鹰巢渗透的不易,也没有轻易的下令动用其中的力量。反而是严令不许暴露。 所以对阵四人三场,都是亲自动手,好在未有输场,倒是没有堕了大雍皇家的威名。反而借助那一掌惊退了江湖上令人闻之色变的百变郎君韦天佑,而获取了个不败的少年侠士美名。不过两日就已经传遍了岳州城的大街小巷。 端木飞一路不敢停马,一日加上半夜,奔行五百里,终于在丑时三刻赶到了岳州城外。迎面遇到了这批迈着小碎步的驽马。 端木飞虽然不识得这匹驽马,但是半夜三更遇上马匹独行,哪里还不知道前方定然有事。此来就是准备接应赵崇,对于这样的意外,当然是十分上心。 匆匆飞掠而至的时候,正赶上赵崇和那黑衣人分出最后的输赢。 赵崇与那黑衣的老人大战一场,一死一重伤!好在端木飞及时赶到,急急的稳住了赵崇的伤势后,两人追上驽马,一夜行出百里,才放心的松下绷紧的神经。 “伤势已无大碍,朕还能压制的住,待到达衡阳再疗伤不迟。此番全耐端木将军及时赶到,否则面对哈巴日的探马,朕怕是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了。说不得就要成为阶下之囚。” 赵崇已经在那匹驽马背上休息了半夜,虽然有些颠簸,也能运转内力,将五脏六腑的创伤,暂时压制住了大半。待到清晨,那驽马已经有些气喘嘘嘘了。赵崇只好下马,缓缓步行。端木飞牵着马跟在身后! 听到端木飞的建议后只是一笑,没有停步。 “无碍就好,只是陛下往后切不可如此行事了,可千万不能小看了这些江湖草莽中的汉子!万一再遇上一些久不出世的老魔头,大雍的江山社稷可如何是好啊!”端木飞一路上已经埋怨过数次了。苦口婆心的像个嬷嬷一般。 “朕心里有数。”赵崇苦笑回道。听到端木飞提到江湖草莽,猛然想起了昨夜的激战。那老者虽是擅长刺杀隐匿,但是手上的功夫着实不弱。一身内力修为也是浑厚大气。当下想到老者临终之前,瞪着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疑问:“小小年纪,竟然晋级四品了吗?” 于是又问道:“端木将军可清楚江湖中对于武人功力高低的划分吗?” “末将年轻时曾经短暂的涉足过江湖,后来投军入军旅后,也就淡忘了。只是依稀记得一些武人的分级,陛下为何有次一问?”端木飞稍稍回想了一下,似乎还真有这种说法。于是回道。 “昨夜一战,虽然惊险,但是对朕而言也不是全无好处。生死间有大悟,果然不假!那老者断气之前,对朕的功力有过猜测,以为有四品境界!端木将军可否为朕细说一番这其中的关窍?” “末将自当奉告。江湖与军中自是不同。江湖中的武人,论功力根据等级划分有九品之说。一品为入门,只是身体强健于常人,会些粗浅的招式。二品就算得上是好手了,招式等已经趋于圆满了。但是内功心法还是一窍不知的。只有到了三品,才算是真正的高手。寻常的江湖小派,能有一两位这样的人物,也就算是有了镇派的高手了。 当然他们对于招式的修习已经到了大圆满的地步。内力定然也是不可或缺的部分。三品高手,因为有了内力的支撑,相较与二品高手,无论是招式还是久战的持久力都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至于四品高手,必然是内力修习道了一定的程度。可以灌注兵器中,最多激发出四寸利芒。这样的高手只有那些名门大派中才有!乃是江湖上顶尖的存在了。 五品高手,与招式中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未有内力的深厚程度不同而已。这些人无一不是有着大机缘的。寻常的心法,是无法修习道此等境界的。 至于六品和六品以上的高手,修为如何,末将也就不知了。”端木飞简要的将自己所知的分段,娓娓道来。听的赵崇心中透亮起来。也对于自己的功力,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军中大将向来是马战功夫为要,军中将校所习大半也是太祖枪法,步军有太祖刀法和拳法传世,这些都是普通的招式。其内功心法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当然因为不得心法,无从修习出内力,他们的功力也就被限制在了三品以下了。”端木飞见赵崇点头,又将军中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以此为凭据,端木将军如今入了几品?” “末将习武二十多年,以此推算,算是有了五品的修为,不过,近年来,勉强已经摸到了六品的门槛了。” “端木将军,可称得上是军中第一高手了吧!” “末将不敢自夸,不过在军中,若是单以武功论,除去宋,严两位将军,怕是再无敌手了!”端木飞虽言词上有些谦逊,但是神情上颇有些自得。 “看来我大雍的军中也是藏龙卧虎啊!”赵崇笑叹一声。 “其实,我大雍还有一位高手,不知陛下可有印象?”端木飞说道这位高手的时候神情凝重无比。 第262章 鹰爪骑士 “哦!端木将军所指何人?” “陛下难道不知,大雍鹰巢内总部,就有三十年前中原武林排名第一的高手吗?”端木费一句话说完,在赵崇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鹰巢内还有如此高手。为何父皇在时从未向自己透露半分? 自幼习武十年,也没有解说武者九品的等级。这一项,自己是有些明白的。怕是自己当年在父皇阵亡之前,勉强只能算是二品,连招式都还没有打磨的圆满。就算说了这些对自己似乎有没有多少好处! 但是大雍鹰巢内部的高手,为何不让自己这位储君知晓,就不得而知了。 “那我们就抓紧时间赶路,待朕回到琼州,亲自去你总部一观,拜会一下这位三十年前的第一高手如何?”赵崇脚步不停,声音软绵绵的有些飘散。似乎对于这样的一位高手也没有多少高山仰止的敬仰。 躺在端木飞的耳中,却是苦笑连连。你身为帝王,是大雍的主宰。再是超然物外,也挡不住铁骑滚滚!高手虽有自己的桀骜之处,但是肯留在鹰巢,难道不是愿为大雍所用的表现吗? 如此只要你一道诏书,难道对方还会抗旨吗!当即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此人乃是家师。若是陛下有心一见,末将此次返回,转告家师,北上衡阳便是。又何须等到陛下归琼州!” “哈哈哈,原来和端木将军还有此渊源。倒也不急,如此高人,怎能如此轻慢。还是朕南下再拜会吧!”赵崇笑道。心里也是知道,自己在此南下琼州,不知要多少年后了。如今中原战乱。 北凉王庭内部的争位纷争,引的大都附近的燕山脚下,陈兵数十万!几乎将中原的兵力抽调一空!正是自己乘势北上,收复故土的天赐良机。 可惜的是自己身后的大雍,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刚刚收复的岭南三十余州,还没有完全的稳定。新征召的新兵,还没有完全的整训完毕。 但是大战似乎已经不能避免。大雍不能放弃这样的一个机会。最差也要在北凉内乱平息之前将兵锋推进到大江南岸! 只有如此,才能依靠五万水军,守住江南的一片平静,才能安心的固守,才能与民休养生息,才能编练军马,积蓄力量。 “也好!”端木飞使劲的敲了敲马背,对于这匹驽马,实在是看不上眼,也不知道陛下怎么就选了这匹招眼的坐骑。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言赶路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了骑兵奔腾的马蹄声!端木飞豁然转身,有些愕然! “来的真快!不愧是北凉有数的精锐铁骑!陛下先行,末将在此地阻上一阻,稍后就来。” “身后有追兵距此还有多远?”赵崇问道。但是心里也没有多少慌乱。身边有着这样的一位坐五望六的高手,区区百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听声音不过只有五十里了。以骑兵的速度估计也就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就会到达此地。前方末将带来的鹰抓骑士也有五十骑,陛下不必担心,可先往迎之,汇合后若是不放心末将,可再回头驰援。” 端木飞并不担心身后的追兵,此时更在意的恐怕也只是赵崇身上的内伤!所以就算自己对上百骑,有必胜的信心,也不愿让赵崇留在此地。万一有个不测,赵崇强行出手,恐怕就会让伤势雪上加霜了。留下暗疾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只是催促赵崇独自前进,好留下自己一人安心对敌!但是赵崇似乎并不懂端木飞的好意和担心。还是慢悠悠的往前一步一步的缓行。走了几步后,还转身招手道:“将军不必刻意在此地等候,只管牵马向前。 若是敌骑真的追上来。你我两人,也不用布阵,想来瞬间就能拔刀对敌的。朕倒是愿意骑一骑那些北凉的大马。速度肯定要比我这匹驽马快上很多。” “陛下说的有理。”端木飞一想,按照速度估算,前方的鹰抓骑士们也应该到了,当下也就放下了心来。牵着驽马,又跟上了赵崇的步伐。两人一马,还是缓缓南行。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果然有马队奔来。看其气势,丝毫不亚于凉骑的冲锋。为首一人远远见到两人,正欲下马。端木飞牵马让到道边,举起右手,用力向后一挥,那来骑顿时了然。 数十骑速度不减,纷纷奔过两人身边,向他们的身后冲去。滚滚烟尘起,顿时将两人笼罩在了暗红的尘雾中了。 “这群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控制一下速度,落了老子这一身的灰土!”端木飞掩住口鼻,待到骑士远去后,才一边怕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抱怨道。 “哈哈哈!后方不到三里就是敌骑,你还要他们如何减速?难道是像个婆娘一样慢吞吞的迎上去,等着吃对方的长箭和弯刀吗? 若是他们真是放慢了速度,回头就会被你这位鹰首给踢出去了吧!”赵崇双手怕打着身上的灰尘还不忘调侃。显然是对于鹰爪骑士们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只是怕打灰尘的样子和普通的贩夫走卒也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一般的狼狈。连俊俏的脸上也未能幸免。 “陛下在此稍待片刻,末将去看看这帮小子能不能清除了这根尾巴。”端木飞怕打完身上的灰土后,将驽马的缰绳往马背上一放,口中笑道。 说着就转身准备回头。 “这帮骑士,之前都是朕的亲卫吧!将军还是不放心这帮骑士吧!也罢,数量上确实相差的大了点,主将担心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这个皇帝也近前想一观,看一看大雍最精锐的骑兵对上北凉的铁骑,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赵崇提起驽马的缰绳,翻身上了马背,对着转身与往回赶的端木飞说道。说完一夹马腹,就要打马上前。端木飞慌忙一把拦住马头,急道:“陛下还是远观吧。” “放心,朕保证不拔刀出手就是。” 第263章 歼敌 “陛下年前在驰援乌云部的时候,难道还没有见过双方厮杀的战场吗,今日如何有此兴致了?”端木飞对于赵崇的坚持,也是毫无办法,好在前方也不是什么凶险万分的地方,相信有自己在,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于是也只能叹道:“也罢,末将就陪同陛下一起前去。” 两人一马,又折返望身后行去。行不到三里路程。就听见了前方的厮杀声。官道里边的荒地上,两队骑兵,已经撞在了一起。 枯黄的草地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地上倒伏的大多是胡人的面孔,羽箭也插满一地。看来战场已经被鹰爪的骑士们掌控住了局面。 来骑还剩七十余。鹰爪的骑士尚有四十多骑。以少战多,却是不落下风!赵崇暗自点了点头。果然是没有辱没了皇家亲卫的名头! 端木飞紧紧守在赵崇身边,只是用眼光随意一扫,打量过眼前的局势后,就没有出手的意思了。 鹰爪骑士全部来源于军中,最老的一批都是端木飞从皇家亲卫里挑选而来的。他们的武艺和马术等等,当然都是大雍军中最顶端的一群骑兵。 所以对上了两倍与自己的凉骑,也是未有失去锐气。他们自有属于自己的傲气! 自去年开始,大雍频繁用兵。虽然耗费了两年积攒下来的粮食和大半的税银。但是也不是没有战果!最振奋人心的莫过与收复岭南三十余州了。至于迁回十万汉民,顺利收复了十余万人口的乌云部也不过是添头罢了。 相比于这些明面上的功劳,还有一点,就是局外人所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了。那就是也经过一番实战厮杀,将那支整训两年的少年军士们都磨练成了铁血的军人! 真正的经历过疆场的军卒!四卫羽林,除去白虎卫外,其余三卫三万五千多人,几乎都已经蜕变为沙场老卒! 这是一只不容忽视的力量,这个变化可以说是一场涅盘,就如欧阳家打造的宝刀一样,千锤百炼固然重要,但是最后那一步的淬火才是升华的关键所在。 有了这样的三万多军卒,也让扩军后的新军,有了大批有实战经验的伍长,都指挥,正将,副将。正是有了这些人,才使的年前的扩军进展的无比顺利。 当然像鹰巢组织也是得以补充了千余老卒进来,使得可以顺利的将触角遍布岭南。甚至是向北又延伸出去数百里。 而眼前的这支五十人的队伍,则全部是当年皇家的亲卫,平日里轻易不会如此出动。此番只是因为要深入敌后,派遣人数过多的话,容易引起凉人的注意。才精中选优,合并出五十骑最擅长奔袭和厮杀的锐士。 他们的战力当然是不同凡响了。虽然人数只有对方的一不半,但是面对第一轮箭雨的时候,只用手中的马刀就能将呼啸的利箭拨开十之八九! 而他们手中的弩箭射程远胜对方,三百步外,就已经发射完毕。一轮弩箭,就射翻了对方三十余骑。然后从容的收起弩机,探手拔出马刀,开始最后的冲刺。 那百骑的追兵,还没有在弩箭的射击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对手的马刀就已经砍上了马头! 大雍的新试马刀,刀身加长了三寸余,重量却几乎没有增加,削减的部分全部在刀身的宽度上。原本的旧式马刀就已经长过凉人的弯刀了。此番改进后,优势就更加的明显了。 凉骑先在对射中吃了大亏。骑弓射出的长箭,射程只有弩箭的大半,虽然是多射了一轮箭矢,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反而失去了抢先一步拔刀的优势! 手中的弯刀在长度上又吃了攻击范围不如对手的亏,被对手多砍一刀,伤亡就陡然变大起来。一轮冲杀过后,伤亡已经过半!而对方的伤亡还不到自己的十分之一! 这些百战骑兵,也是有些黯然!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一群不死的魔鬼! 面对这样的折损比例,端木飞也就更加安心的守在赵崇身边了。 “这号称骑战甲天下的北凉铁骑?也不过如此吗!”赵崇故意高声喊了一身,让正在厮杀的鹰爪骑士们战意更加高昂! 有大雍的天子在后方观战,这些老卒激发出了最昂扬的杀意和表现的欲望!将连夜奔袭的辛劳疲惫都统统甩到了脑后! 凉骑已经胆寒,再也没有追来时锐气了。领头的百夫长见势不妙,眼光瞟见远处,那年位轻人的一句话,竟然能让这数十骑的对手陡然亢奋起来。虽然没有明白年轻人口中所说的意思。但是也能断定,那年轻人定然是个地位极高的人物! 自己奉命追击,若是能拿下此人,定然能回营向主将交差了!所以冲杀之后,并没有拨马转向,再与骑兵对冲。而是径直向赵崇和端木飞两人杀来! 至于赵崇身边的哪位中年汉子,自是被凉骑自动过滤了。胯下无马,步军从来都是骑兵马刀下功劳,何况这两人,只有一匹瘦弱的驽马驮着那年轻人。自己一个冲击,先砍下那中年人脑袋,再生擒那弱不禁风的年轻人,自己的退路就算是有了! 想完这些,那百夫长将手中弯刀举的更高了,身后仅剩的五十骑也同声嘶吼。气势一时也倒有些惊人! 赵崇嘴角弯起标志性的弧度。当真是找死,若是回头冲杀,说不得还能有几骑突出去,如此面对一位内里深厚的五品巅峰的高手,如何还能有生还的机会。 铁骑虽然犀利,若是有数百骑,像端木飞这样的五品高手或许会有所顾忌,区区五十骑,可不会被放在眼中的。 “陛下稍待,末将前去活动一下筋骨就回!”说完拔出腰间军刀。狭窄的官道上,端木飞纵身前掠。手中握的仅仅是一柄腰刀。但是所过之处,凉骑的战马纷纷扑向地面,来骑尽数落马,悲咽的马嘶声响成一片。 后方的战马在狭窄的官道上匆忙减速,马蹄高高拉起。又是一阵兵慌马乱! 一见主将如此神勇,数十骑鹰爪骑士,同声大吼:“将军威武!” 第264章 烦心太守 喊声未停,那鹰爪骑士纷纷自背后扑上来。如砍瓜切菜般的将混乱中的数十骑尽数斩于马下! 至此不过半个时辰,追来的百骑尽数被歼灭! 而大雍仅仅折损了五人,算得上是异常大胜了。 这样的战损比例,赵崇还是可以接受的,尽管最后的五十凉骑已经被端木飞惊断了胆气。 厮杀结束,骑兵们将散落的战马收拢过来。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散落一地的弯刀和骑弓,便匆匆返回了。这里毕竟还是凉人的驻地。这样的异常厮杀,或许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凉兵。 赵崇和端木飞各自选了一匹高大健壮的北凉大马,其余众人也都纷纷换上马力尚足的敌方战马。收拾已定便加速南下了。 那匹陪了赵崇数日的驽马,也被赵崇解开了缰绳和笼头,放归道旁的荒原里去了。它依旧是踏着细碎的脚步,渐渐跑远了。 一行数十人,一人双马,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傍晚时分便已经距离衡阳城不足百里了。 “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达衡阳城了。”端木飞骑在马上,马鞭向南方指了指。 自从去年冯哥进驻衡阳以来,组织流民筑城修路,顺便将周围百里的官道也休整了一翻。连三十里一驿的规制也没有忘记。顺带的将一应的驿馆也简单的搭建了起来。 只是还没有遣人驻守罢了。今日正好方便了赵崇等一行人。一日一夜的的赶路,老远的就看见了前方有一座凉亭驿馆。 当下停马准备略加休整,准备饮马添料,让战马也恢复一些体力。连日赶路,骑兵都是习以为常,但是战马却必须要数十里一停,稍做休整,以减少不必要的折损。 “全员戒备!”正当众人都以为衡阳在望的时候,一声穿透里极强的喊声传了过来!片刻后一骑探马奔回,大声道:“前方有小股骑兵逼近!据此不过二十里,看衣甲像是自己人,但是对方未打旗号!小人等也不敢冒然上前,请将军早作准备!” “再探!”端木飞一声令下,那探马又返身而去。 “陛下勿忧!看方向,多半是冯将军散落在城外的骑兵!自去年新招了数万新兵后,各卫羽林,都在加紧练兵!”见赵崇眼神相问,端木飞上前低声解释道。 这些情况赵崇是了解的。听到这么一声解释后,点了点头道:“奔袭一夜一日,怕也都疲惫不堪了吧,如此还是赶紧上路,赶回城中,好好做个休整吧!” 端木飞自是点头称是。一百多匹战马,一起上路,还是有些招人眼目的。官道在离城较近的地方要宽阔许多,但是也被这一百多匹战马挤满了道路。 朱雀卫的主将冯哥,这几个月来,一直盯在训练上。已经数月没有进城了。晚上就宿在城外的军营里,或者干脆就露宿野外,也是常有之事。麾下的四万新老骑兵,也都铆足了力气,整天散在城外。 弄得太守的衙门前已经被那些告状的流民敲过数次鸣冤鼓了。状告的当然是骑兵在城外的大规模的整训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春耕后的庄稼地了。 孔颖为了这个问题,已经亲自往那城内城外的军营里跑了数次,但是都未能见到主将的身影。一气之下,只能得了空闲,亲自跨上代步的骡马,去城外骑兵训练的地方堵门了。 打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堵住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将军。要那骄横的武夫给一个明确的态度。 衡阳城北六十里,有一座标准规模的驿馆。只是还没有派驻驿卒和相应的驿马,和管理的吏员。条件虽然简陋,但是在这个春天里倒是方便了这些在外整训的军卒们了。 这一日傍晚,忽然来了数百骑兵。呼啦啦的傍晚开到后,便开始安顿起来。 最宽敞的一座院子,住进了一位年轻的将军。外围值守的亲卫们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五百骑亲卫,先是散出去两百,大多向着更北的地方警戒。剩余的三百骑更是将这座小小的驿馆围了个严严实实。 正是朱雀卫的主将冯哥和麾下的五百亲卫。今晚打算在此地暂住。亲自观察下各部的训练情况。刚进入院内,还没有来得及烧锅热水,润润喉咙。就有亲卫上前大声汇报道:“将军,驿馆外有数人闯进了兄弟们的境界线,双方起了点冲突。但是来人中有位穿儒袍男子,自称是衡阳太守。兄弟们不知如何处置。” “哦!太守怎么到这兵马慌乱的地方来了,是路过还是住宿?”冯哥听说是太守,有些意外。衡阳城虽然驻扎了数万朱雀卫,但是北边就是和凉骑的交界之地。凉骑的探马和小股的骑兵经常南下袭扰和刺探。双方不时的就有小规模的对峙和厮杀,实在算不上是多么太平的地方。 太守只是文官,寻常都是在城内主持政务。怎么会只带数人,就轻涉险地。 “看样子像是欲夜宿此地!”那亲卫想了想,只好如实答道。本来这空驿馆,对方想住一晚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自家的主将已经选好了的地方,场地本就不大,自己的这五百人马都已经有点拥挤了。再来几位生人,实在不便。 为了免生事端,准备将来人轰走了事。但是那位书生袍的男子颇为倨傲,似乎一见道军士就更加的火爆。瞪起眼睛就是一顿喝骂。弄得亲卫差点举起刀鞘打人。要不是对方的随从大声说出了来人的太守身份,只怕已经吃了几记刀鞘了。 冯哥一听,那里还不明白,自己身边的这帮悍卒怕是已经冲撞了对方。当下笑骂道:“太守大驾,你们这帮泼皮也敢阻拦。还不快快有请,说不得本将今晚要将这大屋让出去,才能消了孔太守的怒气吧!” “兄弟们着实不知啊!要知道是太守大人,怎么得也不敢举刀鞘啊!”亲卫一脸唯唯诺诺的小声道。说完便往外跑去。 第265章 衡阳备战急 “什么!举起刀鞘把人给打了? 一帮惹是生非的混蛋,尽给老子惹麻烦。还是赶紧前去迎接一下,看能不能少受一点那书生的口水喷溅!”那亲卫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冯哥听了个明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骂道。 骂完,连忙起身就往外迎去。走了不过一箭之地,就见到一位气势汹汹的中年人,昂首阔步的向前走来。 一边走,口中一边大声道:“你们主将在何处?本官连找了他几日,你们这帮军痞,却连辕门都不开。真是岂有此理!今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看你还怎么躲着本官!” 见对方如此气愤,冯哥顿时后悔了前来迎接。这得是受了怎样的对待,才会如此!当下一手扶住刀柄,就想转身先躲一躲对方的怒气。刚刚转身,就听到一身大喝:“冯将军那里走,难道本官不够级别见你这位大将军了吗?” 显然已经被对方认出了,再要转身怕是会更加引爆了对方的火气了吧!于是只得挤出点笑意,快步上起几步,一拱手笑道:“原来是太守大人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还没有等冯哥说完,孔颖怒道:“哼!本官连将军的营门都进不去,可不敢当将军的欢迎!现在就连将军临时的宿处,本官欲进,都如此为难,将军麾下的这帮骄兵悍将,真是骁勇异常啊,刀鞘用的怕是比刀还好吧!” “大人有所不知,此地时常遭受凉兵袭扰,军士们防备的严些,也是为了安全!并不是针对太守大人的,还请大人不要和这帮兵痞计较。本将一定严加惩戒。至于进不得营门一事,本将一定严查,将那些不通报本将,擅自做主的军卒一律赶出军营。” 面对这位太守的滔滔怒火,只好一一解释了一番。倒不是怕了对方,只是这位太守在处理后勤补给等涉及到军队的事情时,向来都是毫无拖沓。 两人在衡阳城内配合的也是颇为顺畅。自己的这帮麾下的德行,自己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虽说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但是偶尔的惹个麻烦什么的最是拿手了。 只怕是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兔崽子们什么地方冲撞了太守大人,自己还不得而知,别使得军民俩方产生了误会就不好了! “营门之事,暂且不谈,毕竟主将不再营中,不让外人进出,也说得过去。但是这城外之事,今日不给个说法,本官说不得就要陪着将军在这军中做几天客了。” 太守一听冯哥的语气,态度还算得上诚恳,也就平复了些怒气,但是还是没有忘记今日来的目的。 “太守大人,欲在军中做客,本将是非常欢迎的。只是不知是何事能让大人如此动气?” “哼!还是问问你麾下的这帮骄兵悍将吧!” “你等刚才是否对大人不敬!速速招来!这帮兵痞,今日之事但凡有份的,速去自领军法,每人三十军棍。让你们都长长记性!” 冯哥一转身对这先前气焰有些嚣张的亲卫们喝道。本以为亲卫举起刀鞘把太守和随从给打了。但是一见对方都是毫发无伤,也就放下心来。但还是怒叱了一番,准备用三十军棍,让这位火气正旺的太守消消火气。 “冯将军不必如此,本官所说乃是公事,就不必再如此作态了!”孔颖一听对方先是不问详情,就要处罚军卒,然后还是避重就轻。只得重重的又提点了一句。 “太守所言何事,总得先让本将知晓清楚吧?不然如何能给大人说法啊!先不说这些,大人形色匆匆,想来也是劳顿了一天,先请入馆内稍歇。再说不迟!” 冯哥一听太守口气,已经少了三分火气。心中暗赞一声。果然是饱读诗书的雅人,这养气的功夫就是好! “前方领路!”太守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边的这帮军卒,丢下了四个硬邦邦的字,便向前走去。这个年轻将军,怎么如此的不叫人省心。在自己的管辖的区域内,几乎都要惹出民怨了。其中的详情自己难道还不知晓? 一边想着如何开口,一边大步和冯哥往那译馆后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早有军士架起了大锅,开始煮起了肉汤。灶下的柴火很旺。锅里的汤也已经翻滚起来。飘散的香味,让两人都是停下了脚步。 “见过将军。”一边的军士们见到主将,不停的行礼,但是一边的太守却是少有人识。 “孔大人,你看,这肉汤已经煮好了,不如一起用点行军饭,如何?”冯哥一见院中的锅灶,顿时有了注意。等这一大碗肉汤喝下去,估计太守的怒火又能更小一点了吧! “也好!本官清晨就出了衙门,在城外四处堵你个武夫,到现在,也该你管我一顿饱饭了。吃完在和你等算账。”孔颖撇了一眼身边的这位年轻的将军。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倒是很合自己的脾气。练军,打仗,都不含糊。去年的那一场剿匪战不说,毕竟山匪的战力是不能作为平叛战力的标准的。就是最近两月,在这附近和小股凉骑的纠缠,也没有吃过什么大亏! 倒是用凉骑的弯刀磨练了一批新军出来!这样的年轻将领,正是大雍所需要的。年轻,锐气,无所畏惧! “该,该。孔大人,孔太守,请里面上座。”冯哥哈哈一笑,对着孔颖道。说完两人便进了正房。跨过台阶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对院子中的军士道:“煮好了肉汤,赶紧的先给老子端两碗进来!本将今晚要陪太守大人好好喝上一大碗! 他娘的,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灶台都垒到老子的院子里了,本将都快成他娘的火头将军了。” “将军请上座,稍等片刻!肉汤马上就好,保证给将军捞两万肉汁浓郁的好汤。”灶台边上的军士,嘻嘻一笑。连主将的抱怨声都是充耳不闻。 第266章 书生太守 “行军在外,孔太守还请将就一些。不过这群兔崽子们煮出来肉汤,还是不错的。大人请!”房中只有两人,面前的行军桌前,摆上了两大碗肉汤,热气腾腾,在这个微微寒冷的早春的傍晚,更显得香气浓郁了。 一边的竹编盘子里,还有几张烧饼,烤的金黄酥脆,就着这肉汤,倒是也能吃个饱暖! 冯哥劝过之后,就一手端起汤碗,一手掰开一块烧饼,开始埋头苦干起来。孔颖见状也是不以为怪。自己可是听说过,这厮就连在陛下面前,也是这般吃相,真是斯文扫地。 本还想保持一点读书人的斯文样子,细嚼慢咽一翻。但是被边上这位武夫,“呼哧呼哧”的喝汤声搅得的烦心至极,索性也放开拘谨的性子,大口大口的吃喝了起来。 自清晨开始,当现在,一日的功夫也没有怎么样正经的吃过饭,饿了大半日了。一大碗肉汤下肚,顿时觉得五脏六腑无比的舒爽。 吃完了晚饭,又拿眼睛瞪上了冯哥。盯了半响才打趣道:“都说你们军旅之中,如何的辛苦,这天天有肉汤喝着,似乎也算不得苦了吧?” “唉哟!太守大人,您这是偶尔为之,觉得新鲜而已!这军旅中的苦头,可不在这里!别的不说,就说这吃的!太守觉得香甜无比。可是本将喝这样的肉汤,已经两月有余。只觉得能管饱,哪里还有什么滋味可言!适才自夸口味的还不错,不过是客气话而已! 更别说平日里的餐风饮露,居无定所了。遇上老天发疯的时候,爬冰卧雪都是常事。等到那个时候,太守体验一把,就知道军旅的不易了。” 冯哥一听太守的感叹,顿时就不干了,诉起苦来,那是滔滔不绝。 “唉!本官又不是你兵部的上官,跟我诉苦,有什么用处!留着这一套套的说辞,去和兵部说吧!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这城外的事情,怎么得你也得代表衡阳城的驻军,在今晚给本馆官一个说法。 若是再这样下去,惹的民怨沸腾,本官可弹压不住。万一闹到了孟大人那里,本官丢了帽子算不得什么,将军你可是还年轻,前程似锦的啊!” 孔颖一听冯哥这一套说辞又来,顿时摆了摆手。连忙将话题又拽回了正事上来。那些流民统计上来的北战马踏过,受损的田亩快超过百亩了。再不控制,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大人何出此言?为早日出兵北上,收复中原失地,本将只是一心练兵。如何就引的民怨沸腾?还请大人明言。”两人原本聊得还算投机。就连孔太守的火气都已经消了大半。 这如何一开口就是民怨沸腾?自己只是一名统领,又不涉及政务,不行使征税拉丁的杂事。如何就能让民怨沸腾?冯哥愣了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得开口问道。 “将军一心所虑,为大雍收复故土。乃是大雍军人楷模。本官也是万分钦佩的。就是不愿将军的名声受损,这才亲自三番五次的入营想要寻得将军,以解决所遇之事。 将军的三万新兵最近在城外肆意驰骋。难道不知,城外的大片良田,已经播下了春耕的种子了吗?将军所部现在马蹄踏坏的不是无主的荒地,而是城内刚刚稳定下来的流民们的命脉。 有了这些土地,他们就能变成臣民,若是没有了土地,过不了这个春天,保不准就又成了流民。所以,土地就是大雍刚刚收复的岭南三十余州能否成为北伐的稳定后方的关键所在,所以说这些土地不仅是大雍税粮的来源之地,更是供给大军北上的军粮,军饷的根本之地。 近日,本官衙门前的万民鼓已经被敲响了数次!协调的文书也早已发到了军营,将军难道还是无动于衷吗?” 孔颖一听对方如此反应。似乎是还没有看到自己发往军营的文书。于是只得将来意重新说了一遍。听的冯哥一阵阵的眩晕! 这帮骄兵,果然是又给老子惹了事端。但是既然已经发生,还是先设法解决吧!这孔太守既然亲自来寻,怕是已经有了对策。这火急火燎的原来就是为了此事。 于是放下心来,看着眼前的太守道:“本将连月来,一直露宿野外,对于大人的文书,尚未来得及细看。请大人不要介怀。至于大人所说骑兵踏坏田地一事,本将会严加约束部众。 但是也请大人理解,本将麾下如今有四万人马。除一万老兵外,其余都是新招的新兵,对于军纪以及操控战马还有些力不从心。毕竟还是在训练时期。若是真有损毁,本将一力承担就是。 还请太守代为向流民斡旋,好让他们安心稳固后方。”冯哥一边说,一边又开始诉起苦来。这一次又开始抱怨骑麾下军卒的多事新兵,不容易约束起来。 听的太守,连连摇头。没好气的回呛道:“好你个武夫,糊弄别人,可以可糊弄不了本官,你麾下四万人马,年前新征召了三万新兵不假,但是三月训练一过,不是已经送走了一万的新兵。 换回了一万人的琼州子弟吗?那一万军士,怎么也算不得新兵了吧?此事是本官亲自经手,总不会出错吧!剩余的两万人,相信也不会太差吧!怎么能拿新兵说事。 将军莫要如此推脱,既然有言,一力承担,那么本官就不与将军客气了,这里是受损的土地名录,以及损坏程度。将军只需按此赔偿即可。本官就不追究细节了。明日就回城结案如何?” 孔颖说完不慌不忙的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帛书,递给了冯哥。顺便自顾自的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今日虽然劳累的一日,但是现在心情还是不错的。虽有波折,但是事情还是得到了解决。本来自己拿出一点赈灾的粮食也就能够解决问题的。但是就怕这武夫见好不收,不知收敛。 所以才如此执意要他赔偿,好叫这些武夫也涨涨记性,让它们明白,他们纵马踏坏的不是别人的粮食,而是他们自己的军粮军饷! 第267章 巧遇 “全凭大人决断。本将这就拨下粮草,全部赔偿。”冯哥眼光向那帛书上一扫,看清了损失不大,这才向着孔颖笑道。 “如此,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本官也有些困倦,就先行告辞了。本官今晚在何处歇息啊?”孔颖见正事已毕,站起身来正要离开,猛然意识到,这处驿馆,已经被那些个大头兵们全部占据了。于是只好向冯哥问道。 “大人还是在这处院子里将就一下吧,本将自去与军士同住!”冯哥也是一阵郁闷,好好的院子,就这样被人给抢了,自己只能去亲卫的地方将就了。 正要离开,院中又是一通脚步声匆匆奔来。在正房的门外,就高声道:“将军,探马来报,三十里外的驿馆里有一支百骑的马队,队中尽是北凉上好的战马!兄弟们近前打探,不想被对方发现,对方约有五十骑,一人双马顺着官道向我们而来! 对方没有军军旗,所以是敌是友尚不明确,怕有误伤,兄弟们也未敢轻易的围剿,请将军决断。” “哈哈哈!来的正好!正愁没有去处消食。来人,牵本将马来!随我去看看,这是那里的人马,莫不是给老子送马来的吗?上次刚刚被人敲走了百余匹好马,老天今天就要还回来了吗?”冯哥一脸的兴奋,当即吩咐下去。 待亲卫转身下去后,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位目瞪口呆的太守,于是笑道:“大人自在这里安歇,驿馆内外有二百亲卫在,尽管放心。本将去去就回。”说完也不等太守反应,就快步出了院落。 一百骑兵,片刻就整顿好战马用具,冯哥翻身上马,绝尘而去。这里方圆百里内,有自己的两万多骑兵散布。若是有个万一,只需一只报讯的烟火,一刻钟内必有骑兵驰援。 所以自然是不用担心遇上凉骑的。就是不知道来人会是谁。这样的傍晚还敢追击自己的探马。就算是大雍的兵马,也要考虑是否会发生误判吧,若是凉骑,那今晚就能发笔小财了。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有前方的探马来报,对方就在前面数里,并没有减速的意思。冯哥微微皱眉。迎头相撞,若是自己人,损失可就大了。但若是凉骑,此时还不加速,只怕自己的亲卫就要吃亏。 当即道:“命前方探马,放一支焰火,表明身份,对方若是还不减速,就随本将剿灭他们。” 艳丽的焰火冲天而起,在傍晚的天空中分外醒目。轰然炸开的时候,周围十里可见。 “加速!”赵崇等一众人马,先是缓缓南下,在接到探马报告对方突然集结起一支百余人的骑兵,距离自己不足十里的时候。端木飞一声令下,亲自护在赵崇身边后,众人开始加速冲击。轻便的骑兵弩拉开弦,放好箭,平举在了马头上方。 来人身份不明,万一是凉骑,凭借马速,就算是大队人马,也可以一冲而过。皇帝就在身边,众人不敢有丝毫大意。 五十骑鹰爪骑士汹涌向前,在傍晚的官道上带起了大股的烟尘。前方的探马已经全部收回。数里的距离上已经不需要再打探详情了。对面是一支百骑的骑兵,面对自己的高速逼近也并没有加速。正当端木飞凝神细听得时候,只见空中一道璀璨的焰火腾空而起,又骤然炸开。赫然是一朵绚丽的烟花。 端木飞也是久在军中,对于这样的信号,当然不会陌生。转身去看身边的皇帝时,看到的是一张同样有些兴奋得脸。前方果然是朱雀卫。 “减速,收弩!持我手令速速去前方,令这位都指挥前来护驾。”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后,端木飞果断下令。众人缓缓降下马速。一匹探马加速向前方奔去。 不过半个片刻,只见数骑飞来。奔腾的马蹄声传来,大约近到一箭之地,便翻身下马。徒步向赵崇所在的大队人马而来。走到近前,赵崇才看得清楚,走在最前的正是自己曾经的亲卫统领,现在的朱雀卫主将冯哥。 “末将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冯哥大步前来,直扑到赵崇马前拜道。心中从接到端木飞的腰牌之后,就开始想要发怒。这帮小崽子,刚刚和太守差点起了冲突。这还没有消停,又撞上了鹰首。关键是皇上还在对方的队伍中。 当真是丢人丢到皇上面前了。心中下定决心,待到事后一定要加大训练的力度。让这帮精力无处发泄的亲卫也拉出去给新兵做做陪练。 “冯将军,军务在身,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近来新兵入营,训练的颇为辛苦,朕心甚慰。”赵崇对于自己的这位亲卫的统领还是十分满意的。对于双方探马在这次偶然间相遇时表现出来的反应速度和应对的策略都是满意的,所以心情也就更好了。当即勉励了一句。 冯哥起身后,见赵崇端坐在战马上,并无异样,于是问道:“末将不知陛下突然到此,未做准备,不过末将起身前,已经在后方十里处的驿馆扎好了宿处。陛下是否前往安歇,还是直接回城?” “驿馆太过简陋,不如快马加鞭,先回城再说吧!”冯哥说完,赵崇还没有回话,身边一路护卫的端木飞时知道赵崇内伤不轻,只是暂时压制住了。想来能尽快回到城内,安心休养,疗伤。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但是又不能当众说出赵崇受伤。只好建议先行回城了。 冯哥一听,也不以为意,没有再出言,只是在等赵崇的决断。此处距离衡阳城不过六七十里,无论是在六十里处的驿站暂歇还是一口气打马回城,都是可以。但是冯哥是一军主将,还是希望能继续留在城外,继续督促新兵的训练。 “既然前方已经有了宿处,那就先打尖休整一夜吧。宽敞与否,朕向来不太太在意。况且朕也正好打算召集各卫的主将,商讨一下如今的局势。明日正好可以随冯将军一起,巡视一下朱雀卫如今的军备如何了?”赵崇略一沉吟,还是选择了留宿。 第268章 无名驿 两人领命后,五十骑依然是护在身后,前方自有刚刚到达的一百骑兵开路。 众人回到驿馆,天色已经尽暗了下来。 喧闹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刚刚准备休息的衡阳太守孔颖。原本以为会有一场厮杀,但是出门一看,不仅没有满身的血迹,人马好像还多了不少! 正在犹豫间,就见到冯哥陪同了两人一起自官道上缓缓策马而来。只不过三人的位置稍稍有些讲究,年轻的将军陪同一位中年的便装男子策马空出数步距离。簇拥着一位更加年轻的男子走在最前方。 孔颖对于皇帝赵崇,只是远远的见过几面,并不熟悉。但是能做到一郡太守,而且是如此重要的一个边郡,无论是学问还是见识,遇事的反应,当然都不会太差。 脑子里略一分析,便推算出了对方的身份。以冯哥如今的身份,大雍朝堂之上,又有几人让他如此呢?况且那人还如此年轻,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当今的大雍皇帝了。 当下也不敢倨傲,快走几步,大声跪拜道:“微臣衡阳太守孔颖,拜见陛下!”赵崇尚在马上,就见到自院子里奔出一名男子,望着马头前便拜。光线黑暗,也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听见对方报出官名,才恍然知晓。 原来是出自琼州孔家的子弟。对于这位太守赵崇虽不曾见过几面。但是名字还是熟悉的。当初被派往几个边地大郡的太守,都是经过反复讨论过的。 而且在刚刚的路上,冯哥也已经向赵崇提及了孔颖也在驿馆之中的事情。但是语焉不详。此时见到孔颖来拜。当即翻身下马,上前扶住孔颖,笑道:“孔太守,快快请起。爱卿缘何也在此地?朕今晚倒是可以先和两位商讨一下衡阳附近的局势了。” “回陛下,微臣今日在城外查看春耕的情况,不想错过了时辰,只好来驿馆中借宿一晚。没想到先是遇上了冯将军,现在又得遇龙颜!真乃三生有幸!”孔颖悄悄看了一眼跟在赵崇身后的冯哥,然后若无其事的回道。仿佛自己到此真的和冯哥无关一样。 “孔太守牧守一方,如此勤政,朕心甚慰!有了你们这样的肱骨之臣,我大雍何愁不能尽复失地!”赵崇一路遇见三位臣子,俱都表现不错。心情还是不错的。 当即又在驿馆外褒奖了一番。然后对着三人笑道:“天色已晚,我等还是先进馆舍,在商讨其他事项吧!” 三人同声称是。 “今日冯将军和孔太守,都是劳顿了一天,皇上也是如此,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是否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和两位商议这衡阳城内的局势!” 端木飞一直惦记着赵崇身上的伤势,所以进了正房之后还是急急的催促着早点安歇。好亲自给赵崇检查一番伤势。 但是冯哥和孔空颖却是不知。还以为赵崇一心想先了解衡阳城内的情况。所以两人都是做出了连夜汇报的架势,根本就没有再想过休息的事了。 赵崇对于自己的伤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不轻,但是自己尚能压制的住,只要能安心休整,两三日也就能完好如初了。所以也并不是很在意。 如今北边的情报,流水般的传来。眼看着哈日查盖已经回到了丰州的大营。大军滚滚南下,靠着白衣白袍的掩护,已经由大河的冰面上避过了长城。大军直逼大同城下了。 自己与之约定的共同出兵的日期,也已经日益临近。虽然是临时的口头之约。但是对于大雍来说,有如此的强敌在北方牵制,对于自己来说,此时出兵岳州,吃掉那分散驻守三地的五万铁骑,对于大雍迅速壮大自己的骑兵力量,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 别的不说,光是那十万余匹战马,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也正是高速扩军后的大雍所急需的。琼州通过一年多的贸易,以及和乌云部的交易,也只是暂时缓解了骑兵对于战马的需求。一到扩军的时候,又开始捉襟见肘了。 各卫的主将,已经斤斤计较到了连百余匹战马的归属问题,也需要上书请示兵部和自己的地步了。前不久鹰巢为了扩展活动范围,而申请增加人手和战马的时候,自己曾下达过军令,命令两卫骑兵,各自抽调百骑,玄武卫支援两百老卒! 可是等到端木飞去到军营的时候,还是受到了两军主将不同程度的抵制。到后来还是拿出了赵崇亲自盖印的手书,才得以解决。倒是那玄武卫,放人放的非常果断。毫无保留的,支援了两百百战老卒! 感动的端木飞差点要和那位武功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的披发的步军统领义结金兰。这只是一件小事,但足以看出,战马在大雍的骑兵建制里还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孤悬江东,不肯渡江的哈巴日麾下的十万匹战马,就成了大雍上下眼中最肥美的一块肉。惹的青龙,朱雀两卫,都是眼热的紧。 但是其麾下的五万铁骑,也不是摆设,只凭两万老军卒,定然是吃不下这支大军的。 所以两位主将对于新召集回来的那两年前的那批少年军卒,就十分的看重了。都想着,稍加打磨就能成军,到时候四万大军,再加上玄武卫能够抽调出来的两万步卒,三军联合,当能和对方一较高下。 可见赵崇和两位将军都是一样的急迫。可是端木飞也是一番好意。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力还有如此神奇的疗伤功效。一直催促也是担心自己的伤势。 也不好再拒绝了臣下的好意。战事虽然紧急,也不能随意和仓促。还是需要时间来商讨好细节才能行动。想完这些,赵崇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身体,对着两位臣子笑道:“就依端木将军所言,今晚好好歇息一番,明天一早再议如何?” 说完又对冯哥道:“速速派出信使,招宋,严两位将军以及坐镇广州的孟尚书前往韶关,商讨大事。” 随着召集大将军令的下达,刚刚平静下来的大雍,再一次的掀起兵戈战事和千里硝烟了。 第269章 晨练 众人散去后,端木飞特意留了下来。 “微臣给陛下查探一下伤情。”端木飞轻轻问道。随机起身,准备用内力先护住脏腑,再慢慢疗伤。 “端木将军,不比担忧,朕的伤情,暂时还压制的住。皇家的内力,对于压制和治疗内伤,还是有些效果的。朕今晚打坐一夜,就能恢复个四五成了。 端木将军已经一日一夜未有休整,也回去安歇吧!”赵崇微微一笑道。对于自己选定的这位父皇留下来的鹰首,还是信任有加的。皇家内功的功效,也没有可以隐瞒。 “微臣倒是听先帝说过,只是先帝征战十数年,倒是没有过陛下如今这么重的伤势,所以疗伤的效果,微臣倒是不曾亲眼见过。 既然如此,微臣就在侧室为陛下护卫,请陛下安心疗伤!”端木飞一听赵崇再次提起皇家内功的疗伤效果,不禁回想起建隆皇帝在时,也曾向自己说过此事。心下一想也就释然了。自己功力虽高,但是毕竟所习心法不是同源, 冒然渡一股真气进去,恐怕也只能管一时的安宁。习武之人,大多都是知道,自己的真气内里,才是最好的疗伤武器。 所以也就没有坚持,退至侧室,开始为赵崇护卫去了。 当然冯哥也没有远离,也是在另一边的侧室候命。只有那空颖乃是文官,实在没有武人的体魄,已经酣然入眠了。 赵崇送走了端木飞后,收敛心神,开始打坐疗伤。温润的内力真气,自丹田出发,一路滋养着前一夜里和那名黑衣老者拼杀留下的暗伤。 那一场拼杀,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内力。当真是凶险万分,若不是最后时刻,对手心神不稳,被自己抓住了唯一的一次机会,一击得手,那么倒下就是自己了。 后来汇合了端木飞后,才明白,以自己刚刚踏入四品的功力,是没有可能战胜那盘桓在四品境界十数年之久的老者的。 那老人先是想借助自己的手,清除掉对自己有了威胁的徒弟而已。后来迫不得已的现身出手,也是先行出手击杀了徒弟,再灭口了事。 若不是如此,自己是死是活,也就要看天意了。就连自己最后那一击的机会,虽然端木飞没有提及。但是赵崇明白,怕也不是偶然! 多半是端木飞急速而来的杀气,扰乱了对方。才有了自己一击毙命的机会。 看来这境界上的差别,还是不能小看的。 虽然如此,有了这次生死间的徘徊,对于自己的心境的打磨也是有好处的。生死间有大感悟,果然不假。 真气在体内运行了半夜之后,赫然已经将最危险的伤势修复了大半。剩下的也就要靠修养了,以自己如今的体魄估计只需三两日也就能恢复如常了。 这次的疗伤倒是送给了自己一个另外的惊喜。原本耗尽的真气和内力,在干枯的丹田里再次孕育出来的时候,似乎要比之前更加纯净了一丝。随着周游全身的所有大脉之后,生长的速度也似乎快了几分。 就连内力的厚度也似乎有了些长进。当真是一场生死战,一次小蜕变啊!直接将刚刚踏入四品的境界,稳固了下来。后续的就是勤加习练了。 一夜无话,清晨时分,赵崇还是按着一直以来的习惯,早早的起身,院子中亲卫们原本垒起的简易灶台,早在赵崇进驻之前,就已经清理出去了。 旷野中,早春的湿气还是比较重的。但是这驿馆里只是提供暂住和休息的地方,对于那些花花草草,以及假山假水的闲情逸致是深恶痛绝的。当然也就没有了那些文人偏爱的幽香。只是多了一点武人的粗爽和硬朗。 赵崇拔出腰间军刀。随手挽了一个刀花,活动开筋骨后,一招一式的舞起了大雍军中流传最广的太祖刀法来。赵崇练的是完整的是三十六路刀法。 但是这套刀法,被一代代的军卒和将军们不断的发展,简化出了最精炼,最实用的六路。虽然招式少了大半,但是能被疆场厮杀汉们留下的都是最实用直接的杀招。 赵崇一套刀法走完,收住身型,周身微微出了些汗,正好热身。 “陛下的刀法已经通神,末将佩服!”正房的门廊里走出一名全身甲胄的年轻将军。一边拱手见礼,一边称赞道。来人正是冯哥。昨夜之后,冯哥哪里还不明白端木飞坚持回城的原因。一早就准备去外边指挥亲卫收拾行装。 刚出了廊道,就看见院中有人在舞刀。仔细一看正是昨夜到此的赵崇。再看刀法的时候,却又比之自己担任亲卫统领之时更要圆满的多。看身形动作,想来身上的伤势已经大好了。 “冯将军,不要急着夸赞,不如下场来陪朕走上几招!”赵崇热身完毕,本想寻条长枪来使,正好听见冯哥的夸赞,一时有了想和昔日的亲卫统领一较高下的兴致。于是开口邀请道。 冯哥一时有些犹豫。自己本身从军多年,一身的功夫也自认是不错的了。在军中虽然比不得严,宋两位将军,但是在年纪相仿的年轻一辈的少壮将军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如今更是已经跨进四品境界多年了。 作为曾经的皇家亲卫,对于赵崇的武功也是有所了解的。习武十余年,刀法已经圆满,但是功法还是稍稍有些欠缺。不过三品境界。与自己尚有些差距。下场陪皇上走几招也是没有问题的。之前在亲卫营中的时候,也是寻常事。但是现在离开日久,反而有些不如当年的那般随意了。 “冯将军,何必犹豫,可不要扫了陛下的好兴致。难道还怕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伤到了陛下吗?”冯哥还在犹豫的时候,正房的另一边侧室里又走出了一个人来。身形修长,身上着一袭便装,遮住了一身强健的肌肉。 来人正是端木飞。口中笑着调侃着冯哥,手中也是拱手向这赵崇行礼。 第270章 新兵整训 “端木将军,来得正好,可以给我们作个见证。朕今日可是要全力以赴的了。冯将军,可不要藏私。尽管拿出看家本领l来好了。”赵崇呵呵一笑。率先摆了一个起手势。 “既然如此,末将就出手了。还请端木将军在旁指点一二!”冯哥也不再犹豫。自院外招来两名值守的亲卫,先将一身的甲胄解了下来。只留一口腰刀在手。 亲卫们清晨早早准备好了简单的野外餐食,送进小院子的时候,院中的石桌前已经座了四人。赵崇还是脸色如常,只是坐在一边的冯哥脸色有些郁闷。而端木飞确实一脸笑意的拿眼睛直盯着冯哥,仿佛那脸上俊俏的能开出一朵花来似的。 只有刚刚出门的孔颖有些不着边际。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烧饼还是和左昨日的相差不大,只是肉汤要比昨晚稀薄一点。这样的饮食乃是骑兵的传统。 本来按照汉人的习惯,饮食多以米面居多。但是骑兵为了战时携带方便,特意吸取了凉骑的这个习惯,平日里训练时多带干肉,休整时架锅煮肉,倒也方便。还抛开了大量辎重的拖累。 只是让兵部的那些负责辎重补给的官员们叫苦连天。如此大的训练强度,让琼州的文昌马场里出产的牛羊也快要更不上供应了。更别提户部为了购买这些牛羊时付出的饷钱了。 要不是衡阳城外剿灭的三十六寨山匪,得了无数的钱粮以及两卫骑兵一路扫荡了岭南的数个胡人部落,得到的补充,只怕干肉已经供不上大军的消耗了。 “昨天才下达军令,估计宋将军,严将军,接到军令到达韶关估计还需些时日,倒不急着回城了。朱雀卫今日有何安排?不如就带着朕和孔太守也一起观摩一下近两月的练军成果如何?”众人匆匆喝完肉汤和烧饼,赵崇笑着向冯哥说道。 “朱雀卫的两万骑兵都在附近训练。原本按照计划,末将是要去看一看城东附近的那一万重新征召的一万琼州老新兵。”冯哥自刚刚和赵崇切磋之后,就一直闷声不语,就连皇帝亲自问话,也回答得心不在焉。显然是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 想不通仅仅是短短半年,这一身功力怎么会进境如此之快?半年之前,境界还在自己之下,三品尚且没有圆满。今日交手一试,已经和自己不相上下了。 这还是赵崇身上有伤未痊愈的情况之下。本来想借全力以赴的试一试。但是考虑到身上的伤势,加上被端木飞的眼神示意,最终还是没有放开一试。 不过赵崇的境界已经破了四品确实无疑的了。而且是已经稳固了境界。待到伤势痊愈后,怕是和自己也只是差之毫厘了。 震惊之余,也没有忘记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小的伎俩。趁此机会带着赵崇去看一看那一万新组建的骑兵风采。 毕竟此次北上,只靠一万老卒,兵力是远远不够的。就算再加上青龙卫的一万人马,也显得兵力有些单薄。所以,自己最近数月以来玩命的整训刚刚从各县集中起来的琼州子弟,就是存了用作后备兵力的心思。 这一点上远在赣州的宋鸿博也几乎是一样的打算,只是老将军进行的更加稳健一些罢了。这些情报,随各位主将的军报都一一的呈现给了兵部,自然赵崇也是了解的。 今日正好有此机会,冯哥也不想错过,就当是给年轻的皇帝吃上一颗定心丸,让其早点下定北上的决心好了。 “好!朕也想看看一路跟随朕南渡琼州的良家子弟们如今有了什么样的脱变。”赵崇顺着冯哥的话接茬道。经过一夜打坐疗伤后的赵崇显然心情不错。正好可以看一看这帮新兵训练的如何了。是否已经能应急用于即将到来的战事了。 在赵崇的设想里,青龙朱雀两卫原先的两万骑兵,是此战的主力。辅助以两万整训数月的两万自琼州北上的新骑兵。还有一万步卒,在加上一万玄武卫老卒,六万人马,当可以与哈巴日一较高下了。 驻守在广州和浯岛外的一万水军,也可以合并一处,先行北上。朔江而上的话,也可以牵制下游的凉军。好让自己可以集中军力,应对岳州城外的北凉大军。 大的动向,早在年后返回琼州的时候,就已经和留守琼州的姚秀夫,戴鸿德等商议过。对于寻机北上的动议。两位重臣都是持支持的态度。这就让年轻的赵崇心内充满了底气。 这次归来后,已经先行发出军令给驻守在广州水寨的袁宏宇,汇合浯岛附近的水军后,尽起舟师军北上大江口待机而进。待到三日后,各位将领和坐镇广州的孟杰齐聚韶关之后,便可详细布置北上事宜了。 而自己先在衡阳盘桓一日,明日开始南下韶关,轻车简从,只带冯哥以及五百亲卫的话,六百里路程,三日应该可以抵达。 正当赵崇思维扩散的越来越远的时候,冯哥大声道:“如此,就请陛下检阅!陛下请上马!” 五百多骑拔起军帐等物,向新军训练的地方去了。 最近数月,冯哥和麾下的朱雀卫,训练的强度让那些老卒都有些吃不消。宇文空作为原本的左厢都指挥使,左厢此次新扩编进了一万人马,更是让这位都指挥使整月整月的都和新兵们泡在一起了。 五千老兵已经被全部打散,每一伍中都编入了二十名新兵。让原有的十名老兵言传身教,效果很是明显。原有的伍长们,现在麾下可以指挥的军卒也达到了三十人。 至于在岭南征召的十万流民青壮,经过三个月的集中整训,也已经颇有些军伍的铁血气息了。各自的主将自然是挑出了三万训练成绩靠后的军卒,去替换回分散在各州县的三万琼州老兵。 剩余的七万多人,也都分归与青龙朱雀和玄武三卫了。步卒的训练远比骑兵要快的多。充实进玄武卫的两万五千人,已经融入到了大军之中。只等精力战火的洗礼了。 第271章 能战否 只有青龙朱雀两卫各自的两万从流民中征召而来的新兵,因为是骑兵的编制,所以训练还在继续。朱雀卫的新军全部集中交给了在衡阳城外因为诈败诱敌有功的正将赵元良了。 一千老卒被抽掉出来专门训练两万新军。每名老骑卒要带二十名新军。其难度自然是不小的。好在近期的战事也不会征召他们。所以时间还是充裕的。只是赵元良因为要和此次大战失之交臂,所以整日里也只能将怨气撒在了这些新兵的身上了。 好在前翻诱敌有功,主将答应,只要将这批新兵训练出来,立即就升任一厢都指挥使,而且五千骑兵可以尽自己挑选,当然是在两万新兵中挑选了。这才让他心里找到了一点点的平衡。 这一日的清晨,宇文空照例的天明时鸣号,开始了一天的训练。将近九千人马,分成数处,各自操演骑战的阵型和彼此间的配合。 这批新兵,当年都是在新兵营中吃过三个月牛肉的。归家后,也没有如何荒废,也是一直用着真刀真枪的在各自的定居点上集中训练的。成绩也是有专人记录和检查的。 自从永平元年夏收之后,随皇室一起南渡的数十万流民们,几乎户户都有了余粮。文昌马场里战马虽然养的不好。但是牛羊和努马的产量一向不错。使得琼州骡马等大牲口的价格跌的厉害。 定居的民众和当地原有的住民,对于这样价格低廉的大牲口,都是爱不释手,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添置。当然就使得这帮新兵对于骑马也不是那么陌生了。 最起码是上的了努马的。换上战马以后,有些动作可能不是很到位。但是行军,奔驰已经不在话下了。比起帮带着训练的老骑卒们刚刚开始的时候基础要好的多了。 集中整训三个月后,已经能够有模有样的做一些军阵间的配合来了。虽然还不是很能入得了老兵的法眼,但是在将军看来,已经有些骑兵的雏形了。若是拉到战场上经历一场血色的考验。相信就能迅速的成军了。 宇文空近几日兴致很高,前几日就接到将军亲卫传来的口信。但是等了几日也不见将军到达。不免就有焦急了。 作为左厢的都指挥使,可以说是主将的左膀右臂了,目前两军对峙的局势,也是有所了解的。特别是鹰巢送回来的一些关于北凉内乱的情报,作为都指挥使一级的将领也是有所了解的。 作为一名带兵打仗的将军,对于这样的情报向来是敏感异常的。敌人的内乱,对于自己来说,就进攻的绝好机会。只是这一次,大雍有些准备不足。 但是明眼人都明白,发动一场攻击,还是不可避免的。至于攻击的强度和距离的远近,就要看综合的后勤保障能够做到怎样的支撑了。还有更加关键的一个因素就是年轻的皇帝有多大的决心! 将领们在心中有了这些猜测,都想着能参与此战,能建功立业。可是主将却从来没有表示,口风都没有透露过。但是这最近不就是要来了吗?此次巡查后,就算不会明说,不过从此后的军令中,有经验的将领总是能够闻出一点蛛丝马迹的。 距离宇文空最近的是自己麾下战力的最强的一部,领军的正将也是自己的铁杆心腹。麾下的一千人马也已经增加了一倍,变成了整整三千人马。 就连正将的级别,在上次的战后提升为了都指挥使。麾下的骑兵编制也已经扩大到了五千人马。只是新兵尚未全部整训完毕,目前人数还不足一半。 训练了三个月后,最近才将新老混编的模式改了回来,变成一千老兵一组,两千新兵一组,开始对抗训练。因为宇文空心里也是明白,大战之时,这些老兵是要作为尖刀使用的。至于新兵,跟在身后打一打顺丰仗,见见血腥就够了。 可不会真让他们去打头阵,啃硬骨头的。所以只要能跟的上老兵的速度就算是合格了。但是在训练场上,面对老兵的时候,还是不能有手脚发软的情况的。 近日做骑兵对冲训练的时候,那都是真刀真枪的对撞,和战场厮杀相比也就少了马刀对砍了。宇文空站在一处高地上,身后是刚刚补充完毕的五百亲卫。 大雍军制规定,都指挥使及以上的将领可以拥有一支不超过五百骑的亲卫。这些刚刚提升军制的将领们可不会客气,都在第一时间里,将亲卫满编。因为亲卫是不占用大军编制的,这样一来,自己麾下的军力就算是多了部分出来。 高坡下不远处就是大片的平野。在远处就是汹涌的湘江了。平坦的荒野上,一大一小两支千骑规模的骑兵遥遥相对。只等着一声令下,就会咆哮相对,将对方淹没在马蹄之下。 号角声同时响起。同样的呼啸加速,同样的举起骑弩!从战马的加速和举起骑兵用的轻便弩机的速度上来看,两支骑兵,相差已经不大。 “恩!果然不错,可以一用了。”宇文空看这远处的新兵们的表现,不住的点头称赞。 “报!宇文将军,冯将军已经到来西方十里外。”身后的探马营将领匆匆打马来报。 “好!哈哈哈,冯将军终于来了,走!随本将前去迎接。正好可以展示一下本将麾下的这些新兵的风采。!”宇文空一阵大笑后,挥鞭跨马就冲了出去。 众亲卫也轰然跟随。两路人马相对奔驰,十里的距离实在太近。 片刻后,双方的近千名亲卫都留在了高坡之下。只有数骑又登上了之前的高坡上。坡下的两支骑兵已经撞击在了一起。老兵们的控马技术纯熟无比。阵型保持的不错。特别是交错而过之后,再次集结的速度和动作都迅疾而又顺畅。 再看新兵们,就没有如此的表现了。阵型早已经没有了出发时的模样了。再次集结的速度也慢上几拍。 第272章 用兵前夜 “宇文空,老子看你的亲卫,补充的倒是极快!怎么新兵整训数月,还是如此!朝廷一旦有召,怎能堪用?”冯哥刚刚到达的时候,两支骑兵刚刚撞击在一起。但是片刻后就看出了差距。 皇上就在身边,原本是想给皇上看看新兵的风采,却不想看的却是这样的集结速度和生疏的控马技术。当下出言就有些严厉了。 面对主将突然的诘问,宇文空一时有些愣神。新兵归营,不过两月,能训练城如此,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主将一向知兵,今日怎么会如此? 而且还是当众出言,眼光一扫,看见了前面正在观望远处对抗训练的年轻皇帝。心下顿时了然。皇帝的脸上似乎也没有不满,看来是主将故意为之了。当下也就放下了心来。 只是把头低下,也不说话,做出一副任凭训斥的样子来。 “宇文将军,不必过分苛责。如此的短短时日,能有如此的样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勉强可以壮壮声势了!” 听到冯哥对属下的呵斥,太守孔颖没有表情。他本就是文官,对于骑兵训练更是一无所知。自己组织后勤补给还能有点头绪,这样的场景让他做出评判,却是有点勉强了。 但是端木飞就不一样了,做为曾经的亲卫统领,虽然编制不在军中,但是皇家亲卫,一向独立成军。其中的军卒都是百战老兵,所以训练新兵的机会几乎没有。但是军旅中该有的样子,和纪律一样不少。 端木飞的眼光和要求看眼前的这支新兵的表现,只能用华而不实来形容了。听到呵斥声后,也只是在嘴角稍稍弯出了一点点的弧度。分明是暗自发笑。这位向来直来直去的年轻将军,今天也学会了装腔作势了。 其实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赵崇的伤势上的。通过清晨赵崇和冯哥的切磋,自己已经看出皇上的伤势估计已经是好了一多半了。心中的震惊一时也是无以言表的。但是转念一想,皇家流传下来的功法,定然有其独到之处。有此效果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人的表情都很小,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赵崇倒是对新兵的训练还是比较满意的。开口替那负责训练的将领说了句公道话。 冯哥闻言,自然是放了下心来。但是马上又将向北用兵的事情放到了心上。于是开口道:“皇上,此番韶关聚将,可是要商讨出兵之事?这些新兵,在陛下眼中,能堪一用吗?” 原本这样的大事,一般的将领是不会也不敢如此询问的。大多都是在心里暗自琢磨。但是冯哥做过一任亲卫统领,和赵崇几乎朝夕相处过将近两年时间。 而此地又只有寥寥数人,端木飞对于这样的机密大事,想来是最早耳闻的。但总是一副只进不出的性格,所以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孔颖只是巧遇,若是在衡阳城内聚将,或许也会参与进来。 而自己就不同了,本身就是朱雀卫的统帅。军中的将领,问一下战事,再也合适不过了。所以问的自然无比,并没有感觉到有半点的不适。 “此事,到了韶关再议不迟。”赵崇眼光尚未收回,还在新兵的身上似乎要探寻出这批新兵的战力,到底如何。所以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 冯哥闻言也就没有了声响。 “冯将军,给你一天的时间,安排好衡阳城内外的防务。然后随朕南下韶关一行。另外,今日起,新兵整训就暂缓吧!朱雀卫左右两厢兵马集中进驻城外的大营,这一万新军也集中扎营,等候军令。 征召自岭南的两万新军,下马驻守衡阳城内!” “孔太守,不必随朕一路跋涉了。速回衡阳坐镇,务必不让衡阳城内在此时生乱。”赵崇收回目光,眼神扫视过了一文一武的两人,然后详细的吩咐道。 两人自然躬身领命。那孔颖依然是只带了两三人的随从,就拜别众人,独自先行回城了。冯哥自然也吩咐了宇文空,立即执行皇帝的军令。 “端木将军,进来也是公务繁忙,向北的渗透工作,也还要加紧。在大江以南务必要做到耳聪目明。” “陛下放心,大雍的兵马前进的方向上,一定会有鹰巢的耳目,等在前方!”端木飞沉声回到。声音里充满了踌躇满志的自信。 “如此甚好!” 上午以后,散布在城外的大军,陆续的接到了收缩回营的军令。近四万兵马,蜂拥回营。城外只留下数千探马还在忠实的执行着袭扰和监视凉骑的命令。 到傍晚时分,下马的新兵也陆续返回城中。一万老兵和一万琼州的新兵也驻进了城外的军营。衡阳城,这座大雍西部,最靠近北凉的边郡,似乎一下自安静了起来。 晚霞烧红的时候,有百余骑,自营中辕门而出。沿着无名小河的蜿蜒南下的官道上,人马稀少。道旁依稀的绿色已经能包裹住马蹄了。 残破的岭南,还没有来的及将官道和驿馆全部修整完毕。 岭南还是一副被废待兴的模样。可是大雍却是行色匆匆的,没有时间停下来。稍加恢复的元气,还要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去争一争以后数十年都不会再有的这一次机会。 好在有了两年四季的收获,可以有钱粮勉强维持这一次的冒险。三十六州和琼州,自然也是全部屏息以待! 若是过了这个春天,哪怕是待到夏收以后,以岭南的广阔,支撑一场大战,远比现在轻松的多!但是时不我待。过了这个春天,只怕北凉的大都附近的那一场纷争已经有了结果。 一旦错过,再想如此行动,面对的就不再是分裂内战的北凉了。所以这一次,赵崇是下定了决心,拼死一击!若是成功,那么十五万雄兵镇守江东,再用两万水军,封锁大江。 大雍就能够在更宽广的江东,扎下脚跟。数千里的江东,远比偏居一隅的琼州要强万倍。恢复中原,北逐蛮凉的夙愿,才真的是有了可能! 第273章 烽烟起 岳阳城外,正是草长鹰飞的季节。 奔腾的江水,也开始丰润起来了,就连猎猎的江风吹在脸上,也没有多少凛冽的寒意了。 驻扎在江边的是自雷州一路后撤的哈巴日以及麾下五万铁骑中的两万人马。 江边时常的有位老将,举目北望,从来都是不许亲卫跟近。灰白的须发,褶皱的脸膛,正是这座大营的主将。 今日突然接到潭州的军情。与之对峙的衡阳城外,那些遍布的军士们全部收缩回营了。只留下为数不多的探马在继续的袭扰。 对于这样的局面,作为一名久经战阵的老将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对于衡阳城内的军力,他还是清楚的。 不过是只有在南朝内部被称为朱雀卫的一万骑兵。兵马虽也不错,但是在他眼里只是些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唯一的一次实战不过是消灭了盘踞在五岭之中的那股山匪。 挟着一路扫荡岭南小部族的战绩,一路顶到了衡阳城下。去年冬天的时候虽然扩编到了四万人马,但是那三万都是勉强只能上马的新兵,如何能有战力? 对于这样的兵力,自己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毕竟自己的大营里驻扎的就有两万铁骑。都是能够在马背上弯弓骑射的勇士。 情况如此,但是心底里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恐慌和不安的感觉。自己也理不清楚缘由。或许是顾虑大同城下越来越紧张的局势,才会有这样的不安吧! 可是自己还是下达了严密戒严的军令。因为对面的敌人兵力虽然不多。但是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般的畏惧胡人如虎的军队了。 这一点从那场损失了一万精骑和南征主将,以及自己长子的琼州突袭战中,就可见一般。正是基于这种考量。才严令大军加强戒备。 自己麾下五万铁骑,分驻三地,控制了这条大江中游的蜿蜒近千里的江面,雄镇江东。至于下游的江面,自有驻守在江淮之间的部族作为凭仗。 正是有了这样的力量,那大都的王庭和可汗的长子,才会对自己万分重视。可是自己要的却不是如此! 近来,驻守潭州的军营里送来了衡阳城的异动。远在下游的江州,也送来了相似的军情。那驻守在赣州的骑兵,也将新兵老卒一起收缩到了城池附近。 看来对方的那位年轻皇帝是要进行一场冒险了。就看看他能有几分的本事吧!想着这些纷乱杂事的时候,哈巴日心中没来由的想起了哈日查盖看似是随口说的那句提醒。 何必如此的畏惧那乳臭未干的娃娃皇帝!自己麾下自有五万大军,守住这一段的大江想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向松散的凉军大营,开始戒严起来了。就连外围的壕沟也增加到了三道。拒马也增加了两倍。作为曾今横扫天下的凉骑,奉行的从来都是攻击,而从来不知道防御为何物。 但是军令森严,主将下达的军令,还是被这些骑兵们很好的执行了下去。只是那些千夫长,百夫长们不免有些不忿和抱怨。 抱怨他们的主将是否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就变的如此的胆小。 分驻在潭州的骑兵也没有入城,靠在江边扎营。领军的主将是一位万夫长,也是跟随哈巴日多年的老将了。接到岳州传来的军令后,也没有大意。 军中所有的探马都撒了出去。时刻监视着上游衡阳城外的一举一动。 眼见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这位万夫长却没有一点主将那样的顾虑,反而是急不可耐的盼着南朝的骑兵快点出现在眼前。 衡阳和潭州之间,地势还算平坦。正适合骑兵的冲锋!只要敌人出现,自己麾下的一万大军,就能席卷而上,让南朝的汉人知道知道什么才叫骑兵! 万夫长有些陶醉于自己对战争的期盼中,大帐的门帘一动,亲卫队长进了大帐,对着主将道:“万夫长大人,今日有探马来报,临近我大军驻扎的江段,有大量的牛羊的尸体飘来。” “哦!上游距离我们最近的就是衡阳城了。难道是我们的对手营中的牛羊起了瘟疫吗?”万夫长一听,就想到了可能是上游的衡阳城出现了异常。如此对于自己来说,倒不失是一个好消息。 “具探马的消息,衡阳城最近好像一切正常,除了大军收缩以外,其余也没有什么动作了。只是探马与我们的勇士们的纠缠更加的频繁了。”那亲卫队长想了向近日的情况。如实答道。 “恩!如此不必理会。对衡阳的探查不能放松。不必惧怕探马的损失。传令,探马营的勇士,要一直保持满编,一旦有折损,就从其余各位千夫长的手下调拨补充,不得有误!” 那万夫长对于和他对峙的那一万南朝骑兵,向来是看不上眼的。但是对于主将给予自己的那道监视衡阳的命令还是执行的万分坚决。 一万人马的军营,距离大江不过五里,日常的饮水,和饮马的用水,自然全部取自临近的大江了。这些住惯了帐篷,喝惯了野水的凉人,在大江边取水的时候,也就没有注意到,自眼前飘过的牛羊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而且连日不绝! 直到数日之后,营中的勇士们开始慢慢的出现了一些异常。到最后,就连一向康健的战马也出现了腹泻的症状。这才让一向爱护战马胜过自己的凉军开始重视起来。 但是军中缺少医匠,想要控制,为时已晚了! 更加让人绝望的是探马带回来的关于衡阳大军出城的消息! 不过三百里的距离,骑兵两日即到!如果说两万朱雀卫骑兵的到来,没有让这位万夫长感到恐惧,那么随后出现在眼前的两万重甲步卒的出现,正真的让这位一向以豪勇着称的北凉老将,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 两万玄武卫步卒,方正严整,刀枪如林。在主将严成化的亲自率领下,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从三座城池汇聚到了潭州城外。只比朱雀卫晚到一日。 单就凭这样的行军速度,就可以堪称精卒了。 第274章 步骑联军 北凉铁骑,一向善于野战。对于狂飙突进的两万朱雀卫的到来,并没有怎么放在眼中。尽管自己营中的疫病已经开始影响到了勇士们的士气。 接到汇报的万夫长,自是带着几分鄙夷的口吻笑道:“待本将亲自领军冲杀一阵,让这些南蛮子知道知道我们草原勇士的厉害。 两万骑兵又如何!一万草原上的勇士,单凭马背上的骑弓,就能轻易的消灭他们。更别说,腰间还有一万柄锋利的弯刀了。 汉人一向不是讲究什么先礼后兵吗?本将就射一封战书于他,约定明日决战!” 冯哥亲自领兵,两万朱雀卫放弃了潭州城,转而逼近了城外的那座军营。但是没有急着攻击,只是在三十里外就减缓了速度。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平野,一眼望不到尽头。真是骑兵决战的好地方啊!大军扎营后,有数骑南下,在营门外不远处的大河边眺望。两岸的沃野,是望不断的绿色。千万亩的良田,尽是荒草! 春天,绿色的荒野里,有江风吹过,不见牛羊,也不见耕田的民夫。空旷的天地间,更显示出一种春天里的荒凉,而不是希望! “将军,探马营有军情送到!”正当冯哥在江边感叹的时候,一名亲卫上前,在身后大声说道。 冯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片刻后,一骑探马远远的下马步行,到了身前单膝跪地道:“禀告将军,我军接到一封敌人的战书!请将军过目。”来人双手举起一封羊皮纸卷。 冯哥伸手取过,展开一看内容,不由得有些冷笑。这胡人当真是狂妄至极。看来皇上说的没错。此次集中四万骑兵,两万步卒,绝对不会一次性撞上对手的五万人马。果然是可以各个击破的! 这胡人不仅没有谨守营寨待援的觉悟,还附庸起了汉人的礼仪来。明日决战吗? 捏着羊皮纸的右手猛然将着一张厚实的纸片揉在了掌心。眉头轻轻皱起。向这眼前的这位探马问道:“严将军的步卒,到达了什么位置了?” “回将军,严将军的两万玄武卫就在身后三十里,估计明日晌午前就能抵达潭州城外。与我军汇合!” “宋将军的青龙卫可曾准备就绪?”冯哥一听步卒并没有问题,又问了一句友军青龙卫的情况。此战关乎甚重,让一众将军,都不得不谨慎起来。 “宋将军昨日已经传回消息,大军已经顺利穿插北上,在罗霄,九岭之间穿过。今日按照速度计算,已经到达了潭州的背后。” “好!既然准备已经万全,那就给这位骄傲的万夫长回一封书信。明日本将在大营外十里恭候!” 探马领命而去。 傍晚时分,在骑兵身后三十里外的玄武卫的临时军营里,中军主帐内的赵崇和严成化,就接到了先锋骑兵发来的军情。 “好!朕原以为潭州的兵马会第一时间通报后方的哈巴日。没想到却自己想先来送死!这区区一万骑兵,就敢如此叫嚣,若不取之,当真是有违天意啊! 宋将军的两万骑兵已经北上过了罗霄山脉,严阵以待了。预计明日一早,宋将军就会一举截断潭州与岳州的联系。哈巴日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旦察觉,必然会挥军南下。 以岳州和潭州之间不过三百多里的距离看,我们最多只有一日的时间,来歼灭对面的一万骑兵,如若不然,岳州的两万骑兵一旦南下,突入潭州城后的两万青龙卫就有腹背受敌的危险。” 赵崇呵呵一笑,将手上刚刚收到了军报,递给了右首下的严成化。自己起身,在大帐内的竖屏的地图边上,仔细的端详起了潭州城外的山川河流来。心中对于这样的一次攻击,也是有些忐忑。 毕竟这一战几乎已经集中了大雍目前最大的兵力了。若是拿不下哈巴日,那么恢复江东数千里江山,就是一句空话,大雍依然还要蛰伏岭南数十年! “既然如此,明日末将先率一万步卒,与冯将军并肩作战,去会一会这一万凉骑吧!以三倍有备之军,围歼一万轻狂的敌骑,当有七成把握。 待到大军踏过凉军军营,有两万青龙卫在湘江东岸接应,我军渡河也不是难事。到了那时忙就算哈巴日的两万骑兵前来,也挡不住我军的兵锋了!”严成化披散着长发,一眼扫过纸片上的寥寥数语之后,声音有些兴奋。 “恩!严将军,可轻装前行,只需留五千步卒与朕即可!朕在后方徐徐拔营,为两位将军做好后勤保障。”冯哥转过头来。看了看有些兴奋的将领。 行军作战,自己想来是不如这些将军们的。特别是向严成化,宋鸿博这样有着丰富经验的中年将军。所以自己虽是帝王,也没有行者一味的抵在最前方。 严成化闻言,没有拒绝。自己多带上五千人的长枪兵,在对阵全部骑兵的凉军时,却是能多几分胜算。留下五千步卒,拔营,也尽够用了。 有自己和冯哥的大军在前,也不担心会有大股的帝君能突入到后方去。小股的骑兵,在五千步卒面前,最多也只能是袭扰!一旦出现,军阵中的弩箭就能将之射成刺猬! 玄武卫虽是步卒,但是军中的探马全部都是精锐的骑士。而且步军中配备了大量的战马,使得行军的速度大为提高。 加上轻装突进,五更出发,晌午前就能抵达四十里外,冯哥亲自挑选好的战场! 夜色中的军营,一片寂静。仿佛是一头熟睡中的巨兽,在等待这黎明的到来。月色微命,照要出玉带一样的湘江,蜿蜒出数百里,而其最明媚的江段上,一头是衡阳,一头是潭州! 数出灯火不息的地方,是万人鼎沸的凉军和大雍的军营!营中的军士,都在擦枪磨刀,准备着明日的一场厮杀! 或许明日。这条玉带般的大河,就会在骑兵马蹄的践踏之下,沸腾起来。 第275章 潭州城外 又是一个清晨,太阳跃出地平线的瞬间,将万道霞光铺满了天地间。 野草上春日的露珠,被突如其来的铁蹄震的散落了一地!匆匆北上的凉军探马翻飞的马蹄惊醒了朦胧中的大地。 那位万夫长虽是傲慢,但也没有忘记自己和主营之间的约定每日晨昏两次,派出探马通报彼此的军情。所以早早的开始整顿兵马的同时,还是派出了数骑,向北而去。 而在潭州城外,湘江东岸。两万青龙卫骑兵,经过数日的跋涉,终于在罗霄和九岭之间的夹缝中寻出一条河流的谷地,成功穿过。 休整了一夜之后,主将接到了赵崇发来的决战的意图。 望着眼前,那无边无沿的平野,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无遮无拦。不禁感慨万千,真是一块极好的战场,可惜啊!本将的青龙卫恐怕是不能参与此战了! 也罢,本将就先切断两座大营的之间的联系。静待哈巴日两万骑兵的兵锋吧! 感叹完毕的宋弘博一挥马鞭,有些踌躇满志。自打年前在乌云部归附后的统兵抗击数万平叛大军之后,麾下的这些骑士,早已经不再是闻战先胆怯心惊的新兵了。那一场大雪中的追击战,更是让这一万骑兵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如今要单独面对同等数量的凉骑,不免还是有些激动。早闻北凉铁骑甲兵利过天下。今日但愿能再次领教一下。 看时间估计,玄武和朱雀两卫怕是已经开始布阵了。是时候先洒出自己的探马了。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必再刻意的影藏自己了。 “探马营何在?”宋弘博沉声喝道。 “末将在!”一位老卒在马上抱拳应诺道。 “速速派出哨探,务必探明我军周围两百里。无论是那大河西边的敌军大营。还是北面的岳州城外的敌营,一旦有动,务必来报!” “末将领命!”那将领大声答道。随即拨马而去。三十多支探马小队,纷纷出营。消失在平野之中。 “邵波何在?” “末将在!”一位美髯大将声如洪钟,马背上挂着一杆偃月大刀。颇有几分武圣关公的神韵! “命汝自领五千新兵,沿湘江巡视,遇见小股敌骑,直接剿灭。务必保证不让潭州城内有一兵一卒顺利过河!” “末将领命!” “陶修何在?” “末将在!” “领新兵五千,跟在探马身后,向北布防,若是遇上大股凉骑南下,不可接敌力战。只需袭扰阻敌,延缓凉骑的冲击速度即可。” “末将领命!” 两员大将各带五千人马,分头行动去了。剩下的一万青龙卫老兵,连同主将宋弘博驻守在临时的营寨内。恢复着几日连续行军的一身困乏。 在主将的心里,尽快的恢复好马匹和骑兵的体力,或许自己留下的这一万骑兵能够用作奇兵。因为在战场之上,谁又能将纷繁复杂的占据计算的万无一失呢! 凉军的营寨里,早早的就响起了喧闹声。虽然有不少骑兵还上不了战马,但是这些小事又怎么能阻挡住万夫长的雄心! 全军能上马出战的勇士,九千多骑,自清晨骑,就开始做初战的准备,收拾好弯刀骑弓,拉出自己的坐骑。一切进行的也是井然有序。 大帐内雄壮的万夫长,在亲卫的帮助下,披上两层披甲,最外面再罩上一层铁甲!整个身型显的更加雄壮了。弯刀,更是镔铁打造而成,家传了数代,自是锋利无比。 收拾好行装正要出账上马的时候,探马匆匆来报。 “万夫长大人,南朝的兵马又有增加,在他们的骑兵身后又出现了一万多人的步军。看衣甲,全部都是重甲步军,打的是玄武卫的旗号!先前到达的两万骑兵,清晨时也有一万骑兵出营。两支军马已经汇合,正在我军营寨南方二十里结阵。” 探马一口气将所知的情报全部说出。那卫万夫长此时,才有了一丝担忧。原本就算是两万骑兵,自己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但是那一万多人的重甲步军,却是个麻烦!自己麾下的骑兵虽是精锐,但是冒然冲击严正以待的军阵,怕也是要吃些亏的。而且对方的骑兵必然会分布在步军两边,以作为策应! 如此算来,对方就有了两倍多的兵力了。而营中还有一万骑兵未动! 自己几乎算得上是全军出动了。 “去往岳州城外的探马有没有传回消息?”万夫长出了大帐,结果亲卫牵来坐骑。翻身上马之前,皱了皱眉头,向着身边一位负责巡逻探查的千夫长问道。 “万夫长大人,我们与岳州大营每日都是晨昏两报。目前探马刚刚出营不久,估计要到晌午时分才能传回那边的情况。”那千夫长也察觉出了万夫长有些动摇。但是军情确实尚未发生变化。也之能是据实回话了。 这时聚集起来的数名千夫长,已经急不可耐的要出兵了。乱哄哄的都是催促出兵的声音。 吵的万夫长脑袋发昏。骑上马背后,扯起粗狂的嗓音,大声喝道:“勇士们,随我去砍掉那些汉人的脑袋去吧!” 众人轰然应和。纷纷上马,一万凉骑,蜂拥出营,向着二十里外缓缓逼近。一万人马,自是无边无沿。宽大的正面摆开足有三里宽窄。 沿着荒废依旧的官道,旗帜和弓刀遮天蔽日。铁骑雄壮,顿时让万夫长心里的担忧消散了大半。二十里的路程,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一路只有小股的汉军探马远远的了望。 “万夫长大人,敌军就在前方,正面的一万五千步卒,正在布阵,两侧有万骑。”探马打马前来,汇报完毕又快马离去。 “万夫长大人,我们军士气正盛,趁其阵型未稳,末将愿意领兵冲阵!”那探马甘冈说完,身后的一位千夫长,就急急的请战道。 “莫急,先看看对方的兵力和阵型再说,不可盲目!” 万夫长说完,挥起右臂高高一举,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上万匹战马缓缓停步。 第276章 歼灭战 凉骑的大纛竖在了一处缓坡的最高处。旗下有数骑,张望着前方数里外的那座厚实的军阵。正面宽有里许!抵在最前方的是一排巨大的木盾,黄铜包边。一面面整齐有序,扎成一道笔直的盾墙。上方露出来的是一排排闪着寒光的枪头! 当真是刀枪如林,寒光肃杀! 整个战场中间一片空旷,身后的一万骑兵,鸦雀无声,只有间或的一两声马嘶,余下的就只有潇潇的春风了!眼前是一座已经成型了的军阵。正面宽阔,杀气森森!立在高出,也只能看到最前面的数层盾牌和长枪。 “宽约里许,一排是有五百人之众!谁人知晓,此阵后方的兵力配备如何?”万夫长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对手。 看不见对方的中军大旗,在他的认知里,汉人大军作战,中军一向靠后。但是自己将眼光一直延伸到了天地相接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对方的大旗。 难道是不敢竖起大旗,畏敌到如此的地步了吗? 也罢,既然是自己选择的决战,就不能堕了草原勇士的气势。就算他兵力两倍于我,又如何! 口中询问的话刚刚出口,就要数名千夫长,争先恐后道:“愿领麾下军马前去试探一番!” “好!勇士们士气如虹,当可一用!”当即马鞭一直,对着一名千夫长道:“率本部军马,冲击一下正面。记住,若是可行,务必一击而破。若是不可为,就尽早回军,重新在后方集结。” 那千夫长,领命而去。战马向前方奔去,号角声声中,麾下的一千骑兵,纵马出阵,奔腾而出!数千只马蹄也轰鸣出了万马奔腾的气势来。 那位千夫长一马当先,亲自冲在锋矢阵的最前端。 前方的军阵在眼中越来越大,坚硬的木盾上方的枪尖也越来月密集!一千骑兵在这个宽阔的平野里像一支利箭,笔直的射向了那一面坚固的盾墙! 后方的万夫长也没有闲着,望向大地尽头的目光没有收回,口中低声问道:“敌军后方可以异动?周围百里内可有敌军其余的大军?” “回万夫长大人,敌军身后十里,和四十里各有一座营寨。清晨后,后方的营寨里出发的一万五千步卒,全部有马代步。而后缓缓拔营的五千步卒,也跟在身后,现在已经入了后方的那座骑兵军营了。 所以那军营内尚有一万骑兵和五千步卒!以我方探马观察可知,对方分布两侧的一万骑兵,都是老兵,骑术和战力应当不差!而营中的一万骑,恐怕就不能谈骑术和战力了。” “恩!如此我军无后顾之忧了!”万夫长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目光重新的回到了眼前的战场中来。 大雍的军阵中,盾墙后方的都是玄武卫的老卒!手握长枪的步卒,望着渐渐接近的骑兵,脸上是沉着和冷静。这已经是一支经历过战场血腥的老兵了。 在他们的身后,是五千柄陌刀。刀长八尺,锋刃如雪。持刀力士,具是刀柄驻地,右手扶住吞口附近。五千口长刀如林。持刀的军卒更加高大雄壮。粗壮的臂膀里蕴藏着的是无穷的力量。 南宫藏手持一杆陌刀,排在陌刀队第一排的正中,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凉骑。年轻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嗜血般的微笑。握刀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加上了一点力气。 刀柄上丝麻等物,在掌心中早就摩擦过了无数遍,已经变得十分顺手了。 这五千口长刀自然是经过改良后的陌刀了。其用料更省,锋锐更甚。刀柄上紧裹的丝麻等物皆被汗水浸透过了无数遍。握在手上,挥砍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了。 军阵的最后方才是五千弩手。手中的神臂弩,如同嗜血的怪兽。五千弩手,腰间悬刀。手中握弩。背后的弩箭匣中更是插满了短小的精铁弩箭。一匣二十枚,人人背负两匣! 三重军卒,每重厚十层!交接地带空出五部距离。一步一层,一万五千步卒排出的军阵厚达四十步,宽度更是达到了三百多步。 鼓声起! 稀疏的弩箭率先飞出军阵,飞过前军的头顶,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冲上最高处之后,开始加速下落。落点处没有激起一点烟尘,短小的弩箭竟然全部没入松软的土地中。但是了望手的眼睛已经锁定了落点的距离。 鹰隼般的目光中,只等敌骑一踏过落点,就会挥动令旗! 一千骑兵,潮水般涌来。瞬间就越过了弩箭的落点! 令旗挥下,五千支弩箭,呼啸而出。如一阵黑色的云,笼罩向那一千狂飙不停的骑兵头上!弩箭急速坠落,沉重的箭尖携带这渗人的力量,迎头砸向那支巨大的箭矢! 残呼声,马嘶声,轰然响起。那一千骑兵,开始出现了伤亡,殷虹的血液然不红翠绿的大地!巨大的箭矢的箭尖崩塌了大半。但是那些凉骑依然是悍不畏死的继续冲击! 一轮弩箭之后,令旗再动!五千弩兵弯腰将弩机前面的铁环驻地,右脚尖踏入,双手用力一拉弓弦,然后右手望背后一摸,取出一直弩箭卡在箭槽之中。再次举起弩机的时候,又是五千至弩箭斜指长空!整齐划一,用时才不过两息! 令旗再次挥下,又是五千枚弩箭飞出! 锋矢顶端的千夫长,被眼前密集的弩箭惊呆了!骑兵距离盾墙尚有两百步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住,匆匆放了一轮长箭之后,就拨马右转,退出了弩箭的射程之外了。但是这短短的数息时间内,大雍的弩兵射出了三轮箭雨!一千骑兵顺利返回的不到五百! “这帮弩兵,是何人指挥?如此的浪费弩箭,射出了一万多只弩箭,才射杀对方五百人马。立即换人!”阵后的严成化颇有些不满!厉声喝道。惊的身边的五千弩兵所在的中厢都指挥使匆匆奔向军阵,替换下那名指挥的正将,亲自顶了上去! 而分在两侧的冯哥以及一万骑兵,并没有趁机出击,去截断那五倍凉骑的归路!而是将目光盯在了哪敢大旗之下! 第277章 骑兵对决 但是他们对面的万夫长,就没有这么的风轻云淡了。眼见这一千精锐骑兵,尚未摸到盾墙边,就被弩箭射杀了近半。匆忙间的骑弓反击也没有收到多大的战果! 不由的眼神微缩,手中的马鞭被粗糙的大手用力的握在了掌心! 五百人马,他是折损的起的。但是这五百骑兵,连对方阵中的深浅都没有试探出来,就铩羽而归了,实在是憋闷的很! 有心再做一次试探的攻击,或者是全军突袭,一鼓作气突破中路。但是对方的骑兵尚且未动,自己也不敢将全部的兵力,拿到正面去冲击那做刺猬般的军阵了!此时,这位万夫长才想到主将几日前的军令中,就有让自己加强防御,加固营寨了。 看来,此战还是要以守为攻了。可是就这般虎头蛇尾的挥军而来,又挥军退去,那么北凉铁骑的颜面何存!所以就算是撤退,也必须要有个体面的撤法。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再盲目的冲击正面的步卒了。步卒两侧的骑兵,就成了最好的目标了。 只选一边的话,不过是五千骑!自己还有了局部的兵力优势!中间的步卒方阵,虽然坚固,但是毕竟是步卒,行动缓慢。若是不动还好!一旦想支援侧面,那么阵型势必会乱。 步卒没有了密集的阵型,在骑兵面前就什么也算不得了。凭着自己麾下的铁骑之精锐,只要对方出现哪怕是一丝的混乱。勇士们就能抓住机会,一击得手! 若是对方步卒不动,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用局部优势的兵力,轻易的吃掉五千骑兵!另一边的骑兵想要前来支援,要想不冲乱中间的步军,势必要绕行一圈!时间上的误差,足够自己任意施为了。 打垮了一边,中间军阵也就不会那么严整了。局势顺利的话,再从侧面冲击一下步军大阵,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得不说,这位万夫长的眼光果然毒辣。只是他似乎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以他不到两倍的兵力优势,想要快速的吃掉朱雀卫一厢五千骑兵,似乎是有点难度的! 如今这支朱雀卫的老兵,经过一年多的严格训练,和年前的扫荡岭南,以及剿匪的实战,在血与火中已经磨练出了一股舍我其谁的决死之心和马刀见红,誓死不退的军魂! 两支都是强军,一旦相遇,就只能看谁手中的军刀更加的锋利。看谁麾下的军卒更加坚韧了。 万夫长缓缓举起了右臂,一万骑兵在号角声中缓缓提速。马背上的勇士们,抛开了一切的负重和累赘。凭借着精湛的骑术,迅速的将马速加到了最快。 背后高高的大纛,也仅仅更随着大军向前飞驰。万马奔腾,大地一片震颤! “倒是一位果决的好汉,知道正面不好强攻。但是如此一来,自己的正面倒是不敢随意乱动了,想要驰援也是有心无力了。且看看那年轻的将军如何应对吧!” 身处自步卒军阵最后方的严成化,一见对方孤注一掷的发起了全员冲锋,而且方向似乎不是冲着自己的正面,而是冲自己右侧的骑兵而去,不禁裂开嘴,笑的有些欢快了。 “命令后阵的弩手,尽可能的抛射几轮弩箭,减缓一下对手冲锋的势头!令亲卫打出将旗,以及玄武卫的军旗!”虽然不是冲自己而来,但是好歹也要给友邻的骑兵们一点力所能及的支援吧!于是大声的给弩兵们下达了军令。 原本是两名统领在战场之上,皇帝的意思是相互协同作战。所以两人都没有打出将旗!使得对手还误以为是汉人畏惧,不敢亮出中军的位置。而此时突然打出将旗,是存了能够吸引一点注意力,好给侧翼的骑兵们减少一点压力的意思。 谁知道自己刚刚打出将旗之后,侧翼的骑兵里面也迅速的打出了“冯”字将旗,和朱雀卫的战旗!陡然出现的四面大旗,让高速冲锋的万夫长,也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一看自己冲击的对面,就有一面将旗,也就知道那五千骑兵中必然有对方的骑兵统领! 所以丝毫没有降低速度和有所犹豫。直挺挺的就奔着原来的方向狠狠的撞了过去。一万骑兵撒开四万多只铁蹄如同一道滚滚洪流,势不可挡! 但是朱雀卫的五千骑兵也没有胆寒。几乎在对方启动的瞬间,就判断出了对方的冲击方向。五千骑兵,也是轰然奔出。 冯哥一马当先,马刀斜斜一指,身边的数名亲卫每人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巧的牛角号子,放在嘴边起身吹起了呜呜的号令声! 五千骑兵没有拔刀,而是齐齐的将弩袋中张好弓弦,上好弩箭的弩机斜斜的举起,五千枚纯铁弩箭,闪着点点寒光。 两军相聚三百步时,轻轻的扣动了扳机。一轮射完,利索的收起弩机,全身趴伏在马背之上。战马再一次的加速。 片刻后凉军迎来了第一轮的箭雨。五千枚弩箭,带走了数百骑草原上的勇士。没有留下一丝声响。滚滚的马蹄声掩盖住了一切。 距离接近到了两百步的时候,凉骑的长箭如约而至!近万支长箭,如雨而下。久经训练的骑兵们尽力的缩小自己的身躯,身上的铁甲起到了很好的防护作用。但是依然有数百骑士,或是中箭落马,或是战马倒毙。纷纷跌落在滚滚的马蹄下! 喷溅的热血洒满了战场,映红了遍地的绿色! 骑兵的正面厮杀就是如此的惨烈和直接! 双方的马速都是极快,当凉骑射出了一轮长箭之后,来不及再次引弓,纷纷抛去骑弓,反手自腰间拔出弯刀。但是大雍的朱雀卫,早已经是马刀在手了。 新式的马刀狭长,锋利,重量也减到了三斤左右。五千把齐齐举起的时候,也让面前的凉骑,有些惊讶。原本印象中的南朝骑兵,在此时就应该崩溃,四散溃逃了吧! 如今面前的骑兵全然不顾人数的略势,挺着马刀迎头撞向了自己!两支骑兵,毫无花巧的碰撞在了一起。热血和残肢,瞬间洒满了战场! 第278章 凉骑不过如此 军阵左边的五千朱雀卫,在都指挥使宇文空的指挥下,也几乎在同时崩开马蹄,绕开己方的步卒,想着大军右翼的后方兜了过去。 但是启动的速度慢了一拍,所以当右边的骑兵和凉骑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左边的五千骑兵才堪堪绕到己方的步卒军阵。 宽阔的战场上,人马嘶鸣,骑弓的长箭,硬弩的短矢纷飞。凉骑的弯刀和大雍的马刀交错。 朱雀卫统领冯哥不顾战前赵崇一再的严令,亲自冲在了骑兵的最前方。身边的亲卫紧紧簇拥在身旁。看得阵后的严成化有些微微动容! 原本统领级别的将军,是不允许冲击在第一线的。但是军号一响,年轻的将军,还是跟在了右厢的骑兵后面。 对手一冲,五百亲卫毫不犹豫地跟着主将冲了上去。 滚滚铁流之后,是一地的残迹。断箭,残刀,血迹和断肢,全部被马蹄踏过。 大雍骑兵手中的马刀,最终凭借着精良的锋刃和将近一尺的长度占据了一点优势,虽然人数不及对方,但是还是顶住了压力。没有溃散。两只骑兵对冲而过,留下了千余匹无主的战马。 砍崩了刀口的凉骑,顾不上吃惊,后面马刀又跟了上来,冲杀的速度极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万五千匹雄壮的战马踏碎了脚下的土地。遍野的绿色在铁蹄下消失,翻飞起来的尘土又被喷洒的血液浇透。 朱雀卫的统领冯哥以及身边的五千骑兵,和那万夫长所带来的万骑,像两支锋利无比的箭头,迎头相撞。 “朱雀卫果然没有辜负陛下的建军时的期望,不辜负四卫如林之盛的赞誉!区区五千骑,就能和曾经称雄天下的北凉铁骑硬憾。称一声精锐,当不为过!”严成化稳固住军阵的闲暇,眼光也是没有离开过右方的战场。面对这热血激荡的画面,不禁脱口赞道。 曾几何时,大雍的军士兵败如山倒。一路逃散,溃不成军!这才不过是数年的功夫,就已经脱胎换骨到了如此地步。怎能不让自己心潮澎湃。 “确实如此,冯将军所在的右厢不过只有五千骑,论兵力只是对方的一半。却能挡住凉骑的攻势,自然不是依靠投机取巧,确实是拥有了过硬的实力! 只是如此胶着,恐怕朱雀为不免伤亡惨重!我军是否调整阵型,给予驰援?”主将刚刚说完,一边的将领也是赞叹有加。不过赞叹之后,又不免有些担忧。于是向着主将提议道。 “步卒阵型,不可轻易调整,特别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一旦变阵不及,敌骑的进攻方向定然就会扑向我们,到了那是我们不仅不能驰援右翼,还会变成对方攻击的目标,影响骑兵的作战! 如今之际能做的就只有为骑兵击鼓助威了。但是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左翼的五千骑兵,不久就能赶到,到时候两翼合并,兵力已经不占下风了。”严成化轻轻摇了摇头,披散的长发,在风中有些凌乱。口中的话语平静的如同常日。 眼前的凉骑,气势也算凶悍,但是和去年冬天,在乌云部故地的山间所遇到的那一万骑兵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在看到军阵左翼的那五千骑兵,已经绕过自己后方的时候,就明白,此战已经是没有悬念了。大雍朱雀卫的一万骑兵,完全有能能力自右翼护住自己的侧面。 左翼的骑兵,在宇文空的带领下,像一道闪电般的划过大半个战场。在右翼的骑兵和凉骑对冲刚刚完毕的时候,终于绕过步卒军阵的后方,迎头撞向刚刚杀透五千骑兵的凉骑! 战局的变化,远远超出了凉军万夫长的预料。意象中的步军阵型的变化而出现的混乱,并没有出现。而自己的一万骑兵,也没有能一击冲垮对面迎头冲来的五千对手的骑兵。反而让自己的万骑,在弩箭和近身的劈砍中折损千余骑。 虽然自己的长剑和弯刀也给对方造成千余骑的损失。但是对方左翼的五千骑兵,已经如狂风般的冲到了自己冲击路线的前方! 在自己万骑冲势即将耗尽的时候,和自己相遇了。这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局面。但是选择的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上了。 面对汹涌的对手,和高举起的马刀,能选择的唯有决死一战了。 身后骑兵的嘶喊声响起。但是对面的五千骑兵,沉默的令人心惊。只有马刀雪亮,只有战马飞驰,只有一个个沉默的骑士。就这么毫无畏惧,的将手中狭长,锋利的马刀砍向了对手的头颅! 冯哥一冲而过,剩余的四前多骑,只是缓缓停吗,迅速整队。冲锋的号令却没有响起。冯哥端坐在马上,深色的披风粘在马背上,滴落了一地是粘稠的血液。 望着麾下左厢的五千骑兵,突击而进的战场,突然有了一丝丝的得意和自豪!北凉铁骑,兵甲冠绝天下吗!今日过后,朱雀卫的一万老兵,就不再相信了! 豪情满怀的冯哥,在此举起右臂,马刀斜指长空。上万只马蹄再一次的崩裂而出。向着在此杀透军阵,尚未来得及调转马头的凉骑杀去! “好!宇文空果然好眼力!对战的时机把握的已经是无可挑剔了。将帅配合的如此默契,颇不简单。击鼓传令,枪兵固守,陌刀向前,弩兵在后,缓缓压上!”严成化还是冷静异常,直到骑兵完全缠上了对手之后,才传令变阵! 随着鼓点声的响起,固守在后的五千长枪兵,高唱起那支流传自皇家亲卫的战歌: 山河破碎兮,家国未亡! 马蹄南去兮,北望故乡! 儿郎奋起兮,天子同裳! 百战未死兮,痛饮一觞! 豪杰不醉兮,同赴疆场! 龙旗漫卷兮,新铸九鼎! 猛士长歌兮,分守四方! 歌声穿透了整个战场,给浴血厮杀中的同袍们带来了无穷的力量,朱雀卫的数千骑兵,暴发出了更加凶猛的血性。手中马刀的劈砍也更加的凶狠了。 那万夫长眼看着自己麾下的骑兵越来越少,心中的焦急盛如烈火。 此时被两面夹击的凉军,听到了西边传来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五千陌刀兵缓缓压了上来! 第279章 陌刀逞威 大雍步卒和骑兵,两万人马,几乎全部压上。将那一万被骑兵纠缠住的凉军围在了湘江的西岸。身后是汹涌的江水。南北是杀红了眼睛的骑兵。马刀雪亮,战马奔腾。 那万夫长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一见战局不利,凭着本能就感受到境况已经开始糜烂。当下眯起那一双残忍和嗜血的眼睛。匆匆一扫战场,就看见西边的那一万步卒似乎是在缓缓移动!最前方的巨大的盾牌已经不见了踪影。 十几排手持长刀的步卒身后就是是毫无防备的弩兵了。虽然战场已经被压缩在了狭小的范围之内。战马想要再次加速,已经失去了可能。但是这单薄的军阵还是没有被他放在眼中。 随即举起手中的弯刀,指向了西边,步卒上前的方向。猛然吼道:“勇士们,随我杀出去!”吼完,一马当先,身边的数百亲卫蜂拥向前。高高的大旗也随着扛纛兵的战马开始向西移动。 牛角号声低沉的响起。厮杀了半日的凉骑开始向着那缓缓压上战场的一万大雍玄武卫杀去。 南北两边,刚刚还是拼命厮杀的朱雀卫一见对手如潮水般退去,开始向西突击。那里肯罢休!不待军号传来,就已经纷纷跟随主将和主将身边的亲卫们,稍稍调转马头,在凉骑的背后掩杀过去。 战到此时,一万朱雀卫已经折损了不下两千人马,但是士气却是出在巅峰状态。主将冯哥,以及左右两厢的都指挥使,三员将领以及身边的亲卫,杀声震天! 一万凉骑,从冲击正面军阵不利之后,再到改为攻击右翼,战到此时,军力折损的颇为厉害。原本出营的九千多骑,目前已经剩下的已经不足七千骑了。大量的折损让万夫长的心情更加的暴躁。但是百战老将的理性让他明白,此时若是再不突围,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了。 选择步兵围困的方向突围原本是没有问题的。无数次的厮杀经验告诉他,突围从来都是选择最薄弱的地方。相对于骑兵来说,步兵永远都是冲击的第一选择。 况且还是撤开了大盾,没有了防护的步兵。但是他却忽略了那五千步卒手中所持的长刀,光是长度和分量就远胜于寻常。能使得了如此重兵器的军士,又怎么可能是弱旅! 战机转瞬即逝,对于凉骑和那位万夫长来说,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给他仔细的分析和选择。往往是一见是步卒,就确定为突围的方向,战马奔腾就开始攻击。短短的距离并没有使得战马获得多少冲击的力量。一瞬间,就已经撞上了缓缓前进的五千手持陌刀的玄武卫。 热血崩射。只是短短的瞬间,那步卒手中的长刀,一排排的举起,劈下,上撩。双面的刃口在凉骑的肩膀和战马的腹下来回,切割出一道道血痕。 头戴铁盔,额下兜鍪覆面的步卒,依然是缓缓向前。看不到表情,停不下脚步。 挥舞陌刀不断起落的双臂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将近一丈长的陌刀,二十斤的重量,运转如飞。一片片的刀光,如雪! 斩碎的人尸马肉散落一地。冷峻的军士们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随着雄浑的号子,一步一劈砍! 顶在最前排中央的是一位巨汉。雄壮的身型在原本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陌刀军士里还是特别的突兀。手上所持的陌刀形制也和寻常一样。只是刃口的处理,以及刀身的打造全部都是由大匠欧阳康亲手所铸。乃是最早出炉的那数口陌刀之一,当然也就更加的凶猛了。 巨汉面前的敌骑都是分外的幸运,因为他们所承受的痛苦都是最短的。刀起刀落之间,人马具碎! 粗狂的吼声中,身边的军士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披满全身的断肢碎肉人马内脏,触目惊心的利害。让那些一向以骁勇着称的凉骑,也有些胆寒了。 “击鼓,为南宫将军助威!”大军身后的严成化,看着自己麾下的猛将,在战线前方掀起的血浪,将那汹涌狼狈的凉骑再次的阻挡了下来,对于这样的表现还是十分满意的。最前方的那一千军士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更有部分是经历过琼州城下,和乌云部故地山谷中的血战,对于血腥的味道已经熟悉无比了。 正是有了这样的一位将军和一千老卒,更让身后的那些新兵们守住了胸中因为初上战场而有些慌乱的心。 原本以为是软肋的突破口,冲撞之后才感觉到是一块铁板!速度尚未提起的骑兵,顿时攻击的姿态为之一窒! 但是大雍的骑兵确实没有任何犹豫的自身后又掩杀而至。陌刀之后的那五千弩兵也没有闲着,移动速度大减之后的骑兵,一个个目标高大,简直就是固定的活靶子!加上距离又近。弩兵们都没有采取齐射覆盖大片的战术,而是放开指挥,各自散射。 早已经将弩机研究了通透的弩兵们,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纷纷张弩,五千弩兵射出的弩箭,密集如狂风,一枚枚弩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的飞向了凉骑。不到片刻就收割了大片大片的凉骑性命!凉骑身上的皮甲,在强劲的弩箭面前,全无一点防御可言。 纷纷落马的骑兵们,发出了一声声绝望凄厉的嘶吼,但是随即就消失在了喧嚣的战场上。 在多重的打击之下,凉骑几乎就要崩溃,但是三面紧逼,使得退却也成了一种奢望。 三面敌手,一面大江! 那万夫长瞪圆了血红的眼睛,像及了一匹受伤的野狼。 眼前这些步卒的坚韧和杀伤力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眼见的勇士冲不开出路,万夫长亲自举起了弯刀,百余骑同声呐喊着再次冲向了那排让勇士们心生恐惧的长刀组成的刀墙之上! 南宫藏浑身尽湿,一身铁甲上布满了长短不一的印痕。最严重的地方有着明显的凹痕。但是好在铁甲坚硬。并没有弯刀能砍透。 正在杀得尽兴。忽然通道了一阵猛然响起的喧闹声。藏在兜鍪里面的眼睛,冷峻的扫过眼前那百余骑疯狂向前的骑兵。 嘴角弯起了一道谁也看不见的残忍的笑容! 第280章 热血洒疆场 眼前的骑兵已经杀尽,依然整齐的陌刀队,继续向前踏起步伐,地上的断肢残血,将地面侵染的异常湿滑,但是高举起的陌刀依旧霜刃森寒,慑人心魄。 “前排勿动,二排上前”南宫藏一声大喝,命令身后的第二排陌刀手上前三步,将顶在第一排的五百陌刀手替换了下去。陌刀虽然精锐,但是对战的是骑兵,也并不是全无损失。所有后排的军士都是随时准备,接替下受伤或者阵亡了的军士。 所以第一排的数量一直保持了五百人的规模! 军士虽然也是悍勇,但是陌刀沉重,双臂不停的数百次的挥动之下也会疲惫。此时迅速的换上生力军,正好可以对上来势汹汹的百余骑万夫长的亲卫。 军伍之中,从来都是强者为尊,无论是凉骑还是大雍军中都是亦然。所以能被主将选为亲卫的无一不是骁勇之辈。对于这样的军中之事,南宫藏当然也是清楚的很。所以,一见那百骑簇拥一人亡命冲来,哪里不知敌将准备作最后的困兽之斗。 所以一生嘶吼之后,先将已有疲态的军卒全部换了下去,换上了五百体力充沛的后备老卒。自己依然挺立在前排的中央。陌刀所向,正是那身负铁甲的万夫长! 两军相接,最锋利的一把弯刀砍在了最锋利的那把陌刀的刃口。摩擦出四散的火花。南宫藏雄健异常,手中的陌刀也是锋利异常。 但是那位万夫长占据了马背上的优势。虽然没有速度,但是可以居高临下!一招过后,算是旗鼓相当。可是身边的亲卫们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数百柄长刀劈砍而下,普通的弯刀根本承受不住劈砍的力道。 这些亲卫也是骁勇异常,拼着伤亡近半的代价,终于将弯刀砍在了对方的陌刀和衣甲之上。但是一下刻,留给他们的就不仅仅是震惊了。 一向锋利异常的弯刀,砍在对方的衣甲之上,也只是砍出了一道道的印痕。而对方的长刀劈在身上,衣甲尽裂,劈在马背上,战马身碎! 万夫长虽然骁勇,也只是劈砍了三招,之后身边的百骑亲卫就已经折损殆尽。而他们所拼杀的结果不过只是拼掉了玄武卫十余老卒! 当那万夫长再次举起弯刀的时候,迎接他的就不在是南宫藏手中的那一柄长刀了! 陌刀狭长,南宫藏身边的数位刀手,齐齐劈下,那万夫长瞪圆了眼睛,一柄弯刀却是再也当不住这许多的锋刃了。 长刀割过了衣甲和骨肉的时候,万夫长再一次的尝到了利刃加身的感觉。曾经的他,历经百战,对于刀剑砍中身体的感觉并不陌生。只是这一次的感觉特别的冰凉。 或许是玄武卫手中的陌刀沾染了太多凉骑鲜血的缘故吧!数柄长刀割过那匹雄壮的躯体,和胯下的战马,鲜血已经不再滚烫了。紧紧跟在身后的扛纛的勇士,也没有逃脱陌刀分身的待遇。 巨大的大纛,迎风倒下的瞬间,仅剩的数千凉骑,失去了最后的勇气! 但是厮杀,还在激烈的持续。 冯哥的朱雀卫已经撤开了距离,不再和凉骑短兵相接。而是一南一北,两厢各自拉开距离。收起了马刀,举起了弩袋内的弩机。 近七千具弩箭,开始吐射出一枚枚催命的铁矢。只有西边的五千陌刀兵,还在不断的向前推进。不断的挤压着越来越小的空间。 紧跟在陌刀身后的那五千弩兵,更是弓弦声不绝。 绝望的凉骑残军,唯有不断东撤。但是身后的大江是骑兵的战马所不能泅渡的。面对四面绝地,恐惧开始在凉骑中蔓延。 没有了大旗和万夫长的凉军在残存的几位千夫长的带领下,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但是手中弯刀已经拔不开密集的弩箭形成的箭雨了。 铁矢入骨肉的声响,此起彼伏! 战到此时,已经纯粹的是一边倒的屠杀了。但是大雍的军士们并没有停手! “北凉铁骑,已经沦落如斯了吗?”严成化喃喃自语,个中的滋味,没有人能够理解!夕阳西下的时候。战场上已经没有了能够立身的凉军了。 倒伏一地的尸体,和跑散开来的战马,在夕阳中拉出了长长身影来。 晚霞红过了满地的流血! 这块土地上的绿草再一次茂盛起来的时候,或许会是鲜红的色彩吧! 冯哥一及两位都指挥使还没有回营,立马在这夕阳余晖的鲜艳的色彩之中,默默的看着战场中间,那两万人马。 是大雍的步卒和骑兵在打扫战场。一具具的同袍的遗体被从尸体的堆中翻找出来,整齐的摆放在战场的边缘上。年轻的面孔上难掩去或是幼稚,或是扭曲的遗容。 当太阳西沉的时候,后方的大营,缓缓打开了辕门。数名大将,脚步匆匆! 赵崇一身白袍,右手习惯性的放在刀柄上。听着麾下的将领们,报上了白日阵亡的数字! 一万朱雀卫老兵,阵亡三千五百多人! 相对与他们取得的战绩来说,也算的上是一场胜利了。一比二的战损,也说的过去。但是大雍阵亡的都是严格训练了近两年的老兵!这样的骑兵目前也不过只有两万,一战折损三千五百骑,还是让赵崇心疼不已。 相对于骑兵的折损,玄武卫的损失情况就要好的多了,驻守的长枪兵,几乎没有损失。弩手一直在陌刀兵的保护之下,折损的数量也几乎是零。只有一直和骑兵正面对抗的五千陌刀兵,倒下了千余人! 这些折损的陌刀手,大多都是新换上阵的新兵!但是也是在琼州训练经年的老兵了。 就在凉军在湘江边上激战正酣的时候,远在岳州城外的哈巴日,也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原本与潭州大营的约定是每日晨昏两次互派探马。 但是今日仿佛有些不同寻常,不仅自己清晨派出的探马,直到晌午还未归来复命。就连对方早该到营的探马也是未见行踪! “派出一直百人队,向南去潭州的军营一探究竟!”哈巴日一声令下,百余骑如风般冲出了营寨,向南而去。 第281章 探马相遇 春天的湘江两岸,自是草木葱茏! 两万青龙卫的骑兵,从山沟里钻出来的时候,晨光还未完全落下。 一万新兵匆匆领命,一分为二的在两位将军的带领下各自出发。剩下的一万老兵,就在废弃的官道要冲上扎下了一座简易的营寨! 向北的防御,明显修筑的更加用心些! 老兵入营,只派出数百探马,分布在大营的四周。其余军士一律下马休整。等待着可能回到来的厮杀! 两位都指挥使各率五千骑,沿着大江巡视的人马,一上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马,紧紧是射翻了两队各有十余骑的探马。 但是向北去的那五千人马,就如此的没有轻松了。探马一批批的遣了出去。半日的平静之后,岳州城的方向上,对方的探马人数,猛然增多了起来。 商务过后,不时的就能遇上百余人的大队骑兵。 这些凉骑的探马,都是百战老兵,骤然相遇,让小队的青龙卫新兵吃亏不少。大将陶修,接连收到了数支探马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身在军帐中的脸开始黑了下来。 自己所率的五千兵马虽是新兵,但是也都是琼州子弟。也是上得了马,挥的起刀枪的。如今不声不响的就折损了数十人。怎能不然主将窝火。 更加严重的是这个方向上的情况现在是一无所知了。 南边的潭州城外,朱雀玄武两卫大军,怕是已经和敌骑交上了手了。这个时候若是岳州的敌军再有什么变故,大雍的步骑联军可就算是两面受敌了。 身为都指挥使一级的将领,对于这样简单的大局观还是有的。那岳州城外的敌人足足有两万骑,可不是自己麾下这五千新兵所能力敌的,就连主将麾下那些正在休整的一万老兵对上恐怕也占不了便宜。 想到这里,就是一阵阵的脊背发凉。以敌骑的警惕,此时怕是已经能够推断出来岳州与潭州的之间被自己截断了联系了吧! 若是举兵南下,自己尚不得知,五千新兵可就危险了。当下大声向帐外喝道:“来人,速速增派探马,以百人为一队,重新向北打探!务必探清敌军动向! 另外全军戒备,随时准备厮杀!” 随着亲卫将军令传达下去,大队大队的骑兵分散向北奔去。 冉平麾下的这一都人马,也在向北之列。年前在乌云故地的时候,还是一名伍长,但是自从那无名湖边的一场血战之后,凭着那一次的战功,就升了一级,被主将亲自提拔,成了一名指挥使。掌管麾下百骑的探马。 战后余生的数名新兵,也大都提拔城了伍长!只是让他颇不满意的地方就是麾下的百骑中老兵只有三十骑,平均分配到个个伍中,除了伍长之外的老兵,只有两人。其余其人都是新兵! 但是这个也不是自己才有如此境况。青龙卫扩大之后,更是普遍的现象,老兵难求啊!自己的麾下因为是探马尖兵,情况相较与其他军伍,还是好的。 听说跟随都指挥使行动的五千大军中,老兵只有数百,勉强的只是配齐了伍长,指挥使之类的将校,其余的兵员全部是清一色的新兵! 不过这一万新兵,虽说是新兵,但是也都是几乎和自己同时入了军营。只不过是自己在军营中已经待满了两年,而他们只是受训了三月以后,就带着部分军器,回乡去了。 直到年前,才又重新征召回来。所以他们这一万琼州的子弟,远比在岭南就地征召的的那两万人,好的多了。 冉平领受军令的时候,就已经被上司反复叮嘱,沿途一路要小心谨慎。若是遇上大股敌骑,不用力敌,只要能返回报信,就算有功! 所以带领一众属下,向北的时候,一路都是异常的谨慎!最前方是自己派出的两骑老兵,侧面也有尖兵前出。自己则是全神贯注的更在后方半里的距离上。 一旦有警,小股的敌骑,自己就能一冲而上。若是大股的敌骑,就引军后撤! 但是翻过了一座低矮的土丘之后,这样的策略就失去作用!因为面前的是一望无际,无遮无拦的平野!数十里的风景尽在眼前。 而远处,赫然是有一队人马,向前奔驰而来。看装束不像是汉人,更像是弯刀烈马的凉骑。 几乎是在同时,在平野的尽头,那一支百余骑的军伍也发现了刚刚翻过土丘的冉平等人。 一马平川的平原上,两支百骑规模的骑兵相距不到十里。就在发现对方的瞬间,那百骑的凉军毫不犹豫地开始缓步的加速。 苍莽的大地之上,一片葱郁,渺小的骑兵,在绿色的掩映之下滚滚而来。 冉平身后的骑兵也是激动异常。三十骑老兵擦拳擦掌的就等指挥使一声令,就准备迎头而上了。但是命令迟迟没有下达。 “指挥使,为何犹豫不决?”身边的一名老兵伍长看着冉平由于不决的样子,颇有些不以为然,两军对峙,拼得就是一口士气!此时不冲,就会失了先机。当下有些急切地问道。 “敌军多是骁骑,而我们人数和对方虽然不相上下,但是新兵占了七成,正面冲撞,赢面不大!不如待机而动!”冉平回答得不疾不徐旭。眯起一双眼睛看着高坡下面,渐渐加速的凉骑。仿佛没有听出麾下的急切和点点的不满。 眼前的凉骑冲击的队形初时散乱,但是不到一里之后,就已经在冲锋的路上调整的井然有序了。而自己麾下除了三十骑老兵,其余的七成新兵都是没有过沙场厮杀经验的。正面对冲,又怎么会是对手!但是来骑速度已经缓缓加了上来。 十里的距离,就算自己不动。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对方的长箭就会射到自己的面前!此时连后撤怕是都已经来不及了。终于明白那五个军伍的探马的消失原因了。多半已经是阵亡在这支敌骑的手下了。一伍十骑,猝然对上这样的对手,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 第282章 铁骑骁勇 冉平看了看天色,暗中估算了最近的那支百人队距离自己的距离。右手自怀中摸出了那探马常备的焰火,迎风用火石点燃了引信后,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但是在白日的天空中并不显眼。但是冲高空的那一团火光轰然炸开,声传四野。 但是身后的大营是看不到这么远的,看来还是要先将此地的情况传回军中。当下马鞭一指身边的一位伍长道:“对方派出了百骑一队的探马,后方必定会有大军,你带本部十骑,速速返回,务必将此间情况告知将军。” “指挥使,让部下七名新兵返回就可,我等三人,请求留下,和兄弟们共对强敌。”那名伍长一听,当即回道。 “也好!”冉平略有些停顿,但还是没有驳斥战场抗命的伍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那伍长的建议。几位新兵只得在伍长的逼视之下,返身往回奔去。 “全体听令,不准近身三百步内,举起你们的弩机,平日的训练如何,都在今天展示出来吧。敌人能在马背上引弓骑射,我们难道连上弩都做不到吗? 现在,就让我们去领教一下名动天下的北凉铁骑是怎样的一支精锐吧!” 冉平吩咐完送信之事后,敌骑已经冲过了一半的距离。望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只将弩袋内配属的弩机取了出来,平静的拉好弓弦,上好弩箭。轰然一声大喝。便一夹马腹,向坡下冲去。 这些新兵的战力或许不如凉骑,但是控马奔驰,还算熟练。既然是不能力敌,那就只能发挥弩机的射程优势了。就当演练一番平日里训练的马背上上弦和远射功夫吧!或许还能支撑上一阵,万不得已的时候,麾下的三十骑老兵,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毕竟距离身后的大军不算太远。附近也许就有自己的百人队,只要能撑过一个时辰,援兵总是会有的。百余骑兵,全部轰然领命。战马崩开四蹄,飞驰而出。 倒是对面的骑兵,有些意外。前几次遇见的哪怕是兵力远逊于自己的探马,在被发现之后,都是一发响箭之后,就是悍不畏死的冲锋,闻讯而来的五支人马,都被自己轻易的剿灭了。那五十骑,虽然悍勇之气不弱于自己麾下。但是马背上的战力却是不足一晒。 每次对战,除了最前方的两三骑能给自己的麾下造成一点麻烦之外,其余的多只会凭借一腔蛮勇。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手中的马刀,和弩机都是精良无比。 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好好利用手中利器的优势,只想着用马刀来挑战草原上的勇士。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又怎么能不失败呢! 那些来不及销毁的弩机,被麾下抢在手中,个个都是惊叹不已。短小的铁矢竟能哟如此的威力。射程几乎赶得上自己骑弓的两倍了。就是马背上上弦有些麻烦。不然凭借草原勇士的们的马术,若是换上这种弩机,对面的汉人哪里还有与北凉较量的本钱。 那些马刀也同样锋利异常,刀身狭长轻便,刀尖带有微微的弧度。让那对砍时崩坏了刀刃的勇士们换上,也是十分顺手。挥舞劈砍之间,威力更胜弯刀。一时让勇士们爱不释手! 眼前的这支人数和自己相当的骑兵,似乎有些反常。先是犹疑不定,待到自己冲过一半距离的时候,才匆匆发出信号,然才是纵马开始加速。 难道只是想先消耗一点自己的马力吗?要知道骑兵作战,只有将马速调教到最快的时候,与敌相撞,才算是抢占到了第一步的先机。才能将那最大的冲击力转到弯刀之上。 而像对方如此犹豫只能是被动的接受对方的冲撞了。看来这些骑兵,也是战场厮杀的新丁,并没有多少经验的了。 远远的举起的是大雍特有的弩机,难道是想凭着这个就能拖垮草原上的勇士么?今天之前,或许可以。但是今天,却是不行了。因为自己麾下,也有了半数的勇士手中都有弩机了。弩箭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用了。 再想利用射程的优势,来战胜自己恐怕是要落空了。 所以当百骑大雍的骑兵,远远的开始与那激射而来的凉骑斜斜错开的时候,凉骑的百夫长,并没有意外。反而是有些兴奋。 终于遇上了一个像样的敌人了。虽然开始失去了先机。但是总算是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了。先前的犹豫原来是在计算最佳的射击距离吗? 两只骑兵的距离越来越近。拉近到三百步之内的时候,一百青龙卫的骑兵,手指轻轻扣动弩机的扳机,箭矢在强劲的力道下,呼啸而去。一箭射完,骑兵的速度不减。 几乎在同时,凉骑中的近半骑士,也在马背上举起了弩机,一样的激射,但是弩箭的数量明显少于对方。而剩余的那五十骑也没有闲着。利用同伴射击的空隙,猛然拨转马头,在极短的空间和时间内,完成了一个转角的动作。 百骑一分为二。五十骑手持弩箭的骑兵继续向前冲去。和刻意保持距离的敌人交错而过。而剩余的五十骑,却转马直直的冲向了正在减速的青龙卫! “当真是百战精锐!马背上竟然能做出如此的动作!,果然能够配得上横扫天下的名头!”冉平的战马已经减速,猛然听到快速接近的马蹄声,让这位刚刚升任指挥使的年轻人暗自佩服起了自己的敌人来。 但是脑子确实飞速的旋转开来。几乎在瞬间就有了应对的策略!来不及再次的给弩箭上弦,也来不及在将弩机放回弩袋之内。 只得将手中的弩机往身后一仍,猛然抽出狭长的马刀,向着身侧凉骑冲来的方向一指。口中一声高呼:“老兵出刀,新兵换箭!” 随着这一声大喝,三十骑老兵齐齐扔下手中的弩机,抽出马刀,左右上的缰绳猛然向左一拉。三十匹战马轻盈的转过马头。迎向了五十骑凉军! 第283章 混战 而剩余的六十骑新兵在减缓了马速的时候,再次上好了弓弦,左手一探后背,一支铁矢又卡上了箭槽。六十骑骑士身体同时右倾。极速的射出了第二轮的箭雨! 迎面冲来的五十骑顿时落马十数人! 由于距离更近,这一轮箭雨的效果远远好于第一轮。仅仅六十枚弩箭就造成了对方十数人的折损,效率相交双方的第一轮射击提高了数倍。 五十骑凉军在接触的瞬间,乱声狂吼,以发泄身边同伴落马的不满和愤怒。五十口弯刀和马刀混杂的兵器举了起来。双方靠近后一场用最原始本能进行的厮杀,就这么展开了。 六十新兵起落如风,在这一刻,在生死的考验之下,将平日训练场上的一切发挥到了极致。马背上,弓弦声不断。围绕这那半支远去又返回的骑兵,在宽阔的战场上游斗不定。 而他们围绕游斗的中心就是那个双方厮杀在一起的地方。 近身之后,双方的兵力相差无机。但是大雍的马刀凭借着略长两尺的长度优势稍稍占据了一点上风! 而散在外围使用弩机的骑兵,也因为大雍的弩机射程优势占据了上风。五十骑凉兵,本来数目就不如大雍。加上初次使用弩机,远远不及对方用的顺手。 但是距离如此之远,背后的骑弓又不能建功! 三十骑老兵和冲来的三十多骑凉军,杀的旗鼓相当!折损的数量甚至还略少于对方。只是六十新兵,反而用好了弩箭,又射杀了十数骑高速移动的骑兵!从而让己方的兵力开始略微的有了优势。 整个小战场的局势也就随之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大半个时辰之后,渐渐落入下风,折损严重的凉骑,才意识到,眼前的这支百人队,远远不是如前面的小股骑兵那般好对付。 抢来的对方的弩机虽然好用,但是并不如自己的骑弓用的顺手。除了射程远了之外,对于精度并不能有效的控制。导致己方的折损远大于对方。 那百夫长一声呼哨响起,那厮杀正激烈的骑兵,也齐齐撤离,不再和眼前的敌人纠缠。五十骑冲杀过来,此时退回的时候,已经不足二十骑了。另外的五十骑手持弩机的骑兵,此时还骑在马背上的也不足四十人了。大半个时辰,折损了四成兵力。 先前歼灭了五十骑,自己也不过是折损了数骑!现在情况却是大不相同了。 青龙卫的九十骑也不好过!三十骑老兵还能坚持在马背上的也只有二十骑了,几乎人人带伤。新兵的情况要好一些,只折损了七骑! 六十凉骑再次集中起来。远远望向对面的七十骑对手!眼神中多了一丝铁血的敬佩,但是更多的还是厮杀的欲望和不甘。 遥遥对持的两支残军之间,散乱的尸体倒伏在地,无主的战马,自己跑到了战场的边缘,悠然的啃食这一地的野草。风吹起整齐的鬃毛。若不是马背上的鞍鞯和垂涎下来的马缰,这里倒像是一片安静祥和的牧场! 血腥的味道还是被春风带的四散开来。引的一群黑色的大鸟盘旋在低空,久久不愿意离开! 大地突然再次的震动了起来,双方的将领同时警觉。各自又后退了数百步。对于这样的震动,双方都是熟悉无比。这是马蹄踏在大地上的旋律。 双方的探马在此地已经是犬牙交错。震动无论是在身前还是身后,来的是敌军,还是友军,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未知之数。 战到此时,只要对方的援军先期抵达,哪怕是数十骑的兵力,都几乎是己方的末日了。 震动越来越密集,一杆狼旗突兀的出现了远处的地平线外!残余的凉骑,爆发出一阵狂风般的吼叫!一时间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在这以瞬间又冲到了顶点! “长生天,保佑草原的阿郎们!举起你们手中的弯刀,杀光这些汉人!”百夫长一声狂笑,笑声里竟是喜悦和死你里逃生后的疯狂! 来的正是草原雄鹰,黑狼部的骑兵,虽然只有两百骑! 仿佛已经将整个战场冰冻了起来!青龙卫的探马新兵们,难以掩饰的恐惧和绝望开始蔓延! “指挥使大人,你再听!”冉平呆坐在马上,眼目中看不出悲喜!只有身后的披风在风中抖动!身边的一名老卒突然故意的大声的对着他们的指挥使提醒道。 原本准备以最后一次的突击,结束自己和麾下性命的时候,又一阵杂乱的震动声传了过来。近到都不要需要将耳朵贴在地上,就能清晰的感受到。 随即,在两侧的土丘后面,跃出了两支各有百骑的骑兵,黑甲黑袍,静默无声! 虽然没有扛出青龙旗,但是相同的装束,告诉残存的军士们,自己的援军也及时赶到了战场!两百只弩箭,斜指前方 弓弦弹起的轻轻的爆音,欢快的在身后响起!两百枚黑色的弩箭,激射而出,一路飞过七十残兵的头顶,呼啸声动听悦耳! “杀!” 两百骑兵收起弩机,两百口马刀,迎着阳光,闪出一片雪亮的光! 冲进了两百步以内的时候,对方的长箭也铺盖而来。同样的锋利,但是劲道明显不及弩箭! 青龙卫身上的精良铁甲,提供很好的防护,只要不是直接命中甲片的缝隙,几乎没有造成实质的杀伤! 宽广的战场上,两支扩大了些规模的骑兵,再次的冲撞到了一起! 都指挥使陶修,约三旬开外的年纪,跟随宋弘博也有十余年了。一直都是起左膀右臂,就连骑兵之剩八百骑的时候,也没有心灰意冷! 当赵崇将那几口马刀送到了将军的大帐内的时候,也是陪伴这主将以及那位长髯的大汉三人激动的一夜无眠!骑兵再次组建起来。而且是大雍第一支满编了战马的骑兵! 此时,身在军帐内的这位将军,不知为何无来由的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瞬间! “将军!正北方有探马返回。”亲卫在帐外急促的喊道。 “快快请到帐内!” 七匹战马,如风一般的奔回。 “将军!正北放五十里外,发现大股的凉骑,探马都是百人以上的规模!” 第284章 胡骑南下 陶修焦急等待的情绪,终于在这几名探马的汇报之后,缓缓地减轻了许多。正北五十里外,翻过一座土丘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地。 若是敌方大军的先锋已经抵达了此地,对于自己来说,当真算不得是一个好消息。南边的战事,正是激烈的时候,若是放任这支骑兵南下,青龙卫就是严重的失职! 岳州的大营距离此地一百多里,就算是清晨拔营,大军也不可能有如此的速度!推断可能只是先锋骑兵,定然不是那两万的主力骑兵。当下有些懊恼于自己新军的进军速度了。若是再快一些,向北推进不到百里,就可以沿汨罗江巡视了。 一时大意,恐怕已经让对方的先锋骑兵在江上搭起了浮桥。若不是有浮桥相连,其探马也不会如此密集。 “来人,传我军令,大军开拔向北至大江停驻。探马沿汨罗江岸巡查,发现渡口,或者浮桥,立即来报。 另派人向南,给宋将军报信,就说敌骑探马已经越过汨罗江五十里腹地,本将已经亲率五千人马前往驱逐!” 五千骑兵,只是临时停驻,此时军令一下,便匆匆上马,一部千余骑在前方开路。大军速度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先头的一千骑兵,便接近了那座突兀的土坡。 一批哨探匆匆打马过来,远远的大声喊道:“将军,前方有小股骑兵正在激战。” 大雍骑兵的编制和步卒基本相同。一千骑兵整好时一部,有正将一名。麾下千骑,称呼为将军也勉强够格了。这支骑兵作为大军的先锋,一路都是急行。除了三十里一次的短暂休整,并无耽搁。此次又是急行军。速度就更快了。 听到汇报后,这位骑在马上的将军,只是暂停在了道旁,向着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准备攻击” 身边最近的两名亲卫从马背上各摸出一个短小的牛角号。呜呜呜的号令声响起。一千骑兵齐齐的松开马缰,开始缓缓加速。有如一道洪流,杀向了那两支纠缠一起了的骑兵。 黑衣黑甲的骑兵,沉默中抽出马刀。因为前方的战局中还有两百余骑自己的同袍,所以弩箭被弃置不用。就只用马刀去解决眼前的这支深入而来的凉骑吧! 正在厮杀中的冉平等人,早早的就已经听到了背后的号角声。略显疲惫的士气顿时高涨到了顶点。手中的马刀也似乎轻快了许多。 随着一杆军旗飘出,黑色洪流一般的一千骑兵滚滚而下,瞬间将场中还在挣扎的凉骑淹没的无影无踪!马蹄过处,当真是片甲不存!那位小将一个冲击过后,拨马回转的时候,那残余的凉骑已经没有人还能坐在马背上了。 冉平等三位指挥使,打马上前齐齐行礼道:“多谢将军援助!战事已了,我等静听将军调遣。”三人浑身浴血,外袍已经没有一块干的地方了。 “三位不必客气,仅靠三成老兵,就能和凉骑战成如此,是在难得。某也是尊陶将军军令行事。还是先打扫过战场,然后你们各自归队吧!”那位正将看了看眼前的三位指挥使,虽强打起精神,但是其麾下军士大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当下指挥自己的麾下迅速的打扫了一下战场周后,也没有在将三人麾下的残军留下。让他们各自归营,然后一千骑兵,又继续前进的,向着汨罗江边一路突进。但是战场中的凉骑有些手中所持的竟然是大雍弩机和马刀!这位正将心底震惊不已! 陶修的五千人马紧随其后。大军一路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敌人,一路剿灭了俩支百骑规模的骑兵之后,就抵达了水波浩渺的汨罗江边。 “将军,汨罗江以南的零星凉骑已经全部歼灭。看来哈巴日的大军尚未渡江南下。末将已经分散部众望上下游一路打探。下游约十里处有一座浮桥,目前已经被末将麾下的两百骑守住了桥头。情将军决断,是立即烧毁海狮还是增兵驻守?”那位正将远远的迎来了主将陶修,汇报完情况后问道。 “好!既然主力没有过河,我军暂时无忧矣。看来是本将多虑了,如今我们抵达了江边,如此一来,有了这条河,我军又可以多了一点坚守的把握了。” 陶修一路北上,自是马不停蹄。直到此时,看这眼前滚滚而下的江水,才放下心来。在他的眼中,有了这条不算宽阔的河流,凭着五千新兵,也能将那凉骑的主力阻上半日了。 说完不等麾下回话,又接着说道:“潭州城外的一万凉骑,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陛下的胃口定然不会只是那一万人马。所以这座浮桥不能烧毁,说不得明天,它就会成为我们进攻的通道了。 一定要看护好,不能让凉骑破坏!” “末将领命” 就在青龙卫一路顺利的时候,驻扎在大江边上的哈巴日,终于等到了第一批返回的探马。带回的消息却是都不容乐观。 南方百里外,三个百人的探马队伍接连失去联系。这样的结果,让半生征战的老将军联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南边的那位小皇帝真的动手了! 明显的是各个击破的策略!这对于兵力不足的南朝来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集中兵力,可以形成局部的兵力优势,但是这样对于骁勇善战的北凉铁骑来说,能有效果吗? 老将军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兆!南方的联系已经中断。就连数百人的探马都一去无回,想来这路途之上怕是已经布满了对方的大股骑兵了。如今之计,只有亲自举兵南下一途了。 “来人,速去江州传令,全军全速向潭州进发,与本将在潭州城下汇合。”哈巴日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集中兵力,在潭州城下,迎击前来进犯的南朝兵马。 自己立即拔寨南下。在他的预想中,南朝能动用的兵马不过就是三支所谓的羽林卫,骑兵,步卒合计不过三万多人此时定然大部集中在潭州城外,和自己派驻潭州的一万骑兵对峙。 自己和江州的两支骑兵,各自两万骑,一路往潭州城下,当不会遇到强力的阻碍!两万人马,浩浩荡荡。大军前方的探马游哨再次密集起来! 第285章 青龙挡路 汨罗江北的百余里路程,大军不过半日就已经走完。黄昏时分,先头的哨探散骑陆续抵达了大江北岸。 浮桥边聚集骑了越来越多的骑兵。 行进中的哈巴日接到了浮桥尚在的消息之后,直接下达了渡河的军令。探马都不再往上游和下游探查了,全部集中在桥头,准备等先头大军一到,就开始强行夺桥了。 对岸驻守的数百青龙卫,和原本散布在江北的散骑,迅速的撤回了南岸。面对越聚越多的凉骑,一时惊恐莫名。数百骑堵在桥南,弩机森森,恐怕也是阻挡不住对方渡河的决心了。 陶修接到汇报后,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面对两万铁骑,这位都指挥使,没有慌乱,而是冷静的调集重兵先堵在浮桥的南端。又散出一部千骑,一路严防适合渡江的地段,防止胡骑背后偷渡突袭自己后方! 一面急忙将情况报与后方的宋宏博。 宋宏博的中军大帐里,灯火通明。刚刚年过四旬的将军,鬓角就已经开始有了灰白的颜色。长期的军伍历练,也让这位中年的将军,拥有来一张坚毅的面孔! 身材不算高大,周身不自觉的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大帐内还有一为长髯的将军,一身铁甲未解。正是刚刚回来交令的左厢都指挥使邵波。 “潭州城下的战况如何了?”宋宏博已经接到了赵崇派人送来的简要说明,但是邵波距离战场更近,或许知道的更加详细吧。出于武将的习惯,还是再次向着自己的属下问道。 “回将军,属下的探马曾经深入到了战场边缘。潭州城外的一万凉骑,已经全军覆没了。朱雀卫的一万老兵也是损失惨重,折损了三千五百多精锐骑兵,但是建制尚全。 步卒就好了许多,陌刀阵的杀伤力和阻挡骑兵的能力,果然强悍!硬是凭着陌刀一路挤压,将凶悍的凉骑向东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们身后配合默契的弩兵,也是出手不凡,几乎射杀了三成的凉骑。自身的折损微乎其微。 末将接到凉骑残军被困的消息之后,就回军前来与将军汇合了。进账前,有探马来报,战事已经结束。朱雀,玄武两卫已经打扫完战场了。” 邵波简要的将战事和双方的损失说了一遍。对于步卒陌刀阵的威力推崇不已!硬是凭着长刀和凉骑拼出了一比五的折损比例!这样的战绩,在大雍抗击北凉的数十年历史里,尚属首次。算得上是异常酣畅淋漓的大胜了。 “嗯!看来这冯哥还是有点统兵之能的。原以为,朱雀卫之所以能交到他的手里,凭的只是他做过几年的皇家亲卫统领。此战之后,看来皇上用人,当真是只唯贤,不唯亲的了。” 宋宏博在自己的大帐之内,对自己的心腹之人,说起话来,也就随意了很多。他的心里对于军中最新崛起的那几位年轻的将军,原本是颇有些不满的。 自己凭借多年的军功,以及国人的统兵只能,人到中年,才堪堪统领一万骑兵。而那些年轻的将军,不过是在皇家的亲卫里担任了两年统领,就轻易的外放领军。 这类军国大事,怎么如此儿戏!羽林四卫,四万人马,统兵的将领就有两位年轻的军将。一为皇家的亲卫统领,还有一位乃是皇后的兄弟!玄武卫的统领,但更是委派了一名不知底细的怪人!而正统军伍中出身的也只有自己一人。 这位皇帝用人真是天马行空,让人琢磨不透。但是对于军权的把控还算是紧密。 玄武卫的那名喜欢披发的将军,他倒是了解不多。不过从乌云故地时的表现来看,才能倒是堪匹配了。 通过这两次的合作,宋宏博对与这位算是有知遇之恩的年轻皇帝的评价,高了几分。 “将军,近年来,军中的一批年强将军,崛起的确实有些太快了。羽林四卫,能让末将佩服的也就只有将军您了。其余诸人,如冯哥,魏剑秋,罗天睿等人,虽然都是独自领军,但是上了战场如何,大部分都是未知。不过今日看来,冯哥将军,倒勉强算是合格了。 其余两位年轻将军,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倒是那严成化严将军,最近听军中传言,其武艺勇冠三军,末将倒是有些不信!不知比起将军来又当如何?” 邵波听到主将的感慨,一时也是感概不已。自己年已近不惑,但是军中的职务不过是一厢的都指挥使。而那些年轻人,却是一步登上统领的高位。关键是这几人几乎都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 单单一个魏剑秋,倒也说的过去。虽然年轻,却也是曾经的魏帅之子,老帅在世时,为了避嫌,确实是压抑了他的成长。凭其在军中中下层军校中的威望,此时委派统帅一军,也不为过! 但是冯哥,罗天睿两人的高升,就不能不让人产生一些联想了。此时身在中军帐中,只有主将和自己两人。心中的一些抱怨,不免的就跟着主将的感慨脱口而出了。 “本将也知道你们这些在军中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将军,对他们一向看不上眼。陛下虽然年轻,但是颇有些英主雄姿!胸襟气度都不能以常人度之。 乌云故地的厮杀,你们也都青眼看到了,那严成化无论是统兵还是指挥,都无懈可击。琼州水军大营里坐镇的吕开诚,不过是犯事家族里的一名旁支,平日里才名不显,却能被皇上青眼有加。当年的琼州突袭战中,也是表现的十分惊艳,成功的挡住了哈巴日的亡命一击!这两战当可证明陛下的识人之明。 此次白日一战,这位年轻的冯将军,麾下的骑兵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罗天睿虽还在广州练兵,若干年后,谁又能保证,这几人中不会出现卫霍那样军功彪炳,威名远扬塞外的大将呢!” 宋宏博虽然自己也有点愤懑,但是对于麾下的不忿,还是好言相劝。不过分析的也都是事实,让邵波也是心服。 两人正谈论间,帐外一声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一切。接着就听到亲兵高声的汇报声:“陶将军来报,大营正北数十里外的汨罗江边,有大股凉骑聚集。凉军正隔浮桥对峙。请将军速做决断。” 第286章 夜战 “哈哈哈!终于来了吗!该是我们青龙卫上场的时候了!”宋宏博听到亲卫的汇报,并没有意外和震惊的表情而是抑制不住的开怀大笑起来。 在他的分析里,那哈巴日也是一员沙场老将。一旦得知交通被阻,必然会全力南下,毕竟驻扎在潭州的只有一万人马! 再是精锐也阻挡不住数万步骑的联合进攻!没想到的是凉将多自持勇力。严重看轻了大雍军将的战力。直到汨罗江南的大股探马全部失去了联系之后,才挥军南下,支援自己的部将。 之前恐怕还在大营,等待江州,以及潭州的驻军主动向自己靠拢吧!可惜,断绝了联系的凉将还不知道潭州城外的一万骑兵已经全军覆没! 而现在,朱雀卫,玄武刚刚战罢,大军不可能连夜渡江!所以这两万凉骑,就只能依靠自己来阻挡了。好在兵力上也不吃亏!不过就是有一万新兵而已! 陶修既然已经将先锋顶到了汨罗江边,凭着这条不算宽阔的大江,自己营中的一万养精蓄锐的老兵,阻上一夜一日,还是不在话下的。 北凉铁骑甲兵的锋利名动天下。作为一名骑兵的统领,宋宏博当然是久闻其名。虽有去年冬季的那一场袭扰和追逐战。但是那是自己青龙位卫还是以协助乌云骑兵为主。硬仗,和正面的碰撞,都没有参与! 这一次,自己终于可以一尝所愿了。用这块最好的磨刀石,来给自己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宝刀开出最锋利的刃口吧! “将军,既然军情紧急,末将就暂不停留,直接往北驰援陶将军吧。北方的五千新兵兵力还是单薄了一点。免得被凉骑乘夜偷袭。” 邵波见主将大笑,也就放在了悬起的心。但是北方毕竟兵少,而且还都是新兵。一万青龙卫的主力老兵可都在营中休整呢!于是主动提出了先行北上的要求。 毕竟自己的五千人马,刚刚到达,还未来的及入营。此时掉头北上,也是方便。 “也好!先带五千兵马前去,与陶修汇合!本将整顿大军,随后就到!告诉陶修,无论凉骑冲击的如何凶猛,都不可损毁浮桥,一定要给本将守住! 凉骑若是另架浮桥。也不可滋扰,只要保证不放一骑过江就可!今夜的浮桥,就是明日我大军攻击的通道!” 宋宏博长身而起,连带着发布军令时都是豪气非常。 邵波领命而去,出来大帐翻身上马,一身铁甲铿锵。五千刚刚从湘江东岸返回的骑兵,又匆匆北上! “召集各部正将以及探马营主将前来议事!”送走了邵波的宋宏博一声令下,中军帐外的亲卫立即吹响了聚将的号令声! 片刻之后,脚步身响起,匆匆赶来的十一员将校,大步入账。 “探马营何在?”宋宏博在主座上站定,右手握在马刀的的刀柄上,对这帐下的一名将校喝道。 “末将在!”那位将军上前一步大声答道。 “立即散出探马,向东警戒。另外派出一半人马,自此处,绕过汨罗江,往江州方向突进。务必截断江州和哈巴日大军的联系。”宋宏博一把抽出马刀,在简易的行军图上,往江州外围和汨罗江上游指道。 探马营的主将乃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青年将军,年纪不过三旬。闻言领命出营。亲率数百散骑匆匆出营,往东而去。 “陶将军来报,岳州城外的两万凉骑已经南下。潭州外的战事,今日晚间也已经结束。陛下亲自坐镇,已经全歼了一万敌骑。对于接下来的战事,各位可有什么建议?” 宋宏博眼光送走了探马营的主将后,又将眼光收了回来,看向了帐中的十员将校。原本一万老兵,属于左右两厢。有两位都指挥使。 但是扩军太快,军将不足。只能是暂时让两位都指挥使各领五千新兵了。自己这位统领亲自带领一万老兵以及刚刚提拔上来的十部中的十位副将! 好在这十员副将,都是上过战场的老骑兵了。对于老兵的战力倒是没有多大的影响!听到主将如此说,一个个都是擦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了。但是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用那求战的眼睛回看着主将。 “既然大家没有话说,那就听本将独断了!”宋宏博笑道。 “我等静听号令!”众将齐齐答道。 “好!大军立即开拔。各部收尾衔接,举火前进!务必保证明日天亮之前,要到达汨罗江边!” 众将一一领命之后,安静了一天的大营,又喧闹起来了。上万只火把,将夜空照的透亮。逶迤的队伍自辕门延伸出去。 大军夜行,人马嘶鸣声中,又人开始唱骑起了那首岂曰无衣的战歌! 哈巴日的大军一路南下,遇到大江而止。先锋的骑兵,在接到攻击的军龄后,义无反顾的向着浮桥上冲来!狂奔的战马,坚硬的马蹄踏在浮桥上的木板上,震的浮桥阵阵晃动! 骑弓在手,骑兵们冲到半渡,就开始放箭。长箭如雨落,在这个平凡的春夜里,呼啸出一阵阵的死亡的声响。 而他们的对面,聚集起来的上前骑的新兵们,开始下马整队,分出远近错落的三层军列。弩箭在手,斜指夜空。朝着道顺着浮桥延伸过来的火线,开始倾泄弩箭! 一排放箭,一排上弦,一排准备。这天才般的指挥,让整个浮桥的中段位置,几乎弩箭不断!锋利的铁矢如连绵不断的春雨,扑打在浮桥和周围的水面之上。激起的除了水花,还有阵阵惨嚎,和鲜红的血液。 江水为之嫣红,但是蜂拥的胡骑还是源源不断!大雍的新军,拼命的射出漫天的箭矢,对于变得嫣红的江水,没有丝毫的发觉! 夜色渐深,逐渐将整个江面笼罩进了无边河岸!火把的微弱的亮光,已经找不出数步的距离了。凉骑后阵终于传来了一阵阵的低沉的号角声! 哈巴日铁青着脸。训斥着无能的部下们。 “连夜架桥,明日天明,大军分头强渡! 第287章 阻击 清晨,当万道霞光再一次的照耀在汨罗江畔的时候,昨夜的血光都已经不见了踪迹。江水吞噬了一切的,留下的仅仅只有浮桥上的箭孔和扎在桥面的断箭! 春水初生,百草丰茂! 丰润的江水,一波一波的冲刷着江岸,微风助澜,也没有卷起多少惊涛骇浪。哈巴日的大军一夜无话,直到清晨以后,亲自赶到江边巡视,远往江水滔滔出身草原的老将军,有几分感叹! “潭州城为的勇士们已经一天没有消息传来了,大军今日务必要渡江南下。这小小的汨罗江都能阻我大军,那么南边还有一条更加宽阔的湘江,又当如何渡过呢?”哈巴日望着江水,以及在江水中飘摇的浮桥。对于昨天夜渡的失败,也就更加的不满起来。 “大军渡河,一条浮桥,远远不够,勇士们已经遵照将军的吩咐,连夜在上游又加起了两座浮桥。好在对方病没有阻拦。只是在桥头又增加了兵力。 特来请示,大军是否立即渡河?”一旁的一位万夫长一见主将有些不满,连忙上前解释道。对于江对岸的南军,并未阻拦自己架桥一事也是未加深思。 “江对岸的兵力如何,可曾探查清楚。潭州城外的战况如何了?”哈巴日对于对方没有阻止己方架桥一事,有些意外!只是一味固守?那为何不阻止勇士们将浮桥架过去?难道是有什么阴谋吗?根据此前得到的情报,对面不过是只有数千骑兵。而且大多还是新兵! 难道只是新兵们的慌乱,才对于自己麾下的行动视而不见的吗?稍稍一想就知道不妥。但是又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所以才有了此问。 “将军大人,目前我们对岸的不过只有五千骑兵。南朝其余的大军,几乎全部集中在了潭州城下,与驻守潭州城外的一万勇士们对峙。从昨夜对方阻击我们的强渡来看,恐怕战事正焦灼。对方害怕我军渡江后,两面包夹!” 那名万夫长跟在哈巴日的身后,面对大河江风和主将的询问,只得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但是真实情况如何,自己也是不得而知! 毕竟,汨罗江以南的数百探马,已经尽数北对手围剿干净了。 “探马已经尽数被剿,这些情况都是你的推测吧?如何能作为大军行止的根据!”果然自己的推测,让主将大位不满。转过身,鹰隼般的目光将跟在身后,随意回答自己问题的万夫长逼视的慌乱不已。 “如此无谓的推测莫不如亲自去江边指挥大军渡河的好!”哈巴日一脸的不耐,灰白的须发在江风中更显得有些英雄迟暮的辛酸。 叹了口气,后又继续说道:“罢了,又不是你的失误,是本将过于轻视对手了!” “将军大人,不必忧心,我军今日一定要渡江南下,抵达潭州城下的那个战场。”那万夫长,先是慌乱,而后听到了主将的一句叹息后,才稍稍有些轻松起来。 “江州的大军可有消息传来?本将的传令兵出发也有两日了吧!”哈巴日又问了一句关于江州大军的事情。自己还在岳州的时候,就派出探马,前去调兵。不知为何,两日过去还不见动静。难道是大战一起,连自己的嫡系铁骑也调动不了了吗? “将军大人,不必如此,江州据此路途遥远,中间稍有耽搁,就是两日时间。估计明后两日,大军就可以出现在潭州城外,与我军汇合!” 万夫长虽然也有些意外。但是说出话来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说的都是好听的劝谏。对于战场上向来是以最坏的打算作为作战的依据来说,是背道而驰的。 “嗯!加上潭州城外的一万大军,我手中的三万铁骑,也够南朝的小皇帝头疼的了吧。吩咐大军立即渡河!三路冲击浮桥,另寻浅滩出骑马泅渡!” 军令一下,两万骑兵,一分数部。 一场渡河和反击的厮杀就这样又在这汹涌的汨罗江边揭开了序幕。 只有五千人马的陶修先是迎来了邵波的五千人马的驰援。同样的清晨里,又迎接到了一夜行军后,抵达江边的一万青龙卫的老兵。 江边的防守兵力一夜间增加到了先前的四倍。这样的变故,是对方所没有料到的了。所以汹涌的骑兵冲击到了半渡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了江南岸边阵型厚实的弩阵,影藏在江边的晨雾里。 只等自己一来,就露出了狰狞的呼啸! 密集的弩箭之下,冲在浮桥上的凉骑根本无法靠近南岸。更别说那些骑马泅渡的骑兵们了。陷在滩涂上速度极慢,高大的目标反而是大雍骑兵下马后化身的弩兵们的最爱! “凉军虽精锐,也跨不过这滔滔的江水,看来我军在此地阻断敌军,维持到大军的到来,是没有问题了。”江南岸的临时营地,设置的颇为靠近江岸。了望高台上,有三位将军,在指点着眼前低平江岸上两支大军的相互攻杀。其中的一人手指江边,大声的笑道。 “嗯!这些新兵,在马下倒是更加犀利。配合上手中的弩箭,威力丝毫不逊色与老卒的冲锋了!若是再有三月的时间整训,再丢到战场上,去和凉骑厮杀一场。剩下来的就可以称之为精锐了!” 一旁的那位长髯的中年将军,对着说话的那位将领笑道。语气中的肯定还是多过与调侃。 “是啊!丢到战场上,厮杀一场,好过一两年的整训!但是整训只是多流点汗水,丢在战场上,这些少年,就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了!八万琼州的子弟,将来都是我大雍军中的支柱,千万要用好,不能随意的折损了。” 站在中间位置的宋宏博,听着两位麾下的谈论,口中的感叹不免有些悲伤。但是作为一名将军,又何尝不知沙场无情的道理。 这些热血青年,那一个不是一个家庭的支柱和依靠呢!在沙场之中,他们又是如此这般的渺小! 慈不掌兵啊! 第288章 十骑闯敌营 潭州城外的厮杀在最惨烈的时候,远在战场北面数十里外的凉军大营里,只有留守的少数不能上马的凉军还在营中。 朱雀卫的探马也更是遍布了战场的四周。特别是城北的军营和北方的敌人,更是监视的重点区域。 一名少年跨在马背上,一双眼睛警惕的扫视这眼前的密林和草丛。身后还有十余骑新兵,一边前进一边说笑。场面并不紧张,一点也不像是敌后的探查,更像是一场远游。 “伍长,这北方哪里还有什么凉骑,零星的胡人早就被大军扫荡围剿完毕了。陛下在营中真的只是坐镇的吗?这方圆百里,早就被那些新兵梳理过了数遍。 不要说是胡人了就连胡马估计都不会有一匹的。”身后的骑士都是和少年同期入了军营的少年,大家年纪都是相仿。只是伍长去年立的军功,才得以积功升任伍长。 腰间插着双刀,这在朱雀卫里乃是独一份的,正是配了一柄腰刀,一柄马刀的双刀李文朗。去年冬天的那一场遭遇战,他所在的探马营十骑,偶遇山匪,在人数远远不及对方的情况下,为了那股流民,在老伍长的带领之下,硬是正面击垮了数倍于己的山匪骑兵。 就连匪首也被自己亲手斩下了头颅。虽然是伍长先前的一招让其身负伤势。他们发出的讯号,更是惊动了正在附近巡视的皇帝赵崇。 虽然没有能并肩作战,但是自己斩下匪首头颅的一幕还是被同样年轻的皇帝尽收眼底。这也是李文朗从军以后的第二次面见皇帝。 一次是在军营之中,凭着三两路招式的太祖刀法,得到了赵崇亲自赐下了腰间的佩刀。一次是在战场之上,用那御赐的腰刀,斩下了一颗敌人的头颅! 升任伍长之后,依然还是探马营里厮混。只是从前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老伍长已经升任了指挥使,麾下有了百余骑的麾下。档案也包括自己以及麾下的十骑! 如今被放了单飞,负责的区域也都是安全地带。这样的军令让一向不肯安分的李文朗颇为不满。但是军令又不能违反。也只能是兴趣缺缺的出营了。 但是一到了野外,两年时间养成的警惕的习惯,还是让他不断的警惕着周围,几乎不会有危险出现的方向。 “还是小心为妙,万一那帮新兵崽子们,要是漏了一股敌骑,咱哥几个气运爆棚的给遇上了,如实不小心,可就会让对方取了人头回去报功了!”另一名少年,紧紧跟在身后,听到前方同伴的抱怨,嘻嘻一笑的打趣道。 “好你各狗日的马大嘴,你以为你的颇脑袋能值多少军功?整天这么大嘴口无遮拦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万一真遇上凉骑,只要他们不傻,怎么的也会先对伍长下手的吧! 听说凉人记取军功,也是先看脑袋主人的衣甲的。将军和普通的军士,价值自是不同。咱们伍长,腰配双刀,在咱们朱雀卫里也是独一份的。 相信,凉人也不会眼瞎的。”前面的军士,见后面有人接茬,也就更加的唧唧歪歪了起来。而且越说越来劲了。 “哈哈!你说的极是,所以本伍长,才如此的小心警惕,不能像你等一样啊!”最前面的李文朗,听到身后的调侃,哈哈一笑。对于麾下的调侃,丝毫没有放在心中。只是说罢,眼睛不由自主的瞟见了那座矗立在江边的敌军大营。 当下眼神一动,手中的缰绳也就轻轻一拉。都说战马通灵,主人的一个轻轻的动作,胯下的战马立即就能感知得到。李文朗胯下的这批军马也是如此。 这十名骑兵,缓缓停下了脚步。眼前的路已经断了,但是越过起伏的矮坡,不远处的那一座连绵的营帐,入了他们的眼中。 晚霞已经漫天。李文朗迎向晚霞的眼中有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决断。回头一望身后的袍泽,只见那九双眼睛全部钉在了那连绵的军帐之上。 “怎么样,可敢跟着本伍长,前去借几匹战马?若是借的多了,保准将军一高兴,就将你们全部封为伍长了。”李文朗的声音里充满了鼓动。 “听说北凉大马中最神骏的都被这帮杂毛收进了军中。轮到卖给咱们的全都是此等的货色。今天正好可以去他营中,仔细挑选一番,看看听说来的话,是不是真的。” “老子的胯下马,跑了一天,也该换一匹好马歇一歇了。” “伍长,敌营借战马,虽然刺激,却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啊!万一要是耽误了回营的时辰,军法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啊!” 初生的牛犊们哪里知道有害怕和恐惧感觉。听到伍长的这句鼓动,大都一叠声的附和着。只有刚才北称为大嘴的那位少年,略有些迟疑。按时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一句话,就将刚刚还是群情激昂的场面浇灭了气氛。众人都是转身去看伍长。 “马大嘴顾虑的也有道理。军令当然不能违背。现在不过傍晚时分,今天要搜寻的区域都已经搜寻了一遍。此时距离归营的时间还有三个时辰。 只要动作干脆一点,完全不用担心归营的问题。况且,将军所定的归营时间,只是正常情况之下的,一旦遇敌,就可另当别论了。”李文朗大手一挥,一声大笑之后,再一次的将身后的少年们的情绪再一次的点燃了起来。 “凉骑倾巢出动,大营正是空虚的时候,此去,就算不能建功,全身而退,对于我们来说,当不是难事吧!万一有事,将军追究下来,本伍长一力承担也就是了。”最后一句说完,那马大嘴,也就没有了异议。只是涨红了脸嘟囔道:“某岂是怕事的小人,所顾虑的不过是兄弟们的屁股和脑袋!既然如此,就跟虽你们干上这一票得了。” 众人大笑,一起驱马,转过了断路。向着大营的背后缓缓接近。 “不要盲目前进,最好先找出敌人围马的地方。如此大规模的凉骑,出阵的不过只有万余匹,以两人一人双马的习惯推测,营中至少还有万余匹军马!”李文朗低声说完,十骑人马,分散望大营的各处摸去。 第289章 初生牛犊 一场算得上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当晚大军也没有松懈下来,四周的警戒依旧。年轻的皇帝赵崇,坐镇在中军大帐内。俊朗的面容里看不出多少喜悦的表情。 暮色渐深,大军逶迤归营! 冯哥,严成化两人安排好各自的军务之后回到大帐的时候,赵崇还是一个人枯坐在帅台之后。战场内的情况,早已经通过两位将军的快马亲卫,流水般不停的传送到了这座大帐之内。 所以战场的情况,赵崇是十分清楚的。面对联袂而回的两位将军,皇帝也只是在帐外的亲兵高声通报之后,才勉强的站起身来。也只在帐内象征性的迎接了一下。 可见皇帝对于这样的一场在将军们看来是胜利的厮杀,并不满意。 “陛下,凉骑一万人马已经被我军全部歼灭。末将等特来缴令!”冯哥毕竟在皇帝的身边做过将近两年的亲卫统领,对于皇帝的言行和喜好有着天然的敏感。 今晚尚未进账时,就微微感受到了一丝的异样。待到进帐后,见到赵崇的动作,终于意识到了皇帝的不满!大将刚刚自战场中归来,帝王不满的话,也只能是对战事的进度或者结局不满意了。 当下也不敢细问,只是和严成化一起,躬身一拜之后,齐声说道。 两员大将,浑身甲胄未解。严成化还好,只是坐镇后军,关注这战场上细微的变化,以虽是调整军令。所以衣甲严整,长袍飘飘。冯哥就大不一样了。铠甲上的血迹犹未干透,外罩的长袍也已经残缺的厉害。 “严将军不必拘礼!”赵崇顺手扶起了衣甲严整的严成化,却对一旁的冯哥好似没有见到一般。冯哥只得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一直不敢稍动! 冷落了半响之后,刚刚在战场之上还如狼似虎的冯哥,平平抬起的双臂就有些抖动了。 “陛下,冯将军今日亲率朱雀卫厮杀半日,未曾稍歇。”一旁的严成化,看到帐中的气氛实在有些不同寻常,心中也猜出了几分因果。但是白日里还在携手对敌,现在总不好只在一旁冷眼旁观。于是开口说道。语气中明显的劝说意味,让冯哥微微有点感动。 都说这位披发的将军,行事多冷漠。此时能为自己说一句话,哪怕是没有作用,也对的住白日里的一番联手对敌了。 “冯将军平身吧!”赵崇听完严成化的劝说之后,才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前任亲卫统领,淡淡的开口道。 冯哥顿时如蒙大赦一般的放下了举了半响的双臂。还没有来的及开口道声谢,又听见赵崇冷声丢了一句话出来:“冯大将军,白日里有严将军的玄武卫抵住凉骑的退路,好让你能尽情杀戮,晚上又在营帐里替你开脱,这样的好搭档,放眼大雍军中,也不多见了吧!” 赵崇这一句话说完,严成化的心中就已经明白了十分。原来皇上是对白日里朱雀卫的表现并不满意。当下也就肃立一边,不再出声了。 “今日一战,对于玄武卫的表现,无论是兵种的配合,还是战阵的使用,朕是十分满意的。特别是五千陌刀壮士的表现,尤其满意。”赵崇稍稍舒缓了一点因为对冯哥不满而有些愠怒的脸色。先是对严成化肯定了一番,之后话题一转,又对着冯哥加重了一些语气。 “但是你的朱雀卫,今日的表现又如何?你作为主将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末将一时犯浑,违背了陛下战前定下的规矩。自知有罪,请皇上责罚!”冯哥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赵崇的眼神。只好先将自己的罪责应承了下来。 “责罚?那冯将军的朱雀卫里,将士们若是有违反军令的,该如何处罚?你身为一军主将,不坐镇指挥,就只知道一味冲杀!难道我大雍的统领都该像你这般的英勇吗?”赵崇的脸色冷峻的让身边的中年将军,也有些微微动容。 冯哥早已经没有了在战场上时的热血和冲动,面对君王的怒火,呐呐不敢再言。只是一动不动的立在一边。 “不尊军令,此只是其一,今日大战初起,玄武卫的步卒让凉骑不得寸进而转攻侧翼的时候,你作为主将,是如何应对的? 自己只带领一厢骑兵,就直接反击了吗,可知朱雀卫手里的弩箭是做和使用的? 难道是朕没有给你配齐弩箭吗?训练时的骑射呢,骑弓不行,难道弩箭也不会使用了吗?为何要和强大的对手正面对冲,而不是发挥自己手中利器之能? 对于分在另一侧的一半骑兵卫何没有号令?难道冯大将军,是想只凭五千骑兵就去歼灭对手两倍于己的人马吗?今日若不是你左厢都指挥使见机的快,及时发起冲锋,你亲率的右厢五千骑,你还能给朕带回来多少? 还有,战到最后,玄武卫的陌刀队已经牢牢的阻断了对手的退路,朱雀卫左右两厢也分别堵住了南北两面,那时候,你为何还不用弩箭远程射杀? 难道你没有看见陌刀手的稳步推进之外,在他们身后进行精准射击的那五千弩手吗?为何还要下令衔尾追击,给敌骑近身厮杀,做困兽之斗的机会? 你的这一个军令,只是炫耀了你手中锋利的马刀,可知道足足有千骑就这样的白白折损在了你自以为的豪爽和热血之中了! 难道你不知道在这些当年来自琼州的少年们身上,我大雍花了多少的心血吗?他们就是我大雍骑兵的种子,你一战就折损了三千多骑?” 赵崇还是没有抑制住胸中的愤怒,一通训斥,吼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了。一边的严成化,却是不住点头。对于皇帝的质问,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在战阵之中,骑兵的作战,虽然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但是对于冯哥的最后一击,也是有些不解。但是骑兵已经冲了上来,自己麾下的五千弩手,也就只能是暂停了攻击。 此时听到赵崇的训斥,才感觉有些心胸舒畅了起来。但是脸色还是一成不变的冷! “按军法,不尊军令者,斩立决!”冯哥闷声的回了一句。对于皇帝的质问,自己也是在下了战场之后,才有些反省过来。 但是当是被歼敌一万的战果蒙住了大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对于这些折损,虽然有些惨重,但是朱雀卫的一万骑兵,毕竟也正面砍翻了近四千凉骑! 本以为战场上的这些细节,赵崇就算有所察觉,也不会在这样的大胜之后就会责怪自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到中军帐,就被如此斥责! 而且态度还是如此的坚决,不留情面。可见心里对于折损了的三千多骑,是多么的不可接受了。 所以冯哥一时也有些后悔。但是事到如今,为时已晚。既然赵崇问到了军法,冯哥也只能是如此的认罪了。 “好!好!好!冯将军既然明白,又何须我在此多言!”赵崇怒极而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冯哥此战确实有不足的地方,但是朱雀卫面对如此规模的大战,可谓是初战。 能取得如此的战果就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怒的只是主将的一时失误或者说是临阵指挥经验的不足,让损失更大了许多。 原本也没有打算如何严惩,只不过是向给他一个教训罢了。但是此时冯哥闷声的一顶,将军法提了出来,反而让赵崇更加愤怒了。 第290章 再立新功 “皇上不可,大战初起,我们的正面还有四万铁骑,青龙卫如今正在汨罗江南岸勉力支撑。我军理应趁胜挥军北上。千万不可临阵处置大将! 况且皇上战前所言,只是建议,并不能算是军令。冯将军纵然有指挥上的失误,但是论不上违反军令,罪不及极刑!请皇上无比三思!” 一边的严成化一见气氛被冯哥一句话顶到了如此僵局,不免有些意外。当即开口又替他求了一句人情!冯哥此时也就反应了过来。 皇上的性格一向都不会如此过激。也是自己一时心急,说出了违反军令的话来,才将气氛弄的如此僵硬。 此时听到了严成化的话,也就不言语了。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了。冯哥心里此时才算是透亮了起来。赵崇也是因为心疼骑兵的折损,才如此大动干戈的。 “哼!冯将军,果然是英雄了得的好汉!今日有严将军替你屡次求情,朕可以考虑让你继续领兵。但是统兵之权就先交给宋将军吧!冯将军自去冲锋陷阵,自去释放你的豪情满怀吧! 等到那一天,跟在宋将军的身后,将疆场之上的种种都看的清楚明白了之后,再继续回来统领朱雀卫吧!”赵崇听见严成化的劝谏之后,脸色才堪堪好了一点。 对于这位在玄武卫中,威望冲天的披发将军,赵崇一向是乐于听其劝诫和方略的。今日战况,虽然有些曲折,但是步卒的表现,无论是临阵转变的速度和时机的选择上,都是快速和精准的。陌刀队的快速推进,更是大大减少了和对手缠斗在一起的朱雀卫骑兵的损失。 冯哥虽然做过自己的亲卫统领。也算得上是八面玲珑,脾气也颇合自己的脾性。但是在疆场之上,通过今日的观察,还是稍欠火候的。如此多的失误,就连自己的这位不大通军事的人,都能看出如此多的破绽,落在了像哈巴日这样的对手眼里,情况会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大战在即,正是需要将仅有的骑兵集中使用的时候。 若是主将再犯如此的失误,被哈巴日那样的老狐狸抓住了机会。那折损就会更加惨重。综合考量了严成化的两次开口,也就顺势饶过了冯哥军法处置的问题。只是将手中的军权给收了回来。 至于军令不严的问题,严成化说的清楚,自己战前的就只能算作是建议。并不是亲口下达的军令,违反了也不能当做不尊军令来追究。只要没有这个严重的问题。至于指挥上的失误,对于初次面临大战的年轻将军来说,是不可避免的。 除非是那些不世出的天才将军,像是前朝的冠军侯,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完赵崇的决定,冯哥也敢是唯唯诺诺的接受了下来。 “如此,就先去营中,安排好明日拔营事宜,然后带着朱雀卫,先去汨罗江边,向宋将军报道去吧。”赵崇说罢,一挥手,将冯哥赶了出去。 严成化也顺势一躬身道:“末将也下去安排明日之事了!” “也好!眼将军,今晚好生休整。军情太急,说不得,明日还要急行军。”赵崇对着这位中年将军,态度就好了很多。听到辞行,微笑的加了一句后,又亲自送到了帐外。 严成化应声称诺后就跟在冯哥的脚步后,和赵崇一起出了大帐。 送走了两位将军之后,年轻的皇帝,并没有轻松起来。回身,一双眼睛又不由自主的钉在了那副简易的行军图上。 汨罗江边,已经是隔江对持了。自己也已经接到了奏报的军情。但是一场大战之后,若是不略加休整,哪怕是一夜。冒然北上,东渡湘江,疲军如何能当北凉的两万铁骑。 还有驻守在江州附近的那两万骑,若是敌军的两支大军顺利汇合,那么对于大雍来说,就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了。 羽林卫中的两万轻骑,如今只有不足一万七千骑了。至于那两万新兵,能否一用,就要看宋宏博的指挥是否能化腐朽为神奇了。 正当赵崇在为这样的难事而劳心的时候,中军大帐之外,又响起了喧闹声。北打断了思路的赵崇颇有些恼火。大战之后,不抓紧时间休整,还在营中喧闹,一向是军营的大忌! “来人,帐外何事喧哗?”赵崇带着几分不耐的对着帐外大声问道。 立马就有一位值守在帐外的朱雀卫的老卒大声的回道:“回禀陛下,辕门外,刚才有散骑,驱赶了大批的战马归营。人嘶马叫的才又惊扰了陛下。并不是有人故意在营中喧哗。” “哦!辕门距离中军大帐,还是有些距离的吧!散骑能驱赶多少马匹,竟然能让朕在大帐之内都受到了影响?”赵崇一听老卒的汇报,不免有些诧异。又继续问了一句。 “小人刚才换班的途中路过营门的时候,也是略微看了一眼。那马群,一眼没有看到尽头。连在马群后驱赶的是谁,都没有看见。只听说是一支十人的探马在敌军的大营内缴获而来!”那老卒见皇上问的仔细,就将自己刚刚来时;路上的见闻说了出来。 没有想到倒是让赵崇提起了兴趣!大雍如今的战马虽说已经不太紧缺了。但是扩军之后的军马配备还是偏紧的。远远没有做到骑兵全部一人双马的地步。 所以对于这样的一大群战马的缴获,还是十分重视的。而且缴获这批战马的仅仅只有十人!这就更加的让赵崇好奇起来了。 当即吩咐道:“速速去叫探马营的主将到朕的大帐来!”老卒急忙前去传令。 这十骑正是那李文朗麾下的那一伍十骑的探马!原本不过是向冲击一下敌人空虚的大营。没有想到,凉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留守的五百起和数百感染疫病而无法上马的凉人,一见营门外面有了动静。立即相互搀扶这逃窜起来。 才堪堪逃出营地不远,就遇上了大雍打扫完了战场,顺便前俩攻击大营的一部骑兵。一番弩箭如雨落。解决完了这点溃军后,在到达敌营时,就看见十骑探马驱赶万余匹战马出营的壮观景象! 第291章 侠气少年 探马营的主将,得知消息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汇报,就先接到了皇上的召见。 “那十骑探马可曾误了归营的时辰?”赵崇板着脸面,故意问道。 “不曾贻误!” “战果如何?可曾统计完毕?” “回禀陛下,这一支探马,人数约十骑,此次搜寻路上共计夺得战马九千八百六十匹,全部是训练得当的上等北凉战马,已经全部登记归营完毕。” “好!好!好!十骑探马就敢袭击敌营,虽然对方大营空虚,但是这十骑壮士也堪称浑身是胆了!这样的勇士,朕要亲自嘉奖!” 赵崇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心情顿时好转了许多,当即就要亲自去那探马营中看一看那十骑勇士。虽然大军已经取得胜利,也派出了千骑前去查看敌人的大营。营中的军马对于大军来说,也是囊中之物。 但是这十骑事前并不知晓,而是以十骑袭营,并且取得了成功。这样的勇士也是值得嘉奖的。 “此次立下大功的伍长,也是皇上的老熟人了。还请皇上稍歇,末将前去将那十骑招来帐中就是。”探马营的主将,再次拜道。 “哦!朕在军中也有老朋友吗?”赵崇闻言,有些意外!十骑的探马,领队的军士最多是名伍长或者指挥使,自己熟知的军中将领,最低也是都指挥使以上的将校,就连指挥千人的一部正将,也就特殊的几位自己有点映像。 对于这次的普通军士,赵崇略微一想,一个身影就闪现在了脑海里。那是一位少年,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年纪。自己初登大位,巡视新军大营的时候,还曾挥舞木剑比划了几个简单的招式。 自己心情大好,也是觉得少年都有向往军功的天性,随手赐下了腰间的佩刀。没有想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他身处战场之上的时候。 高高举起的腰刀,正好斩下了山匪头领的头颅!浑身浴血的少年,手中是雪亮的腰刀,空中是飞舞翻滚的头颅!如今又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了吗?还真是一员副将啊! “莫非是那朱雀卫里,腰胯双刀的少年吗?”随着这些片段的翻滚,赵崇想到了这位名叫李文朗的少年,当真是少年侠气,估计也只有这样的初生牛犊,才会有如此的虎劲吧!十骑就敢冲击敌营。 “陛下所料不错,十骑的伍长正是文朗。陛下稍待。末将去去就来!” “也好!那朕就在帐中等候勇士们的到来。” 那探马营的主将听完后,躬身退出了大帐。往自己的营地去寻李文朗去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帐中的赵崇就听到了帐外值守骑兵的通报声。得到了自己的允许之后,一位年轻的少年,大步的进了营帐。孤身一人,那探马营的主将没有陪同,倒是让赵崇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当下也不以为意,只是用眼光打量着这位少年! 李文朗一身轻甲,外面罩着意见黑色的披风,是一幅探马营里的标准装束。从将军到军士,制式俱是统一,只是将军级别的甲和刀剑的分量要稍稍沉重一些。 衣甲下面,才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原本白皙,羞涩的脸孔,已经被两年的时间,和无数的摔打,操练以及军中特有的大块的牛肉和骨头高汤给打磨成了黝黑,壮实的模样。 虽然经历过了数次的厮杀,但是年轻的脸上还是遮掩不住那份稚气。腰间的双刀,也没有被收走。依然是悬挂在腰间触手可及的地方。 李文朗刚刚回到营地,还沉浸在夺了上万匹战马的震惊之中,就被主将连推带拉的给请到了一座超级大的军帐前面。旁边的值守骑兵,都是朱雀卫里的同袍,倒也没有为难自己。 一进大帐,猛然见到一位年纪稍长的年轻人,脸带笑意的打量着自己。一时有些发蒙。猛然响起了路上主将一只唠叨的皇上,召见,封赏等等的片段。竟然突然开窍了一般的,就单膝跪地,行了一个面见上官的军礼。 口中大声的道:“探马营伍长李文朗,拜见皇上!” “哈哈哈!起来说话。来来来,块给朕说说,你是如何凭着十骑就敢袭击敌营的?”赵崇呵呵一笑道。看到这位少年,就觉得有股莫名的高兴。或者,这就是缘分吧! 虎虎的憨直的性格,和自己是十分的投缘。两年的时间里,身高窜高了不少。身体也比之前更加壮实了。就连走起路来都脚下带着风响。 “回禀皇上,末将……小人带着兄弟们巡查将军定下的区域之后,时辰尚早。正好看间那座江边的大营。就动了借马的心思。小人心想大军都在前方厮杀,留在营中的凉军定然不多。 也就一时心血来潮的袭扰了一番。没有想到那凉骑有五百多留守看马的骑兵。但是都已经是惊弓之鸟一般的万般惶恐。 也是后来的一部军马及时赶到,我们才得以成功的。所以此次有功劳的也不全是我们一伍军士。”李文朗虽然见过了皇帝两次,但是说起话来还是有些紧张,本来开口想学主将那样的自称一声末将,但是一想自己只是个伍长,又改口自称小人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紧张还是激动。但还好,最后还是能将话说的利索了。 “哦!原来如此。那你在行动之初,就没有什么顾虑吗?比如说被敌军追赶,折损了麾下的兄弟,或者是耽误了回营复命的时辰,被主将处以军法吗?” 赵崇见到对方有些紧张,当即笑着问了一些细节的情况。将帐中因为对方紧张而弄的有些异样的气氛带的活跃了一点。 明日的大军动向,都已经和大将们商议好了。此时反倒是清闲了下来。因为刚刚对冯哥的一通训斥,让自己的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的不忿。 此时和这位偶然间立下了大功的少年,说上几句,倒是正好可以纾解一些气闷。 “皇上,顾虑倒是有的,但是小人想了一下,凉骑的大军都在前方,后方定然是空虚的。再说,我们胯下的战马也都是军中的好马。手中的弩机和马刀也都是配发整齐的。 万一有凉骑的看守追来。我们也能凭借战马的速度拉开距离,虽然只有十张弩机,也能震慑的住那些只有骑弓的凉人了。 至于归营会不会耽误了时辰,倒是没有担心过的。因为若是敌人不追,我们自然可以按时返回。若是敌骑出营追赶,探马营中有遇敌可不管归期的说法。所以说违抗军令的处罚是落不到头上来的!” 李文朗说了几句话后,渐渐也适应了帐中的气氛。面对着这位同样年轻的皇帝,反而是放下杂念,变得浑身轻松起来。见皇上有问,也就如实的回答了出来。 憨厚的脸上,竟然还有些小小的狡黠。听的赵崇哈哈哈笑了出声:“看你一脸憨厚模样,原来是个小滑头!”不禁又想起了刚刚的冯哥在帐中的表现。顿时也就将心中的愠怒消散了大半。 那冯哥平日里也是这般的伶俐的。今日厮杀了一日,怎么就变的憨直不知变通了呢! “来,将朕的腰刀给朕看看!”赵崇自帅位上站了起来。颇有兴趣的看了一眼李文朗的腰间。那柄带有欧阳家标记的腰刀,还在少年的的腰间。 李文朗稍稍迟疑了一下,口中说道:“小人不敢在中军帐里拔刀。” “无妨,无妨!你这憨小子,分明是怕朕收回腰刀吧!”赵崇走上前来,调侃了一句后,亲手将把柄腰刀,从少年的腰间拔了出来。帐中一片寒光! 第292章 鱼跃龙门 仔细端详,不难发现,刀刃上有了许多细微的豁口!赵崇对着灯光一看,不住点头。看来这把刀没有被一味收藏在鞘中。而是被主人用来不断的对敌厮杀,是沾染过敌酋鲜血和对斩过敌军利刃的。只是这等好刀,让他在营外无处可以修补罢了。 但是自己也没有打算要帮其寻大匠修补。等着依靠军功,升到一定的级别时,自然能有自己的途径。于是右手一番,挽了个刀花,将腰刀的刃口向外,握刀的手向李文朗面前一送,又将腰刀递还给了李文朗。 笑道:“腰刀在你手上没有埋没。只是朕不知,这两年来,你的武艺如今练得如何了?不过去年让朕正好看在眼里的那一刀仰天斩,威力想来是不小的,就连山匪的头领也都授受了。” “回皇上,小人不敢夸口武艺,只是经过这两年的操练,两条臂膀上还是有几百斤的气力的。平日里跟随指挥使大人习练些军中的拳脚,刀枪的功夫。上阵也能斩杀几名凉军了。腰间的两口刀,也饮过数名敌人的鲜血了。”李文朗如实的答道。 在军中厮混了两年,先是将身体练的比从军前要壮实的多。然后军中的操练多是以流行的太祖刀法,枪法,拳法为主。都是一些粗浅的武功。用在战阵之上,同袍间的配合等等,还是够用的。若是能历经数战不死,在能斩下几颗敌军的头颅,就有机会升任为基层的军官了。 比如自己,剿灭山匪时立下的功劳,就让自己由一名新兵升到了伍长的位子,也有了十骑部下了。任伍长以来,自己也是有意识的在向老兵,特别是那些指挥使和资历深的老伍长们虚心请教和学习一些临阵指挥和战阵厮杀的经验。至于上乘的武功,自己是没有多想的。 因为少年的心里就觉得,要在战场上能够活下来,靠的不是高明的武艺,而是要依靠和袍泽间的配合,以及合理的规避危险,做到趋利避害。 那些高深的武功,那也不是自己这样的厮混在军中最底层的军士们能够有机会得到和习练的。至于自己,只要有了强壮的体魄,在拼杀的时候,能够比敌人多挥舞一下刀枪,活下去的希望就会增大数倍。这些都是自己在军中两年多来的心得体会。 “恩!身在军中,拥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只是一个最基本的要求,要想再立下军功,就必须要有一身的好武艺了。虽然军中战阵之上,多依靠袍泽间的协作。 而军中流行的武功也是大雍历代的军士们在战场上用性命和鲜血磨练,去繁就简保留下来的。招式虽然简单。但是胜在实用,军中从来都不需要花哨动作,只要一击必杀的绝技。 朕与你缘分不浅啊,前番赠你一柄腰刀,你倒也没有埋没了它!此番又为大雍立下了如此大功,说说,想要朕赐你什么样的封赏?” 大帐内只有两人,所以赵崇对待这问少年,也就有些随意。听完李文朗的回答,一时有些心血来潮的又打算送点什么。说完后,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军士。心中也有些好奇,不自道他会求些什么样的赏赐呢! 当然军功自由有司负责记录和兑现奖赏。在这中军帐里的赠与要算是赵崇私下里的心意了。可见皇上对于这位少年是颇为喜爱的。 “只要是皇上赐下的,小人都是喜欢。只是此次的功劳,营中的将军,会论功行赏的。现在再要陛下的赏赐就有些惶恐了。 而且立功是小人所带的一伍以及后来赶到的一部骑兵,现在皇上独上次一人,怕是营中军士们会有皇上赏罚异同的想法。” 李文朗倒是没有响过会得到什么样的赏赐。只是觉得这次之后,若是再能升上一级,变成一位指挥使,麾下能有百骑。在主将召见问话的时候,能自称一句“末将”那就是天大的荣耀了。 现在听到皇上又有私下的赏赐,心里更是高兴的翻腾起来。但还是努力的压下了内心的激动,想替自己的麾下们也争取一点赏赐。于是从容的答道。但是语气中的急促和行礼时手臂上的晃动,已经将他心中的激动和兴奋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哈哈哈!有司论功行赏,那是大雍军规。这里是朕和文朗你的私下的交集。其他立功的军士,自然都会有赏赐的,文朗就不用担心了。”赵崇哈哈一笑,对于少年的表现更加满意了。有功能想着袍泽,而不是只顾自已一人。 笑完不等李文朗答话,又径自说道:“大雍制式的兵刃盔甲等物,具都称的上是制作精良了,各级将校也是依规制使用。这些朕就不在重复赐下了。 这次的军功,战后的论赏,文朗你定然不会还是一个伍长的,军中向来是以强者为尊的。不如朕就特赐你习练我皇室武功的权利。 将基础的内力习练之法赐于你,武功不行,如何能震慑的住那下骄兵。文朗意下如何?”赵崇想了想,眼前的这位少年,身体的底子已经不错了。军中武功里的外在的功夫也已经有了不错的水准了。若是再配合一下皇家的心法,有了内力的支撑,定然能培养出一员猛将! 唯一可惜的是,少年的年岁已经大了,成不了超级的高手。但是凭武功,以后在军中立足,还是容易一些的。如此年轻的军士,若是在再有些军功,得到独领一军的机会,说不得就能打出卫霍的的军功呢! “多谢陛下厚赐。小人当然愿意习练。”李文朗平日和老军卒,老伍长们切磋的时候,用的多是蛮力,最多是一些招式中的技巧。也曾听到老卒们感叹。说些武功练至高深处,练出一口内力,就能成为军中有数的好手。虽然也不懂其中的详情。但是此时听到皇帝许诺,自是兴奋异常。 哪里还有不愿意的表情。当即又单膝跪地谢皇帝的赏赐! “既然如此,正好朕的五百亲卫都在琼州。朕就暂时将你调到身边,充当亲卫之职,也好每日随朕习练心法。待到将心法习练一段时间之后,再放你回到军中如何?” 赵崇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对于如何传授武艺,也是没有经验。想着自己也就每日的清晨自己早起习武的时候,方便传授。于是就想到了将这位少年调到身边,这样就不用担心传授的时间问题了。每日早起,与自己同练就是。估计要不了一年半载,就能将之放回军中。 如此安排,李文朗当然是没有意见的。对于赵崇来说,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只需遣人,去和冯哥打声招呼即可。相信如今将近两万骑的朱雀卫来说,少了这样的一名探马营的伍长,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吧! “那好,今日便如此,文朗可先回营准备。明日一早就来朕这里报道吧。其他问题,朕会告知冯将军的。”赵崇的心情不错。看到了这样的一位憨直的少年,若是万一以后能城一方将校,也足以证明自己的眼光。 李文朗虽然年幼,但是也知道,自己算是遇上了贵人。能跟在皇上身边,学习到皇家的武功,对于自己以后在军中的立足,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骤然得到皇上如此的青眼,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可想而知。当即拜别了赵崇之后。大步回营去了,连脚步声似乎都比来时要铿锵响亮了三分。 第293章 大战前夕 清晨,汨罗江南岸。 晨雾尚未消散。中军大帐里的宋弘博就接到了探马的汇报。潭州城下的朱雀卫,一万六千骑骑兵,已经抵达了军营外十里。 对于这样的军报,宋弘博没有意外。有赵崇在潭州坐镇,既然一日时间就已经歼灭了敌骑。那么自己这里的压力,皇上肯定是知晓的。 所以如此急迫的命令骑兵前来驰援,也就在自己的意料之内了。但是当冯哥将赵崇的军令亲手交到宋宏博的手上的时候,军令的内容却完全的超乎了他的预料。 命令自己总领青龙朱雀两卫三万多骑骑兵! “冯将军,好在咱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此次你还是统帅朱雀卫,暂时配合青龙卫做好防御如何?”宋宏博,面对一脸不忿的年轻的将军,哪里还不明白,这只是皇帝的故意为之,要给这位年轻的统领一个深刻的教训。 当然不能真的用对待下属那般的方法和语气去下达军令了。但是冯哥带来的一万多骑中,有六千多,将近七千老兵,都是和青龙卫老兵一样有过疆场厮杀经历的老兵。他们的到来,对于缓解自己兵力上的不是有足好处的。 江对岸,不过只有两万骑!而自己现在手中已经有了三万多骑!总兵力已经胜过了对方。大军下马用弩箭封住的三座浮桥,不用几日就能变成自己过江的通道了。 “宋将军不必客气,皇上军令在此,朱雀卫在潭州城下,作战不利,折损巨大,现在全军在此。末将及大军随时听候调遣!”冯哥面对这位中年将军,年轻的冯哥还是有许多的敬意的。毕竟这位将军,可是如今大雍军中最擅使用和指挥骑兵的一员大将了。 其自身的武功也几乎是冠绝三军的。当年能够三千骑断后,率八百勇士全身而退,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勇,一时被大雍三军传为一段佳话。 如今自己一战不顺,没有发挥出皇上的预期。在面对哈巴日的时候,自然要以宋将军为首,这对于冯哥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只要此战,在宋将军的指挥之下,朱雀卫能发挥出自己的战力,那么皇帝也就能顺水推舟的给自己再次领兵的机会了吧! 所以冯哥对于宋宏博倒是没有多少抵触的心理。 “那本将就暂时借用一下冯将军的朱雀卫了。皇上和严将军的步卒跟在骑兵后方,大约还需要两日,才能东渡湘江,抵达我们现在的位置。所以,在这两天之内,本将不打算主动攻击。 只是哈巴日在江州还分驻了两万骑兵,一旦他们两军汇合,实力将更加强大。一直让本将不能全力以赴的应战对面之敌。估计哈巴日在岳州拔营的时候,就已经派出探马前去调兵了。 本将也派出了千骑在两地之间截杀。并对江州封锁此处大战消息。就是希望能在局部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近日探马传回的消息,似乎有些不妙。不知冯将军可愿意率领一万朱雀卫骑兵前往?” 宋宏博右手在行军图上往江州的外围轻轻一划,笑着向冯哥问道。由于步卒尚未到达战场,宋宏博并没有进攻的打算。而是抱着隔江相持的态度。所以兵力的优势,也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反而是东边江州的消息更让他担忧自己侧翼的安全。 此时正好冯哥的大军到达了战场。不到两万骑,其中约有七千老兵!这样的一支骑兵,让他们轻装上阵,突入到江州和对峙的战场中间,一来可以切断敌军两营之间的联系,二来可以在侧后威胁正面之敌。乃是正大光明的阳谋。 哈巴日若是转身攻击,那么背后就会暴露在自己的兵峰之下。两万七千的骑兵,仅靠眼前的这条小小的汨罗江,是挡不住的! 若是对手不动,那么自己也就保持住相持的局面就算胜利,一旦身后的两万玄武卫步卒赶到,那么是战是守,掌控起来,就能游刃有余了。 “末将愿领军令,不知宋将军希望我一万骑兵,在此地做些什么?”对于这样的军令,冯哥显然是愿意领受的。作为一军统领,若真的在另一位统领的麾下和那些都指挥使一起听命,心理上多少都会有些想法。 这样独自插入敌军侧后方,就能避免了帐下听令的尴尬。于是行礼领命后又向着主将问道。 “冯将军将七千老兵带上,不足部分在从朱雀卫的新兵里面挑选。一万骑兵,带足口粮肉干,只需在江州外围游弋,截断敌人两军之间的联系即可。 若是江州的大军西进,务必要设法拖延数日,不能使凉军顺利合军一处!若能如此,此战,本将给冯将军记首功!”宋宏博笑道。 “多谢将军美意,兵贵神速。末将今夜就乘夜朔江东去。”冯哥抱拳行礼。两人又在帐中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晌午过后,冯哥才匆匆离去。 跟在后边的玄武卫两万大军,寻渡口渡过湘江后,自是缓缓北上。步卒行军虽慢,但是大雍的步卒都是又马匹代步的。如今扩军之后,虽然战马略有不足,但是潭州一战,夺得的战马就有一万多匹,使得两万步卒,人人有马代步。 特别是陌刀队,更是一人双马,一匹骑乘,一匹驮运战甲兵器。所以行军的速度加快了何止五成!原本两日的路程,加上渡河,也只用了一天半。 冯哥的朱雀雀卫一万骑兵刚刚离开,往江州东去的时候,赵崇和严成化就已经率领玄武卫的先锋抵达了汨罗江边。 后续的大军,第二日午后便陆续到达。步骑共计四万七千大军陈列江边。联营扎出数十里! 连日攻击渡河不顺的哈巴日,策马顶到了最前沿。汨罗江的风吹的老将军疲惫的神情有些清醒了。望着茫茫江面,以及对岸影影绰绰的人影,不禁有些异样的感觉! 或许,自己此次是渡不过这条小小的汨罗江了!正在自己临江感慨的时候,身后有一骑飞来,远远的大声汇报道:“首领大人,探马来报,对岸有一支骑兵一路疾行,在汨罗江的上游,泅渡过江后,往东去了。” “有多少人马?”哈巴日一听,对手本就兵少,如何还敢分兵东进?看方向应该是为了防备江州的驻军。但是江州有两万骑兵,就不知道大雍的将领会派出多少兵力去应对这一路了。于是问道。 “约有万骑,未打旗号,探马也不敢过分靠近,只是远远的吊在骑兵的身后。”来骑回道。 “再探!”哈巴日一声令下,来骑匆匆而去。 敢分出一万骑兵,说明对岸的增援兵力定然已经抵达。而南朝此次能用之兵不过六万人马,还包括了两万骑新兵。其他方向再也没有可用之兵了。 这援兵来自何处?难道是潭州城下吗?哈巴日皱起眉头,依然是不敢相信自己驻扎在潭州的那一万骑兵,一日间就已经会费湮灭。 “报!”一声急促的声音再次传来。 “报!首领大人,下游探马来报,对岸的军营往下游增加了数里,估计是有大量援兵到达了南岸!看旗号,乃是南朝步卒号称为玄武卫的大军,“严”字将旗也在其中!” “噗!”听完消息的哈巴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股不祥的预感冲上脑海。玄武卫正是在潭州城下与自己一万骑兵激战的大军,如今到了江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自己的一万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了! 一口鲜血喷出,眼睛一黑,就自马背上摔了下来。身边的亲卫手急眼块,猛然伸手,接住了主将。不然砸在江边乱石之上,只怕不死也是重伤! 第294章 攻守易位 半夜,悠然醒来的哈巴日,强打起精神。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两位万夫长亲自守在帐中,数名千夫长在帐外值守。严峻的形式,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骄傲! 对岸的小皇帝,不声不响的就吃掉了潭州城下的一万骑兵。如今又是集中了优势的兵力,和自己隔江对峙。如今自己仅剩的四万骑兵,还分驻两地,原本兵力上相差不大的差距,在局部却被对手打成了如此的悬殊兵力的对战。 这样的结果让哈巴日有一些茫然。草原上的勇士,从何时开始变得在南朝的弩箭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了呢!或许是那一场海战之后吧。 南征主将范弘阳溺毙与海上!之后就是海丰岸边的追击战,三万骑兵,竟然没有留得下只有一万军卒的戴鸿德,宋宏博。再然后的偷袭琼州,更是让南征的五万骑兵,损失惨重! 要知道,这五万人马可都是北凉最精锐的薛怯军啊!无论是黑狼部,还是野狼部,都是北凉王庭的部族!是草原上黄金家族的部众啊! 当初退至江边,为了镇守大江,自己将五万骑兵分驻三地,就是为了守住大江的千里中段。可是如今看来,一向来去如风的铁骑,不再有当年的那股雄风了。 自己的军令发出已经三日了。江州的大军,还没有到达战场。恐怕也是遇上了阻滞的敌军了吧!这刚刚过去的一万骑兵,或许就是专为应对他们的了。 潭州城外的一万大军,定然已经全军覆没了。当下,就只能依靠自己身边的两万骑兵,来对抗对岸的数万大军了。 “多派信使,绕道江北,一定要将军令送道江州军营。命其速速前来与我汇合!万万不要为沿途的小股敌人所牵绊。”哈巴日虚弱的有些夸张,心系江州甚急。 “首领大人,对岸兵力已经超过我军,江上的那三座浮桥是否要立即烧毁。恐怕对手一旦渡河,我军将无法抵挡!”一名万夫长,有些犹豫。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从口中传出。 但是如今的局势就是如此。对手无论是士气,兵力还是兵器,皆优与自己。再加上对方一日就消灭了自己的一万勇士,可见战力也是强悍至极的。 “无妨!对方兵力虽有优势,但是我军也不是全无胜算。凭着两万人马。据河守住防线,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在浮桥北侧布置好弓箭手即可! 现在焦急的反而是对方了,因为他们的全部军力都已经集结完毕了。而我们还有一半的兵力尚在江州,江州距离此地不过数百里,随时都有可能到达战场。 待得到他们赶来后,我们就会重新占据兵力上的优势。四万骑兵,只要过了河,在对面的一片平原之上,对手的那区区两万骑兵又何足道哉! 到了那时候,这些浮桥依然可以为我们所用。”哈巴日的声音低沉的有些压抑。两位万夫长听完后也是点头称是。随即按照主将的安排,分兵据守去了。 夜渐渐更深了。 当第一缕阳光在此铺开的时候,汨罗江的南岸,鼓声和号角声响成一片。晨雾里,一队队步卒开始集结在南岸。晨光里映照出一排排的刀枪,和沾着露水的盔甲。步卒的脚步声阵阵,震动的江水似乎都泛起了阵阵涟漪。 南岸的帅帐内,赵崇据主座,帐下两排军将。左边以宋宏博为首,身后站着的是扩军之前的两位都指挥使。右边立着的是玄武卫的统领严成化,以及建军时的三位都指挥使。玄武卫初建时建制是一万五千人人,分左中右三厢,所以有三位都指挥使。 帐中只有八人。宋宏博躬声道:“先锋已经准备完毕,还请陛下下达军令。” “不必,战阵之上,朕自知不如各位。所以此战,朕只是旁观,还是有劳宋将军,严将军,亲自指挥吧!”赵崇一脸的放松,对于此战,有眼前的两位大将在此,指挥作战的事情,怎么也不用自己这个皇帝亲自操劳的。于是看了看两边的将校们,微笑道。 “皇上既有此令,末将等就僭越了。”宋宏博,严成化,两人同声回道。说完便向各自麾下,下达了一系列的军令。军营内顿时开始喧闹起来,开始做战前的准备了。 待到晨雾散去后,江阔云高,千里晴空下,两岸的风景尽收眼底! 南岸是数千身披盔甲,手持长刀的陌刀兵,一字排开。身后才是准备停当的一万青龙卫老兵。随着令旗的挥动和进攻的鼓点声,快速的分成了三部。 分别往三座浮桥而去。显然是准备三面齐攻了。 而对岸,特别是三座浮桥的附近,也早就聚集了数千凉人。张弓搭箭,只等大雍步卒进入射程。他们的身后是也是万余骑兵,严阵以待。防备万一北对手冲过了浮桥,好及时掩杀! 哈巴日经过半夜的休整,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勉强的可以上马了。面对对岸的军鼓和号角声哪里还能在大帐里呆的住。 吩咐了数十名亲卫随行后,策马临江,想要亲眼看一看,对手这第一次的攻势会如何!晴空万里之下,可以看的清楚对岸的军营。江边的步卒,骑兵准备的情况也是一目了然。 “对岸领军之人是谁?”哈巴日远望着对岸的军营森然,转过头向身边的亲卫问道。 “具探马和了望手的消息,对岸的领军之人,正是昔日自海丰遁走的宋宏博。当日还曾斩将夺旗,单人向少将军掷还。”亲卫中的一人答道。 “哦!真是冤家路窄,只是此次他是抱着复仇的心态而来吗?”哈巴日一听,当下有些黯然。当初自己帐下有着“智虎”之称的长子还在军中,领军前去追击如丧家之犬的对手。却被魏世杰那老匹夫的援军给及时接应,才侥幸遁入海中。 如今,却是只有自己一人独自支撑着这糜烂的战局了。感叹之余又问道:“那前来支援的大将又是何人?” “打的是‘严’字将旗,来人当是严成化,听说,在乌云部故地的时候,曾经和负责监视达日阿赤的那一万王庭薛怯军对阵,而不落下风! 而且,驰援的大军里,还发现了南朝的龙旗。南朝的小皇帝定然也在军中!”那亲卫回道。哈巴日没有再出言相问,只是点了点头,开始在想着只有自己一人可知的感叹。 南朝的娃娃皇帝,能聚起这血多的豪杰,应当不是草包皇帝。定然也是有过人之处的。而且能让一个垂死的朝廷,恢复到如此的地步,也是不简单的!假以时日,必定是我北凉王庭最棘手的敌人! 可笑的是王庭还在纷争之中!兄弟相残,数十万大军对垒在大都城下,而不是在此处!此战若是败了,大江可就守不住了。南朝还有水军之利,在发起如此规模的战事之前,定然已经下令水军溯江而上。 一旦在中段得手,大军乘胜东下,配合水军,则江淮间的胡骑又如何能低档得住!只怕南朝的小皇帝,当真能实现一战定下江南的目的。 唉!或许是天不灭雍吧!虽然麾下还有四万铁骑,但是哈巴日似乎已经开始对战局有了悲观的态度。尚未大战,先有了悲意。 江岸的鼓角声震天动地。三支步卒,举着盾牌,开始踏上了浮桥。此时的哈巴日一见如此,反而放下了心来。看来不论是怎样高明的将军,面对此种局面,都是只能如此了吧! 这样的攻击方法,凉骑已经用过了两天,但是在大雍的弩箭之下,丝毫没有进展。如今南朝也是如此吗?那就该是曹勇勇士们手中的长箭立威的时候了! 第295章 渡河 大雍的步卒刚刚踏上江岸的时候,对面的长箭,就如雨般射来。汨罗江的江面宽不过两百步。凉骑抵近江边的话,几乎可以将长箭射到对岸。 但是步卒身上的重甲,将军士们防护的很好。加上手中的盾牌,更是让长箭甚少见血。但是随着向前不断推进,正面和头顶上的箭雨越来越密集。巨大的力道和密不透风的打击下,终于出现了伤亡! 利箭钻过盔甲的缝隙,撕开了强健的筋肉,剧痛迅速的占领了伤者的大脑,嘶喊声骤然传来,声闻与两岸。中箭的军士痉挛着倒下,让原本严整的阵型和严丝合缝的盾墙,出现了一丝空隙。更多的长箭如长了眼睛般的飞来。桥上拥挤,顶在最前面的盾牌兵顿时倒下了一片! 岸边的鸣金声响起。稳步推进的步卒只得缓缓后退。遗留下一片的血迹,和倒伏在桥上的尸体!浮桥的木板上白色箭羽随浮桥起伏。桥下的血水已经殷虹一片。 “哼!南朝名将也不过如此!吩咐勇士们,时刻睁大眼睛,只要对手冲击,就如此封锁!”哈巴日看到对手的失利,心情有了点好转。虽然他也知道,这不过只是一次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失利了。但是无端的还是能让郁郁的心情,好了许多! “我们就这样耗上两天,相信江州的大军就会到达战场,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大军发起总攻击的时候了。”说完最后一句之后,就回身准备往中军帐的方向返回了。 “首领大人,可是眼前的这条汨罗江,并不宽阔,上下游,也是多出可以驱马泅渡的地方,我北凉铁骑为何前几日不全力渡江,而是在几条浮桥之上让勇士们流干鲜血呢?” 身边的亲卫首领,十分不解的问道。 哈巴日有些意外,自己的这位亲卫统领,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跟随自己也有数年,经历的战事,已经不计其数,对于战事,战局,一向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的。今日有此一问,当真是出乎意料。 于是暂停下了脚步,带动起一身的夹片,哗哗作响。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拍了拍亲卫统领的肩膀道:“难道你真的以为面前的这区区一条汨罗江,就能挡住我两万铁骑的马蹄吗?想不明白吗?那就多用用肩膀上的这个!” 说完不再停留,大步的往营帐走去。 而在大江南岸的大雍的中军帐里,气氛也一样的有些凝重了。对于这次的具体作战的方略赵崇是没有插手的,也不打算放着两位大将不用,而自己来操心费神的。 所以对于刚刚的这样的小规模的进攻失利也没有放在心上。 “前两日,敌骑也是如此这般攻击的!看来哈巴日也不情愿主动的渡江作战啊!今日如此试探,怕是也无济于事!”宋弘博望着败退归来的步卒,微微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在心疼那些倒在江水和浮桥上的军士。 “宋将军,胡骑不过江,那时因为胡骑大军抵达北岸的时候,你的两万青龙卫已经提前到达了南岸,凉骑强行过江,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若非如此,胡骑早就冲过了这条算不上多宽的汨罗江了。所以只是小规模的试探了下南岸的防御强度。 其本意还是在等待江州城外的那两万骑兵。等到四万人马汇合之后,必然会有强攻!至于本将今日的试探攻击,却不是如此。如今军兵力已经超过对方将近两倍。试探一下不过是降低对方戒心,让其稍稍松懈一下的把戏。 正真的攻击方向,我相信宋将军已定已经为大军渡河选好了地点。”严成化披散的长发几乎要遮住了一张冷酷的脸。但是听到宋弘博的感叹之后,长发后面的眼神却是直直的盯住了说话的宋弘博。 “哈哈哈!知我者,严将军也!对面的哈巴日在等谁,不是本将所要关心的。今日我大军既然已经齐聚,那么歼灭对岸之敌,就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江州的那两万临时自各个部族抽调的胡骑,其战力比之我们对面的这两万骑,是有天壤之别的!只要歼灭了这两万人马,大江中段,我们将再无敌手! 而且那两万骑兵若是想要驰援此地,还要看那一万朱雀卫骑兵,以及冯哥将军同不同意了。 虽然如此,我们的时间也是十分紧迫。必须尽快北上,主动的与敌决战。 至于渡江的地点,本将已经秘密选好数处适合泅渡的浅滩,留守此地的两万六千多骑青龙,朱雀骑兵全部准备就绪。只待陛下许可,就能立即渡河!” 宋弘博哈哈一笑,对着严成化说道。一席话说的帐中诸将都是点头称赞。 “好!我麾下的两万步卒也可随时投入大战。”严成化接着宋弘博的话,也是说的豪气干云。 “两位将军既然有如此信心,朕还有何犹豫。请两位将军立即行动。务必要在江州援军到达之前全歼对面的凉骑!”赵崇最后一锤定音。下达了大军北上的决断。 南岸的数万人马,分步骑两部,开始有条不紊的开始了渡河的准备。 由于选择是浅滩,河底多碎石,骑马泅渡的速度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好在浅滩宽阔,一次可以投入数千骑,而没有陷入淤泥的危险。只要两侧安排数千弩手,压制对方的长箭,一鼓作气登上北岸,不是难事。 大雍数万大军,尤其是两万步卒,开始在南岸结起军阵。依然是盾牌手顶在最前,长枪兵,陌刀兵,和弩手三种兵种,一次排开。数万骑兵,护在两侧,马背上的骑士们举起手中的骑弩,一边准备压制对岸的长箭,一边准备驱马过河。 说完的骑兵淌进汨罗江中,使得江水的水位为之一低。步卒见机,跨起大步,就开始了渡河!一江春水里,数万大军,几乎同时下水。 这样的声势哪里瞒的了凉骑。哈巴日的两万骑兵,也再是虽是戒备的状态。一见对手强度,当下准备的也是十分迅速! 长箭呼啸着就奔这大军射来!一片一片,如云如雨!但是长箭的射程终究不及大雍的弩箭。数量也是相差两倍之多。 但是身在河中的玄武卫的一万弩兵,水中换箭不便,只能在发射一轮弩箭之后,就彻底的哑火了。剩余的两万多骑的骑兵,在马背上倒是连珠般的不断的射击着北岸边上,高速运动的射程之内的骑兵! 双方的箭雨如飞煌。伤亡倒是不大。大雍这边,也只有少数的倒霉蛋,被长箭咬开了盔甲的缝隙,随即倒在有些冰冷的河水里。 而凉骑由于是在陆上,加上在不停的高速移动。只是大雍弩手的命中率也是不高!汨罗江算不上大河,大雍选定的和快浅滩,也不过只有百步之宽。步卒的军阵过河,也仅仅不过半个时辰。 北岸的河提上,已经看不到凉骑的身影了。因为大雍的弩箭已经提前将这片不大的地方全部覆盖了。随着盾牌兵,长枪兵的上岸,大雍开始在北岸建立起一道简易的防线。 以防止对手骑兵的冒死突击。 正在大帐内的哈巴日,急匆匆的再次亲临战场。但是一人的力量已经改变不了战场的态势。汹涌上岸的陌刀兵,弩手,一阵一阵的阵型渐渐稳固。 随后,骑兵也自河中上岸。 两万凉骑,由于长箭射程的关系,也只好一推再退!只是虎视眈眈的不肯离去。 号角声同时响起。大雍军阵缓步向前。两翼是保护这他们安全的骑兵。而他们的对手,那两万凉骑,却是一分为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弯月。仿佛要将这兵力远胜自己的大雍数万人马,一起包进弯月的兜中。 第296章 遭遇战 往来奔驰的胡骑,在马背上射出的长箭,精准无比。松散的如半月般的阵型,让稳步前进中的步卒们似乎找不到攻击的对象了。 这样的情形,在大雍两侧的骑兵快速的登上了北岸之后,就不复存在了。马背上的弩箭,射程远胜凉骑的骑弓。两侧各有一万骑兵,举起的就是两万架弩机。 一时间压迫的凉骑只能不断的后退。在大雍军阵的最后端,是一支将近七千骑的骑兵。骑兵的阵中,赫然立起了一杆龙旗。高高的随着江风,翻滚不定,旗面上的那一条金龙,似乎在翻腾的大旗上上下腾飞。 凉骑退去,在数里外重新集结。与眼前数万兵马遥遥对峙。旌旗和刀枪,如林之盛。老将哈巴日,面色阴沉,原本计划依河据守,没有想到仅仅半日的功夫,就被对手突破了防线。 如今只有依靠骑兵的机动能力,与之周旋了。凉骑的将军们有些焦急的似乎是在等待着远在江州的消息。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在数百里外的江州大军,才刚刚接到了绕道而行的信使送去的军令。 驻守江州的两万人马中,有两位万夫长,其中以孛日帖为首,负责两万凉骑的行止调度。接到军令后,知道军情紧急,也没有召集千夫长商议,只是找来了另一位万夫长,两人在帐中商议半日,结果也没有定下拔营的时间。 只是加派了数支百骑探马,分成数路向西探查。一路沿江岸西去,目标是主将驻扎的岳州。一路向西,目标正是军令中要求的集结地,驻扎了一万骑兵的潭州城下。 冯哥自从率军北上之后,一万大军,要封锁南北上百里的通道,自是不能集中一处。于是分兵驻守在利于大军行进的几处要冲。命文空率军四千堵住幕阜山与九岭山之间的峡谷通道。又名宇文远率军四千,驻守在幕阜山北。 而自己则是亲率两千骑兵,游弋在江山湖沼之间,昼夜警戒。 一万骑兵在汨罗江的上游一分为三。左右两厢,自是依照军令寻路口要冲扎下营盘。多派探马向四周扩散。牢牢的控制住了大片的范围。 使得哈巴日以及江州的探马骑兵,一入此间变失去了消息。两地间的通讯渐渐断绝。直到哈巴日清醒之后又派出探马绕道而行,才将军令送到了军营。 但是那孛日帖生性犹豫,一见探马没有回应,竟然不顾军令严词。而是先加派探马欲打通通道。 数百骑的骑兵匆匆又散入山林间。 向着潭州方向的两支百骑,在山林间的官道和小路上,撞向了宇文空,宇文远的大队骑兵,其结果可想而知。毫无意外的全部折损在了朱雀卫的弩箭和马刀之下! 而沿江西进的那两路百骑的凉人,进展就颇为顺利了。西进了百余里,一路没有遇上意外。所以戒心就渐渐松弛了下来。 冯哥亲率两千骑兵,一路疾行。半日一夜之后。抵达大江之南。清晨时分,在距离江岸十里的一片林子里扎下了临时的营寨,又向四周撒出去足足有百余骑的探马。 准备略加休整后,再继续向东。越来越靠近江州的时候,骑兵们的体力和马力都要养精蓄锐。万一遇上大队的凉骑,不能力敌也要有体力迂回。 刚刚扎好了营盘准备休息一番,就听见帐外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冯哥一个激灵,翻身就提起了马刀。片刻后亲卫在帐外轻声汇报道:“禀告将军,前方探马传回消息,遇上了一股敌骑,大约有百骑上下。兄弟们已经远远吊在他们身后。” 冯哥闻言,放下心来。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对方的来路。多半是江州城外的军营里派出来前往岳州的探马。看来江州的凉军还没有接到哈巴日的军令。至今还没有向西与岳州凉军汇合的意图。 如此,这股骑兵必须要全部歼灭。不能让其逃走一人,回江州报信。看来还是先将其后路截断,自己才好自正面攻击。于是问道:“我军跟在后方的探马有多少人?若是本将在正面动手,后方的兄弟们能否挡住他们的后路?” “后方的探马有二十骑。若是我们正面攻击,只需五百骑,乘其不备,一轮弩箭就能射杀其大半人马。料想后方的二十骑,留住残军,不是问题。”那亲卫想了想后,小声答道。 “如此甚好!立即点起五百骑兵,随本将出击!吩咐剩余的诸军,务必小心守好营地。”冯哥说话间已经跨出了营帐,身上的衣甲本就未解。 五百骑兵,匆匆集结,一路西去,向着凉骑前来的大路,惊起无数宿鸟,一时间山林似乎沸腾起来。但是骑兵马快,往往是沸腾的鸟鸣声刚刚响起,铁蹄就已经踏晨露而过。 正在连夜疾行的凉骑,一夜未休,正是最困乏的时候,骑兵们几乎是依靠这天生的本能,趴伏在马背上不断前进。当远远的鸟鸣声传来的时候。行进在百骑最前端的那一起凉兵,豁然惊醒。 大声向后方喊道:“敌袭!”百骑凉兵,似乎实在一瞬间全部惊醒。趴伏在马背上的骑士们熟练的取出挂在身后的骑弓,右手搭箭,拉开弓弦!百余枚长箭,在几个呼吸间就准备完毕。 这时,那微弱的马蹄声才渐渐接近! “来敌五百骑,距离三里!”百骑中间位置的百夫长听完最前方哨探的大声警报之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自己只有百骑。对方有五千白骑。对手战力如何,也不得而知。能接近到三里的距离,才让自己发现,对手的速度就已经是不凡了。 此时自己开始加速,勉强也能在相遇的时候加到最快。但是对方必定也是如此。在气势上自己并不占据优势。兵力上就更不用多说了。 但是犹豫从来都是疆场的大忌。往往一丝的犹豫就能失去战机。从而让自己处于被动。所以那百夫长的这些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下一刻就厉声嘶吼道:“冲锋,弓箭准备。” 三里的距离,对于两支迎面冲击的骑兵来说,不过是片刻的路程。 望着渐渐接近的胡骑,冯哥的脸上满是兴奋。 江边的官道十分宽阔。并行数十骑也不在话下。 “弩机准备。放箭!”当凉军接近到三百步后,冯哥一声大吼,身后的五百张弩机的弓弦崩响。五百枚短小的铁矢急速飞出。射向对面正在举弓引箭的凉骑。 弩箭力道强劲,三百步内可以破铁甲。而这百骑的凉军身上多是皮甲。所以只要被弩箭射中,无不惨嚎落马。更多的弩箭射在空处,没入到路边的土地之下。 “出刀,俯身!”一轮弩箭射完,冯哥又是一声喝。五百骑兵收起弩机,拔出马刀,然后俯身在马背之上。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战马飞快,待到马刀拔出之后,凉军的距离已经冲到两百步内! 两百步的距离,正是凉骑手中骑弓发挥威力的距离。但是经过一轮打击的凉骑,此时已经只有六十余骑了。一轮稀疏的长箭射出之后,也收起长弓,举起了胡骑特有的弯刀。 长箭稀疏,但是凉人的箭头异常粗大,分量自然不轻。朱雀卫虽有盔甲,也是付出在长箭之下,倒下了数骑。好在不是大军作战,身后的骑兵不多,未中要害的军士们只是落马,性命倒是无忧。 “百夫长大人,对方弩箭密集,我军吃亏不小。如今兵力更是十倍与我,还是先回大营,向孛日帖将军汇报吧!”凉骑的百夫长身边,有一名十分强壮的凉兵,一把拉住要上前蛢命的百夫长,焦急的喊道! 百夫长一回头,看了看身边越来越少的骑兵,双眼血红。但是血红色视线里,分明又看见背后有十数骑黑色衣甲的骑兵举着马刀冲来! 第297章 意外 “看来这些汉狗还想将我们全部消灭在此了。前有堵截,后又追兵。勇士们,你们怕不怕?”那百夫长一声惨笑,一刀荡开了一柄砍向胸口的马刀。依然是杀的陷入了癫狂。 “不怕!”数十人马,齐声回应。但是声音在数百骑兵如潮的攻击之下,显的有些微弱。 不过是最后的疯狂了。冯哥身后的五百骑兵,有一半都是新兵。是跟在老兵身后来感受战场的残酷和血腥的。对于这样的亡命之敌,眼中竟然有了些惧意。 纷杂的战场上,这样的细节,是细微不可捉摸的。但是冯哥还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新兵要想变成老兵,光靠时间是不够的。必须要见见鲜血,要依靠杀戮才能让他们得到飞速的成长。当下也没有下达军令,催促新兵上前厮杀。 只是一抖马缰,胯下战马通灵一般的就朝那狂暴中的百夫长奔去。马刀高高举起,战马矫健如龙!激战中的老兵,背后仿佛长了眼睛般的让开了一条空隙。 正在疯狂砍杀的百夫长,看着眼前突然退开的敌骑的动作,明显楞了一下。随即就看见不远处奔来的那一骑。顿时明白了对手的用意! 瞬间冷静下来的百夫长,没有退缩。因为来骑定是这一支骑兵的将领,在自己兵力不占优势,又被两面夹击的时候,若是能一战将对方的将军斩于马下,肯定能够提升己方士气,瓦解敌方的军心,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带领仅剩的人马突出重围。 此时对方的将领主动上前,正合心意。当即也是挺起弯刀,一夹马腹,冲了过去。双方的军士还在混战。战马也几乎失去冲锋的速度。只是马背上的骑兵们还在相互的砍杀! 百夫长胯下的红驹马也算的上是凉马中的上等军马了。会意了主人的意思后,一声长嘶,就冲着来人蹦开了马蹄。 “发响箭!”百夫长一声长喝。身后残军中一名精瘦的凉人,闻言右手自箭壶中取出一枚长箭,猛然一拉长弓。那一枚长箭带起尖锐的呼啸声,射入了来时路上的半空。 狭小的厮杀场地上,双方的骑兵下意识的让开了一块更加狭窄的空地。两匹雄健的战马,在空地的中央相遇了。 高高举起的弯刀,和狭长的马刀碰撞在了一起。那百夫长举刀的右臂在一击之下,就已经失去了知觉。整条右臂全部麻木。手中的弯刀,脱离了手掌的控制,跌落在地上,刃口上的残缺十分明显。 而冯哥的马刀还紧握在手中。刀刃完好。交错而过后,奔出了数十步,冯哥猛然一拉马缰,一个转身,右手的马刀,又举了起来! 那百夫长骇然失色。恐惧和狰狞交替浮现在脸上。只得用左手上的马缰紧紧勒住马头。堪堪转过身来的时候,冯哥的马刀又已经兜头砍来。马速不快,刀锋带起的呼啸声,全是那条臂膀上的力量。马刀在百夫长的眼中一闪而来。 斜斜的砍在了右肩之上。厚实的肌肉和肩膀上骨头没有能够阻住锋利的马刀。刃口划过骨肉,如烙铁划过雪花般的毫无阻滞。 火红的战马依然往前奔驰。带着一具失去了头颅和半个臂膀的尸体,奔出了数十步,再次停顿下来的时候,那冲天飞起的头颅,才堪堪落下。被冯哥用马刀往半空一刺,便挑在马刀的刀尖上。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刀尖,刃口汇集到马刀护手之上。 落下了一条细微的血线!半响后,血线渐渐粘稠,开始滴滴答答的敲打在地面上。残余的数十骑凉骑,惊骇莫名。但是也没有一人丢下弯刀。片刻的震惊之后,依然是疯狂的挥动着弯刀,看向围在四周的敌人。 先前因为百夫长的癫狂而露出怯意的新兵,见到这一场不过是两招就分出胜负的厮杀之后,眼中全是崇拜和热血!手中的马刀高高举起。迎向了那些已经疯狂了的敌人。 战斗结束的毫无悬念!一百凉骑,包括百夫长,全部阵亡!无一人逃脱。浓重的血腥气飘散在官道上,直呛人的眼鼻。初次见到如此血腥场面的新兵们,度过了最初的紧张之后,开始在战场的边缘上弯腰呕吐起来。 而那些老兵却是一边嘲笑着那些新兵,一边举着弩箭,给那些受伤未死的凉军伤兵们,补上最后的一箭。一遍过后,才远远的下马,用手中的马刀,在往那些尸体上一一的刺过去。 对于凉骑的弯刀,大雍的骑兵们,实在是是提不起兴趣。只是将那些依旧完好的骑弓和箭壶以及剩余的长箭,一一的收集起来,挂在自己的马背上。 “收拢人马,立即向前方追击。”那残存的凉骑射完响箭之后,冯哥便知不好。但是对方响箭,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其中的意义。对于大雍的骑兵来说,是不可能得知的。 起初还担心是召集援兵。但是自从斩了那百夫长之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残余的凉骑便被全部消灭。此时若是小股的探马,冯哥是不放在眼中的。 但就在老兵翻检尸体,新兵呕吐不止的时候,在官道的前方约十里的位置,一直绚丽的烟火冲天而起!正是大雍骑兵探马的求救讯号! “速速驰援!”冯哥一声大喝,当先驱马向着前方奔去。身后的骑兵中的老兵们,一件焰火之后,立即翻身上马,待到主将一声招呼,两百骑便急速向着前方冲去。 十里的距离,片刻就到!但是,朱雀卫还是来晚一步,一直十人的探马小队,折损大半。仅剩的四骑,也是人人带伤! “何人发的焰火,敌踪何在?”冯哥马不停蹄,大声问道。 “小人正在此处巡视,忽见后放有响箭凌空。当即准备一探究竟,不想却撞上了一支百骑的凉军。一个冲击,便阵亡了六位兄弟。我等兵力相差悬殊,值得发了求救的烟火。那凉骑也不恋战,一冲而过,即向东去了。请将军立即追赶。”一名伍长模样的军士上前答道。 冯哥一脸铁青,随即便有向前追去。但是人马连夜行军,战马本就有些疲劳,又经过刚刚的一场厮杀。哪里能追得上前方那些一人双马的探马! 勉强追击了三十多里,不见凉骑踪影,身边跟上的仅剩二百多骑。当下也不敢过分深入。只得原路返回。回到两军骤然相遇的地方时,一路收拢了落在后面的新兵。重新点检了己方的折损后,冯哥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的缓和。 一场遭遇战,自己的兵力五倍与对手。虽然全歼了对手,但还是让对方发出了报信的响箭。自己阵亡了十余骑老兵。带伤的更是有三十骑之多!好在伤势都不算中,只是被长箭透穿了盔甲。拔出箭矢,回营将养半月。应该都能痊愈。 没有想到江州的凉骑如此小心谨慎,就连探马都是两支协行。间隔不到三十里。而自己的探马一时大意,只发现了前面的这支凉骑,却没有发现后方的百骑。现在想来尤有后怕。若是后方跟随的是一直数百骑的凉骑。那么今日的一场遭遇战的结果,恐怕就不是如此了。 躺在地上的冰冷的尸体恐怕是就是自己以及这五百骑了。虽是惊险,总算是侥幸了。可是此间的状况,恐怕是瞒不住了。就怕江州的两万骑兵倾巢出动,自己分散开来的一万骑兵,如何能低档的住! 第298章 疑兵之计 冯哥正在皱眉思索如何补救,或者是拉出一万骑兵死扛住江州凉骑吗。眼光就落在了这支百人规模,全部阵亡了的凉骑的尸体上! 口中一声叹息道:“罢了,就死马当活马医一回吧!”面对没有来的及处理,一地狼藉的官道,新兵们好歹是忍住了再一次的呕吐。身体有些僵硬的骑在马背之上。 当他们听到了主将的命令之后,忍不住的再次张开嘴巴,几乎是要将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才能作罢。冯哥看着满眼的人尸,马肉,还有遍地断肢,冷声道:“新兵下马,每匹战马上驮一具尸体。空余的骑兵,收集断肢,和马尸。 伤马也一律就地宰杀,卸成八块,每人一块。统统运往江边,速速动手,不得有误!传令营中,派出千骑,沿大江上下五十里,收集渡船,无论大小,一律集中到前方江边,不得有误! 传令宇文空,宇文远两位将军,立即挥军西进,务必与明日午后到达江州城西百里,与本将汇合!” 听完军令之后,几骑亲卫翻身上马,自是传送军令不提。 老兵们悠闲的下马,开始收拾那些伤马,和倒地的马尸体。手中的马刀用的纯熟无比,分割起马尸来,动作那叫一个娴熟。 重达数百斤的战马,被马刀大卸八块。老兵们熟练的将之挂在场中无主的马背上。而那些新兵就没有如此的从容了。主将的军令,凉骑的尸体必须有他们亲自缚上马背,然后大军才能开拔。这些呕吐了两次,小腿开始发软的新兵们,也不敢违背军令,只得忍住令人作呕的气息。开始在场地上翻起尸体来。 一边动作,一边在心里腹诽,那些变态的老兵,为何要如此,将对手几乎全部分尸。整个场地上一百骑凉人,竟然找不出几具完整的尸体。 两百多新兵,分完了残尸后,剩下的百十人,只好去收集起了一地的断肢。最后就连那些被斩落在地上的臂膀和小腿,也变成了抢手的物件。总算是每人的战马上都有了物件之后,五百骑,才浩浩荡荡向大江边行去。 大江近在眼前,不过数里。江边的滩涂上,新生的春水开始丰沛起来。几乎要涨满了滩涂。战马径直趟在浅水中的时候,冯哥高声喊道:“将敌尸,马肉,全部堆在滩涂之上。 全军除探马外,全部下马休整。等待收集渡船的兄弟们。 晌午时分,上下游收集渡船的军士陆续返回,只带了数十搜小小的木船。冯哥也不以为意。只是吩咐每搜木船上放置几具尸体。然后又将船底凿通后,将数十艘木船推向了江心。 忙完这些,才亲率一千五百骑兵匆匆回营。 大军再次休整。自然生火煮肉。饥肠辘辘的军卒们,面对热气腾腾的肉汤的时候,那些新兵,依然是止不住的一阵阵的反胃。但是那些老兵们却是神色泰然。 “初经战阵的新兵,过了这一关,自然就是老兵了。”冯哥暗自感叹。虽然这样过激的摔打,让这些新兵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这样这样,才能让谈更快的成长。更快的适应残酷的战场,才能在即将到来的这一场大战中多几分活命的机会。 “传令,凡是未吃下午饭的新兵,全部集合,临时加练马上劈砍动作。老兵负责树木桩,立即开始!”冯哥一见新兵大多不能下咽,当即命到。 这些平日里经历旺盛的少年们,今日一见血腥,竟然如此,何时才能成为合格的骑兵?身边的亲卫当下不顾一地哀嚎,取出牛角号,呜呜的吹起了拉练的号声。 简易的营寨之外的空地上,顿时又被喧闹的号令声,和各级将校的喝骂声填满。 及致黄昏,负责造饭的军士架起大锅,炖煮起大块的牛肉,满营飘香的时候,才吹响休息的号令。腹内空空,又被整训了半日的新兵们,到了此时,再见到热气腾腾的牛肉,哪里还顾得上埋怨和恶心。全部都像饿了数日的乞丐一般的大吃了起来。 双手也顾不上刚刚出锅的滚烫,抓的满手满嘴的油腻。 “恩!这才像样子吗!哪有狼崽子害怕血腥的道理!饱餐过后,留下必要的警戒老兵,其余抓紧时间休整。明日一早,就全军往江州城外进军!” 中军帐内半躺在一截树桩上的冯哥右手握着的匕首上扎着一块熟牛肉,左手端着一碗滚烫的肉汤。在听到前来汇报的两位正将汇报了那些新兵的吃相之后哈哈笑道。 下首的两位将校,也是全力对付着各自面前一截树桩上的大块牛肉。其中一位接着冯哥的话道:“就是,将军今日的一番磨练,堪比数月的校场流汗。可是给那两百多新兵闻够了血腥味。估计下次在上战场的时候,就会比猎狗还要凶猛了!” “去你娘的赵蛮子,牛肉都堵不住你的这张臭嘴。老子麾下的新兵,再上战场都是一只只老虎,豹子般凶猛。只有你麾下的那帮崽子才会像猎狗!”另一名正将一听顿时不满意了。停下吃肉的嘴巴,就开骂起来。 白日跟随冯哥出去的新兵都是他的部下。在这里被那赵蛮子说成是猎狗一般凶猛,怎么能忍受。就算是夸奖也不能如此说话,有谁这么夸奖人的吗。 “好你个黄二麻子,怎么出口伤人?听不出来老子在夸你的吗,要不是将军再次,来看老子不抽你嘴巴子!” “好了!好了!吃个饭都不消停,再吵,老子一脚一个,让你们都他妈滚出帐外去。”冯哥一见两个混不吝的将校为了屁大一个点小事,都要争锋相对。顿时一瞪眼。吓的两人全都哑火了。 此时才想起了两位都指挥使的好来。宇文空,宇文远,那两个家伙,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敢如此放肆。怎么他们的手下,都是这幅地痞流氓的样子呢! 估计是平日里没有好好的操练,让他们还能有多余的精力如此的桀骜!恩,看来此战过后,要在哦让这些交兵悍将们好好掉点皮肉才好! 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一次简单的争吵,竟然让主将联想如此之多。最终,在战后让朱雀卫的各部正将,副将,一个个的几乎全部跟随新兵,重新整训了三个多月! 那数十员将校,在新兵整训的校场内挥汗如雨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祸事”的源头是出自这里的。 两人低头专心对付这牛肉的时候,冯哥有悠然说道:“今晚好生休整,明日一早大军齐聚江州城外,看看那两万凉骑的反应再说!” “将军,我们全部人马不过万骑,当真就要去主动招惹凉骑马?宋将军不向让我等捞取军功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我朱雀卫如此,当真是居心不良!”说道了军情,两人都是严肃了起来。最先开口的那位将领有些愤愤的说道。 “赵将军慎言,此是本将的军令,干宋将军何事?我朱雀卫一万骑兵,只是需要与江州大军周旋几日,只是今日一战,走漏了消息,让凉军知晓了我军在此地活动。这是我军惹出来的事端。当然由我们自己来担当。 江州的凉将,能派出数支百人队,向西活动,定然也是知晓了双方大军在汨罗江对峙。只是如此用兵,可以看出主将生性必然犹豫,这就是我军的机会了。 白日一战虽然走了那支百人的探马,但是我军将那些战马,人尸,以及渡船的推下大江,冲至下游,必定散乱,若是能再让其多迟疑几日,我们军就可不战而完成宋将军交代的军令了。” 第299章 敌将的迟疑 “将军此计甚好,但是区区百余尸体,怕是不能让其迟疑吧!”另一位正将听完解释,才恍然明白主将白日的行事,不仅仅只是让新兵们占点血腥之气,这么的简单了。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层深意。但是旋即又提出了自己的疑点。区区百具尸体,怕是不能让江州主将推测上游的战事进度,于是问道。 “嗯,黄将军所言有理。区区百人的尸体确实不能起到作用。但是今日并不是只有我军有厮杀,本将已经收到飞报,两位都指挥使将军今日同样截杀了敌军的百人队。本将已经命其快马运来。估计今夜就能到达。 待到明日清晨,在将这两百具尸体,推入江中,敌人定然会以为尸体在江中陆续漂了一夜。到时候就很难不相信上游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就算不能如此,也能让其举棋不定,再次派探马前往上游探查情况,探马往来之间时间就能变的对我方有利了。 而我军明日午时就能抵达江州城西百里。到时候,多树锦旗,三路人马,可打出青龙朱雀,玄武三面羽林卫大旗。其心必然骇然!我军虽少,料定敌将必然不敢妄动兵马!”冯哥对于两位正将的疑问简单的解释道。 “将军妙计,我等心服了。”两位正将,此时才算明白了主将的用意。具是服拜不已。 第二日天光微微放亮的时候,一名亲卫就贴近了冯哥的军帐外,汇报道:“将军,两位宇文将军派人送来的尸体,也已经全部推入江中了。” “好!传令大军开拔,目标江州城外百里青山脚下。大军开拔,前方多派探马,务必与南边的左右两厢保持同步。”冯哥大步出账的时候,整个营地,也都早已经清醒过来。骑兵们早早的收拾好各自的战马,行装。检查好了马刀弩机等等军器。 只等这主将下达军令,就能立即启程赶路了。 两千骑兵的营地散落开数里方圆,全部依照着山林的走势搭建。一旦拔营也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但是朱雀卫的军士们,一早开始准备,没有用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准备完毕。 大军开拔,自是向着江州城外而去。距离不过一百多里。以朱雀卫骑兵的行军速度,半日功夫绰绰有余的了。但是顾及到南边的宇文空,宇文远两人距离稍远,作为主将的冯哥,也就只好先行到达后,开始安营扎寨了。背靠青山,面向江州城外的大江和大小湖泊,营寨扎的极为坚固。 视野也很开阔,登上背后的矮山,可一览面前的大江大湖。就连凉军的在江边的那座巨大的营寨,也能看的影影绰绰。 驻守在江州城外的凉军主将孛日帖,自从昨天下午接到逃回大营的探马汇报后就陷入了难以决断的犹豫之中,具探马所言,前方的一个百人队,不过半个时辰,就被对方全部消灭。看来这支抵近的对手能派出数百人的探马,兵力定然也不在少数。战力也是不弱。 如此一来,哈巴日强令大军前往潭州的军令是否已经过了时机,就不好把握了。既然眼前就有敌军,还是以稳为主吧。贸然进军,只会将身后留给了对手。这样对于整个大军来说,更加不利。 由于派出了数支探马,只回来一支,所以孛日帖断定其余人马已经全军覆没了。当下就更加谨慎的派遣出两千多骑,沿官道缓缓推进。想打探出对手的兵力等详细军情。 但是探马一夜无功,返回后并没有待会与对手大军相遇的情报。这样矛盾的情报,顿时让本就谨慎有余的孛日帖更加的不敢妄动了。 直挨到天明,在另外一位万夫长以及麾下的数十名千夫长的劝说下。才准备大军出营,沿官道向西,往潭州方向开进。以汇合哈巴日的大军。 但是正要开拔时,却遇上了自江边返回的探马。带回了大江之上,自昨夜开始,就漂浮了一江的尸体,船板等杂物的情报。 当下大惊失色。亲自上马,带上亲卫赶到江边,之见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又飘来数百具浮尸!大江宽阔,看不清江心尸体的细节,只能隐约看到尸体的衣着极像是北凉铁骑所穿的皮甲。 当下哪里还有心思拔营西进。正在营帐中举棋不定的之时。又有探马飞马前来。 “孛日帖大人,大营以西约百里外,有大股骑兵到达。看旗号,是南朝朱雀卫骑兵。先锋大军约有六千骑,已经在青山脚下扎下了营寨!”来骑大声说道。 “再探!”孛日帖一脸灰败的神色,压抑的大帐之内的众人,喘不过起来。 “报!西南方向有大股骑兵出现,径直往青山脚下的营寨里去了。”探马流水般的将军情汇报了上来。孛日帖一听又又军马前来,当下更是大惊,当下厉声问道:“来的是哪路人马?有多少兵力?” “来骑打的是青龙卫的旗号,数量大约一万多骑!”探马大声答道。 “再探!”孛日帖一声令下,探马飞马离去。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探马再次飞来,老远的距离就开始扯起了嗓门大声喊道:“报!西南方向又有兵马到达。打的是玄武卫的旗号!数量约有一万骑!” “嗯!南朝的玄武卫不是步卒马?怎么也是一万骑?”孛日帖意外的问道。对于南朝小皇帝组建起来的四位羽林军,北凉上下的高级将领们都是清楚的。关于人数和兵种,也都不是秘密。听到探马来报,玄武卫也有万骑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妥。 “大人有所不知,玄武卫虽是步卒,但都是顶重甲,用长刀,所以行军时多有战马代步,和运送兵器和衣甲。有万骑也不足为怪。但他们只是骑马的步兵,并不擅长骑战,不能当作骑兵使用。”另一位万夫长,当即出言解释道。 “如此看来,潭州和岳州的战事恐怕已经结束。南朝四卫除了白虎卫远在琼州驻守外,其余三卫具已抵达此处。总兵力更是达到了步骑两万六千人马! 兵力已经胜过我军,如今之计,各位有何看法?”孛日帖扫视了一眼身前的众位凉将。出声问道。 “将军,此次大战,南朝共计投入兵力约有六万之众。其中青龙朱雀两位各有两万骑兵。玄武卫两万步卒。如今到达此地的不到三万! 以此推断,岳州或者潭州城外的大战或许尚未结束。南朝其余的兵力被拖在了两地。所以才只有不到三万人马到达江州附近。 就算是用最坏的打算推断,两地的大战已经结束,三万勇士全军覆没了。那么南朝出现在此的大军只有两万六千余人。也就可以推断出,其余的三万四千人马,已经在前面的大战之中被草原上的勇士们消灭了。 如此看来对方即使是用优势兵力,围攻潭,岳两州,损失亦是较我军更加惨重。所以这两万六千残军,我们也不必将之放在眼中!只需派遣勇士们上前厮杀就是!”另外一位万夫长见帐中气氛有些低沉。似乎有了未战先切怯的征召。当即出口分析道。 “万夫长大人说的对,孛日帖大人,我们不必畏手畏脚。出兵厮杀便是!”帐下的一干千夫长们齐声鼓噪起来。 “报!”就在打仗之中一片嘈杂的时候,探马的声音在此传进了大帐。帐内数十位千夫长,万夫长顿时齐齐静声。眼光全部盯在了来骑的身上。 看的那为探马骑兵,一时压力山大。 第300章 英雄末路 诚惶诚恐的跨进帐内,单膝跪地。颤声道:“西南方向,又有大股敌骑到达。旗号是青龙卫的旗号,人数约万骑!”探马一声说完,让刚才还在做出分析,给众位千夫长打气的那位万夫长也是哑口无言了。 刚才还在推断,没有出现的大雍兵马或许是在大战中折损严重。下一刻,那支骑兵就出现在了对面。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结果是正确的了。那就是南征大军五万骑兵,已经只剩下自己麾下的区区两万骑了。其余三万骑,已经全部灰飞烟灭了。 而自己的对手,大雍的六万人马,已经有将近四万出现在了青山脚下。众将刚刚被鼓舞起来的士气再次低沉了下去。如今的兵力对比已经明显不及对方了。 两军相距不过百里。自己的背后就是滔滔大江。面前是大片大片的冲击平原。 几乎就是一个绝地!骑兵的绝地!可叹南征五万铁骑,最终就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吗? “再探!”孛日帖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打发走了探马。然后整个人呆立当场。帐下的几十位千夫长,也是鸦雀无声。 大帐内的气氛冷到了冰点,但是探马的流水般的汇报声,并没有停歇。 “敌军营地后方的山林间,有尘土冲天,估计又有大军前来汇合。”前来汇报的探马单膝跪地声音在帐内响起。 众位将校,依然是无言。只有主将孛日帖高声问道:“可曾打探清楚?对方营中此来多少人马?” “孛日帖大人,敌营附近防卫严密,我军探马很难接近。只能远远观望,营后的人马,不知详情,但是看那些冲天的尘土,怕也不在少数。”那探马说完,低头不语。 “混账!仅凭一阵尘土飞扬,就能断定是援军吗?如此胡言,乱我军心,拖下去斩首示众!”孛日帖一阵气急败坏的大声吼道。帐外的亲卫立即上前,将那探马架了出去。 “大人饶命……”嘶喊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就有亲卫提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进账交令。 直到此时,那位万夫长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道:“诸位不必如此,我北凉铁骑纵横天下数十年,难道还惧怕两支成军不过数年的骑兵吗?就算他兵力远超,又如何!他们的战马能比的上勇士们胯下的北凉大马吗?难道我们两万铁骑,就要在此地默默等死吗? 勇士们,拔出你们的弯刀,举起帮你们的弓箭。让这帮卑鄙的汉狗尝尝我们北凉铁骑马蹄的硬度。让他们尝尝我们草原勇士们手中弯刀锋锐吧!” 那为万夫长随即明白了主将的用意。面对低沉的士气,和毫无斗志的主将,不得不挺身而出,一声高呼,竟然得到了一群千夫长的支持。 “也好!勇士们各自回营准备!来日也只有死战一途了。”孛日帖一见麾下士气有所回升,当下沉声喝道。 既然大战不可避免,那就在这里,在江州城外的平野上决一死战吧!此时孛日帖竟然不再犹豫,不再谨慎。仿佛失去了所有筹码的赌徒一样,变得孤注一掷。 但是当众人退去,帐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孛日帖却是一声叹息道:“大势已去,我军背后就是大河,你速速去准备渡船,以备大军渡江只用。至于能渡江多少铁骑,就看长生天的意思了。 敌军势大,已经不可力敌。首领大人只怕已经战死,我们若是不能为部族留下一点骑兵的种子,后续在王庭的眼里,就只能是一只羔羊了。 那万夫长只是静静的看着孛日帖,没有丝毫接受命令的意思。一双眼睛闪烁不定,半响道:“将军,或许今日探马所报的只是对方的疑兵之计呢? 若是今后查明,面对疑兵,我部两万骑兵不战先退,只怕王庭得也不会放过我们。何不整军一击。以试探虚实。 若真是疑兵,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我军乘势挥军西进。与将军夹击之。若是对手驻扎在青山脚下的大军真有数万。以其距离我军营寨不过百里的距离,眼前的一马平川,我军就算是寻得了渡船,以这些小舟渡大军过江,无疑是自寻死路。 也不如一场厮杀来的痛快!又何必未战先怯,堕了草原勇士的名头呢!”那万夫长见主将还是一心要退。心知不妙。本就对这路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的大军,有所怀疑。此时帐中只有两人,说起来就没有了顾虑。 “如此,也有些道理。但是战端不可轻起,若是对方营中的大军为实,那么我军就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不如先寻些渡船,待本将再观察几日,再多派些探马不断袭扰。若是对手露出疲态。我军再全力以赴。” 此时,在朱雀卫的营地里。匆匆到达的左右两厢骑兵,人马俱疲。 “将军,刚刚到达的八千骑兵,是否再从后门出寨,换上朱雀卫自己的大旗,再进营一次?”气喘吁吁的宇文空拱手向冯哥问道。 宇文空宇文远两人的军马已经绕着营地内部的通道,往大营的辕门处转了三回了。这两日两夜的时间里大军已经行进了数百里。早已经是人困马乏了。 但还硬是用区区一万人马装出了近四万大军进营的假象。唬的凉军探马们流水般的将军情汇报道了凉军的大帐内。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紧闭辕门,大军安心休整。另传令后山内的亲卫,将马尾上拖着的树枝等物全部去掉。让战马也好好休整。” 冯哥笑道。两位都指挥使可是连续赶路,然后又不辞劳苦的换了两回大旗,昂然入营的。就连宋,严两位将军的将旗的也都打了出来。 今日的戏份确实够了。若是再演,怕是就要适得其反了。先这样闭门两日,一来好让大军得到休整。二来也是让对方的主将犹疑不定,为宋将军再争取两日的时间。 前后就已经过了四日了。想那汨罗江畔的战事,也拖不了四五日了吧! 双方对峙,一连两日,都没有大战。只是探马之间的小规模的交手,各有损失。 冯哥显得有些自得。每日都会派遣出三两千探马,在营地周围百里内,特别是大江方向,袭扰的颇为频繁。让那两万凉骑,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之中。 孛日帖果然中计,一连两日都不敢稍动。 正当江州城外,两军对峙的时候,汨罗江畔的哈巴日,整日盼着的大军,还是毫无消息。急的这位老将军,满头灰发,几日内雪白一片! 派遣出去的数十支探马全部一去不复返。 大雍的步骑联军,已经成功渡过眼前的汨罗江。面对步步紧逼的南朝大军,哈巴日期盼中的援军自南而来,与自己南北夹击的期望一天一天的落空。最终成了绝望! 面对南朝步卒密集的阵型,自己只能不断后退。欲在运动中寻找到能够歼灭对方的战机。但是南朝步卒的两翼有数量相当的骑兵保护。无论是对阵,还是行军,阵型丝毫不乱。 让自己无法找到机会。但是后方的空间却是越来越小,一路往北退却了一百多里之后,身后就是岳州城了。入城坚守吗? 这小小的岳州城,如何能挡得住蜂拥而来的南军。但是城池的边上,就是大江和大湖!已经没有退路。两万骑兵被慢慢逼进了死地,而不得伸展。 这也许就是严成化和宋宏博所希望看到的吧! 第301章 江边落日(一) 赵崇一直跟在大军的阵后。前方有阵型密集的两万玄武卫。身后有朱雀卫留下的六千多骑骑兵。虽然都是新兵。但是作为临时的护卫,也尽能得用了。 千里的大江依旧滚滚而下,奔流不止。凄冷的江风,吹的两万疲惫的凉骑有些思恋起草原的风沙了。 还能回到草原之上去吗?战鼓声,似乎是在回应着凉骑们的疑问。 一望无际的大江与巨湖之间,大地上是一马平川的坦荡。 数万人的军马,在这个平原上慢慢的接近了。两万凉骑,已经无地再退了。骑兵迂回的空间,已经被缓步逼近的四万多步骑联军压缩到了最小。 战鼓声,军号声,混合在猎猎江风之中,尽显的苍凉无比。 哈巴日望眼欲穿的两万江州骑兵,没有如约而至。 凉骑不再后退。巨大的中军帐里,老将军高踞帅位。被刀斧刻出的沟壑,更加的深沉了。 两位万夫长,以及各自麾下的千夫长,分列两边。帐内沉默的气氛,压抑的如同一座山压在诸位将领的心上。 “诸位,战局如此,相信大家也都是清楚的。如今大军身后就是滚滚江水。身前,步步紧逼的南朝步骑总计四万多人!如之奈何,各位可有建议?”哈巴日将帐内诸人扫视数遍。最终停留在了俩位万夫长的身上。 神色间多有冷意。就连满头的雪白也掩盖不住英雄迟暮的辛酸,帐外号角声低沉,悠远。和凉骑的号令都几乎相同。 “首领大人,何必如此悲观,汉人多懦弱,只能依多为胜。我北凉骑兵,什么时候在乎过敌人的多寡!只需大人一声令下,我等勇士们定然会用铁蹄踏碎一切阻挡在面前的敌人!”一位年纪轻轻的万夫长,说的豪情满怀。 虽然不是出生在大漠草原,但是骨子里的野性似乎还没有消退干净。依然有着草原勇士如烈火般的脾性。如今碍于军令,跟随大军一路南撤,早已经按捺不住胸中憋屈的怒火了。现在听到主将的一声询问,顿时就将胸中压抑已久的郁气一股脑的释放了出来。 “不可鲁莽,难道你忘了琼州岛上的那一万铁骑是怎么全军覆没的了吗?如今我们虽是一路退却,但是小规模的探马的纠缠也不在少数。 我们的小股探马在这样的纠缠中占到了多少便宜,你心中自是清楚!我们对面的那只骑兵的战力已经不弱于部族中的勇士了。再加上对方手中的利器,如此正面的冲杀,杀敌一千,自损至少也有九百!更何况他们还有两万步卒在旁协助! 他们的弩箭可以射出三百步后,而透过勇士们的皮甲,他们的手中马刀,可以斩断我们的弯刀和骨头。虽说我北凉骑兵纵横天下,这些荣耀是我们的先辈们闯下的。用在我们身上,多少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 另一位年纪和哈巴日相仿的万夫长,当即将那年轻人的意见反驳了下去。虽然是涨对方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是场中的十数名千夫长,没有一人出声反对。反而都是有些惭愧的底下了桀骜不驯的脑袋。 “话虽如此,可是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两位还是整军备战吧!我们的身后已经没有空间供勇士们再行迂回的战术了。纵然是弓箭不及对方,弯刀不及对方,但是我们的勇士们是不会惧怕任何强大的对手的。 敌人已经近在眼前,而我们又无路可退,怎么办?唯有拼死一战!”哈巴日的声音有些悲壮,也有些无奈。因为营寨之外,对手已经迎着朝阳,再一次的逼近了上来。 两万骑兵摆开了宽阔的正面,与之遥遥相对。 严密的步卒在前,盾牌,长枪,陌刀还有弩机一次排列。 森然的枪林和刀墙,是大雍玄武卫沛然的威势所在。军士们一步一步踏步向前,将气势推到了顶点。两翼是两个万骑的骑兵军团,虎视眈眈,却又不贸然前出。只是默默的护住步卒的军阵。 而凉军的两万骑,在数万大军面前,就显得有些渺小。白发的老将,眯起那双看惯了生死,看惯了无数次厮杀的眼睛。 “南朝大军,真的是才堪堪成军两年吗?单单只看眼前的气势,就可称一声精兵了。”哈巴日还是忍不住的赞叹了一声。对于这样的对手,是值得敬佩的。 南朝多英豪,果然不假!先前只闻又斩将夺旗的宋宏博,和白发击鼓的魏世杰。如今连日见到连名声不显的步卒统领,带出的步卒都又如此气势,口中也是不吝溢美之词。 只是可惜的是,往常那些在战场之上,受到自己赞美和青眼的将军,无一例外的最终都倒在了自己的弯刀之下。而今天,怕是难以如愿了。 先不说那两旁严阵以待的两万青龙卫。单只是中军的两万步卒,对于自己麾下的两万骑兵来说,也算得上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了。 放眼望去,拼接坚固的盾墙后面,那些如山岳般巍然不动的长枪兵,向来都是骑兵的克星。但是今日,这个军阵里杀气最为浓烈的却不是他们。 而是他们的身后,那十排手扶长刀,刀柄驻地的重甲步兵。一个个神情肃穆,身披重甲。那些长达丈余的长刀,如此密集的使用,虽然自己在战阵之上还是初次见到,但是凭着征战半生的经验看来,它们的杀伤力一定十分惊人。 能使用如此重兵的军士,双臂上怎能没有数百斤的力量!而这样的军士足足有五千之众!冲过了如林长枪阵型的骑兵,还能有多少的速度,对于哈巴日这样的老将来说,再也清楚不过了。 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在对上这样的一群堪称魔鬼的军士的时候,场面会如何,他也是不能想象了。好在也不用去想了。真实的战况,马上就能呈现在眼前! 被长刀阻住去路的骑兵,还要承受最后的一道打击,那就是步卒军阵最后面的那一万弩手的攒射了。一万弩手!一次齐射就是一万枚弩箭! 自己的两万骑兵,又能承受的住几轮呢? 鼓声起! 玄武卫全军上前! 大雍的步卒竟然是孤注一掷,毫无保留的将全部的步卒一次性的投入了战场!披发的将军,这一次没有再身居阵后,而是亲自手持一杆长刀,站在了陌刀队的第一排!身边就是那位雄壮至极的陌刀将军,南宫藏! 对于严成化的亲自上阵,赵崇也没有劝阻!这最后的决死一战,实在是让他不敢又丝毫的放松!六千骑兵环绕身边。在战场的最南边。 “勇士们,尽情的厮杀吧!”哈巴日弯刀一举,两位万夫长亲自带领这将近两万骑兵展开了决死冲击!飞扬的尘土几乎将冲锋骑兵遮的严严实实。 随着战马的飞奔,宛如一支冲出尘土的长箭,一头扎向了那一排排的大盾之上!奔流汹涌的巨大的潮头猛然撞向了岸边的礁石一般的,骑兵装上了盾牌和长枪! 凹陷的盾牌,折断的长枪,倒毙的战马,高高甩起的骑兵…… 战场的画面永远是如此的残酷。鲜血让人发狂,野性的释放,让人血脉喷张。 源源不断的冲向步卒军阵的骑兵们,用战马和骑士的尸体,堆出了一条通道。通往了步卒战阵的中央。 “咚咚咚!”战鼓声变的有些急促。抵挡不住冲击的长枪兵猛然散开,让出了中央宽达五百步的正面。露出了那藏在阵中五千口陌刀! “杀!”严成化一声怒吼,双手猛然将高举起的沉重的陌刀,斜斜劈下!当面的一骑凉兵,连人带马,碎裂为四块! 第302章 江边落日(二) 随着严成化的一声嘶吼,顶在第一排的五百陌刀手,齐齐举起长刀,如一面刀墙一般的齐声劈下!那些堪堪冲过了长枪阵的骑兵们,大多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片刀光,就劈了下来。 人马俱碎的场景,再一次的上演!陌刀掀起的血浪,让身在后方,并没有随主力骑兵冲锋的哈巴日都是看的心神一片冰寒! 身后的三千凉骑是大军里最精锐的骑兵了,自是岿然不动!冷眼看着眼前的袍泽如烈日下的积雪一般的消融!见惯了生死的骑兵们,无喜无悲。或许下一刻,消融的就是自己了。 两名万夫长连声嘶吼,手中的弯刀不断的向前方指引。指挥着源源不断的骑兵,如潮水般连绵不绝。但是在他们面前的军阵,仿佛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而陌刀手就是大山脚下最坚硬的礁石。 严成化手中的长刀一劈一撩之间,带起的血花早将一身的盔甲染的鲜红一片。南宫藏对于主将的亲自上场砍杀,还是有些担心,所以没有能如往日的那般的尽情厮杀,而是时刻小心的注意着身边的将军。准备在出现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 手中长刀也只是随着袍泽们的节奏一起,上下翻飞。五百人的人墙,双刃的陌刀,所向披靡。每一次劈砍过后,身前的凉骑,都为之一空,脚下的碎肉满地。 “进!”严成化一声一声的大喝。 五百人的陌刀手,齐齐向前,一步之后,陌刀再次翻飞。紧随其后的是数千柄闪着寒光的陌刀。在他们的身后,一万名弩手早已经齐射了两轮密集的弩箭。纯铁箭矢,短小,沉重。如此短距离的攒射,往往能洞穿凉骑的皮甲和骨肉。 分散开来的长枪兵们,在陌刀手阻住了骑兵的瞬间,又在两边排好密集的枪阵。比陌刀更长的枪杆,将那些一尺多长的枪尖递到了战马的腹部,穿过弯刀的阻挡,轻易的扎进了战马的肚腹。 宽阔的战场之上,数万人往来厮杀。在这片江与湖之间,春天的风里都带上了一丝残酷和血腥的寒冷。骑兵纵横冲杀,但是在陌刀手的面前,全部失去了驰骋的速度,然后化为长刀下的碎肉! 双手的持长刀的军士们,黑色的兜鍪下,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庞! 机械般砍杀的双臂,也开始僵硬起来。这些平日里能一连抓举百余次百斤石锁的军士们,也有些被源源不断向刀口撞击的凉骑们的疯狂所震惊。 察觉到变化的严成化,没有一味的催促。或许是军士们有些累了吧!前进了百步之后,手中通体精铁打造的长刀,也似乎有些沉重了。手掌中满是喷溅进来的鲜血。随手掌握在刀杆上,扎满丝麻的长长刀柄,褐色一片。有些粘稠,倒也不打滑。反而在手掌中握的更紧了。 “上前!”严成化一声大喝。最前排的五百军士,齐齐猛然向前砍出一刀后,没有继续跨步上前。身后的一排陌刀手,人人振奋,大步向前,与第一排交错而过后顶在了最前端。 “杀!”依旧是简短的口令声。刚刚上前的陌刀手,兴奋异常的举起了手中刀,狠狠的劈下。 一排排如墙而进。不管挡在身前的战马上骑着的是百夫长还是千夫长。 严成化和所在的一排刀手,退到了陌刀阵的最后。散开的长发里面也占满了血肉。状如地狱归来的恶魔一般。一旁的南宫藏,衣甲被血汗浸的尽湿。倒竖的刀刃上暗红的血迹尤未干。 咧开大嘴,憨憨的一笑道:“将军,此番可曾杀的过瘾!”笑容里的嗜血和狂放,直教人心悸不已。 “痛快!今日者一战,手中这口刀总算是畅快了。此间交给你了,本将去阵后走一遭。”严成化哈哈一笑。举手将面罩推开后,大手抚摸过刀身。动作轻柔的如同抚摸情人的脸庞一般。 “将军请放心,此间交给末将即可。”南宫藏也是豪情万丈。听到主将要走,反而更加开心起来。因为和严成化并肩的时候,多少要分点心思,在主将身上,虽然传言主将的武功比之自己更甚几分,在战场之上发挥出来的实力也是远远胜过自己的。 但是军中厮杀,反而不注重武功与招式。只是那口内力,可以源源不断的支撑起臂膀间的力量,如此而已。但是一向以力气着称的南宫藏就不一样了。只是凭着双臂上千斤的神力,就能在这样的对阵中大杀四方。 这一阵的厮杀,自己正杀得过瘾。却被主将一声令下,不得不退出了锋线。此时一听严成化要走,心里是十分高兴的。盘算着在上前厮杀一番。这才高声向严成化保证道。 “稳步推进即可,立功心不必太切。要让身后的弩手也能跟得上,还要给两侧的骑兵们留下一点功劳的。”严成化今日的心情颇为不错。嘱咐声里竟然还有些调笑的意味。 追击了数日,终于在今日将凉骑堵在了这片狭窄的平地里。这和青龙卫的配合是密不可分的。如今是收个战果的时候了,又怎么能够只顾自己呢。 眼前的两万凉骑,虽是后退已经无路。但是困兽犹斗的道理作为一方大将,哪里能不明白。自己麾下的两万步卒想要独自吃下,还是有些难度的。只有和骑兵好好配合,才能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 这一点,从冯哥的遭遇上,就可见皇上对于自身折损的要求之严格了。 严成化孤身一人自军阵的空隙见回望阵后的中军。龙旗高高飘扬,激励着每一名大雍的军士们。步卒的两侧,各有一万骑,已经摩拳擦掌的开始准备了。兴奋起来的战马,前提不停的敲打着地面。 “宋”字将旗下的哪位将军,却是异常的沉着。眼光里满是喋血沙场的镜头,也没有唤起埋在心底的狂热。半生戎马对敌的宋弘博知道,今天战局有些奇怪。对方如此的攻击方式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敌将也是久经沙场,若是最后一战就如此的平常,如此的正面对攻。那么这连日来的退却还有什么意义?何不在当初就如此来一场痛快淋漓? 但是观遍了战场,也没有发觉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虽然对手哈巴日没有亲自冲锋,但是其身后不过是只留下了三千骑兵。这样规模的一支骑兵,对于眼前的如此庞大的战局来说,已经没有了多少意义。想要一依靠三千人马翻盘,实在是难以想象。 但是感觉是不会欺骗自己的。这种危险的直觉,自凉骑冲锋开始之后,就一直没有停歇。或许是到了该自己麾下骑兵出动的时候了吧! 或许在自己的骑兵冲击之下,能让对方提前用出什么自己没有预料到的奇招,也未可知! 两万骑兵,一万是新兵!朱雀卫留下的近七千骑,全部留在了皇上身边。暂时充当中军,和皇家护卫,簇拥在皇帝的身后! “传令,左厢出击!切割敌骑后阵的骑兵!”宋弘博终于动了,号角声低沉。五千老兵,蜂拥而出。拉起一条锋线,斜斜的插入了散开了的敌骑中间。距离三百步后,弩机崩乱。铺天盖地的纯铁打造的箭矢,射了出去。对面的稀疏的敌骑阵里,应声倒下一片。 箭雨过后,五千骑如狂风疾进,五千口马刀森然切开了散乱的敌骑。将原本拉开了数里的凉骑一分为二! 哈巴日立在阵后,冷眼看着场中的一切,对手五千骑兵的加入仿佛不曾看见。但是三千骑兵的身后,扬起了一阵尘土。 第303章 江边落日(三) 这一细微的变化,大雍的军将们几乎都没有发现。只有赵崇立在后阵里,通过远超常人的视力扑捉了一丝异常。但是随即也就无动于衷了。 但是哈巴日却是不同,显示一愣,如此关键的时刻,身后有尘土飞扬?自己的探马也没有提前传回消息。看来应该不是坏事! 当下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了起来。片刻之后,凉骑的一骑探马,飞奔在前,奔到主将的身前,高声报道:“大人,王庭使者前来传令!”随着声音一起,自尘土间奔出了约五百骑兵。一色的凉骑皮甲,显得精悍异常! 哈巴日身在战场之上,只是上前打眼扫了一遍,便问道:“何事?” “将军,大都城外告急,大可汗特命南征大军即日起,返回江北,向大都城下集结!”来骑中有一人排众而出。”高声答道。 哈巴日在探马高声报出是王庭来使的时候,就将那活络起来的心思又沉寂到了心底。原本以为是江州的大军已经到了。以为是长生天最终没有辜负自己! 没有想到在这样的一个关键时刻,来的却是自己已经毫不关心了的王庭军令!至于军令的内容,在此刻还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下一刻,眼神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神情。这前来传令的五百骑兵,是如何过的大江呢! “此时,我麾下勇士们恐怕是已经万难脱身了。众位是如何过的大江?”哈巴日一声叹息之后,随口问道。 “我等五百骑,前日就已经抵达江北,只寻到数名艄公,还在大江之上驾着渡船。花了两日功夫,才全部过江而来。今日方才闻听此处有战鼓和号角声,才寻到了大军!”来人也是随口回道。 “如此,不如在我军中暂停,待到战后,在做打算吧!”哈巴日还抱有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原本指望这五百骑能在江边留下渡船,也好能让自己为部族留些种子。就算是只回去三五千骑也是好的。但是听对方这么一说,哪里还有退却的希望。 于是值得将这五百骑先留在阵中再说。毕竟这五百骑,都是不可多得的精锐! 说完,哈巴日又将眼光转回了胶着的战场之上。中路的骑兵在对方那些手握长刀的重甲步卒的步步紧逼之下,隐隐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而后阵,由于阵型松散,又被疾驰而来的五千骑兵切割出去一个边角。拥挤在后方的骑兵,接触不到厮杀的阵线,却要承受重甲步卒身后的弩兵的密集的弩箭射击。 损失自是不小。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倒下了三千多骑!身边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使用了。但是对面的哪位和自己多年厮杀的将军,手中还有这数以万骑的骑兵可以使用! 战局对于北凉来说,已经是开始倾斜出不利的一面了。 宋弘博此时也注意到了凉军身后飞扬的尘土。脸色微微有些动容!难到是江州的凉骑及时赶到了吗?真是如此,那一万朱雀卫的老兵在哪里!但是随机就推翻了这个判断。因为自己散在东边的上千探马也没有反馈回这样的迹象。 想来东边还是安全的!当下下定了决心一般的举起右手向前一挥。青龙卫右厢的五千骑兵再次崩裂出阵。如同刚刚杀出的左厢五千骑兵一样的,向着凉骑的另一个边角冲去。弩箭,马刀,急速冲锋形成的锋线,一如刚才。 又是一个边角别硬生生的切割了出去。正面的凉骑已经不足六千骑了。刚刚驱马来到赵崇所在中军的严成化,一见两翼的骑兵冲出,切割走了半数的骑兵之后,也下达了全力围剿的军令。 震地的鼓声,再次点燃了大雍将士们澎湃的战意。步卒的军阵再次的向前方压迫上去。 青龙位剩余的骑兵没有动作。只是持续关注着战场的局势变换。一时没有留意和步卒军阵的距离渐渐扩大! 就在此时,一直不动声色的哈巴日浑浊的眼睛里猛然射出一道精光。 “长生天总算还是给我留下了一线生机!”哈巴日一声长笑。让身后的三千骑兵有些愣神。 “战局已经如此,大人为何还有此言?”三位千夫长不解其意。好奇的追问道。 “三卫将军,你们看见拿到缝隙了吗?”哈巴日马鞭一指战场,人嘶马叫一片的混乱之中,三人顺着指引的方向,果然看见一道巨大空隙! 那是骑兵们用自己的血肉作为代价,撕开的一道缺口! “就算冲过了此地,又能如何?南朝的皇帝身旁可是还有六七千的骑兵!我们三千骑恐难以建功!”千夫长们虽然看见了那道空隙。但是更看到了空隙之后的大雍的临时中军里,有将近七千骑兵,在护卫着他们年轻的皇帝。 “你们这三千五百骑,是本将最后的底牌了。你们是北凉铁骑中最精锐的部分了,请不要忘记了你们的另外的一个名字——薛怯军! 那七千骑兵,虽然不动如山,军纪严明,但是阵中却毫无杀气,显然是未经战争的雏鸟,只是在训练场中训练出来的纪律。如何能是你们的对手! 拿出你们的勇气来吧!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吧!本将将亲自率领你们冲锋,生擒南朝的小皇帝!”哈巴日一声声的鼓动,让三千五百骑的勇士们顿时豪情冲天!嗷嗷的叫声,几乎掩盖住了战场上数万人的喧嚣。 “杀!”一声爆喝,三千五百骑兵如最后的洪流,一泄千里。径直撞向步骑的链接处,那道空隙虽然不大,但是划过三千骑兵还是够用了!留在右翼的五千新兵,等到发现了对手的意图之后,加速上前拦截时,已经是鞭长莫及了。 宋弘博的眼光多被正面的战场所吸引。等到对手一个冲锋,赫然发现,此时能用的就只有护在赵崇身边的六千多骑朱雀卫的新兵了。 心中猛然明白了那股不安的感觉来自何处了。待要回军救驾,但是正面刚刚敲下来边角,还没有消化完毕。此时回军,就等于是将这两块吃到口中的肥肉再吐出来。 待到看清严成化已经立马在了赵崇身边的时候,顿时放下了心来。开始指挥大军更猛烈的攻击起来。 “哈巴日这员老将,到了此时还想如此孤注一掷。看来是将朕当成了可以随意揉捏软物了。严将军,能领骑兵冲锋否?” 赵崇看着径直杀来的三千骑兵,哪里有一丝的惶恐。嘴角玩出一道微笑的弧度。向着刚刚到达自己身边,衣甲上血迹斑斑的严成化笑问道。 “末将是步军统领,正欲体验一把骑兵冲锋的滋味!”严成化眯起眼睛,望向来骑。手中陌刀一横,驱马上前。 “好!朕给你一次机会,五千骑可否挡之?”赵崇笑容不减。正要分出五千骑兵。 “三千骑足矣!漏网之鱼就交与陛下了!”严成化话音刚落,人已经冲出数十步。身边蜂拥跟上的是三千骑兵! 朱雀卫的骑兵虽然都是未经战阵,但是平日里的整训还是没有白费的。在严成化一起绝尘的时候,身后的新兵没有慌乱。而是在各自的正将带领下,组成了一道宽松的骑阵,向着急速狂飙而来的凉骑迎头撞去。 弩箭举起,三百步内弓弦阵阵。箭雨过后,马刀又提在了手中。 哈巴日一马当先,率先杀向迎来的新兵!弯刀过处,激射起一道道的热血! 第304章 江边落日(四) 六千骑兵在战场的一个边角上撞击在了一起。弯刀和马刀斩击在一起。 最前方的那名横刀立马的披发将军,手中的长刀翻飞如匹练。一马当先杀入了敌阵。身后的新兵们也是大受鼓舞。马刀借助战马的速度一路斩击。身上的盔甲很好的防护住了周身的要害。年轻的脸上,激动和热血,不一而足。 三千骑兵杀透敌阵的时候,余下的已经不足一半了。凉骑的损失也大体相当。三千五百骑,还能继续冲锋的不到三千骑了。北凉铁骑本就威震天下。这三千被哈巴日留在最后的骑兵自然又是军中的精锐。 战局发展到此时,唯一翻盘的希望全部都放在了这三千骑的身上了。如此规模的大战,原本三千骑兵是不可能左右战局的。 但是哈巴日的沉着和等待,终于还是等来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三千五百骑,在老将的亲自带领下,展开的这场一往无前的冲锋,根本就不在乎身边倒下了多少勇士! 老将军在乎的只有眼前的那个年轻的帝王。只要能冲过去,将弯刀砍上那年轻皇帝的脖子上,那么这一场大战,自己就还有希望带领勇士们渡江北上! 所以和严成化的一个对冲之后,毫不停留的,继续前冲。两千人的气势,依旧未减。而朱雀卫的三千新兵,只剩下不足半数了。严成化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随即又调转了马头,准备往回掩杀。但是身后的新兵们,却是慢了不止一拍。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凉骑继续向着皇上所在的中军冲去。好在中军处还有三千五百新兵。好在赵崇虽然年轻,也是有过厮杀的经验。面对严成化拦截过后的漏网之鱼,脸色倒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严成化本就是步军统领,所以赵崇也没有指望其只用三千新兵就完全的挡住来势汹汹的的三千骑凉骑中最精锐的薛怯骑兵! 号角声起,赵崇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大将。三名正将,各自率领麾下的千骑,在号角声里开始了加速。三股骑兵在冲击的路上结成了三个密集的鱼鳞阵,三个小阵大小几乎相同,只是不同于寻常步卒摆出的阵势。此间的阵型完全由骑兵组成,并且以冲锋的速度迎向了哈巴日以及他身后的凉骑。 凉骑一路前来,距离赵崇所在的中军已经不足三里了。冲击的凉军摆出的是最擅长凿穿敌阵的锋矢阵。冲在最前端的赫然就是那位满头白发的老将军。衣袍上占满的是年轻的大雍军卒的鲜血! 飞奔中的老将,沉着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有马蹄崩踏在大地之上,以及耳边呼啸的风声,在风里,是飘扬起来的白色战马的鬃毛! 白马白发的老将一往无前,身后的阳光正耀眼! 两千凉骑依次的凿穿了朱雀卫新兵的阵型。正庆幸于大雍的骑兵没有使用那夺命的弩箭之时。却是发现凿穿这三千骑兵的难度要远远不同于刚刚撞击上的三千骑兵。 前面的那个三千骑,阵型松散,双方一冲而过,只是各自丢下了千余具尸体。而这后面的三千骑兵,虽然分为了三段。但是每段的千骑都给凉骑带来了大量的杀伤,特别是速度上的影响,更是要命至极。 一次撞过三个名正将的阵型之后,还能骑在马背上的凉骑已经不足千骑了。三千朱雀卫也是付出了将近两千骑的代价。 就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急促的两次拦截,就让六千五百多骑的朱雀卫新兵在此折损了三千多骑!这样的损失让赵崇的眉头皱起。要知道数日之前的那次大战,在面的一万凉骑的时候,朱雀卫也不过是折损了三千五百骑! 但是数百凉骑依然没有放弃中心开花的战术。最前方的老将依然是举刀向前。但是迎面而来的不是哈巴日想象中的南朝的年轻皇帝和他身边仅剩的五百骑兵。而是迂回而来的严成化以及随他冲锋的幸存下来的一千多骑朱雀卫的新兵! 凉骑的气势还在,但是冲击的速度已经减缓了大半。望着眼前又一次拦住去路的大雍的骑兵。哈巴日的心里又了些许的动容! 原本在他眼中看来并无杀气的新兵,也能在自己麾下的铁骑面前如此的顽强和坚韧!用阵亡近四千的损失,换区他们身后的那位年轻帝王的安全! 折损过半,犹不肯退缩!这还是南朝的骑兵吗? 赵崇身后的龙旗依旧在高高飘扬,不曾后退半步,给大雍厮杀正酣的万千的军士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胆气!对于眼前的这场厮杀,看的眼眸中冰冷一片。北凉的蛮夷之族也有如此刚烈的老将吗? 仅存的数百凉骑速度不在如飞。但是严成化迂回而来,一千多骑,速度自是不慢。再次相撞的时候,总算是在速度上占据了一点优势! 一阵厮杀未完,身后那三名正将聚拢起剩余的千余骑,又从凉军的背后杀到。近三千骑,前后两面夹击,将那数百凉骑和白发的老将团团围住! 状如疯虎的哈巴日弯刀过处,鲜血四溅。震的大雍的新兵们连连后退。严成化一见老将骁勇异常,当即大吼一声道:“老贼休要逞凶,看严某斩你项上人头!” 喝罢,战马向前,手中的陌刀到这万钧风雷,斩向了哈巴日的脖颈之间! “来的好!”哈巴日一声大笑,弃了身前的敌军,回身迎向来人,手中未得弯刀高高高举起,左手在托在刀背,双手向上,硬生生的架住了严成化势在必得的一刀。 换做是寻常凉骑的弯刀,早被严成化的陌刀连人带马劈成两半了。可见哈巴日手中的弯刀也不是普通镔铁刀可比。 五百步外的赵崇看着围困中有做困兽之斗的五百凉骑,以及那位老将,眼中没有对于强悍敌人的敬意。反而是一片冰冷!这些凉骑,一路南征的时候,手上沾染了多少汉人的鲜血,恐怕已经无从计算了。 今日仅仅是为了护卫自己一人,又有将近四千骑兵倒在了他们的手中!对于他们只有全部歼灭一途。没有什么英雄好敬仰! 第305章 江边落日(五) 永平三年春,北凉南征大军的五万铁骑,被大雍分而击之。先后战于潭州,岳州城外,连战连捷。驻守江州的两万人马犹疑不定,被大江之上的浮尸以及大张旗鼓的冯哥一万人马所迷惑。哈巴日苦等不至,最终被青龙玄武两卫合击,歼灭于江湖之间! 大军顺势东下,数日抵达江州城外,与朱雀卫汇合于青山大营。 凉骑的探马,一连数日持续袭扰青山大营,都被冯哥以绝对优势兵力,凶狠反冲回去。损伤严重! 孛日帖的大帐内,连日哨探往来不绝。 这一日的午后,凉军探马忽见对面的大营再次喧闹起来。尘土飞扬,锦旗蔽空,这分明是又来了援军!但是对方的探马很凶,周围数十里跟本不让任何活物靠近! 小股骑兵的纠缠之中,凉骑还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对方手中的那弩机,可是凶猛的很。三百步的距离,中箭即重伤!短小的铁矢往往能贯入身体半箭以上! 自己袍泽身上的披甲在它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御效果。自己手中骑弓,往往需要逼近到两百步内才能给对手造成杀伤。 可是对方的身上披有铁甲。轻便,防护也好!往往是长箭射中,只能砸出一个凹痕。除非那些碰巧射在夹片链接的缝隙中,才能见血! 这样的射程和防护上的差距让凉骑的探马损失远超过大雍的骑兵。好不容易能够近身作战了,但是弯刀砍在铁甲上也只是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印迹。一刀砍开铠甲的几率并不大。 反而是大雍骑兵手中的马刀,锋利异常,可以轻易的划破皮甲和勇士们身上的骨肉!只要挨上一刀,必定是热血喷洒。 唯一的优势就是战马了,但是南朝的探马胯下的也都是良马,凉骑的战马也没有雄健的了多少! 探马远远望着西来的大军,看请了旗号以及人马的大致数量之后,便小心翼翼的开始了后撤。百夫长就在身后十里。只要能将此间的消息,告诉了百夫长,自己就算是大功一件。 要知道在大雍探马严密封锁的情况之下,像这样的一直百人队,能突入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稍不留意,就可能遇上对方的探马。 那么一场厮杀是避免不了的了。而且,周边自己人并不多。可是对方却是探马密布。一个响箭就能召来数支。凉兵缓步退入密林。里面就有自己的预先藏好的战马。只要能奔出十里,汇合了大队,回去的机会就大大的增加了。 这名凉兵探马的运气比较好,十里的路程里并没有遇上异常。匆匆汇合之后,百夫长,汇总了几名打探到了确切消息的麾下的情报之后。便开始返回了。 五十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后自家的营帐就遥遥在望了。遣散了麾下,那百夫长人未离鞍,战马直入大营,直到中军大帐附近,才翻身下马! 亲卫通报之后,大步跨入帐内,只见帐内有两位将军正在商议军情。当即单膝跪地道:“将军大人,末将潜行百里,得了最新的军情,特来汇报!” 孛日帖抬起头来,说道:“有何情报,速速报来!” “末将在百里外发现南朝又有援军到来。人马众多,骑兵约有两万骑。打的是青龙朱雀,两面大旗。还有南朝皇帝的龙旗也出现在了朱雀卫的大队人马中。后面还有将近两万多人的步卒,全部都是骑着北凉的好马!两面将旗,分别是‘宋’字和‘严’字!” 那探马的百夫长大声说道。说完低头不语等待着主将的反应。 孛日帖听完汇报,不惊反喜。挥退了探马的百夫长后,对着面前的哪位万夫长笑道:“对面的那支定时疑兵了。几日之前刚刚到达此地的时候,就已经连番的打出过了各军的大旗。将旗也没有落下。 从我军近几日的袭扰,对方反应强烈就可看出,青山营中的军马必定不多,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本将已经派出探马细细探查。发现其营中粮草用度,只有万骑的规模。 虽然那支百人的探马仅仅回来了数人,对方也已经察觉到了本将的意图。这才在今日又故技重施。妄想再次拖延我大军起行。 此次必不能在被敌所惑,所以本将决定整军击之,先破青山敌营,在挥军西进,在这里汇合将军。”孛日帖举起右手,用食指重重的点了点岳州和潭州之间的平原,说的颇有些意气风发。 前番如此,今日又如此,真当我孛日帖上当一次,还会上当两次吗?竟然连自己皇帝的龙旗都敢亮出来。可惜被军士们亮错了地方吧! 龙旗从来不都是应该在大军最集中的地方吗?汉人的皇帝一向贪生怕死。怎么可能将龙旗和自己放在那区区三千骑的军中! “将军,末将反而以为,此次或许是对方的援军真的到达了。只怕我军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攻击的机会了。老将军在岳州城外只怕已经兵败了! 如今之际,莫不如加紧派人,去寻些渡船,乘敌军远来,立足未稳,我军好趁机渡河北上,也可为部族留下一些骑兵的种子! 眼见大都城外的战事即将能见分晓。原本我们手中的五万骑兵,如今仅剩两万残兵,若是全部留在了这里,只怕部族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若是一味犹豫,只怕我们也难逃覆灭的结果。将军请一定慎重啊,汉人皇帝多懦弱不假,但是将军也不要忘记了,南朝前任皇帝是怎么死的!”那位万夫长却是不赞成主将的意见。一见主将前几日犹豫,今日又要武断出击。对于探马得来的情报,和自己理解的截然相反。 当下苦劝道。但是效果如何,自己也不得而知。只能是听天由命了。自己虽是万夫长,但是大军驻扎此地,是以孛日帖为主将的。若是主将一心要战,自己也只能听命! 岳州的消息断绝已经数日了。此时才想前往汇合,不觉得太晚了吗!如此犹豫不决的人竟然能委此众人,那哈巴日防范自己的心思也可见一斑了。 而原因仅仅是自己的出身部族是数十年前南迁的一支吧! 第306章 三军汇合 永平三年春。 青山脚下,冯哥扎下的大营足够驻扎数万人马,经过数日的连续反击和虚张声势后,终于盼来了皇上的龙旗。以及随龙旗而来的将近四万人马。小小的青山下,空虚的大营里终于被将士们充实了起来。 午后时分,赵崇携一众将军抵达辕门之外。冯哥自是亲自到辕门外迎接。左右有宇文空宇文远两位将领陪同。 赵崇一马当先,远远就看见辕门外有几员将领迎来。缓缓放松了缰绳,原本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的暖意来。这未一阵折损三千多骑,就被自己发配到了宋宏博身边来的前亲卫统领,独自率领一万骑兵,在此地为自己的的大军行动争取到了将近十日的时间。 使得青龙玄武两卫能够集中起来四万多人的步骑联军,将哈巴日那头狡猾的老狼慢慢逼入了江边的绝境。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凉骑一贯高傲的原因。使得两万凉骑,一路后退的时候,竟然无一人想到要早备渡船,渡江暂避锋芒。 大军分驻三地,也有数月,竟然连过江的通道都没有备下。还是一心以为五万铁骑就能镇守三地,从而为北凉在大江的中段,留下一条近千里的前沿。好让大都城外的大战结束之后,能快速的南下给于自己强大的援助。 但是没有料到的是大雍的兵锋已经如此之盛了。大雍的年轻的皇帝敢于孤注一掷的集中起几乎全部的能战之兵,以一战定江南的决心和气势,硬生生地吃掉了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军! 江边落日正红的时候,那白发的老将,喷洒出了一腔的热血,将所有的希望,绝望,还有对于部族的忧虑以及对王廷军令的嗤笑全部留在了大江与大湖之间。 当然最遗憾的可能就是没有等来那江州城外和冯哥一万骑兵遥相对峙,不断纠缠试探而迟迟不曾赶赴疆场的那两万骑兵了吧! 赵崇心里有万千的感慨,但是在这一刻,确实不适合抒怀。因为对面还有俩万人的凉骑。而麾下的大军已经连战两场,士卒的士气虽然高涨,但是体力已经有些不堪了。目前大军虽然抵达了此地,但是休整是急需的。 众人簇拥着赵崇一路进了大帐。赵崇往主座上坐定,众位将领分立左右。大帐内一时聚集了都指挥使及以上的级别的将领十余人! “各位将军都已经到齐,宋将军,你先将汨罗江北的战事以及战损,战果简要介绍一下。然后再商讨一下下一步的战略问题。” 赵崇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听取了宋宏博以及严成化两位统领的汇报,对于折损,和战果也是清楚的。但是部分都指挥使尚且不知。还有先前作为疑兵的冯哥以及两位宇文将军并不知晓详情。 赵崇有此一说,显然是先让自己的这位前亲卫统领知晓全局,才好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对于这样的用意,几位统领那里能听出来弦外之音。宋宏博当即向前一步,抱拳行了一个军礼,便朗声开口道:“本将就为各位将军简单介绍一下战场的详情把。 至于之前的谭州城外的情况,诸位应该已经清楚了。本将就不再赘述,单说一下我军自汨罗江强渡之后一路追击到大江南岸的战事! 我军步骑联军计四万六千多人马,其中两万骑青龙卫骑兵,两万人玄武卫步卒。加上暂时充作中军的六千五百骑朱雀卫新兵。五日之内大小数次战斗,终于将两万凉骑和贼首哈巴日逼入绝地! 此战全歼敌骑,包括哈巴日本人在内的两万多骑兵。夺得战马三万多匹。具已经充实进青龙玄武两卫。另有朱雀卫探马伍长李文朗以一伍兵力的战马万匹,也已经充实到了朱雀卫,供新组建的骑兵使用! 此战虽是一场大胜。但是我军的损失也不在少数。朱雀卫此战为护卫中军,六千五百骑新兵,折损大半,阵亡三千,重伤数百!轻伤不计,几乎人人带伤。青龙卫在正面战场也折损三千多骑,重伤数百。玄武卫首挡其冲的长枪兵折损两千多人,陌刀手,折损千余! 三军共计阵亡近万人,重伤近两千人。轻伤不计其数。好在轻伤者将息数日即可无碍。阵亡将士也都及时火化,准备运回琼州安葬,只是重伤将近两千,虽带在军中,但是情况不容乐观!”宋宏博介绍完毕之后,眼光在冯哥的身上略为停留了几息。 但是随即就转开了,接着又介绍到,最后才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这等大事,也只能由皇上亲自解决了。 对于停在冯哥身上的目光,却是有着另外的意味。那就是留在军中的七千新兵伤亡太重,担心冯哥或有其他想法。但是在此时的大帐内又不好细说。 “虽然歼灭了哈巴日的大军,但是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阵亡的将士,要厚加抚恤,骨灰运回琼州安葬。伤残的军士也要及时医治。伤愈能够归队的,仍回各卫。 有伤残,不能再军中效力的,可发放盘缠,这八万大军都是跟随王师一路南下的最忠诚的臣民,其家业躲在琼州,可送其归琼州。战功累计够格的酌情在各地启用为练兵县尉。以补充目前岭南,以及马上就能收复得江南各地的武官不足问题。 这些伤残的老兵,虽不能再上阵作战,但是一身的经验,可以传授给县兵,帮助安定后方。帮助大雍练出新军。各卫先行选出名单,朕会亲自传书兵部和吏部联合实施”赵崇对着宋宏博说道。 “皇上圣断如此,则有功将士不会寒心了!”宋宏博对于皇上能如此安排伤残将士,称赞不已。如此不仅不让他们有生计难题,还给各地的特别是新收复的州县充实了武官。 而且对于后续的新兵训练,大有好处。而且还能给军中的袍泽作出榜样。上阵杀敌时再无后顾之忧了。真是一举数得的英名决断。 “此战过后,青龙卫,玄武两卫参战的四万大军,如今还能厮杀的只有三万多人了,朱雀卫的两万人马,折损最重,如今不足一万三千骑了。 但是这些骑兵都是宝贵的有着战场厮杀经验得老兵了。希望你们能够善加利用!各卫编制内的兵力不足部分,战后朕给你们数年的时间休整,整训,补充兵员。 但此时,军中有人就说,大军需要休整,不宜继续作战,朕甚为失望!” 第307章 凉骑攻营 赵崇一声叹息声后,大帐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窒。军中的这些声音,这些军中的将领们也是有所耳闻的。但都不以为意,以为只是军士们连续作战后的怨言罢了。但是被皇帝在这里提出来。就有点不同寻常了。诸将一时纷纷侧目。 “如今,大战刚刚过半,怎么能够就此罢兵?难道要将对面的那两万凉骑放回江北吗?末将麾下军士,战意正是高昂的时候,末将愿率所部,作为先锋。”一听赵崇的言语中有些不满,冯哥当即表态道。 自己的一万骑兵,在此地与之对峙十数日,今日才迎来援军,正是形式一片大好的时候,怎么能容忍主动退军的言论。当即就请战道。 “冯将军所言及时,战到此时,怎能功亏一篑!哈巴日的五万大军对于大雍来说,是必须歼灭的对象。如今已经消灭了大半,剩下的残部,怎么能放过! 青龙卫还能再战!请皇上下令,末将必当奋勇向前。”宋弘博也是有些意外。在这个时候说退兵罢战,简直就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正是三军用命,士气高涨的时候,对于军中的怨言,多半是那些军士们的抱怨。但是听到了皇上的耳中,就不能不担心是某些将领的授意了。 为了消除皇上的怀疑,当即也是上前请战! 三位统领,如今只剩下严成化一人了。自从进帐之后,一直没有出言的披发将军,此时,也似乎不得不说点什么了!身后是三位都指挥使。一见帐中的气氛,顿时开始担心起主将的寡言来。 幸好,严成化只是寡言,不是不能言。听完两位统领的请战之后,也不得不表示表示自己的态度了。但是皇帝年轻,自己也担心,一旦自己再出言请战,皇上会下令立即出战,这样就会用疲军攻敌。 对于大雍来说,是不利的。所以严成化的心里又多了一层顾虑。于是只好开口道:“末将的玄武卫,尚有近两万人,愿杀入敌营,再取敌酋头颅献于陛下。 只是将士连日大战,行军,体能多有不殆。若能休整三两日,厮杀起来必定能再取得一场更加酣畅淋漓的大胜。” “严将军所言甚合朕意。大军休整三日,再与敌决战。”赵崇听完三军大将们的态度之后,稍稍放下了心来。看来三人与自己的眼光还是一至的。原本心中担心的有大将反对,自己是否强行下令的问题,已经不复存在了。 眼光扫过帐内诸将的时候,想到中军为了护卫自己而折损了将近四千骑兵的时候,不禁有些心痛。冯哥不过是折损了三千五百骑,就被自己赶到宋弘博的麾下,令其好好学习骑兵的战法,如今冯哥表现的十分抢眼。 也就没有了当初的怒气。于是对冯哥道:“朱雀卫如今还有一万三千骑。朕打算将这三千骑留在身边,暂作亲卫。待到此战结束,再回朱雀卫,冯将军以为如何?” “此乃是我朱雀卫的荣幸,敢不从命!”冯哥当然没有意见。 “恩!冯将军这些天可曾向宋将军讨教过骑兵战法的精髓啊?”赵崇决断了几件大事后,如今就面临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休整大军了。所以也就放松了下来。眼睛在宋弘博和冯哥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最终还是问了一句。 这几日宋弘博和冯哥都是连续的作战或者是作为疑兵。哪里有见面的时候。赵崇对于此事也心知肚明的。但是先前曾有言,如今也不好自己在出尔反尔。只好由此一问。实则实在提醒宋弘博给一个台阶,好让自己免去几日前将冯哥暂时降级,会与宋弘博麾下的决定。 宋弘博哪里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听到皇上由此一问,立刻回道:“冯将军,与末将分兵以来,独自在此处领军,先是抛尸江中,使得敌将生意疑,继而鼓起虚张声势,更让敌军不敢轻动。卫大军歼灭哈巴日的两万骑兵争取了数日的时间。 特别是在这青山脚下扎下如此规模的营盘,更是神来之笔!想来对于骑兵,以及谋略的使用,已经让本将佩服了。还请皇上准许冯将军重领朱雀卫!” “既然宋将军如此说,那么朕就当是在给你一次机会。”赵崇顺水推舟的就等于是免除了对冯哥的惩罚。但是如此明显,也就顾不得了。但是帐中的十余人,倒是没有异议。 “多下陛下信任,末将定当为大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冯哥立即拜谢道。 一句话还没有谢完,就听到大帐外一阵嘈杂。众将也都是脸色大变。如此重要的议事,帐外的亲兵不会不知,又能如此的动静,只能说明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下一刻,就有亲兵的声音传来:“陛下,营外有探马带回紧急军情。” “速速进账汇报!”冯哥抬头一件赵崇点了点头,于是一声大喊。大帐的门帘一开,进来了一问衣甲未解的军士,望帐中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探马营指挥使,探到确切军情,百里外的凉军大营,晌午营全军拔营,沿官道向西而来,预计今日旁晚就会抵达此处。” 帐内的众人,被这个突然的消息彻底的惊到了。此时营中足足有四万多人马,虽是疲军,但是士气正旺。凉骑两万人马酒敢来攻!当真是旧制不得的事情,省去了大雍军卒近百里的跋涉。 “助威将军以为如何?看来这位谨慎的凉将,也要冲动一回吗。”赵崇闻言笑问道。 “皇上,对面的凉将乃是孛日帖,身型谨慎有余,末将与之对峙这几日,颇有感触。此时全军出动,比试其在前日探查道了我军每日用度的物资只有万骑的规模。才如此行事,想要打末将一个措手不及的。”冯哥答道。 “如此,我军就暂时不与之应硬碰,吩咐大军安心休整。三日后再与之决战。这三日,谨守营寨,具体战事有你全权负责,令轻严将军,将麾下一万弩手借调五千协助朱雀卫防守如何?”赵崇略微一想后,吩咐道。 “末将领命。”帐中主将一起领命。随即各自出账开始准备休整以及防守事宜。 第308章 冯哥守寨 又是一个清晨,呜呜的号角声里,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在晨雾里露出了狰狞的面孔。黑色的狼旗,在骑兵的身后迎风飘扬。 赫然是昨夜抵达附近的凉骑,竟然不顾疲乏,几乎没有休整,就摆开了阵势。看这架势是要强攻营寨了。但是凉骑多擅长野战。所以军中没有多少攻城的器械。在他们看来,这矮小的寨墙,怎么也挡不住勇士们胯下骏马的。 狼旗之下,那位万夫长和孛日帖两人跨马并立。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宽阔连绵的营寨。 “哈哈哈,这些汉人奸猾至极。明明只有一万人马,却摆出数倍的架势。要不是探马探查的仔细,只怕还将本将蒙在鼓里。今日,在勇士们的铁蹄之下,看他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孛日帖冷眼看着挡在眼前的这座依山扎下的大营,哈哈大笑道,笑声里全是得意,毫无一丝的谨慎了。 “将军,末将以为,我们还是不易冲动,眼前的这座大营,如此庞大,而且观其外部,也算严整,外围数道壕沟横旦,寨墙高也有丈余,只怕是不好强攻。”那万夫长还是有些担心,自己早就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了。但是无奈主将一心想快速破寨,以证明自己的观点。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被对方奸计蒙骗,而耗费了十余日的时间,更让主将怒火中烧。主将一意孤行,自己也是毫无办法的了。只能是一直在耳边耐心的劝诫。至于主将能否听的进去,就看天意了。 “不必担心,此寨虽然规模颇大,但是寨中兵少,恐怕处处设防就能将那点兵马分散开来。我军如今有两倍的兵力优势。只管四散开来,多面一起攻击。必定能让对方左支右绌,难以应付。而我军的勇士们只要能突破一点,就是马踏连营之时。” 孛日帖果然是没有听进多少。对于万夫长的言论,有些不屑一顾。为了虚张声势,对方才扎下了如此规模的大营,但是今日又怎能料到自己会倾力来攻?所以今日这庞大军营反而是其累赘而已。心中如此想法,当然对万夫长的担心就有些嗤之以鼻了。 那位万夫长见到这番光景,也就不在多言了。只是端坐在马背之上,看着大军缓缓停驻。对方的营寨辕门紧闭。没有半点想要出战的意思。 平日里都是探马还在五十里外,就会在大道上遇到对方的巡哨的探马。双方小规模的厮杀,从来就没有停过。只是今日大军一路行来,却是未遇一点敌手。 在孛日帖看来,这也不算异常,对手只敢以小股军力和自己搏杀,以达到麻痹自己的目的。一旦自下定决心,对方果然就不敢以强硬姿态应对了。 这也更加肯定了对手大营空虚的判断了。若不是兵力不足,如何平日强势异常,今日却龟缩营中?想完了这些,孛日帖就将心底的最一丝的担忧放了下来。 不再有其他杂念,今日尽管倾力厮杀就好! 凉骑的号角声,自然也惊动了大雍的诸将。 赵崇独自在大帐之中,清晨早起,已经成了一个改不了的习惯了。只是在行军在外,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也没有像在宫中时,有女官或是皇后在侧,军中自然都是粗旷的军士。 所以清晨十分,已经练出了一声热气和汗水的皇帝也就在帐外,随意让一同习练武艺的李文朗去提了了几桶山泉水,往身上一冲,冰凉的山泉水,刺激的肌肉一阵抖动,随即就惬意的换上了一身干爽的便装。 帐外值守的亲卫们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餐,李文朗取了一份,进账躬身提给了赵崇之后,就准备出账去,与那些朱雀卫里的兄弟们一同就餐了。 此时营地外面的动静尚未传进营内来,只是那低沉的号角声先钻进了赵崇的耳朵里。紧接着帐外就响起了李文朗大声的通报声:“冯将军求见。” “快快有请!”赵崇随口应了一声。 大帐的门帘一动,冯哥就大步的跨了进来。一声的甲胄已经披挂整齐,似乎就等这皇上一声令下,就领军出阵前去和凉骑厮杀了。 赵崇没有停下手上的饭食,见到大将进账,只是淡淡的问道:“敌骑有多少人马?” “回皇上,敌骑两万人马倾巢而来。已经在营外摆开了阵势。”冯哥单膝跪倒在地,大声回到。 “嗯!歼灭了这两万人马,大雍就可以休养生息数年了。只是今日,大军还需继续休整。水军也还有两日的路程,才能到达鄱阳湖外。 冯将军麾下一万人马可有把握守住营寨,让大军安心歇息两日,而且不让敌军知难而退吗?”对于营外的两万凉骑,在如今的赵崇眼里,考虑的已经不再是输赢的问题了。而是如何能将至全部留在江南,尽数消灭的问题了。 若是自己的数万疲军一出,那势必会让凉骑有了退却的心意。青龙,玄武已经疲惫不堪。此时全军出战,怕是就算是咬住了敌人,自己的损失也不会小。 还是等待两日,彼时,大雍的水军应该也能到达鄱阳湖畔。从而彻底的断去凉骑北逃的路线。而自己营中的大军,经过三日的休整,一鼓作气,吃掉这两万人马,应当不在话下。 所以对冯哥的要求也就是只准守,不准攻了。而且还要守出一幅兵力不足的样子来。才能将敌军牢牢的吸引住。 “末将明白,如此就用眼将军借调的五千弩手守住寨墙,朱雀卫只用五千骑兵,慢慢诱敌缠斗即可。定让那敌将攻不破寨们,也舍不得退却!” 冯哥闻言笑道。皇上的这个要求,放在别处或许有些麻烦,但是自己与孛日帖对峙纠缠了十余日,早就将那谨慎而又好大喜功的性格莫得通透。拖延两日,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嗯!如此甚好,这两日的军事调度,你就便宜行事吧!也不必事事恰里请示。朕也不聚将商议了。就让军士们安心的休整三两日吧!” 赵崇说完,继续对付着手中的餐食。冯哥见状也就退去自信安排了。 当凉骑吹响第二次号角的时候,眼见辕门还是没有一丝打开的迹象,孛日帖哈哈笑道,汉人懦弱依旧啊。就然不敢出来,那么本将就制动攻击吧! 第309章 示之以弱 “传令,勇士们下马取土,将那壕沟填出几条通道。供勇士们冲锋之用。”孛日帖马鞭一指,自有亲卫飞马向前沿传令。 大雍军营外围的壕沟,虽然挖的又深又宽。但是没有引入江水,所以填埋起来,也就容易的多。原本就是临时营寨,壕沟不过是为了阻滞凉骑的冲击速度而已。有水无水,差别不大。 最外围的壕沟距离寨门约有六七百百步。尚在弩箭的射程之外。 冯哥出了大帐之后,也没有立即出营。而是上了寨墙上的一处望楼上,远眺营外大军的动向。见到凉骑奔出数千骑,一分为三的时候,转头吩咐道:“传令打开辕门,放下吊桥。命宇文空率领五千骑兵出营,但是不准与敌接触。只在第二道壕沟内,下马放箭!” “骑兵准备!”孛日帖意见辕门打开,顿时高声喝道。前去填土的数千勇士可都没有骑马,若是让对手冷不不丁的冲出来,定会吃亏。当即吩咐身后的骑兵做好准备,准备敌骑一旦敢来,就立即发起冲锋。 但是对方并没有如自己所料。只是过了第一道吊桥之后,就分向两边,隔着第二道的壕沟,开始下马放箭。大雍的弩箭射程可达三百五十步。 外面两道壕沟的距离正好在射程之内。这也是开挖之时就计算好了的。正在填土的凉骑们,顿时被这些激射而来的弩箭射倒数十人。一时哀嚎声惨叫声在晨雾里传了出来。剩余的凉兵也吓的后退道了射程之外。 凉兵虽然骁勇,但是这样不能还手的境地还是让他们心生畏惧。 在阵后观察局势的孛日帖皱起了眉头,正要发作,身边的万夫长笑道:“大人不必忧虑,带我亲自前去督战。定然在日出之前,填平这道壕沟。” 孛日帖闻言,点了点头,算是拜师同意。那万夫长一夹马腹,想着壕沟边缘奔去。查看了壕沟的底部之后,对着退出大雍弩箭射程的凉兵吩咐道:“速取盾牌,取对岸树起一道百步宽的盾墙。” 顿时有数百数百凉兵自马背上去下小遁,翻身滑下壕沟后,翻道了对面,迅速的用小盾拼起了一道百步宽的盾墙,将填土的正面挡了各严严实实。 大雍的弩箭顿时失去了威胁。而那些留下的凉兵,又迅速的开始填土。在弩箭的威逼之下,速度要比之前块了数倍不止。 其余两处也有学有样的具是竖起了盾墙。不到一个时辰就填出了三道宽达百步的通道来。看着眼前的进度,孛日帖才将脸上的冰寒换上了点点满意的神色。 出营的五千骑朱雀卫的骑兵,面对竖起的盾墙,也是无计可施。冯哥见状就下令回营。只是派遣前来支援的玄武卫的弩手和尚在营中的五千骑兵下马,一起登上了寨墙。 一万架弩机在寨墙上,三面摆开,只等凉骑一进射程之内。越过第一道壕沟的凉军,先头的填土军士们,也是紧张万分。刚才还有盾墙可以防身,而现在,对手居高临下,那道低矮的盾墙就起不了防护的作用了。 再想填土,就只能是冒着对手密集的箭雨,用血肉之躯去填了。好在里面的两道壕沟的深度和宽度都远远不如最外围的那道。倒是唯一可以安慰的地方了。 三道壕沟之间约有五百步的距离,最后一道壕沟几乎是紧贴这寨墙挖下。所以前两道之间各有三两百步的距离,所以大雍的军士们登上了寨墙之后,居高临下,射程更甚。 孛日帖一挥手,停留在最外围的大军岿然不动,军阵里的号角声,急促低沉。 万夫长一听,知道是身后的主将对于自己的裹足不前,已经有了些不耐。当下只能一咬牙道:“分出一半人马,滑到沟底,往寨墙放箭。其余人马,立即填土。” 第二道壕沟距离寨墙约有两百步。本来真正好是凉军骑弓的射程极限。但是这万夫长急中生智的一道命令,竟让完美的化解了这个难题。壕沟宽数十步。深不过两丈。凉军下道沟底,贴在沟沿上放箭,正好将寨墙拉入了射程之内。而自己犹豫有壕沟的掩蔽,反倒安全了许多。 只是那些冒着箭雨的填土的凉兵,就不得不在箭雨之下作业了。双方的弩箭和长箭交错飞过。寨墙之上的大雍军士一时也折损颇为严重。虽然也射杀了部分运土的凉兵,但是自身的伤亡也是不小。 “将军,我们完全不用如此的和凉军对射。且让他们填好第二道壕沟。我们依托寨墙,就完全可以再抵挡一日。”正当冯哥皱着眉头,考虑是否撤下一些弩手的时候,宇文空匆匆奔上望楼。对着冯哥大声建议道。 “也好!此时对射,对我军不利。传令所有弩手,推至寨墙后,等到凉军填好壕沟,上了岸来,在用弩箭齐射。”冯哥当即传令。 一万弩手此时已经阵亡上百人了。听到鼓声,顿时退出寨墙。只留下少数观察哨,在不停的查看着凉军的进度。 没有了弩手的牵制,凉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那些本来贴着沟底放箭的凉兵也加入到填土的队列中来。第二道壕沟也在半个时辰之后,在正面和两侧各填出了一条阔达百步的通道。而凉军的损失还不到三百人。这样的折损数量大大低于孛日帖和万夫长的估计。一时间军心大振。 正在阵后的孛日帖意见对方撤了弩手,一时大喜。三道壕沟不到半日功夫就已经填好了两道。心中的豪情似乎又回到了身上。 “传令全军,负土冲击。”孛日帖马鞭一指前方,大声呼叫。身后的亲兵吹响了第三次攻击的号角声。万马奔腾之下,声势甚是骇人。 当马蹄跨过第二道壕沟后方空地的一半距离时,寨墙上留守的观察哨手中的彩旗,几乎在同时挥下。退至寨墙后面的一万架弩机斜指前方。一声令下,一万架弩机的弓弦崩响声纷乱。 一万枚弩箭如一片黑色的云彩,呼啸而下! 第310章 将帅嫌隙 正面的近万骑凉军,在突如其来的箭雨没有落下之前,纷纷取出马背上的小盾,堪堪挡住要害。 大雍的弩箭箭矢虽然短小,但全部是纯铁打造,只在箭尾粘上些轻便的白羽,以保持极速飞行时的平衡。箭身的分量颇为沉重。如此近距离的打击之下,这些小小的盾牌,也是聊胜于无。 那些裸露在外的战马和四肢,无论何处只要中箭,即为重伤。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之下,战马被打量的杀伤,随之而来的就是战马上的骑士纷纷倒地。 好在凉骑的速度不快,使得这些落马的凉军还有机会起身逃脱。但是在他们的身后,迎接他们的却是由主将亲卫们充当的督战队的刀箭! 在这片战场上,鲜血和尸体都是寻常物。骑兵们被驱赶着再次向前冲锋,没有了战马,就迈开脚步。 孛日帖以及三千亲卫立在后方,不停的驱赶着后退的伤兵,长箭毫无感情的射向自己的麾下。一连射杀了十数人,才稳住了溃退的趋势。 亲卫顺势跟在溃兵的身后也向前杀去。 那位万夫长顶在最前方,眼看着麾下的勇士们一片一片的倒在箭雨之下,神情渐渐变的有些猩红一片。但是疆场之上,向来就是如此,容不得半点的温情和怜悯。 冲上来的一万多骑,连绵不断的,将马背上的土包纷纷扔进壕沟,在付出了上千骑的折损之后,终于将那最后一道壕沟填出了一条通道。 但是另外两边就没有如此的顺利了。 孛日帖脸上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对于侧面的进展显然是很不满意。瞪大了布满红丝的眼睛,马鞭一指满地尸体的前方厉声喝道:“将这些统统投入沟中。” “大人!如此恐怕会寒了勇士们的心啊!”万夫长看着顶上前线的孛日帖有些疯狂的军令,顿时有些愕然。如今尚未短兵相接,将折损的勇士们,填进沟中,虽有一时之用,但是对于士气的打击,那时非常严重的。 但是看着主将有些癫狂的状态,只是开口劝说了一句,就强行压下了后续的话。转头不言了。正面的壕沟填平之后,万夫长率军退出了弩箭的射程之外。 与孛日帖合兵一处,观望着两侧的攻击,不再言语。 “无妨,等到大军破了敌营,里面的财物任凭取用,将士们还会不满意吗?”孛日帖回答的很是随意。 直到午后,天色将晚,两侧的凉骑才勉强的将最后一道壕沟的两个侧面,也填平了几处。寨墙上的箭雨依旧密集。 终于凉军的阵后再一次响起了退兵的号角声。大军如退潮般沿着填出的通道,退了出去。收兵回营后,只留下了一名千夫长负责巡哨和看护白日里填好的通道。 大帐内只有万夫长与那孛日帖两人,火光将大帐照的透亮。万夫长一言不发,独自回想着白日里折损在壕沟里的将士。 “今日勇士们已经将那壕沟填平,待到明日,就没有什么再能阻挡我们冲锋的脚步了。”孛日帖衣甲已解,半躺在主座之上。望着帐内的一摊篝火,语气笃定。 “只怕未必,今日攻击颇为不顺,对手的弩箭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今日虽未短兵相接,但是勇士们还是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这还仅仅只是填上三道壕沟而已。 明日冲到寨墙之下,恐怕还有一番血战,就算拿下了营寨,恐怕勇士们的折损也会惨重异常。而且对手寨中的兵力很可能不止万骑!昨日探马看见的烽烟,多半真是援军!” 万夫长闻言,摇了摇头,对于主将的判断,自己是持有异议的。如今再劝一次,也算是为这些军士们再争取最后一次的活命的机会吧! 今日乱纷纷的攻击了一日,不仅毫无战果,而且自己还损失颇重。心里忽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久久不能挥去。 听主将的口气,并未将对手放在眼里。明日强攻怕是要吃大亏。 “本将的情报想来准确。至于对方有多少兵力,今日我军攻击甚急,看寨墙上的弩箭密度,不多万千人,出营骚扰的骑兵也不过五千。 一万人马,当不会错!明日我军三面强攻,对手必定会疲于应付。今日我军虽有小挫,但是也消耗了对手大量弩箭。对手远来,后方遥远,相信这类物资已经不多!我们今晚安心酣睡,明日再做计较吧!”孛日帖将万夫长的担心,至于驳斥了回去后,也就没有了商谈的兴趣。当即出口,就差说出送客的意思了。 万夫长见此,也不在坚持,站齐声来,右手扶在胸间,一躬身,退出了大帐。帐外春寒料峭,星星点点的灯火,将营寨装点的颇有些温馨! 但是万夫长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暖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便大步的往自己的营帐去了。没有看到自己出帐之后,孛日帖脸上的一丝冷意。 孛日帖乃是哈巴日的部下,跟随主将自大都一路南下。而万夫长只是琼中大战之后,哈巴日犹豫兵力不足,临时在岭南的部族里抽掉来的外系。亲疏当然有别,之才出现了俩个人同为万夫长,但是手中的兵权,大不相同的局面。 只是这两万人马,在这样一位谨慎有余,又刚愎自用的将领麾下,其前途可想而知。大军一路北上,远离了自己的部族,就连岭南被大雍的朱雀,玄武两卫扫荡的时候,被打散在军中的骑兵们,都被主将严令不得擅自出营,更不许南下! 如今在想振臂一呼,更是千南万难了。如今自己得到消息,部族已经被乌云部掳掠西去。只怕已经在数千里外了。 今日一战,对手单是弩手就出动了五千人,总兵力定然不止万骑。但是主将一意孤行,就是不愿想行自己的判断,如此之哦啊明日就会吃亏。但是对手究竟报的什么心思,也有点让自己也估计不透。 若是朕如自己所料,兵力远胜与自己,那今日为何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填平壕沟,而不上前厮杀呢! 第311章 拖延之计 几乎在凉军收兵的同时,望楼上的冯哥,看着眼前快速退去的凉骑,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今日的战事不算激烈。但是却比全力一搏要伤神的多。 只能是就着凉骑的攻势不断调整反击的力度,生怕反击的力度太大,让敌人发觉到异常,而生出退意。所以寨墙上最多的时候,也就安排了一万弩手射击! 冯哥扶着腰刀,在望楼上轻轻度着步子,似乎是在考虑明日的战事。 “将军,凉骑退兵了,今夜是否需要末将带人,去将那些填平的壕沟连夜再挖开?”刚刚自营寨的侧面回来的宇文空,匆匆上了望楼,对着冯哥问道。 “不用!拖过了明日,这些通道对于我军来说,就是助益了。何必要让军士们辛苦一夜呢!”冯哥摇了摇头,轻声否定了麾下的建议。脚步不停,在不算宽敞的望楼前,度着步子。 半响,才停下脚步,对着两人道:“今日辛苦了,明天开始,就不必在一味坚守,可以在营寨外面的空地上,与他们周旋一日。 兵力还是以万人为限,出营五千骑兵,文空出营冲杀,文远协助本将,负责坚守。”冯哥略微沉吟便将明日的战事大略的吩咐了下去。两人自是领命。冯哥望着宇文空的身影,又响起了朱雀卫在这连续的两次战事中,折损几乎过半的事情来。 好在对二次的三千多骑,都是新兵,这样虽然还剩将近一万三千骑,但是原来的老军卒占了近八千,其余的万千新兵,经过两战的淬炼,也锋利了许多,比之之前的未经战阵的时候,更加沉稳和内敛。 战后的扩军,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了。只是用这一万多人的老卒,带好那些留在后方的新兵,使之成为一体,是迟早要考虑的事情。如此,这些老兵确是如皇上口中所说的那样,都是宝贵的资产。 当即有嘱咐道:“宇文将军,明日你领军出营,只可游斗,千万要拉开距离,发挥我们弩箭的威力,万万不可近身厮杀,甚至不要让凉骑逼近到两百步内,以防止对方的长箭。一切当以拖延时间为要。” 宇文空应声称是,然后就不再出声。两人站在主将身后,眼光随着冯哥脚步的来回,不是转动。 “今日战况如何?战损可曾统计好了?军械消耗多少,备用的弩箭还有多少?”冯哥看着自己的两位直系的麾下,对于两人,都是十分放心的。开始关心起今日的战况来。 三人今日分守三方,正面的情况自己是清楚的,但是两侧的战况就只能是亲卫们断断续续的汇报了。作为主将,冯哥关心的就是军士们的折损情况了。 “回将军,详细的情况还没有汇报上来,不过大致的情况末将等已经了解过了。今日凉骑三面围攻,只是填平了营寨外面的三道壕沟。寨们尚且没有摸到。 敌骑折损约一千多骑,多亏及时调整,让弩手下寨墙,所以我军伤亡要轻的多,折损军卒约三百余人!大多都是在寨墙之上和敌骑对射时出现的伤亡。 后来转到寨墙背后,就几乎没有伤亡出现了。白天弩手们持续射击,共计消耗弩箭箭矢二十万枚!军中军械储备尚且充足。士气也还高涨。” 宇文空大声回道,说的简洁干脆。 “嗯!好,你们二人下去好生休息吧,本将先去给皇上汇报汇报一下今日的情况。”冯哥说完,当即走下了望楼,往大营内部的主帐走去。两位宇文将军,自然也都回营了。 第二日,凉骑汹涌依旧。 当号角吹过之后,大雍的营寨,也是大开辕门。五千骑兵,风一般的卷过三道壕沟,直冲对方的侧翼而去。冯哥依旧站在望楼之上,关注着五千骑兵。 直到他们全部奔出了自己的视线,才缓缓收回视线。开始面对正面的对手,那位凉军的主将。昨日的疯狂,自己也是看在眼里,在寨墙后面密集发射的弩箭之下,凉军竟然就近取物,将那些阵亡和重伤的凉军以及战马的尸体统统填入壕沟之中…… 没有想到一向谨慎的这位胡将,也有如此血腥和疯狂的一面。也罢,且看今日他又会如何? “将军,今日有宇文空的五千骑兵在外,只怕能前来攻击营寨的凉骑兵力不过一万多骑了。今日还是一味防守吗?若是有机会,能否出营?”站在一旁的宇文远,没有捞到出寨的机会,眼巴巴的看着宇文空领兵出营,心里痒痒的厉害。 今日大营两翼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动静。所以,也就懒得再盯在寨墙上了。站在冯哥的身边,看着正面缓缓又压上来的万余凉骑,不禁有些心动的问道。 “未得军令,不得随意妄言反击。今日过后,待到大雍水师,赶到鄱阳湖畔,封锁住大江两岸,就是我等立功杀敌的时候!”冯哥笑道。话尚未说完,对面的凉骑大军内,分出三千骑,直奔辕门处而来,重载最前方的数十骑,手持火把,显得有些怪异。 三千骑越过了第二道壕沟之后,没有继续前冲,而是在距离寨墙两百步的距离上,拨转码头,顺着沟沿奔行。手持火把的军士,停马立在了弩箭的射程之外。剩余的三千张骑弓高高举起,右手自箭壶内取出长箭,往那火把上一点,三千骑兵马速不停,顿时点起了无数支火箭。 火箭搭在弓弦之上,拉满了数千轮满月。火焰汹涌而来,与之交错的是乌黑一片的大雍弩手射出的箭云!带火的长箭,钉在了木头架起的寨墙上,数千枚的数量,足以让这些尚未干透的潮湿木头开始吐着呼啸的火苗。顶端上开始嗤嗤的吐着白色的泡沫。 “不好,取沙土灭火!”不等冯哥下令,宇文远大声指挥着寨墙后面随时准备支援的军士。而玄武卫的五千弩手贴在寨墙内,已经是发射了两轮弩箭。听到宇文远的呼喝声,立即分出一半兵力,就地取土,开始往寨墙上扑灭刚刚燃烧起来的大伙。 另一半的弩手依然是望着寨墙外不断的抛射弩箭,不让对方从容施放火箭。 战事依旧胶着,似乎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第312章 骑兵对决 三通鼓声之后,早已等在辕门之内的宇文空,一骑绝尘,五千骑兵争先恐后。马蹄声踏碎了晨光。清冷的风吹过骑士的铁甲和马刀。吹在稀少的旌旗上,吹在将军马前的得胜铃上,声音婉转清脆。 五千骑兵冲着营寨外围围上来的大军侧翼,斜斜的滑过凉骑的阵型外,毫不停留。 立马在骑兵后方的孛日帖一脸讥讽,战到如此地步外围的壕沟和障碍已经北自己全部清楚干净的时候,还想着诱使我分兵吗?可惜,这正合我意,只需派出五千人马,剩下的一万多骑,对上一座空寨,只会更快的得手。 分兵之后,那万夫长领军在外,营中的战利品,自然能少分出一半。真是天助我也! 想罢这些,右手摸上刀柄,铿锵一声拔出腰间的弯刀,刀尖指向宇文空的方向,对这身旁的万夫长厉声命令道:“给你五千凉骑,迎上去,天黑之前回来交令。本将要见到五千颗头颅,如若不够,你自己的添上去!” 那万夫长欣然领命,只是转过身后的脸上那一丝解脱和愤懑的表情复杂的闪现。孛日帖却没有机会见到了。五千凉骑,轻盈如飞燕,自凉军大阵中脱离了出来。骑士们优先的呼喝声和号角声响成一片。 接着传来的就是马蹄声轰鸣,分出来的五千凉骑迎向了那出自辕门内的朱雀卫。五千对五千,兵力倒是对等。宇文空原本打算先冲乱对方的大队,再转向外围,凭借手中的弩机,采取一点一点的切割,削皮的战术,来不断的消耗对方的兵力。 就算不不能消灭对方,也能慢慢的耗去这一整日的时间,完成冯哥给自己下达的军令。 但是还没有接近到凉军五百步的时候,对方的一部,就猛然加撞了过来。此时若还是循着原先计划的路线,就很有可能被一分为二的凉骑夹在中路。如此自己辗转的空间就会大大缩小。造成和凉骑正面,硬碰硬的对战。这样的局面是自己和冯哥都不愿意再看到的。 双方对向冲击的速度极快,宇文空几乎是凭着本能的一声大吼:“齐射,右转!”五千骑兵齐齐举起右手上轻便的弩机,望着越来越近的凉骑,纷纷扣动了扳机。箭矢纷纷如黑色的飞雪激射。 原本将近五百步的距离,在这瞬间的呼喝声中,又接近了百步。在四百步的距离上,大雍的骑兵纷纷射出了手中的弩箭。弓弦弹射之后,左手向右抖动缰绳,胯下的战马的前蹄纷纷向右迈开。擦着对方极速冲击的大军滑向远处。 而高速冲击的凉骑,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弩箭而丝毫的减速。依然是催动战马一往无前。 “举盾!”那万夫长率先举起了一面圆盾。护住了自己正面的要害。但势前冲的趋势不变。在对方弩箭落下之时,五千凉骑正好冲进了弩箭的射程之内。 一轮箭矢的打击之下,百余骑滚落马下。被弩箭洞穿了身躯的凉兵双手死命的按住创口,却阻挡不住鲜血的喷涌。透心的疼痛缓缓的传递到大脑,接着就是失去了力量的双臂开始软软的僵硬起来。涣散的眼神里全都是不甘和恐惧。 但是身后的马蹄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又重重的踏在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尸体上。上万只马蹄踏过之后,一切都回归了沉寂。 那万夫长眼神冰冷,对于这些损失,似乎没有放在心里。只是默默的放下圆盾,右手取下斜背在身上的骑弓。身后的骑兵也纷纷取弓。 胯下的北凉战马只靠着骑士们的双腿,便能保持速度不减许多。随着对方的转向,也如流水般的变换了方向。依然是紧紧的咬住了朱雀卫的尾巴,不肯放松。 但是双方的距离并没有像往常时的那般,在不断缩小。反而是在凉骑转向的那片刻的时间里拉的更加远了。 万夫长的心里微微有些惊讶。凉骑对上那南朝的骑兵,要说还有什么优势的话,这胯下的战马可能就算是最后的优势了。由于地理的原因。北凉多产好马,那南朝在被压缩到大江以南之后,几乎就失去了战马的补给。所以凉军的战马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一向都好于大雍。 但是在这里,却出现了意外。一来是大雍在和乌云等部族的交易中,得到了大量的好马,使得军中骑兵的坐骑有了很大的改观。二来,前几日的连续两场大战,让大雍又得了数万匹雄壮的北凉战马,而这出营的五千骑,胯下的几乎全部都是选自那些得来的凉马之中。 所以双方的最后一个有差距的地方也就不复存在了。加上朱雀卫手中的弩箭,可以说如今的骑兵对决,只要不是短兵相接,那么大雍的骑兵是占有绝对的优势的。 骑术本就已经不差,只要马快,就有九成的把握,能依靠手中射程几乎超出对方骑弓一倍的弩箭,来慢慢耗死眼前的对手!不管他们有着怎样的无敌和剽悍的名字与过往! 今天的五千朱雀卫,无疑就是抱着这样的战术和目的。快马轻刀,还有手中的弩机,无论是武器还是战马,都已经不弱于对手。特别是马刀和弩箭,其精良程度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凉人的弯刀和骑弓了。 所以宇文空的心里,毫无压力。只要是自己不犯下明显的错误,就算是两万凉骑全部转身,自己也是不怵的。 眼见凉骑渐渐被落在了远处。五千朱雀卫开始降下速度,抓紧时间重新给弩机上弦。背后的箭壶里取出一枚短小的弩矢往卡槽里一卡。一连串的动作已经在平日的训练中演练了无数遍。 在战场之上,也是有过数次的使用。在这里当然也是异常的顺利。刺激的战场,没有让这些老卒们有多少的手忙脚乱。 凉骑一阵冲锋,没有咬住对手之后,也就松懈了下来,开始放松马力。但是前方自有少数的散骑,在紧紧的盯着消失在大军视线里的敌人。 双方追逐之间,不知不觉,就已经脱离了主战场之外。但是追逐和反追逐,并没有结束。被朱雀卫甩开的万夫长的心里此时,已经有些微微的不安和感受到一丝危险了。 第313章 敌骑火攻 颇有些疑虑的万夫长脸色阴沉起来,挥手让麾下的骑兵停马稍歇。唤过身边的一名属下问道:“昨夜去敌营背面的探查结果,汇报的可有遗漏?当真是旌旗稀少,人马无声吗?” “确实如此,敌营中并无异样,就连敌营中外出取水的数量也没有增加。不过在我们前去探查之前,有过一天的时间,因为敌人防卫太过严密,使得我们没有能够抵近探查。” 这位千夫长,乃是自己的嫡系,是和自己一道被哈巴日自部族中征调而来。所以一直带在身边,负责帮自己处理一些机密之事,也是自己麾下探马营的主将。 今日一见对方主动出营,而且还是出动了一半的人马,就有些意外。在孛日帖身边的时候,也不好详细的询问,只好乘着这样的一个空当,再将那属下叫来又确认了一遍。 自己心中的担忧越来越盛。隐隐觉得此次分兵对于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至于说一日必须回军交令的军令,自己也没有十分的放在心上。 攻击军营的虽有大半的兵力,但是对方营中若有大部援军的话,恐怕孛日帖今日未必就能全身而退。如今南征大军,多半已经名存实亡。 上游的三万大军,至今没有讯息,被南朝全部歼灭的可能极大。今日若是兵败,自己就不再受那哈巴日任命的主将节制了,大可自行带领五千人马,渡江北去。手中有这样的五千骑兵,就算是回到草原,也能够为自己挣到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场。养活跟随自己的部下。 至于妇女财物等,这些虽然已经被乌云部所虏,但是草原之上向来不缺这些的。只要手中的弯刀足够锋利,自然就能有无数。 万夫长的联想有些长远,却也不是突然蹦入脑海里的,而是早已经有了萌芽,只是在今日的战场上被极速的催生了出来。 听完了麾下的回答,当下心里咯噔的突突直跳。一天的时间,可以做多少事情!作为一名将领的万夫长来说,是十分清楚的。 当下也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是对手的援军极有可能已经到了军营。没有出营应战,恐怕是在等待一个全歼自己的机会。 如此自己的这五千人马今日算是蛟龙入海,更没有回营的打算了。于是吩咐道:“前方多派探马,千万不能跟丢了目标。” 千夫长应诺一声,打马继续向前去了。 而他们前方数里的地方,宇文空的五千军马,已经调转马头反扑过来。 大雍军营的辕门之外,激战还在继续。匆匆运上来的沙土,浇灭了数十处的火头。寨墙之下,五千弩手一次次的举起了手中的弩箭。 “齐射!”随着令旗的一次次挥下,军营内弩手终于用数量和射程的优势,将那些抵近射击的凉军驱赶到了射程之外。 远在阵后指挥的孛日帖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寨墙后方射来的弩箭。心中也在不断的算计。探马得出的结论是营中约有万骑。一早已经出营了五千骑兵,而此时,看弩箭的密度,大约也是五千弩手。这样看来情报是无误的。 只是这五千的守营军士,从战马上下来,手中的弩箭依然能发挥出十足的威力。比之在战马之上,是有过之而五不及。 这样对于自己攻击营寨来说,就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了。强攻的话,自己的损失必定惨重,就算消灭了这五千弩手,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一定不会小。 若是惨胜,军力消耗太甚,只怕再也震不住那五千与对手骑兵缠斗的骑兵了。于是就将目光盯上了万夫长所部留下来的三千骑兵。 当即对着三位千夫长道:“前方的攻击并不顺利,三位麾下的勇士们已经养精蓄锐多时,传令立即整队,准备替换下正在攻击的前军吧! 敌军弩箭太过犀利,所以你们从正面进入,飞马快进,抵近两百步内,立即放箭,一轮箭后立即推出对方射程,而后从两侧撤出。如此往复,一定要用火箭先烧开敌军营寨,为大军攻击铺出一道路来!” 三位千夫长,心里腹诽不已。先前以为营中空虚,怕自己抢了功劳,只遣自己的嫡系上前。一旦受挫,才想起还有三千炮灰可用! 但是这些,只敢放在心里,对于军令,明知是坑,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了。三支千人队,迅速整顿好阵型,依次缓缓加速。马蹄踩过昨日填平的两道壕沟。刚刚踏进三百步的射程之内,寨墙后方的弩箭就账了眼睛般的射来。 好在凉骑的速度够快,弩箭虽然密集,也没有造成多少杀伤,不过是落马了数十骑!凉骑马快,三百步到两百步,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骑弓在手,一张张被拉开如满月。 侵透了油脂的箭头,在火把上极速划过,便燃起了三千多支火箭,弓弦崩裂,箭如火龙,顿时刚刚被沙土覆灭的火头,又呼啦啦的烧了起来! 三千凉骑,拉弓之后,又鱼贯而出。绕到了中路,再一次的飞马奔来,如此往复多次。 “对方速度太快,我军的射击效果不好,但是对方只是射击寨墙,如此下去,寨墙必破!”冯哥望着有些不利的战局,没有出声去干涉麾下将士的自由反击。只是低声叹道。 一旁的宇文远有急道:“将军,朱雀卫尚有五千骑兵,末将带这兄弟们出营冲击一次。争取一点时间,好让步卒先将寨墙上得火头先灭了。” “不可!我军今日用兵,不能超过一万!先前已经有五千骑兵出营,防守的步卒也投入了五千,你再出营的话,敌将恐怕就能猜出我军援军已到,若是吓退了敌军,渡江北逃,就坏了陛下的大计了。” 冯哥头也没回,就将宇文远的建议驳斥了回去。抬头看了看已经过了中天的太阳,面无表情。良久之后,才颇有些怒气的吩咐道:“去问问玄武卫的那位都指挥使,他们平日里的训练都是干什么的?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了,为何准头如此之差!凉骑已经冲了数轮,他们的一万多支弩箭为何只射杀了区区不到两百骑凉骑!” 第314章 辕门破 身后的宇文远听到主将的吩咐,一时有些发愣。那五千步卒,只是临时前来支援的。就算表现不好,也不能如此的质问吧。何况那五千人只在寨墙脚下盲射。寨墙外面的凉骑速度又快,效果不佳也是正常。 宇文远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名亲卫匆匆上楼,躬身说道:“将军,寨墙下面的玄武卫都指挥使戚飞求见。” 旁边的宇文远一听,顿时放下了心来。脸上得犹豫之色瞬间变成了欢喜。来的正巧,可就不用自己巴巴的赶去去质问了。 而冯哥的想法就不同了,现在凉骑冲击并没有稍停,离开数千弩手不去指挥,跑到自己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听到了自己的怒言了? 心中虽是如此想,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声对这亲卫道:“有请。”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过后,上来一位满身甲胄的将军,黑色的衣甲下面覆盖的是一身强健的肌肉。脸上因为不满而皱起来的眉头,和圆睁的眼睛,几乎要挤到了一起。 上得楼来,大步走到冯哥的身前,双手一报拳,先是草草的行了个军礼,然后大声道:“冯将军。末将奉命前来助战,为何只让我们在寨墙下听号令射击。如此怎能杀敌建功? 不过是空耗弩手们背负的弩箭而已。所以末将特来请战,请让儿郎们上寨墙作战。不然,堕了玄武卫的颜面,末将回营时只怕无法向严将军交待!” 冯哥闻言,顿时明白了过来,自己前两日确实下过命令,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不到敌军登上寨墙,是不允许军士们登上寨墙,成为凉气长箭的靶子的。 没想到在执行中,就成了如此。现在就连前来驰援的这位将领也是满脸怒容了。但是战事胶着,对于自己来说也不是坏事。只要拖过了今日,明天怎么攻击,那就是皇帝要操心的事情了。 至于是否接到了水军的消息,自己也不得而之。如今早已经是日过午时,想来凉骑今日不可能再有什么花样的了。但是面对这位前来请战的将领,也不好马上回绝。于是问道:“步卒在寨墙内是根据什么来调整射击角度和方向的?” “根据的是寨墙上的旗手的指令,但是凉骑马快,弩箭落地时往往凉骑已经奔出了弩箭的覆盖范围了。所以杀伤效果不大。”那都指挥使如实回答道。本来气势汹汹而来,但是真的面对冯哥之后,也是豪气一滞,并不敢如何的怒声质问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取消弩箭的抛射,大军专心协助运沙灭火吧!寨墙无论如何要支撑过今夜!”冯哥听完了对方的解说,没有给出什么解决的办法。而是下了一道让对方和一旁的宇文远都诧异非常的军令了来。 “将军,灭火固然重要,但是弩箭若是停下,没有了震慑,对手的火箭只怕会更加的肆无忌惮,而且很可能会发起大规模的攻击。 如果我们如此一味防守,寨墙是守不住的。”宇文远急忙上前一步,急声提醒道,似乎是在提醒主将下达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军令一样,而没有顾及到身边还有一位玄武卫的将领。 “冯将军,末将也觉得宇文将军所言不差,末将前来是请战的,就算是步卒不许上寨墙,那么末奖请求将墙上的那些令旗兵换成玄武卫的军卒也行,这样可让我步卒手中的利器更好的发挥作用!若是只让我们灭火,恐怕寨墙再有半日就会化为灰烬。”戚飞也在宇文远的后面,附和了一声。 “两位不必多言,既然皇上命我全权负责这几日的战事,那么本将就会对整个战局负责,你们只管听令行事就行。若是觉得军令有什么问题,可在战后向各自的主将汇报,也可亲自向皇上汇报。现在就请两位立即下去执行军令!” 冯哥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见军令一出,两人都有意见,顿时脸色就黑了下来。说出来的话就有些重了。对于宇文远来说,毕竟是自家的主将,倒也没有什么,只是在冯哥说完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不该在戚飞面前,就质疑主将的军令。于是抱拳领命,先下了望楼去指挥军士灭火了。 这些话戚飞听来,就有些刺耳了。如此说辞,显然是针对自己一人而说的了,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附和了一句,对方就会如此恼火,连自己退了一步的请求也不做考虑,就如此武断的下达的命令。丝毫没有顾及自己不是朱雀卫将领的的事实。也没有顾及自己主将的颜面。 但是此时此地,自己只是一个都指挥使,率军前来驰援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所以虽有怒气,也只能是强行忍了下来。眼光匆匆一撇,看了看下楼去了的宇文远的背影,也就没有再多言,只是干巴巴的说了句:“冯将军杀伐果决,末将佩服,就此告辞,回去一定好好执行军令!”然后匆匆抱拳示意了一下后,又大踏步的下了望楼去了。 望楼上的简短一幕,并没有影响到营寨外的凉骑的攻势。意见营寨内的弩箭不再肆虐,孛日帖的眼光中射出了阵阵惊喜的光芒。马鞭指着前方,对身边的几为千夫长笑道:“如此关键时刻,竟然放弃了弩箭的攻击,可见对方营中的箭矢已经不足了。勇士们,是时候去收割胜利果实了。” “大人,或是火势太大,灭火人手不足也是有可能的。”一名千夫长,出声提醒道。 “无论是兵力不足,或者是弩箭不足,都是我们的机会,传令分出一半人马,冲击敌寨。”孛日帖哈哈一笑,根本没有容许属下再出声,当即命令道。 大军闻声而动,五千骑兵,汹涌而进,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身上背负的是一圈粗如拇指的皮绳,前端连着黝黑的铁钩,纵马冲到近处,竟然没有受到大雍的弩箭的射击。一时士气大震,呼号着将铁钩抛向寨墙,然后数骑齐齐角力,拉的组成寨墙的木头一时木屑横飞。 第315章 弩箭纷飞 正在救火的军士们一见如此,纷纷抽出马刀,劈砍着抛上来的铁钩后面的绳索。但是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让凉骑拉开了一道十丈多长的口子。连着那固定在寨墙上的简易吊桥和辕门也被凉骑拉开。 火光中,凉骑的大队人马呼啸而来,瞬间就冲过了壕沟,靠近了倒塌的寨墙处。 孛日帖远远望见,顿时大喜,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勇士们,前军已经拉开了寨墙,是需要你们用弯刀去证明自己勇武的时候了。” 一声令下身后的最后五千骑兵,纷纷纵马上前。只余下自己以及身边的一个千人队的亲卫还立在原地。 正在寨墙后指挥军士运沙土灭火的宇文远,被凉骑突如其来的攻势,惊的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看着对方数十骑的战马将寨墙和寨门拖开,零散的军士门慌忙抽出马刀斩断了部分飞上来的铁钩,都没有将他唤醒。 直到对方的大队骑兵蜂拥而至的时候,才注意到寨墙山的令旗兵们急速挥舞的令旗。铿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马刀,大声吼道:“取弩机,结步阵,堵住缺口!” 原本在寨墙内取沙土的朱雀卫的骑兵们匆匆扔下手中装满沙土的竹筐,匆匆去取马背上的弩箭。但是战马多不在身边,一时有些混乱起来。 但是那五千前来助战的玄武卫步卒就不一样了,虽是同样在取沙土,但是步卒的弩机都是随身携带的。想要结阵的话,也是十分便捷的。 但是戚飞并没有下令结阵,而是继续慢悠悠的取沙土,往寨墙外面的明火上覆盖。任凭凉骑越冲越近,任凭朱雀卫的骑兵混乱一片不成阵型。 “戚将军,速速结阵放箭,千万不能让凉骑突破了辕门!”宇文远眼见自己的麾下,一时难以组成有效的阵型,眼光落在了玄武卫的步卒身上。但是对方还在漫不经心的灭火,一时有些焦急起来。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大声的吼道。 “末将接到的军令是灭火,所以不敢有违军令。区区凉骑,就留给朱雀卫的兄弟们立功去吧!”戚飞颇有些埋怨的回道。作为一名都指挥使级别的将领,原本是不会如此的不顾大局。但是一想到在往楼上冯哥的态度以及说话的语气,就觉得恼火异常。 所以面对宇文远的喊话,一点也没有给出回应。依然是命令自己麾下的五千人马,有条不紊的继续的铲着沙土。对于数百步外被凉骑拉开的寨墙和辕门,好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戚将军,此时不是置气的时候,若是将凉骑放入了营中,你们今日都脱不了罪责。”宇文远被戚飞的回答,噎的毫无办法。但是凉骑的怪叫声几乎已经到了寨墙之下,也就顾不上其他的言辞,只得再次吼道。 寨墙之下,就他们两人,若是失了前寨,皇上追究下来,冯哥承担什么洋的罪责,自己暂时不知。但是自己和戚飞两人,是逃脱不了守寨不利的罪名的。轻则挨上几十军棍,重则除以极刑! 那戚飞也是知晓厉害的。听着凉骑的声音,估计已经快到寨墙之下了,也就没有再次的出声反呛。只是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之后,就举起了右手! 身后的五千弩手见状,瞬间就先集结好数百人的步阵,五百张弩机齐齐举起。那戚飞右手高举,对着远处还在向倒塌下去的辕门以及被凉骑拉开的寨墙处慌乱奔跑的朱雀卫的军士喝道:“统统后退,限时十息。在我军阵后方结阵。” “统统退往阵后集合。”宇文远一见戚飞的身边瞬间集结起了五百弩手,顿时将悬起来的心放了下去。当即也大声下令。让自己有些混乱的军士,将缺口出的位置让了出来。 十息的时间尚未过半,戚飞高举的右手突然挥下,身边的五百弩手齐齐扣动扳机,五百枚弩箭平平的射向那数丈宽的缺口处。弓弦声声,弩箭纷飞。 好在朱雀卫的军士们已经退向了两边,开始向自己阵后绕去。 凉军的呼喝声已经自寨墙前的缺口出传了过来。先前那数十骑拉开寨墙的骑兵已经扔下了绳钩,举着弯刀率先突入了进来。马头刚刚突进断开的寨墙后,身后的骑兵们爆发出了阵阵的欢呼和狂叫。 就连阵后观战的孛日帖也是喜形于色。 但是那数十骑兵的在下一个瞬间没就没有了激动和狂喜,眼前迎接他们的是五百弩手整齐的队列和手中举起的森寒的弩箭的尖端! 那位立在最前方的将领一挥手臂,五百枚纯铁打造的弩矢就激射而来。将十丈宽的全口封锁的严严实实。平射而来的弩箭,穿过战马的脖子,又洞穿了马背上的骑士。去势犹自不减。数十骑抢先突入的骑兵,没有来的及再次发出一声欢呼和嚎叫,便全部落马。 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无一匹幸免,全部随着它们的主人,一齐倒在了血泊之中。数十匹战马的尸体,将缺口堵塞了一半。 身后潮水般冲上来的骑兵们好不畏惧的纷纷腾起前蹄,准备飞马越过。但是寨墙后方,等待他们的是更加密集的弩箭激射而来。 原来在第一次齐射的五百弩手身后,更多的弩手集结成了一个个的小阵,五千步卒的集结时间也没有超过数十息。各自的正将居前指挥。 第二批冲过寨墙的凉骑们战马腾空的瞬间,正好撞向了那数千枚覆盖了整个缺口已及周围数百步范围的箭雨。热血在空中喷洒,战马的悲鸣响彻战场。 五千步卒的两轮射击之后,最后方的五千朱雀卫的骑兵们才终于将弩机全部取在了手中。自两边快速的奔近。一边集结成阵,一边手脚并用的拉弦上箭。终于在两轮箭雨之后,将数千具带箭的弩机举了起来。 “射击!”宇文远一声嘶吼,终于将心中的焦急和怒火统统的射了出去。 三轮箭雨过后,队形密集的凉骑损失惨重。位于凉军后方的孛日帖,看见寨墙内飞出的层次分明,箭矢密集的箭雨之后,脸上原本得意的表情,顿时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第316章 军内嫌隙 自己判断箭矢不足的敌营中,此时激射而出了铺天盖地的箭雨,让孛日帖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寒气。前方的骑兵们面对战场之上,一具具插满弩箭的战马和军士的尸体,已经失去了勇气,踌躇而不敢再向前了。 “退军!”孛日帖一脸铁青的下达了撤军的命令。望着刚刚被勇士们破开的十余丈的寨墙,孛日帖有些遗憾,等到明日再攻,对方一定已经将这些修补完毕了。但是太阳早已经落在了身后,今日想要再次攻击,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前方的大军在号角声中潮水般的退了回来。随着晚风的吹来,有序的回归了自己的营寨之中。只留下数百骑探马在这里忠实的值守着哨探和警戒的职责。 孛日贴的中军大帐之内,脸色铁青的主将怒视着败退回来的几位千夫长,半响无语。最终还是一位千夫长打破了沉默 “大人,汉人的弩箭实在太过犀利,勇士们的皮甲,在弩箭面前毫无防御之能。射程又远胜过我们的骑弓。所以对战之时,只能吃亏,尚且没有摸到对手的衣角,就已经折损了大片的骑兵。 而且刚刚的最后一次冲击,看箭雨的密度,汉人的营寨之内绝不止是五千人马!末将自寨墙的缝隙往里看去,密集的军士,怕是不下万人!” “就算有万人,又如何?难道我两万北凉铁骑还惧怕这区区万人?今夜好好休整,明日再战,定要一举破敌!”孛日帖听闻千夫长再次说到敌营中的兵力,超出了自己的估计。顿时有些恼怒。当即怒声斥责道。 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些后悔和犹豫了。但是看今日对手的表现,实在不像是兵力充足的样子。若是对方的援兵已经偷偷入营。今日的战局何至于被自己压迫的如此狼狈。 几乎破营的时候,也不见大军出现。至于自己麾下军士所见的营中有万人的情况,他也是自动的过滤出了脑海。 情况不定,或者明日再攻击一次,就能看出些端倪来吧!想完了这些,孛日帖定了定心神,对着十几位千夫长又问道:“今日各部损失如何?” “伤亡近千骑,对手的伤亡数量应该远远小于我们。勇士们主要是最后一击的时候,以密集阵型冲击缺口,被对方的弩箭覆盖射击所致。”负责统计战损的千夫长上前一步回道。 “恩!如此,明日的攻击,一定注意,要散开阵型。不能再给敌人这样的机会了。”孛日帖对于伤亡似乎不是太放在心上,只是嘱咐了一句明日要注意的事情。 然后又想起了一早分兵出去的万夫长尚未归营。于是又开口向着那位负责探马调度的千夫长问道:“分兵迎击汉人骑兵的五千勇士现在何处?可有情报传回?” 原本给那万夫长的军令是傍晚回营交令。此时还未回应,定时遇上了什么不测或者是两军纠缠尚未分出胜负,孛日帖的心里开始盘算着如何处置没有完成军令的万夫长来。 那负责探马调度的千夫长上前一步大声回道:“大人,万夫长的五千骑兵,现在正在营寨后方百里。正与汉人的骑兵对峙,今日已经纠缠一天,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想和我们军正面厮杀。只是以游斗为主,反复消切我军的侧翼。 万夫长大人,疲于应付,损失了数百骑,但是仍未放弃,传回话来,说是今夜不能回营交令,誓要全歼汉骑,再回来领受大人的军法!” “哼!也不过如此,连区区五千骑兵都对付不了。还想处处与本将争权!且在等待一日,看他明日归营后还有何话好说。”孛日帖一听属下的汇报,顿时有些怒火。对于这位万夫长,自己早已经是有许多不满了。 今日又公然违背自己的军令。所以说的话就有些重了,全然不顾帐中还有三位万夫长的部下。 同样的时刻,在大雍的军营中,冯哥的军帐之内,气氛也是有些怪异。宇文远和戚飞两人,一左一右立在两边,主座上的冯哥也是一言不发。 对于傍晚时分的战况,冯哥站在望楼之上看的自然清楚。自己麾下的朱雀卫在凉骑大军攻击的时候,主将和军士,竟然混乱到一时找不到自己的武器一事,十分的不满。 而那前来驰援的玄武卫,竟然故意拖延,等到凉骑几乎就要突入寨墙的时候,才集结反击,冯哥也是颇为愤怒。战场之上做这样明显是对抗和嘲讽自己的动作,不顾全局的安危,若是自己的部将,恐怕早已经被自己斩下头颅,以镇军法了。 当下冷声对这戚飞道:“今日战事已了,本将马上就要去向皇上交令。戚将军就请便吧!顺便帮本将向严将军带声感谢。就说本将十分钦佩严将军治军之严!” “冯将军客气了,话,末将一定带到。若是冯将军没有别的军令下达,那么末将就此告辞!”戚飞也是冷声答道。说完不见冯哥再有言语。当即向着宇文远抱拳示意后,便大步的出账去了。 帐中仅剩两人的时候,冯哥再也压抑着不住自己胸中的怒火了。扶在案桌上的双手猛然用力,将那案几翻了个底朝天。对着宇文远就怒声吼道:“你也是老军伍了,麾下军士也多是老卒,今日为何表现的如此拙劣。不过是数千凉骑的攻击,就吓破了胆气了吗! 竟然连军士都聚集不起!我朱雀卫负责紧守的营寨,竟然是依靠五千步卒的援手,才堪堪守住,更是让那外军的将领瞧了笑话!” “末将失职,甘愿领受军法!”宇文远自知理亏,也不争辩,扑通一声,跪在了帐下。其实今日的表现,也不能算做失误。只是愣神的时间略长而已。 自己麾下五千老卒,都是骑兵,平日里的弩箭等武器放在马背上也是无可厚非。凉骑攻击的时候原本就不是他们负责防守寨墙。所以慌乱中集结的比步卒慢了一拍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主将此时怒气满身,说这些无异于火上浇油。所以也就闭口不言,摆出一幅任凭处置的样子来。 第317章 四面重围 大江奔涌,千万年不曾停息。 猎猎江风中,一只庞大的船队,穿过黄昏的,朔江而上。桅杆的最高处飘扬着一面巨大的将旗,上书一个篆体的“袁”字。 船队劈破斩浪,顺着大江,到达江湖汇合口的时候,一分为二,一半停留在了大江之上,一半驶入了烟波浩渺的鄱阳湖。 入湖的船队里面,有一搜巨大的战舰,正是这支舰队的旗舰。袁宏宇亲自坐镇在船头。遥望着滚滚波涛,不禁感慨万千。 数十日的辛苦终于是没有白费!自江口而入,历经数千里的水路,终于到达了这个大湖,但愿还来的级赶上大战的余波吧。 袁宏宇站在船头,全身衣甲严整,一双眼睛远眺着渐渐临近的湖岸。大雍水军自南洋一战灭了一路追击的范弘阳之后,无论是士气还是军心,都拔高到了最高的限度。在他们心中,年轻的皇帝似乎是无所不能的。 自己从军十数年,一直跟在魏帅的身边,如今老帅已去,自己的这帮兄弟们,如今各自领军在外,都成了大雍水军中的栋梁。 只是近两年来,除去太史光奉命追击袭击了负责运输水军的海盗外,鲜有战事。自己一路辗转,终于有了独自领军出战的机会,所以也是卯足了劲头,准备立下一番功名。 虽然在经过金陵的时候,江北也有数股凉骑在百般挑衅,但是自己都不为所动,只是一路西进,昼夜不停,才终于在今天晚上进入了这座大湖。 暮色苍茫间,将这一片水景收入眼底的袁宏宇低沉的吩咐道:“立即飞鸽传书。将我们两军分驻的驻扎地点告知陛下。” 身后的一名亲卫,闻声退入舱中,取出一架精致的鸟笼,雪白的飞鸟扑展开翅膀消失在夜色的湖面时,这支船队已经开始靠岸下锚驻泊了。 数十里外的江州城,距离城池百里的青山喜脚下,大雍的军营里,有一顶普通的军帐,只是比寻常军士们的要更加宽敞一点。 里面住的正是休整了两天的大雍皇帝赵崇。傍晚时分,白日的大战已经落幕。凉骑也远远的退去,冯哥怒斥过宇文远之后,也就匆匆的往这座营寨里赶去。 准备将这两日的战况一并的向皇上汇报一下。然后听取皇帝新的建议。这两日自己指挥的自认还算平稳。既没有让凉骑突入寨内,也没有多用兵力,展示出太过强大的兵力。只是在今日战事的最后时分,北凉骑拉开了寨墙,看见了营寨内部的步卒……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明天就时陛下定好的反击之时,凉骑就算是发现了异常,以凉将多疑和犹疑的性格,十有八九是要拖到明天的。 就算是凉将这次变的果决,想要连夜撤离,也得问问今日自己特意撒出去的五千骑兵能不能同意。有那五千骑兵在凉军的身后,明日,大事定矣。 冯哥立在下首,主案的下方分别座着两位将军,一位是宋宏博,另一位自然是那披发的将军严成化了。两位统领早早的就已经等在皇帝的营帐中了。 冯哥将战况汇报的十分详细。只是没有提及战事最后,步卒都指挥使戚飞的那个小小的插曲。严成化一脸严肃。对于冯哥的汇报,在一边听的也是十分的仔细。 “冯将军,这两日辛苦了。朕对于朱雀卫这两日的战况还是满意的。如今凉骑锐气将尽,而我军大军已经休整了数日,一战歼灭对方的时机已经来临了。朕决定明日一战解决对面的残敌,定鼎江东。诸位以为如何?” 赵崇听完汇报之后,对于战况还是比较满意的。大军休整两日,也基本上恢复了体力,对上连续攻击了十数日的凉军,当不在话下了。眼光扫过面前的三位大江,问的有些意气风发。 “皇上,明日决战,以我军目前的兵力来看,只要不出现大的失误,一战胜之是有八九分把握的。但是凉军都是骑兵,击败之后,如何追击,乃至将这股凉军全部留下,就需要好好商讨了。” 严成化听完赵崇决战的意向之后,略微思索了一下,站起身来,向着主座抱拳示意后说道。他的麾下除了自己身边的五百亲卫之外,全是步卒。论攻击,可以陌刀列阵,论防守可以弩手居前,长枪居中。两万步卒虽然经历两场大战,但是折损颇小,如今尚有一万五千多可战人马。 只是步卒虽也有马,但是速度和骑兵相比,还是要慢的多。所以他考虑的不是如何击败对手,而更多的是如何留住敌人。 “严将军不必忧虑,我青龙卫一万六千骑兵,早已经养精蓄锐,凉骑此次想要远遁,怕是要问问本将麾下骑兵胯下的北凉大马愿不愿意! 如今冯将军的朱雀卫还有五千骑,在敌军的后方,明日一战,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只需防备住,凉骑不要渡江北逃,其余方向都已成定局矣。” 宋宏博对于步卒的担忧,当即给出了保证。青龙位此次参战两万骑,两战过后,还有一万六千多骑,对上凉军的剩余骑兵,想来不会吃亏。况且朱雀卫还有一万骑可用,所以追击的问题也不是难事。 他所担心的就是北面的那条大江,虽是天堑,凉骑一心要逃,怕也是拦不住大军的。所以听完严成化的担忧之后,接着补充道。 “确实如此,我军无论是步卒还是骑兵,兵力上都有优势。如今我军军备精良,已经不惧和凉骑正面厮杀了。朱雀卫的一万骑兵近日很少出击,军士的体力和战马的马力都保持的极好。明日一战,若是凉骑溃败,即是我骑兵追击的好机会。” 冯哥附和了一句,对于宋弘博,自己还是十分信赖的。 “恩!如此朕也就放心了。有步卒在,正面攻击,取胜当不算难事。至于追击,有宋,冯两位将军在此,也不用朕去忧心了。 而北面,诸将也大可放心,往西,是鄱阳湖,往北是滚滚大江。朕已经接到袁宏宇将军的飞鸽传书,我大雍水军,已经抵达,一半驻于江上,巡视在江州北面的大江之上,还有一半已经自湖口入大湖,就驻扎在据此一百余里的湖边。” 赵崇呵呵一笑,举起手中的一小片帛书,说出了一个大振士气的好消息来。 第318章 后知后觉 凉军的临时营寨,也是紧靠在大江南岸。攻击了十数日的大军也有些疲惫不堪了。夜色里这些军士们睡得正酣。 但是营帐外围的那些负责值守的探马们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是马不停蹄的四处游弋。黑暗退去的很快。清晨即将来临。 突然有一骑快马自黑暗中奔来,极速的靠近了凉军的营寨,惹得看守辕门的军士闻声竖起了汗毛。腰间的弯刀铿锵一声便抽出了刀鞘中。其余几人更是张弓搭箭,尖锐的箭头直指来人。 为首的一名十夫长上前几步喝道:“来着何人,速速止步!” 来骑速度不减,远远的大声喝道:“紧急军情,速速让道!”手上也没有闲着,随手将腰间的一枚腰牌往那十夫长的面前一抛,对方伸手,稳稳的接住。只是扫了一眼,立马回身吩咐道:“搬开拒马,速度放行。” 身后的几人闻声连忙撤了刀箭,将拦在门前的拒马一抬,清理出一条通道。来骑伸手接回十夫长抛回来的腰牌,战马不停,匆匆奔入大营之中。 留下几位守门的军士窃窃私语。 “非有紧急情况,一律不得驰马入营,这是得了什么重要的军报,竟然动用了特赦的通行令牌!”那十夫长嘀咕了一声,之后,就开始指挥身后的军士们将辕门处又恢复了原样。 “对啊!大人,可能猜到是什么军情如此紧急啊!莫不是后路被南朝的骑兵给断了!”一旁的一名军士,听到了十夫长的嘀咕声,有些心不在焉的随口问了一句。引的其他的几位糙汉子也都像好奇宝宝一样的用眼神看着那位十夫长。 “去你奶奶的,瞪大你的狗眼,看守好营寨就好。哪里来的怪话,啊!就凭汉人那懦弱的样子,还能断了我大军的后路?看不见这一连十数日,都是勇士们压着那帮胆小的汉狗攻击吗?” 十夫长骂骂咧咧的训斥道。但是心里的疑问还在。只是没有表露给这帮属下们知道而已。 辕门处的涟漪刚刚平复下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凉军大营的核心处的那一顶主将的营帐外,响起了阵阵的脚步声。 惊醒了酣睡中的孛日帖。猛地睁开眼睛,帐内粗大的火把照的一片通明。衣甲未解的孛日帖一个激灵就翻身而起。 帐外的脚步声骤然停顿,随即就听到了帐外值守亲卫的通报声:“大人,有紧急军报!” “速速进帐!”孛日帖已经坐在了主位,沉声喝道。只听见哗啦一声,大帐的门帘被撩开了一半,进来了一位百夫长。正是探马营的一名将领。 一见主将正襟危坐,当即上前单膝跪地大声的说道:“将军大人,小人及麾下今夜负责探查江岸,发现有船队自下游驶来。黄昏时分便出现在江面之上,但是由于视线暗淡,看不清来船的规模大小。直到刚刚那船队靠岸驻泊,才查探清楚。乃是南朝的水军的战舰!” 那百夫长一句话说完,便低头不语。帐内一片寂静,但是在孛日帖的耳中,就像是滔天的巨浪打来。震得身子都有些发抖! “继续探查!”孛日帖努力稳住了身形,挥了挥手,就让帐下的百夫长退去了。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思索开了。 看来是自己的预估出了大错。对方营寨内的兵马怕是真如那万夫长所言,不下数万了。不然凭着残军,如何需要用水军封锁江面? 这分明是要断了自己的后路,不让自己渡江北去!对面就是对手的军营,北面有水军断路。剩下的还有南方和东方暂时没有敌情。但是东方是数百里的大湖,将近两万大军想要过去,也不是一见容易的事情。 况且对方水军既然到了。又怎么会只封锁大江,而不顾大湖呢。只怕军报一会就到,定会来报敌军水军进驻了大湖。 那么就只剩下南方一个方向,是自己可以运动迂回了。但是心里猛然突突的跳了起来。今日一早,对数放了五千骑兵出营,正是奔着南方去了。难道是…… “不好!来人,速速传令,连夜向南派出探马,务必要联系上万夫长,并将那方的五千汉人骑兵的动向打探清楚!”孛日帖猛然联想起昨日一早出营往南去的那五千朱雀卫的骑兵来。 看来对手是早有预谋,就等着水军到来了吧!虽然自己也派出了五千骑兵尾随,但是一日的功夫,万夫长尤未回来交令,显然是没有能将他们消灭! 如今就成了卡在大军逃生路线上的一跟刺了!一个不慎,或许就会断送了自己麾下的这将近两万骑的勇士! 帐外亲卫闻声,匆匆奔去传令。不过片刻后就有数百骑兵打马出营。不得不佩服这支凉骑的反应速度。虽然主将有犹疑的性格,但是这支骑兵还是称的上是精锐的! 探马出营不过半个时辰,自东边果然有探马飞奔入营。来报的消息,正是孛日帖已经猜到的一样。有水军的舰船在大湖边驻泊了。 大军隐然已经被对手包在了一个巨大的重围之内了。如今唯一还有转圜余地的就是南方了。若是敌营中明日真有数万大军。那么自己唯有向南拼死突围了! 但是那五千骑兵会让自己安然南下吗?恐怕未必! 孛日帖开始烦躁起来,扶着弯刀,一把撩开门帘,大步的出了憋闷的军帐。帐外,春寒料峭。漫天的星斗渐近西沉,已经是五更过后了。 朕烦躁间。营寨外围一阵喧闹,片刻后,又有数骑飞奔入营。带来了南方的消息。 “好!稳得住就好!明日就看那为万夫长能否一举打开通道了。”孛日帖听完来骑汇报的关于南方正在对峙,局面暂时稳定的消息后,顿时将焦躁散去了大半。 “但是将军,我们回程时,远远的路过南军大营,看见对方营内火光通明。本想抵近打探,却被对方的探马发现,只得作罢。似乎南军已经开始在集结大军了。” “看来,一决生死的时候到了!”孛日帖喃喃自语,握着弯刀的右手,已经是关节发白,犹不自知。 第319章 鼎定江东(一) 最前面的是几乎未受损失的弩箭兵,将近一万人的方阵,森然有序。他们的身后是仅剩两千多人的陌刀兵和不到三千人的长枪兵。 五更过后,古声更加密集起来。大雍军营的正门打开。一万多人,蜂拥出了营寨,跨过前几日凉骑拼死填起的壕沟,推进了十数里,才停下脚步。距离凉军的临时营寨也不过只有二十里了。这里是大雍君臣特意选择的战场。 开阔的平野上,十分适合骑兵的冲杀。想必那些凉骑是喜欢的。 震天的鼓声,早将孛日帖等一干将领震的睡意全无。十数员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匆匆汇集到了主将的军帐外。 “听鼓声,只是汉人步卒的指令。汉人小瞧我等至此,末将远率本部人马先区冲杀一番。也还挫挫他们的气焰。”一名匆匆赶到的千夫长,被鼓声敲的心浮气躁,上前怒气冲冲的对着主将请战道。 说的旁边的其他千夫长们也是嗷嗷直叫,一时间请战的喧哗声此起彼伏。 “勇士们战意高昂,本将当不该阻拦。对手营中只有鼓声传来,就能断定对手出动的全部都是步卒吗?诸位有谁知道,敌军兵力有多少?有谁知道对手兵种的配备情况?是全部步卒来攻,还是辅助有骑兵在侧?” 孛日帖冷冷的眼光扫过,接着一挥右手,顿时喧闹声嘎然而之。孛日帖一连反问数句,突然安静下来的场面让那写千夫长们有些愕然。顿时才猛然惊醒。往日里都是自己攻击,敌军都是龟缩寨内不出的。今日才一反常态的大举出营。 再看主将的脸色似乎也不再有之前的那般意气风发了。 孛日帖盯着不再喧哗的十几位千夫长,没有再出声。停顿了半晌才沉声向着例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千夫长问道:“情况如何?” 夜色尚未通明,大帐周围的稀疏的火把照的人脸有些模糊。声音幽幽传来,听的其余的千夫长们全都一头雾水。但是主将的眼色不善,又不敢再随意插嘴询问,只是将眼光都转向了那为一直默默不语的负责探查巡视的千夫长身上。 “将军大人,东方,北方已经无法通行了。正面与我们遥向对峙的敌军三更便响起了战鼓声,此刻已经在平原之上,列开了阵势。 虽然只有一万五千左右的步卒。但是我军怕也不能全力冲阵。因为侧翼还有大批的骑兵。至于南方,还是昨日出营的那五千人马在和万夫长对峙!” 那千夫长回答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众人也都听的清清楚楚了。当下也开始对战局有了直观的认知。原来自己几乎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哪里还有力气妄言攻击! 一时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了。 “众将不必担忧,汉人们选好的战场,我们就一定要去吗?本将决意,先行南下,汇合了大军之后,一股作气,先冲出重围,再往南方攻击。 敌人主力大半聚集再次,腹地定然空虚,我们将近两万骑兵长驱直入,定能搅的南朝内部天翻地覆。”孛日帖听完汇报,见众人心有惧意,当即环视众人,大声道。 “将军大人,所言极是。汉人重兵几乎全部集中在此地。区区五千骑,怎能挡住我们大军的去路。冲过去后,又是天高海阔!况且南朝的小皇帝,此时最担心的还是江淮等地的部族骑兵突然南下吧!” 那为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探马营千夫长,难得的附和了一句。但是一句话,就让十数为千夫长的激情统统提了上来。 “全军听令,立即集结大军,出营一路向南。”孛日贴一声令下,十几位千夫长起身领命,纷纷回营整顿军马。不到一个时辰,大军便匆匆往南飞奔而去。 留下一座空营,连军帐等物也没有挟带。凉军的大动作,虽然做的保密,也无法逃过大雍探马的眼目。 不过一个时辰后,天光已经大亮。赵崇亲率三千朱雀卫的新骑,在出营的路上便收到了凉骑全军南下的情报。 赵崇亲耳听到了汇报之后,也没有多少吃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念叨了一句:“这凉将倒是变的果决了许多!既然如此,那就用骑兵去解决问题吧! 传令,青龙,朱雀两卫全军追击,部族在后缓缓跟上。飞鸽传书,令靠湖驻泊的水军,弃舟登岸,万一那五千骑兵挡不住一心逃命的凉骑,就有劳他袁宏宇挡一挡了。” 亲卫纷纷纵马飞奔准备去两卫的主将军中传令。看着这些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军士们,跃马扬鞭的样子,赵崇的心里多是豪情和欢悦。 这一战之后,江东鼎定,有大雍的水军在,再配合数万大军的防守,当可给江东的民众数年安定了。 对于治理江山,大雍向来是不乏能臣的。争取个三五年的休养生息,自己完全相信,那时候,就算北凉内部稳定下来,自己也是不惧了。正思虑间,猛然见到一骑马速极快,马背上骑士,看衣甲当是一名指挥使。 细看之下,正是最近跟在自己身边习武精进极快的少年李文朗,本是一名伍长,因上次夺得战马有功,已经升为指挥使了,麾下也有了百骑。此时正准备亲自去朱雀卫传令。当即出声道:“文朗,此去可想一展身手?” 那少年一听大喜道:“正所欲也!” “哈哈哈!好!朕就给你一次特权,传令完毕,可跟随冯将军一道行事,待战事结束再回来复命。”赵崇一句话说完,又看了看身边的三千骑,然后又道:“朕再给你一个统兵的机会,给你一千骑兵,可见机行事,但是若战后损失太重,朕定要追究罪责,文朗可敢一试?” “陛下此言当真?末将有何不敢?”李文朗初生牛犊,哪里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当即大喜应道。 赵崇右臂一会,三支千骑的骑兵队伍里,便各自脱离出来三只百骑的骑兵来,加上李文朗自己的一都百骑,正好一千骑兵,跟在了李文朗的身后。 一千骑兵马蹄滚滚,向朱雀卫的军中奔去! 第320章 鼎定江东(二) 等到三卫主将全部得到军令之后,那一万多人的步卒,继续缓缓南下,但是青龙朱雀两支骑兵,就不再是护在侧翼了。而是呼啸而下,奔东南方向,追着凉骑留下的烟尘扑了上去。 冯哥的心里其实更加焦急。因为身边只有五千骑兵。那宇文空的五千骑兵此刻还在凉军的后方,五千对上将近两万,实在有些压力。万一有个失误,或者是放走了凉军,那么朱雀卫此战之后,还有什么脸面再继续号称羽林四卫之一! 冯哥在皇帝身边做过一年多的亲卫统领,对于皇帝的性情还是有所了解的。此时见到借调在皇帝身边充当亲卫的李文朗前来传令,而且身后还有一千骑兵隐然以这位少年为首,那里还不明白是赵崇的临时起意。 自己对于这位运气极好,本性憨直的少年也是颇有好感。这一连串的战事,无数的军功,让许多的年轻人冒出了头来,这位少年无疑是比较出彩的一位。更加幸运的是他的数次立功,几乎都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想不高升都是难事! 所以短短数月,已经从一名骑卒,连升了两极,成为了指挥使。麾下也有了百骑的袍泽。这次又得到陛下青眼,暂时节制千骑。此举在有些老将的眼里可能觉得有些儿戏。但是冯哥可不这么认为。陛下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看人也一向极准。 先不说那位先前只是在守备营中座吕修武亲卫而默默无闻的严成化,不仅没有被追究挡驾的大罪,反而是被数次邀请,更是不惜将玄武卫主将的位子空悬一年以待之。 但是后来,无论是在练军,还是驰援乌云部的战事中,其过人的表现,虽然没有被大肆的宣扬,但是在军中的影响还是十分深远的。那些军龄和资历远超的老将领们,也逐渐的闭上了微词不断的嘴巴。 同是守备营中的那位,出自在琼州初定时欲对抗朝廷的吕家旁支的吕开诚,也被皇帝亲自追回。将水军大营交给他的时候,朝廷内外那个臣下不在心里感慨,皇帝年幼,竟然将如此重要的防备海上的重器,交给了一个刚刚被治罪家族的旁支,是如何的轻率和武断。 但是随后的那场琼州偷袭战,再一次证明了年轻皇帝的眼光和胸襟。面对三万凉军的突然渡海,毫无防备的水军大营,死死的顶住了巨大的压力,虽然有老帅魏世杰的以一死挡住突袭至此的董先和那为少年成名凉将的北面夹击。但是也不能抹煞了吕开诚正面抗敌的功劳。至此水军大营的事项,以及一切度支,朝野再无质疑之声。 还有就是那支依然驻守在琼州的白虎卫了。但是魏剑秋,在军中素有勇名,又是老帅独子,所以军中对于他的任命几乎没有议论之声。唯独对于自己的任命,至今还有军中宿将不服,以为皇帝任人唯亲。 好在有了罗天睿去年抽调了一万二次入营的琼州少年独成一军,倒是让自己身上的火力少了大半。 此时正好,有这一千骑兵前来,虽说是让其归于自己军中,但是又给了他见机行事的权利,倒是正合自己的心意。留在身边就不妥了。还是放出去,让他肆意撒欢去吧。反正大军就在附近,也不虞会有什么意外。于是就谴其做为本部的先锋,加速向南先去探一下宇文空的五千骑兵的情况了。 李文朗得了军令,便纵马而去。身后的骑兵虽然大多都是新兵,但是经过几天前的那一场血战,剩余的这些少年们不仅没有失去胆气,惨重的伤亡,反而是激发出了胸中的那股血气。在此时士气正可一用。 一千骑,一人双马,一路向东安疾行。午时未过,边奔过了百里。根据情报,前方不远,就是敌我两军对峙的地方了。所以李文朗约束好麾下,开始小心谨慎起来。放缓了马速之后,隐蔽在一处低矮的山凹里,等着飞奔在全军最前方的那一都百骑的探报。 而此时在大军前方不过二十里处的地方,两只骑兵正在遥遥相对。一大一小两方骑兵,大股的正是已经汇合了的凉军。而他们的对面,就是那五千骑朱雀卫的老骑卒了。周围数十里密布的是双方的探马。 刚刚到来的百骑一分为十。在十个伍长带领下,经过了一系列短促,激烈的接触战后,就将战场的情形带了回来。 身边是其余九位指挥使,一个个都是积累战功从军卒中提升起来的老兵了。对于二十里外的那个战场,虽然心驰神往,但是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的很,自己这一千人马,若是就这样的投入进去,恐怕连一点水花都扑腾不起来,就会被凉骑的大队人马扑灭的干干净净了。 所以一个个都将眼光放在了刚刚升为指挥使的李文朗身上了。因为这为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可是际遇逆天,加上又有军功和皇帝的青眼在身,此刻是非常时期。都明白自己只是随意自各部中划分而出,就不要在这里显示自己老军伍的派头了吧。 “军情如此,诸位都是清楚的,就凭我们这千骑,投入到正面的对抗中去,也不会起到多少效果,其结局就是我们尚未到达战场中去,就已经被凉军的主力一举消灭! 所以某以为,我们只宜在外围,虚张声势以策应宇文空将军,各位可有其他想法?”李文朗在军伍中也厮混了两年多,对于这些依靠军功提升上来的底层的军将们,多少有点本能的敬意。所以此次虽有皇都亲自指派的军令,但是在实际的行军和即将就要发生的战事之中,还是习惯性的询问一番各位指挥室的意见。 “我等此行尽听将军调遣而已。”众人一听,果然没有什么新意,不过是避战而已。算不上什么好主意。但是也不算是昏招。当下看向这位炙手可热的少年时眼神中也就有了几分异样,只是掩藏的很好,没有表现在脸面之上而已。 李文朗见状,也没有多言,只是跨上马背,率领这一千骑兵绕着二十里外战场的侧翼,奔袭过去。 第321章 鼎定江东(三) 宇文空的五千骑兵,自冲出军营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了。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拖住凉军主力的脚步,让其不能尽情的南下, 虽然在第一天的作战过程中,对于凉军的追击,从来不做正面的冲撞,都是凭着胯下马和掌中的弩箭,不断游斗,消耗敌人的精力。 但是第二天开始就情况就大不相同于之前了。凉军并不主动求战了,而是也和自己绕起了圈子。直到身后的滚滚烽烟起,那凉军的大队人马汇合来了之后,战术又是一变。 数千数千的骑兵,直直的冲撞,仿佛是困兽突围一般。宇文空骤然明白,在他们的身后,一定是军营中的己方大军已经出营了。 自己暂时和后方大军联系不上,正对着的北方,已经被凉骑的探马严密的封锁了数十里。作为一名军中老将,面对这样的占据,没有心慌,反倒是推测出来敌军十之八九是要亡命奔逃了。 于是本部的五千人马不再一味的偏向于对侧翼的杀伤了。而是越来越强硬的在正面阻敌。军士们的弩箭携带的不算多,用到晌午时分,就基本耗尽了。 面对没有弩箭的大雍骑兵,凉军更加的疯狂起来。至于双方昨夜驻扎的营寨,早已经北骑兵们抛在了身后。孛日帖汇合了万夫长之后,军力再一次的雄厚起来。 对面的这数千没有了利器的骑兵,哪里还放在眼里。大军呼啸奔涌,数万只马蹄踏起的烟尘在平野上肆意翻滚。烟尘里冲出来的是一个个嚎叫着的挥舞弯刀的凉人骑士。 上万人的冲锋阵势,震动的大地都有些微微颤抖。 “哈哈哈!待冲破了当前之敌,南下洪州,信州,江东之地,何其广阔。凭着我北凉铁骑的战力和速度,那些汉人的小皇帝,就一直跟在身后替他所谓的子民们一路收尸吧!”孛日帖望着眼前即将冲到一起的两路骑兵,豪情再一次的回到了胸膛之中。 面对这几乎是必死的占据,宇文空和他身后的五千骑兵,别无选择,明知大军就在身后,此时若是放走了凉军,不仅自己,就连主将和朱雀卫,恐怕都将难以再在军中立足了。 弩箭已经耗尽,那么就只能用马刀去厮杀了。五千骑兵的军阵,寂然无声。风吹过,带来春日里青草的芳香。饱食了草料的战马,不住的焦躁的滑动着前蹄。 锦旗飘飘,一只硕大的朱雀在旗帜上迎风飞舞。宇文空立马横刀,顶在军阵的最前端。年轻的眼眸里,满是战意。这位年轻的都指挥使,面对前方已经开始加速的敌骑,影藏在面罩之下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已经坚持了半日,凉军的主力不过刚刚到达,几乎没有停歇。那么大雍的同袍们也应该距离不远了吧!可是对方为何还敢如此的孤注一掷,就不怕后方遭到我军的偷袭吗? 也罢,战到此时,还有什么好想。冲上去,再阻挡一阵,若是自己和身边的五千同袍全部战死,追兵还不到达,那也不能怨朱雀卫阻敌不力了。 双方相距不到二里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将领,终于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马刀。狭长,锋利的马刀握在手上,胸中的杂念仿佛尽去,唯有厮杀的欲望在胸中燃烧起来。 右手猛然向前一句,刀锋向前,口中蹦出了一个粗旷的:“杀!”字。胯下的战马,被催动开来,撒开四蹄,向着来敌开始了义无反顾的决死冲锋。 身后的五千骑兵,齐声爆喝,五千口马刀,齐齐向前。 大军对撞,凉军的骑弓第一次在战场上占据了远程的优势。但也只是射出了一轮长箭,在高速冲锋的朱雀卫的军阵中也没有掀起多大的血浪。 紧接着的短兵相接,残酷血腥的让晌午的太阳,都似乎是不忍直视,钻入了厚实的云层中去了。 激战正酣的时刻,在战场的北面,有凉军的主将以及身后的三千亲卫,在静静的注视这战场。 孛日帖远远看到己方的大军已经占尽优势的时候,终于将悬了半夜的心思稍稍放了回去。但是转眼,亲卫的后方,就有了一丝骚动。 紧接着一名浑身血迹的骑士,匆匆奔来。亲卫们看清来骑只是己方的探马,以及他身上的伤势之后,没有阻拦,一路将之放到了主将的身前。 孛日帖的微微缩了缩眼睛,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升了上来。难道身后的汉军,速度如此之快!自己到达此地还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报!将军大人,西边发现敌军大批的探马,我们的人马太过分散,不过一个照面就被对方射杀殆尽,其后方必有大军到来。请将军大人早做打算!”来骑浑身血迹,胯下的战马也是带伤,勉强翻身下马,将西边的军情说了一遍之后,便气绝身亡了。 孛日帖一挥手,立即有亲卫上千,将探马的尸体拖了下去。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了起来。这才猛然想起,北方的探马已经有一个时辰不曾传回消息了。 “速速派出探马,重点是探查西,北两个方向。”孛日帖,面对情况不明的消息,颇有些恼火。于是重新下达了军令。亲卫中立即冲出了百余骑,分向两方,搜索而去。 正面的战场上,双方还是在激烈的厮杀,但是凉军的后方,却越来越安静。那些流水般洒出去的探马,似乎是消失了一半,自那名重伤的探马汇报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的。 这让凉军的大队,仿佛一下子成了聋子和瞎子,对于周围十里外的情况都是不得而知了。对于一支骑兵来说,这是十分危险的。 强烈的不安的感觉,让这位生性犹疑的凉将,再次的犯下了谨慎的毛病。为了绝对的安全,不惜吹动了收缩兵力的号角声。 让那些正在场中厮杀的凉军,阵阵的呃然!眼见的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能消灭了眼前的敌人,给大军冲出一条血路来。可是主将却在这个时候,吹起了收兵的号角。那万夫长也只能是仰天叹息。 倒是场中的宇文空不解起来,难道是援军道了,凉骑收缩准备应对身后的追兵吗? 第322章 鼎定江东(四) 李文朗一路扫荡了数十股零散的凉军探马之后,迅速的推进到了战场的侧翼。眼见宇文空的五千人马已经陷入下风,隐隐有支撑不住的迹象了。但是凉军的攻势突然一阵滞涩。随着号角声响起,如潮水般的撤出了战场。 看的李文朗以及身后的九位指挥使,都是阵阵错愕。难道是自己无意中的举动就让敌军开始收缩了吗?自己的千骑,不过就是扫除了外围的一些探马而已,一路杀伤的敌军尚且不足三百。 “或许是没有了探马的回报消息,对于后方开始担心了吧。将军这一招虚张声势,果然厉害!”一名年纪在三旬开外的指挥使,停马在李文朗的马后猜测道。口气中的逢迎意味十足,听得李文朗心里一阵阵的发笑。但是似乎隐隐又有些受用。 “不用去管对方如何想法,只要不向南死命突击,我们就如此观战好了。最不济,还可以联络宇文将军,放开一个口子,和我合兵一处,在那水军身后再阻击一场好了。当然,这只是最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作出的选择。” 李文朗对于那位明显是吹捧的指挥使的话,表面上没有如何放在心上,也没有过分的冷落,只是微微一笑。自己当然是明白,对方撤军定是有其他的原因,不大可能是自己这一路截杀探马的缘故。但是自己此时还是知道该如何应对的。 那就是循序不前,继续摇旗呐喊就好。万万不能轻易现身,杀入正面战场中去。 “将军,我军后方,又有凉军的小股探马出现,我们是否要回军消灭他们?”李文朗一句话刚刚说完,就有几骑探马飞来,老远就翻身下马,气喘吁吁的汇报道。 “再探。”李文朗一声令下,那探马匆匆而去。但是场中的几位指挥使都是有些担心起来。 “将军,我军当回军再扫荡一遍,以免被对方看出端倪。到了那时,后续大军若是还没有抵达,仅凭我们加上宇文将军的数千骑兵,是挡不住这些一心只想逃命的凉军的。”先前的那位三旬年纪的指挥使神色有些凝重的开口劝道。这个建议也得到了其余好几位指挥使的附和。 李文朗见状,略微思索,也点了点头道:“也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再回军扫荡一回。诸位也当谨记,一切以隐匿行踪兵力为主,万不可穷追猛打,以免误中埋伏,或是让凉军看出我军兵力情况。” 众人纷纷领命。千骑又复向来路一路巡回。 收缩兵力之前就被孛日帖谴出的探马,一路疾驰,不过一个时辰就扩散到西部和北部的三十余里。此时李文朗的一千骑兵已经如狂风般掠过。只留下无数个细小的战场和零散的凉骑尸体,在等待着后来的探马。 一支十人左右的凉军探马,越过一道矮坡的时候,赫然发现有骑兵路过的痕迹。不算凌乱的马蹄印和遗留的马粪,让这些经验老道的骑兵一眼就看出了路过的战马的数量,以及经过的时间。十骑几乎没有停留,纷纷上马,准备将这个重要的发现传回军营。但是长生天似乎也没有保佑他们。 最后一名凉人上马之前,似乎听到了大地上传来的振动。很轻,很快! 那凉人的脸色剧变,立即高声大吼道:“汉人的骑兵到了。”当即飞身上马,十骑凉军,如飞般的往回奔去。刚刚飞身上马的凉军,没有忘记掏出随身携带的焰火。 焰火迎风而起。突兀的在阴沉的天空中诈响。周围散落的凉军探马见状,纷纷汇聚而来,越聚越多,但是出营的探马数量也不过千,又是分向两个方向,所以集中起来的骑兵数量也不过是两三百骑。 李文朗部原本就是准备快速的回军,前哨发现凉军的时候,就立即回传了讯号,闻训的大军一个变向,顺着来时路疾驰的时候,那些凉军才听出异常来。 双方的战马速度相仿。一追一逃之间,原本是不容易追上的,但是凉军的探马先前还保佑一丝侥幸,想着汇聚了数百骑后,能否给来敌一个反杀。 但是距离够近的时候,才猛然发现,汉人的骑兵不是预想中探马一人四马的标配,而是一人双马的普通骑兵的配置。 这样兵力就从自己认为的五百人,变成了足足千人!自己汇聚起来的不过两百多探马,人数远远不及对方。此时开始加速奔逃,在速度上先吃了个小亏。被李文朗的千骑两面包抄,已经形成了半月环抱的态势, 距离虽还有两三里,若是凉骑还是一味奔逃,就只有将后背全部暴露给身后的汉人了。奔在最前方的两位百夫长对视一眼,齐齐勒住战马,高速奔驰的战马人力立而起,嘶鸣声高亢嘹亮。身后的两百多骑也齐齐作出了同样的动作。 只有五骑,没有停马,径直往己方的军中奔去。留下的凉骑,一见避无可避,在两位百夫长的带领之下,伏在马背上,开始反向冲击对方兵力薄弱的底部。 仅仅两百多人,冲击的气势也能让人热血沸腾。冲在最前方的数十骑兵,没有理会重来的凉军,而是更加快速的催马追向了那五骑没有返身的凉军。 李文朗可不想将自己的情况折磨早的酒暴露给凉军。那数十骑兵的马速越来越快。手中的弩机已经举过了马头。 和两百凉骑距离还有三四百步的时候,千余分散在两侧的骑兵,就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弩箭。近千枚弩矢在高速飞驰的战马的马背上呼啸而出,狠狠的扎进了凉骑的阵中。咬出阵阵血浪。 两位百夫长憋足了力气,原本想要一句冲破那层薄薄的底部的时候,却发现对手压根没有和自己接触的意思,半月形的包围圈,在瞬间边一分为二。 两只各有五百骑的骑兵侧向射出千枚弩箭之后,就和自己擦身而过了。自己的两百骑,顿时倒下了小半,但是对手的衣角都没有碰到。毕竟弩箭的射程足足有三百五十多步,而自己手中的骑弓的射程不过两百步。 就连那北赋予重任的五名骑兵,也没有能顺利的逃脱。在紧紧追击的数十骑汉人骑兵的弩箭下也全部射成了刺猬。 第323章 鼎定江东(五) 不过半个时辰,这波两百多骑的探马,就被李文朗部消灭殆尽。就连那数骑报信的骑兵也没有能冲破包围。 两名百夫长虽然嘶吼声连连,但是大雍的骑兵,根本就不给他们近身厮杀的机会。射程几乎两倍于骑弓的弩机,和五倍的兵力优势,让大雍的骑兵在游斗中占尽了先机。 凉骑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被这些冰冷的弩箭带走,留在地上的只有散落的尸体和密集的白羽。 望着一地的尸体,李文朗脸色有些僵硬,丝毫没有杀戮过后的煞气和豪情。 “将军,这一场虽算不得大胜,也是杀的酣畅伶俐了。杀敌两百多,而自身几无伤亡。”离得最近的一名指挥使对于结果非常满意。但是一见李文朗脸有异色,当即笑着解释道。 “确实如此,但是那一枚焰火,恐怕也让凉军知道了我军的行踪了。此地不易久留,箭矢就不要回收了,先迅速离开此地!”李文朗缓了缓脸色,点头答道。但是后半句的军令还是让其余几人有些意外。 大雍的弩箭都是纯铁打造,制作不易,所以只要是条件允许,战后都会将可用的弩箭回收,军士们也只要在行军间隙,将其上沾染的血迹略加清洗,就可以重复利用。 就算是毁坏了白羽或者是折弯了箭身的弩箭,也可以拿到军需官哪里去更换。 所以这样的军令,让战胜后的指挥使和军士们都有些不适从的感觉。但是大雍骑兵训练严苛,对于军令还是执行的毫不拖沓。虽是不解,也没有出现疑议。 一千骑兵匆匆上马,只带上了敌人留下的散落无数的战马,至于骑弓和弯刀,大雍的军士们从来都是看不上的。就任其陪着它们的主人,躺在冰冷的地上了。 一千骑兵经过这两轮的突袭和杀戮,一路抢夺的战马不下千匹。原本一人双马的配给,已经富余到了几乎一人三马时,还有多余了。 凉骑的探马在流尽鲜血之前释放的焰火,还是起到了效果。让这股大雍骑兵的行踪彻底暴露在了凉人的大军面前。 等待了一个时辰之后的探马回营的情况让孛日帖双眼爆红,统兵数十年的经验,让他明白,背后十有八九是出现问题了。说不得就是汉人骑兵的大队已经追了上来。 派往北方的探马已经悉数回营,带回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那就是有一支两千多匹战马的骑兵,刚刚经过。有此推断,前一批次的探马,很有可能都是葬身在他们的刀箭之下了。 而去西方的三百多骑,只回来了不到百骑。而且没有带回任何关于敌军踪迹的情报。只是见到了一支探马传递消息和险情的焰火的消息,和散落一地的人和马的尸体! 这样的结果更是让主将暴跳如雷,又惊疑不定。 万夫长和十几位千夫长都在帐中。对于刚刚的撤军的原因,主将并没有给出什么原因。但是他们已经隐隐自己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 或许就是因为这到目前连身影都还没有见到的南朝骑兵吧!挫败感深深的袭上心头。原本以为可以独自远走的万夫长,已经对战局不报任何希望了。 大军唯一的机会就在南方,主将和自己刚刚汇合时也达成了一致,可是短短一个时辰,就在自己即将打开向南的通道时,又被多疑的主将推翻了自己的策略。 在大好的形式之下,将自己拼死得来的大好战局扼杀在了无形中。如今又在这里疑神疑鬼,不过是一个方向损失了点探马,再遣出大队前去搜索就好。何必要全军收缩。弄的草木皆兵,徒让军心不稳,士气不振。 “将军大人,大军不能在此地过多的耽搁。南朝的骑兵随时都有可能追来。到了那是,对方南北夹击,我军恐怕就分兵无策了。 如今的战局只能是全力南下,就像将军上午所说,只要攻破了当前的数千骑兵,南方的大片土地,都几乎是不设防的,无论是洪州,信州,甚至是南下广州,敌军的防守兵力都是少的可怜! 我军大可以自由转战,一路劫掠,也不用担心寄养攻供给的问题。为何要在此地犹疑不前呢!”那为万夫长还想再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劝说主将再次南下攻击,则大军还有转圜的余地。一旦被汉人的骑兵自后方咬住,那就是上天无门了。 “我等愿担当先锋,为大军重开一条血路!”十几名千夫长,到了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一个个的都主动请战。军帐中众人的战意还是有的,就看主将如何决策了。 孛日帖平复了一下躁动不安的心。看了看战意高昂的麾下。半响才开口道:“汉人兵力远超我军,此时后方不明,若是贸然攻击,被汉人自背后杀来,如之奈何? 本将以为还是先将背后防护好,然后才能考虑倾力向南攻击,冲破当面的阻碍,以免被汉人的追兵所乘。传令,探马营再次派出探马,一定要打探清楚我们后面的这支神秘的骑兵到底是何方圣神! 万夫长若是有心,可以先做好准备,待到我军打探清楚,你部立即出击!” 孛日帖恨声说完,探马营的千夫长匆匆领命出账,准备亲自去西边看一看情况。 那名万夫长,长长的叹了口浊气,大手扶在了刀柄上。身后的数名千夫长见状,也都沉默了下去。 大帐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异样。 “好!那末将就先去整理兵马,静待将军大人的军令。”万夫长停顿了良久,再次说道。说完就准备转身出账,返回自己的军阵。 孛日帖张了张口,但是没有说出话来。也就只是目送对方离开了,一起离开的还有数位其麾下节制的千夫长们。 万夫长出账不久,孛日帖就听见前军军阵中响起了聚兵的号角声。 低沉,悠远的号角声,声传四野,在绿意初起,有些荒凉的初春里显的格外的苍凉。天空阴沉的有些底,更让这号角声有别样的悲凉之意,仿佛是自己为自己最后一次吹响的葬歌! 李文朗的一千骑兵就在距离凉军不足十里的地方一路疾行。后方的大军还迟迟不见踪影。不过这百里的距离,大军开拔,可是不太容易,就算是精兵,怕也要大半日的时间。李文朗默默的在心中计算这大军应该到达的距离。突然被一阵低沉的号角声打断。 “将军,这是北凉铁骑聚兵的号角声!难道是那凉军终于开窍,要决死一拼了吗?”一位指挥使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 “不好,只怕真是如此了,我们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样顺利的逃脱了。快去砍些树枝,绑缚在多余的的千匹马尾上,再分出数十骑,驱赶这些战马,在矮坡后往来奔驰。 吹集结的号,其余人马,跟本将到了出矮坡上集结,一字排开,没有军令,一律不住向下冲击!”李文朗临危决断,指着南面数里外的一处矮坡大声命令道。 因为那道矮坡的南面,就是凉军主力所在。自己只能是冒险一试了。若能再争取哪怕是半个时辰,身后的冯哥或许就能赶到。 当凉骑万夫长的阵中传来号角声后,不到一刻钟,凉军中的千夫长们赫然听到了北方十里外,有了应和的号角声。只是那是大雍骑兵的号令。 紧接着在数里外的那道矮坡上,一道黑色的骑兵线出现在眼前。慢慢蔓延开来。 第324章 凉骑末日 刚刚集结了五百多骑,准备亲自带队向西搜索的那位千夫长,远远的看了一下那道骑兵组成的黑色的锋线,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立即勒住刚刚小跑起来的战马,退了回来。匆匆冲进了大帐。 帐中的孛日帖和麾下的千夫长们也都听到了那骑兵集结的号角声。正惊疑间,就见刚刚出去的探马营的千夫长又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顿时预感道了大事不妙。 形式恐怕远比自己预想的还有糟糕。 “将军大人,汉人的骑兵已经出现在北方不足十里的地方了。”那千夫长一进营帐,便惊慌失措的喊道。一句话让帐中众人的心,一下子全部沉入了谷底。 “对方有多少人马?”片刻之后,孛日帖长身站起,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了千夫长的面前,急声问道。 “只看对方的横列,不下千骑。但是在横列的后方,有冲天的尘土。来敌定然是汉人骑兵的主力!”那千夫长稳了稳心神,想了想后方的情况后回答道。 “不到十里的距离了吗?这么宽的队列,应该不是攻击的阵型。”孛日帖喃喃自语道。随即就命令道:“探马时刻注意对方的动向。一旦对方有变化,立即来报! 另外众位千夫长立即各归本军,约束麾下人马。听我中军号令行事!”孛日帖也虽然性格多犹疑,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有犹豫。当即传下军令。 众位千夫长立即出账,各司其职去了。孛日帖心中实在不安,只好对着帐外的亲卫吩咐道:“速速备马,随我去军前一看究竟。” 亲卫连忙牵来宝马,一行人簇拥着主将,往北方而去。行不过三里,就是一道土坡,翻上土坡后,放眼一望,北方不到五里距离外的一道缓坡之上,果然立着一个宽大的散兵锋线。约有千骑左右。其后方果然尘土冲天。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在往来驰骋。 看到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孛日帖脸色顿时有些灰败。孤兽般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正前方的那千余骑骑兵。他是明白的,不解决他们,是不可能像万夫长所想的那样,倾力向南攻击,就能摆脱困境。 这些钉在自己背后的骑兵,就像是草原上的恶狼,你一旦转身,它们就会恶狠狠的扑上来,用锋利的牙齿咬断脖颈间的血管! 但是此时,已经是两面受敌的局面了。而且时间也不在自己一方。拖得越久,对于自己越是不利。 “传令,将南边的前军调上来,向这宽松的锋线冲击一次,本将倒要看看,他们的身后是不是真有无数的大军!”孛日帖瞪大了眼睛,像是一个只剩最后一块筹码的赌徒一般的恨声命令道。 亲卫忠实的传达了军令,将几只牛角号放在嘴边,呜呜的吹响了起来。刚刚集结完毕的数千骑兵,在万夫长的亲自带领之下,调转马头,经过一路的小跑,渐渐的将马速加了起来。 越过孛日帖所在的缓坡,如水银泄地般的铺满了原野,向着那千余骑的汉人骑兵冲去。 距离越来越近,凉军经过这几日的接触战,已经尝到了弩箭的威力,所以在一里之外,就不约而同的举起了右臂,一面面小圆盾护住了要害。 凉骑的马术都是精熟无比。躲避弩箭的方法各异。仅凭这这小小的圆盾是远远不够的。所以马背上的凉人大多爬伏在马背之上。尽量的减小目标。 但是意料之中的弩箭并没有按时的袭来。 早在凉骑开始冲击的时候,李文朗以及身边的九名指挥使,就决定了下一步的动向。那就是转身撤马,一路向北奔逃。 自己只有千骑,向前接战无异于自寻死路。既然迷惑不了敌军,那就只好向着自己主力赶来的方向撤退了。所以凉军就看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那些高居坡上的汉人骑兵,在自己发动冲锋之后,并没有居高临下的迎击。而是娴熟的拨转马头,向北奔逃。 李文朗部只有千人,散布的又十分的开阔。所以转身的动作做的异常的迅疾。那万夫长还没有冲到弩箭的射程之内,就已经猛然催动战马,向后退去了。 待到万夫长冲上了那道缓坡,一见后方的情景,满地丢弃的树枝,和空闲的战马让凉军的气势攀升道了顶点。纵声的嘲笑远远的传回了孛日帖的耳边。这位将军哪里还不明白,刚辞啊自己看到的一切只是对方的奸计。 但是看着万夫长追过矮坡之后,主将所在的中军,却没有吹起收兵的号角,而是下达了继续追击的军令。 随后,所有的中军,也不再停留,而是转身向南,在孛日帖的亲自带领下,发起了全军的攻击。攻击的对象,就是宇文空麾下的那五千不到的朱雀卫。 宇文空的五千人马,原本就被凉军压制的有些吃力。直到李文朗部的出现,无意中让孛日帖产生了一丝心神不宁。误打误撞的让凉军攻击的大军北收缩回去,而逃过了一劫。 此时经过调整,刚刚缓过了一口气来。才将周围的局势打探的清楚,猛然又见到退去的凉军,又更加凶猛的扑了过来。连兵力都要更甚与上次的攻击了。 可是退却再也不是朱雀卫的选项了。纵然是全军战死,也不能让凉军的主力在自己的身边突围出去! 四千多骑的朱雀卫在宇文空的带领下,再一次的迎向了逃命心切的凉军主力! 弩箭射完一轮之后,朱雀卫的骑兵随即扔下弩机,也低声爬伏在马背上,以躲避凉军弓箭的打击。直到相距百余步的候,才反手拔出闪亮的马刀。 四千多柄马刀撞进了源源不断冲击上来的凉骑,一时间断肢和鲜血飙飞。 而此时那万夫长还在忠实的执行着向北追击的命令。大军越过缓坡和平地,一发不可收拾! 前方的李文朗部,返身退过了三十里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异样。大地的震动明显的不止身后的追兵一个方向了。这些有了数次战场厮杀经验的骑兵,立即明白,自己的援军终于到了。 于是一个转向,冲向了西北方向。将正面的空间留了出来,让给了即将就要到来的主力的援军!果不其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地平线的尽头里,果然涌出了大股大股的黑色衣甲的骑兵! 正是刚刚赶到的那五千冯哥亲自率领的朱雀卫! 第325章 狡诈如狐 万夫长一路追击,速度很快,前方的探马都没有来得及向后方的大军回报异样。就一头和对方的五千援军撞在了一起。其实双方在李文朗部猛然转向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但是骑兵冲锋,速度向来都是第一位的。 在这么近的地方谁主动减速,就要吃大亏。万夫长连日厮杀,之前对营寨的攻击也是他的麾下做主力,十数天下来,折损也是不小。所以双方的兵力相差不大,正好是一场是势均力敌的厮杀! 冯哥的探马回报的时候,自己还不大相信,凉军此时应该是全力向南避战才是合理的战术。怎么会对这么一支千余人的小股骑兵穷追不舍,虽有疑虑,却也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命令大军开始加速。 紧接着不到一刻钟之后,亲眼看着李文朗部向西北转向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大地上传来的震动。迎面冲撞的瞬间,冯哥就大约估算出了对方的兵力不过五六千骑,并不是主力骑兵。 心中尚在忧心南边的那五千骑兵以及在领军的宇文空。是否会在此时正在面对凉军的主力? 至于在在此时,还敢如此北上追击己方的一直小股骑兵的怪异行为,也顾不上细加探究。震天的马蹄声已经塞满了耳膜。 “射!”冯哥一声大喝,五千具弩机上射出了五千枚纯铁箭矢,呼啸如雨。直入凉军阵中。射穿了数倍骑战马以及战马背上凉人的胸膛。鲜血飚射,在战场之上,是最寻常不过的景色了。 大雍的朱雀卫,成军不过数年,但是气象已经不在是从前的模样了。马背上的少年们,手中弩,腰间刀,胯下马。无一不精良! 在面对凉骑的瞬间,弩机早已经收起,马刀森寒,直直的斩向那些举着弯刀,纵马嚎叫的凉人。 冯哥心中有事,并没有将这些残兵放在眼中。一马当先,和身边簇拥的数百亲卫,组成了一个尖锐的箭头,一路前冲,手中的马刀也不知道挥斩了多少次。 直到手臂上传来一阵轻松,挥出去的刀刃再也斩不到凉人的时候,眼前才豁然开朗起来。赫然是凿穿了敌阵。战马的速度依然。 身后的大军也也如风过长林一般的凿穿了敌阵。 “继续冲击,不要回头!”冯哥手中的马刀向南,刀锋上的血迹逆流而下,停在了吞口处。黑色的战甲外的长袍上的创口无数。嘶哑的吼声不大,瞬间就淹没在了滚滚的马蹄下。 身边的亲卫自马背上摸过一枚牛角制成的号角,放在嘴巴上,鼓起腮帮呜呜的吹来起来。正是大军疾行的号令。 李文朗部的那一千骑,向着西北一个转向之后,趁着凉军交错对冲的空挡,齐齐拨转了码头,复又向南奔去。仿佛早已经知道冯哥的大军不会停留一般。 那万夫长猝不及防的和冯哥一阵对冲之后,也没有拨转马头,而是一头向西边奔去。对于已经变了方向的李文朗部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趣。 能做到万夫长的位子,其人也算是凉军中的高层了。对于孛日帖命令自己向北追击命令中的意图,当然是心中透亮的。 不过是让自己向北,若是遇上了南下的汉人骑兵的主力,还能阻挡一阵。就当是给大军断后了。至于自己的生存问题,就没有在孛日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连续十数日的用兵都是以自己的麾下作为主力,一万骑兵已经损耗了小半!实力已经明显的不及主将的那个万骑了。所以明知是将自己当做了弃子,也不得不执行。 当然万夫长也有自己的计较。那就是脱离大军,向西突围。趁着汉人骑兵的还没有南下到此处,没有将重围收紧,若是向西,能一具挑出围困,那么大雍的江东之地,以其空虚的情况,是留不住自己的这数千骑的。 反而是自作聪明向南的孛日帖会成为汉人的主要目标,而被紧紧咬住。原本是想将自己作弃子,只要自己的动作够快,恐怕就是南边的主力骑兵为自己的做掩护了。 所以这位万夫长在遇见冯哥的朱雀卫时,也没有多少惊慌。只是有些意外,汉人骑兵的兵力,似乎不应该如此的少吧! 但是既然对方也没有心思纠缠,显然是看不上自己的这点残兵。那自己也没有必要纠缠,就让他们顺利的南下,早一点去咬住那自以为算计无漏的孛日帖吧! 而自己是要按照心中所向,一路向西了。两支相遇在平野里的骑兵,仅仅只冲撞了一阵,双方给对方造成杀伤最大的不是弯刀和马刀的对决,而是临阵之前的那一轮弩箭和骑弓! 场地上,仅仅只留下了不到千具尸体。只是没有铁甲护身的凉军就要吃亏了一些。而黑衣黑甲的朱雀卫,只是留下了不足四百具!其余将六百多具都是披着皮甲的凉人! 没有人回头,也没有人下马给这些瞬间就变冰冷的战亡了的人们收尸。就连闻着血腥低飞盘旋的秃鹫,也没有敢冒然的扑下来。 因为它们感受到了无比的压抑和杀气,在向这里蔓延! 几十位散骑,迅速的接近了战场。在匆匆查看了一遭之后,分出一半人马,顺着向西去的马蹄印追踪了过去。另一半匆匆向北返回。 宋宏博的一万六七千青龙卫老卒,成军最早,此时也落在了朱雀卫的身后。不是他们不如朱雀卫精锐,而是因为人马众多,所以拔营的速度也就慢了半拍。 原本两支骑兵,并行南下。但是五千骑的朱雀卫快马轻刀,已经和逆向追击的凉军杀了一个透阵,这一万多骑的青龙卫才堪堪赶到刚刚遗留下来的战场。 探马飞奔而回,向着主将大声汇报了前方的战况。使得用兵一向稳重的宋弘博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竟然有数千凉骑,向北逃去!若是不加剿灭,只怕会给大雍的后方留下祸患。此时若是纵容凉骑,闯入后方,只怕诸州县,一时难以招架。”宋弘博低声叹道。 第326章 弃子 “南方已经有了朱雀卫的一万骑兵,想来堵住南逃的凉骑主力,问题不大,况且在大湖西边,不是还有已经登岸了的水军吗?就算朱雀卫没有挡住,还会有水军再阻挡一阵。 所以我军此时当先集中兵力,追上这股凉军,先行歼灭,万万不能给后方留下隐患。”左厢都指挥史邵波,手抚长髯,插口说道。 “凉军过去多久了,此时距离我军有多少路程?”宋弘博又回身问了那探马一句。 “看战场的血迹,过去不到半个时辰。以凉军冲锋的速度计算,也不过是三五十里路的距离。我军完全可以一个冲锋就能追上,正好可以换马之后,立即投入厮杀。 至于踪迹,我们已经分出数十骑跟在了凉骑身后,一路留下记号,大军只需按图索骥就可!”那探马当即回道。 “好!留下千骑在此,将战死的袍泽的尸体收拾好,其余大军向西,全速追击。”宋弘博当机立断,迅速的将军令传达了下去。两位都指挥使,立即配合自己亲自率大军追击。 将近两万骑兵,近四万匹战马,十几万只马蹄,滚滚踏过,烽烟尘土,还有摄人心魄的震撼。匆匆碾过,震动的低飞的秃鹫们也惊恐万状的盘旋在空中不敢落在战场之上。 那万夫长,领军转向之后,前方不过百里就是九岭山,只要能进入山中,大军顺山道西进,越过山岭,就能抵达大战过后的潭州。 不过是一日的功夫,自己就可以跳出这个被四面围困的凶险之地。然后无论向南,向北,都有极大的转圜余地。大不了一路回归草原,也比全军丢在这里好的多吧。 大军一路不敢停歇。凉人生来就是在马背上长大,在马背上老死的民族。从来不会应为骑马赶路而疲惫。但是他们胯下的战马却是有极限的。一路狂奔不能停歇,不过数十里就开始口吐白沫。 “换马!”这当然不会是大军减速的理由。万夫长一声呼喝。身边的亲卫们娴熟的跃到了并行的空马上。动作毫无阻滞,就连飞驰的速度也没有缓下来多少。 身后的大军,也有学有样的换上了备用的战马。但是,天不遂人愿,有数骑散落在大军身后的探马,飞速的奔来,远远的一声大喝,让万夫长顿时心生警兆。 万夫长还是缓下了速度,停在了路边。待到那探马奔近,只是在马背上弯腰行礼,便粗声粗气的汇报道:“大军身后发现数十骑汉人骑兵,一路尾随。后面的兄弟们想要上前驱赶清除。但是他们的马快,也不和自己厮杀,只是吊在后方十数里,紧咬不放! 小人等推断,他们的身后定然就是南下的汉人骑兵,请将军早做准备!” “继续探查。”万夫长挥了挥手,边将汇报的探马打发了下去。但是一双眼睛已经是有些焦急了。脸上刚刚自以为可以脱险的自得,也变成了不安。 若是汉人骑兵的主力咬上了自己,那么自己的这数千骑,只怕是逃不出前面的那座大山的了。只是不明白,自己的这几千残兵,连汉人的先锋骑兵,都没有看的上眼,怎么就被这主力骑兵的将军盯上了呢。 “万夫长大人,小人带上一千勇士,去将这些烦人的苍蝇统统扫荡干净。”主将停了下俩,立在道旁,大军继续前进。但是离的最近的那位千夫长,经过的时候,也停在路边,一见是身后的汉人骑兵的探马让主将如此烦心,当即请战道。 万夫长没有立即答应,只是看了看前来请战的将领。然后就将目光放在了行进中的大军身上了。五千多人,上万匹战马,按照目前的速度,要进入山道,只怕要到明日的此时了。 敌军若是真的追来,那么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赶到此地。一味如此奔逃,只怕无用了。如今的汉人,跨下的战马,多换成了此战缴获来的北凉的上等好马。脚力上已经和自己的麾下不相上下了。甚至还要好于自己的的普通骑兵。 因为自己的麾下,不是王庭嫡系,所用的战马都是自己部落里进贡之外的战马,当然比不得那些薛怯军的坐骑了。可是讽刺的是,这个时候,那些薛怯军的坐骑倒去了敌人的胯下,成了追击自己的好马了。 探马汇报时的一句“敌人马快”成了刺向将领们心头的一根刺!南征大军的五万人,十万战马,如今就只剩下逃出江州的这两万不到的军士和三四万匹战马了。那六万匹战马,大多已经成了汉人的军中利器了。 “也好!你速速前去,驱赶也可,射杀也可,只是不要穷追不舍,太过深入。”万夫长想了片刻后,眼光又转了回来,这位千夫长的建议倒也不妨一试。不驱逐了这些跟在身后的尾巴,也是个麻烦。于是对着这位千夫长嘱咐道。 “小人明白。”那千夫长得令之后,留下四个字,便自行率领自己麾下的千骑,离开了大军,向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千骑的小股骑兵速度很快,脱离了大军不过小半个时辰,便遇上了一名长髯的中年大将,马背上挂着一杆长柄两面开刃的大刀,杀气腾腾的追来。身后的五千骑兵,军威鼎盛。 千夫长前方的探马早已经被追兵一路猎杀,没有了前哨的千夫长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避无可避的距离了。 一场兵力和士气都十分悬殊的战斗,急促的开始了。大雍的骑兵,只是用了手中的弩机,便将这一千拼死冲锋的凉军射杀了大半! 五千具弩机的威力,让这些凉军吃尽了苦头。自己手中的骑弓射程不及对方的一半。近身厮杀也没有多少胜算。但是此时,想要近身厮杀,对于凉军来说,都成了一种奢望。 大雍骑兵的五千枚弩箭射完,场中还能冲击的凉军已经不到四百骑了。绝望的挥舞着弯刀,犹自不肯退却。 邵波眯起眼睛,望着这股凉骑,以为是被主将抛弃前来断后的弃卒。如此的血勇倒让这位长髯飘飘的中年将军有些赞赏起来。 于是率先拔出马刀,向前一举,要用全军冲锋的姿态,给这些弩箭之下余生的凉骑们一个英雄般的了结! 第327章 覆灭 那千夫长怒眼圆睁,野兽般的光芒盯上了对面一马当先的那位手举长刀的大将。身边的勇士们连对方的衣角都还没有摸到,就倒下了大半,这样的损失让这位千夫长已经出离了愤怒。 终于挨过了箭雨之后,将距离迫近到了两百步的时候,终于将憋在胸中的那一团郁气怒吼出声:“放箭!” 稀稀拉拉的的数百支箭矢,也带着啸音射进了大雍的军阵中。只是大雍的轻骑兵身上,也都有轻便的铁甲护身。所以那箭矢的打击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这样的结果更是让那千夫长怒意更盛。右手终于拔出了那柄宿铁弯刀,高高举起。向着那员举刀的将领迎了过去。 铁蹄翻飞,数百凉军嚎叫着冲向了十倍于己的大雍骑兵。背后没有援军,有的是只是微凉到有些温柔的春风,拂过凉军的皮甲,旗帜和弯刀上。拂过大雍骑兵的马刀和领军大将的飘飘长髯上。 两员将领骤然相接,邵波手中的这杆陌刀正是出自大匠欧阳康之手,两面开刃的长刀,五尺长的刀柄。握在手中的分量正适合自己。 邵波长刀举起,借着马力携带的万钧之力,一个简单的劈斩,打算依靠长兵器的优势将对手斩下马来。但是那千夫长显然也不是庸手。眼见这一招以力量取胜的简单招式,没有敢用弯刀正面硬接。 而是在两马交错的瞬间,起手一刀砍在对手长刀的侧面。打算用一股巧劲,将劈砍下来的大刀砍出原来的线路。两柄武器相接的瞬间,巨大的力量震的千夫长手臂发麻。但是远比自己预想的力量要小的多。心知不妙,赶忙一矮身,将身体藏到了战马的一侧! 藏身的动作刚刚完成,果然就感受道了一阵尖锐的呼啸,扫过马头。战马交错而过。翻身回到马背上的千夫长,赫然发现,和自己对砍的那位将领的右手上握住了一柄狭长的马刀。刀刃上仿佛有一丝淡淡的血迹。 再看自己战马的脖颈上,一条纤细的裂纹,渐渐扩大。随着自己的一个勒马的动作,半个马头轰然炸开,战马倒毙,千夫长右腿在马鞍上稍稍借力,身体便在战马倒地的瞬间跃下了下来。 自己的坐骑,赫然被对手的一刀偷袭斩下了马头!若是自己的藏身动作慢了丝毫,只怕此时,自己的头颅也和此马一样了。 邵波在两马交错的瞬间,放开了右手,只用左手单手持刀,顺势斩下了那势如奔雷的一刀。而松开的右手,却是闪电般的拔出了腰间的马刀,借助拔刀的势能,一刀横扫过对方的马背。 可惜是被对方一个藏身马侧的动作,躲了过去。马刀的利刃只堪堪滑过了空荡荡的马头!一见敌将落马。邵波毫不停留的又驱马向前杀去。 凉骑虽然不多,但是短兵相接的时候,长柄的陌刀还是有些不顺手。于是将左手上的长刀往得胜钩上一挂,右手的马刀又举了起来。准备继续向前收割凉军的头颅。 落马的千夫长还来不及震惊,那中年大汉,已经驱马远去。雪亮的马刀,刀锋上闪耀这血红血红的光芒,肆意的屠杀着自己麾下的勇士。千夫长的大脑一片茫然,愣愣的看着越来越远的马刀,感受着死亡前的恐惧。 身后蜂拥而来的大雍骑兵,马蹄毫不留情的踏在了这位在战场上发愣的千夫长的胸膛上。没有了战马的骑兵,不论多么的勇武,在密集的骑兵冲锋面前,都柔弱的如同波涛中的一叶! 五千青龙卫如风卷残云般的将这来时汹汹的凉军冲散,踏在了马蹄之下,无一人幸免!身后的一万中军,再此踏过战场的时候,地上就只剩下残存的碎肉了。 一千骑兵,在青龙卫的面前没有坚持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全军覆没了。 但是他们的死亡并不是全无意义的。这一场短粗的厮杀,让前方的那位万夫长,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先是探马断绝,再是厮杀震天! 行军中的万夫长,再此停顿了下来。亲卫们吹起了列阵的号令。数千骑兵,缓缓停下战马,拨转马头。静静的等待着万夫长接下来的军令。 但是过了良久,不见万夫长大人有任何的命令下达。只有微微有些寒意的风,拂过面庞。 万夫长的眼神死死的盯在了来时经过的路口,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一炷香之后,身后的数千骑兵已经隐隐结好了一个以万夫长和亲卫为锋矢尖端的锋矢阵。 紧接着,路口处匆匆奔过来几骑,正是再一次留在大军身后的探马。来势甚急,不待奔近下马,就远远的喊道:“首领大人,汉人的骑兵追上来了,先头大军五千人马,就在小人的身后。主力还有大约万骑,跟在先锋身后不到五里处。” “我北凉铁骑,横行过西域中原四十国,今日就算一死,也不能将伤口留在后背之上!”万夫长听到汇报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午后的阳光炫人眼目,照射在身上有些许的暖意。 这也许就是自己能看到的最后一次的落日了吧! 前方烟尘乍起! 宽阔的大道上,军阵的最前方,那位万夫长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弯刀,镔铁打造的弯刀,刀身的暗纹清晰可见。优美的弧度,和刀身上被鲜血侵润的刀刃,让整把兵刃更增添了几分妖异和嗜血! “杀!”万夫长猛然催动战马,向着烟尘起的地方,开始冲锋。身边的亲卫自然也不例外,数千骑兵组成的锋矢阵应声激射出去。 两支人数相当的骑兵,在这个大道上相遇了。大雍的骑兵在冲撞开始之前,在五百步外,迅速的展开了宽阔的正面。马背上青龙卫的老卒们举起了一排一排的弩机。 一轮箭雨之后,马刀在手,冷面的骑士们,一片沉默。五千柄马刀,狭长锋锐,透体而出的是无尽的冰冷和杀意! 第328章 奇兵驰援 孛日帖的战马停在一个邻近战场的土坡上,身边自然是簇拥着的亲卫。三千铁骑静静的等在后方。静静的看着喧嚣沸腾的战场。静静的看着这场血腥的杀戮。 宇文空的四千骑兵,在一万骑凉军的拼命突击冲杀之下,苦苦支撑。马背上的军士们的体力都有些不济了。但是宇文空依然是死战不退。 朱雀卫的军旗在扛旗的军士肩旁上迎风飞舞。那只火红的朱雀,怒视着这些狰狞的凉人。攻击的号角声吹过一遍又一遍。 凉军的主将也静静的欣赏着这一切。脸上没有半点的波动。自己麾下的七千骑兵自清晨起,一路奔行百余里。在换了第三次战马之后,终于和万夫长的前军汇合了。 但是那撤军的号令并不是自己谨慎有余而做出的选择。作为一直久经沙场的老将,自己何尝看不到前军的攻势即将建功。对手崩溃只在须臾之间。 但是作为主将,自己要考虑的是大局,单单打开一条通道,一路向南是摆脱不了追兵的。 至于北面数里处现身的骑兵,以及他们身后的滚滚烟尘,如何能瞒过自己的眼睛。若是大军至,怎么会给自己这么清晰的示警,让自己从容的调集骑兵应对?若是汉人骑兵的统领级别的大将在,必然是全军冲击,一举冲散自己的军伍,再从容杀戮! 这样的故意示警,必然就是虚张声势,有意救下眼前的残军。那么自己正好也在担忧身后的追兵,显然自己缺少一名大将断后! 借着这个机会,收军也说的过去。 待到万夫长向北追击之后,果然就证明了自己推断。但是万夫长的追击却不能稍停,一千骑兵不是自己的目的。更北方的追兵才是。 而自己的一万铁骑,此时面对的不过是重新收拢起来,士气和体力都已经严重不足了的四千残兵了。一举突破之后,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攻击的号角冷静的吹了起来,孛日帖更是一举投入了七千骑兵,压迫的对方只能心存死志。 战场上的时间是漫长的。一个时辰的厮杀就像是挨过了数年! “勇士们的弯刀还是锋利的,短兵相接之下我们的优势还是明显的,汉人的马刀虽然好用,但是此战之后,弩机,马刀,就都是我们勇士的了!” 孛日帖扬鞭指这战场,看着宇文空的残军渐渐有了不支之像,嘴角裂开了残忍的弧度。笑容在这里也都带上了无尽的杀意。 “汉人不过是占据了利器的优势,没有了这些,又怎么能是我们马背上长大的勇士的对手!这些没有了箭矢的汉人,还不一样的要被我们歼灭,追兵虽众,也只能来此给他们收尸了!”身边的以为千夫长也附声笑道。 “恩!追兵就在身后,我们还是以求快为要,本将再给你一千人马,自侧翼冲击一番,汉人就快要支持不住了。”孛日帖哈哈一笑,指着对方颇有些溃败之像的宇文空部,对刚刚附和自己的那位千夫长吩咐道。 那千夫长表情一愣,战局已经如此,何必再多此一举。但是主将有令,也只能立即出阵了。一千骑兵在胶着的战场边缘,显得有些渺小。 千夫长一马当先,绕过正面,向右手边划处一道圆润的弧线。目标指向的是对手空虚的侧翼。 宇文空部几乎全军压在正面,自己身边只有数百亲卫。原本正面已经在对手的全力突击之下,有了溃败的迹象。此时又见到一千骑兵冲击自己空虚的侧翼,顿时大惊。 但是身边再也抽调不出兵力,用来有效阻止了。只能是将心一横,马刀出鞘,亲自带着身边最后的数百亲卫缓缓转向,向来敌迎去! 两只不大的骑兵阵型,相对冲击,速度自然是极快。但是宇文空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刚刚开始加速的时候,在那一千凉骑的背后,猛然出现了一股骑兵,黑衣黑甲,冷静无声,正是大雍骑兵的装束和冲锋时的表现。 来骑速度极快,似一股旋风一般的自敌骑背后刮过。马头上方的弩机,在高速奔驰的起伏间崩射出一枚枚短小强劲的弩箭。 乱射如凉骑的阵中,如飞蝗的起落。猩红的鲜血一朵朵的在凉骑的马背上绽开。高速冲锋的骑兵一片一片的倒下。 那千夫长的速度尚且没有加到最快,猝不及防的就被一波弩箭射的晕都转向。阵型顿时大乱,那一股大雍骑兵一轮箭雨过后,速度丝毫不减的,就挥刀冲进了敌骑阵中,搅得这个千人队一阵大乱。 宇文空哪里肯放弃这样的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数百亲卫也纵马冲击,两只骑兵一个合击,让那千夫长的麾下一时损失惨重。 只得奋力摆脱了两边骑兵的夹击,匆匆向自己的本阵撤去。 看的后方的孛日帖一阵狂怒,一连斩杀了数名负责大军背后探查方向的百夫长。自己的大军背后竟然有一支这样的骑兵,探马竟然丝毫不知。 这一千骑兵连军旗都没有打出,像级了一只幽灵一般。看的孛日帖脖颈间直泛凉气!若是出其不意的冲击一下自己的中军,虽还有三千铁骑在身边,也不敢保证不被对方来一个黑虎掏心! 这些被主将盛怒之下斩杀的百夫长们,是没有机会诉说自己的委屈了。这一千骑兵正是和冯哥的援军交错过后,立即掉头南下的李文朗部。 一千骑兵几乎没有再派出前军探马,只是一股旋风般的一路推进,零星的凉军探马,俱都倒在了他们的弩箭之下。 冲击此处,敌方的探马都没有来得及发出警示,甚至是这些一路被掠杀的探马们的回营时刻都还没有到,探马营的将领们自然也就无法推测出他们的存在了。但是主将不会理会这些,凉军的军规从来都是有误军情者立斩! 李文朗发现了战场的危机后,没有丝毫的犹豫,全体换上了蓄足了马力的战马之后,冲击的速度当然更加的迅疾了。 第329章 最后一击 宇文空原本已经准备拼死一搏了。但是有了眼前的这一股骑兵的支援之后,侧翼是安全了下来。大喜之下,就见一员小将匆匆奔上前来,在马背之上,抱拳行礼道:“末将李文朗拜见宇文将军。” “哈哈哈!文朗,你果然是我朱雀卫的福将啊!来的正好,本将这侧翼就交给你了!”宇文空对于这位少年当然是认识的。朱雀卫里佩刀最特殊的就要数这位少年了。是整个朱雀卫里唯一腰配双刀的军士了。一把是制式的马刀。一把是皇帝亲赐的腰刀! 对于这位少年的际遇也是感慨莫名。既然是朱雀卫的骑兵,对于来人的级别只是一名指挥使,也都没有多加盘问。那少年的身后有九名指挥使显然都是以这位少年为首,这就够了。 当即也就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侧翼丢给了这刚刚到达的一千骑兵。虽然兵力有些单薄,但是对方也仅仅只有不到三千的机动兵力可以使用了。而自己已经是全军压上,毫无分兵之术了。 “禀将军,或许我们不用再如此防守了,冯统领的五千援军距此最多不过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了。”李文朗一见宇文空打算让自己的一千骑兵守在侧翼,顿时有些着急了。 对面的凉军不过只有三千骑的生力军可用,去掉刚刚冲击侧翼失败的的一千骑兵,真正的后备兵力不过两千多骑,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眼看着中路的大军在场中厮杀,而自己留在侧翼,只能是作壁上观。 朕焦急如何说服主将让自己也能尽情厮杀,猛然想到了冯哥援军已经距离不远。当即向宇文空汇报道。 “好!既然如此,那还担心什么,全军听令,随本将去冲杀便是!”宇文空一听援军将至,顿时大喜,当即放弃了左右两翼。只将剩余的亲卫和李文朗的一千骑兵全部投入到了正面的厮杀当中。 那四千苦苦支撑的骑兵,在主将亲自拔刀之后,激励的士气再次沸腾了起来。一时间和七千凉军杀的旗鼓相当。将隐隐要崩溃的战线,在再次的稳定了下来! 战场的喋血厮杀,也没有盖住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大敌的震动越来约明显,立在阵后观战的孛日帖,一见战线再一次的被稳定了下来,心中的焦躁逐渐表现在了脸上。当身后的探马越来越多的奔回时,终于带回了一个自己早已经料到,却是最不愿意面对的消息:那就是汉人骑兵的援军已经追上来了。 冯哥的五千骑兵果然是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毫不停留的就开始了冲击!就在五千架弩机在马头上举起之前,孛日帖以及身后的两千多骑骑兵再也保持不住对南面的压力了。 “呜呜呜”苍凉的号角声中再也听不出雄壮的战意了。孛日帖绝望的眼神中依然还有求生的欲望,两千多最后的骑兵,被迫转向,向着冯哥的五千援军发动了最后的冲击! 想要给战场中正在厮杀的凉军,争取一点转身的时间。但是大雍的骑兵已经不容许对手再视线任何有利于他们的意图了。 五千援军展开宽大的冲击面,尽可能的将弩箭的威力发挥到了最大的地步。飞蝗般的箭矢,暴风雨般的扑进了敌军之中。单薄的皮甲哪里经受得住这样摧山裂城的威力。 紧接着弩箭而来的是大雍最锋利,最新式的马刀。五千柄马刀的锋刃间带着无比的寒光,斩向那些已经有些慌乱的凉军。 宇文空的残军一见主将来援,士气自是再一次的高涨起来。就连胯下的战马也都再次亢奋了起来。两支骑兵,在这个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汇合了。奋起余勇的宇文空,在一次掀起了一阵阵的短促的冲击。 远道而来的援军于凉军的背后一泻而下,如洪水过山林般的漫了过来。前来应战的两千多凉骑也只是略微阻滞了一拍,就被蜂拥的援军一冲而过。 战局发展到了此时,这仅存的不到两万的凉军,也再次的被大庸的骑兵紧紧的厄住了喉咙!等待他们的只有覆灭一途了。 大雍倒是有接受胡人投降的先例,但是作为出身北凉最大的黄金部落的孛日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北凉两大黄金部落,无论是野狼部还是黑狼部,都没有过投降异族的先例。就连全军战死,也是百余年来的第一次! 孛日帖一边收缩兵力,一边满脸阴霾的看着对面在兵力上已经不弱于自己的大雍的骑兵。黑衣黑甲,军威森森。马背上的军事,更是体格健壮,满脸彪悍。精锐程度已经不逊色于自己身后的勇士了。 “若是万骑都是怯薛军,冲破眼前的阻碍定然不是难事。但是现在,只能是决死一击,能突出去多少,只能看长生天的安排了。”孛日帖一声叹息,仿佛在感叹自己麾下的勇武远不如从前了。 “将军大人,不用灰心,我们稳上一稳,或许万夫长大人很快就能回军,和我们汇合了。到那时,我军就能重新占据兵力上的优势了。”边上的距离主将最近的以为千夫长有些侥幸的说道。语气中带有的安慰的语气颇为浓厚。至于自己说的万夫长的回军,自己也是不大相信的。 孛日帖与那万夫长颇有嫌隙,之前的处处刁难和刻意的安排,估计早就让那万夫长冷下了心肠了。何况是在此时自身难保的状况之下。 那万夫长的身后紧咬着的肯定就是那只尚未露面的南朝的青龙卫,主将正是那位自海丰一战之后在北凉军中颇有勇武之名的宋宏博。 所以他们的境况只会比自己更加糟糕,而不是更好,此时奢望万夫长能前来和自己汇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那位千夫长还是说了出来。就不知主将的心里作何感想了。 冯哥并没有给他们多少的思考时间,左右两厢汇合之后,略加休整,便再一次的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将近一万骑的朱雀卫仅存的老卒们,再次举起了弩机和马刀! 第330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永平三年春,一万青龙卫歼灭凉骑残军之后,纵马南下,汇合了正在激战中的万余朱雀卫后,以雷霆之势扫平了北凉南征大军的最后一部。凉将孛日帖率数十骑突围南下,被等候已久的水军截获。亲卫等数十人力战后全部拔刀自刎。 至此这场为时将近一月的战事,终于落下了帷幕。大雍集中了马步水军近七万人马。马步军一路连克潭州,岳州,江州,三座江边大城,水军更是一路朔江而上。将哈巴日引以为傲的南征大军彻底歼灭。 此战灭敌五万,得战马六万多匹。一月间纵横大江中游一千五百多里。终于平定了两湖之间的大片沃土。至此,北凉在大江以南已经无有一骑了。 临安以及平江附近的凉军,部落牧民和凉人也被这一场大战的余威所震慑,匆匆退过大江,龟缩在江淮之间。过江很是迅速,但是面对大都王庭的调令就显的行动迟缓了。 大都城内的阿迪亚,面对来时汹汹的争位大军,虽然奋起余勇,调集了近而是万大军迎战。但是那哈日查盖毕竟久经战阵,有着无比丰富的作战经验,麾下的大军,大多都是能战惯战的精锐之兵和草原历经暴雪寒冰考验的勇士。 自己麾下虽有十万薛怯军,但是整体战力反而略微逊色。只是在后勤和给养上要比对方手完善许多。所以对于驻守江边的哈巴日,就无比看重了。 自从得知自己的便宜大哥不远千里南下之后,新可汗对于这位老将也是百般拉拢。不惜连发数道金牌。但是最后一次派出传令的使者南下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大军的消息。就连那五百骑护送使者的骑兵也没有了消息。 而发到江淮之间的军令,也犹如陷入泥沼一般的行动迟缓起来。阿迪亚心里十分的清楚。这些部落都是在等待一个结果。 那就是大都城的这场纷争。无论是谁笑到最后,这些人都会望风而来。向新主人表示自己的忠诚。然后再次获得大片的草场,让自己的部落得以继续繁衍生息。 草原上的世世代代,面对这样的争夺,一向都是如此!到了自己这里当然也不例外。对于这些部落的心思,其实王庭也没有过多的苛责。以如今南朝的动作频频来看,只要这些部落能够守住大江北岸,王庭也就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至于这个在此期间,原本已经被逼入绝境,如今又极速壮大起来了的南朝,还是要等着自己或者是那位大都城外的敌手去解决了吧! 王庭内的烛火,依旧明亮。那钦佝偻着背影,仿佛也有些苍老了。没有董家的掣肘,北凉内部的大事要事,几乎都决于他手。 但是似乎也没有多少大权在握的畅快淋漓的感觉。诸多的繁杂琐事早已经将这位暮年的北凉勋贵压弯了腰身。此时面对压境的大军所提出的诛杀篡改先可汗遗命奸臣的口号,更是萎靡无度。 “大可汗,此时大都城以南怕是难以再调兵回援了。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和大都城内的粮草,支撑这一场战事,是足够的了。只要我们顶住哈日查盖和额日敦老贼的前几次攻击,等到他们一旦断粮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那钦面对自己一手扶上大位的阿迪亚,还是一幅志得意满的表情。就连对于他自己一向不太在行的战事,也是出言分析了一番,而后细心的安慰道。 只是如此外行和粗浅的分析,让这位年轻的大可汗在心中冷笑不已。但是脸上还是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让这位呕心沥的老臣,颇感欣慰。 阿迪亚早已经接到军报。双方的大军在大都城的相持,对方并没有急着围城,只是和自己散布出去的骑兵们,有些零星的接触战,规模都是极小。不过是数百起,顶多是千骑左右的厮杀。 这样的状况,让阿迪亚忧心不少。对方如此作为,明显是不想攻击大都城,让自己有坚城作为依仗。这也说明,对手的大军并不缺乏给养。对方就是在逼自己的大军在平野里堂堂正正的厮杀。 但是这样又会让多少勇士殒命沙场!无论是谁胜出,北凉的军力都将大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朝鼎定江东,安心的修养生息。以那位小皇帝的魄力,看来不用十年,虽然北凉可以恢复到纷争之前的实力,但是南朝的强大也将再难以征服了! 而自己所要考虑的还不止这些。毕竟大都城内有将近百万的人口。一但耽误了春耕,就算自己胜了这一场,那么不用等到秋天,饥荒便会席卷自己的帝国。 虽然是在马背上得到的中原。但是这些农事已经成了大可汗案头的头等大事。而今双方数十万大军,在大都城外,扰的北自大定府,西自大同府,南至真定,河间等府,全部成为战场。汉人地位本就低下,在这样的局势之下,自然是担忧朝不保夕,再也不能安心农事了。 局势如此,难道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汉人吗?自己是不甘心的。不知自己的那位如今就在大都城外军中的兄长心中是何感想! 从租金南朝的攻势来看,只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和利益的交换,年轻的大可汗也是不愿意深入细细思考了。 抛开这些凉人的纷乱,此时的江州城外,大雍的皇帝赵崇,正驻军江与湖之间。速度上不及骑兵的玄武卫的步卒,早早的就将大营扎了起来。一半水军的水寨直接扎在了湖边,一面背靠步卒的大营。 青龙朱雀两卫,清晨出击,此时已是黄昏。前军的哨探流水般的送来军情。让皇帝得以知晓战事的进程。 战云消散之后的黄昏。战场上的大庸两位卫骑兵,停下了疲惫的身体。好让战马得到休整。但是年轻的军士们却不愿意休息。全部都在战场上寻觅同袍的身影。方圆十数里的战场内散布这数万具的尸体。相互枕藉,不分彼此! 粘稠的血液已经将土地侵润成了褐色。满地的断箭哀号饿战马,在风中瑟瑟发抖。冯哥和宋宏博并马立在高处俯视着这片战场。 没有注意道身后的大道上烟尘又滚滚翻腾起来。 第331章 琼州少年殁他乡 战场北方的大道上,玄武卫统领严成化以及身后的五百骑亲卫,簇拥着天子的銮驾一路南下。两千骑兵在背后展开。警惕的拱卫着面前的君王。 两位大将都没有稍动,他们早接到了探马以及皇帝传达下来的命令。只是静静的立在安静的夕阳下面,看这些打扫战场的军士们默默的挑选出阵亡袍泽的尸体。 赵崇一挥手,两千护卫亲兵,也缓缓的停下奔驰的速度,翻身下马,手持马刀,加入到了那些浑身血迹的骑兵们的队列中去。一具一具的尸体翻过去,凉军的,就先刺上一刀,自己袍泽的就分拣出来,送到一边。 直到赵崇奔行的近了,宋宏博和冯哥两位将军,才大步的跨向马前,单膝跪地的行了个最隆重的军礼。 “末将等正在指挥打扫战场。战损和战果,预计再有一个时辰就能估算出来。”宋宏博没有抬头,但是从自己的角度可以看出,并排行礼的冯哥似乎头低的更甚,看来是不打算出声说些什么了。但是皇上已经亲临战场,两人都如此沉默的话,气氛实在有些沉重。于是只好出声说了一点战后的状况。 赵崇在马背上,一脸的严肃。眼前的战场,远远要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惨烈的多。相与枕藉的尸体,哀号的伤马,还有重伤未断气的凉人伤兵。统统直往眼睛和耳朵里钻来。 自己出生在帝王家,登位之前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 南洋的秋风里,在几乎是绝境当中,自己拚上性命的一次冒险,虽然全歼了一路追击的北凉的水军,但是事后想来不过是新君的龙旗和御舟没有退却,大雍新天子的亲自拔刀上阵的激励和大军身处绝境的威胁,使得三军用命。 再加上水师中的老弱以及辎重船只连夜分离,和凉将的过于轻敌。才能取得那样的一次胜利和战果。陆上的战事,自己所见过规模最大的不过就是驰援乌云部的时候那一场追逐战了。一路上大雍的骑兵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正面对决,所以伤亡也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这次的大战,潭州,岳州,江州,这三次的大战,让自己终于看到了凉军的顽强!虽然兵力,武器都十分的弱势,但是凉军没有一员将领叛逃,直到全部阵亡在这片土地之上。 江边的那位和严成化力敌数十回合的老将军是如此,刚刚自刎在湖边的这位据说是性格十分谨慎的凉将,也是如此。 还有这些在大雍骑兵刚刚打扫战场之时,遇到的不时暴起袭击大雍军士的凉军伤兵更是如此。看来妄言驱灭北凉,还为时尚早。如今大都城下的相持,正是自己休养生息的好时机,贸然再度北上的话,只怕会引起那两兄弟的同仇敌忾。 “两位将军,战场之上不必如此多礼。今日一战,敌军已破,我大雍终于可以在江东有一块可以喘息之地了。三位将军,此番的功劳,朕记在心里了。”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赵崇百感交集。但是也没有停顿过久的时间。当即也亲自翻身下马,上前扶起了两位跪拜在马前的将军。转身对着严成化等三位统领感叹道。 “此战全赖皇上指挥之功以及全体将士用命,我等实在不敢居功。”严成化等三人一起躬身回道。 “三位将军不必过谦,行军打仗,善用骑兵,朕确实不如宋将军,整训步卒,指挥有方,朕不及严将军。朕已经下令兵部行文,给此战中立功的将军封四卫大将军封号。 以后三位便是各卫的大将军了,正四品,青龙朱雀玄武三卫,自然是你等三人,至于白虎卫,魏剑秋虽然没有参加此战,但是之前的功绩,魏帅多有压抑。此次朕就徇些私情,也一起加封了。三为以为如何?” 赵崇就在这战场的边缘,将四位统领的此战的功绩做了封赏。对于自己的那位远在琼州的大舅子,也没有忘记一并封赏,免得四卫主将因官秩不同,而显的编制上有所异同。 “末将谢皇上封赏,魏将军的功绩,以及威望,在军中自不必说,能有今日的封赏,众军也是心服口服。”冯哥当即谢恩。 严,送二将也是随声附和。对于白虎卫主将此次和自己一起受封,也并无异议。宋宏博对于那位白虎卫的主将,当然早有耳闻。至于严成化,虽然不太熟悉。但是皇上已经出了口的话,自己当然不会去反对了。 “此战之后,各位将军恐怕还不能松懈。各部的新兵要抓紧整训,另外,你们三卫的大军,朕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待道稍后回营再详细商议吧!”见到三人对于自己的封赏提议没有异议,赵崇又将心里的后续方略隐约的提了提。但也只是浅尝辄止,没有深入。 一边打扫战场的军士们已经忙碌了许久,战损也初步估算了出来。几位都指挥使,匆匆上前,身上的衣袍上血迹犹未干。 赵崇的眼光一一扫过这些将领,不待各自的主将开口,便道:“各卫折损情况如何?便从青龙卫开始汇报吧!” “回禀皇上,青龙卫此战先是消灭了北上的一股凉军残兵,大约五千骑,随后南下驰援冯将军,南北夹击,歼灭了此地的凉军一万多骑。自身阵亡三千五百多骑,重伤四千骑。加上前此在汨罗江边的损失,目前参加此战的两万骑兵尚余一万三千余骑。” 青龙卫左厢都指挥史邵波首先汇报道。说完退了一步,站到了宋宏博的身后。紧接着朱雀卫的左厢都指挥使宇文空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回禀皇上,朱雀卫此战自潭州,到眼前的战事结束,共计阵亡九千骑,重伤三千骑,参加此战的骑兵尚余万骑!” 宇文空说完这些的时候,冯哥的身型明显的一阵晃动,但是最终还是自己稳了下来。赵崇听到骑兵折损的如此严重,也是心在滴血! 第332章 军中隐患 但是战争及时如此!歼敌一千自损八百,乃是常事!玄武卫的左厢都指挥使,见两人都已经简短的做了汇报,也紧接着也汇报道:“玄武卫此战,参战军卒两万人,共计阵亡四千多人,重伤三千。全军目前尚余一万六千人马!” 对于三卫阵亡两万人的代价还是有些太重。加上重伤的万余人,以往日的经验来看,能够活下来的不过一两成! 此战集结的六万大军,折损过半! “此战阵亡将士,是否按照惯例运送回琼州安葬?或是就地在这青山绿水间择地安葬?”冯哥听完了这些震撼的阵亡数字之后,有些黯然的问道。 从前的战事,阵亡者全部送回琼州的墓地安葬。除了被袭击飘散于海上的上官彦和麾下以及护送的那两千多人是衣冠下葬,当然墓碑也是没有少。 这几乎已经是大雍军中的传统了。但是此战折损如此之重,更是出乎了将领们的意料。单是运输的繁杂就能让刚刚元气大伤的军队难以负担。宋,严两位将军,尚未开口,也只是在心中暗自盘算,倒是一直没有出声的冯哥,先将这个问题说了出来。 “我大雍的兵锋不可能止步于琼州。这些忠勇的军士,虽征召于琼州,但是他们也都是来自中原各地。末将观此地大好河山,当能埋下忠骨。若是有一天末将折戟沙场,也请各位袍泽将吾就地掩埋。”宋宏博也接口附和道。 “青山处处埋忠骨。前朝将军之言颇合末将心意。:”一向少言寡语的严成化,也随声附和了一句。 赵崇安静的听完,内心的想法无人得知,脸上的表情却是从僵硬,痛惜,渐渐柔和了下来。握住腰刀刀柄的右手攥紧又松开,反复不休。听完了三位将军的言语后,也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将领们的建议。 但还是补充道:“后续再有大战,也同此例。塞北江南,都是我中原大好河山,待到我大雍再得九鼎之后,朕或者是大雍的天子一定亲自来将他们接回去,安葬在皇陵之外。 另外阵亡将士的抚恤要在第一时间发放到位。重伤的军士尽力救治。伤残不适合军中服役的,按照军功,按照岭南战后的惯例办理。这些都是重中之重。一定作为头等大事办理 之后各卫留在后方的新军,尽快调集到大江一线,严加整训。估计北凉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很长的。至于各卫的负责区域,等孟尚书,以及姚尚书到达后再招各位商讨。” 赵崇说完,三位将军也都恭声领命。 此时一轮明月已经跃上半空,清冷的月光,俯瞰这这片宽广的土地。大江,大湖,以及连绵的山峦,更显出人间的寂静,是喧嚣过后的寂静! “且随朕回营吧!”赵崇转身上马,但是身后的冯哥和宋宏博却没有动身,还是立在原地。 “两位将军,还有何事?”赵崇有些诧异,回身向两人望去。一边同样准备上马的严成化也是不解的问道。 “回禀皇上,此战虽然已经全歼了凉军,但是尚有遗憾。那贼酋的头颅尚且没有找到。”两人对望了一眼,最后由宋宏博说了出来。 “哈哈哈!凉将孛日帖的头颅已经送到了中军大账中了。是那更南边的水军所获。两位将军就不必在此等候了。”赵崇哈哈一笑。对着两位执拗的将军笑道。也是自己有所疏忽。这样的情况,自己一时竟然忘记了告知。说完左脚在一侧的马镫上略一用力,右腿一甩,便翻身做在了马背之上。 三位将军也是一阵愕然,随即就释怀了。看来这水军远道而来,也不是全无收获了。当即翻身上马,紧随其后,往东北面的湖边大营而去。 但是军士们的忙碌并没有结束。数个时辰之后,才堪堪将袍泽的尸身全部清点完毕。大军也都开始就地休整了。 春夜的湖岸边,万籁俱寂。待到众人全部退下的时候,中军的大帐之内只有赵崇一人了。手上捏着的一小片鹰眼送上来的纸片,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了起来。伸手将纸片递向了跳跃的火焰上,平静的看着火苗一阵欢快的摇曳之后,纸片化成了灰烬。 起身度步,帐内的烛火不甚明亮,映照出一道年轻的修长身影在帐壁之上摇曳不定。江东得来似乎有些出乎预料。正如当初骤得岭南一般。 留在琼州的朝廷似乎是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雷霆手段了吧!也罢,这次战后,也是该有一次朝议了,先想让那些跳梁小丑在活跃几天吧。 看着两位尚书的行程,年轻的皇帝开始有着急了。如此广阔的土地上再也没有了凉军,全部在等待着自己的龙旗。但是自己麾下的大军加上新军,也不足十万,这么多的城池和州府空悬,若是自己的大军不能及时的进驻,只怕会有变故。 北凉大军驻扎了数十年,各地的零星反抗,一直持续不停,各地的关山之中山匪,蟊贼更是堕入牛毛。一旦不慎,只怕百姓又要遭受一番匪祸。加上北凉 加上战事一停,各地的原有官员几乎瘫痪,新任的官员,尚且没有到位,各地的政务杂事,需要自己处理的数不胜数,更让自己不胜其烦。好在两位尚书已经过了岭南,叹了口气之后,有度步走向了主座后方。胡人不善经营,关山多破败,在这个春天里,饥荒似乎已经有些苗头了。 等待自己的或许还有异常更加艰巨的任务。那就是让江东数十州的百姓得以温饱。并且维持道夏收!江东之地,经过前番的一次衣冠南渡,人口索然凋敝了数十年,但粗略估算也有近千万户!这样算来粮食的缺口就相当的惊人了。 望着屏风上那一挂巨大的中原地图,赵崇的目光顺着那条腾龙般的大江,一路望去。自东而西,坠在大江的南岸有三座大湖,湖边都是沃野千里的良田。洞庭西边,隔着连绵大山的西边,就是有着天府之国的蜀地。 一个大胆但是早在战前就在胸中酝酿已久的想法再一次的跳进了自己的脑海。以青龙,朱雀两卫分别固守在两座大湖边,平坦的原野正是整训骑兵的绝佳之地。 目前驻扎在广州的一万刚刚建军的控鹤军命罗天睿立即北上健康,平江等地。玄武卫暂时停留在潭州,待到后方的新兵到齐。便由这严成化去平定蜀中。如此一来,大雍就可以安心的修养生息,有了这几个地方的产出,大庸的府库想要不丰盈,也是难事。 有玄武卫在大江的上游,据守险地,使得北凉想要占据上游,顺江东下也就成了泡影。加上凉军舟师未成,大雍有一万水军驻守两座大湖,也可保大江无虞。 如此才能积蓄起强大的力量,供养治下的百姓。有了百姓的支持。二十年之后,北伐大都,又有何难。道了那是,无论是雄才大略的哈日查盖还是志大才能尚不知晓的阿迪亚座上汗位。自己都是不惧的。 至于各卫的兵力,当然还要再次的扩充。江东各州的驻军,也需要重新征召。蓝图虽然不错,但是繁杂的事项还需要有人才去具体执行。还是先将内部稳定下来在言其他吧! 军中的杂音真的要用鲜血去去除吗?赵崇的脑袋里开始有了些许的犹豫。毕竟大军已经留了足够多的鲜血。还能再经受的起内部在挥起军刀吗! 第333章 江东困局 春日里的琼州繁花似锦。小巧的宫城里面更是花团锦簇。魏皇后陪同太后,正在听雨楼前观云海夕阳。伺候的宫女等人聚在楼下。 安稳了几年的太后,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般的狼狈和不堪。心里的归宿在了这里,精气神当然也就充满了胸怀。眉眼里的春风,全部都放在了身边的摇篮里。那里有皇帝赵崇和皇后魏淩烟,出生不到半年的孩子。 但是两人没有享受到多久的平静。楼下就有宫女匆匆上楼,对着两位后宫的主人轻声汇报道:“启禀太后,皇后,姚尚书,戴尚书,在宫门处联袂求见。” 太后眉头一弯,眼神也没有离开皇孙身上。脸上稍稍的有些嗔怒道:“还能有什么军国大事?他们几位尚书,不能商量着决定的。非要来烦凌烟吗!这刚刚生产,还不到半边,哪能如此的操劳!” 那宫女一时没有了主意,只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一边的皇后身上了。 “母后,既然两位尚书联袂前来,应该是有大事。或许是皇上那边的战事有了结果。前线有了军报回来,也是可能的。凌烟还是去听听他们如何说。 再回来说与母后听吧!”魏凌烟虽是后宫女流。但是前次决然出兵岭南的行动,以及后来的事态发展,证明了自己的眼光和魄力。 使得朝廷的几位尚书,对她参政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改观,特别是兵部尚书戴鸿德,更是对这位之前,只闻其名的魏家“女诸葛”高看了何止一眼。此后虽然朝廷上下,还有些闲言碎语。但是已经不成气候了。 太后一听,可能是和前线的战事有关,那就当然会有皇帝的消息。一时间也就顾不上埋怨了。一面替摇篮的皇孙整理着衣角,一边催着皇后道:“如此,那凌烟赶紧去听听战事如何了吧!其他的我这老太婆也不想关心了。只要晚上回来和我说说皇儿的事情就好。” “那就先请母后稍歇。再晚些时候,就先回宫吧。臣妾晚些时候,去母后宫中问安!”魏凌烟一见太后原本对于政事毫不关心,现在一听有皇上的消息,马上又转变了态度,心中也是有些感慨。于是轻声嘱咐道。 说完这些,就转身对着哪位上楼禀报的宫女道:“先请两位尚书移步宫门偏殿。本宫随后就来。”那宫女领命下楼,去宫门处回话去了。 魏凌烟又和太后说了几句家常,便起身,望偏殿而去。 琼州的宫城规模很小,听雨楼至宫门也不过是片刻的脚程。当魏凌烟到达的时候,两位尚书已经在殿内等候了。一见皇后进殿,连忙齐齐起身躬身行礼道:“臣姚秀夫,戴鸿德拜见皇后!” “两位尚书不必多礼。此时来宫中求见,可是中原的战事有了新的消息了?”皇后进殿之后,往主座上一站,眼光看这两位尚书,轻声说道。 “回皇后,正是此事。今日刚刚收到皇上发回的军报。大军已经攻克岳州。哈巴日的五万大军中驻守潭州的一万人马已经被全部歼灭。岳州城外的两万人马,目前正和大雍的青龙,玄武两卫对峙于汨罗江畔。我军拥有两倍的兵力优势。 破敌当就在即日。所以皇上命我等北上,准备接收江东事宜。所以特来向皇后请示!”姚秀夫起身后,也没有多余的闲话,而是直奔主题的向皇后说明了来意。 “皇上如此安排,看来是对战事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我大雍的军兵力还是不足啊!加上新兵,也不贵哦二十万众。留在琼州的水军,骑兵,老卒,就有将近四万多人。 此战,虽然能歼灭对方的五万南征大军,但是我军的伤亡定然也是不小。自岭南北上的六万大军,加上留在后方的数万新军,想要在战后稳定江东,还是有些难度的。 但是如今我大雍最缺乏的还不是兵力,而是粮草。江东百姓,祖略估算也有数百万户。在凉人治下,困苦久矣。此次王师进驻,若是不能解决饥荒问题。与民心的收复,将有大害。若是能挨过这个春天,待到这一季夏收之后。那我大雍将再也不会有缺粮的顾虑。 那时候,江东民心重新归附。我大雍就有了正面和北凉抗衡的资本和实力!”魏凌烟,一听皇上的安排,就推算出了战事的大致走向。甚至是将接下最重要,最急迫的事情,也看的通透。这样的眼光和胸襟,让两位尚书也是感慨不已。 皇后所虑也正是皇上所虑。只是琼州的府库里也已经没有余粮了。以大雍原本的计划。收复了岭南之后,显示聚集流民,分发无主的土地。待到两三熟之后,供养整个江东一年,当不在话下。但是谁能想到,北凉的内乱程度如此之甚。 让大雍轻易的就将战线推进到了大江一线。如今江东即将就在掌控之中。但是粮草却出现了危机。多重的情报都显示,岭南以北的江东之地上,在经过凉军退去时的一番搜刮,已经是白地千里了。饥荒在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蔓延。 此时作为王师的大雍各卫以及部分的官员如果进驻各地。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无疑就是粮草的问题。这也是最令赵崇头疼的问题。 琼州两年四熟,本来府库也算有些余粮。但是岭南一役,已经耗尽了府库盈余。 “微臣已经下令,在琼州高价收购粮草。但是今日一天的情况反馈来看,可谓是不容乐观。两次登岛的汉民,有数十万,手中的土地也是数百万亩。开垦的荒地,也已经有四熟了。所以各定居点的居民手中应该是有余粮的。 但是对于官府的收购,都有些谨慎。这还不是最怀的情况,最坏的情况是,似乎有一股力量,也在收购琼州粮食。隐隐有和官府抢购的苗头。所以此来也想请求皇后协助查明这其中的关键。”姚秀夫叹息一声,颇有些怒气的说道。 第334章 琼州暗流 “竟然有此事?这简直是在与大雍朝廷为敌。两位尚书放心,此事,本宫一定尽快查明。至于收粮的执行,还是要加快进度。可让各县,具体负责购买事宜。朝廷也要多发告示,告诉这些随皇上和大军一起登岸的百姓,此刻,远在中原拼杀的那八万出自他们家中的少年们,正在等着琼州的粮草果腹!” 皇后一面应下了调查的事宜。一面对收购粮草提出了一点心得建议。赵崇北上之前,不但是将调兵的虎符留在了皇后的手中,更是将鹰巢琼州总部的指挥权,也暂时给了皇后。所以对于这些牛鬼蛇神的调查,由皇后主导,就再也合适不过了。 “粮草之事,若是能在琼州再收购千万石,那么江东的春荒就可以从容的应付过去了。只要没有了和我们抢收的对手,让那个各县的主事和百姓说明厉害,相信百姓们是不会不管自己在外的子弟们的。 只是我们两人准备尽快北上,琼州城外的水军大营中尚有两万水军,以如今琼州的位置,留一万水军,加上当可保州城和皇宫无恙了。 多余的一万水军以及五千白虎卫,是否需要随我等一起北上?”戴鸿德对于皇后的说法,眼前一亮。现在在大江北岸征战厮杀的六万大军,几乎全部都是出自琼州定居点的子弟兵。都是这些农家的少年。在让各县主官如此发下布告,还用的着担心收不上来百姓家中的余粮吗! 至于那股自己也看不明朗的势力,和官服抢购,多半的缘由还是利益在作怪。不同于上次魏帅接会百姓后的吕家,收购药材,是为了给朝廷压力,以保住守备军,从而保住吕家在军中的影响,维持吕家作为琼州四大家族之首的地位。 这次自己和姚秀夫隐隐也感觉到,还是本地的大族在从中作梗,至于目的,恐怕就是发一发国难财吧!商人逐利到如此地步,也是罕见的了。估计也是上次吕家事后未牵连有关吧。 略一思量,就明白了皇后这随口的一句话的分量。当下对于粮草之事,就放下了心来。心中对于这些杂事的烦忧也就消去了大半。当下才将这件在心中憋了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皇上的军报中虽然没有提及调兵事宜,但是江东兵力不足,却是急迫的事实。这一万多兵马显然能够解一解燃眉之急。 那一万控鹤军进驻吴地,要面对江淮之间的凉骑,显然是有些单薄的,若是将白虎卫尽数调去,就可以两相配合了。还有大江之上只有一万水军,也显然难以有效控制。再调入一万水军,当可保天堑无恙。 魏凌烟闻言,轻轻一笑道:“戴尚书倒是和本宫想到了一块。你们尽管速速准备北上,协助皇上准备接受江东事宜。至于后续的粮草筹集的事宜,就交给本宫处理。 五千白虎卫调往吴地驻守训练,本宫也是赞同的。兵部就行文调遣吧。只是一万水军,还是暂缓一缓。待本宫筹集好粮草后,由吕开诚亲率水军由水路运往江东吧!” 显然这些事情在皇后心中已经谋划不止一两日了。对于如此的安排,两人当然是没有意见。皇后和两位尚书安排好了琼州的诸多杂事之后,突然对着姚秀夫问道:“户部郎官尹哲,是否还在朝中?” 姚秀夫神情一愣。这位本地四大家族之一的尹家的家主,在朝中只是一名小小的郎官,平日里也没有多少出色的政绩。怎么会北皇后特意提及呢! 但是皇后有问,也就按下好奇,如实答道:“前次孟尚书北上岭南的时候,原定随行的官员中就有此人。但是后来不知何故,为未能随行。所以就留在了朝中。今日微臣正是命他去负责粮草收购事项的。” “此等干将,姚尚书此行,务必要将他带去江东,派去扶住孟杰尚书吧!”皇后点了点头,心中对于此间事由,已经有了头绪。但是并没有对两人稍加解释。只是语气有些冰冷的安排下了尹哲的事情。 两人都是官场臣服数十年的老人,哪里还不明白皇后的意下所指。但是毕竟涉及道了朝中重臣,又是平日里配合不错的同僚。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恭声领命。退去,开始准备北上事宜了。 尹哲自从上次朝议时联合吕家兄弟欲落井下石的扳倒魏世杰失败之后,就低调了许多。在朝廷之上,几乎都看不到再有什么谏言和动作了。生怕再度引起皇家的不满和给家族到来损害。 直到吕家之事余波消散,皇上也没有牵连本地的四大家族,而且还一手提拔了旁支吕开诚统领水军,从而使得吕家依旧保住了琼州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就连辕门挡驾的元凶严成化,也被赵崇提拔到了高位,全权负责玄武卫之后,才慢慢的放下心来。 只是在尹哲眼里,自以为是躲过了一场大难。但是对于赵崇的这些作为,并没有高看一眼,或者是感激涕零。相反的还是以为这黄口小儿,办事不够老辣。只知一味怀柔,没有枭雄的霹雳手段! 作为户部的官员,经手调拨的粮草无数。当然明白大雍此时的境遇。正事缺粮的关键时刻。所以才暗中指使自家的粮店,乘机囤积居奇。想来以小皇帝的手腕,就是发觉,也不会对尹家动手。再说,自己这也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孟杰那老匹夫知晓了,也无话可说罢。 可笑的是昨日,那姚秀夫还插手户部事项,任命自己作为收购粮草的主事人。但是今日一早,就收到了两位尚书要求自己随行北上的消息。 正思虑间,只见管家匆匆进来。惊慌的神色已经明显的写在了脸上,直奔尹哲的书房而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尹哲此时心中也是有些烦躁,一见管家如此,罕见的斥责了一句。 “老爷,不好了,我们外面的粮店今天出去收购粮食的时候,那些定居点里的百姓,一粒也不肯卖予我们了。”管家对于自家老爷的不忿和怒气,都没有顾的上体会,就气喘吁吁的答道。 第335章 各自筹谋 “慌什么。琼州的天塌不下来。”尹哲一阵气闷的又加重了一点语气。那管家此时才发觉了主人的怒气似乎不在这件事情上。于是肃手立在了书房的一边了。 这位管家,自幼便在尹家长大,父辈开始就是尹家的忠实家奴。两辈人侍奉了两代家主。所以在尹家家主的眼里,也是忠心可靠的左膀右臂。 就算是家中最机密的大事,往往也会与之商量。看着主人烦躁的在书房内走来走去。于是小心的问道:“老爷可还有其他的烦心之事吗?” 尹哲停下了脚步,站在书架的后面,轻声叹了口气才缓缓的说道:“姚秀夫以吏部尚书的身份,来函要求本官北上。前此推托了孟尚书的北上请求。此次又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老爷,军中也有尹家子弟,可修书一封询问一下北面的战事情况,再做打算,此时确实不是北上的好时机。况且我们在琼州收购粮草的进展也不顺利。家里没有了老爷坐镇,恐怕城内各家的粮店也就更加不会顾及我们的话了。” 老管家一听事情的原委,顿时明白了一点。当即出言提醒家主,可以利用一下族中在军中效力的子弟们。之前家主还通过族中子弟在军中散布了些许流言。虽然没被皇帝和前方的大将们重视恰里,但是舆论还是造了起来。在底层的军士中还是有些影响的。 “朝廷明令,三日后就要出发,现在修书也是来不及的了。况且前次已经推托,这次再推托不去,同僚们的面前,面皮上也不好看。 罢了,就随他们去走一遭吧。家中之事,也没有什么需要嘱咐的了,内外的田庄,商铺,就需要您老多加操心了。 至于收购粮草一事,也不必担忧,尽力就好,不必强求多少。但是轻一定记住,近期粮价若是不达预期,就不要转手,存在库中就好。朝廷就算来查,也无需担心,这些手段不过是些正常的收购和专买,正常的商家谁家不是如此?” 尹哲最终下定了决心一般的对这管家道。恐怕中原一行事推托不了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是又说不清楚隐患在何处。所以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在琼州收粮的事情,今天就已经看到了朝廷下达给各县的文告。也知道不可再强行和朝廷抢购了。所以吩咐暂停。但是手中的粮食也不能就按照目前的行市出手。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自己的一番算计。 至于远在大江南岸的军中的流言,就算追查到了自己头上,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见前番的吕家行事那么的夸张,都没有波及家族吗! 自己在外,除了琼州朝廷的消息自己不能及时察觉外,其他也没有多少大的影响,有这位一向稳妥的管家帮忙打理,自己还是放心的。如今朝廷四位上书,一位坐镇广州,这两位又要北上,想来朝堂的重心是要北上了吧!毕竟琼州虽好,也比不上岭南的宽广。更别说是比之江东了。 如今的琼州四大家族,除了吕家出了一个旁支吕开诚之外,其他的三家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吕开诚一人独木难支,总是没与能够保住四大家族之首的位子。 倒是尹家隐隐有超出的苗头,所以自己最近也多有连横,联络了除吕家外,其余两家尚在朝中的一些人马。加上不断暗中拉拢一些中低阶的地方官吏和军中的基层将领。自觉还是有些力量去争取一下了。 尹家来自中原,对于中原的锦绣繁华,一向是不曾忘记的。原本龟缩与琼州一隅,已经彻底的熄灭的在回中原的雄心,但是朝廷南渡,又给了他们一剂强烈的刺激。 南洋外的那一场海战之时,琼州的四大家族付出了极大的物资,予以支撑。但是王师登岛之后,却没有给予他们应有的赏赐。反而是大肆的圈占了整个琼州的土地和山林。就连吕家意欲保住一个小小的守备军,都劳而无功。更别说其余的三家了。 既然君王如此寡恩,那么就只有依靠自己的双手去拿回该得的了。 姚秀夫以及戴鸿德两人自那日去了黄狗求见皇后之后,就对于琼州的事务和兵部的日常事务几乎全部放手不管了。都是加紧的在挑选北上的人选,琼州各县的官员,以及官学里这两年来涌现出来的优秀人才们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岭南也是刚刚平定,各级的官吏尚且欠缺许多,如今又的喜讯,户口夺食,平定了江东之地。其中的要准备接收故地的琐事,繁杂无度。 如今不仅仅是要面对凉军撤走时人为造成的春荒,还要面对官吏奇缺的窘状,真是异常幸福的烦恼啊!但是这些烦心的杂事并没有影响道姚秀夫的大号心情。 年不过半百,鬓发就已经斑驳的姚秀夫两三日间就已经订好了一个数百人的名单了。兵部尚书戴鸿德也已经授意兵部行文,将驻守于文昌马场的白虎卫调集北上了。 如今五千重骑,一万五千匹雄壮的战马都已经开进了州城北面的水军大营。准备搭乘水军的船只,渡海入雷州,再由陆路一路北上,寻大雍难撤的旧路北上。最终的目的之处就是那先期出发了的一万刚刚成军的控鹤军。 这支军卫,目前尚无正式的军卫编制。只有一个赵崇随口颁下的“控鹤”的名称。但是军中将领谁人不知他们的特殊之处呢! 单看这些军卒,都是那四万散布各县的四万少年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儿郎。掌军的将军又是身边的亲卫统领罗天睿。这还看不出皇帝心思的话,就有些难以相信了。 而白虎卫乃是大雍四卫之一,成军已久,但是尚未在军前露面。使得北凉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军。领军的将军又是魏帅的亲子,皇后的兄长,大雍的国舅! 所以这两支大军协同驻守吴地,其中的用意,就不能不引起朝野上下的猜测了。 第336章 江边故人 自两位尚书以及魏剑秋携数百官吏,书生以及五千白虎卫北上之后,大雍在琼州的朝堂顿时为之一空。但是相反的自从那些发布的榜文上说明了购买的粮草要去的地方之后,那些南渡登岛的数十万百姓自然也不再惜售。 到让皇后继续主持的收购事宜顺利了许多。短短一月间,竟然又收购了数百万石。水军的大统领吕开诚也在一月之中陆续的派出水军用战船分批运往吴越之地了。 直到最近,最后一批的粮草集中到了水军码头上的时候,这位水军统领才亲自上船一路北去了。 至此两只留在琼州的大军,一起北上,一寻水路,沿途再此巡视了近海的水域。一寻陆路,乃是沿着前番大雍君民一路南下时的旧路,逆向北去! 仁明殿内,鹰巢留在琼州负责的主事人正在殿外,给皇后带来了关于抢收粮草势力的消息。 魏凌烟眉头轻轻皱起,虽然有所预料,但是实际的情形还是让皇后的心里震惊了一下。这些所谓的本地大族,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就敢如此妄为。 先是有吕家在战后囤积救命的草药,这次又有尹家在明知江东缺粮的情况之下,还敢先行出手与官服争夺。可谓是费尽了心机。 但是这次的尹家的吃相还是要比之前的吕家好看的多。从头至尾也只是用了些囤积居奇的商人惯用的手段。一旦对于鹰巢的调查有所察觉后,就果断的停手了。只是手里攥着百万石的粮草,不肯放进粮市! 家主尹哲此次也没有再行推脱,只有前番用兵之前,军中的那些非议,才算是有些出格。 “若是尹家没有其余的动作,暂时勿动。”魏凌烟蹙眉思索了半响之后,才吩咐了一句,殿外等着消息的鹰巢主事人听到了吩咐之后,躬身退去。 谁也没有知道,皇后的着一句话,算是将异常波澜压了下去。让尹家这个琼州的本地大族,暂时躲过了一场风暴。只是到底是福是祸,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琼州朝野的风波,倒是没有在表面上影响到江东的局面。 早春已过,刚刚被大雍兵峰逼退了北凉胡骑的江东之地,早已经是草长莺飞了。 蜿蜒的官道边上,有一片黛色的建筑。屋舍俨然,只是破败的厉害。驿站内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慌城古渡边上,苍茫的翠色映照的驿站和古道,更显的破败了。 这里正是昔日大雍驿道最繁忙的金陵驿了,往前十里便是壮阔的大江。居高临下,千万里的滚滚大江,涛涛东逝。带走的是道不尽的悠悠千古兴亡事。 那江边的这块古老而又崭新的土地上,还在演绎那一幕幕的兴亡与悲欢。 驿道破败,驿站荒芜。但是临近古渡的地方还是有些生气的。江边的酒肆是何处都缺少不了的。奇妙的是琼州近年流行起来的东阳酒,在此地也颇为盛行。 酒肆之间,倒也有十数歇脚的酒客。当中有一位年不过三旬的书生,腰间也悬着一柄古剑。只是一身的打扮似乎有些落魄。 此时旁若无人般的面对涛涛大江,有些癫狂。 而江边的驿道上也有两位白衣布衫的年轻人,缓步前来。距离酒肆不过数十步距离时,便听到了一声低沉的悲吟。 殷情的小二,勤快的跑钱跑后,意见又又客人至此,当然也不会冷落了客人,当下轻声笑问道:“两位客官,里面请。” 为首的年轻人,年约十八九岁年纪,腰间佩刀,衣着虽是简单,但也隐藏不住一身的贵气。身后的那少年年纪更小,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但是相貌就想去甚远了。一脸古铜色的皮肤,倒显的更像是一名仆从的护卫。 两人正是赵崇,以及随身带着的暂时充当亲卫的李文朗。军中两年的历练,让原本有些弱不禁风的农家孩子,变的精悍异常。变化最为明显的就是那一身的肌肉和了。 步伐中也难掩去,军中士卒的痕迹。赵崇自江州战后,在江州城里等待受命北上的三位尚书,商讨好了一些大事之后,便让随行的大半个朝堂的官员们停在了江州。有三位尚书在,政务和琐事自然就能推的干净了。 至于江东目前最大的问题,有皇后在琼州源源不断的送来粮草物资,所以也暂时的得以控制了春荒的蔓延。各地官员的接受事务也进行的颇为顺利。数路大军,基本都已经部署到位。 只有玄武卫的新军尚在途中,所以不曾西进。暂时还在八百里洞庭的边上休整待命。 赵崇一想到江州城里的那一番争论,就有些头脑发涨。想到朝中几位重臣,一致要求休养生息,而不是乘机西进蜀中,真是急的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了。 按照自己的想法,只要琼州粮草一到,稳固了江东的千里之地后,最紧迫的当然就是在此扩军,然后玄武卫西进蜀中。只要占据了这一块天府之国,那么北凉的势力就进一步的被压缩向北了。 大雍自然也就多了一块可以积蓄力量的地方。但是朝臣几乎全部都是反对。只有几位将军挥舞这拳头在自己的身后声援。 知道皇后的手书到来后,才让自己暂时打消了扩军备战的念头。但是作为妥协,户部和并部也座了一番退让。同意在见年秋收之后,视粮税的收取情况决定是否能在秋后在此征兵,将青龙,朱雀两位扩军至六万。 玄武卫作为主要的步卒,由于要担负西进蜀中,以及分守城池的使命,暂时定下扩编到十二万人的规模。其余水军,以及新成军的控鹤军,白虎卫等员额暂时不加。 如此还是让赵崇颇为不满。在结束了议事之后,便只带上李文朗一人便往吴地去了。准备去看一看以富庶闻名的吴越之地,如今是各什么样的情景。 至于皇后信中的那一句:“陌上花开,君当缓缓归矣!”赵崇也是百感交集。待探视完了吴地,便乘舟南下琼州去吧! 第337章 金陵驿 自从两年多以前,自己随大军匆匆北上在折转南下的时候,远远的看过一眼平江的方向,对于这个曾经富庶的大雍治下的州府,并没有多少回忆在心头。 听到小二的殷情招呼声,两人迈步踏入酒肆之中。就着窗边的空桌上坐定。那小二也快步跟上,一甩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桌面,然后殷勤的问道:“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小店有近些年风靡一时的冬阳酒,还有口感筋道的酱牛肉。要不要来上一壶酒,几斤肉,就着这涛涛大江,也是别有一番风致的!” 赵崇举目一望,大江果然就在眼前,只是好奇,小小的琼州村酿,如何就能风行到了这远在千里之外金陵驿边的这个无名酒肆! 跟在身后的李文朗对于酒肉向来不是很放在心上。一来自己年纪不过十六,在家时,农家子弟,那里能奢侈到顿顿酒肉?从军之后,军规森严,军中更是绝对禁酒。倒是牛肉在军中几乎天天都有!所以对于牛肉是也有些痛绝的。 只是跟在皇帝身边有些时日后,当初的那些激动紧张和无所适从也变得驾轻就熟了。特别是这样的两人单独外出的时候,就更是能放得开了。 对于小二哥的推荐也没有插话。只是端坐在桌边。因为不远处的那位临窗远望的中年人的缘故,右手隐隐放在刀柄上,不曾稍离片刻。 赵崇感觉到了自己的这位跟班的紧张,不由得有些笑意。这第一次跟随自己外出,这样的表现是正常的。倒是那有些落魄的背剑人有些古怪。 一边的小二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人的异样,当下一拱手向着两人低声解释道:“两位客官,不必介意,这位经常在此盘桓,也不曾点什么酒肉,不过是偶尔点一碗劣酒而已。只是掌柜的吩咐过任其自便罢了。” 此言一出,那李文朗倒是有些意外的又看了一眼。回过头又看到赵崇脸上的笑意之后,也就放松了下来。黝黑的脸上又恢复了几分憨厚。 赵崇对小二点了点头道:“随便来来个拿手小菜,切五斤牛肉,上一壶冬阳酒。” “好嘞,客观您稍等,酒菜马上就来。”那小二殷勤的一生吆喝之后,便去了后堂,去准备客人的的酒菜了。 此时赵崇才仔细的打量了一圈酒肆的内部。酒客稀少,只有几张临窗的酒桌上有十来位零星的客人。算上那位距离自己不远的白衣男子也不过三四波酒客。诺大的酒肆中显得有些空旷冷清。 那位临窗的落魄人,愣愣的望着北方的江面,看了良久,带着江水气息的风吹到酒肆的窗前,也多了几分轻柔。只是浮动了一丝鬓角的灰白长发。回过神来的时候,蓦然发觉几步之外已经坐下了两位年轻的酒客。 这处酒肆地处前朝官道的边上,不远处就是往常繁华异常的金陵驿,也曾有过酒客如云的辉煌时代。但是近二十年来,铁蹄南下,踏碎了大雍和江东的平静。也踏碎了这里繁华了二百年的驿道。 此时也正值晌午,偶尔有两位酒客到来,倒是也不显得突兀。但是那先是旁若无人的放声悲吟的背剑书生的眼神还是在两人的腰间停留了数息! 两把腰刀,虽不曾出鞘。但是古朴的造型就已经有些与众不同了。正惊疑间,就迎上了赵崇的眼光。随即大步上前,对这赵崇抱拳一笑道:“两位可是自西边来?在这偏僻酒肆里相见也是缘分,可否叨扰一二?” 赵崇似乎没有多少吃惊的意思。也欠了欠身。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笑道:“先生请坐便是,却不知先生有何见教?”说完,又转身向着柜台的方向喊了一声道:“劳驾店家添加一付碗碟。” 掌柜的是一名富态的中年人,一向都是神情慵懒的趴在柜台上养着似乎永远都养不够的精神。但是自从赵崇等两人进了店门之后,就精神奕奕了起来。听到了赵崇的一声招呼之后,连忙应答了一声,之后就向着后堂喊了一嗓子。 片刻之后那上菜的小二就端着个托盘走了出来。只是在和掌柜的对视的时候,隐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富态的掌柜眼神轻摇,那小二立即会意了过来。只是快步上前将托盘里的碗碟等w物摆在桌面上。略弯了弯腰,道了声:“几位客官请慢用!”便又轻快的退了下去。 倒是一边的李文朗专心的对付着面前的牛肉!原本在军中吃了几年,对于这些也都司空见惯了。甚至是有些厌烦和排斥了。 但是几大口肉下肚,才感觉出,味道和军中的大不一样。对于皇帝和那位有些怪异的中年人的对答也就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了。 面对只问不答的赵崇,来人也不以为意,当然也没有客气的就一撂长袍的下摆,坐在了俩人中间面对窗户的位置上。又望了望北方的大江,对照赵崇问道:“小郎君觉得大江北方的中原之地如何?” 一句话说完,也不待赵崇回答,自顾自的斟了一碗酒,一样脖子独自干了后,又取了那副摆在面前的长箸夹起几片牛肉,大嚼了起来。 看的李文朗一时愣在了当场。 倒是酒肆的后堂里,又一群人,在焦急的等待着。一间店小二进去之后,为首的一名汉子问道:“前面的情况如何?怎么还不见摔杯的信号?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那书生今日果然又在,只是出了些意外,来了两位年轻的汉子,似乎与只熟识,但是又不能确定。掌柜的让我们在等等,看一看情况在说。” 小二就将前厅里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就不在言语了。 “多两个人,又有什么要紧,一起砍了便是,何须如此的畏手畏脚?我大军铁骑虽然已经过江北去,但是我们手中的弯刀依然能让这些汉人乖乖授首。若不是将军有令,要先招揽一番,只凭我手中刀,早就将之砍碎了了事。” 那名首领模样的汉子,口中愤愤不平的低声吼道。听其口音,赫然是一群凉人。 第338章 围杀 赵崇听到来人的发问,不由的也有些愣神。但是随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处驿站自然自然是大雍的鹰巢在战前早早的酒渗透道了北方的一个据点。 对于这位行事怪异的男子当然也是早就打探清楚了身份。今日能在此处相遇,要说是缘分的话,远远不如说是人为安排来的更加准确。 只是原本赵崇以为会是自己单独明白,对方并不知晓的相遇。但是此时一听这言语,一看这神情,怕是已经被对方看透了身份。 但也并没有恼怒。自己这一趟形成原本就是带有和朝中的那些大臣们置气的成分。想要自己亲眼看一看这片曾经富庶的地方,如今是能经受的起一场继续的战事的。 而是不是向他们所说的那样,急需要朝廷的赈济,百姓才能存活过这个荒芜的春天! 一路行来,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自己先前在两片大湖之间,凭着案牍上的文字做出的判断是多么的荒诞和不切实际。连这片号称最富庶的土地上,民生都已经艰辛如此。这个残破的江东又能拿什么来支撑自己一意孤行所坚持的战事呢? 做完了这样的一件重大的决断之后,顺便去见一见哪位被戴,宋两位将军挂在嘴边的先生,也不枉这一遭数千里的行程吧! 即便是这个据点看起来已经有了一丝古怪之后,也没有放在心上。倒是这位自己准备暗中观察一番的书生,一眼看穿了自己身份的情况是自己不曾预料到的。 或许是自己的这位跟班的身上军旅的痕迹过于刻意和明显吧。也或许是自己两人腰间的佩刀太过与惹眼。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自己要如何回答这位传说中胸中藏有丘壑的书生的问话。或许自己还有机会让眼前这位书生再一次的归于大雍的龙旗之下效力的吧! 听完了来人的问话之后,这一大圈的事项在脑子里转过一遍。也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干脆也就端起酒杯,干了一杯辛辣清凉的冬阳酒。 就着喷出来的酒味笑道:“中原虽好,某也未曾亲眼看过。书上虽说的有万般好处,也不知道是否真有泪尽胡尘里的遗民在南望着王师呢。就算是有,那王师何年才能北进呢?” “哈哈哈,前朝陆公的诗,虽情真意切,但是不免有些太过悲伤。吾虽偏居此地,也知晓数月之前洞庭与鄱阳湖之间的那一场大战。王师已然大胜,说不得就会携一战的余威,大举北进也未可知!难道小郎君竟然没有此等的抱负吗?” 来人先是哈哈哈一笑,一双眼睛直视着赵崇,问的是一字一顿。李文朗终于也感受道了气氛的不同寻常,右手闪电般的握在了刀柄上,似乎是下一刻就会拔刀相向。 一身战场血泊里滚打过来的凌厉气势顿时迫散开来,骇的周围的两波酒客,全都噤若寒蝉。就连表面上无精打采的中年富态的掌柜,也都浑身一震。 这少年好重的一身杀气。不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厮杀汉,断然不会如此。之前收敛的很好,现在一旦全力放开,竟如此惊人。 但是那落魄的书生,近在眼前,也似乎是没有任何的波动。一双眼睛依然是直视着那位年轻的皇帝。 “非是不想,而是无力!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就连这泽被天下的三吴金陵之地,都已经如此凋敝。国衰兵疲之际,我大雍空对着那江北的大好河山,又能如何呢? 老帅已经殉国,先生可还愿意归于朝廷,为朕分忧呢!”赵崇也没有动作,只是用眼神制止了李文朗的下一步的拔刀的动作。 口中再也没有对这位落魄的书生隐瞒自己的心意以及招揽之心。既然大家的身份,各自都是清楚的。那么有些话还不如挑在了明处。 这位落魄书生正是鹰巢前不久才找到了行踪的那位颇得先帝器重的赵兴。当年的旧事,自己不清楚。但是这位赵先生在戴,宋两位将军的心中是颇有分量的。作为君王的自己当然也就提起了几分兴趣。 若能为大雍效力,当然是极好的。就算招揽不得,以其蛰居此地的选择来看,倒也不虞会投降北凉。 赵兴一听皇帝不在掩饰身份,更是开口就有了在此招揽的意味。直视对方的眼神蓦然败下了阵来。不再是炯炯有神,而是有些涣散和不敢对视起来。 “陛下既然有此决心,草民这里也就放心了。总是不会在像前朝文人那般的在空等王师数十年了。况且故人已逝,当年又有负先帝,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太后和众位同僚! 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罢了罢了,吾且去终老林泉下吧!”赵兴听闻赵崇有心无力之言后,心中了然。对于时局,当然看的也是透彻。心里也明白以此时的国力,再战当是有害无益了。既然年轻的皇帝有心,就已经够了。 至于以后的大势,自然有朝中的一帮重臣在,又何须自己这样的旧臣来指点江山呢。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再勉强,只是今日,先生想要走出这座酒肆,怕是颇有些难度了。”赵崇一声感叹之后,赵兴还没有来的级细细思量,就听见后堂里一阵脚步纷乱。 紧接着十余位手持刀剑的汉子便跳进了大堂。隐隐封堵住了大门和窗口。赵兴来此处也不是一两日了。对于这样的变故,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是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在玩笑里藏刀的把戏。但是下一刻就明白了过来。应为赵崇李文朗两人已经起了身,右手又握在腰刀的刀柄之上了。 “赵先生,既然不肯接受我家将军的招揽,那就请上路吧!至于你们两人,腰刀似乎不错,留下刀,老子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涌进来的十余位汉子中间,为首一人,拖着一口的北凉腔调,先是对着愣神的赵兴笑道。然后顺便斜了一眼赵崇两人。 目标竟然是指向赵兴,这倒是让赵崇有些意外了。 第339章 顿生波折 面对这十余位大汉的挑衅和肆意的狂笑,赵崇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对于口出的狂言,当然也就显得毫不在意了。只是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赵兴问道:“先生腰间也悬有宝剑,只是不知能杀人否?” “哈哈哈!虽是一介书生,但是君子六艺也是勤向窗下习练过的。杀几个毛贼,当能胜任!”赵兴对于来敌针对的是自己颇有些意外。 但是一见露面的都是凉人,也就想到了近来一直想招揽自己的那位凉将。一边回答赵崇,一边反手拔出古剑。脸上也没有多少惧色。 只有那李文朗抢先一步,右脚的步伐几乎和腰间的军刀一同踏出。锋利无比的腰刀顺势一劈,竟然将面前的几位大汉迫退了数步。 少年心性,自是好勇斗狠,眼见占得了气势,哪里肯停手。落在后面的左脚,轻点酒桌,整个人便如大鸟般飞起,直扑向不断后退的凉人。 十余位凉人,见这位少年暴起,当即大步后撤,让开了空间。周围的数名酒客,早已经吓的魂飞魄散,全部畏缩在墙角,不敢稍动。 李文朗凭着一股亡命的架势,将对方迫开之后,便有些后继乏力了。毕竟空间拉开之后,对方的十余人有半数挥刀上前,封住了所有的进招的路线。 相互之间配合的也是娴熟无比,显然不是乌合之众。李文朗久在军中,自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人身上的军伍中合练的痕迹。 当即讥笑道:“威震天下的北凉铁骑,下了马来,也不过如此。竟然沦落到了依多为胜的地步。” “看不出,还是个硬茬子。但是光知道激将又有何用,我等此来就是杀人的。何须管他人少还是人多!”凉人中为首的那人眼神如鹰隼,虽然是在和李文朗对答,但是目光却紧盯着赵兴。显然是没有将这位勇猛非常的少年放在心上。 战阵厮杀过无数次的军人,又怎么会被眼前的这点勇武所震慑呢。他们此行的目标就在眼前,这位可是将军一再嘱咐过的,不能招揽就必须除去的敌人! 赵兴一见李文朗率先拔刀,当即也挥剑杀入战团。一口宝剑,也使的密不透风,两人联手一时和五六名凉人杀的不分胜负。 剩余的四人弯刀在手,紧紧的盯着赵崇,暂时倒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柜台后面的那位中年掌柜脸上全是无奈。看到匆匆自后堂奔来的小二,狠狠的瞪了一眼。 “门主,我已经提醒他们了,但是这帮骄兵悍将,哪里肯听我的。这就自顾自杀了出来。”那小二委屈的快速解释了一句,手中赫然也是提了一柄弯刀。 “休要多言,速战速决吧,竟然已经惊动了对方,只怕对方的爪牙很快就会到来。”中年掌柜说完,右手往后一摸,也摸出一柄弯刀来。动作迅疾的哪里还有一丝刚才的慵懒。 两人举刀杀进战团之后,局面就有些控制不住了。李文朗虽是久经沙场,但是也架不住人多。不过三十招之后,就已经只能堪堪防守了。赵兴乃是一截书生,虽然剑术尚可,但是对上军中的厮杀汉,也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两人被七八柄弯刀未在核心,渐渐有了不支之象。赵崇依然未动,只是腰刀已经在手!不过是些军中士卒,虽是强悍了一些,但是倒也没有几个好手。 只是那掌柜和小二两人,手上提着弯刀,但是功夫显然不是军中的路数。况且看面像都是汉人,不知为何也要对赵兴狠下杀手! 原本宽敞的酒肆大堂,被这十几人的打斗,搅的一片混乱。酒桌胡櫈更是木屑纷飞。眼见李文朗不敌,赵崇也不再冷眼旁观。 身型尚未稍动,那四人就已经合围而上!光看刀光和身型,一身的功夫比之围攻李文朗,赵兴两人的那几位军士好上何止一筹! 特别是那为首的大汉,动起手来才发现竟然是位四品高手!单轮武艺,和自己也是在伯仲之间。在加上身边还有三位好手从旁掣肘。此番较量,怕是难以速胜了。 赵崇一出手就被四人围住,三人已经被对方分割在了两处。虽然相距不远,但是在对方严密的封锁之下,想要互相驰援,也是有些难度的。 眼看李文朗与赵兴两人就要落败,赵崇的心里开始有些焦急了。自己是得了准确的消息,才会只带一人就赶往此地的。 又是在鹰巢的据点之内。原本是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的。但是此时,那两人应该是鹰爪的掌柜和小二不但不协助自己,反而是帮着凉人,出手更是狠辣! 看来是这个据点已经出了问题。就不知对方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份了。还有就是己方的鹰巢人员能否及时发觉这个已经出了问题的据点。 如果不能及时发觉,并派出人员赶到,只怕自己今日就有些麻烦了。想不到江左之地,已经平复数月,控鹤白虎两军也已经部署到位的吴越金陵之地,凉人细作的活动还如此的猖獗! 但是此时多想又有何益?还是专心应付眼前的局面吧!李文朗以及赵兴已经是樯橹之末了。在拖延下去,只怕就会有损折损。 当下赵崇也顾不得多想,只能是仗着手中的腰刀锋利,堪堪避过其余三人的劈砍偷袭,将目标对准为首那人,使出了一招以伤换命的打法,勉强将强敌迫退一步。 紧接着右脚一点,一个鹞子翻身,纵身跃入了李文朗和赵兴所在的战团之中。手中的腰刀也没有闲着,在身形落稳之前,诡异的横劈出一刀,将围攻在最前的两名凉军的身体拦腰斩断。 惨叫声瞬间填满了酒肆。温热的液体喷洒一地。场面血腥的让赵兴腹中翻江倒海起来。待到身行落稳,三人成犄角之势。压力顿时小了许多! 李文朗喘着粗气,转身憨憨的一笑。并没有言语。只是将手中道握的更紧了几分。 “好骏的功夫,难怪能在百变郎君手下全身而退!”那中年的掌柜意见赵崇飞身而来,一招解决了两人,忍不住赞叹道。 第340章 酒肆刀光 刚刚稳住了局面的赵崇听到那掌柜的说起那位战前在岳州城外与自己交过手的百变郎君,不由的愣了一愣。那一趟的北行,赵崇是独自一人前去,并未带上护卫和随从。 至于自己和韦天佑的交手情况,除了那位北凉先可汗的长子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知晓了。这位掌柜的一口喊出这条隐情,如何能让赵崇心里不吃惊! 就在赵崇微微一个愣神的瞬间,那中年掌柜突然暴起,手中的弯刀犹如一道闪电般的袭来。刀锋横扫直指赵崇的前胸。 那位不起眼的小二也是没有浪费这个大好的时机。手中刀也紧随而起,目标指向的却是赵崇身边的李文朗。酒肆中的二人组合,赫然将攻击的目标对准了赵崇两人。 看来店家和凉人双方的目标并不一致。 赵崇虽然一时分了神,但是一身敏锐的感官还是没有松懈。一见两人攻来,瞬间明白了那位中年掌柜喊话的用意。只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只是两人的猝然发难,倒是让那十余人的凉人大汉有些诧异。他们尚且没有明白两人为何对这两位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年轻人大感兴趣。 但是酒肆内部的空间狭窄,人数的优势反而是施展不开。那为首的凉人,对于自己的两位麾下被赵崇斩杀当场,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只是收刀,冷眼围在了一边看着那掌柜和小二的攻击。但是其余的属下们依然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位落魄的书生身上。 赵兴握剑的手已经有些微微的颤抖了。好在有赵崇的加入,才算是分担了大部分的压力。还没有喘上几口粗气,对方的两人又急攻而上。 斩向赵崇胸口的那柄弯刀瞬间就到了眼前。只见赵崇手中腰刀刀口向外猛然向上一拉。刀锋的斩击声就响了起来。 赵崇的动作在那掌柜之后,发力上隐隐吃了些亏。撞击之下,刀背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好在对方的功力也不是十分深厚。赵崇脚下微微退了半步,便止住了颓势。 背后的李文朗也没有犹豫,手中的腰刀本就得自赵崇所赐,乃是大匠欧阳康亲自打造,也算的上是一口神兵了。 对上那小二的弯刀,倒也没有吃亏。反而因为力道十足,就将那位以为是机会而冒进的小二一刀撞出了数步。手中的弯刀也被李文朗的腰刀所斩,折断了半截。只剩下刀柄和半截残刀在手。胸中更是气血翻滚,半天不能稍动了。 李文朗年轻气盛,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一招得手,脚下更是如影随形的追着对方倒飞的路线追去。手中的腰刀更是毫不留情。刀锋扫过小二的胸膛之上,那些原本围攻的凉人,才反应过来,只能看着一道血线自小二的胸前缓缓扩散开来。 但是李文朗一击得手,便极速后退,又回靠在了赵崇以及赵兴的背后。 一见李文朗得手,赵崇顿时也就放松了下来。从对方一连串的举动来看,对方显然不是一路人马。他们的目标也各自不同。所以配合上也就出现了一些问题。致使在大好的局面之下,一连损失了三人。 这样的机会赵崇当然不愿意放过。对于后堂内突然跳出的凉人中的那位高手,还是有些忌惮的。但是这为中年的掌柜,虽然身手也算是上不错,但是对于赵崇来说,就不值一晒了。 赵崇手中的的力道加大了起来,内里灌注两臂之间。既然只有这位中年的掌柜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再他说出口之前,先行解决了再说。免得夜长梦多,喊出身份来,给自己平添许多的麻烦。 赵崇骤然加大的攻击力度,让刚刚失去了帮手的掌柜,十分的不适。招式间也有了些散乱。心中不由的大急了起来。 自己的奉命前来,是有确切的情报显示南朝的皇帝几乎是孤身前往金陵而来。哈日查盖的指令是要带回这位年轻皇帝的头颅。因为赵崇麾下的大军展示出来的力量让他有些不安了。 哈巴日的五万大军,原本以为双方会在大江南岸拉锯对峙数月,不了赵崇前后只用了月余,就将那五万南征大军全部歼灭了。就连主将都没有能够逃脱。 这样的南朝,绝对不是哈日查盖想看到的。自己还在大都城下和自己的兄弟对峙。而南朝已经是一战几乎拿下了江东!至于金陵平江等地原本驻扎的凉军,更是毫无战心的一路退回江北! 这样的局面之下,一心想要赵崇的头颅,也就不足为怪了。为此不惜再此派遣身边的高手南下。可是那位退守江淮的将领针对赵兴的一次行动却是打乱了自己属下的计划。 真正的高手尚未到达,另外一路的凉人,却是按捺不住了。中年掌柜听闻过赵崇的战绩,也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是拿不下猎物的。可是那位百变郎君尚未与自己汇合。猎物就已经被惊动了。 自己也是不得不提前出手了。只是那凉人愤恨于两位属下的折损,所以面对李文朗的追杀,也是故意不去救援。导致自己唯一的帮手也折在了这里。 当下也就有些不满,又硬接了赵崇一刀之后,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只得压住胸中的愤恨,对着那为首的凉人大汉道:“都是王庭麾下,何不联手一击?汉人的大军已经进驻了金陵,此间的响动一起,只怕等不了多久,汉人的援军就会到达!” “好说,好说!只是你们两人如此贪功,挤占了这本就狭小空间,我麾下的勇士们如何施展的开!若是手中的弯刀不再锋利,何不让开位置。 只是在我们动手之前,何不告知一下,这两人的身份,能让你亲自拼命的定然也是条大鱼吧!” 那为首的汉子哪里看不出掌柜的已经支撑不住了。当下有些不屑的问道,似乎是对于赵崇等人的身份也有起了好奇之心。 自己在后堂等了良久,目标早就到了店中,却是受此人阻止,若不是自己坚持如此,只怕此时勇士们还挤在狭窄的后堂里等待呢。 第341章 又见故人 早知道这两人本事只是如此,早该一冲而出。 “只是归于王庭之前的江湖仇敌而已。”那掌柜勉力又挡了赵崇一刀之后,便跳出了战圈,将空间全部留给了这几位凉人!口中也没有忘记回答了那大汉的问题。当然真实性能有几分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能在百变郎君的手下全身而退的又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江湖故人?也罢不管什么人,本将看上的就只有那两柄腰刀而已!” 为首的那汉子一声大笑之后,眼光竟然只是落在了赵崇和李文朗手中的腰刀上面。显然是已经发现了这两柄腰刀的不同凡响。 武人对于兵刃向来是敏感异常的。能有如此反应也是常事。只是那目空一切的口气,让李文朗气炸了心肺。大吼一声,便挺刀上前,欲一人独战哪位不可一世的凉人。 赵崇先前和其对过数招,知晓其武艺高强,现在的李文朗恐怕不是其对手。但是那汉子身边冲出两人,速度比之李文朗更快了三分。赵崇欲出声阻止,已经慢了半怕。 心中一时大急,余下的数位凉人中并没有出众的好手。所以赵崇也就放松了警惕,一个跨步,紧追着冲出去的李文朗也冲向了那为首的凉人。 但是两人的速度一前一后,但是那为首的汉子,经过小二和中年掌柜出手之后,对赵崇开始起了些兴趣。对于李文朗的来袭,并没有主动接战的意思。只是从他的背后冲出两人,两面夹攻,挡住了这位冲动的少年。 原本三人的战团,顿时只剩下双手握剑的赵兴一人了。但是没有等到余下的凉人一起围攻赵兴,原本躲在酒肆大堂边角上瑟瑟发抖的人群中,突然暴起一人,自怀中取出一柄匕首,长身纵跃,飞扑向赵崇,匕首的尖端直刺目标的后心。 速度之快更是令人目不暇接。突起的异变,让战团中的一众人等俱是惊讶莫名。唯独那为中年掌柜,一脸的兴奋! 赵崇虽然瞬间就感受到了背后的危险,但是面对强敌,招式和力度都已经用老。对面大汉脸上嗜血的表情在这一刻显得的更加的残忍和冷酷。手中的弯刀并没有放松攻击,而是死死的封住了转圜的全部空间。 那突然发难的汉子手中匕首的刃口闪着微微的蓝光,赫然是一把淬了毒的凶器。距离赵崇的后心不过是瞬间的距离。 李文朗少年心性的一次贸然出击,不仅没有建功,反而是在自己被对方的两名属下纠缠之后,十余招之后再次陷入了苦战。 此时的赵崇已经感受到了背后的那一丝劲风的袭来,在这一丝的劲风里,甚至是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面前的敌人手中的招式又是一招胜过一招的强悍,压迫的赵崇实在是分身乏术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反而是愣在当场的赵兴率先反应过来,但是再要运剑格档已经来不及了。好在生出赵崇的身后,正是那暴起之人的攻击路线上。 面对这样的局面,哪里还用多想!只见赵兴右脚猛然较力,整个身体一个极速的侧移,堪堪挡在了那柄匕首前刺的路线之上。 刃口微微泛蓝的匕首毫不停留的直直刺入了这具突然横移过来的身体上,没至柄端。微微的凉意袭上心头。赵兴手中的古剑依然在握,拼着最后的一口力气,朝着持匕首的主人横砍过去。 来人一击即退,短小的匕首被拔出的瞬间,一蓬发黑的鲜血随之飙射而出!剩下的就只有无边的黑暗了! 这位落魄的书生,竟然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了这柄见血封喉的匕首!而且还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挥剑横砍,给赵争取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而自己没有留下最后一句遗言,便轰然倒下了! 待到赵崇愤然一刀架开了对手凶悍的一刀之后,才有闲暇顾及身后这惨烈的一幕。但是对手并没有放松攻击。是在赵兴倒下之后,剩余的凉人也全部回到加入道了围攻李文朗的战团之中! 那突然暴起的酒客,一击被阻之后,也极速的退开。并没有硬接将死的赵兴最后一击。而是向那中年的掌柜的身旁站定,一脸笑意的对着自己手中的占满鲜红血液的匕首感叹道:“可惜了,这第一次见血,却是喝了一名无名小卒的血!” 感叹完毕之后,瞥了一眼那有些愣神的中年掌柜,竟是调侃了一句:“这人皮面具,做的倒也精致,有些意思了!” 那掌柜的一听声音,底气顿时更甚。原本是只怀疑。现在几乎就能确定了,当下也弯腰笑道:“原来是郎君到了,属下行动不利,愿受责罚!” 两人的这一句简单问答,确实让赵崇的心沉到了谷底。看来这位老朋友是专为自己而来的了。不曾见面,就狠下杀手。 如今大都城外还在对峙的非常时期,还分神派出锐士前来“招待”自己。想来是岳州一战,青龙朱雀所展示出来的实力,已经让那位和自己口头结盟的哈日查盖心生忌惮到欲杀自己而后快的地步了。 而自己麾下最为依仗的鹰巢,竟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让对方轻易的端掉了一个据点,看来大军虽然已经驻扎到位,但是对于地方的控制,还是薄弱的很。 鹰巢在此地的力量也还孱弱的很。如今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赵兴已亡,李文朗陷入重围,正在苦战,而自己原本面对的是一位武功不下于自己的军中好手,已经是分神乏术了。 现在又来了一位尚且胜出自己一筹的“故人”。两股凉人若是联手,那么自己此次说不得就要交代在此地了。但是手中的腰刀,翻飞运转,不敢稍停。 借助那位躲藏酒客之中的百变郎君的暴起一击,自己面前的这位凉人也是急攻数招,在赵兴挡住了来人的杀招之后,便收手,也开始冷眼旁观起来。 仿佛也是有些忌惮那韦天佑。 顿时场中变得怪异起来。只有那些随从还在围攻这苦苦支撑的李文朗一人了。 第342章 峰回路转 “这可是南朝和魏世杰齐名的人物,韦大侠的这一击,怎么能算可惜!”那为首的凉人收手之后,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韦天佑的身上。 听到了其似乎是有些不满于被赵兴所阻的袭击后顺口答道。 “哦!如此说来,尚不算十分可惜了,只是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的此人。 怎么样有兴趣合作一次吗?”韦天佑看了一眼赵崇以及苦战中的李文朗,轻声笑问道。 “不过,这两把腰刀,我很喜欢。”不等那汉子开始高兴,韦天佑又阴声补了一句。那汉子的脸色为之一滞。转眼望向场中,局面虽然已经是稳占上风,但是那少年有利器在手,加上少年血气方刚,只怕没有三五十招也是拿不下来。 又见自己和韦天佑互相忌惮的片刻,赵崇似乎有意挥剑上前去给少年解围。有韦天佑在侧,自己有所顾忌,也不敢贸然出手。 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应阴差阳错的完成了,眼前的这两人,虽然有些可疑,可也不是自己的目标。忌惮于韦天佑在侧,自己若是袖手旁观,被这位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年轻人加入战团,说不得自己的麾下,又会有所折损。 于是就存了退意,一声招呼,那围攻的七人,迅速的退回。这个不经意的顾虑倒是给赵崇和李文朗解了围。 但是口中犹自不肯弱了气势。对于韦天佑的阴声怪语也反唇相讥了一句道:“腰刀虽好,想要拿到手上,凭的可是真功夫。这年轻人既然已经自你手下全身而退过一次,谁知道这次的结果又如何呢?” “结果如何,自是不需你等过问。”不待韦天佑出言,身边的那位中年掌柜,便出声呵斥道。对于小二身死时,凉人的熟视无睹,极为不满的中年掌柜,此时的底气自是十足。 对于人数上占尽优势的那八名凉军军士,显得声色俱厉。但是心中也开始有些焦虑起来。自己和那位小二袭杀了酒肆中原本的掌柜和小二已经有一夜一天了。更具此前的情报,这个酒肆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普通。而是南朝秘密机构的一个据点。 如此久的时间,若是酒肆的背后有所察觉,恐怕立即就会深入探查。毕竟南朝的两只骑兵已经进驻此地数月了。这样的秘密机构,和军方有点联系,也是不奇怪的。这些对于自己来说,就尤为重要了。若是一个不慎,被这样的机构盯上了,只怕自己能否安全回到江北,回到大都城外,就是一个未知之数了。 纵然是韦天佑武艺高强,也挡不住成群骑兵的冲击吧!况且南朝骑兵的弩箭之密集强劲,已经成了北凉大军的噩梦一般的存在。 所以厉声斥责了那凉军军士之后,就拿眼神示意韦天佑。只是那韦天佑依然是一幅视而不见的邪笑。手中的匕首,刃口不断的转换着目标。 良久之后,才慢悠悠的对着那为首的凉军大汉笑道:“似乎也有点道理,此人手上还是有些功夫的,不如你我联手一次,至于这两把腰刀,等过了大江,再各凭本事决定归属如何?” “也好,总是不能便宜了汉人。不过,动手之前,还请韦大侠为本将介绍一下,此人到底是何来头?本将很是好奇,能劳动尊驾亲自前来的汉人是何等的身份?”那大汉听问韦天佑有联手之意,当然也不会拒绝。自己对于那两口腰刀,可是眼馋的紧呐。 不过思及自己过江,是得了主将的亲自嘱咐,来取赵兴的性命,而这赵兴可是能和魏世杰齐名的人物,在北凉诸将的心中自是有点分量。而这位韦天佑乃是斯钦巴日身边数的上号的高手,亲自来此,目标如何能简单的了! 看来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的分量也是不轻。听说朱驻扎此地的两只骑兵的主将都是南朝声名不显的年轻将领,难道此人就是其中一位吗!若是如此,拼掉所有属下也是在所不惜的。 想到这里脸色瞬间一变,不等韦天佑回话,又疑问道:“难道是南朝控鹤军,白虎卫的主将之一吗?” “正是!南朝驻军就在附近,我们还是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韦天佑哪里肯再多费唇舌,既然对方如此想法,也就顺势应了一声。说罢,将手中的匕首往那位掌柜的面前一抛道:“先替我收好,再借你手中弯刀一用。” “好,接刀!”那掌柜的左手接过淬过毒的匕首,右手将弯刀向前一抛,稳稳的落在了韦天佑的手中。 “杀!”两声爆吼同时响起。韦天佑和那位凉军的首领齐齐动手。其余数人全部退至了圈外。只是持刀警戒。两柄弯刀光华闪过,便各自冲向了赵崇和李文朗! 杀意和压迫比之之前更甚。赵崇还好,一身的功夫和内力尚足。对上了这位曾经交过一次手的百变郎君,也不显的有多吃力。 李文朗对上了那位首领可就吃力的多了。原先独自面多数人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的压迫感。一腔的少年血勇,在这样的高手面前,是不足一晒的。 堪堪应付了十余招之后,招式就开始散乱起来。握刀的右臂酸麻,额头面颊之上汗珠更是滚落不停。若不是手中的利刃还算趁手,恐怕已经落败。 但是对手却是越战越勇,手中的一柄弯刀使的风雨不透。眼见李文朗有不敌之象,弯刀中的力道却越来越强悍无匹。 似乎想要尽快解决了眼前这位功力最弱的敌手,然后好两人合力拿下那位颇为棘手的赵崇。但是李文朗的坚韧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仿佛下一刀就能解决对手,就是不肯倒下。 李文朗坚持到此时,已经是满身的伤痕了。虎口崩裂,几乎握不稳腰刀。但是心中保护皇上的信念不曾忘记。他不敢随意的倒下!那样会让皇上独自陷入绝境之中。 “文朗坚持片刻,就能见到你一向崇拜的罗将军了。”赵崇此时独自面对韦天佑,自是不敢稍有松懈,但是余光扫到李文朗的境况,也只能在言语上安慰一声了。 声音刚落,就听道一阵阵破空之声传来。 第343章 急中生智 紧随着第一支弩箭的激射而入,十数支弩箭间不容发的在狭窄的酒肆内部肆虐起来,一旁观战的八人,猝不及防之下,一连被射翻了一半。 弩箭贯穿头颅和肉体之后,巨大的力量将还在抖动的尸体钉在了地面和墙壁之上。红色的液体再一次的喷撒在空气中。血腥的味道,让哆嗦在角落里的酒客们几乎晕厥过去。 场中正在厮杀的四人却是反应异常的敏捷。第一只弩箭破窗而入的瞬间便各自扑倒在地。一息过后,射空的箭矢钉在墙壁上箭尾的白羽兀自抖动的时候,赵崇和李文朗的心里倒是放松了起来。 因为这弩箭是大雍军中的制式装备。这说明自己的援军已经到来。就是不知是哪一路的援军。倒是那韦天佑,中年的掌柜以及凉人的首领变得有些焦急了起来。 韦天佑本以为能速战速决,没想到还是南朝的援军来的更快。哪怕是再给他半个时辰,待那汉子拿下了那少年之后,两人联手,他就有信心三十招之内解决这位南朝的天子! 此时羽箭袭来,形式已经逆转,己方被一轮弩箭射翻了四人,如今只剩下六人。而对方从弩箭的密度和数量判断,最少来了有十数人。 韦天佑倒伏在地的瞬间,脸色数变。心中犹自不肯就此罢手退去。因为他知道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取赵崇性命,就千难万难了。 “事已不可为,速速撤离吧!”那中年的掌柜,面对来袭的弩箭,也是险险的避过。都是军中厮混过的老军伍,对于各军的制式武器当然能迅速的分辨。 一见这弩箭的制式,便知晓是南朝的援军已经到来了。心中有些不甘,但是此时的江东,是在南朝的实际控制之下,对于这样的军中武器还是颇为忌惮的。 所以在堪堪躲过箭矢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速速退去。所以这一声大喊,几乎和后续的弩箭一起响起。 可是韦天佑在躲箭的瞬间,便作出了判断,对方的援军只是远程放箭,以其不顾酒肆之内所有人性命的射发来看,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的皇帝也在内部。 所以只打算远攻,没有突入酒肆内部与自己短兵相接的意思。这就是可以利用的机会。在对方的援军反应过来之前,解决眼前的这位最大的目标,或许还有可能。 于是哪里肯听属下撤退的建议,只是拿眼神看了一眼同样扑倒在地的那位凉军中的汉子,左手指了指其余的四人又指了指窗外。 那位为首的凉人肯出手,本就是抱着顺手捞取点好处的心思。胡乱猜测了赵崇的身份之后,显然就要比先前卖力的多了。 但是心中的想法又与韦天佑不同。一来自己的目标已经死在了韦天佑的匕首之下。自己此次过江的目的已经达成。偶遇南朝落单的大将,在己方占据了优势的情况下,他当然是不介意再锦上添花的多取一颗大将的头颅。 但是现在的局面已经骤变。这韦天佑如此拼命,绝对不像是只看上了那两柄腰刀,或者是一位南朝的将军这么简单。多半是这两位年轻人的身份,更加显赫。 他也是明白对方的援军数量并不算多。对于只敢远射,不杀进酒肆内部,也是看在眼里。所以在看到韦天佑的手势之后,也没有退缩。 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便转向仅剩的三位属下吩咐道:“你们跟这这位掌柜,速去窗外,牵制一下外面的弩箭。” 韦天佑也对着自己的唯一的属下,也就是那位带着人皮面具的掌柜道:“只需一炷香的时间即可自行撤退。大都城外与我汇合!” 四人听完各自的上司的吩咐,毫不迟疑的起身撞向窗外。举起弯刀,便向着窗外弩箭射来的方向扑去。 有了这四人的阻扰。后续的弩箭倒真的听了下来。就着这个空档,酒肆内部的四人中有三人又翻身弹起,三把兵器再次的碰撞了起来。 只剩下李文朗一人无力的躺倒在角落里,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气力,只有口中还吊着一口气。一双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 浑身的伤势几乎让李文朗口中也喊叫不出声音来。眼看着赵崇一人勉强应战两位好手。二十招之后,便只守不攻了。好在手中的腰刀乃是大匠所铸,用起来也还称手。让围攻的两人颇有些顾忌。 感觉到赵崇的颓势,韦天佑等两人心中大喜。迫于窗外的援军在侧,怕再有意外,为了速战速决两人的攻势更加的猛烈起来。 赵崇一人独战两位高手,心神的耗费极快。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险象环生了。哪里还敢分神向窗外示警。明知窗外就有援军,但是不得传出讯息。这样的局面让赵崇郁闷无比。 但是就在赵崇近乎绝望的时候,窗外又有异变。 地面似乎开始猛烈的颤抖了起来。 是骑兵!而且是不下数百骑全速冲击的威势! 这个时候,在金陵附近能有如此规模的骑兵,定然就是大雍驻扎在此的白虎,控鹤中的一支了。赵崇瞬间被这铁蹄的声音激活了一般。手中的腰刀灌注了内力,舞的水泄不通起来。紧紧的护住了自己的正面,还有身后的李文朗。 可是那铁蹄的声音到了近处似乎齐齐的停了下来。让原本已经准备放弃的韦天佑和那为大汉又一次的猛攻了上来。 赵崇心中大急,但是也毫无办法,只能先奋起余勇,应对起眼前的危险。 那四人奉命扑出之后,不过片刻,窗外的惨叫声响了数次之后,便平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密集的弩箭在马蹄声停止之后,再一次的射过窗口,狠辣的扑了进来! 此时的李文朗,顾不上挥刀格档弩箭。体内的伤势牵动的五脏六腑全部碎裂了一般的疼痛。眼看这赵崇的困境,骤然爆发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聚集在握刀的右手上,奋力的将手中的腰刀掷向了窗外。 这一个动作过后,口中更是吐出了大口的凝血!但是口中犹自不肯平静的骂道:“一群蠢憨货!” 第344章 局势逆转 窗外的两支援军,最先赶到的是一支只有十人的白虎卫哨探。轻装路过,遇上了厮杀,便悄悄摸了上来,听到了酒肆内凉人的声音,便放起箭来。 对于突出来的四人,还没有等扑到近前,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只有那位中年的掌柜,颇有些棘手,不过在随后的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到来之后,也同样的带着一身的箭矢,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五百骑兵正是驻扎在附近的控鹤军主将罗天睿,以及身边的亲卫。大军路过金陵驿,听闻惨叫声不断。一阵飞奔之后,却看见十余位手持弩机的大雍军士,对着一位胖胖的中年人激射不断。 但是那中年人身法极快,几乎纪要被对方欺身到了眼前。当即一挥手,数十枚弩箭密不透风的就覆盖住了对方周围数步的范围。 瞬间就控制住了局面。清理完了扑出屋外的几人后,紧接着弩箭便不要钱死的疯狂的射向了还有打斗声响的酒肆内部。 但是就在第一波弩箭射完,第二波弩箭刚刚上好弓弦的时候,从酒肆的窗内抛射出来一柄腰刀。铿锵一声钉在了骑兵马前不远处的空地上。 刀剑入地寸许,刀柄不住的颤动。军士们看着距离自己尚有数步距离的利刃,一脸不屑!但是罗天睿一见那腰刀的制式,以及刀柄顶端的那一个模糊的徽标后,脸色巨变。 双腿在马背上一较力,飞身而下,一把拔起那插在地上的腰刀,看清了刀柄顶端的两个古朴的篆字:“欧阳”之后,怒吼一声:“停止放箭,随我杀进去!” 吼声未停,便当先一人,只身举起马刀,撞开了酒肆的木门杀了进去! 身后的亲卫中,领军的将领当即一指边上的一人道:“你麾下十骑,下马步战,随我支援将军,其余人马速速将酒肆团团围住。不得放走一个苍蝇!” 话音刚落,十骑骑兵翻身下马,拔出马刀便蜂拥往酒肆的大堂内杀去。余下的数百骑纵马分散开来,将小小的酒肆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先赶到的那十骑白虎卫的哨探中的伍长一看身后狂奔而来的数百骑兵中领军的将领胯下骏马竟然和自己远远见过一次的白虎卫主将的坐骑一样神骏。一时愣在了当场。 听到了禁止放箭的命令,也就下意识的遵从了命令。因为是悄悄摸上来的,所以战马都藏在远处。只得匆匆仍了弩机,抽出随身携带的马刀,就跟着十骑下马的骑兵一起冲了进去。 酒肆内部抛掷而出的这口腰刀,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军刀。乃是皇上赵崇钦赐的宝刀。已经不是军中所用的制式了。所以在军中极为少见。 刀柄上有欧阳家徽记的更是仅此一口。罗天睿在赵崇身边做过亲卫,对于这段皇帝赐刀的故事,当然也是知晓的。 而这位李文朗在最近的这几场大战之中表现的也是极为出色。加上有天子赐刀的光环,所以军中的将领大多知晓其人。 前次羽林四卫扩军,皇上更是将身边的亲卫几乎全数充入军中。目前身边并没有专职的亲卫护卫。前次的大战时,也不过是临时调集了一部骑兵暂时作为护卫。这位少年更是被留在了身边,与皇帝一同习武。单是这一份殊荣,就不知羡煞了多少军中的少年和将军。 罗天睿向来有着罗疯子的绰号。此时此地,认出了这口腰刀,瞬间想到的就是皇上被困!哪里还能冷静的下来,一身大喝之后,便撞开了木门杀入了酒肆的大堂之内。马刀在手一往无前。 撞入屋内眼光快速的一瞥内部的情况,只见地上横躺着数具尸体,墙上更是有两具被弩箭贯穿了眼睛和后脑的尸体血色狰狞。 只有那些被困内部的酒客,早已经被血色和尸体惊吓得畏缩在远离厮杀的角落里。倒是因为拉开了距离,而没有被断断续续的两轮弩箭所伤。 窗户下面的一名少年模样的“尸体”一动不动。正是用尽了力气抛掷腰刀后晕死过去的李文朗。而赵崇凭着手中的利器,一人对战两人,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刚刚听到窗外的一身大喝,便知道了是自己的前任亲卫统领到了,绷紧的心神骤然放松,待到罗天睿撞进门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两位高手的攻击了。 罗天睿人与刀齐到,狭长的马刀猛力一跳,便将两位敌人的攻击接了过来。 生力军的到来,让赵崇浑身更加松懈。但是身后的李文朗已经昏死过去。伤势尚不明确,才强打起精神,伸手探了探鼻息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以刀驻地,不断地喘着粗气。 身后的援军不断的自门窗跳了进来,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挤进了二十余人。后续赶到的军士们并不迟疑,一见主将勇猛,都举起马刀四面围攻起来。 韦天佑和那汉子初时以为李文朗的奋力一掷,不过时发泄一下心中的不甘罢了。谁知一把腰刀仍出去,就换来了援军发疯了一般的冲了进来。 特别最先撞进门来的那人,武功虽不及自己两人中的任何一位,但是手中的那一股疯狂也让自己一时有些微微动容! 一个愣神的瞬间,便被紧接着冲进来的数十把马刀围了各严严实实。 再看目标,早已经被最先冲进来的那人一把背起地上的少年,搀扶这踉踉跄跄的皇帝,就要冲出酒肆的大门了。两人知道外面有无数的弩机在张弓待发的等待着自己。 一旦和敌人脱离了近身厮杀,就是自己的死期了。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往大门跃去,想要留住能让外面的骑兵们投鼠忌器的人质。 涌进来的军士哪里肯放,顿时又是一番厮杀。军士们的武功虽然普通,但是军中的合击和配合之术,也给两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是终究武力上的差距太大,一时间死伤惨重! 也只是堪堪阻挡了数息。刚刚撤出大门的赵崇,尚未汇合罗天睿的亲卫骑兵,就被两人一个纵身,又挡住了去路。 身后的数百枚弩箭举过马头,却不敢放箭。局面一时又陷入了僵局。 第345章 及时雨 赵崇挺刀欲回身再拼一场,却被罗天睿一把死死拽住。罗天睿将肩旁上的李文朗往赵崇怀中一放,便转身回刀再战追来的两人。 由于武功相差甚大,在身后十数军士的死命骚扰协助之下,二十招后,罗天睿还是有些不支迹象。韦天佑等两人哪里肯放松半步。今天这番遭遇,能否活着回去,就靠赵崇一人了。 赵崇略微恢复了些体力,但是有昏迷不醒的李文朗在手,也腾不出手来助战,身后就是大队的骑兵,却被眼前这两人困住,不得解脱。 局面僵持不到片刻,大股骑兵的外围在此骚动起来。片刻之后,原本仅仅围着中间数人的包围圈的骑兵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一阵单调的马蹄声过后,场中的众人才看清马背之上端坐着一位中年人,一身便装也掩饰不住一声健硕的身材。马背上也没有什么兵器,只是在腰间悬有一柄和赵崇手中制式一样的腰刀。 骏马飞驰,距离场中尚有数十步时,马背上的中年人猛然腾空而起,双臂舒展,如一只大鸟般的扑向了场中夹攻罗天睿,赵崇两人的韦天佑和他的同伴! 一见来人前扑的姿势,韦天佑已经是遍体生寒。这来人单凭这一手功夫,就让两位高手心头狂震。这一手马背借力扑出数十步的距离,没有深厚的内力支撑是万万做不到的。 来人武功只怕远在自己两人之上了。 外围有数百弩箭,战圈之内,原本以为可以紧咬不放,只要劫得人质,那么两人就还有活路。但是正在关键时刻,对方突然杀来一位高手。直接断了两人最后挣扎的勇气。 两柄弯刀,急忙转向,放弃了已经支撑不住的罗天睿和赵崇,转而夹攻刚刚扑向战团的来敌。想乘对手旧力用尽,新力未生,身体又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机会,一举重伤这位威胁最大的敌人。 但是两柄弯刀尚未触及来人,就被那飞扑过来的中年人轻描淡写的一脚踏在了韦天佑的刀背之上。足尖一点,借力再次腾空,舒展的手臂前端,突然就多出了一口腰刀。 双手握刀的韦天佑直觉的双臂一阵巨力传来,两条臂膀顿时拿捏不住兵器。弯刀落地,双腿更是止不住的蹬蹬蹬的一路后退了十数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型。 剩下的那位凉人首领,见到同伴落败,眼生中闪现出疯狂之意。手中弯刀毫不犹豫的向着敌人的小腿斩去。带起的风声迅疾凌厉。然而刀刃已经破开风阻,赶在了声响之前。 之见来人看似不疾不徐的挥刀,用刀背轻轻拍向那迅疾无比的一刀。铿锵一声撞击之后,那汉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的横飞出去,落在了韦天佑的身边。手中的弯刀已经折弯的没有了刀的形状了。 两招解决了两人之后,来人从容收刀,然后大步上前,来到赵崇面前,单膝跪地轻声拜道:“臣端木飞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赵崇手中扶着的李文朗早就被罗天睿接了过去。年轻的皇帝右手握刀,刀尖驻地,勉强站直了身型。面对这位姗姗来迟的鹰首,脸上却没有一点不满意的神色。 鹰巢初到此地,一些刚刚建立的据点掌控的尚不牢靠,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所得到的资源支持,并不能和军方相比。 虽然也调集了部分上过战场的老卒,但是相对急剧扩大的地盘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先是岭南的一次快速的收复,就已经让鹰巢的精干力量分散了一次。 这次又如此顺利的拿下了哈巴日的大军,整个江东,再无阻碍。数月之间,大雍的土地又扩大了何止数倍!面对这些刚刚撤走了凉军的关隘城池,哪里不需要人手? 大雍新编成的新军都已经全部北调集道了大江一线。像金陵这样的交接地带,双方的细作更是频繁的交手!这样的一个酒肆据点的易手,几乎是每日都在发生。 所以鹰巢才会反应的如此迟钝。速度尚不及两只过路的骑兵! 此次赵崇东来,也没有将行踪告知鹰巢。只是在得到了端木飞汇报发现赵兴踪迹之后,便一路东来了。因为在赵崇心里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亲自做出判断。那就是实地探查一番金陵平江这块江东最富庶的地方,是否真如那些重臣所言的已经承受不起一场战争了。 赵崇一挥手,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李文朗道:“端木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将军功力深厚,先看看文朗可有大碍。” “李小将军,微臣只是脱力而已,伤势虽然不轻,但好在少年之人,血气充盈,调养月余,便可大好!”端木飞伸手搭了一下腕脉后,笑道。 赵崇一听此言,顿时将担心全部放下了。任由罗天睿吩咐亲卫,将李文朗先行抬往军营中去了。这才回过神来。 收起腰刀对这端木飞笑道:“此次脱险全赖将军神威。朕必有赏赐。但是江东初定,地方不靖。端木将军还需配合驻军,安定地方!” “微臣先谢过陛下赏赐。金陵地面,如今在控鹤军的镇压之下,北凉散骑兵的侵扰已经大有改观了。微臣正准备亲自坐镇金陵,协助罗将军和魏将军稳定地方。” 端木飞又是躬身谢过赵崇的嘉奖。 “眼前这两位贼首,微臣请求皇上将之交给我鹰巢处置。最近半年,死在他们手中的兄弟已经不下百人了!微臣追寻许久,今日让某撞上,自是不能轻易放过了。说不得还要从他们的口中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端木飞谢过嘉奖之后,又指着那两位受伤不轻的敌人,向赵崇请命道。 “嗯!朕要他们也是无用,端木将军带回就是。这里的血迹和尸体,也一并处理一下吧。酒肆大堂内的杨兴,好生安葬。若是还有家人,就接到琼州由皇家供养吧! 不过这位百变郎君,朕倒是在岳州城外与之对拼过一招。当时朕一招之后,即身负重伤。想来他的武功已经入了四品了吧?端木将军能一招制敌,难道是功力又有精进吗?朕倒要恭喜将军了。” 第346章 前军与朝堂 赵崇缓了缓,力气也恢复了几分。才想起端木飞此次的出手似乎是有些不同于往日了。 “皇上慧眼如炬,微臣今日确实是突破了四品的桎梏,初窥了五品的奥妙。”端木飞回答的十分平静。原本以自己的资质,是不会进境如此之慢的。自己的资质和宋宏博一向不相上下。但是自己负责鹰巢之后,为这些公务所累,功夫的境界被宋宏博落下了一大截。 想那宋宏博早已经突破道了五品,如今恐怕都是坐五望六了。可是自己才堪堪突破。 但是眼前的这位年轻的皇帝才更加的惊艳。看今日一战的情况,能在两位高手面前支撑如此之久,恐怕战前听到的军中传言不虚。这才短短年余时间,就突破了三品巅峰,如此年轻的四品高手!就是江湖中数不尽的天纵英才中,也找不出一双手指的数量来吧! 永平三年仲夏,在金陵附近的控鹤军驻地军营中修养了半月的李文朗,就恢复如初了。经过这一场憋屈的厮杀。让这位要强的少年更加发奋的勤加打熬力气,习练武艺了。 从军将近三年,一身体魄早就在军中打熬的如牛犊一般的健壮。有了这样的好底子,再加上军中盛行习练太祖刀法,拳法,所以一品的关口毫无阻碍的就突破了,更是不到数月便达到一品巅峰的境界。但是二品的门槛却是有些难过! 跟随赵崇习武之后,内力修为上的进步也极为神速。有赵崇亲自相授的皇家心法,更是让他早早的修习出了一口内气!但是数月过后,就算经历了这一场大战,也上了战阵厮杀过,依旧没有突破。 倒是这一场频死的厮杀,帮了一个大忙。在拼杀到了浑身伤痛,内力更是消耗殆尽的时候,那最后生出的一口抛掷出腰刀的力量,倒是如开闸的洪水般的冲开了那道横担已久的铁闸! 只是当时的李文朗没有来得及狂喜,便晕死过去,不省人事了。待到醒来,第一感觉就是充盈的力量充斥着四肢百骸。至于那些看起来吓人,但是无关紧咬的外伤,养的就更加的块了。端木飞所言的修养一月的伤势,仅仅半月,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而且一身的武艺,也远不是从前可比了。二品的好手,在军中也算得上是骁勇之辈了。军中武夫,只要伙食不差,勤加训练,总是可以破如品级的。但是能破入二品的就凤毛麟角了。 就连一些掌管一部千人的正将,也有部分手上的功夫不过才是一品巅峰而已!毕竟没有心法的辅助,想要依靠横练的手段晋级二品,武人中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对于李文朗的突破,赵崇也是高兴不已。毕竟是颇得自己垂青的军中少年。憨厚的性格比那些军中的老油条们要可爱的多。 对于这样的少年,若是能够成长起来,必然就是大雍最忠实的悍将! 这一天,一大早,太阳就刺人的眼目。好在金陵地处大江之滨,江风带来几分清凉,给燥热的空气中也增加了一丝凉爽。 一大早,赵崇和李文朗照理起了大早。营中寻了块空地,便耍起了腰刀来。罗天睿,也是逮到了机会,就往这边凑来。知道赵崇平日里,特别是在军中的时候,不在乎那么多的虚礼和等级的观念。 和这些年轻的将领们总是能打成一片的。今天也是一大早就等在了赵崇的军帐外,一见皇上出来,便嘻嘻笑着凑了上去。 “皇上,在末将的军营中住了也有半月了,军中的一些小兔崽子们听说皇上能一人力敌两位四品高手,都想看皇上露上几招,好开开眼界。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朕看是你罗疯子又想让朕给你当陪练了吧!不过,就你这一股疯劲,再不长进,可就要被这后辈赶上来了。今日,朕可不想在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上耽误时间。要想舒展筋骨,去找这位新晋的二品高手吧!想来你这军中也没有几位的吧!” 赵崇一脸嫌弃的说道,对于罗天睿的意图哪里会不明白。不过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将机会留给了养精蓄锐了半月的李文朗! “哦!是吗?没看出来,当日只顾得上贪睡的李将军,也是一位二品的高手!那就让本将军领教一下手上的功夫如何吧?”罗天睿一听皇上不肯和自己切磋。只好降低了要求,转身朝李文朗笑道。只是口中调侃的意味让这位血气方刚的少年,一听就再也坐不住了。 但是李文朗也没有傻傻的就冲上去,而是憨厚的抱拳行了个礼才粗声粗气的应道:“末将谢过罗将军当日的援手之恩。但是今日的切磋,末将可是不会留手的。请罗将军小心了。” “哈哈哈!不愧是皇上看中的人物,口气可是不小。来吧,本将军也不欺负你,先让你三招!”罗天睿摆开了架势,纹丝不动,等着李文朗来攻。 那少年,可是毫不客气,抡起了拳头,就是一趟长拳招呼了过去。 过了辰时,赵崇等三人,一起在军帐中刚刚吃过早饭,就有军士来报:“魏建秋及端木飞联袂求见。” “恩!来的正好,朕正好也有些事情要招二位将军前来了解一下。快快有请。” 赵崇说完,那报信的军士,便转身前去辕门传讯了。不过片刻功夫,一位顶盔惯甲的年轻将领和一位年过四旬的中年便装大汉,便一起进了军帐。 “末将魏建秋,微臣端木飞拜见皇上!”两人同时单膝跪地大声拜道。 “两位将军快快免礼!”赵崇上前一步,双手扶起了两人。李文朗见状,也知道是有军机要事商议,右手扶着刀柄,便慢悠悠的度着步子,出了军帐。只是在军帐外的站定。当起了专职的护卫。 军帐中只剩下两位将军和一位鹰首了。 “近期金陵,以及平江,等地的状况如何?北凉在对岸的部族的偷袭骚扰可曾消停一些?”赵崇扶起了两位将军之后,轻声问道。言语中对于之前凉军不时的骚扰,大雍的驻军没有有效遏制,显然是有些不满的。 第347章 军心与君心 但是也仅仅是语气上有些异样。倒也没有责怪两位将军和一位鹰首的意思。江东初定,民心尚未稳定,退去的凉军不时的骚扰边境,也是难以避免的。但是朝廷将两只休整以久的骑兵驻扎在此也已经有三月之久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大的改观,只怕是和两支骑兵缺乏疆场厮杀经验有关。从几位将军发来的军报中就可以看出,刚刚在大江中断的两座大湖之间的那两个广阔平原地带。那里大军云集,羽林四卫中的三支都在。又有刚刚消灭了五万凉骑威势。江北的凉骑,就没有再敢南下侵扰。 数万老卒的震慑力可见一斑。 罗天睿闻言,也知道皇帝的本意不在于要苛责自己。但是军事上不能稳定,地方的官员拿什么来说服百姓们安居。没有安居又何来的乐业?没有百姓的安居乐业,积蓄力量就无从谈起。 控鹤军成军时日尚浅,军卒几乎都是没有见过血的新兵。面对小股敌人的骚扰,集中大队应对,反应上就不及对手迅速。往往是人马尚未集合完毕,敌人已经一番劫掠完毕,远遁而去。若是以散骑应对,战力上又多有不足! 这样的窘境,在白虎卫中,也是同样存在的。白虎卫成军之后,一直驻扎在琼州的马场里。重骑兵本就不擅长快速的奔袭,所以应对起来也是如此。相反的应对最有效果的倒是骑兵编制之外的鹰巢的爪牙了。鹰巢渗透此地也有些年头了。 自凉军撤退之后,便更加用心的经营,但是终究力量有限。也只是能在小规模的反击中能占据一点优势,一旦凉骑来敌在百骑以上时,就只能是退避三舍了。 “皇上,末将以为,不能一味被动,既然凉军能够袭扰我们,那么我军也能够派遣人马,进行反击。必要时,末将的一万轻骑,已经可以挥刀杀敌了。” 罗天睿闻言之后,提出了一个反击的策略。因为自己麾下的一万骑兵,成军不久。前番鄱阳湖与洞庭湖边的那一场大战之时,虽心急如焚,但是新军确实不能上阵。也只得压下战意。埋头操练自己的人马。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独自领兵的机会,而且麾下的这群琼州少年,经过数月的整训,也初步有了些作战能力。此时的这些骚扰兵力,正好被他拿来练兵。只是大军剿灭的效果不尽如人意。所以才有了反击骚扰,甚至是全军北上的意图。 此时皇帝对于地方治安有些不满,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的提了出来。话音未落,一旁的魏剑秋就有些意动了。 白虎卫成军已久,重甲骑兵,训练自然也就更加严苛。但是军士,战马也都是精选而出。经过将近三年的苦练,也正在苦苦寻觅一个宣泄的机会。乌云部叛乱,赵崇率军驰援,皇后掌琼州虎符的时候,火速凋谴剩余的骑兵横扫岭南的时候,处于稳定琼州大局的考虑,没有将自己的大军开到前线。 岭南多山,地形崎岖也确实不利于重骑兵的运动和作战。所以那时侯,自己没有一句异议。全力支持了皇后。 但是此时,此地,驻扎的金陵之地,也是一片沃野。对面的江淮之间,也有大片的空间可为自己所纵情驰骋。虽是大战刚过,但是自己麾下的五千重骑兵,乃是养精蓄锐多时的生力军。 此时面对时时袭扰南岸的凉骑,早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现在听到有同僚建议出兵江淮之间。当然是乐见其成的。于是也没有多想便出言附和道:“末将麾下的五千精兵,训练数年,自信可与北凉铁骑正面一战!若是皇上决定继续用兵,末将等必不负所望!” 三人中,唯有端木飞立在一旁没有说话,似乎是对于这些战事,不太感兴趣。 赵崇哪里不明白,眼前的这两位将领也只是激愤之下的一番畅想。虽都是年轻得高位,但是能做到一军统帅的位子,又怎么可能看不清如今的大雍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 但还是摇头苦笑道:“两位将军,定然也是知道的。朝廷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不久,虽是战果丰硕,但是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今朝中重臣,无论是兵部的主官还是户部,吏部,都是同声反对再向北用兵。 因为朝廷的财力已经支持不住了。此时何苦再言进兵江淮之事?朕原本以为以金陵平江等地的富庶,勉强还能支撑一下玄武卫的下一步计划。 如今亲至此地,入眼的都是饥民,荒村,才明白朝中重臣的难处啊!我大雍站稳琼州三年所积赋税钱粮,以及岭南一秋的积累,民众手中的余粮,几乎全部消耗一空了。今年夏收,琼州,遭受风灾,粮食产量大跌,江东初定,抢种的效果,也不慎理想。仅仅能够百姓果腹而已。再要北进,哪里还有多余的粮草?” “皇上以及朝廷定然是已经就此事进行过了反复商讨。三卫军马此次能够大胜,也和我们的对手忙于内耗是分不开的。若是江北派出哪怕一支援军,这五万凉骑,我们又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拿下呢! 即便如此,我们也是付出了城中代价。眼下大雍最缺乏的就是时间。乘此时,大都城外的战事还在对峙之中,我们应该抓紧稳固地方,恢复生产,只有如此才能有源源不断的税赋粮草。安抚涂炭了数十年的江东百姓。这些才是我大雍复国的根本。” 端木飞也知道两位年轻的将军不是真心要逼宫皇帝授权用兵。用意恐怕是在练兵之上。毕竟像这样的近距离的对峙,探马和散兵之间的短兵厮杀,对于锻炼这些未经战阵的新兵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即便在初起可能会吃些亏,尝些苦头,但是不用半年,这些新兵就能脱胎换骨,成为精兵。这样又不用额外耗费粮草和军饷,对于朝廷来说,也不会是沉重的负担。 第348章 反袭扰 估计皇上的心意也是如此,只是担心两位将军一个不慎,引发大战,那就不是朝廷所愿意看到的结果了。所以才有如此的说辞。 但是说出来的话中,颇有些提醒皇帝,江东地广人多,物产丰富的意思。倒底还是在军中效力过,言下之意还是有些支持用兵的。 罗天睿和魏剑秋两人听到皇上解释了一番朝局,以及端木飞明言和实助战的言辞之后,都开始了沉默不语。等待着皇帝最后的决断。 但是赵崇一点也没有要做决断的意思。而是有些风轻云淡的舒展开眉头,看着大热的天气之下,一身甲胄的两位将军身上慢慢浸透的汗渍,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两位将军,虽然年纪上和朕相差无几,但是军伍中打滚的年头可要比朕多的多,军中的经验也比朕要丰富的多。 所以具体反击的方法,你们想必心里都是有数的。目前大雍的力量以及对峙的局面,你们也不会看不清楚。就不用再试探朝廷的承受能力了。 三月之前,琼州朝堂的重臣悉数北上的事情,你们也都是知晓的。具体的事项,大多是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的政务。唯独扩军一事,和两位将军有关。大战过后,为了补充折损的兵源,以及控制好江东的这千里江山,朕已经照准了兵部的扩军计划。 羽林四卫中,除了白虎卫,人数战马保持不变之外。青龙,朱雀两卫,各自扩军至六万骑。玄武卫因为还有大用,所以此次扩军至十二万。水军编足五万,战船适量增加。 如今青龙朱雀的十二万骑兵,基本已经征召完毕。大军也按照计划,分驻于数千里的长江南岸。玄武卫一分为二,六万依然留在洞庭湖口严加整训,等待时机一到,立即西进。余下六万,分散于江东腹地,以备万一。” 两支轻骑兵要防御的正面十分的宽阔。扩军也是势在必行。步卒玄武卫身上的使命是什么,像罗天睿,魏剑秋这样级别的将军,也是明白的。西边的那个有着天下粮仓美称的蜀中,南北千里的膏腴之地,大雍是不可能会不加理会的。 蜀中地形崎岖,骑兵基本南又大的建树,只有依靠步卒用手中的军刀来开拓了。 更重要的是沿江防御的轻骑兵的背后也需要这些步卒去填补空虚的腹地。不然单靠那些地方州县府城里的零星驻军,万一凉骑一点突破,就能在江东腹地里肆意劫掠。依靠那些兵力单薄的州府是不可能作到有效防御的。 加上这次作战的军功,以及作战过后兵员的折损,所以这三卫扩军,自己也是没有脾气的。谁让自己的白虎卫至今尚未有可以夸耀的功绩呢。 一边的罗天睿就更加的郁闷了。时至今日,自己麾下的一万轻骑的名分才确定不久,此次的扩军更是和自己彻底无缘了。原本按照驻地以及担负的责任,金陵到平江一线,土地也算得上宽广,富庶。扩充个三五万兵力,也是合理的。 但是朝廷实在是担负不起这样的消耗了。数万人马的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所以权衡之下,也只能如此了。 这些消息早就通过公文刊发各地了。这些情况各地的将军们也是早早的就接到了消息。但是皇帝此次单独东行,算是亲口又传达了一次。也是为了安抚一下这两位心腹爱将把! 想通了这些,也就不在纠结于叫喊着要大规模的用兵了。但是他们都明白,北凉的骑兵既然能一次次的渡江而来,必定是有着他们自己的通道的。 长江的下游,金陵到平江的这一段,是出了名的江阔水深。凉骑想要南下,骑马渡河是不太可能的。至于搭建浮桥,以其每次的袭绕的规模来看,也是不太现实。 如此想来,只有船渡一途了。几艘渡船,飘在江面上,长江如此辽阔,下游又没有水军驻扎,只怕是难以防备。罗天睿于是又上前对着神情已经放松了下来的赵崇道:“既然上游的战事已经结束,那么长江之中的水军,依然全部留在上游就显得有些浪费了。不如调拨一部驻扎与金陵或者平江,这样一来,对于扫清大江上的零星的凉人运兵的船只,是大有裨益的。 不仅能够断绝凉骑南下的途径,而且还能运送我们不的骑兵,不时渡江,去反向袭扰江北的凉军,甚至能搅乱江淮之间的这些部落的稳定。” “如此甚好,末将也是赞成。如果上游的水军另有大用的话,那也可以重新调集驻扎在琼州的南北三港的水军北上。如今江东基本平定,只要在平江到金陵之间有一支水军,当能时时威胁江淮之间。”罗天睿刚刚说完,魏剑秋也是出言附和道。 赵崇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起身在帐内缓缓的度起了方步来。不过是数步之后,正好停在了站在旁边的端木飞的身边,笑问道:“大都城外的那两兄弟之间的对峙目前是什么样的状态?” “回皇上,具鹰巢激活的那些影藏在大都城内外的密探们发来的情报看,双方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主力全部集中的大都城外方圆百里之内! 一时间看不出谁有胜出的迹象!倒是便宜了额日敦,阿拉格父子,以南一北,从奉圣州,到真定府,几乎都被扫荡一空,可是抢掠了不少物资!” 端木飞恭声回道。这些消息自己虽然也有过汇报。不过却没有赵崇最关心的胜负问题。自己也不曾亲眼看到战局的情况。所以说起来的时候,总是有些犹豫。 当然这些情报都是通过了各位密探单独汇报,汇总到鹰巢之后,端木飞又进行了相互印证之后得出的结论。可信度也是极高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对面的这些部落,想来也是在观望之中。近期也应该不会有大的动作。两位将军的反击的方案,也是颇合朕意。就即日下令,命驻守在琼州水军大营的两万水军火速北上,配合两位将军。 但是朕希望,一年之内,两位不要有重大的军情,送到兵部或者是朕的案前!”赵崇转身又看了看那张简易的地图,最终下定了决心一般的吩咐道。 第349章 老卒 赵崇李文朗两人,到达琼州的时候,水军大营的两万驻军,才刚刚出港不过十数日。吕开诚亲自领兵,两万水军,以及浩浩荡荡的战船,逶迤相连,铺开数十里的水面。 但是赵崇也没有看道大军出港的盛况。两人低调的自雷州的最南端登上一搜不起眼的小船,一路劈波斩浪,不到小半日,便抵达了空荡荡的水军大营。 留守的将领麾下不过还有十几艘中小型的快船,数百名水军中的老卒。诺大的军营猛然空了出来,让这些习惯了拥挤和热闹的军士们一时有些不适应。 整日里把着快船,来回巡视倒是没有落下。原先的把总,凭着先前琼州岛上那一场大战时射杀了凉军中冉冉上升的年轻将军的战功早已经高升了。 如今的麾下也有了十几艘船只,数百名精悍的水军军士了。原来的那些属下,如今也只剩下那位憨憨的大牛还在身边了。当然也已经因军功接任了自己的把总职位。 午后的阳光有些倦怠,照在平静的水面上,泛起的波光粼粼,微微熏的刘义有些恍惚。最近这一年多来,大雍的捷报太多,看的自己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虽然那位和自己并肩厮杀过的皇帝,如今再见一面,都是难如登天了。但是刘义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失落。天子吗,原本就该高高在上的。 若是在沦落到需要亲自挥刀的地步,那么自己这些作为臣子的军士们就该羞愧的自行了断了。常言都说君辱臣死啊。大雍的天子,如今再也不用如先前的那般落魄了! 数十年的逃亡路,似乎就停步在了琼州。从数万大军云集琼州,到现在又一批一批的北上而去。这就是一个转变,从退守,到反击,两字之差,这其中的坚持只怕也只有久在军中之人,才能体会一二吧! 吕开城此次接到的军报,颇为紧急。虽然也知道北方的战事已经结束。但是看着印有兵部大印的调兵文书,也没有迟疑。公文中催的甚是焦急,但是也没有越过自己去调集琼州岛南部的驻军,而是要求自己即刻带上粮草给养北上金陵。水军大营交由南边的那一万水军前来充实。 这位新任不久的水军大统领,本就有意选出一位军中资历颇老,但是职位却不高的将领留下负责交接事宜。随后就接到了皇上的旨意,旨意中除了调兵的命令之外,还隐约提到了一位军中不甚起眼的将校。说是职位虽底,治军却颇为稳妥。 随后留守的重任就这样落在了刘义的头上。 岭南数十州已经平定了数月,各州府县里的文官都已经配备到位。这些大部出自琼州书院的南下学子们,倒也没有辜负朝廷和帝王的重用。 但是在武人们看来,更重要的只怕是那数十位在军中颇有军功,但是又身负重伤落下或多或少残疾的军将和老卒们,充实了各县的武职。练出了一州一县的府军,才稳定了岭南。 无论是谁的功绩,反正岭南是已经稳定了下来,所以水军大营原本负责防御的区域,已经是大雍的治内了。军务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这数百人,十数条船,管理着大片的海面,一点也不显得繁忙。 刘义处理完了杂事后,正愣愣的坐在军帐中,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项。一声奏报就传了己来:“将军,北边有船过来,已经上了码头!” 说话的正事一直跟随在身边的那位憨厚的名叫大牛的少年。但是经过了这数年的军中历练,早已经变得憨厚中透着一股精悍的锋利来。像是一口剑,经过了打磨之后,才显露出逼人的气势来。 “如今岭南和江东都已经在大雍的治下,对岸来艘小船,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来人身份没有问题,照例放行就是了。我们的这座军用的码头,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交给地方的官员来管理了。 琼州的水军主力这一次的离开,恐怕再要回来,就遥遥无期了。剩余的战船人马,已经用不了这么大规模的一片码头了。”刘义有些奇怪,今日的大牛怎么会如此的不辩轻重。也没有如何的在意,面前的这位自己的老部下气喘吁吁的脸上的丰富的表情了。 至于话中多余的感叹,也是有感而发,只有在这样的麾下面前才会轻易的流露吧。可是谁知今日的大牛也顾不上仔细的听自己的感叹,只是一个劲的拿眼神催促自己,似乎是想打断自己,又犹豫不决。 “来人是谁?何必如此慌张?”刘义这才感觉到了异样,当即简短的问道。 大牛口中的语速顿时快了起来,不停的说道:“刚过午后,就有哨船来报说是雷州那边来了一搜小船,登岸的时候,也只是递过来了一枚都指挥级别的军中腰牌。末将初时倒也没有在意,只是看来人十分年轻,看年纪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末将想来军中如此的年轻的都指挥使倒是听说过几位,只是此时能回琼州的只怕就只有那位际遇通天的少年了吧!军中传言,此人目前就在皇帝身边,所以末将特来请将军去码头一行。” “只是猜测而已,何必如此急切!你一个军伍中人,何时也学会了如此伶俐的钻营了?”刘义一听顿时拉下了脸来!虽然也知道属下是一片好意。但还是做不到放下老卒的身段去刻意结交以为军中炙手可热的新人。 “将军,那少年身边还有一人!”大牛见主将有些不满,知道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当即又解释了一句。见刘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又继续言道:“末将也只是激动于当年并肩厮杀的情谊,没有多想其他高贵的身份!况且将军如今作为大营留守,见一见过往的军中之人,也是常情。” “如此,随我前去拜见吧!若真是皇上路过,慢了也是失礼至极!”刘义这才点了点头,携大牛一起快步往码头走去去。 第350章 乌云部的灵雀 赵崇下了船,登上了水军大营的码头之后,没有立即离去。转身面向北方,任海风吹起一身的白衣。俊朗的脸,悬在腰间的宝刀,衣袂飘飘,好生快意潇洒。 这里距离自己三年前的登岸的南渡江口,也不过一望之间,掩映在苍翠之间的那数千座墓碑静静的矗立在江边的坡地上。当年的自己是何等的萧瑟。而如今,总算是有些中兴的气象了。 三十万大军进驻江东,治下的人口更是参差数百万户。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刘义和大牛两人,身着软甲,腰胯军刀,一步一踏的大步前来。远远的看见码头上的两人,刘义眼中的震惊并不比大牛要好多少。 虽然是有所准备,但是大雍的天子,真的就这样站在了眼前的时候,还有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 “末将等拜见皇上!”两人单膝跪地,行的是军中大礼。口中的声音雄壮中带有一点紧张的颤抖。 赵崇远远的看见两人前来,两年多不见,自己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些曾经和自己并肩厮杀过的这些军中的将士。直到这一次的南归。临时调用水军北上的时候,似乎才记起了这些故人来。 “刘将军,别来无恙呼?”赵崇上前一步,扶起了两位行礼的将士,口中轻声笑问道。 “末将再次得见天颜,心中万分荣幸。码头上烈日炎炎,请皇上移步末将的军帐,暂避暑气。”刘义直起身来,面对皇上如此近距离的问候,心中自是有万千种感慨,说不出来。愣了半响,才感觉到头顶的太阳实在有些毒辣。才说了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自己的身后已经是浸透了一片。 “朕,离开琼州已经数月,实在是急着想看看家中的小顽皮了。就不去你帐中叨扰了。此地距离辕门颇远。两位不如就送朕走一遭吧。”赵崇也看出了两人的窘迫,故意提起了家中尚且不足一岁的儿子。 “末将遵旨,皇上请!”刘义站直了身体,右手做了各请的姿势。一行四人便离了码头。往水军大营的辕门走去。 对于这座空旷大营里的事务,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赵崇知道不过是再等十数日,岛南边的水军,就会到此驻扎。到时候,大营的规模恐怕就要缩小一般左右。让出一半的码头,交给琼州的知府衙门来管辖。用于方便两地的百姓。 “刘将军,自前年一别之后,将军一路高升,朕还没有恭喜呢!怎么样?在水军之中待的可还习惯吗?”赵崇走在最前面,笑着开口问道。 刘义和大牛紧跟在皇上身边,走了一段路之后,身上的紧张和激动也已经平复了许多。刘义听到赵崇的问话,当即回道:“托皇上的运道,吕统领治军向来赏罚严明。自那一场海战之后,末将得以升了一级。在军中服役也有多年了。如今身体也不如这些年轻人了,就盼着能在告老之前为大雍再立些功劳。” “恩!朕若有意,刘将军可舍得脱下这身军服。”赵崇仿佛没有听到刘义的最后一句话,而是继续问了一句。这一句话问出来,就连跟在最后面的李文朗也有些意外。 更别说是刘义和大牛两人了。 “皇上,末将的牙齿还咬得开牛肉,臂膀也还举的动军刀。”刘义一时有些焦急。也不知是否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引得皇上有些不满了。 倒是一边的大牛,有些不以为意。只是傻傻的听着两人的对答,没有出声。 “刘将军误会了,朕的意思不是让只让你们脱下军装。收复岭南之后,那些立下了功劳的伤残将士们被朕分往各县担任各州县的武职一事,两位应该也有所耳闻吧。如今大军收服了江东之地,各地文官已经勉强凑齐了。但是武职上,依然还是有些空缺。特别是一些咽喉之地,尚没有合适的人选。” 赵崇一听刘义的语气,便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自己的用意。以为自己无端的就凭自己的喜好,让他们离开军中。当即回头笑着安抚了一句。话中的用意也已经算是十分的明显了。 接着不等刘义回答,又接着说道:“此次朕自金陵,平江等地南下,一路所见,地方上也算是基本平静了。只是这江边的金陵,平江两府,不是还有凉人骚扰。便特意传旨吕开诚留将军一人留守大营。若朕没有记错的话,将军当初也是步军的一员吧?” “正是,末将原本却是在步军中执事。”刘义虽然有些奇怪,皇上怎么会知道自己这样的一位小小的低阶军官的过往。但是口中还是如实的应道。 “此去,替朕专管一府的军事治安等事,可有信心?” 皇上的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刘义哪里还会不明白用意。金陵,平江不正是大牛和自己的故乡吗!自己对于那条大江也是熟悉无比。如今的军职,放在玄武卫中也是和一部正将平级,麾下也可以率领千人!但是放在金陵府这样的紧要之地,也算得上是高升了。 当即再次单膝跪地,口中谢道:“多谢皇上栽培,末将对于金陵平江等地的江段,也算得上熟悉。如此安排,末将愿意脱去这一身军服,替皇上盯紧这段大江。” “如此甚好!朕回宫之后,便吩咐吏部行文。平江尚缺一位通判。将军待到交接完毕之后便火速上任吧!按照大雍的祖制,大府中专管地方治安等事的府军员额有两千。你麾下的这些水军恐怕不能悉数带去了。可一并移交给此地水军。你只带些合用的人手去吧!” 两人问答说话的功夫,时间过的很快,大半个时辰匆匆过去。眼见着穿过了水军大营,那一道辕门已经在望了。辕门外数十骑骑兵静静的立在门外。为首一人不时向里面张望。但是却没有越过辕门一步的意思。 直到远远的看见一行四人出现在视线内,才齐齐下马。 这些迎接在此地的骑兵,正是等候赵崇的皇家亲卫。但是不等赵崇和他们汇合,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又自身后的桥南边响起。马背上是一位身着锦衣的清秀男子。纵马过桥也没有减速的意思,看的数十亲卫们都是一阵阵的皱眉。 第351章 联姻 喧嚣的夏季已经快要结束了。但是在琼州岛上,天气依然燥热的很。即使是傍晚时分,热情的蝉虫也没有停下高亢的歌声。 小巧的皇宫在琼州城的南边,并不显眼。那座赵崇闲暇时喜欢或是静坐或是远眺的听雨楼,就更加的不显眼了。 赵崇回到宫中的第二天,这座简单的小楼台上,一家三口就惬意的在楼台之上享受着这脉脉的温情了。皇后身边的宫女本就不多,此时也就三四人,等在楼下伺候着。 赵崇身边的亲卫就更少了。此次南下也就只带了一个李文朗而已。到达琼州的当天,就给这为刚刚伤愈的年青人放了个假。自己最近都在宫中,有数百皇家亲卫守卫的皇宫里,那里还需要贴身的保护。 躺在两人中间的摇篮里的小赵业,刚刚被太后身边的宫女接回了寝宫,说是太后想看看皇孙了。 魏凌烟那里不知太后的意思。这明显是想给两位分多聚少的年轻人多一点相处的机会。两人独处的时候,倒是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微妙的感觉。 魏凌烟身在将种世家,本就没有什么自己的爱情可言。嫁到皇家,也不过是皇家的一道恩旨罢了。 父帅和兄长对于这样的恩宠当然是甘之如饴。而自己对于这桩婚事要说有多么的排斥倒也算不上。但是一定要说有什么情与爱的话,那也只能是牵强附会。 只是记得大婚当日的那一场血流漂杵,兄长死战城门之外。父帅殒命小石桥边。这些都是皇后不愿意去回忆的过往。 但是自从怀上了皇家的骨血之后,原本毫无感觉的自己,开始有了一丝丝的挂念。这份挂念随着腹部的渐渐隆起,日渐的浓烈。在赵崇亲子领兵北上之后,开始更加的挂念起那位相处不过数月的年轻天子,自己的枕边人了。 一向深受父兄影响,性格果决的魏凌烟,也不知到从何时开始,有了这些的小女儿的心态。 得知皇帝昨日抵达后,并没有亲自跨上战马去码头相迎。只是默默的施了点精致的装容。在宫门内等候。 ...... “皇上昨日定是见过了那位乌云部的女子了吧?只怕这小小的琼州的皇宫里,又要添加一位贵妃了。” 魏凌烟舒展开眉头,先前在家中时的那股深受父兄影响的军伍气已经被这一年多的宫中礼仪磨练的有了几分母仪天下的典雅气质了。 但是在这样的盛夏时节,问话中的语气,还是带上了几分微微泛着凉意的恼怒。 “朕也是在驰援乌云部故地的时候,与她偶然在宴会上见过一面。可是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的,也不明白怎么就跑来琼州,在母后的面前说那些话。” 赵崇那里不明白皇后话中恼怒的原因。扶在栏杆上的双手,没有动,只是转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魏凌烟。口中解释的话怎么听来都有些心虚的意思。 对于皇后的微微醋意,不过是些故意的小女儿状的嗔怒,并不是皇后此时的真心情。对于这一点赵崇当然也是明白的。 但是一想到昨日水军大营外的那座小石桥边上,那位出生在江南的草原部落的女子,那么直白的表现,就有些微微头痛。没有想到那位曾经在宴会上婉转歌舞的女子,竟然也有如此火辣的性格。当真是从来不将那爱慕思念藏在腹中。 “陛下乃是天子,三宫尚未满额,臣妾也就随意一问,皇上何须给臣妾解释这些呢。”魏凌烟自塌上起身,上前几步和赵崇并肩而立。对于皇上似乎是有些心虚的解释,没有如何的放在心上。一双眼睛也随着赵崇的目光,看向了远方。 天边的晚霞沸腾翻卷,壮阔的让人产生出无边的概叹! “母后是什么意见?可曾和你闲谈过?”赵崇对于皇后的反应,以及之前的故意流露出来的醋意,都在意料之中。身在皇家,有很多事情便是不由自主了。哪怕自己是大雍的皇帝。 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对于身边人的感受,又怎么能没有一丝的顾忌呢。好在皇后也是出身将门,对于这样的联姻之事,耳濡目染之下,恐怕是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虽然有些在意,但是在赵崇未到琼州的时候,这些事务,也都是由皇后亲自授意礼部的官员,与乌云部的使者详细商谈过了的。 让乌云部举族西迁的决策,也是皇后魏凌烟一手策划和主导实施的。对于弱小的大理故地,虽然一直与大雍修好,但是这样的关系在国家利益的面前,又能有几分作用呢。 对于这个最先归附的草原部落的安排,也是颇费了一番大雍朝廷的脑筋的。北上,暂时大雍和乌云部都没有这样的力量。留在岭南或者江东的腹地,对于大雍朝廷来说,怎么会放心的让这个拥有两万骑兵的部族。 所以放眼这个南方的版图,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哪里地形崎岖,对于习惯了草原和骑惯了战马的乌云部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休养生息的地方。但是胜在地广人稀,在乌云部的眼里,大理的国力又算不上强悍,答应西迁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早在决策之初,魏凌烟就已经做好了乌云会来求援的准备,因为魏凌烟明白,哪里的地形和国民会让这个不知深浅的部族吃尽苦头的。 却没有想到乌云部会用联姻这种方法! 当乌云部的使者带着那位有着“灵雀”之称的族长的女儿到达琼州的时候,魏凌烟就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了。因为此时的大雍是需要乌云部中的那几万匹战马的! 而在大理的崇山峻岭中吃足了苦头的乌云部的嘎鲁首领,一口答应了魏凌烟要求的将部族中几乎全部的三万匹战马作为嫁妆的要求。这到让准备了诸多说辞的魏凌烟微微吃了一惊。 这位不起眼的小部族的首领竟然能有如此的气魄,实在是让魏凌烟不得不另眼相看了。谁说草原上的汉子都是没有头脑的莽人。这位嘎鲁审时度势的眼光和这份决断就让大雍朝廷惊叹不已。 第352章 听雨楼前定国策 但是惊讶过后,也就在太后的同意下,让礼部的官员和对方敲定了一应的细节,择好了黄道吉日,只等赵崇这个皇帝回来了。 对于赵崇的问话,皇后轻声回道:“母后自然是同意了的。只是皇上尚未回宫,臣妾就擅自做主决定了此事,还请皇上恕罪。” “皇后深明大义,一心为大雍操劳,何罪之有啊!”赵崇一声叹息,对于这桩联姻的婚事,自己也是没有多少感想。 虽然早在路上就接到了皇后的传了的讯息。但是对于皇后能在这样的问题上提出那个陪嫁的条件来,还是有些莫名的诧异。 三万匹战马,几乎是现在的乌云部所有的数量了。皇后如此做法,也不仅仅是大雍目前对于战马的需求。更多的应该是对于这个游牧部族的防备吧。没有了战马,在那样的丛山峻岭中,就再也不能给立足中原的大雍造成威胁了。 眼前的彤云翻滚间,像极了自己胸中的那些壮怀激烈。但是一路行来,自然也看到了凋敝的民生和残破的山河。富庶如苏湖,湖广之地,百姓尤没有隔季的余粮。农事上不可或缺的耕牛,骡马等大牲口,也被凉军撤退时,戕害殆尽。 若不是琼州以及岭南的接济,恐怕已经室饿殍遍地了。但是如此大规模的收购粮草,也让大雍的户部掏空了所有的家底。国库已经为之一空。 使得赵崇原本一鼓作气入主蜀中的计划,受到了几乎全部重臣的反对。六部的四位尚书,也仅仅只有一向不问政事的工部尚书没有出声反对。 但是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让这位年轻的大雍天子真正见识道了什么叫做赤贫!摆在案头的数据和文字向来都是干瘪生硬的。 江东凋敝这一句话,所蕴含的百姓疾苦,若不是自己这数千里路走下来,恐怕永远也想象不到!赵崇要了摇头,想将这些统统抛到脑后,不愿意去回想。 “陛下此次金陵之行,可曾见到杨先生?”魏凌烟从皇上的话里似乎也听出了一点点的悲意。于是故意转换了话题问道。 杨兴的死讯,一直未曾传回琼州,朝野上下尚不得知。只有当日在场的少数几人知晓。或许在听闻曾经的对手和政敌魏世杰死讯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生的欲望。 挺身而出去挡了那枚淬满了剧毒的匕首,或许能让杨兴自己得到了解脱。在他的心里,以这样的方式去见先帝,是最好不过的了。 却是让赵崇又背负起了一段沉重的伤怀。此时听到皇后的无意相问,俊朗的脸上再次冷峻起来。 “杨先生为朕而死,葬在了大江边,留下陪伴他的只有那柄他一直呆在身边的长剑。 先生中剑之前,和朕有过简短的交谈。对于和先帝的分歧,以及和国丈的不合,似乎颇有些耿耿于怀。” “臣妾只知道陛下与金陵附近遇袭,并不了解杨先生的遭遇。但是皇上也不必过多的介怀。或许这样的结果对于杨先生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当年和家父的政见不合,也只是朝廷内部的分歧而已。拒不执行先帝要求全军南下的军令,造成分兵一事确实有些莽撞了。 宋,戴两位将军听闻龙旗稳于琼州之后的南下也没有同行。也是书生意气,文人风骨在骨子里起的作用吧!” 魏凌烟猛然听到赵崇所言,也是感慨万千。当年能和自己父亲分庭抗礼的那位书生,就这样去了吗?仿佛都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皇后也不必宽慰,朕此行不仅没有能将杨先生带回朝廷,还连累先生殒命江边。唉!只是愧疚又有何用啊!”赵崇一拍栏杆,愧疚之色更甚。 “好在袭击的凶手虽然已经全部伏诛,也算是当场报了此仇。那哈日查盖当真可恶,远在大都苦战之时,都不忘行此阴险下作的手段,当真可恨!我大雍的鹰爪死士也该还以颜色,让他们看看了!” 魏凌烟此时完全不似宫中妇人,一脸愤慨和出离愤怒的情绪毫无掩饰的全部表现在了脸上。 “鹰巢在大都城经营不易。况且行事下作之人,对于这些阴暗处的刀箭,防范的也必然严密。贸然激活死士,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且在等待一段时间,看看他们兄弟之间到底谁能笑道最后吧。 我大雍就只用心守住大江,安心修养好了。毕竟百姓也确实需要好好休养生息了。就连驻扎在苏湖的两只骑兵,朕临行前也下了死命令:只需固守,至于固守的方法,就放手让那罗疯子和国舅去做吧! 大都城外的战事虽然表面看来还在对峙,但是据密谈传回的消息判断,恐怕就要见分晓了。” 赵崇叹息过后,听见皇后提及了那位北凉的长子。又想起了远在数千里外北方的那一场混战。拍过栏杆,心情也似乎顺畅了一点。对于皇帝后以血还血的提议,也没有采纳。 “以我大雍如今的兵力,这数千里的大江,一味防守似乎不妥。苏湖边上的控鹤,白虎两军,可千万不能挑起大战来。好在陛下已经调水军前往。加上洞庭湖口的一万水军,有了那三万水军在,又多了几分保障了。 如今夏收已经完毕,虽然琼州经历了风灾,但是加上岭南,以及部分江东之地,所得的税粮已经能够接济的上饥肠辘辘的百姓了。 待到征召的新军成军,以青龙朱雀两卫十二万骑兵,以及六万玄武卫步卒,足以固守培州至平江的数千里大江了。”魏凌烟面朝北方,似乎那滚滚大江尽在自己胸中。 “等到大都城外分出胜负的时候,大雍的长江防线,已经初具规模了。那时候的北凉再想南下,就要看我大军手中的刀箭是否答应了。” ...... 就在赵崇和魏凌烟两人在听雨楼上纵论天下的时候,在琼州城内的一处驿馆内,昨日迎到水军大营外的吉布楚和端坐在几案之后,和她对面而坐的是一位须发灰白的老人。正是乌云部的长老斯钦都日。 第353章 梦碎 两人对坐,灯光昏暗,晃晃悠悠的倒影印在墙上的人影中,年轻的女子一脸的激愤。回想起在部族里有父亲宠溺的时光和现在独自在这个汉人的大城里所受的待遇,就是一阵阵的懊恼。 那位年轻的皇帝,自己也是见过的。在那场篝火晚宴上,一刀劈开酒囊,而且能半点不散的飞向两位较量的勇士面前。 用部中勇士的话说,当真算是使得一手好刀法,更是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才在这位乌云部的灵雀的心里留下了好印象。 所以当父亲提出要来琼州联姻的时候,自己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甚至在心里还有点窃喜和没来由的辛福感。虽然自己知道那位皇帝已经有了皇后和孩子。 但是昨天的第二次见面的场景实在是不甚融洽。自己和大长老来琼州已经数十日了。不仅没有见到自己一心思慕的皇帝。还被那位神情冷漠的皇后刁难。 竟然提出了要部族拿出几乎所有的战马作为嫁妆的条件。作为族长的女儿,对于这样的要求,哪里会没有一点的感受! 这分明是借题发挥。乌云部之所以要主动提出联姻,也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在西进大理的时候,遭受道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大理故地上,全民抵抗,乌云部远到而来,兵马疲惫。加上崎岖的地形,也不利于部族的骑兵纵横驰骋。所以数月以来,进展极小。 眼见的大勇的骑兵不仅顺利荡平了岭南,更是在今年的春夏之交,数月之间,就全歼的北凉的南征大军。父亲这才想起来,可以向这个自己部族臣服了的宗主国搬些救兵或者是支援。 临行之前,父亲和大长老密谈一夜,父亲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这位大长老的眼睛似乎更加的浑浊了。更是在大雍皇后提出要求之后,几乎没有思考,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让一旁的吉布楚和都开始怀疑,这还是一向以智慧和谋略着称与族内的大长老吗。 此举无疑是砍断了乌云部强壮的大腿啊! 这些大事自己是不能做主的,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双方就这样谈好了条件。连细节也顾不上细问,便一头扎回了驿馆,不再如往常那般的去繁华的大城里游逛了。 这倒让那些皇家亲卫以及城内的军卒衙役们松了一口气。这位刁蛮跋扈的小姐终于肯消停一下了。 直到昨天听到了皇帝返回的消息,自己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郁气。独自牵了匹骏马,便去了水军大营外的那座小石桥。远远的没有跨过去,就已经让那些前来接驾的亲卫们有些头疼了。生怕这位脾气火爆的异族小妞在皇帝面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但是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平日里火爆的小妞,今日竟然是一副弱不禁风,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的表情。口中说出来话倒是还符合平日里的样子。 竟然在皇上面前数落起了皇后的不是。亲卫们自然是一下子就散了开来,数十骑亲卫,探路的探路,断后的断后,赵崇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本来还有那位憨憨的李文朗,还跟在自己的马后。但是一见亲卫们的表现之后,便猴精猴精的当场提出了告假回家,说是想要回家看看老娘。 但是赵崇哪里不明白,这个崽子十有八九,是想回家看看那位出自宫中三千婀娜宫女中一员的媳妇。 皇上的身边瞬间散去了众人。但是结果似乎也并不是如自己想的那般,只要自己开口,皇帝就会训斥寻衅的皇后,然后取消这个在自己看来十分无理的要求。自己的一番热情,并没有得到那位天子的回应。 对于自己提出的给部族留些战马的要求,就更是没有被理睬。丢给自己的就只有一句冷冰冰的戏谑:“朕尚未答应联姻之事,你若是不愿,大可立即返回部族。” ...... 骄傲的灵雀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当即就是拨马回转,冲进驿馆后,就闷在了房间里。颤颤巍巍的大长老对于这一幕也只是一脸苦笑。 斯钦都日在部族中从来都是族长的智囊一般的存在。对于这位族长宠溺有加的灵雀,当然也是疼爱的。 此番的联姻只能算是高攀了。何况乌云部还急需要大雍的精铁来打造刀枪呢! 皇后的要求,看似无理,但是也早在自己和族长的预料之中。只是皇后提的这般直接干脆,而且还有毫不退步的强势,是自己没有料想到的。 没有了战马,就如同没有了腿。但是总要好过部族没有了生存的机会!也许没有了战马的乌云部,才是大雍朝廷放心的乌云部吧! 若是礼部的尚书姚秀夫在,估计就会委婉的多了吧! “大长老,那皇后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为什么也要答应?没有了战马,部族中的勇士们还怎么上阵杀敌,保护族中的十余万妇孺和孩童!” 两人各自的心里有着不同的取舍。吉布楚和看着幽暗的灯光下,老迈佝偻的大长老昏昏欲睡的表情,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虽然这样的话在这一天里已经问了数遍。 “没有了战马的乌云部就能继续生存下去。”老人睁开浑浊的眼睛,在回答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昏昏欲睡的姿态。 “没有了大雍的支持,难道我们勇士们手中的弯刀就不锋利了吗?就取不到足够我们部族生存的土地了吗?”对面的那位一脸愤懑和不甘的女子不甘心的追问道。似乎是对于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 “你错了!你已经是大雍的皇妃,不在是乌云部的一员了。族中的土地,勇士,甚至你的父亲都和你没有了关系。从我和皇后谈好了条件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属于了大雍的皇族,赵家的人了。 以后,在皇帝的面前,也不要以乌云部自居了。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老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缓缓抬头。语速很慢,目光中复杂的光芒,有不舍有无奈,更有决绝! 第354章 拜月大师 年轻的姑娘满眼诧异的望着眼前这位平日里无比慈祥的老人,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般。刚刚的那句不可再以乌云部族之人自居的话,更是如一道惊雷一般炸过脑际。 在这个瞬间,这位年轻的姑娘如彻悟了一般的明白了过来。自己嫁与不嫁,已经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了。父亲和部族不过是用自己来做一个姿态罢了。 那位同样年轻的皇帝要的是那三万匹战马。而部族和自己的那位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需要的是大雍的援助。 自己不过是个添头,就算没有自己,还会有其他的东西来促成这笔交易。只是一直以来,大家都彼此没有说破而已。但是自己昨日在那座小石桥头为了部族利益的一番激昂的兴师问罪,让交易的双方都有些厌烦了吧。 可笑的是自己还一心的在为部族争取,殊不知自己不过是这场交易中最无足轻重的组成部分而已。 “大长老之言,也是族长的意思吗?”吉布楚和抬起头,睁圆了眼睛,逼视这对面的这位老人。口中对于自己父亲的称呼也悄然变成了族长。馆舍中的空气似乎都有些凉了起来。 但是那老人似乎是毫无察觉的一般,眼神涣散,但是却没有回避的迎接着对方的逼视。平静的只是回答了两个字而已:“当然!” 吉布楚和似乎全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尽管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是当那位老人亲口承认之后,巨大的伤悲和痛苦,还是裹住了全身。 在这个盛夏的夜晚,变得冰冷无助。控制不住的颤抖,自心底发出,如坠冰窟! “时辰已经不早了,大小姐早点休息吧。”那老人对于吉布楚和的变故,看在眼里,但是眼神中没有看出一丝的波动,好像实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语气平淡至极。说完也没有等来对方的反应,便自顾自的站起身来,缓缓的推门离开了。 门外有喧嚣的蝉虫和滚滚的热浪。黑暗中的驿馆,一座座建筑静默的如同失去了生命的巨兽。只有天幕上无数的繁星在点点的闪烁。 门内是移动不动的少女,泪流满面。 ...... 驿馆的不远处,就是满街灯火的琼州城。州城的南边,出了老的南城门,紧接着的就是那一片宫殿重重的新皇宫了。十几座宫殿星罗棋布,点缀其间的是更多的亭台楼阁。 晚归的赵崇并没有回到这座自己起居的寝殿,而是留在了皇后的仁明殿中。那座位于最中心位置的慈宁殿里,厚重的殿门内灯火昏暗。 在一个黑暗的拐角里,一道灰暗的身影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的打坐。灰暗的身影和夜色相得益彰,宛如一体。殿外,值守的亲卫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灰影一动不动的,直到夜色退去,光明到来。 赵崇早起的习惯,没有一天落下。照例是早早的起床,在皇后寝殿的院子里就施展开了身法。腰刀舞罢,又提了一杆长枪。虎虎的风声中,于枪术一道赫然是也已经登堂入室了。 那一杆大枪舞到尽兴处,澎湃的内力如大江奔涌般的注入了一双臂膀,枪尖的残影更是颤抖出了数道枪花。 静坐了一夜的灰影,在赵崇内力尽放的瞬间,猛然睁开了眼睛。这是一双祥和无波的眼神。仿佛能看透这重重的宫宇。 口中喃喃自语道:“好精纯的内力,这功法,显然已经不是自己当初所授的那般驳杂了。” 说话间,也没有再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机了。两座大殿相距倒是不远,那灰影蓦然起身,竟是纵身跃上了高大的重檐之上,俯瞰着仁明殿外的院子里,那位正手持长枪的年轻皇帝。 赵崇正舞的尽兴,周身突生警兆,翻飞的长枪如游龙一般,在手中停住。回身往气机袭来的方向一看,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立在自己的寝宫的重檐之上,遥遥的望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赵崇一声低喝道:“来者何人,何故闯我大雍宫禁!”言语未毕,右手猛然举起那杆大枪,单臂发力,狠狠的向前甩出,长枪便如离了玄的弩箭一般,向着那道灰影激射而出。 “好强的杀气!”那灰影距离赵崇足足有数百步,但是大枪激射,竟是瞬间就到了身前。那灰影面容笑意不减,风轻云淡的伸出右手,轻轻一握,没等赵崇看清,便将这来势汹汹的长枪抓在手中。 “天子不必动怒,贫僧拜月,今日偶感陛下外泄的精纯气机,特现身一见。”那灰影接住了长枪之后,面对怒气十足的赵崇,单掌竖在面前,长长的唱了一身佛号。 接着便一飞而下,飘然落在了赵崇面前。这一身的轻身功夫,让赵崇看的叹为观止。感受这这并无恶意的气机中有种分外熟悉的感觉。 口中低声道:“拜月大师?” “正是贫僧。陛下可是见过我那拜云师兄了吗?”那灰影落在面前的时候,赵崇才看清来人,身上是一袭灰色的僧袍。右手握着的正是自己抛出的那杆长枪。怪异的是那一身的僧袍的和尚,头上却是披散的灰白色的长发。 来人口中问道,顺手将接住的长枪轻轻一抛,又还给了略有些愣神的赵崇。 一阵短暂的愣神之后,赵崇猛然反应过来,这眼前的长发僧人,定然就是祖父偶然结识的江湖高人。当年从临安城内的鼓楼之上,救下了父皇的那道灰影,恐怕也正是此人了。 没有想到此人和自己偶遇的拜云大师不仅大有渊源,而且还是师兄弟。听见对方相问,当即回道:“久仰大师名号,今日朕才有幸一睹大师真容,当真是一大喜事。”先是寒暄了一句,然后接着又道:“朕确实有幸见过拜云大师一面,得以指点了一夜功法。” “如此,陛下的这一身精纯的功力也就说的通了。贫僧虽也向两位先帝传授了些修行的法门,但碍于门规,也只是传授了些浅显的皮毛罢了,万万练不出如此精纯的内力的。 我那师兄已经继承了掌门之位,自然就有些特权了。陛下第一次离开琼州的时候,功力尚未入二品,如今竟然破入四品,短短时间连破两阶,当真是速度惊人了。 既然入了四品,修行的又是我师门的无量意,不知可愿意助贫僧一臂之力?” 第355章 君王不知高处事 “大师既是我大雍的供奉,府库中的钱粮以及财物,可任凭大师予取予求。却不知大师还有何事需要朕相助?” 赵崇猛然想起了母后曾经偶然间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当即明白了眼是前的这位灰衣僧人就是祖父年轻时结识于江湖上的那位供奉吧! 对于自己蹬位日久,才第一次现身一见的这位供奉,缓缓问道。但是其脸上的疑惑,落在拜月大师的眼中,再明显不过了。 原本站在栏杆之外,静静欣赏着赵崇的一举一动,但是当那一杆长枪激速抛出的时候,宫殿外的数十名值守亲卫,自然是闻声蜂拥而至。灰衣人一握长枪,飞身而下,不过是瞬息之间。魏凌烟一旁见状自然要比亲卫门反应快了几分。 一见两人并物交手的倾向之后,哪里分辨不出场中的局势。有了判断之后,立即移步宫门,将数十名军士拦在了殿门之外。 但是为首一人,手中腰刀已经出鞘过半,皇帝的那一声怒喝也听的分明,虽有皇后阻路,也是不肯退却。魏凌烟杏眼一瞪,那拔出一半的腰刀也就再也不能拔出分毫了。 拜月大师感受到宫门处的变故,微微点头不已。随即向着赵崇回道:“贫僧当年曾在陛下祖父面前有过许诺,护佑赵家皇族三代。至于个中的原因不说也罢。 昔日建隆皇帝也是破入四品之后,才得知贫僧的存在的。先帝天纵英才,只凭着驳杂的功法便能破入四品,着实让贫僧惊叹不已。 可惜的是,突破成功之后不久,就迎来了一场厮杀,结果也没有能够冲出那数万铁骑的围杀。北凉铁骑,何等的威势,就是换做贫僧也没有一成的把握能够脱身。 若能等到今天,能得掌门师兄如此加持。先帝的功力必能更进一步,今日见道陛下如此年轻便晋级四品,皇家的血脉天赋,当真是强大无比的啊。” “如此算来,朕和拜云大师的这一番际遇,也是先祖和大师种下的因果了。既然如此,大师需要朕如何相助,还请明言。”赵崇听完了这段往事,也没有多加追究其中的细节。 原来自己的皇宫内一直有着这样的以为巅峰高手的护卫,自己尚不知晓。至于当年为何不去军中救人,话里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万骑军中,一名九品的高手也是无用的。赵崇那里还能生出怨恨之心。 看来自己与两位大师缘分当真不浅。既然有次渊源,那么只要自己能做到,又怎么会有推托之心。况且在得拜云大师的点拨之夜,也答应过一句嘱咐。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应在这拜月身上了吧。 “此事说来极为简单,前些年江湖盛传师兄的无量意,已经破开了九层的壁障,其中的艰辛和危险以及那命悬一线时的感受,想必陛下已经知晓了。 师兄算起来,闭关也有三十年了,我师门一脉至今也不过只有两人跨过了这道桎梏。贫僧也在九层境界徘徊了十余年,但是一直下不定决心散功以重修。 一方面是担心散功之后,不再能护卫皇家,二来也是担心万一在那个关键时刻,若是体内失去了全部的功力之后,没有人能渡给我那一丝缥缈的气息。 师兄就算是掌们之尊也不能破了祖师留下的规矩。如今有了你这位破入四品的局外人,倒是让贫僧看到了一丝希望。” 拜月大师一身灰色的僧袍,岿然不动,说出的这番话,让赵崇一时间有些恍惚。于是接着对方的话道:“大师是想在散去功力之后,由朕出手,渡给你一丝无量意的内力吗? 此事不难。只是大师重修功法散尽功力的时候,身边没有护法,只怕会招来一些昔日的仇敌吧?以朕四品的实力,实在不敢想像如何能敌的住大师这样级别的仇敌。” “陛下有此担忧也是常事,不过请陛下放心。贫僧隐居皇宫将近二十年。那些江湖旧人中五品的好手尚且不多,更何况他们也不知我的踪迹。哪里又会前来寻衅呢。 万一出现一些情况,琼州城内还是有人能够护佑一二的。请陛下放心。”拜月大师赫赫一笑,对着赵崇笑道。 “哦!大师指的是我大雍军中的好手吗?但是大雍的军中高手,最高不过五品巅峰,而且都领军在外,如今的琼州,只怕四品的高手都难得一见了吧!”赵崇见对方的言语中颇为自信,于是在此出言确认道。 “哈哈哈,陛下,何必考校老衲。不说整个琼州岛,单单就在真多琼州城内,不就有一位现成的高手坐镇在那片民房之内吗! 老衲也是在皇后移驾鹰巢的总部时,提前一步去确定是否有危险时,无意间所得,难道皇上不知您的鹰巢总部里还有一位接近七品巅峰的高手吗?” 拜月和尚轻笑一声,一头的灰白长发迎风飘散开来。对面的赵崇面上也是一愣。琼州何时又多了这样的一位高手,就在自己的额眼皮底下,自己确实不知。 这鹰巢总部确实伪装在那一大片的民宅之内。其中的高手品级最高的也就是五品巅峰的鹰首端木飞了。难道是端木飞曾经想自己汇报过的那位师尊吗? 但是只是言及一声功法不在自己之下。原以为只是端木飞故意抬高之语。没有想到还真是一位高手。但是端木飞却没有详细汇报,就不由得让赵崇在心底有了几分块垒。 当下也没有多说,只是听完了拜月大师所言,再无顾虑道:“如此,朕愿意助大师一臂之力。敢问大师准备何时闭关冲击那道牢不可破的桎梏呢?” “修行如登山,数十年方才有所成,散功如坠崖,速度上就要快的多了。所以也不急在一时,待贫僧吐纳调整五日后,再来叨扰陛下吧!”拜月大师抬头看天,悠然吐出一句感叹。 虽然说的轻松,但是作为一位晋级九品的绝世高手来说,自己散去一身功法,重新修习,是需要何等绝决的勇气才可以做到。 但是为了追逐那虚无的至高境界,这位灰衣长发的曾经的僧人,似乎没有多少挣扎。 第356章 忌日 “如此,朕静待大师召唤。”赵崇恢复了一脸的平静。抱拳一笑道。 “老衲先谢过陛下,今日叨扰陛下已久,贫僧告辞。”拜月大师双掌合十,轻声一笑之后,便再次倒飞而出,消失在重檐的宫殿顶端。 此时,皇后亲自站立的殿门外,又远远的奔来数人,看装束,不是宫禁亲卫,为首一人乃是驻守在琼州鹰巢总部的负责人。 因为单独向魏凌烟禀报过几次密事,所以皇后对其有些印象。为首那人奔道殿门外,跪拜道:“启禀皇后,属下有要事禀报。” “本宫先前只是临时执掌机要之事,如今皇上就在本宫殿中,有事可自去面君,不必再向本宫禀报。”魏凌烟站在殿门后,感觉到那一股雄浑,圆润的压迫之力消失无踪之后,对着这位急忙前来的负责之人说道。说完便让开了殿门。 那些亲卫早在皇后的一瞪眼之后,便各自散开了。 此时的赵崇正在思考拜月大师所言的鹰巢总部内的高手之事。听到殿外的嘈杂之声,当即对着那前来禀告要事的负责之人道:“朕正好想去你们的总部一观,你们这就匆忙赶到!真不愧是探听天下的好爪牙啊!” 赵崇这一句话说的语气不是十分的顺耳。来人听在耳中,哪里分辨不出来。鹰巢身为皇家鹰犬,对于主人的不满,当然是敏感万分。 这一句带有讽刺之言一出,为首的那人哪里敢有半分的分辨。只是跪拜在赵崇面前,沉默不语。过了良久,赵崇才对着殿外吩咐了一声:“备马。” 片刻之后,赵崇出了宫门,翻身上马,往那片看似普通的民房奔去。身后是数十亲卫,以及那位前来禀报要事的鹰巢总部留守负责之人。 战马奔过空旷的大街,来到那道不起眼的巷子前。小巷里的景致正如当初魏凌烟到达时一样,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赵崇勒住坐骑,却没有下马。眼神打量一遍之后,又猛然勒转马头,回到了大街之上。 ...... 数月之后,永平四年的新年已经喧闹的快要结束的时候,大雍的天子按照早已颁行的诏书,纳了那位来自乌云部的灵雀,也封了贵妃的尊号。 只是街头巷尾间的议论,认为此次的纳妃远远不及当年的那一场大婚盛大和热血! 当那三万匹陪嫁的战马送到了岭南的时候,大雍昌江的府库里,也调拨了大量的精铁,装船直接运抵了湳定江口。这些就不太卫市井所知了。 喜庆的气氛刚刚散去,南渡江的东岸就迎来了两位全身素服的年轻人。一位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一位素颜祭服,神情柔和,正是皇后魏凌烟和刚刚纳了贵妃的赵崇。 灵山镇向阳的坡地上,一排排的墓碑层层叠叠的几乎望不到尽头。不论是将校还是普通军士,躺在这里没有一点的区别。 一样的棺木,一样大的坟茔,一样高的墓碑。唯一有区别的就只有那些墓碑上的名字吧。 两人在其中的一个碑前停了下来,这一块碑上刻的的是“大雍老卒魏世杰之墓”身后的随从递上了香烛祭品,香烛的青烟袅袅升起,祭品也只是两三种普通的时鲜的果子. 两人良久无语,只有温和的江风夹杂着谈谈的咸腥的味道缓缓的吹过。魏凌烟亲手倒满了一碗东阳酒,沿着墓碑撒了一圈。口中轻声念道:“大哥远在平江,不能来祭,父亲你戎马一生,应该是能够理解的。 大雍立足琼州已经数年,北定中原虽然还遥不可及,但是岭南乃至整个江东已经遍地都是龙旗了。父亲泉下有知,今日当可饮下这碗祭酒了。” 赵崇立在一旁,看着皇后动作轻缓的做着这一切,眼神有些迷离。这位大雍一路南下时独立支撑了十余年的军中柱石,如今躺在了这些一路追随龙旗的军士们的中间,应该也算不上孤独。 多少次的铁马秋风里,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北凉铁骑海涌般的狂潮也没有半点失色的老帅,却在那样的一个春天里选择了用性命来洗脱一个小小的嫌疑。 曾今在疆场之上,有临安失守时的悲壮,有杨兴分兵时的愤恨,有海风港外的那座无名岛边的赤膊擂鼓,声动千军时须发翻飞的慷慨高呼。 如今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只有江风和海鸥的鸣唱时时陪在坟茔旁边。 “皇后先行回宫,朕欲暂留一会,顺便处理一些琐事。”二人祭拜完毕之后,赵崇扶起魏凌烟,轻声劝道。 ...... 就在赵崇和魏凌烟祭拜的同时,同样的南渡江的岸边,那一片片的墓碑不远处的背阴的山坡上。 一片不算宽阔的林子后面,一座小坟旁边,一名素衣素面的年轻女子弯着腰,在坟茔前同样的摆起了几种果品。背后的背篓里面还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娃娃,在呀呀呀呀的哼哼着。给这样肃穆的有些悲凉的场景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稀疏的林子外面,停着一辆牛车,车驾边上靠着个一身粗布衣裳的青年。木讷的表情下面有一双柔和的眼睛。眼神呆呆的望着那座坟茔边上的女子。 蜿蜒的小道延伸出去很远。但是平日里也没有多少人至,小路显的草盛道枯。今日刚刚有一架牛车行过,压弯了的小草似乎还没有缓过劲来,又有一辆半旧的马车沉沉的压过。 那呆立的青年,脸上有些诧异,这地处偏僻,向来都是极少有人的。至于马车就更加少见了。 拉车的是一匹老马,走的不快,在距离牛车数十步的距离上才稳稳的停住。赶车的是一位身材壮硕的汉子,停稳了马车之后,伸手一按车辕,就跳下了车来,大步的走到了车后,准备迎接车里的主人。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在那青年的眼中,不禁微微变了些脸色。好在车里第一个下来的是位同样年轻的女子,随后才是两位看起来有些孱弱的公子哥。 来人手里提的小巧的竹篮里赫然也是些香烛祭品。 在那赶车的大汉指引下,就往那林子里走去。但是路过牛车的时候,那位青年,却是上前一步,堵在了窄窄的小路上。平静的说道:“林中只有一座坟茔,拙荆正在里面凭吊一位故人,还请各位稍后!” 第357章 谁家的血脉 林子外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变的有些冰冷。面对挡在身前的这位看似木讷的青年伸出来的手臂,在前面领路的壮硕的汉子一愣。脸色微变,但还是用力压了压怒气。 抬起了有些粗旷的脸,直视着拦路的青年,努力的保持着平静,冷声问道:“阁下是谁,我们并不关心,只是这座坟茔的主人,恰巧也是我家主人的故友。今日又是忌日,欲往祭拜,何故拦路?” 青年人闻言,也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举起的手臂也不曾收回。只是拿一双眼睛盯住来人,对于对方的问话,好似不闻一般。半响才又问道:“阁下是军伍中人?” “是与不是,与你有何干系?再不让路,休怪我手下没有轻重!”那汉子的身后就是三位公子和小姐,自己停步,身后的三位自然也前进不得。 对于眼前拦路青年的平静和不屑一顾,没来由的有了一丝怒气。于是也睁圆了眼睛,一句话就顶了回去。其中的恐吓和不耐已经十分的露骨了。 “刚才已经说过,拙荆正在里面祭奠故人,不喜有人打扰。你们或是在外静等,或是另寻个日子再来。”那青年人对于对方的威胁,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语气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连刚才的问话没有得到准确回应也没有影响到心境。 只是那手臂依然是横在对方的面前,纹丝不动。 “我家主人的故友,今日正是忌日,我们远道而来,怎可无功而返?若阁下定要如此,说不得,某就要伸展伸展胳膊了。”赶车的汉子,一见此人油盐不进的样子,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怒意。右手猛然探出,手掌如鹰抓般抓向那青年的手腕。 “秋阳大哥且慢!”正在那赶车的汉子准备动手之际,身后的那位一身素服的小姐娇声喊道。那抢先出手的汉子,闻言一愣,探出的右手猛然停在了半道上。 这一行人,正是历经千辛万苦自大都城外,一路难逃,到达琼州落脚的董家妇孺。赶车的汉子自然就是姜秋阳了。身后的的公子小姐自然就是董筠以及两位董家的公子了。 身后的董筠喊完之后,上前几步。姜秋阳有些不放心的挡在自家小姐的身前。董筠看着眼前的拦路之人,微微弯腰道了个万福道:“小女子董筠,今日特来祭拜家中兄长,请这位郎君行个方便。” 一句话说完,身边的姜秋阳脸色大变。就连跟在身后的两位董家公子也是脸上顿时全无血色。董家归顺北凉,已经历数代人丁。那场大战之前,董家家主,都一直是北凉汉官的首领般的存在。 如今家族毁灭,自己这些人不仅被凉人追杀,对于汉人也是有着深深的戒心的。可是这位大小姐,竟然在一个不明身份的外人面前,如此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生世。只怕这数年的小心谨慎和苦苦支撑都在这里毁于一旦了。 董家怕是要灭族了。 倒是面前的青年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原来是董家余孽!难怪数十日前,有人在附近打听当年的那场战事。既然来了,今日便一并留在此地吧!”那青年人,声音冰寒,哪里还有刚才望着林间那母女两人是的温柔! 说罢猛然弯腰,双手握紧伸出来的牛车车轴的一端,右脚狠狠一踹车轮。那牛车轰然倒向一边,木轮翻飞间,一杆长枪赫然已经握在了手中。 姜秋阳等人心中大惊,两位公子哥更是一边一人,拉住董筠就急退数步。姜秋阳反应最快,在对方弯腰之时,就撮起手指在口中一吹。有些凄厉的哨音骤然响起。 不过片刻,百步外的草丛里一阵晃动,十几道身影,不过是数息之间,就现出身型,围向了进入林间的唯一的路口。 其中一人,将左手里的军刀轻轻一抛,便落在了姜秋阳的手中。十几柄大雍军中的上一代军刀明晃晃一片,围向了那卫手持长枪的青年人。 “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那么就只能劳驾阁下一家去陪我家主人去了。”姜秋阳一双眼睛紧紧盯在了对方的身上。手中这军刀虽是大雍淘汰了的上一代的军器,但是入手的感觉也不比北凉军中常用的弯刀差。 虽然大雍民间已经不再禁止用刀剑,但是这十几口军刀,得来也费了不少功夫。有了军刀在手,底气瞬间就足了几分。出口的话中杀意几乎要透体而出了。 “一日为走狗,世代都是走狗。还敢在我大雍治下如此嚣张,统统纳命来吧!”那青年也不啰嗦,双手一抖,大枪便迎头扎向了为首的姜秋阳! “师兄不可!”剑拔弩张的对峙之中,一声厉喝自林中传来。紧接着那为原本在安心祭奠墓中人的女子快步的自林中走来。身前的怀中,原本放在背篓中的孩子,已经熟睡了。 “果然是你!我家公子自扬州,救你出了魔窟,你就如此回报的吗?”姜秋阳等十几位老军,都是当年跟随董先一路南下的董家老人。对于这位自林间走来的女子,当然熟识的。 就是这位被自家主人自扬州救出的女子,出卖了自家的主人,更是在主人出事之后,第一时间逃出了董家的临时府邸。 当年苦寻数日不见,今日在这样的场景之下相见,这些老军的愤怒可想而知。 “师妹自毁前程,收敛你家主人于此,就已经算是报了当年的那一次恩惠!更何况......”那青年人面对十几人的围困,毫无惧色。大枪抖动间,封住了所有的攻击路线。口中对于姜秋阳的质问,也是寒声回应。 但是尚卫说完,就被身后的女子打断。 那两位董家的公子自是怒目向相。看向韩秋娘的眼神中仇恨和杀意犹如实质。 董筠呆呆的望着这些对峙的刀枪,心中的五味陈杂也就只有自己能够体会了。 但是场中的厮杀并没有中断,姜秋阳飞身上前,手中的军刀更是翻飞如风。攻击的招式一招紧过一招。 第358章 何去何从 但是平日里看似木讷的青年,手中的一杆大枪,防守的滴水不漏。听到了身后师妹打断的话后,便闭口不言了。只是将身前的路口封的严严实实。 姜秋阳以及身边的十几口军刀,硬是奈何不了分毫!刀枪碰撞的厮杀场后面,寒秋娘怀中的婴孩竟然酣睡如在摇篮中。并没有被这沉闷的厮杀声惊醒。 姜秋阳手中军刀不停。急攻了十数招无功之后,渐渐皱起了眉头。看来自己等人打探的情报还是不够详细。没有料到这位憨厚的青年竟然有如此的身手。 虽然只是一味防守,但是能在十几位久经战阵的老军卒手下坚持数十招,而毫无不支迹象,怎么算来,都是一位入了品及的好手了。 这些老军卒,单人的武艺可能并不突出,但是哪一人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卒?相互之间的战阵配合,更是默契无比。虽然只有十几人,全力之下,对上数倍的军士,也不会轻易落败。 但是在这无名的小路上,被这位无名的青年人用一杆大枪便阻住了去路。 这位曾经在扬州的那座酒店中扮演小二的青年,心中同样也是震惊不已。自己手下的功夫,自己是知道的。虽然跟在师傅身边只是鹰巢里的外放的一名鹰目。但是一身的功夫,就连自己的将军也是知晓名号的。 当年义父将自己从军中接出来的时候,更是惊动了军中的都指挥使大人的亲自过问。后来还是自己的选择,才平息了这场不算小的鹰巢抢人风波。 自小就是师傅兼义父养大,放在军中,不过是去学点称手的本事而已。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些枪法上的天赋。但是今天,面对的不过是十几位残兵,就坚持的如此吃力。甚至是分不出半点的心思,来略作反击了。 “将军还请住手,秋娘没有忘记,当年将军亲自外出数十里,为秋娘寻来的酸梅。”韩秋娘自林中走来的数十步的时间里,双方已经厮杀成了一团。 自己师兄的身手,自己也是知道的。今日只怕是有些吃力了。当下也顾不上再对林外的董家公子和小姐喊话,就说了一句让众人不解的话来。 话刚说完便将怀中的婴孩面向姜秋阳。正在猛攻的姜秋阳闻言,手中的军刀猛然停顿了下来。脚下后退了数步,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寒秋娘怀中的孩子。猛然想起来了当年的旧事。 “难道是......”姜秋阳脸色有些复杂,看了看婴孩,又看了看韩秋娘,声音有些颤抖。 “正是,将军速速住手!”韩秋娘点了点头,急急的看了一眼被那十几人围攻的青年人道。 “住手!”姜秋阳一声大喝,那十几位老军卒,同时停手。十几口军刀,后退了几步,一脸不解的看着打着哑谜一般的两人。 “这个孩子,我要带走!”双方罢手之后,董筠终于挣脱了两位弟弟的手掌。但是两位公子还是一脸凝重的看着骤然安静下来的场面。场中众人听到这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具是不解。 只有姜秋阳心里明白,自己身边的这十几位老卒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这位董家的小姐,终于还是看出了端倪。 当然这也是自己想说,但是没有开口的话。只是不知对方会作何反应了。 “做梦!何去何从,全凭我师妹一念之间。与你等无半点关系!”长枪犹在颤动,那青年人,当然也听明白了董筠话中的意思。不待师妹韩秋娘出声,便生硬的回绝了。 “此事,只怕要看韩姑娘的意思了。我董家虽败落了,但也断然不会将兄长血脉寄养在外。若是韩姑娘不愿,那就凭手中刀枪来决定好了。” 董筠没有去看那位手持长枪的青年,眼神直视着韩秋娘怀中的那个熟睡中的婴孩。口中的语气坚定无比。虽然她透过韩秋娘的动作间,隐隐能猜出对方的善意,但态度上还是没有四号的松动。 “他终究是要姓董的。我本就辜负了董郎,但愿他长大之后,不要记恨,我就满足了。至于我是谁,就不要告诉他了。”韩秋娘惨然一笑。无力的手,抚摸这熟睡中的孩子。 心中有万般的不舍,但是口中说出来的话中,分明是要妥协的意思。听着身后师妹的低语。手持长枪的青年,脸色复杂。甚至连手上也微微有些颤抖。 但是口中依然是决然的安慰道:“师妹,不用担心,就凭这十几人,尚且奈何不了我手中的这杆长枪。此地的动静只怕已经惊动了官府,我们只要撑上半个时辰,必有救兵前来。” “师兄不必如此。还了董家的孩子,我们就可以回去过上上真正的平静生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过着大枪藏在车轴中的日子。” 韩秋娘努力的抑制住眼泪。不想表现出柔弱。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那些不舍和怀恋,都变成了颤抖,在手臂上不停。 “只要守着你就好。这个孩子姓什么,我不在意,但是我不想你日后后悔和遗憾。我在意的是你那怕会有一丝的思恋和伤感。所以我愿意用这杆枪,保你母子不分离。” 这位曾经的鹰巢眼目,声音不大。但是句句透着决绝。 “师兄,这是我的家事,请你不要干涉。”韩秋娘轻轻的抚摸了良久,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脚下不停,穿过那十几口军刀的刀锋,一步一步的向着董筠走去。姜秋阳一步一步的跟在旁边,眼睛始终未曾离开那婴孩的身上。 持枪的青年,也不敢稍离师妹身边,也跟在身后两步的距离上,随着韩秋娘亦步亦趋。 董家的两位公子颇为戒备的正要再次挡在董筠的身前。但是眼光中,姜秋阳微微点了点头。也就不着痕迹的让开了空间。 董筠颓然松开了手中的竹篮。任刚才被两位弟弟拖行数十步,以躲避战团时也不曾松开的竹篮里的香烛纸钱撒了一地。 伸出双手,就要接过韩秋娘怀中的婴孩。 “师妹,你真的想清楚了吗?”那青年再次出声。声音中的复杂滋味。连自己也分辨不清了。 “唉!又何必要阻挡自己将要到来的幸福呢!” 第359章 换命 这一声感叹,让场中的众人俱都惊讶不已。 声音来的无声无息,就连场中武艺最高的姜秋阳和那青年两位入了品及的高手,也没有察觉到异常。就这么突兀的站在了距离众人数十步的枯草间。 来人年纪不过弱冠,一身素服,也掩饰不住俊朗的脸庞。腰间悬着一口腰刀。一双眼睛扫过众人之后,落在了那个熟睡的婴孩身上。 只是这一声叹息,似乎是对着那持枪的青年而发。 韩秋娘手中一僵,本能的将抱孩子的胳膊收了回来,虎仔怀中更紧了。察觉到了师妹异常的青年,手中长枪一抖,脚下极速移动,转瞬间便挡在韩秋娘的身前。 姜秋阳的动作也不慢。手中的军刀,也挡在董筠的身前。身后的十几位老卒瞬间发动,重新将刀锋对准了新的不速之客。 “来者何人?既然听到了我们的身份,就留在此地吧!”姜秋阳冷声问道。但是脚下并没有动作,身体也没有稍动。因为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的气息。 “原来是忠心护主的姜将军。怎么?不认识当年在昌江的野店里买走你那只野猪的主顾了吗。”来人一步步的向前,嘴角微微弯起。似乎是没有一丝恶意。还调侃一般的说起了一桩不久前的旧事。 姜秋阳闻言一愣,随即回想起了那一桩旧事。那时的自己等人初到琼州,随身携带的行礼物件,也都遗落在了风高浪急的海上。就连老夫人也没有能熬过海上的颠簸。 不得已之下,只能依靠自己和这一帮属下一身的本事和力气去找些野物换些粮食给主人果腹。那日自己非常幸运,入山不久就遇上了一只落单的野猪。一刀结果了那畜生的性命后,扛下了山来,才发现有些麻烦。 寻了好几家酒肆食铺,掌柜的都不肯买。却遇上了一伙喝酒的骑士。那位端坐在窗内喝酒的年轻公子,嘱咐属下买了自己野猪,如今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年轻人,不正是那位公子吗。 但是此时在这里出现,恐怕身份也不是像自己当年想的那般简单了吧! “前番那般爽快,今日何必要做这等偷听他人隐秘的小人行径?”姜秋阳仔细一看,才认出了这位年轻人就是当年的哪位端坐在酒肆窗内的哪位酒客。但是语气中的戒备丝毫没有放松。 “好枪,使得也算不错。看身手是入了品级的好手了吧,怎么不认识我这口腰刀吗?”来人只是在姜秋阳身上耽误了一句话的时间,就不在去看那十几名手持军刀的老卒了。转过脸来,对着韩秋娘师兄妹俩人,微微笑了起来。 没等那持枪的青年回话,有自顾自的感叹道:“真是个痴情的种子,你师妹如此作为并不是担心你在这些人的刀下会有什么危险,而是打算真心的陪你过日子了啊!” 来人自然就是晌午才和皇后祭拜魏世杰后分别的皇帝赵崇了。 身后的鹰巢早在前番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位明显出自军中的汉子。对于他的查探也早就结束了。自己一直不在琼州,才耽搁到了现在。 今日是个好日子。在老帅的祭日里,来处理这些董家的妇孺,再合适不过了。顺便也见一见,那位琼州之战立下功劳后,却不要前程,一心脱离了鹰巢的女中豪杰,和那位痴情的种子。 赵崇的语速不快,脚步也不快。一步一步接近的时候,提刀的左手,分出了食指,似乎是不经意的在刀鞘上点了数次。 这个轻微的动作,让韩秋娘师兄妹两人,顿时眼神紧缩。一个对视之间,两人身形急转。韩秋娘率先一步,带着怀中的婴孩滑向来人的方向。那青年,手中的大枪更是毫无征兆的就扎向了正在全神灌注防备赵崇的姜秋阳。 董家数人被这样的突变,打乱的阵脚。那十几名老卒,一时也乱了心神。但是沙场的血水里滚过来的老卒,又怎么会被这样的一个突袭吓到。 几乎是凭着本能的就飞出两口军刀迎向了那杆毒蛇般刁钻的枪头。剩下的数人又一分为二,一半护住三位主人,一半挺刀向前,欲迎战那一步一步逼近的不速之客。 姜秋阳的反应也丝毫不慢,几乎实在韩秋娘脚下刚有动作的同时,就已经抢先一步,一刀挥出,砍的正是自己的身侧。仿佛早就知道那杆长枪会扎向自己的肋下一般。 一声闷响之后,狭长的军刀劈在了枪刃之上。那青年也借力向外一跃,瞬间就跳出了几口军刀的攻击范围。虽然比韩秋娘晚动了一步,但是几乎是同时站在了赵崇的身前。 “防御!”姜秋阳一击逼退了长枪,也不追赶。口中一声低喝,叫住了几位分出去,准备攻击赵崇的老卒。 “好!不愧是董家千里驹带出来的强兵。攻守分明,转换顺畅。虽只有十数人,其中的法度已经可见一斑了。但是你们身为汉人,刀下却沾染了大雍子民的鲜血。今日便绕不得你们了。” 赵崇在对方数步的距离上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的评头论足了一番之后,缓缓的拔出了腰刀。到锋所向正是那十几位老卒。 “今日但有一死而已,只是一向自诩爱护百姓的大雍,也会行此屠戮妇孺之事吗?”姜秋阳口中冷声回道,但是心中却是一阵烦躁,原本就一个使枪的青年就已经棘手异常了。 又半路杀出了这么一位,听口气,似乎是官府中人,对自己也是知根知底。似乎是早有预谋的在此地等自己上钩的了。 “哦,听将军的口气,似乎是有些不甘。那好今天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和这十几位家仆自绝在此,其余董家之人,从此不在追究。” 赵崇腰刀拔出一半,眼神看向姜秋阳,开始变的冰冷。说出的话,更是让众人一愣。 “当真?”姜秋阳也是一愣,下意识的追问道。 “当真!”赵崇的回答干脆简洁。 “虚张声势,先吃我一刀!”但是一旁戒备的一名老军卒,突然一声爆喝,身形一纵,一人一刀,极速前冲。手中的军刀,闪电般的刺向了面前的那位慢慢拔刀的年轻人。 第360章 山中新坟 面对突然暴起的老卒,赵崇缓缓拔刀的右手,猛然加速。出鞘的刀锋顺势划破空气,迎上了那口来势汹汹的军刀。 两口大雍制式的军刀,毫无花巧的的撞击在一起。那位突然暴起的老卒,只觉的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刀刃间传来,震的双臂发麻。腾空的身体,还没有来的急调整好借力的地方,腹部的剧痛感,便传到了大脑。 接着整个身体倒飞而出。大片的血污喷出口中。重重的砸在了姜秋阳的脚下,圆睁的眼睛,发出了几声“赫赫”的喘息声后,便气绝身亡了。 “没想到刚夸奖完董家的治军之严明,就有此等宵小不自量力。当真是给将军长脸了。”赵崇话中的讥讽之意,毫不掩饰的响了起来。 从对手突袭,到赵崇拔刀,出脚,前后不过两息之间。场中众人,除了赵崇身边的青年,以及正对面的姜秋阳,都没有看轻赵崇的招式。偷袭的老卒便倒在了地上。 那一声大喝,惊醒了韩秋娘怀中的孩子。被打断了睡眠的孩子,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好在有母亲的怀抱,给了十足的安全感。待到韩秋娘后退了数十步后,低声哄逗几声后,才恢复了平静。 姜秋阳面对赵崇的讥讽,没有丝毫波澜。他心里已经明白,今天就算是自己和十几位老卒联手,在这位年轻人的刀下也不会有半分活命的机会。 那隐隐透露出来的气机和强悍的杀意,让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将军明白,对手的一身武功恐怕远远超过了二品。 以对手的实力,杀全自己这十数人,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既然愿意说出可以留下董家人的性命。当不会是有诈。面对死局,若是自己的一条性命能换回董家的两位公子和小姐,那么自己是愿意的。 “好!我答应,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姜秋阳盯着对方的眼睛缓缓言道。说罢,右手挽了个刀花,将那锋锐的刀锋往自己的脖颈间一横,对着身边那十余位依然戒备的老卒们惨然问道:“老兄弟们,还有要学郑三的吗?临死还给将军丢人! 若是还有些血性的,就随我一起上路,去追随董将军吧!”说完右手猛然一拉,滚烫的鲜血飙射而出。壮硕的身材轰然倒地。 “秋阳大哥,不可!”董筠在身后失声喊道,嘶声力竭。但是也阻挡不住那具壮硕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鲜血汩汩渗入暗红色的土地里。喷溅在了枯草间。 身边的十余位老卒,看了一眼倒地的郑三,鄙夷的眼神中满是不屑。十几把军刀齐齐掉转刀锋,在董家两位公子的震惊和董筠的嘶声力竭里,倒在了主人和赵崇的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汉人国度的大雍,也容不下我董家?我虽是一截女流,但身上流的也是董家的鲜血,今日若不死,来日必当报此血仇!” 董筠低低的自语声,慢慢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里满是伤悲和频临绝境的野兽般的嘶吼。原本钟鸣鼎食的大族,一日破败如山倒。父亲临行前的吩咐,真的是正确的吗?父祖数代人,为之奋斗的目标难道错了吗? 自己历经艰辛,到达的琼州,还是没有能够容得下董家的土地! “为什么?你董家投靠北凉百余年,董姓的将军就出了数十位。死在他们手中的大雍军民何止万千?我大雍不容的是他们手中所沾染的鲜血! 至于你们,虽是姓董,只要是未曾上过战场的,我大雍依然视你们为子民,就像中原以及幽燕之地上,那些做了百余年北凉顺民的汉人一样! 当然,不追究你姐弟三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敬你父亲董瀚,在北凉朝中为汉人所争取的一切。但是投靠了敌人,就是背叛了我大雍。所有沾染过大雍将士鲜血的董家人,就只有用鲜血来还! 至于你问的问什么,这样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你们可以走了,琼州以及大雍的官府不会再通缉你们。甚至是这个孩子,只要秋娘同意,你们也可带走,养大成人,若是想要报仇,来找我赵崇好了。” 赵崇冷眼看着这十几位勇士喋血之后,对于董筠的声嘶力竭和家破后的呐喊,丝毫没有同情和怜悯。冷酷的声音,让这仅存的三位董家的血脉为之一愣。 “赵崇”好熟悉的名字。不正是大雍的天子吗! 董筠跪倒在血泊之中,伸出纤纤素手,抚摸着那位壮硕的将军的尸体,久久无声。 良久之后,董筠直起身体,往退后了数十步的韩秋娘走去。距离数步的时候,停下脚步。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身后自然是两位刚刚成年,但是有些文弱的弟弟。 “既然为我董家留了一丝血脉,就容筠儿称呼您一声嫂夫人吧!这个孩子,董家一定会好好抚养成人,若是想念,也可常来看望。”董筠盈盈一礼过后,看着韩秋娘道。 ....... “既然还了董家的孩子,你们两人就算真正的脱离了鹰巢。从此就和我赵家没有了瓜葛。回去好好的过日子去吧。”赵崇转身,看了看一脸呆滞的青年,轻声吩咐了一句。 韩秋娘抱着孩子,不愿意靠近这满是血泊的场地。但是也没有远离。那青年望着眼前的一地鲜血,喃喃自语道:“还能脱离的开吗?师傅说过,一日入了鹰巢,一辈子都有鹰巢的烙印。谁又能知道,下一次,我们看到召唤的暗号时,自己的身体会作何反应呢?” 青年摇了摇头,收起长枪,绕了几步,牵起那头温顺的水牛,便往回走去。那里有自己的师妹在静静的等这自己。路过那散落一地的车架残骸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架牛车。” ...... 赵崇漠然无语。收刀远离。 “将这些忠勇的士卒,和他们的将军葬在一起吧。”赵崇渐行渐远,一声吩咐,远远传来。林子外数百步距离的枯草里,有百余人现身,默默的开始收拾杂乱血腥的场地。 活着的人,都已经离开,只有那些尚未点燃过的纸钱,在风中乱飞,看着这多出来的十几座新坟,和相距百余步外的那做孤零零的土丘。 第361章 燕山脚下的鲜血 大都城周围的积雪刚刚化尽的时候,城内的阿迪亚就被前来崔战的将军和北凉的权贵们扰的不胜其烦了。眼见着春暖雪化了。可是城外的叛军却越来越多。 这些权贵们的土地,以及其上的财物,已经被叛军洗劫一空了。对于那位先可汗长子的举动以及他请来的额日敦,阿拉格父子一南一北的吃相十分难看的洗劫,是十分的不满和仇视的。 原本在心里打算置身事外的这些权贵们,不待王庭下诏,就纷纷行动起来。 大都的王庭金帐里,年轻的阿迪亚端坐在长条的几案后面,看着面前的十数位将领。 有了汇聚而来的三十万大军作为依仗,新可汗的底气就足了不少。面对不断传来的军报,也没有如何的放在心上。 大帐中间安放了一座巨大的山川地形图,大都附近的燕山和众多的河流,州府也制作的颇为精细。 阿迪亚起身,缓步来的地图前。众将领也全部围在了地图的四周。静待着可汗的军令。 “叛军自破了大同府以后,分兵三路,一路破奉圣州,一路扫荡真定府,河间府等地,主力屯兵大都城外。南北两路,看似是一味劫掠,实则是先断我大都南北两地的外援。 若是我军稍有混乱,中路的那十万久经沙场的西征大军,恐怕就会如暴风雪一般的扑上来。但是那哈日查盖也不想想,本汗有三十万大军,更有十万精锐无双的薛怯卫,又怎么会惧怕他那三十万貌合神离的大军!达日阿赤听令。” 阿迪亚的眼光一路扫过地图上的南北,良久之后,抬起头,望向左手边的第一位大将,沉声喝道。 “末将在。”达日阿赤一部上前,单膝跪地,大声回道。 “本汗给你十万大军,速速北上,务必要将额日敦的大军,阻在奉圣州附近,不得让对方再南下一步。” “末将得令。”额日敦应声回道。说完便领命而去。 “至于南面的五万叛军,那位将军愿意领军出战啊?”阿迪亚安排好了北面之后,再一次的用眼光扫视了一遍面前的将领们。特意的将眼光停在了满头白发的丞相那钦身上。 那钦的身后也是北凉的大部族,虽然已经被达日阿赤带走了五万骑兵,但是任然还有五万部族骑兵在大都城外。 见到可汗的眼光看向了自己。那钦也没有回避。看清楚了南方只有五万叛军之后,缓缓回道:“犬子早已经成年,可为可汗分忧了。” 一句话说完,帐中的众人,心里都是明白,那钦以及他身后的部族,已经毫无保留的开始全力支持这位新可汗了。 “好!扎那将军,你需要多少兵马?”阿迪亚一听那钦出言,脸上的表情更加的舒展开来。看向了那钦身后的一名年轻人时,更是笑意盈盈的问道。 扎那本是那钦幼子,虽然年轻,但是就在部族军中,练就了一声钢浇铁铸般的体魄。勇武之名更是如日中天。 如今闻战心喜,更让他兴奋的是一向反对自己展露锋芒的父亲,此次在大帐里竟然当着众将的面,向可汗举荐了自己。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但是哪里会拒绝。 听到可汗问向自己,当即出班大声回道:“盘踞在南边真定,河间等府的叛军不过五万,末将也只需五万骑兵,就能替可汗挡之。” “好!虎父固然无犬子。不过仅仅是挡住叛军,远远不够。本汗要的是你能将那五万人马聚歼于河间府。至于兵力,大都城外,除去王庭宿卫,余下的十万骑兵,全部给你!汝可有必胜之心?” 阿迪亚伸出右手,狠狠的一拳砸在图中河间府的地方,眼睛盯这年轻的扎那,沉声问道。 “末将领命。”扎那没有一丝犹豫,当即跪地领命。仿佛自己的对手,那阿拉格以及麾下的五万兵马已经在自己囊中一般。 “扎那将军,歼灭阿拉格之后,若是大都城外的战事未能分出胜负,万万不可立即回军。千万要替本汗盯紧山东,河北,河东诸路的部族。一旦他们稍有异动,可雷霆灭之。不必请示王庭。” 阿迪亚又吩咐了一句。但是这个命令,让帐中的将领们颇为诧异。前番王庭发出命令,命各地的部族聚兵汇与大都。但是山东以及以南的各路响应着寥寥。 如今王庭的这道命令一下,等于是宣布了那些部族与王庭不再能共同分享中原之地了。一旦大都城外的战事结束,王庭平叛成功之后,这些小部族恐怕就要迎来新一轮的兵锋的考验了。 “末将明白。”扎那轰然领命。也自去提取大军,一路南下了。 “其余众将,各回所部,尽起大军,明日随本汗出城,去会一会那十万西征悍卒。” “末将领命。”帐中其余诸将,俱是王庭宿卫中的将领。对于新可汗的军令,当然是言听计从。当下齐声领命。各回营寨准备去了。 自此,一场规模巨大的骑兵间的对决,在古老的燕山脚下,展开了。 最先厮杀在一起的是奉圣州附近的那二十万骑兵。小小的奉圣州附近,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双方都是马背上长大的胡人,在军力相当的情况之下,僵持了起来。至于探马前哨,以及千骑以下的厮杀,几乎每时每刻都没有停歇过。 南方战事的进展,也没有像阿迪亚预料的那般顺利。双方十五万骑兵,对峙厮杀。 阿拉格不愧狡诈如狐的称号。竟然带着一半于对手的兵力,在广阔的南线,和扎那玩起了油滑的追逐。 十几万骑兵,将整个真定,河间等府的土地几乎踏成了平地。万千汉民春种的奢望,在追逐的战事中成了泡影。 只有中路的对决,厮杀的最为惨烈。一支是久经沙场血与火考验的西征大军。一支是北凉精锐中的精锐,有着王庭宿卫之称的薛怯军。 自双方的探马确定了对方的位置之后,厮杀就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第362章 抉择之战 哈日查盖的大帐中,数位万夫长神情严肃。看着主座上端坐着的主帅。 这位先可汗的长子十五岁开始领兵征战。东征西讨,至今尚无败绩。 自去年冬天,力排众议,与盘踞在草原上的那对父子合作之后,便尽起大军,一路南下。前番破大同,大军也不过是略微舒展一下筋骨而已。 毕竟大同的守军,无论是兵力,还战力,比之西征大军都相差甚远,更不用说哈日查盖身边还有二十万的额部族盟军。 虽然有老可汗留下的老将镇守。也是无济于事。倒是给哈日查盖的军旗上增添了一笔煌煌军功。 大都城已经在望。高大的城池,连绵的建筑,在那些前出的哨探的眼里是如此的熟悉。 不过是数年之前。西征大军出城的时候,老可汗亲自送至城外。而如今,大军归来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如林的刀枪,还有寒意森森如巨兽一般的故人。 “可汗,阿迪亚已经出城,亲自率领十万王庭宿卫前来。欲与我军一战。”以为万夫长出列一步,向着主座上一言不发的哈日查盖说道。 “不过是十万没有上过战场的娃娃兵,加上一个自以为是的统帅,如何能和我们十万能征惯战的勇士相比。” “哈哈,说的好,那阿迪亚连大都城都没有出过,竟然还敢亲自领兵,当真是不是死活。” 一句话说完,原本平静的大帐内,便响起了数声嘈杂的声音。对于那位领兵前来的王庭金帐里的新可汗,这些万夫长们丝毫没有半点的尊敬。 哈日查盖一挥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缓缓开口道:“不可如此小觑,毕竟在武学上的天赋,他是远胜过我的。能得父汗青眼,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虽然没有领兵的经验,但是那十万薛怯军中的万夫长们,哪一位不是身经百战?单从他这次的分兵来看,就颇有章法。 虽然我们占了出其不意的的先机,也不过是破了大同。至于奉圣州,以及河间,真定等地的战事,只能算是对手坚壁清野策略下的牺牲而已。算不得我军的胜利。 山东,河北等地,虽然没有出兵助战,首领们都是观望,但是该进贡的物资,可是一点也没有减少。倒是我们背后的草原上,在也不会给我们送来给养了。如今相持日久,我们军后方远不如对方来的稳固啊。 再看对方军事上的策略,聚集而来的部族兵马,几乎全部遣出,用来应对阿拉格,额日敦父子的南北两路大军,自己亲率十万王庭宿卫,直面最强的十万西征大军。这几乎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我们要全力以赴,万不可有丝毫的懈怠。” “是,我等谨遵将令。”帐中主将齐声应道。 “那十万人马到了何处?”哈日查盖一眼扫过诸将,停在了最先说话的那位万夫长的身上。 “回可汗,阿迪亚的大军出城三日,距离我中军不过五十里。看来是打算在这平野之地上与我军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了。有雄城不守,而是选择野战,殊为不智啊。”那万夫长回道。一句感叹也让帐中其余的万夫长们频繁点头。 “王庭进驻大都城,才不过数十年。在你们的心里,就将守城放在了首选了吗? 这也正是阿迪亚的过人之处。我北凉向来以骑兵为傲。滚滚铁骑,只有放在这一马平川的平野上,才能发挥出最强大的冲击力和杀伤力。若用来守城,那和中原雍朝的汉人弱兵又有什么区别。 敌军将至,各位各回本部,约束好麾下勇士,明天就随本汗去会一会那留守大都的十万薛怯军。”哈日查盖一见麾下数位万夫长,点头附和先前的那守城的言论,不禁皱紧了眉头。 一顿训斥之后,诸将顿时脸有愧色。讪讪的不再出声。最后听到主帅下定决心,明日决战之后,才稍稍舒了口气。 帐中诸将散去后,只剩下一人的时候,哈日查盖不禁有些出神。奉圣州以及真定,河间等地的战事,算不上激烈。但是双方对峙的大军,谁也不敢稍稍示弱的后退半步。 不过是维持这不败不胜的局面。 无论是自己还是对面的大营里的兄弟,两人心里都是明白。中路的战场才是决定未来的地方。这也正合自己的心意。若是部族的大军,全部投入到了决死的拼杀中去,那无论结局如何,北凉的军力,都会大受折损。 无论是谁胜出,再想对南边的雍朝用兵,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也算是兄弟两人心有默契的要为北凉保留些力量吧。至于决战之后,王庭的军力必然受损,而部族的力量更加壮大的恶果,就只好留到以后,给这场争斗的胜出者去解决了。 阿拉格,额日敦父子纵兵抢掠大都城南北百里之广,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至于那些被劫掠的汉民,以及此战波及的地方,今年的春耕所受到的影响,就不是自己这个自西域归来的自封可汗所要考虑的事情了。 作为阿拉格,额日敦出兵的条件之一,早在出兵之前,就已经定下了这许多百姓的命运了。自己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一夜夜色如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两片对峙着的大营里散布的是星星点点的灯火,撑开了大片微弱的光明。 在这些光明的东边,是一座黑黝黝的巨城,如一头冷静的巨兽,匍匐在古老的燕山脚下。边上是数道蜿蜒的流水。仿佛在等待着它们新的主人的到来。 闪亮的星辰渐渐隐退之后,大片大片的营地上,开始鼎沸了起来。“呜呜呜”的号角声中,大队大队的骑兵,开出了营门。在褐色的晨光里缓缓铺陈开来。 招展的狼旗,如晨光里的图腾,狰狞的窥视着沉默中带着杀意的骑兵们。 随着第一缕阳光洒遍大地的时候。滚滚铁骑军阵,已经铺满了数十里。双方阵中一样的狼旗,在晨光里显得分外的刺眼。一样的战甲,一样的弯刀,一样的面孔...... 第363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军伍中有这样的说法,人过一万,无边无沿。况且激战的双方有二十万骑兵。北凉骑兵向来是一人双马的配置。更加精锐的王廷宿卫更是一人三马。所以这二十万骑兵的身后还有数十万匹的战马! 每天消耗的草料就已经是一个令人乍舌的数量了。宿营的营帐,更是连绵的铺到了天的尽头。 哈日查盖年纪虽然不大,也算得上是百战老将了,而他的对手,新的金帐可汗,比他还有年轻几岁。虽没有独立领兵的经验,但是身边的十位万夫长,哪一位单独的拉出去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这几乎是北凉军中所有能战的将领了。 当然不包括那位一直被老可汗器重有加的草原双虎之一。这草原上的两位年轻将星,一位是野狼部的勇士,另一位自然就是那董家的千里驹董先了。 可惜的是早早的陨落在了琼州岛上,尸骨无回。自从新可汗蹬位置后,那位尚未陨落的黑狼部的勇猛将军也没有在王廷的金帐里再露过面了。 粗心的将军们也没有过多的留意这样一位如日中天的年轻将军突然消失的事情。但是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那钦自然是属于有心人中的一员。 大军对峙,势均力敌之下,谁也不可能一口吃掉对方,比的虽然是勇士们手中弯刀的锋利程度,但是更重要的还是要比在他们的身后,谁能源源不断的送来大军所需的消耗了。 双方的统帅也都在咬牙坚持,并紧紧盯着对手。背靠大都城的阿迪亚显然要安稳的多。但是对面的那位便宜兄长那里似乎也看不到焦急和不耐。或许是大军赶来的牛羊尚且充足的吧。 哈日查盖的大军,也不再可以如同破大同那般的轻松惬意的一路向前了。驻地的平野上也从大雪慢慢,变得春暖花开了。其间积雪所化的雨水将战马奔驰的大地浇灌的一片泥泞的时候,双方也都只能是狠狠地逼视着对方,不时地放点冷箭解闷而已。 就连除夕和春节,也都没有安生的消停下来。当然这些出自草原和凉州边地的湖人,也没有过春节的习惯,只要是人有牛羊肉,马有草料,这些汉子就可以举刀厮杀。只是苦了附近还保持着前朝统治时习惯的汉人百姓了。 对峙到了第三个月的时候,似乎还是看不出谁有了明显的优势。鲜血每天都在喷洒,但是南北两路,还是平静的像是两场消耗巨大的郊游。 耽误了春种之后,还没有到夏天,便涌出了大量的流民。从繁华的大都城附近一路向南。 大队的流民之中,一老一少的一对祖孙俩人,毫不起眼。他们从大都城的北面一路向南,在过了真定府之后,一只灰色的鸽子被放飞了出去。在无尽的黑夜里展翅向南飞去。一切都发生的无声无息。 但是对于大都城西边的丰州以及更西边的地方,远道而来的一支万骑的骑兵就毫无知觉了。 一直停留在金陵附近的端木飞,紧张的盯着来自北方的一切风吹草动。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自从脱掉一身铁甲之后,鹰巢在自己的手里一路壮大。但是对于尚未控制的北方,也颇有些鞭长莫及的无力感。毕竟从琼州到岭南就已经有了些急躁。更不用说不到半年就收复的整个江东,以及更遥远的中原腹地了。 自己麾下的这支力量,可不是简单的增加人手,就可以见到效果的。对于有大军驻扎的地方,尚且还好。在驻扎了胡人大军的北方,每发展一个眼线,花费的精力物力,都数倍于平常。 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了。手里捏着的这薄薄的纸片上,就带来了他此时最为关心的消息。 北凉的内部争斗似乎还没有平息的迹象,但是大股的流民已经泛滥成灾了。这些对于北凉来说,毫无用处的流民,在自己看来却是一座不可多得的财富。 若是能够在大军的配合下,送到大江南边,就是大雍的开发江东的好助力。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点可以果腹的粮食。这点粮草对于江东以及岭南夏收后的大雍来说,稍加筹措,就可以解决。 所以端木飞丝毫没有犹豫的,将这片薄薄的纸片,原物不动的又向着更南边发去。 身边服侍得老人,小心的卷起纸片,亲自在鸽舍里选了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将装有纸片的细竹筒先用蜡封好,再仔细的绑缚好。推开侧窗,一扬手放了出去。 做完了这些之后,就肃立在一旁,没有一丝声响。 “师尊的事情,皇上还是察觉了吗?也不知道当初刻意的隐瞒不报,到底是对是错。”背对着老人的端木飞,听着信鸽展翅所发出的微弱的振翅的声响,微微叹息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身后的老人。 “公子也不必忧虑。陛下虽然驱马前往,但是最终也没有进门。如此年轻,能有这样的定力,老朽自问,当年也是做不到的。如此看来,陛下还是不想亲手去戳破这层窗户纸的。再说,当初授意不报,主人也未尝没有为公子留一条退路的意思。” 微微有些佝偻的老人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声音中的沉稳,让端木飞似乎有了点安慰。但是听到老人最后似乎是无意的一言,也不免有些意外。当即好奇的追问道:“退路吗?” “呵呵,老朽追随主人十几年,对于主人的心思多少也还是能够了解一些的。自先帝登位以来,又在公子身边服侍了将近二十年,有些事情,反而是我这样的局外人看的清除一些。 本朝的鹰巢自设立以来,就没有伺候过两任帝王的鹰首。你算是独一份了。但是如今陛下临位已经三年了啊!主人当初的授意未尝没有一丝让你急流勇退的心意。对于公子迟迟不能在武道一途上更进一步的戏言,公子当真以为主人的两次提及,都是无意而发吗?” ...... 第364章 变故 不过一天之后,远在琼州的赵崇,就收到了辗转两地发来的密信。对于纸片上的那一句短短的判断,更是皱眉不已。 但是下一刻,也就舒展开了眉头。 相持不下也好。看来是时候让严成化麾下整训了三月的步卒集结西进了吧。 目光瞟过正文后,末尾处的一行小字跳入了眼中。赵崇眼神一亮,轻声笑道:“这个端木飞,恐怕意在此处吧。” 两日后,原在金陵附近驻扎的三支大军的主将们几乎同时接到了来自琼州兵部的军令。只是内容有些让人意外。言明大江以南两位将军作主。大江以北,务必听从端木飞的调遣。至于水军,只要尽力配合就好。 端木飞随即开始调集周围所能调集到的人手,无数的鹰爪骑士渗透过了大江。同时也紧急约见了罗天睿,魏剑秋以及水军的主将吕开诚。一时间,金陵附近数百里的大江南北两岸,大雍的骑兵水军往来调拨,一片忙碌起来。吓得对岸的凉军主将一时间不敢轻易的对对手的意图做出判断。 背后的大都城外,战况也没有一丝的明朗。所以这些大小主将们也不敢在节外生枝了。虽然收到了王庭的命令,但是也不敢轻易的派出大量骑兵去围堵那些一路向南的流民了。 就连平日里大江两岸小规模的渗透和袭扰的厮杀也都停了下来。倒是让罗天睿,以及魏剑秋消停了几天。不用时时的分出哨探和散骑一处一处的去应对了。 于此同时的,在洞庭湖边,征召满了新兵过后,就地整训了三月的玄武卫十二万新兵和老卒也一分为二。统领严成化,亲率六万大军,已经做好了开拔的准备。粮草器械,等一应物资,都已经补给完毕。就等着兵部的一纸军令了。 兵部的行文也没有让将士们久等。 披发的将军接到军令的那一刻,心中自有万般感慨,不由的想起了当年,自己一路败退时的仓皇和无奈。如今六万步卒整装待发,气势如虹,刀枪如林! 面对滚滚大江上,上涨起来的波涛,严成化将感慨放在了心中,并没有浮现在脸上。望着洞庭湖口,水军的战船一字排开,云帆遮天蔽日。 数万军卒依次上船,高涨出来的江水,不停的拍打着巨大的战船。 迎面而来的江风,吹起的不仅仅是衣袍和长发,更是严成化胸中压抑已久的渴望。当初能下山归于龙旗之下,不仅仅是那柄锋利的陌刀,也不仅仅是端木飞替皇帝许诺下的一万柄陌刀。 而是自己心中的那份执念。一定要将自己所承受到的家破,国破的撕心裂肺,加倍的还给那些狰狞的胡人!而今天,就是一个开始!属于自己的一个开始。 自蜀中来,再回蜀中去! 自己是有信心凭着麾下的六万步卒,一路踏平蜀中的。因为那里的一切,自己都是熟悉的。山川,大河,关隘,城池,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胸中! 大军再次一分为二,先头三万人马,朔江而上。剩余的三万人马依旧驻扎在洞庭湖边,等待水军返回,再次乘船西进。数百艘大船满载军士和粮草,铺满了数十里的江面。 大军沿江一路之上不断征发民夫拉纤,总计超过数十万人次。主将给这些民夫发放的工钱也十分优厚。 待到这些民夫散去,大雍王师入蜀的消息已经被这些民夫传遍了蜀中。盘踞在成都府的凉将更是如惊弓之鸟。 船队一路进发顺利,不过十数日便过了江陵府。 ...... 黄昏时分,船队缓缓停下,风帆次第落下。在一搜大船的甲板上,严成化一身戎装,凭栏远望。眼前的江涛和远山尽收眼底。 落日的余晖斜照,江面上一片金黄。 “发往后方的的催粮信,后方可有回应?”严成化平淡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的波澜。随口向身边的大将南宫藏问道。 南宫藏闷声闷气回道:“信已经发回多日了。但是户部并没有回复。” “那就继续催!让后军务必在携带足够大军三月的用粮。” “将军,大军拔营时,粮草就已经备足。如今粮草尚且不缺。为何要如此催促后方?而且,给这些民夫的工钱明显高出了正常的范围,虽是以粮食结算,但是给大军带来的负担也太重了点。如此算来,只怕我军到达夔州时,军粮便要告急了!” “你知道本将为何征发民夫拉纤,而不是全部用纤夫吗?”面对麾下大将的不解,严成化不仅没有解释。反而是慢悠悠的问起不相干的事情来。 民夫和纤夫,不过是一字之差,对于南宫藏这样的武将,哪里能分辨的清楚。当下瓮声回道:“让末将提刀厮杀尚可,问这些,末将哪里得知!” “本将征发这些民夫来拉纤,给的工钱比纤夫还要多,等到他们散去的时候,自然会将我大军对民众秋毫无犯的军纪宣传开来。 就算是木讷的人,他们每日带回去的粮食,也是会说话的。这样对于我军的后续扎根蜀地是有好处的。有了蜀中民众的好感,将士们就能少流些血!” 严成化长叹一口气道。自己也是知道,如此作为,只怕要引的后方的一干大佬重臣们的不满了。但是那些个文官老爷们,对于战阵之事,哪里比得上百战老将啊! “将军如此体恤军卒,是军士们的福气。只是如此消耗粮草。恐怕会引起后方的不满,严重的话,也会让朝廷对将军产生猜疑啊!”南宫藏虽然只是一员武将,但是对于这些朝廷与前方主将之间的蝇蝇苟苟之事,也是有所听闻的。 对于这位一手提拔了自己的将军,倒也没有顾忌,直接说出了心中的一些担忧。 “些许粮草,对于朝廷来说,算不得什么。就算是有些不满,可以换得将士们少流血,本将一身承担,也是值得的。况且目前朝廷用兵日趋谨慎。如今更是只有我部一个方向有战事,想来对于我们的支援不会纠结与这些小结之上。” “报!琼州急信!” 正当两人言语之间,一名信使快步上得甲板之上。手中竹筒上的蜡封尚未开封。 第365章 军情多紧急 虽然在大江的岸边,有江风送来的凉爽,还是难挡七月天气的酷热。但是捏碎腊封之后,看完亲卫递进来的那一张小小的纸片上的寥寥数语之后,背后还是有些急剧的凉意。 甲胄包裹之下的四肢似乎都开始有了些许凉意。平日里隐藏在披散的头发里的一双剑眉不由的紧蹙了起来。 一旁的南宫藏也明显的感觉到了主将的神态变化有些急剧。 帐中也只有两人,所以也没有多少局促,就直接问道:“信中可有不妥?难道是我军消耗军粮太过,让后方的朝廷不惜发出了最高紧急级别的白羽蜡封前来?” 严成化也没有避讳的意思。转手便将手中的纸片递给了身边的南宫藏道:“北方出了点事情,估计东边的接应事宜要有些变故了。至于我们,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是有些掣肘,也只能继续向前了。” “这怎么可能,北凉的内乱相持了数月,都未有结果,怎么会在数日之间就结束了?就算那阿迪亚留有后手,但是与之对垒的西征军全部都是精锐,主将也不是平庸之辈。怎么会如此?” 南宫藏一脸的不信。接过那一张小小的纸片,连忙捻开细看。纸片上短短数语曰:对峙数月,先可汗护陵军万骑归,一击破哈日查盖中军。 “护陵军虽只有万骑,但是骁勇如此,只怕其战力要远在我大雍的青龙朱雀之上!既然局势已经如此,只怕中原又要锋烟四起了。 皇上虽然给了我们全权经略蜀中的信任。但是朝廷只怕不会给我们太多的耐心。即便朝中的一干重臣不出言反对,府库中的粮草军资只怕也无力供应两个方向了。” 严成化一身叹息,眼光越过江天一色的远方,心中的感慨一半是自己能亲自领军西进的庆幸,一半是对于大江东边,乃至中原远在千里之外的燕赵之地上急剧变化的局势的担忧。当然对于这支只有万骑的护陵军,也是赞叹有加的。 “虽只有短短十数字,末将难以想像当时的场景!这一万骑兵自西而来,数日行进两千里,面对十倍于己的铁血西征军,一击破中军,这是何等的精锐铁军才能做到的! 或许用精锐两字已经不足以褒奖他们了。 看来我们专克骑兵的玄武卫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了!只是将军,数日前,鹰巢发回的情报,还是风平浪静,此番骤然激变,只怕现在的这位鹰首,屁股下的位子是坐不稳了。” 南宫藏匆匆一眼看完手上的纸片,难以抑制胸中的热血和感叹,似乎对这支战力恐怖的敌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此等朝堂内涉及皇家之事,还是少言为妙。那护陵军虽然战力恐怖,但是当前和我们是无缘一会了。还是先顾眼前吧!哦,对了,可有前军探马回报?前方直到重庆府的江面可还平静?”严成化话锋一转,开始问起了眼前的军情。 “末将刚刚接到前方探马的哨船回报,前方过了夔州,就是一路坦途了。但是夔州之前的峡谷间有铁索横江,前哨小船也是登岸步行,才得的消息。末将已经派人前去,架火焚烧了,想来是不会阻碍道我大军的行程的。” 南宫藏正色回道。对于前路的困难,似乎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原以为水流险滩最多的三峡段会有所耽搁,没有想到,初入大江的水军还是应付的得心应手。 至于蜀中的其他一些势力,根本就不能和自己身后的大军相抗衡。 这一点从大军和船队大举搠江入蜀多日,蜀中凉人以及其他势力未见有半点抵抗和反应就能够看的出来。 “好!传令大军,过了夔州,就择地靠岸,大军下船。你带一万兵马为先锋,一路直取重庆府府城。水军速速返航,接剩余兵力前往重庆府于前军会合。”严成化沉声吩咐道。 南宫藏应诺而去。 剩下严成化一人,独自远望山峦和满江的雾气。眼神中的坚定和绝决,无人能够看见了。自从朝廷兵部的用兵文书到达之日,这位一向散发示人的将军,破天荒的将满头的灰白的长发全部梳到了脑后。 这其中的深意也之后他自己一人明白了吧。 也罢,家破如此,昔日同袍惨死无数,今日能将这些回敬给那些凉人,怎么能不以真实面目示人?怎么能不梳起散发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那些仇人的下场? 就在西进蜀中的大军以及严成化加紧进军的同时,远在金陵附近的端木飞,同样的如临大敌。那一日突然传回的消息,让这位心中一向难起波澜的鹰首知道,那一万北凉老可汗的护陵骑兵攻破的绝不仅仅是哈日查盖的中军! 一起攻破的还有自己作为鹰首,自以为皇帝对自己牢不可破的信任! 堂中老人之言,犹在这耳边!这些对于端木飞来说,也未尝不算是一种解脱。此间事了,自己抽身离去也算是有了说得过去的缘由了吧! 只是目前,那无数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而心向初定的江东而来的流民,在大都城的局势明朗之后,接应起来就显的有些棘手了。 原本观望情绪浓厚的各部首领,也都开始卖力的阻挡起流民南下起来。就连驻军在真定,河间两府的阿拉格也在他的父帅出言,想要重新归顺王庭之后,也象征性的出兵向南追逐过几次流民, 至于南北两路的对峙,也早就在那一万护陵军攻破哈日查盖的中军之后,便收兵息战了。来自草原的是数万骑兵,自然裹挟着无数的财物回归了草原。 只有那失去了主将的十万西征大军,在数倍于己的兵力绞杀之下,几乎全军覆没于燕山脚下!惨烈的厮杀,让阿迪亚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对于那数十万草原来客,也只能眼睁睁的接受了他们的再次归复。 倒是那一万护陵军的到来,让阿迪亚有了些意外之喜的惊喜。 如今的金陵附近,局势也连带着开始紧张起来。驻守附近的两只骑兵也都如临大敌! 远在琼州的赵崇,也在平静的注视着这一东一西的两方向上的变故。 第366章 内忧 盛夏的金陵,自然是无比燥热的。就连一向冷冽的江风也没有明显的改善一下酷热的阳光。反而是增加了几份湿漉漉的闷气。 驻扎在附近的鹰爪骑士们也没有得到修整,自从朝廷兵部的行文到达之后,就开始高速的运转起来。连带的两支骑兵也没有得闲。 在北边动作不断的情况之下,还是配合水军,扎起了一条宽阔的浮桥。初出茅庐的白虎卫五千骑兵驻守在北岸的桥头。重甲在身,得胜钩上挂着的是单刃的长戟。马鞍上悬着的自然是大雍骑兵人人配备的新式马刀。 探马更是撒出去上百里,戒备森严,仿佛是在等待着一个强大对手的到来。 剩余的一万控鹤军也只是留下了四千骑兵守护营盘,和巡视驻地。剩余的六千骑兵,一人双马,全部放在了大江北岸。一路向北,最远的已经游弋到了山东西路的东平府附近。 山东东西两路,以及淮南东西两路的凉骑驻军,原本骑墙的态度也随着大都城外对峙的结束,而选择了开始忠实的履行起王庭的军令来。对于结队南下的流民开始围追堵截。 一时间,行动缓慢,落在后方的流民们损失惨重。在凉人的弯刀下,大片大片的倒下。鲜血染红了南下的数百里路程。直到过了东平府,有了罗天睿的骑兵策应之后情况才堪堪好转一些。 各种的情报,也源源不断的飞向了端木飞的手中。 端木飞倒是没有深入到北地,只是在大江北岸的桥头的军帐里,眺望着更北的地方。 一直追随在身边的老人,还是不急不缓的将一张张写满情报的纸片递进帐中。 “此间事情,已经进入了尾声。不出意外,再有半月,这批流民,就能过江了。我们也算有始有终了。是时候向陛下辞行了。” 端木飞看到大队流民已经过了东平府,凉军的追兵也没有过分的与罗天睿纠缠厮杀。微微点了点头。轻声感叹了一句。 原本在老家人的劝戒之后,就有些退意,所以在得到大都城外的异变之后,也没有多少的波动。这样的意外,本来就不是人力所能预料的到的。借此自请处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可是数日之间,自己的一头灰白头发,不经意间似乎更加的苍白了。 只是鹰巢对于江东的掌控力度似乎也还有所欠缺。说时日尚浅,也说的过去,自己也算是尽力了。剩下的就留给后来者吧。 “如此也好,功成身退,向来都是我们的传统。总好过官家示意吧。至于山东两路的情况,朝廷恐怕也是无力顾及了。不过北凉治下的民变对于大雍总算不上是坏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此时若不出兵声援,只怕以后在北进时,多少会失去些民心。” 老人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面对端木飞的感叹,也还是不急不缓的语气。 “呵呵,功成身退么?空有江东之地,中原在望,那里来的功成啊!身退倒是真的。就是不知陛下是否已经有了人选,是否需要举荐一位得力的干将。” “主人既然决定放下,也何必再执着于这些琐事上呢?要退就退的干净利落,若是陛下心中的人选和你举荐之人不某而合,岂不是给后来人平白的增加些变数吗?” “护陵军东来,鹰眼也早早得到了消息。只是中间断了一次,不过三五日,再得消息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了。此次之败,怨不得别人,鹰巢输的心服口服!就算没有退隐之心,也是无颜再忝居此位了。 如今江北的山东,江淮四路凉军不再观望,而是开始全力南压,只怕控鹤,白虎两军的压力要增加数倍了。以朝廷现有的财力,两军想要扩军,只怕短时间内也是无能为力了。 只盼着西线的六万玄武卫能早日旗开得胜,平定蜀中。如此不出数年,朝廷就能腾出手来积蓄力量后,全力应对此间的僵局了。” 端木飞的口气多少有些萧索。虽然早早的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自己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不舍和留恋。倒不是贪恋权位,而是自己胸中的抱负才刚刚有了些施展的空间。 朝廷和陛下对于军方和鹰巢的支持力度空前加大。但是自己终究算不上皇家的铁杆心腹!加上又出了这样大的失误,心有不甘,又能如何? 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历经两朝,能得全而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再不知足,恐怕难以像师尊一样的吧。 “主人也不必多想,此次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们没有能提前预警,前几日发回的情报还是相持不下,谁能料到那一万护陵军,速度如此之快,态度如此之坚决。谁有能料到他们的冲击力如此之犀利? 千万里外的事情,我们掌控起来,本就十分困难,更别说还有这么多的变数。 退隐江湖之间,也能落的一身清闲,如今天子心有雄略,军中多重用年轻将领,这批年轻人,都是我大雍的俊杰,假以时日,克复中原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我等老朽十有八九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便不在出言了。 账外一只灰色的信鸽扑棱棱的落在鸽笼边上,咕噜咕噜的偏着小脑袋,不停的看着军帐的布帘门。 老人本在帐内,信鸽翅膀轻微的震颤声也没有逃过他的耳朵。微微恭身便掀开布帘门,走了出去,取下停在鸽笼边上的信鸽轻轻的抚摸着,右手手心变戏法似的捧着一小把食物,静静的看着信鸽啄食。 片刻之后,老人便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管,进了军帐。 端木飞接过后,拧开竹管,仔细的敛开。一眼瞟过,就顺手递还给了老人。脸色如常。正在大雍接连收复失地的当口,再次爆出这样的恶行,也不知道年轻的皇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尹家如此作为实是取死之道。为了一些小利,竟然如此,看来那位在琼州朝堂上得孟杰重用的尹家家主也不过是泛泛之辈。这次孟尚书恐怕是救不了他了。”老人眼神一扫,也没有十分的放在心上。 第367章 控鹤初战 “如今天子行宫虽然还在琼州,但是朝中主要官员都已经分散在江东数处大城。或是镇守一方,或是协调地方。明眼人都是明白朝廷有北上之意。 只是皇帝还没有下定决心,选定地方而已。这样的当口,尹家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真是在给他自己的老上司孟杰添乱。 不过以孟尚书的手段,倒也不用我们知会,恐怕早就有了应对之法了。且先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估计户部现在也拿部出多少粮食,在整个江东平抑粮价了。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也不算坏事。命令鹰眼,务必打探清楚,掌握好实据。若是尹家不肯放手,就留给后来者立威用吧。也算是结个善缘。” 端木飞显然是对于事件的前后都了解甚深,虽是在全力协调江北的大事,但是应对起这件事情来也没有手忙脚乱。 “也好,目前江东米市的粮价虽然暴涨了五倍,但是朝廷的赈灾工程也在全面铺开,想来对于百姓的影响也不算致命。稍缓一下,留给后来者也还合适。 只是前番吕家事发的时候,孟杰似乎也没有能完全割断关系,听说还是偷偷向陛下求了情的。这次难道就能横下心来吗?”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还是有些疑问。 “此次情况不同往日了,此次孟杰在江东筹备大军以及民用物资,负责供应前方所有大军用度,并且也和工部联手,推进各地的驿道以及主要大城的修补事宜。筹粮以及组织民夫,就耗去了他大半的精力。其余琐事更是繁杂无比,任务也重。 这个时候作为老部下,不仅不帮忙,还恶意添乱。估计孟杰就算再念旧情,也不会轻易放过尹家了。 此事和当年吕家囤积草药相比,虽然性质相差无几,但是针对的目标也是一样,想对朝廷施加点压力。但是当时受影响的是南渡的朝廷主要是军方的老帅魏世杰。 琼州的四大家族都在观望,希望看到老上司的支持,和新渡江的军方争取一点兵权。 可是这一次,尹家的举动实际冲击最大的却孟杰自己。对于孟杰来说,性质已经不同了。所以尹家此次若不悬崖勒马,只怕是要灭族了。” 端木飞说到尹家,不由的想起了几年前的那桩旧事。那时侯朝廷刚刚南渡。立足未稳之下,尚且诛杀了吕家兄弟两人。此番尹家又来。想不灭门都难了。 “还是主人看的通透,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不知收敛呢!” “不说这些了,还是稍微收拾一下,待到流民过江,我们也就准备起身南下吧!” ...... 江北,江淮平原的广袤大地上,一支骑兵,在天边奔驰。黑色的衣甲在夕阳的余晖里反射出金属般的光芒。在他们的身后,反向而行的是一支庞大的衣衫褴褛的百姓。 数百骑凉军骑兵挥舞着弯刀,仅仅跟在流民队伍的后面,正要大开杀戒,没有预料到流民的身前竟然冲处了一彪黑衣黑甲的骑兵。 马背上的骑士沉默不语。只有马蹄声纷乱的敲击在大地上,给燥热的夏日里更增添了几分烦躁。 幸好数量不多,和自己倒是相当。领队的是凉军的一名千夫长,早就听说过有多支大雍的骑兵过了江,今天还是第一次遇上。那里肯就这么轻易的退去。 马背上的民族,只要有马在胯下,有弯刀在手,哪里会有恐惧和退却的概念。面对气势汹汹的大雍骑兵,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吹起了攻击的号角。 两支骑兵迎头相撞。大约相距三百多步时,对面的汉人骑兵取出一架架的弩机,右手单手举起,箭槽上赫然安放好了黝黑短小的弩箭。 “放!”一声短促的军令之下,数百枚纯铁打造的弩箭,在强劲的力道推送之下,直扑入了迎头重来的凉骑丛中。 一阵人嘶马叫之后,大部藏身马腹之下的凉军还是损失了数十骑,剩余的骑兵们更加疯狂的前冲,手中举起的弯刀闪耀着红色的夕阳余光。 大雍的骑兵默默的将激发后的弩机放回弩袋,右手再次举起的时候,数百口马刀高高举起,直愣愣的就砍杀过去。 没有过多的试探和迂回,就这么直接的对撞在了一起。大雍精良的马刀,再一次的占据了上风,刃口全部使用精铁打造的马刀,在锋利程度上远比凉骑手中的弯刀要好的多。直愣愣的长度也超出了弯刀约有半尺!马刀尖端微微的弧度,更增添了切割道敌人身体之后,拔刀的快捷程度。 双方你来我往,冲杀了数轮之后,凉军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眼见天光渐暗,也就放弃了纠缠,丢下三百多具尸体,匆匆向北去了。大雍的骑兵自然也就没有追击。 流民向南汇聚,越来越多。因为他们知道,在大江的南岸,有可以果腹的粮食。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是天然的挑选手段。年老体弱者能安然到达岸边的本就不多。 加上凉军的一路追杀,使得流民中活下来的多为青壮。虽然有些冷血,但是不可否认这个结局也是大雍朝庭所愿意接受的。 江淮山东等地的凉军,虽也有数万。但是为了防备原本驻扎在真定河间附近的阿拉格南下侵扰,部族中的骑兵几乎全部部署在山东东西两路。 等到大都城外战事的告一段落,流民已经在凉军的对峙和互相防备中向南流散。等到大军再想追赶的时候,反而是北进的数千控鹤军在局部形成了兵力的优势。训练日久的控鹤军,虽没有经历过大战,对于这样局部的小规模的厮杀,反而更加擅长。 手中的神臂弩,也用的精细,让凉军骑兵一时间颇为头疼。这也是小股骑兵不愿意和大雍的骑兵纠缠的主要原因。 这一场不知名的厮杀,并没有持续多久。双方就各自收兵了。大雍的骑兵自然是护在了流民附近。凉军则是返回部落,向族长汇报敌情。 第368章 宁静的夏天 等到十数日之后,阿拉格的骑兵缓缓北上之后,这些部族的骑兵才缓缓汇集起来。在经过数日的跋涉之后,当大军向南几乎要压到江边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五千重甲在身的重甲骑兵。 军阵森森,重戟如林。胯下是最雄健的战马,马背上是最雄壮的军卒。正是魏剑秋亲自领军的五千骑大雍白虎卫。 在他们的身旁还有数千游弋不定的轻骑兵。原本在江北不打军旗的骑兵队伍里,一面将旗迎风飘扬。上书一个巨大的“罗”字。 这倒是让凉军的一干首领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重甲骑兵,早就有情报得知了。领军的魏姓主将也算是有所耳闻。只是这面“罗”字将旗,实在是生疏的很。 但是军容看起来也是精锐异常的样子。根据交过手的千夫长,百夫长们的汇报,战力似乎也说的过去,算不上是沙场新丁了。 所以虽然兵力上占据有优势,但是凉军的首领们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去冲击严阵以待的重甲骑兵。只是骚扰一番以后,便眼睁睁的看着大批的流民,通过了重甲骑兵身后的浮桥。 待到重甲骑兵撤回南岸之后,想要留住那数千轻骑兵的凉军,更是见识到了一次精彩的马背上回身反射弩箭的表演。 数千骑兵,分成三批,不间断的回身射击,源源不断的弩箭形成的箭雨,阻断了凉军冲锋的路线。纷纷的箭雨如天幕,让那些准备乘机占便宜的凉军记住了这个勇士们鲜血和惨叫声与对手的沉默和攒射交织的场景。 大雍的水军,大小战舰一字排开,数百具床弩,更是震慑的追敌,不敢再靠近浮桥半步。只能是看着数千控鹤军从容的退回,浮桥也在水军军卒们的刀斧下,连接的横木和铁索次第散开。消失在大江的滚滚波涛之间。 留给凉军的只有江面上吹来的湿热的风,吹起的是凉军纷乱的头发和战马的鬃毛。 ...... 流民过江的消息,不过两日就已经传回了琼州。赵崇也终于能够略微忪了一口气。将目光离开了金陵城,以及附近的大江边。 有两支骑兵以及水军的协助,相信被自己信任有加的三位大将定然不会让自己再有所担忧。 但是和这个情报一起到达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鹰首端木飞早早的递上了请罪书,自请重罚。消息发回的同时,人也已经在返回琼州的路上了。 垂拱殿里安静异常。烛光跳动之间,看不清主人的表情。黄金的兽嘴里吐着青烟。缭缭的香气,驱赶的蚊虫也没有一只。当值的女官远远的伺候在殿内。清秀的眼眸温柔的注视着这为年轻俊朗的天子。不由的有些出神了。 “皇后已经安歇了吗?”赵崇没有抬头,但是敏锐的感官哪里感觉不到女官的神情变化。匆匆阅览完了手中的一份奏折后,对着殿们的方向,问了一句。 近日来,皇后都是带着太子,深居寝宫。好像是要让自己好好陪着新纳的妃子,享受一段时间的新婚喜悦。但是那位乌云部的灵雀进宫已经半年有余了啊。 “回禀陛下,皇后的寝宫已经闭灯了。云妃的寝宫尚留有灯光。”女官正愣神间,听到赵崇的问话后,微微一惊,便柔声回道。对面的皇帝半响没有出声。 “陛下今晚还是留宿崇政殿吗?”女官半响没有见到赵崇回应。有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声音很轻,但是问出口后,就后悔了起来。 大雍的皇宫里虽然人员精简的厉害,但是也还是保留了上百名宫女和女官的。后宫的生存法则向来都是少说话,多做事。特别是这些伺候在皇帝和皇后,太后等身边的人,更是如此。 赵崇也有些意外,不由得抬起头来,多看了一眼这位有些多话的女官。又侧耳听了听大殿外面的动静,约莫的估计了下时辰。于是轻笑道:“不必麻烦了。今晚也不回崇政殿了,就在外间将就一晚吧。” 听到皇上的声音之后,那女官总算是安心了不少。微微一躬身,退出了大殿,去到了外间准备收拾一下临时的寝帐了。 垂拱殿的大殿之外,自然也有偏殿的。里面一应的休息的用具也是齐全的。皇帝批阅文书,太忙的时候临时留宿也是常见的事情。所以准备起来也不算麻烦。 赵崇也站起身来,缓步跨出几案的束缚。步出殿门,于回廊之间,看向外面漫天的黑幕以及缀满了斑驳星光的夜空。 夜风也不像白日的那般燥热了,相反的有了些许的凉意。匆匆的一吹,倒是激的有些晕涨的脑袋清醒了几分。脑海里,自然有无数的奏折以及鹰巢汇总过来的情报。 而此时在赵崇的脑海里,却突然清晰的跳出了一个憨厚少年的影子。 “也不知道那小子回去了这么长时间,武艺有没有荒废。该是送到前线去锤炼一番了。” ...... 与此同时,在那个距离琼州不远的地方,那个叫做锦坡的地方,空气中自然也是燥热中带有几丝的清凉。李文朗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呼噜声,让身边躺着的妻子微微睁着眼睛,也不去触碰鼾声如雷的壮硕少年。 只是用一双秋水般的眼目,定定的注视着。看着这位被太后亲自定下婚事,将自己托付于的郎君。先前成亲的时候,不过是过了一个完整的洞房花烛夜。之后便来到了这座农家的小院。 夫君自然是随军远出,一别就是经年。好在公婆和蔼,日子过的虽然不如之前的那般富丽堂皇,但是农家的生活,也没有了之前的规矩森严,适应起来,也没有多大的难度。 去年的年前突然回家的郎君,自己都差点没有认出。 新婚小别后,自然是免不了夜夜的温存。可惜的是自己的肚子似乎还是没有变化。婆婆的眼神也时时看似不经意的扫过肚腹间,让新妇的心中颇有些焦急起来。 第369章 乱起 新妇的种种思量,熟睡中的少年,自然是不会知晓的。夏夜短暂,窗外的鸡鸣声打破了晨曦的平静。一千多户人家的大村落里,一家一家打鸣的公鸡接力似的响成一片的时候,整个村子似乎一下子充满了生气。 “文朗大哥,村子里的年轻小伙子们都已经列队完毕,就等着开始操练了。”门外一声粗粗的喊声响起来。听到声音的李大眼已经打开了外院的大门。 门外是一位半大的少年,见到大门打开,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局促的站在门外,怀中抱着的赫然是一柄有些残破的军刀。 “唉!你们这些个娃娃,朝廷已经明令,二十年内不在琼州征召新兵。你们还操练什么?有这些力气,不如多回家做些农事也好。”开门的李大眼有些恍惚。对于这位每日清晨必到门前的少年也很是无奈。 “爹,谁说操练无用,朝廷虽然不在琼州征召军士,但是在江东还是有用武之地的。孩儿归家已有数月,若不是天天和这些小子们如此操练,只怕已经胖的上不得马,挥不动刀了。” 李文朗不知道何时,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缓步迈出了房门,在院子里望着自己的老爹,不温不火的接了一句老爹的话。 一边说着,一边又整了整腰间那柄连归家,都不曾解下的腰刀。 “你娘已经准备好了汤饼,不吃一些再去吗?”李文朗正要跨出大门,李大眼低声的嘀咕了一句。语气中只是例行关照一般。似乎并不怎么用心。 “爹,你们先用好了,待我去出了一声汗后,回来再吃不迟。”李文朗说完话,人已经随着那少年快步的向外走去。 宽阔的操练场地,上百名少年,列队整齐。手中大多握着的都是些木制的兵器。只有少数几柄有些老旧的军刀。看制式,也都是些军中淘汰的旧刀。 看到李文朗到来,一双双羡慕,崇拜的眼神望过来,让李文朗颇有些自豪。 李文朗自归家之后,就被这些视他为偶像的少年请来指导。李文朗当然也乐于如此。只是没有想到一坚持就将近大半年之久。 看着少年们一板一眼的动作,以及壮实的身板,李文朗颇有些感慨莫名。想到数年之前,自己初入军营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兴奋和好奇吧。 “臭小子,你们两个今日怎么如此的心不在焉?”正当李文朗神思外泄的时候,一声责备声传来,将李文朗拉回了现实。 “李大哥,今日我们家中有些事情,我们俩想早些回去。”那两位被责备的少年,慢吞吞的出列,对着李文朗一躬身道。 “哦!如今夏收已经结束,家里还能有何事?是不是操练太过枯燥,想要偷懒耍滑啊!”李文朗手扶腰刀,有些调侃的笑问道。 其实对于这些少年的操练,也不算有多么认真的对待。不过是操练些阵型和相互之间的配合罢了。如此询问也不过是李文朗对于这两兄弟平日里格外关注罢了。 “我们兄弟两人,对于疆场以及军旅一向都是几位向往的。可惜的是君王不用,怕是此生难以得愿了。只是今日家中确实有些琐事,致使心神不宁。还请李大哥见谅。” “哦!什么事情,会让你们心神不宁呢?如今琼州也算的上是风调雨顺,全村家家都有自己的土地,收成足够养活全家了。还能有何事情能让你们心神不宁?”李文朗自夏收之后,闲的都有些发慌。面对两兄弟的心不在焉,继续又追问了一句。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李大哥说的家家有良田,确实不假。其实事情也就是出在这个上面。今年夏收,虽然又有风灾,但是总体收成还是不错的。我们家的六十多亩水田,打下近百石的粮食。如今的琐事就出在这些多余的粮食该出售给谁上。” “怎么,这个能有什么问题?自然是卖给官仓,如今朝廷倾尽府库收集粮草,就是为了支持驻守在前线的将士们。我们打了粮食当然是卖给官府了。”李文朗听到这里开始有些警觉起来。 身处前线多时,对于这些前线急需的军资,当然是十分警惕的。本来就好奇自家多打的粮食父亲为何只是储存在家中,不去卖于四处收购余粮的官府。现在又听这俩兄弟如此说辞。才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原本家父也是如此打算的。但是前段时间,却有尹家的伙计家丁来村上打招呼,说是要收购大家的余粮。言语中十分强势,家父言明不想卖于他们,要卖于官仓的。但是尹家人说了:‘在琼州,尹家就是官府。’ 但是我们也都听说尹家收购的粮食并不是送到前线,或者是支援江东的饥民。而是运到江东的大城里,高价出售,牟取暴利。所以大家都把粮食留在家里了。 可是前几日尹家竟然派人进了村子,驻扎了起来,看来是不收购完村里的余粮,是不打算走了。听说还打算挨家挨户的上门催买。所以我们兄弟两个才想提前回去。免得家父的牛脾气上来,在他们的手上吃亏。” “朗朗乾坤之下的琼州,还有如此霸道的家族?难道还敢上门强买强卖吗?难道朝廷的法度都不放在眼里了吗?”李文朗颇有些气愤的问道。 对于尹家在琼州的声势,李文朗跟在皇帝身边也有些时日。当然还是知晓一些的。但是也没有想到竟然能如此嚣张。 “不好了,尹家的人果然上门强行收粮了。”这边李文朗还没有消下气去,就有一道乱糟糟的慌乱声音传过来,对着那两位少年喊道。 “李大哥,我等先走一步。”两位少年告了声罪,拔腿便往家里跑去。李文朗原本就听说过尹家的事情,但是自己一向喜欢宅在家里。自家也并没有听父亲说过有人上门催买的事情,还以为只是尹家的吓人在虚声恫喝而已。 现在见到了真事,火爆脾气腾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第370章 路见不平 李文朗听完两兄弟的话,也就没有多说了,点了点头,算是许可了。两人告了声罪。便匆匆往家奔去。此处原本只有几户人家,自几年的那一次蹬岸之后,定居下了数百户人家,慢慢形成了一个沿河分布了数十里的村落。 加上后来的慢慢聚集。目前已经超过了千户。俨然是一个小小的集市了。官道穿过小河,也穿过了镇子。两边有大片大片的平整的打谷场。收粮时,供大家公用。 农闲时就是村镇中的少年门的操练的场所。前两年,那数百从军营里刚刚归家的少年在时,操练的还是十分严谨的。不定时的还有县里的县尉等武官前来巡查。 只是自那一批少年,重新被征招过后,就松了下来,官府更是贴出了安民的文书。皇帝体恤大家,特意降恩,言明二十年内,不在琼州的这些定居的百姓家征兵。 后来的这些少年,虽然对于军营也是满心的崇拜向往,也只能在家中父母的欢喜里,自行的组织起来同龄的少年们,自发的操练了。当然原先的那些老旧的军刀,出现的频率也就越来越少了。 大多被家长们收在了柴房里了。朴实的百姓们可不愿意自家的孩子,整日的舞刀弄枪的在外厮混。若是惹处事端来可如何是好。 李文朗望向还在继续挥汗的少年们,自己的心思却是再也收拾不住了。对于尹家来人进驻村镇里收购百姓们刚收上的夏粮的事情,还有些不忿。 脚步也不自觉的顺着河道,向南走去。 那两兄弟的家距离少年们操练的地方也有五六里的路。在李文朗的脚下,也不算远。还没有到达,就远远的听到了争吵的声音。紧赶了几步之后,总算是看到了那座不起眼的小院子了。 院门外面已经围满了人。虽然对于十余个家丁打扮的外来人议论纷纷,但是没有谁愿意站出来,替这家的主人说句公道的话。 院子里,俩兄弟守在正屋的门前,与他们两对峙的是十余人家丁打扮的外来人。 “你这两个娃娃真不晓事,卖给谁家不是卖,我们管家说了,琼州的市价是每石二百文钱,我们尹家出三百文,你们难道还不满意吗?”家丁中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在门前对着两个刚刚赶回来的少年拍着手背喷着口水劝说的是痛心疾首。 虽是说于两兄弟当面。可是话音故意拔高了几分,让屋里和院外围观的百姓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休要在我家纠缠。谁不知道你们尹家收了粮食转运去江东便乘机卖取高价,不顾饥民的死活。别当我们小老百姓什么都不懂。 那县里贴到村镇里的文书里都写的清清楚楚,昨日还有先生读给大家伙听的。所以我爹说了,高价也不卖与你们,我们要自己运到县里,卖给县里的府库。” 两兄弟中的老大今年也有十六七岁了。这几年百姓的口粮不缺,偶尔的还能有肉食,所以做惯了农家活计的少年们,身体都壮实的很。说话时也是中气也足。 两兄弟往门前一堵,院子里的十来各人,都是无法入内。 “哼,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江东的大城里粮价确实不便宜。但是想要将粮食运到江东去,那也是需要本事的。你家要是有这个本事,也就不需要在这里种这几十亩的土地了。 再说了卖与官府,和卖于我们尹家有什么区别?我尹家的家主,如今就是朝廷户部的郎官。我们尹家就是官府!” 尹家管事,见两兄弟油盐不进,不由的少了几分耐心。大管家吩咐的事情,至今还没有进展,眼见百姓们的夏粮都已经入库了。但是尹家却还没有收购到多少。 情急之下眼神微缩,话里话外就带上了威胁之词。听的围观百姓们也是有所顾忌。 “朝廷自有法度,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尹家就能相提并论的?今日休想在我家买到一粒粮食!”少年人,脾气又哪里会好。一听威胁的言辞,顿时火气就上了来。也不顾什么场面,直接的就将中年管事的话给呛了回去。 眼见第一家就如此不顺,这样下去,今日只怕又是白跑一趟了。于是心念急转,便想着让属下强行进屋。当下也就顾不上什么脸面了。 “说的好,想不到着朗朗乾坤之下,尹家竟然敢强买强卖。难道真当大雍的法度是摆设不成?”李文朗分开围观的百姓,径直走了进去。接着两兄弟的话,高声说道。 围观的百姓们,一见是李家的三郎,也都让开了一条路来。虽然不知道李家三郎为何能不在军中服役,独自归家待了数月。但是看到带回的那口腰刀,百姓虽没有见过世面,也都不傻,知道能带军刀回来的,定然是有些门道的。 现在一见有人出头,自然都是乐意围观的。纷纷嚷道:“李家三郎快里面请。” 哪位管事的显然也对锦坡的这个定居点十分熟悉的。有些特殊的门户,也是不会上门叨扰的。比如李家,这次就没有受到上门告知必须要卖粮与尹家的境遇。 因为李文朗的事迹,他们的大管家是清楚的,只是没有明确的告知这些跑腿办事的人员。只是说了些各地的一些门户,不要轻易的招惹罢了。 “这位可是李家的三郎?久仰久仰,再下也是听大管家说过,老弟在军中的事迹,那是相当的佩服。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今日可否给再下一个薄面,不要插手此事!” 那管事的一见一位壮硕的青年进了院子,又听到外面百姓的嚷嚷,自然是知道李文朗的身份了。当即上前几步,低声的拱手笑道。 “要某不插手此事也容易,你将这些家丁赶出此地。至于收购粮食的事情,各凭各家的本意就好。不可如此仗势欺人。”李文朗右手扶住刀柄,撇了一眼那中年的管事,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声音虽不大,但是也足以让围观的百姓们听的清楚了。 “三郎如此说话,就是不肯罢休了?在下敬你是条好汉,可是你出手便是断我尹家的财路,只怕我肯依你之言,兄弟们手中的哨棒也是不肯!” 第371章 恶人先告状 那中年管事,本想劝退来人,不想来人根本就不上道,是个愣头青。盛怒之下将大管家吩咐要注意之事,早忘到了脑后。 对面不过就是一个军中莽夫,再是强悍,也不过只有一人。自己手下有十余人,都是手提哨棒。人多势众之下哪里肯当众落下面皮。 自己已经说了软话,给了面子,这个愣头青竟然如此呛声。让管事的心中腾的就升起了怒火。当下就收起了笑容,换上了阴狠的狞笑来。话刚出口,身体已经往围墙下闪避了过去。 原本站在身后的十余位家丁,自然的顶在了前面。手中十余条哨棒也都提了起来。挡在正屋门前的兄弟两人一见李文朗肯替自家出头,心下更是有了些着落。 眼见十余人就要围攻一人,哪里能视而不见。三位少年,与十余条哨棒在手的家丁僵持不过片刻,退至院墙边上的管事便一声大喝道:“还不动手!让这些泥腿子知道知道,尹家远远不是他们能够惹的起的。” 刚刚几步抢上前来的兄弟两人手中还握着一大早操练时用的短棒,对上十余人,哪里招架的住。李文朗也没有闲着,只是赤手空拳的迎上了家丁们的哨棒。李文朗一上手,场中的状况才好了一点。 虽然已经动起了手来,李文朗并没有要用腰间所悬挂腰刀的意思。这一幕落在那管事的眼中,不禁的松了口气。就怕这李家三郎万一真的混不吝的拔出腰刀,一旦要是伤了人,无论是家丁还是他自己,可就不好收场了。 毕竟自己也是临时起意,尹家可没有让自己如此乱来的。大管家可是嘱咐过自己,只可虚声恫吓,不可真的伤人。 但是刚放下的心,不到片刻就又悬了起来。这李家三郎虽是空手,但是在那两兄弟的配合之下,竟然让自己带来的十余条哨棒近身不得。当然就算是平常的百姓也能看出,三人能如此,全靠的是李文朗一人。 这军中厮混过几年的少年,就能有如此身手? “三郎好身手,奏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李文朗对于这些家丁,也没有怎么放在眼里。听着围观的百姓们渐渐变大的叫好声,胸中不禁生出一股股莫名的亢奋。 连带这手上的力道也就松了些克制。自从军以来,练的身板壮是硕异常,手上的功夫也是过硬的。加上赵崇传授的一些功法,配合着在其身边时打下的基础,对付起来这些只比百姓稍强一线的家丁们,自然是毫不费力的。 随着力道的加大,不过盏茶功夫,小院里就躺满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家丁们。一个个的都扶着胳膊大腿的惨嚎不已。 “好,真不愧是军中厮杀过的好汉,如今也能欺负我等良善的百姓了。李家三郎果然威风。有胆量的不要离开,待我去报了官来,再和你理论。” 那管事的对着李文朗不断的放着狠话,全然不顾倒地哀嚎的家丁,说完这些,转身便往外去了。留下这些家丁们,面面相觑了片刻,也都自己爬了起来,仓皇的一哄而散了。 “三郎快躲躲吧。等来了官差就麻烦了。”眼见尹家的人都去了赶紧以后,围观的百姓们开始卫李文朗担心起来。纷纷劝说不止。 “尹家如此欺人,我不过是教训一番而已,怕他什么,直叫他报官好了。就不相信那县里的老爷也会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李文朗一脸不屑的嚷道。全然不将那管事临走时的威胁之言放在心上。 “唉!县令大人早就被朝廷调派到了岭南,如今县里掌事的不过是个县丞。那县丞自然是姓尹的,尹家人去报官,你一个外姓人,哪里会有好结果。” 百姓乱纷纷的说着,倒也有明眼人,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李文朗能得赵崇青眼有加。自然不是傻瓜,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但是要说后悔,也不至于。虽然打了几个家丁,料想就算县里来人,也不会将自己如何的。自己和二哥两人都在军中。这些泼皮也应该有所顾忌的。 “多谢李大哥仗义出手。今日事已至此,全由我们兄弟承担就好,不可在再连累李大哥了。李大哥还是暂时回避一下吧。”兄弟两人刚刚和李文朗联手之下,手中的两杆哨棒舞的也是虎虎生风。但是此时冷静下来,也隐隐感觉到有些孟浪了。 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担心事情闹大,会让尹家记恨在心。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兄弟两人心里清楚,父亲就在屋内。外面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充耳不闻的。此时还不出面。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父亲还怕了。 作为人子,当然也不能进屋质问。所以老大有些愧疚的抱拳对着李文朗劝道。 “既然出手了,就该管到底。若是如此的半途而废,还不如刚才就不插手了。你们两人不必再劝。某就在此地等着县里的衙役。看看今日,他尹家能否做到一手遮天!” 李文朗对于两兄弟的感官还是不错的。胸中的那股行侠仗义的豪情还没有完全消散。说完这些,当真提了条板凳,就坐到了院门之外。开始等待起来。任两兄弟还有围观的百姓如何相劝,就是纹丝不动。 众人无奈,只得往镇子的另一边,去告知李文朗的父亲李大眼去了。 安定县丞,本就是尹家子弟。如今县令不在,自己掌管一县诸事。对于尹家在县内的一些动作自然是了解的。但是自己只是旁支,对于嫡系的这些事情,只要不是闹的过分,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在县衙当值,直觉有些心神不宁。右眼皮跳的没完。还不到正午,果然就来事了。 一位尹家嫡系的管事匆匆前来,张口就是要告那新乡锦坡的李家三郎欺负良民。县丞哪里还想不明白其中的曲折?在琼州,尹家子弟和门人几时能受他人欺负? 但是多说也是无益,只好匆匆点齐了十数人的衙役,望那锦坡去了。 第372章 尹家县丞 李家本就在镇子内,李大眼得到了消息,虽然距离有七八里地,来的还是要比那县里的人快。但是也没有快的了多少。 刚刚开始数落自家的幼子几句,那一班县丞,衙役还有刚刚离开的尹家管事,便骑着两匹驽马浩浩荡荡的到了院子前面了。 一众衙役手持铁尺提前一步先行吆喝着将那些围观的百姓驱赶开来。 那些百姓,刚才还在给李大眼帮腔,劝说着李文朗。一见着三班衙役的阵势,哪里还敢吱声。慌忙的让开了一道口子。 骑在马上的县丞翻身下马,早有衙役在一旁接过马缰。身后同来的那尹家管事也下了马,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上前。 尹县丞一身绿袍,颚下几缕长须。脚下迈着八字步,不急不缓的穿过人群。定睛向院门前一看,入眼的是三位少年和一名老人。 “县丞大人在此,你等刁民还不拜见。”那尹家的管事跟在县丞身后,见李文朗等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张口喝道。颇有些狐假虎威的神韵。 “草民等拜见大人。”李大眼以及围观的百姓恭声行礼。看的那尹家的管事心里颇为满意。因为管事正好在县丞的身后,这些百姓躬身行礼所对的方向也是正对这那管事所在的方向。 “诸位父老,不必多礼。”县丞微微颔首道。 “大胆草民,见到上官,为何不拜?”那尹家管事正得意间,撇间那李文朗只是端坐在长凳之上,别说行礼拜见了。就连屁股都没有离开过长凳。顿时大怒,朝着李文朗喝道。 随行的衙役们纷纷擎出铁尺,眼神更是瞪李文朗,大有主官一言就要上前拿人的倾向。就连自诩涵养颇高的尹县丞也面露不悦之色。 但是口中还是说道:“无妨,本官今日只是来此公干,父老们围观可以,但是不许生事。”说完拿眼神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依然端坐在长凳上的李文朗身上。 看到李文朗腰间的佩刀的时候,不由的愣了愣神。作为一县的县丞,虽然县令在时并无多少实权,但是眼界还是有的。看着腰刀的制式,似乎是军中已经淘汰了的。想来就算是军中之人,也不过是有些蛮力的最下等的军卒罢了。 “本官接到尹家管事状告,说有刁民殴打尹家家丁,伤了十余人,凶手何在?”尹县丞一念想罢,便对着李文朗问道。 “打了尹家家丁正在在下,只是大人口中的刁民二字,却不敢自认。”李文朗也没有回避对方的眼神。回答的话也是硬邦邦的一句。 “哦!无辜殴打他人,不是刁民又是什么?还敢在本官面前如此嚣张,看来是军中野惯了的兵油子,到了地方上还不知收敛。本官今日却是容不得你了。左右给我拿下!”尹县丞突然一声爆喝,惊的围观的百姓们鸦雀无声。 那兄弟两人,虽说身型也有些壮硕,但是见了官府众人,显示怯了三分,此时又北对方猛然一声爆喝,更是惊的双股战战,口不能言。 倒是李文朗父子两人,还是面不改色的一做,一立,犹如两更树桩一般。 “大人息怒,此间事情的始末,围观的乡亲们都是一清二楚,请大人不要听取一面之词,开口就给我儿扣上刁民的帽子。”李大眼面对对方的爆喝,全然不惧,原本还在劝说幼子先行回避的态度,在此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有其子,必有其父。这斯仗着自己手上有点功夫,打伤了我家十余位家丁,简直就是匪贼一般,说一声刁民都是轻的了。”听到李大眼替自己儿子辩解,那尹家的管事便跳上前来,破口大骂起来。 “打人的事实,连他本人都供认不讳,还有何好说的,左右给本官拿人,带回县衙,在行审理。”尹县丞眼神在李文朗身上来回扫视了数遍,确认其不过是一名军卒以后,也就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原本以尹家的在琼州的影响,消息不该如此的闭塞。一来军中之事,传到地方事需要些时日的,二来,那管事原本对李家的忌惮不过是李文朗父子两代有三人在军中服役而已。 这样的门户,就连那些泼皮也不愿意多加招惹,但是这李文朗如此的不上道,坏了尹家的大事,又有县丞出面拘拿,所以也就将大管家的嘱咐忘在了脑后了。 尹县丞距离李文朗毕竟还有数步的距离,对于李文朗腰间佩刀的顶端的那两个字,自然是看不到的。 主官的一句命令下达之后,那般如狼似虎的衙役,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一个个的举起铁尺,便蜂拥上前,都想在县丞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李大眼见状,也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心中虽还是有些抱怨幼子又给自己惹了祸端,但是手上确有了动作,双拳紧绷,竟然是打算武力抗拒这帮衙役。 但是尚没有与对方接触,身后的李文朗猛然站起身来,右手扶刀,左手轻轻拉住李大眼紧绷的胳膊,笑了一声道:“爹,你只管坐在后面,看我来教教这帮只知道欺辱百姓的狗官如何做人!” 话刚离口,身型早已弹起,腰间的军刀被双手连鞘握住,直直的砸向十余把铁尺。跟随县丞先行到达的十余名衙役哪里是李文朗的对手,不过片刻,便和刚刚的那般家丁一样,全部倒在了地上。 尹县丞心中一惊,这少年身手如此了得!但是也没有惧怕,因为自己先行一步,不过只带了十余人,后面自然还有数十人,不过片刻就能到达。 任凭你身手再好,也逃脱不了数十人的围攻! 果然,眼前的十余人刚刚倒地的不过数息,身后就有嘈杂声传来。来的自然是大队的衙役。纷纷冲进场中,将李文朗一人围在了核心。 李文朗脸色不变,手中握着没有出鞘的腰刀。 “倒是一条好汉,就不知今日进了衙门,能不能扛得住一顿杀威棒。”尹县丞低低的一声,声音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第373章 身份 “刁民先是藐视上官,现在竟敢抗拒官府,速速拿下!”尹家的管事,先是见到衙役也不是这李家三郎的对手,心中有些惊惧。但是后续赶到的数十名衙役将之团团围住之后,胆气又壮了起来。 跳起脚来大声的喝骂之余,竟然指挥起这些衙役来。让尹县丞心中暗恨,这猪一样的队友,此时如此,不是告速周围的百姓,自己和他早就串通一气了吗! 再说你一个白身,不过是尹家的一名管事,有什么资格指挥衙役拿人! 正准备亲自下令拿人的时候,只听一道风声吹过,就听到一直上传下跳,聒噪不已的管事突然没有了声响。定睛一看,一块巴掌大的腰牌砸在了其额头之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个清楚,藐视上官?在老子眼里,不过是个连银鱼袋都没有的芝麻小官,也敢如此作威作福!”李文朗听得那管事聒噪不已,随手将自己的腰牌,砸了过去,正中对方的额头眼角。 腰牌分量颇重,砸在脸上,十分的结实。那管事的惨呼一声,抱着凶器,只能睁开一只眼睛,瞧着牌子的质地不错,确没有认出是何物。口中停了喝骂,吃了如此大亏,哪里肯罢休,正待要将腰牌回砸回去。 就被其身前的尹县丞一个眼神制止了。管事的唯唯诺诺的将腰牌递了过去,尹县丞接过,一眼便认出是军中将校识别身份的腰牌,看质地和花纹,竟然像是正将级别的腰牌。一时间有些失神。 但是此时箭在弦上,容不得退缩。况且对方对着那管事说的话,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更可恨的是看不起自己的品级。 大雍的规制,六品以上,才能佩戴银鱼袋,这也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待遇。被一个军中莽汉如此羞辱,让他终于有些失去理智了。 声色俱厉的喝道:“看不出来,原来是军中的将校,按级别,倒是不用给本官见礼。但是到了地方,同样要守我大雍的律法!敢出手伤人,本官就有权将你绳之于法。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腰牌,今日都要为你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读书人的嘴巴,果然厉害,今日之事,分明是尹家欺凌百姓在先。你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扣帽子,却不知道尹大人,竟然还知道大雍也是有律法的!”李文朗经过几年军中历练,已经不是当年的木讷的农家娃娃了。口中的称呼对方的时候,将这个两尹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其中的意味,围观的百姓以及对方自然都是瞬间就能明了的了。 “事到如今,你犹自不服,那好!本官就给你个机会。你口口声声说尹家欺凌百姓,可有实证?”尹县丞眼光扫过人群,对于李文朗特意加重的尹字,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是反问了一句。 “证据当然有,今日尹家家丁以及这位管事带头,闯进民宅,强买强卖,这样的证据够不够?”李文朗也不甘示弱。 “强闯民宅?强买强卖?这座宅院是你家吗?若不是,请主家出来答话!”尹县丞眼光看向宅院内部,高声喝道。 李文朗眼光看向那守在自己身后的两兄弟,虽是有些胆怯。但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确实如李大哥所言,尹家闯入我家宅院,欲强行收购我家的粮食!” “哼!两个黄口乳子,所言如何能采信,来人,上前叫门,请主家出来与本官答话!”尹县丞一声断喝,立马有一名衙役上前,进了院子,径直的拍响了正屋的房门。 半响,大门才缓缓打开,走出来一名身着粗布老人。胆战心惊的走到院子外,对着尹县丞一行人躬身行礼。 “爹!”原本站在李文朗父子身边的两兄弟,立刻快步上前,扶住老人。 “老丈莫怕,本官是本县的县丞,现在问你,今日可有尹家之人,强闯你宅院,强买你家粮食?你可实话实说,自有本官为你做主!”尹县丞和声问道。问话的档口,还一伸手,将兀自捂着额头的尹家管事拉到了身边。给老人看的分明。 “回禀大人,不曾有什么人闯我进我家,更没有强买粮食的事情!这位李家三郎,不知为何在小人的院子里与人起了冲突,却与我家无关啊!”老人原本就是惊吓的够呛。又见到县丞大人,拉着上午带人来家里的尹家管事。哪里还不知道其中的猫腻。 小老百姓,自然是惧怕官府的。这一番话说出来,让围观的百姓,以及李文朗等人措手不及。李家父子更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老人。 “爹!怎能如此......”兄弟两人正要张口,就被尹县丞大声喝道:“黄口小儿,竟敢当众顶撞高堂!如此不孝,可是要吃板子吗?” “大人息怒,小儿年岁尚幼,待小人今日就禁足家中,好好管教。”老人慌忙行礼道。说完眼睛一瞪,对着两兄弟喝道:“还不快快进去,今日起禁足在家,没有我的许可,不准踏出家门半步。” 两兄弟瞪圆了双眼,但是面对老人的眼光,还是败下阵来,只得泱泱的进了家门。 眼见得李文朗父子二人,没有了凭据,尹县丞再次扫视了李文朗一眼,眼中的嘲笑和不屑十分的明显。 “刁民就是刁民,速速与本官拿下!”想着先前被李文朗无视,今日若是不拿下这个莽小子,自己的颜面何存?所以明知对方是军中之人,还是在听完老人的言辞之后,向围拢着对方的衙役们下达了拘捕的命令。 刚刚被李文朗拉开坐下的李大眼再也坐不住了,猛然起身,一把抽出了李文朗手中的腰刀。刀光森然,使得距离数步的尹县丞也心生寒意。 周围的衙役齐声呼喝,手中的铁尺高举,就要围攻而上。 李文朗对于这家主人的说辞虽然意外,但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其自保的心思。也没有多少怨恨,只是微微觉的有些心凉而已。 第374章 民不与官争 正恍惚间,手中的腰刀已经被父亲抽出了刀鞘。当下心中一惊,军中对于向自己袍泽拔刀相向的处罚,向来都是极为严苛的。此时刀锋已出,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下意识的赤手一把抓住了刀身,使得李大眼拼命的打算为之一滞。 曾经在军中服役多年的李大眼,顿时明白了儿子的用意。也就没有再固执,手一松,腰刀便被李文朗倒抓在了手上。 尹县丞就在李大眼抽出腰刀的瞬间,心寒之余,又暗自高兴起来。对方如此冲动,倒是给了自已一个重罚的理由。既然对方拔出了军中的腰刀,那自己就有权利要求衙役们格杀勿论了。 尹县丞的暗自高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虽身为文臣,也是知晓大雍军中的一些铁律的。其中就有一项是无故对自己同袍拔刀相向,不论是谁,一律斩首! 所以看到对方怒极拔刀后,随是心中惊惧,但是脸上却是如释重负。只此一条,对方就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权力了。只要拿下,不管是地方审讯还是交付兵部自己处理,一个问斩是逃不掉的了。 一重衙役见此,也是激发出了凶性。铁尺哗哗的碰撞着将空间越围越小。 但是双方还是没有实质的接触,因为李文朗单手握着刀头。锋利的刀刃还是毫不怜悯的割破了手掌,鲜血缓缓地流淌在腰刀的刀面上,实在是有些诡异。这些衙役平日里只是捉拿些犯事的百姓,甚至是一些盗贼而已。甚少见血。 而这个场中的少年,不仅仅对自己手掌上的血迹无动于衷,似乎也没有将这些围拢上来的衙役们放在心上。战场厮杀过的铁血和狰狞的气息,让这些甚少见血的衙役们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片刻的对峙之间,外围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声。还没有等到围观的百姓们反应过来,就见到大队的少年,手持木棍等物纷纷涌上来。隐隐的将那些衙役们松散的围在了中间。面对这样的变故,尹县丞脸上神情变了数遍。 眼光所过,少年们手中没有一件可以称之为兵器的工具。就连残破的军刀也没有一把。尽是些木棍,铁叉等物。少年们虽然有些紧张,但是手中的棍棒握得很紧。 那位一大早就在李文朗家院外呼喊的少年,也是手握一根长棒,站在少年们的最前面。 “李大哥,我们来驰援你了,今日就将这帮欺负百姓的狗官们打出镇子去。”那少年远远的对这李文朗便喊。声音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但是眼神里的那一丝狡黠和得意,也没有躲过李文朗的眼睛。 操练的时候,这些少年手中,分明是有十几把兵刃的。虽然残破了点,但也还是大雍军中制式的军刀。但是此时,显然都已经换了棍棒了。这样一来,就让那官府抓不到把柄了。万一要使被追究起来,顶多就是一个寻衅滋事而已。 李文朗对于这些少年的到来,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对于放弃了军刀,改用棍棒的办法也是微微点头。看来自己第一日操练这些少年们所说的军中规矩,他们是记在了心中。 但是李文朗却不愿意让他们设事其中的,自己一人也就够了,这些少年若是参与其中,往小了说,后续尹家会不会继续追究不放,会给这些家庭带来不小的麻烦。往大了说,就是南渡的百姓和本地家族的矛盾了。万一闹大了事情,无疑就是给朝廷出了一个难题。 大雍刚刚稳定了北面的战线,如今大都城外的战事已经结束,北凉的内部也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接下来的时间里,大雍需要的是内部的和谐。只有如此才能握紧拳头,集中力量来防备这个骑在战马上的蛮族! 这些少年们的到来,虽然不是自己所愿。但是看到他们的身影后,李文朗还是由衷的开心起来。这大半年来,自己在他们身上所付出的并没有白费。 这也是军中同袍之间应该有的情谊。 但是今天自己却不希望他们卷入其中! 这片刻的骚动,让局势起了微妙的变动。尹县丞一时间有些犹豫,至于他身后的那位管事,在已经不复刚刚的神气了。此时已经躲在一角,不再敢出声了。 但是那些围观的百姓们,片刻之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这些少年可都是自己家中的子弟啊!可不放任如此对抗官府啊! 少年们冲到此地不过片刻后,场面上一堵静止了下来。接下来出现的一幕便是县丞和李大眼都没有想到了。只见那些上一刻还唯唯诺诺的围观百姓中间,瞬间冲出了数十人来,一个一个的将自家的子弟们拎着脖子根的扯出了队列中。 面对父兄的眼神,那些少年的虽然一个个的身型都颇为精壮了,但是也不敢反抗分毫,值得灰溜溜的被赶回了各自的家宅。 尹县丞面对变故,倒是有些意外之喜。随即示意衙役们稍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原本气势汹汹的冲来的百余位少年们,就不剩一人了! 场中的局势在一片纷乱中又恢复到了两人对峙数十衙役的局面。 李文朗面色不改的看着场中的局面在次平静下来。不待对方再此下令,猛然抬起右臂,掌中的那把军刀,便翻飞着朝着尹县丞掷去。 铿锵一声,插在了尹县丞面前不过一步的距离上。刀尖向下,插入地面约有数寸,刀柄在上,颤巍巍的晃动不已! 尹县丞面对这一变故,眼神一缩。心中急切间却是没有分辨出对方的用意。 但是心中能够肯定的是眼前的这各年轻人定然是不会就此束手就擒的。心中想着此节。眼神匆匆扫过那把插在眼前的军刀。实在是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 心中一阵冷笑不止:“故弄玄虚而已,难道如此,奔官就能罢手不成!” 正要在此喝令众人上前围捕,身边的一名厮混日久的老衙役,靠前一步,轻声提醒道:“大人,注意看那刀柄顶端。” 第375章 被困 尹县丞正身后正要开口的嘴巴微微张颌了一下,没有出声。 提醒他的是一位在衙门中厮混了十几年的老人,也是尹家的族人。平日里也就是一肚子的掌故。 尹县丞眼光再次望向那柄倒插在身前的军刀,仔细看时,刀柄上隐隐约约的果然有点痕迹。当下也不言语,抬脚上前一步,右手一伸,握住刀柄,反手一拔,便将军刀提了出来。 刀柄的顶端,正对着正面。再看时,两个古朴的小字,映入了眼帘。尹县丞微微皱起了眉头。口中低低的念叨着“欧阳”两个字。 身后的那位衙役,见到上官有些疑惑,连忙又接着小声的道:“大人,这欧阳家乃是本朝数一的铸刀的世家。所出兵刃,皆是精品。 数十年前就有传言,说欧阳家已经为朝廷和皇家所用。所以近十数年来,江湖上甚少带有欧阳家徽记的刀剑出现了。” 那衙役一便说,眼神也暗暗的朝李文朗看去。也不明白着这个看似寻常的李家三郎,怎么就能有一柄这样的神兵在身。要知道,就算是在军中,寻常的将校也难有如此待遇的。 尹县丞一听,猛然想起,确实听家族中的老人们说过欧阳家的掌故。特别是欧阳家的宝刀,更是千金难求一柄。 自己手中的这柄腰刀,看款式是军中旧有的制式军刀。只是如今在大雍的军中已经甚少见到了。但是既然刀柄上刻上了欧阳家的徽标。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小村镇里走出的军卒,竟然也能和皇家有所联系吗? 但是只凭这一把刀,自己还是难以下定决心。万一只是好事者,自己找人私自刻上的,那么自己今日一退,他日传了出去,岂不是徒让人笑话。 就算真是宝刀,和皇家有联系的可能也不过是微乎其微的。不过是一名农家的娃娃,那会有如此逆天的际遇呢。 乘着这些围观的百姓们还没有发觉,还是不让这父子两人开口的好。只要进了县衙,其中的曲折,还不是自己一人说了便算。 只要做的稳妥一些,不仅能帮家族做点事情,在家主面前,也能留个好映像。而且这柄宝刀,也能归自己所有。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这样的利刃,一向都是千金难求的。 想到这里,尹县丞脸色又变。一咬牙,便横下心来,准备全力围捕。口中喝道:“不管你是何身份,在本官治下行凶,殴伤百姓,本官如何能容你!左右速速拿下。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围着的衙役们,哪里还再犹豫。原本有些顾忌的是对放手中的利器。如今这李家三郎自己亲手抛弃了兵刃,无疑是失去了最后的震慑。 众衙役手中的铁尺顿时凶悍起来。 被围在核心的李文朗父子两人,赤手空拳之下,一时间狼狈不堪。但是尹县丞的那句“格杀勿论”的命令喊出口后,衙役们铁尺的力度,顿时加大了一倍有余。李文朗还好,身强力壮的,尚且能招架的住,李大眼年老体衰,对抗起来,就有些险象环生了。 尽管有李文朗奋力维护。但是不过片刻,双手和后背的伤痕就开始有些触目惊心了。 李文朗睚眦欲裂,但是无奈那些衙役下手丝毫不见收敛。眼见李文朗不好对付,专门调转枪头,向着李大眼身上招呼。 李文朗,嘶吼连连,但是也无济于事。胸中的狂怒,似乎要冲出胸膛。 但是老父体弱,恐怕坚持不了片刻了。于是一脚踹飞了一名死缠不退的衙役之后,面朝尹县丞吼道:“狗官,速速叫你的人停手。一人做事一人当,小爷今日认栽,且随你走一趟县衙。 若是家父有个三长两短,今日就不是这般的情行了,说不得就要出几条人命了,若是你的治下出了人命官司,无论如何,对于的一任期的考核也是一个污点的吧!” “好!本官念你尚有一丝孝悌之心,在给你一次机会。”尹县丞听到李文朗的嘶吼,心中的担忧才算落了下去。这年轻人好强悍的身手,若不是有位老人在身边,这数十衙役恐怕都拦不住他。 既然愿意服软,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进了县衙,任你是金刚打造,也能叫你脱下一层铁水来。当下握刀的右手一招。那些围攻不止的衙役们也就纷纷停手。连带着扶着十数名受伤倒地的同伴退了下去。 但是手上的铁尺还是举在手中。 李文朗也不多话,只是回头向着父亲,轻声道:“父亲且回去,寻了郎中,看下伤势。儿且去县衙走一趟。” “三郎,莫怕,爹回去,给你二哥捎封口信,或许能救你一救。去后千万不要逞强。且熬几天,你二哥前番捎信回来,说是已经做了伍长,想来总是有办法的。” “也好!”李文朗也是知道二哥在军中升任伍长的事情。但是如今二哥远在江东的军中。距离琼州何止千里?如此回答,也是好让老父放心的回去。莫要再受自己的连累。 今日这番变故,原本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这些衙役想要困住自己实在勉强。但是自己没有考虑道的变数,就是自己的老爹如此的火爆脾气! 但是抢先动手,也是为了自己。父爱如此,也只能自己消受了。 只身去县衙,不过是受困与一时。想来这县丞也不敢如何的为难自己。归家来也已经数月,想来军中也块要招回自己了。 到了那是,自己自然就能脱身。只不过会被军中的袍泽们取笑一番罢了。 尹县丞意见李文朗愿意束手,自然也不在追究李大眼的责任了。一个眼色之后,早有衙役上前,将李文朗捆了个结实。 那尹家的管事见到事情已经在掌控之内,便也就放下了心来。 尹县丞也反身,准备离开。早有下属将那驽马牵来,递上了缰绳。双手抓住马鞍的高桥,左脚搭在马镫上,手脚一起用力,便翻身上马,往官道行去。马尾后拖着的正是被捆了个结实的李文朗。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便准备返回县衙。 尚且没有出村镇,迎面面来了一位骑着毛驴的妇人挡在了道路正中。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 第376章 李将军 李文朗在马后,一见骑驴的女子,顿时有些焦急起来。 尹县丞等人,正赶路间,猛然见到一个女子骑着毛驴拦路,哪会放在心上。身后早有大嗓门的从人上前,对着拦路的女子喝道:“大胆村妇,县丞大人在此,何敢拦路。” 对面的女子对此似乎充耳不闻一般。依旧是横坐在驴背上半点也没有让路的意思。 尹县丞端坐在马背上,缓步上前。这拦路的女子身上似乎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气质,根本不似一般的村姑。想不到这样的小地方里也有如此的女子。就是不知为何要拦去自己的去路。 当下摆了摆手,挥退了那位大嗓门的从人,自己亲自上前。距离那女子的毛驴不过数步之遥。和声问道:“姑娘何故拦住本官的去路?可是有什么冤屈,要本官为你做主吗?” “民女并无什么冤屈,今日在此,只是要接回夫君而已!”那女子轻声开口道。 “哦!不知夫君是何人?”尹县丞微微一愣,心中便明了了。看不出来这李家三郎一个兵痞,竟然娶了位如此出众的媳妇。正是暴殄天物啊! 但是口中还是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我家夫君就在大人马后,若是大人肯放,民女这就让开道路。” 一句话说完,众衙役便嗤笑连连。就连尹县丞也是脸上有了怒意。虽是容貌气质出众,但是也不能如此无视官府的威严。 “姑娘轻速速让开,此人无辜殴伤百姓十余人,乃是本县的要犯,如何能凭你一句话就放!若再不让路,休怪本官无情,将你视作同犯,一并押入县衙大牢。” 尹县丞口气一变,厉声威吓道。 “哼!不过一个县丞,好大的官威!朝廷的法度,难道任凭你肆意妄为吗?今日之事,分明是尹家恶奴仗势欺人。我夫君不过是仗义出手,打的是尹家的恶犬,如何就成了要犯? 难道就因为你也是尹家之人,就能如此颠倒黑白吗?大人到底是朝廷的县丞还是尹家的县丞?”那女子面对威吓,丝毫不惧。反倒是呛声反问起来。 “好你个尖牙利嘴的无知村妇,竟敢如此污蔑朝廷官员!左右与本官拿下,一同压入县衙大牢!”尹县丞闻言大怒。原本就有些心虚,听到此言更是抑制不住怒意,大声喝令衙役拿人。 身后的衙役们立即冲出两人来,手中的铁尺再一次的亮了出来,就准备上前拿下这位娇滴滴的村妇。 “大胆狗官,我看谁敢动手,我虽嫁入李家,但是身份文牒,尚在宫中,就算有什么罪责,也轮不到你们这些狗官来定罪名。 我与夫君的婚事乃是当今太后亲自赐婚,我夫君乃是为国征战沙场的好男儿,岂能任凭你等随意欺凌!”女子的一声娇喝顿时让那两个跃跃欲试的衙役愣在了当场。 当年太后赐婚三千宫女,和四万少年军士中遴选出的三千琼州子弟婚配的事情,可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这李家三郎就是那一批入伍的军士。能有此艳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尹县丞一时也是愣了。难怪初见此女,便觉不同于寻常村妇。原来是宫中放出的宫女。虽说已经不在宫中,但是自己这小小的末流小官处理起来,也是有些麻烦。 此女嫁入李家,恐怕在这个村镇里,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又是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真的强行押入了大牢,若是寻不出什么合理的罪名来,再要放人,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此时已经开始有些后悔参合今日之事了。只怕是这李家三郎和皇家真的有些什么关联,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但是人已经得罪到如此了。就这么轻易放开,恐怕也是为时已晚了。这个仇算是结下了。那尹家的管事看到这里,才猛然响起大管家嘱咐的话语。 原本以为大管家事无巨细,不过是碍于李家的兄弟两人都在军中效力。不想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但是此时后悔又有何用! 村镇中的小道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双方对峙,谁也不肯稍退。一方是单人独影的一名女子,一方是浩浩荡荡的数十人的官府众人。 “本官官职虽小,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治理地方,乃是职责所在。你既然是宫中之人,本官自是无权问罪。但是此人却是本官治下之民。犯了律法自当有本官安律处置。无辜拦路,就是藐视朝廷权威,本官自会上书礼部,禀明此事。” 尹县丞眼神一阵阴晴不定,对于这位拦路的女子,当然不能再以暴力处置。当下也就只能说些毫无营养的套话来。 女子正待要再开口,身后一阵阵的马蹄声骤雨般的敲打在了地面上,呼喝声更是此起彼伏。给盛夏的午后,更添了几分燥热。 众人又是一阵惊疑。李文朗也算得上是沙场老卒了,一听马蹄,便知能有这等声势的,只有军中的战马,才能如此。马背上的骑士定然也不是普通的军卒。也一定是精锐之士。数量约有十数骑。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十几骑快马便自小道深处排成一个纵列,奔腾而至。知道发觉眼前的状况,才猛然勒马。 神骏的战马嘶溜溜的鸣叫声,打破了场中的平静。虽是盛夏时节,马上的骑士们也是黑衣黑甲,全副武装。黑色的披风已经北汗水浸透了大半。 马鞍上的弩袋和马刀就在趁手的地方丝毫不乱。十几骑猛然停吗,动作整齐划一,竟如一人一般。看的那一般衙役们眼神发直。 一名骑士径直驱马上前,远远的向场中问道:“你等乃是何人?再次所为何事?此处可是锦坡?” 尹县丞当即拱手回道:“回将军,此地正是锦坡,我乃是本县县丞,正在此地捉拿要犯!” “原来是县丞大人,如此就好办了。我乃是皇家亲卫,奉命前来传令。敢问县丞大人可知李将军府上在何处?可为我等指引一番!” 第377章 鹰巢的变故 马上的骑士笑道。一句话说完,场中的尹县丞脸色再变。莫非今日拘捕的就是这位皇家亲卫口中的李将军吗!倒是李文朗的心里开始翻腾起来。 且不说自己如此尊荣如何面见袍泽,单是妇人横骑毛驴拦路欲救自己的事情,若是传到了军中,只怕就够那些同袍们调笑数年的了。 “恕下官驽钝,敢问将军所言的是哪位李将军?”尹县丞虽然心中有些慌乱,但是口中还抱着侥幸,追问了一句。心中也是明白,自己此番的事情,恐怕是遮掩不住了。 这十几骑的骑兵,可是皇家的亲卫!自己就算再是胆大,也不敢生出灭口的念头。况且就凭自己身后的几十名衙役之流,显然是不可想象的。 “此地还能有几位李将军!当然是李家的三郎,李文朗将军了。陛下念叨着小将军归家已经数月,也该归营了。”那为首的一名骑士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地方官员。 其马后捆缚的那人,似乎是有些不同。虽是捆的结实,但是其身上散发出的明显是上过战场,滚过血水的煞气!看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 正在此时,骑士到达后就一只没有出声的的那位骑驴的女子冷声插嘴道:“这位将军,此行只怕是要落空了。那位李将军,已经成了这位尹大人的的阶下囚了!” 此言一出,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那亲卫坐在马背上,一阵惊愕。只有胯下的战马不满的喷这响鼻,前蹄不断刨着地面。脸色十分的意外的转向了那说话的女子,又转过来看了看困在马后的李文朗。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但是为何会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尹县丞脸色苍白,鬓角已经见汗。此时也没有了注意。马鞍上挂着的那柄李文朗的腰刀,此时是如此的刺眼。但是多年官场的历练还是让他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此时自己只是一名尽忠职守的县丞而已。有百姓报官,自己当然是要如此处理的。就算是误抓了李家三郎,也不过是一场误会。 自己心中所想的杀人夺宝刀的心思,外人又不得而知。只要事情还没有发生。就还有补救的机会。 如今的情势下,服软才是最好的选择。想通了这些,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几乎是在那女子说完的瞬间,尹县丞便翻身下马,随手拔出那柄腰刀,轻轻一挑。便将捆缚的绳索挑断。 右手稍一用力,便将腰刀和腰牌一起抛还给了原来的主人。脸上挤出满面的笑容道:“原来真是李将军,今日可真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面对这样的变故,李文朗胸中的怒气尚未消散,此时哪里肯就此如了那尹县丞的心愿。 接过腰牌和腰刀之后,快步上前,朝那骑士拱手行礼道:“今日在此偶遇,只是末将如此狼狈,让诸位袍泽们见笑了。只是这位尹大人还要小弟去县衙的大牢做几天客。恐怕要耽搁几天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拿回的腰牌递了过去。那位骑着毛驴的女子一见李文朗北松了绑缚,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因为场中的人多,也就没有过多的亲热表现。 只是不远不近的那眼睛望着一身狼狈的李文朗。眼目中的脉脉温清,自然只有李文朗能够感受得到。 “李将军,严重了,尽管便去就是了,小县里的事情,再着人去详查就好了。况且将军乃是军中之人,就算有些不妥,也该移交给兵部去自行处理。” 尹县丞彻底的放开了脸面。此时但愿李文朗一口答应才好。但是事情往往与自己愿违。这李文朗哪里肯如此!方才老父受自己连累,被这些衙役当众打伤,自己的掌中的血尚未结痂,还有那尹家的管事也还在身后逍遥。自己如何能就此罢手! 虽然知道那尹县丞身后可能会有尹家撑腰。但是自己如何就能消去胸中的怒气! 于是不待尹县丞说完,便道:“尹大人威风八面,还将我下狱的好。免得这位将军走后,再来秋后算账。我家中老父年事已高,小侄尚且年幼。可经不起大人的连番折腾。” 那尹县丞还待要劝说,一旁的那位骑士突然又开口道:“此间事件,我们也不好置喙。但是光在此间拖延也不是办法。 李将军你身上尚有伤。不如先行归家。也好让我等传完话,回去交令。若是地方上还有琐事,涉及将军的可去兵部的衙门里处理。如何?” “也好,诸位袍泽,天气炎热,请先随我到家中歇息。”李文朗略一思量,又看到自家娘子还在毛驴背上,也就没有在坚持,而是听从那位亲卫的建议。抱拳一笑后又转身对那位骑驴前来拦路的女子笑道:“娘子,我们先行回家吧!” 说完大步上前,拉住毛驴的缰绳,往自家的宅院方向走去。 再也没有拿正眼去瞧那满面汗水的县丞一眼。自顾自的大步离开了。身后那十余骑的亲卫,也都缓缓的驱马跟上。 一场风波似乎就要如此的平复下去。但是李文朗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 琼州城内。宫城的那座听雨楼上。赵崇用自己最舒适的姿势,躺在一架矮榻上。四周的轻纱帷幕高高收起。巨大的铜鼎里放置的满满的冰块。 丝丝凉意在这样的夏日里很是舒爽。 一旁陪着的不是皇后魏凌烟,而是一位身段妖娆的女子,云鬓高耸,眉目如画。正是新纳的那位出自草原部落的云妃。 原本性情跳脱的吉布楚和在那个和部落中长老的夜谈之后,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成亲之后,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似乎身入皇家之后,就将那些在草原上沾染了十几年的性格全部留在了乌云部里。 这样的转变,让赵崇一时间大为意外。还特意的多加留心了许久。顺带着的临幸和恩宠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其恩宠的次数似乎比皇后还多。 就连平日的也是经常伴在左右。 今日也不例外。 “端木将军求见!”赵崇正在楼上消暑,楼下传来了一声低低的通报声。 第378章 大风起 “回来的到是很快,只怕是又不得清闲了。快快有请。”赵崇站起身来,感叹了一句后又转身搂住云妃,笑道:“总是偷不得半日闲暇,爱妃且先回宫吧。今日不必留灯等待了。” 待到云妃离去后,赵崇这才舒展了一下腰身,在亭内缓步来回的走动。直到楼梯上传来的了沉重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端木飞一身便装的上得楼来。躬身下拜道:“臣端木飞拜见陛下。” “老将军一路辛苦,快快请起。”赵崇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虚扶了一把,轻声笑道。 “多下陛下。”端木飞轻声拜谢了一句,也就顺势起身了。 “朕接到书信,不过月余。老将军好快的脚程啊!这一次的接应流民一事,老将军做的极好。又为大雍积攒了一分民力!” 赵崇心情似乎很是不错。看着这位匆匆赶回琼州的鹰首,口中是止不住的夸赞。就连称呼上也换成了近些年来不再呼叫了的将军。 端木飞本也是亲卫统领。但是自从赵崇要求壮大鹰巢组织以后,事务繁多,也就渐渐淡出了军中。专心的筹划一应的渗透以及中原腹地的站点铺设的事情上来。 已经好久没有人再以将军呼之了。今日猛然听到皇上叫一声端木将军,也是恍惚了许久。但是自己心里也是明白。自己此行是来辞行的。 “臣不过是做了些职分之内的事情。能够做到如此,也是和吕将军,罗将军,以及魏将军的全力支持分不开的。而且接回来容易,安置起来就难的多了。 这些事情孟尚书已经开始接手,他们做的事情,远比我们要繁杂辛苦的多。” 端木飞对于皇上特意改变的称呼,颇有些感动和意外。自己此行的目的,也已经在之前的传报的信件里说的很清楚了。 但是看皇上的态度,似乎是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自己的主动提出的事情。这样的局面是端木飞没有料想到的。一霎那的失神,差一点让端木飞忘记了自己和皇上之间存在的那道隔阂产生的原因。 毕竟鹰巢在琼州的总部里面,坐镇的那位黑衣人,也就是自己的师尊,是目前琼州,甚至整个大雍朝堂里的第一高手,而这样的一尊大神存在的消息,却不是自己亲口告诉皇帝的。 那位老家人所说的原因恐怕都没有这件事情更能让皇帝下定决心来换掉自己这位鹰首。 至于尹家的事情,留给后来人立威,是最好不过的了。此时也就更没有汇报的必要了。 心中在做这些盘算,但是口中还是没有停歇的将皇上的夸赞内容,转移到了那几位助自己完成了最后事项的几位将军身上了。 “端木将军劳苦功高,此次又立下这样的功劳,朕尚未想好要如何封赏,怎么老将军竟然在传报之中说出请罪的话来?难道是朕德行不够,将军不再愿意辅佐朕了吗?” 赵崇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对于有高手坐镇鹰巢总部的事情,似乎也没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般努气。虽然是大雍鹰巢的鹰首,但还是有些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比如说皇家的那位供奉。 至于隐瞒此事的原因,赵崇似乎也不再想继续追究下去了。因为鹰首的位置,在自己的心中放眼大雍,甚至是鹰巢内部,也不仅仅是这一个人才可以做的稳固的。 当然端木飞这两三年来的功劳和成绩,自己也是看在眼中的。鹰爪骑士的训练,情报的收集和传送,以及对岭南,甚至是江东以及更北的中原,乃至直到大都城附近的渗透,都是相当成功的。 虽然这也和大雍军方特别是自己掌权的皇家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但是有些事,不仅仅是给钱,给物,给人就可以做的成功的。 所以对于端木飞请辞的意思,自己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自己向来是不相信最是无情帝王家的说法。只是帝王的金口,也只准备挽留一次! 赵崇的心里,对于这两位高手的得失,并不是十分的在意。这不仅仅是应为皇家供奉的存在,给于自己的底气。单凭驻扎在宫城内的五百皇家亲卫,五百柄马刀和铁甲,也不是随意的高手所能正面杀透的。 前朝乱世时,虽然也有不世出的高手单人力战千军,但是其结局也不过是耗尽内力力竭而亡罢了。留给后人的不过是一个个的或是悲壮,或是豪迈的故事。 赵崇看着这位许久不在自己身边的,自己任上的第一位亲卫统领,内心的波澜自然是外人所不能见到的。 “臣效忠大雍数十年,虽然没有多少建树,也自认有些苦心操劳。但是这些并不能作为微臣在此次在大都对峙中所犯下的疏漏。 对于那支护陵军出现所打破的保持了数月的平衡,没有及时预警,让大雍前线的儿郎们骤然面对整合过的北凉铁骑,此乃大罪。臣自是无话可说。愿意接受陛下降罪。并恳请辞去全部职务!” 端木飞匆匆跋涉数千里,第一时间在琼州见到年轻的皇帝,心中的凉意似乎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这位年轻的大雍皇帝之前所展现出来的魄力和铁血手腕,似乎都收了起来。 对待自己还是一如从前。只是其中若有若无的总是有一丝疏远和生涩。或许自己效忠大雍的时光,是要结束了。纵然这不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各最好的结果。 自己终于可以放下杂务了。往后是隐居江湖也好,逍遥天下也罢,都不是自己所厌倦的生活。 “既然如此,朕若是强留,终究不美。可是将军一去,这诺大的鹰巢该如何运转,还请将军不吝赐教。”赵崇对于端木飞的再次请辞,也没有过多的挽留。可是眼见听雨楼外的晚霞再一次的染红了天空后,独自低语问了一句。 声音低沉,端木飞作为军中有数的高手,哪里会听不清楚。只是心里清楚,这一句话并不是问自己的,当然也就不需要自己回答了。 大风毫无征兆的起于云端,吹动了两人的鬓发。飘扬的鬓发里一缕是灰白,一缕是青丝! 第379章 初现端倪 夜色快要笼罩整个琼州府城的时候,端木飞才下了楼来。 步行出了宫城,在宫城的门口,早有数位麾下等待在一旁。 默默的递上马缰,数人翻身上马,便往城内去了。 那一大片起起伏伏的民宅在端木飞的眼里,是如此的陌生。离开不过一年有余而已! 僻静的巷子里,没有半点的杂音。马蹄敲打在石板上的声音,清脆,悠远,在这样清静的傍晚传出去很远。 马上的端木飞,眼神平静,似乎还是在回味着刚刚在听雨楼里听道的皇帝的询问。想着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纷乱的响起来。 传到了端木飞的耳朵里,特别的清晰。琼州的大街上一向是不许纵马的。只有些特殊的信使和急报才能如此。当然自己所在的鹰巢属下的鹰爪骑士们也是有这样的特权的。 “主人,是隔壁的主街大道上传来的声音。约有十数骑,要不要派人过去看看?”身后随行的老人侧耳听了片刻后在马背后向着端木飞问道。声音很轻,但却清晰的传道了端木飞的耳朵里。 “不必。此处是我鹰巢在琼州的总部,这点响动,哪里用的着我们亲自过去查看。还是先回家吧!”端木飞当然也听出了声音的来源,不过下一刻就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 说完便径直的下马,推开那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门。一步一步的跨了进去。 ...... 听雨楼上风起的时候,有十数骑骑士,悄然自东门入了琼州府城。马蹄声纷乱,十骑余的中间,有一位黝黑壮实的少年。右手的手掌上还裹着的厚厚的布条。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离开悬挂在马鞍上的腰刀的刀柄。 神思恍惚间,还在回想着今日的种种。 虽然已经安顿好了一切,老父也请了郎中查看,除了一点皮外伤,也没有大碍了。家中自然还有大哥在,也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至于尹家,相信只要拿位大管家还有能掌控的住家中的大局,就不会再来滋扰了。 李文郎在骑队中,看着马蹄踩过了城门,又踩过了东门大街,自东门入,穿了半座城,又折向南。眼见宫城就在眼前,骑行在最前面的骑士似乎还是没有停步的意思。 心中不免有些惴惴,自己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千人将而已!在大雍的军中,自己这样的级别没有一千,也有数百。虽然自己际遇非凡,在皇上身边呆国一段时日,又得传了一些皇家的功法。但是也不会这么急切的招入宫中吧! 这少年当然就是自家中被皇家亲卫请来的李文朗。 隔着一条大街的两位端坐在马背上的人,各怀心事的交错在琼州城里的石板路上,只是一位马蹄缓缓,一位脚步匆匆! 掌灯时分,宫城的各处殿堂和阁楼上都次第亮起了红色的灯光。唯独赵崇所在的听雨楼上依然还是昏暗一片。 “陛下,需要掌灯吗?”伺候的女官细步上前,对着黑暗中的皇帝敛袂低声问了一句。 扶栏而立的赵崇悠然转身,身后是星星点点的灯火一片。 良久之后先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眼前的这位女官没头没脑的问道:“到那里了?” “刚刚接到的消息,已经过了东门大街,折向了南边。按照脚程算,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宫门外了。”那女官的声音依旧是柔柔软软的。对于赵崇的问话,似乎是早有准备。 “那就吩咐掌灯吧。”赵崇一声吩咐,那女官缓步下楼自去安排了。 “不过数月不见,到是有些想念这小子了。”只剩下一人的时候,赵崇脸上淡淡一笑,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便又回身,在黑暗中看向眼前的那些灯火了。 不过片刻,阁楼上的灯缓缓亮了起来。楼下也恰在此时响起了一阵稍显杂乱的脚步声。 走在最前面的那为骑士,笑着对那守在楼下的女官工拱了拱手,正要开口,那女官便笑道:“将军不必客气,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这位李将军直接上去便是。” 那骑士闻言,侧身一让,也笑道:“那就请李将军自己上去吧。” “多谢两位。”李文郎也不退让,对着两人抱拳谢道。谢罢就抬腿往楼上行去。 小楼不高,台阶不过数十阶,占地也不过半亩有余。李文郎大部跨上台阶后,举目一望,跳跃的灯火之间,正是皇上立在栏杆前,略带笑意的望着自己。 连忙上前跪拜。 赵崇也不上前去扶,只是笑道:“嗯,又壮实了一点,看来这数月在家中也没有将武艺荒废在床第之间。快起来,到朕身边来吧。”赵崇一边说,眼角的余光在掌心上扫过,看的清楚了那掌心上的裹伤的布条。 李文郎起身,近前到赵崇身后一步的距离时就没有再靠近了。感受到赵崇的眼光所及在自己的右手掌心的时候,微微有些不自然的晒然一笑道:“不过是些皮肉伤,过几日自然就好了。” “嗯,朕的亲卫虽然还没有向我亲口汇报,但是锦坡的情况,特别是今日的发生的事情,朕已经知晓了。关于此事,你可还有话要对朕说的吗?”赵崇背对着这位自己颇为喜爱的少年,眼睛依然盯着黑夜笼罩下的宫城。问出的话,就让李文郎有些愣神了。 但是李文郎毕竟不是愚钝之人,自己心中明白的很,皇上绝对不会是特意的关注自己的所在,才了解今日发生在锦坡的那件事情。而且皇家亲卫陪同自己归来,尚且没有面圣的机会。那么就是还有另外的一群人在负责收集和传递这些消息了。 如此分析下去,似乎时自己深陷的这件事情,早就在朝廷或者说时在皇帝的视线之内了。 如此,自己的心更加的放的稳了。于是憨憨的一笑道:“末将今日给陛下丢脸了。” “丢脸可不是你,而是朕!没有想到在琼州,连朕钦赐的腰刀,也不管用了,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赵崇一声叹息道。口中的森然之气,对李文郎也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 第380章 山东变局 皇帝的语气李文朗也明白无误的听在了耳中。对于其中的一些意味,心中也是在片刻之间就明白了过来。 心底没有缘由的升起一股淡淡的悲意。 若不是皇家的眼目在关注此事,恐怕只凭一己之力,今日的结果恐怕就是家破一途了。自己父兄两辈三人,疆场上拼杀过来的种种功劳,在这些世家的一名旁支眼里也不过如此。 掌心的伤口尚未结痂,此时也有些隐隐的痛感了。 “你家中可曾安顿好?和尹家的恩怨,准备如何了结!”赵崇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看良久没有出声的李文朗一眼,笑问道。扶刀的手掌上裹伤的布条十分的显眼。心中不由的有些恍惚。少年血气,总是有几分的。所以这样的仇怨,只怕不是这么容易忘记的。 “末将孤身一人,又能怎样?这寻仇一说,估计就算是我兄弟两人找上门去,对方的家主都恐怕尚不知所为何事。臣等这样的小门户,在尹家眼里与蝼蚁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心中生出的怨恨,又能如何?甚至于在皇上你们眼中看到的,我们所遭受到的屈辱,是不可想像的,但是放在我们这样的小门户的身上,也就只有忍气吞声一途了。不然有能如何?像末将这样的稍加反抗,其结果也就只有家破人亡而已。” 面对赵崇的询问,李文朗也没有掩饰,手掌轻抚着刀柄,语气十分的平和。 皇家或者是面前的这位皇帝,对于自己来说是贵的不能再贵的贵人了。虽然自己一路高升时,都是有着军功在后面支撑着的,但是若不是自己有了数年前赵崇入军营时御赐的腰刀,恐怕军功再多,也不会被主将重视到如现在的地步。 所以自己对于家中遭遇虽有所抱怨,但是对于赵崇这位自己的贵人,并没有一丝的不耐和恼火。平静中只有点无奈和伤感。 “尹家也算是琼州的大户,你们有此感受也不出意外。就连朕也是......”赵崇对于这位敦厚的少年,印象向来不错。但是有些话,还是忍住没有直言出口。叹了口气之后,伸出手来,拍了拍李文朗的肩膀,笑道:“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你在家中偷闲了数月,可想要去那个将军麾下继续听用啊? 如今我大雍边境战事不断。以你的资质,将来的前途可期。若干年后,你李家也未必不能成为尹家那般的新贵。” 赵崇对于这位少年的喜爱,可不仅仅停在口中的。所以鼓励的话中也没有搬出为国为民的大口号来,而是实打实的用光宗耀祖来实例来激励。对于身处高位的皇帝了来说,能如此说与下属,就显的殊不容易了。 李文朗心中虽还有些不平,但是面对赵崇的问话,还是考虑了良久。 栏杆外的夜色已经完全的笼罩了四野,听雨楼前,一片宁静。风有些清凉,徐徐吹来,减轻了几许暑气。 “如今我大雍北面数千里的边地,自西往东,分别是准备入蜀的玄武卫,这个方向也是近期唯一有大动作的地方了。中部的青龙和朱雀还有一半留守的玄武卫驻守的地方虽广,但是短时间内并无战事。 最后就是朕去年才离开的东部金陵附近了。兵力不多,虽然北方的压力日增。但是朝廷也没有余力大规模反制。想来不过会有些零星的厮杀。” 赵崇简单的将前线的局势说了一遍,然后就静静的等着李文朗的选择了。至于去那里,还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少年人终究是有些热血的。若是真选择了西边,那么自己也不会阻拦。不过是一封书信的事情。只是以后的境遇就要依靠他自己了。 “末将还是愿意回冯将军的朱雀卫里去再历练历练。”李文朗闻言,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自己在军中也厮混了数年,对于那里合适自己是十分清楚的。 东边的驻军数量较少,两支骑兵加起来不过一万五千骑,除去五千重甲骑兵,剩下的一万还都是新军,比羽林四卫的成军时间都晚的多。虽然主将也曾经是皇家的亲卫统领。但是自己去了之后也必定没有千骑等着自己。 西边的玄武卫,此时应该已经开拔了。再者,蜀中道路多崎岖,并不利于骑兵作战。反倒是步卒能更好的适应需要,能够发挥出实力来。可是步军作战也并非自己所长。 剩余的大江中游方向的两支骑兵,自己自然是会选择回自己更熟悉的朱雀卫了。毕竟那里还有一支千骑的骑兵在等着自己回去。正将的位置还在等着自己。 李文朗的心思,赵崇并不知晓,但是单丛这少年作出的选择来看,并没有让自己失望。严成化的玄武卫虽马上有战事,但是此时派遣一名年轻人前去,而且还跟在自己身边将近一年的时间。无论主将是谁,第一反应恐怕就是监视二字了。 至于东部和中部的选择上,平定了蜀中之后,大军必定就会北上的。 东部驻军稀少,所以无论是那个方向有动作,都会用到中部那将近二十万的步骑大军! 如此一来李文朗选择回自己的老部队朱雀卫就显得合情合理,而又富有眼光了。这样的回答,显然也是在赵崇最愿意听到的。 ...... 听雨楼上君臣两人问答的同日,在金陵附近的一个渡口前,一位中年男子,在上船之后,尤频频回顾。 随行的甲士不过十数人,具都除去了甲胄,换上了便装,只是腰间的军刀犹在。江岸上送行的故人却足足有数十人。鬓角隐隐泛白的孟杰立在人群的最前方,默默注视这那片越行越远的孤舟。 自从金陵附近的事件传回琼州之后,原本坐镇中原的户部尚书,亲自抵达了前线,安排操劳自不在话下。江东之地虽然稳定,但是江北的局势还是恶化的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 山东,以及蜀中的凉人部落虽然势弱了许多,但是各地的饥民却被有心人裹挟起来。跨县连州者不计其数。形成了数十股声势浩大的义军队伍。 第381章 蜀中义军 此次舟中之人正是要秘密出使,去往山东最大的那一股义军营中,争取对方归降的使者。其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去年才被孟杰征调出琼州的尹家家主尹哲。 此去前途未卜,孟杰遍视左右,而不得其人时,尹哲却主动请缨。 孟杰坐镇中原的时候,虽然也听说了一点尹家在琼州所行之事,但是出于避讳,也没有向朝廷在多言片语。但是行动中还是有一些偏向的,比如强行征调出尹家的家主,也算是间接的向各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顺便也给曾经的下属提个醒了吧。 尹哲也算是体会出了这位老上司的一片苦心,虽然财帛动人心,可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自己一个小小的家族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明白过来之后,不仅自己立即动身,而且临行前还让族内停止了一切收粮的动作。 心中纵然不甘,但也算是在向朝廷示好。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一向信任有加的大管家,却在自己离开之后的第二年夏天,又擅自开始行动了。 等到自己得到消息的时候,局势已经收拾不得了。 毛遂自荐,也不过是想借解决这次棘手之事后,好给家族做最后一次荫蔽罢了。 江风猎猎,吹散了一切。自然也吹散了尹哲心中的忧思。岸上的送行人越来越远,前方的江天一片茫茫。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蜀中,气候湿热沉闷的厉害。雍凉之间的连番厮杀用兵,似乎没有对这个隔绝了中原的地方有多大的影响。乱纷纷的凉人铁骑不断的被抽调而出。 这片肥沃土地上的民众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外出时遇到凉兵的次数明显的减少了。只有一些大城里还有着规模不小的军营里驻扎有战马和凉人。 泸州府,在整个蜀中算的上是一座大城了。可是如今掌控这座城池的却不是凉人,而是一位年轻人,正是已经自立为汉王的傅文山。 自凉兵被抽调了大半之后,这些蜀中被压迫已久的民众终于反弹起来,组成遍地的勤王义军。经过不断的合并和碰撞,逐渐的合在了一家的旗帜之下。 声势浩大,遥遥的和盘踞在成都府的数万凉骑分庭抗礼。 旁晚时分,泸州城外的义军军营里,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巨大的军事地图前面围拢着十余位身着甲胄的将军,烛光照在脸上,无一例外的都是年轻的面孔。 正中央的傅文山也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名:青霜。白皙的脸,显得有些苍白。一双星辰般的眼眸,射出的是坚韧和顽强。 此时,十几双眼睛全部钉在了地图上重庆府的方位,傅文山看了良久才开口问道:“成都府的凉军可有什么异动?” “回汉王,末将已经派出探马四面警戒,凉军近日并无兵马调动,骑兵尚在成都城外的军营之内。”距离地图最远的一名将领见汉王问话,当即一拱手回道。 “嗯,很好。东边顺江而来的船队如今到达何地了?”傅文山眼睛依旧钉在图上,眼光瞟了一眼成都府的方向,随即又转而顺着大江的方向往下游看去。停在了重庆府的府城位置上,接着问道。 自起兵以来,经历大小百余战,对手有汉人也有凉人,直到最近才堪堪平复了蜀中纷乱的局面,占据了川南的大片土地。但是东边那座咫尺之隔的重庆府却尚未来得及进驻。就收到了探马送回来的占据江东的大雍分兵入蜀的消息。 看的出来这位领兵的将领颇有些战略眼光。冷眼看着自己一路收拾了数十路的义军,以及之前还时常骚扰的凉军都被压缩到了成都府附近的时候,才扬帆朔江而来。而且兵锋直指自己视作禁脔的重庆府,这不得不说是一着好棋! 赌的就是自己的决心和决断了。自己一旦让步,对方未尝就没有一举收编自己的意思。若是自己不退,那就开始真刀真枪的拼杀了。不愧是杀伐果决的百战老将!行事倒也干脆。 “回汉王,大雍战船大小数百艘,前锋已经靠近重庆,正在江边下寨,等待后军的到来。看其意图,是想直接进驻重庆。我军探马虽和对方瑶瑶对视,但是并未发生实质的接触和摩擦。” 那位将领继续回道。说玩见汉王不语,说完之后便又退到了一旁。 此时站在傅文山身边的两名将军脸色凝重,其中一人犹豫良久开口问道:“汉王,我军如今人强马壮,有大军二十余万,泸州附近也又将近十万人马,是否派大军立即抢先进驻重庆,将雍朝大军挡在大江之上?” 一句话说完,大账里气氛顿时凝固了一般。十余双眼睛汇聚在傅文山一人身上。 这些人原本就是勤王的义军,打的旗号也是勤王的旗号。如今兵马众多,势力已成,面对着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要说傅文山的心里没有野心,只能说是在自欺欺人了。 但是一直回避着的局面如今被那姓严的雍朝大将一举推到了这群义军的将领们的面前来。是喜迎王师入蜀,还是出兵占据重庆府,拒王师与大江之上,就在这位年轻的汉王一念之间了。 傅文山相信无论自己做出怎样的选择,今日大帐内的这群将军都会全力支持自己。 但是自己前几日才收到的那条消息,让自己又怎能和朝廷妥协? 环视了一圈之后,傅文山没有回答身边将领的问话,而是一字一顿道:“凉人加诸我们身上的仇恨,怎能假手他人报之?” 众人闻言,顿时齐齐跪拜,高声道:“我等誓死追随汉王!” “好!速速传令,重庆府附近大军,立即进驻重庆府城,竖起汉字王旗。另外告诉各军不得先行攻击对方,若是遭受攻击,则立即反击。”傅文山一连串的军令传达下去,整个重庆府周边,顿时兵马喧嚣了起来。 第382章 汉王的态度 空虚的重庆府城里,不到一日,便涌进了数万义军。这些义军的装备还算精良,衣甲和兵器尚算的上整齐。一看便知是义军中的精锐,汉王麾下的嫡系。 大江越往上游,行船越南,浅滩,暗礁,激流随处可见。所以过了夔州之后,速度就慢了下来。前军快要抵达重庆府的时候,就有不好消息传来。 原本空虚无主的重庆府城的城头上突然竖起了“汉”字王旗。 这样的变故,让严成化也是有些意外。自己一路风尘,原本以为,龙旗一到,蜀中的这些义军,自然会接受收编。看来还是轻视了这些枭雄的野心。 “传令大军,涪州下船,恢复体力。命水军协助先锋扎好水寨,再掉头回军,迎接后军。”严成化一道军令下达之后,便回了舱室。自有传令兵传令给桅杆上的旗语兵,再以旗语传令给各船。 主将的座舱自然是宽敞的。舱壁上挂着的是巨幅的蜀中地形图,远比那泸州城外的汉王所用的要精良的多。山川地理,大小城池,标记的清晰无比。 “这端木将军的属下,果然没有白费陛下拨给的钱粮,其余的且不说,单就这蜀中的地形图,就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可惜的是这次的位子还是没有保住。就是不知继任者还能否如此精干” 端木飞一边看这舱壁上的地图,一边感叹道。 跟在主将身后的是统领前军的副将南宫藏,这位年轻的将军,并不是出身于皇家的亲卫,而是有严成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之一。在这样的封闭的舱室里也就没有了多少拘谨和约束。 听到主将的感叹,当即回道:“将军,末将倒是听闻端木将军回琼州辞官的时候。被皇上再三挽留,只怕鹰巢这几年的功劳也是被陛下看在眼中的吧。” “功劳总是有的,但是挽留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罢了,谁又会当真呢!若说能力或者功劳,端木将军一样不缺。缺得只是还能让皇上继续放心的彻底的效忠罢了!”端木飞轻轻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进入舱中的南宫藏,一句话说的颇为直接。 “将军的意思是,这位端木将军难道对皇上和朝廷还有异心不成?”南宫藏一脸的意外。对于主将的这句话实在理解不了。这端木将军,自己虽然也有所耳闻,但是还从没有听到过有什么不利的传言,自从全力负责鹰巢之后,更始行踪难觅,彻底从军中销声匿迹了。 “异心到不至于,唉!此事不说也罢,还是先研究一下我门正对面的对手吧!”严成化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再做深究,话锋一转,手指指上了地图上沿大江分布的几座城池上了。 “将军不必忧虑,对面虽然集结了十万大军,但是多为民壮。不过是义军汇集而来,并无多少战力。我军先锋虽然只有三万,但训练精良,加上有部分百战老卒,战力当不在其之下。末将愿意亲率两万大军,为将军夺下重庆城,已做位平定蜀中的跳板。” 南宫藏闻言,也知道主将不欲在背后多言同僚是非。也就顺着严成化的眼光看向了大江上下的地图来。 对于重庆城头突然竖起的王旗,南宫藏并没有放在眼里。不过是一群走投无路的百姓,拿惯了锄头的手,换上刀枪,如何能和战场厮杀过来的铁血将士相比。 自己麾下的陌刀营更是人强马壮,虽然人数经过补充,还只是保持了五千人的规模。但是这五千人马的战力,自己还是颇为自信的。所以开口就敢向主将讨起了军令来。 “这位汉王千万不可小视,短短不过年余便将原本一盘散沙一般的十几路义军全部聚集在一杆旗帜之下,对上这样的人物还是谨慎为妙。我军新到,对于山川地形都不如对方熟悉,所以不可贸然进兵。 若是两败俱伤,只能让那些龟缩在成都附近的凉军渔翁得利。还是先安营扎寨,谴探马先入涪州城查探一番。若是条件允许,方可进驻。若是遇敌,则速速退还。” 严成化一脸肃容的吩咐道。 涪州只是小城,着位汉王突然占据了重庆,显然是不打算欢迎自己的王师入蜀的了。但是有留下一座小城,难道是有故意试探之意吗? 通常的义军一见王师,几乎没有如此态度的。除非兵强马壮到了一定的程度,有了野心,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此摆出一副敌视的态度出来,还是少见的很。毕竟不远处的成都府外还有数万凉人的铁骑在侧。 若是贸然和义军接战,只怕会让凉军得利。综合考量之后,还是以稳为主,先扎下营寨,等待后军的三万人马到达,到时候是战是和,就全凭自己的决断了。 “谨慎一点也好,只是朝廷方面会不会以为我们在故意拖延?毕竟东边刚刚结束的那一场变故消耗了大量的粮草。如果我们这里也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恐怕兵部和户部定然会向朝廷施加压力。这样对将军似乎也有不利。” 南宫藏皱了皱眉头,低声的提醒了一句。 “无妨,如今蜀中局势如此,只宜缓缓图之。要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心急冒进,乃是为将者之大忌。每临战,必先要看的明白局势,然后再图攻伐。 目前的局势,等到大军齐聚,只要时机一到,雷霆一击,当可平定蜀中。至于当面的义军,或许还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机会,又何必急于一时昵!”严成化抬起头,在宽大的地图前来回度着小步,一字一句说的颇为缓慢,似乎是怕眼前的麾下听的不够明白。 “多谢将军提点,末将确实有些心急了。”南宫藏缓缓点头,对于主将的提点,默默的记在了心上。 船队靠近涪州的时候,靠着江岸缓缓降下了速度。大帆落下,宽大的跳板搭上了岸边,涪州城外的码头上顿时挤满了大船,船中的步卒经过多日的航行,早已经虚弱不堪。 但是那些百战老卒还是在登岸的第一时间迅速的布置好了警戒,一队队的探马四面洒出。 第383章 试探 水军留下数百人,协助步卒一起在大江边扎起了一座简易的营寨连绵数十里,不过三日就颇具雏形了。 水军掉头回返,步卒上岸,一边谨守营寨,一边开始等待后军的到来。近在咫尺的涪州城依旧是一座空城,这边玄武卫的步卒经过战船的运输,大多虚弱不堪。只有少数老卒表现的稍好。 勉强的凑出了数百探马,远远的撒除去,警戒着附近的一些风吹草动。面对兵力空虚到几乎是空城涪州城也没有立马进驻。 清晨,阳光和江风一起吹过的时候,严成化已经在军营里巡视起来。一身甲胄,更加衬托的身形高大笔挺。以前一向披发遮面,自西进以来,也一改往日的旧习。 一副中年人特有的面孔里透出的是坚毅和自信。腰间佩戴的自然是皇家御赐和制式一样的腰刀。唯一遗憾的是此刀尚未曾饮血。 江风扑面而来,颇有些凉意。 “将军,今日探马在西南方向,遇上了一些情况,由于将军有不得抢先攻击义军的军令,所以前方的兄弟们远远的打了个照面,便返回来,请示将军,下一步我军如何行动?”南宫藏顶着一身的露水,急匆匆的大步奔过来,将刚刚收到的情况快速的说了一遍后问道。 “对方有多少人马,意图如何?涪州城是否进驻了义军?”严成化正思虑如何才能避免和这支义军迎头撞上,毕竟他们都还算是大雍的子民。这边探马就有了新情况,不由精神一振的反问道。 “对方也只是零散的探马,和我方尚未接触便后退了。看起来也并没有想和我军对抗的意思。至于涪州城,依然是空城一座。想来是那汉王也不想为了一个小城而和我军直接对峙吧。” 南宫藏略为思考了一下探马传回的详细情况后答道。 “哦!既然如此,我军可先谴一个千人队速速进驻,以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你麾下人马体力恢复的如何了?可有合适的人选?”严成化听完汇报,点了点头,吩咐道。 “末将麾下的五千陌刀手,大部分都是老兵,经过两日休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谴一千人马进驻涪州问题不大。大军进城是否依旧只用龙旗,而不用将军的将旗? 还有万一对方自重庆和泸州发大军围城,我军如何应对?毕竟我军新到,除了老卒之外,新军暂时连体力尚未完全恢复。此时若是与对手激战,损失恐怕会让我军难以承受。” 南宫藏对于自己麾下,是十分了解的。进驻小城,也不在话下。甚至敢于只要五千陌刀手加上五千步卒,就敢去抢占重庆府城。但是经过主将的一番点拔之后,就正视起对手来。 如今一听主将想要试探性的进驻涪州,便想到了军中目前最大的软肋。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提的还算不错。 “无妨!只谴一军前去,不带辎重。另外将探马的探查范围扩大道泸州附近。若是对方有出兵围城的迹象,我军立即撤回大营。我军虽远道而来,但是三万人马,陌刀,长枪,以及神臂弩在手,守住营寨还是没有问题的。 以对方进驻重庆的速度来算,若是向进驻涪州,数日前就可以分兵进驻了。等到现在,必定也是存了不想和我军直面对峙的心思。所以本将以为,我军的一千人马进驻之后,涪州城外,基本就不会再有义军活动了。 毕竟若是真一城不让,逼我军上不得江岸,就等于是和我大雍朝廷撕破了脸面。这样的结果,不仅我们不愿意看到,那位汉王自然也不愿意看到。毕竟那数万凉骑,虎视眈眈的就在成都城外,冷眼旁观。 至于军旗,就用你的将旗好了,等大军全部聚齐,休整完毕,再将本将将旗树再龙旗之下不迟。” 严成化微微笑道。 ...... 同样的清晨,泸州城门大开。 自东门涌处数百骑骑兵,为首一人,面如冠玉,一身金甲,胯下乌骓马,得胜钩上挂着一杆虎头乌金枪。两侧各有一个箭壶,里面满是白羽长箭。 背后背着的是一长黄杨大弓,弓弦超过四尺。腰间悬一口青霜宝剑,大红色的金线滚边,刺绣百花长袍披风拖在身后,披满了马背,端的是少年英雄,气概无双。 此人正是刚刚收纳了十余支义军,结束了川中南部夔州路,潼川府两路纷争,自立为汉王的义军新首领傅文山。 身后数百骑亲兵,亲兵之后,是万余步卒。出了城,便取道东北,循着依稀可辩的官道,望重庆府城而去。 大军一动,自然是遮掩不住滚滚烟尘。 双方的的探马还算克制,几乎迎头相撞,也没有谁先亮出刀剑。 川中的马匹,多得自凉人,品质也是不错,并不逊色与大雍千里迢迢运来,辅助玄武卫代步的驽马。但是军械铠甲的精良程度自然就比不上朝廷大军了。 身负弩箭,马刀的大雍探马,也没有过多的挑衅动作,也是一遇对方就拨马回转。双方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和平。 “前方军情如何,可曾探听清楚?朝廷此次入蜀的主将是否是之前传言的那位终日披发遮面的严将军?”傅文山驱马缓缓而行。披风鼓起如风帆,突然问了一句。 紧跟在身后马背上的一名骑士闻言答道:“回汉王,涪州城外,我军的探马前日遇上了对方的散骑。双方都没有亮兵器,一遇便各自散开。朝廷大军虽然在江边扎营,但是大营里却没有悬挂将旗。只有一杆龙旗。 但是昨日对方一支千人的骑兵突然进驻了涪州城,打的是“南宫”两字裨将旗。请汉王示下我们该如何应对。” “哦!听说这严成化乃是蜀中的严家子弟。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了。若不是身负父仇,真想与之结交一番。可惜啊,不得结识这等英雄。此人此次进驻涪州,只怕也是在试探我等吧,也罢!先按兵不动,待本王到达重庆城再做打算。” “遵汉王令。”身边的亲卫,马上一躬身,便打马奔出,先去传令去了。 第384章 朝局 双方之间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对峙,不知不觉就是月余。期间双方的探马多次相遇,但是都能相安无事,那支远在成都城外的凉骑也低调的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让严成化有些意外起来,看来着凉将也是一位耐得住寂寞的良将啊! 如此良将,竟然被这位汉王压的只能退守成都府,想来这位汉王还是有些手段的。 义军聚集在重庆府城里的嫡系精锐已经超过十万。这样的兵力,几乎占了整个义军兵力的一半了。可以说是整个义军的重心已经放在了此城。隐隐的摆出了抗拒龙旗,甚过凉骑的意味。 这样一来倒让严成化有些不解了。 探马的消息流水般传来,只是消息的内容让主将越来越迷糊。实在是看不懂这位汉王的真实意图。 要说是敌视朝廷大军,似乎也不准确,毕竟自己派出的一千人马进驻涪州的时候,对方也没有阻拦。也算是让自己顺利的上岸了。如今自己后军也已经到达。驻守着一座营寨和一座城池。 兵力也算是充足,就连代步的驽马也有数万匹之多。协助运送的水军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已经大部返回洞庭湖口,以待东南有事,随时可以驰援。 玄武卫自前次消灭哈巴日时,连月大战之后,就得到了迅速的补充和扩编,如今总兵力已经达到十二万之众。但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厮杀的老卒剩下的已经不足三万了,此次入川,虽只有一半人马,但是老卒倒是抽调来了大半! 说到底这些老卒才是主将心中的依仗。 傅文山进驻重庆城的消息,不过半日就传到了严成化的大帐之内。但是严成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眼见军中粮草不继,只顾将催粮的文书雪片般的送回到大雍的朝廷里。 对于玄武卫的表现,户部因为筹办粮草,知晓其中的消耗巨大,早就心怀不满。接到催粮的文书之后,更是和兵部开始了扯皮。让原本一团和气的朝堂,开始出现了些火药硝烟的味道。 户部的主官此时尚在金陵前线,留守的郎官更是和兵部的一杆武人将官司打到了刚刚恢复丞相一职的姚秀夫那里。搅得本就不大的相府日日如菜市一般。 朝堂上虽是如此,但是大军在外,一旦缺粮,久拖之下军心必然不稳,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所以嘴上的官司虽然不停,户部的一众官员还是按部就班的开始筹备粮草辎重了。 反倒是赵崇最近很是悠闲,自从见过了李文朗之后,几乎就没有如何的处理果朝政。一般的小事,有姚秀夫签批之后,基本都是在皇帝的案头过一遍,加上朱批的准奏后,就发往各部了。 而这些天,几乎天天留宿云妃的寝殿里,乐不思蜀了。 姚秀夫原本也没有在意,毕竟皇帝年轻,又是新纳的妃子,再说后宫还有太后在,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外臣来管这些琐事。 但是雪片般的文书自蜀中传来的时候,以及兵部,户部和远在蜀中的玄武卫三方的嘴皮官司打到了丞相府的时候,才猛然记起,皇帝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临朝了。 连每月例行的大朝,也都停了两次了。 朝野之间更是流传起年轻帝王留恋温柔乡,不再顾恋中原失地上子民的流言。 更有甚者编排起了魏家的军权太盛,皇帝有意冷落皇后的说法来。 但是姚秀夫心里明白,魏家自老帅阵亡之后,年轻的魏剑秋不过是统领了一只五千骑的重骑兵,虽说是占了羽林四卫之一的编制,但是实际的军权并不算重。至于皇后,早在占据岭南的战事辅一结束,就将调兵的虎符,还给了皇帝。又哪里来的军权太盛? 而年轻的赵崇有更大的野心和抱负,是绝对不会满足与现状的。眼前这样的蛰伏和懒政不过时对琼州的朝廷不甚满意罢了。老丞相已经经历三朝,自南渡以来,更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了。 琼州的皇宫规模尚不及临安的四分之一,丞相府当然就更甚了。虽说是恢复了丞相的职位,也有了开府的资格,可是朝廷并没有下旨扩建,当然就算是皇家有意,姚秀夫自己也是不会同意的。 朝野上下也都知道,这小小的琼州,不过是一个暂居之地。大雍的天子早晚有一天是要北归的。而这一天,正在步步临近。 对于外间的那些传言,普通人哪里有什么见解,但是听在成姚秀夫这样的老臣耳朵里,意义自然又是不同。 “父亲大人,坊间最近的这些流言,只怕又是要起波澜了。如今局面虽然比南渡之时好了许多,也是强敌在侧,山东,蜀中又又民乱。如今皇上连朝政都无心打理,还是太过年轻了啊!” 丞相府的书房里,赋闲在家的姚元兴面对劳累了一日的姚秀夫颇有些抱怨。所以说出口的话就有些不满的情绪。 “元兴,你这么多年赋闲在家,不能在朝为朝廷效力,只因为父在朝,须要避嫌以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唉,这么多年,难为你了。现在为父老了,或许就是你的机会了。 但是看问题切记不能只看表面,就如此番皇上的作为,难道你真以为是迷恋女色而不能自拔吗?其实不然,实则是琼州的小朝廷已经不能入陛下的眼了。此时皇上心里筹划的必然就是北上,不仅仅是大军北上,朝廷也要北上,所不能定的,就是朝廷驻杰的地点罢了。 原本以一些朝臣的眼光看来,能恢复临安旧都,就已经是莫大的功绩了。但是皇上依然没有回应,显然是不满足此,或许,前朝的圣城长安才能安放的下陛下的雄心吧。” 姚秀夫声音不大,就连眼睛里似乎都有了意思浑浊。但是字字句句都像是敲在长子的心上。书房的烛光跳动,照出两道暗色的身影在墙壁上微微晃动。一道身姿挺拔,一道微微佝偻。 第385章 不欢而散 “父亲此言何其诛心,孩儿宁愿一身洒脱,不被朝堂羁绊,也不愿意在您身后哪怕是位极人臣!”姚元兴原本只是抱怨父亲太过操劳,而不顾惜身体,所以言语间对于皇帝也就失去了些许的尊重。 但是听到姚秀夫如此暮气深沉的感慨,一时间心中酸涩无比。连忙躬身泣道。 “我儿不必如此,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岂是我等凡俗之人可以抗衡的。也罢,就不说这等不吉利之事了。 这些年朝廷颠沛流离,确实也不是出仕的时候。如今刚稳定了几年,尚未有开科,为父又是舔居庙堂高位,着实不便给你机会。 近来朝议多有建议开科的声音,为父估计最快,今年秋闱可期,元兴可早做绸缪。”姚秀夫哈哈一笑,扶起了长子,不无期待的笑道。 “老爷,兵部尚书戴大人求见。”两人正谈论间,书房外的老管家,低低的一声传报声传了进来。 姚秀夫一听是兵部尚书,趁夜前来,不免有些意外。眉头微微皱起。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射出道道精光。当即吩咐道:“速速有请,前厅奉茶。”老管家应声退去。 姚秀夫又转头道:“尚书此来,不出意外的话,还是粮草辎重的事情,为父前去处理一下。你也不必在书房等我了,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回书院吧。” 姚秀夫吩咐完后,便出门往前厅去了。 丞相府并不大,穿过两座回廊链接的拱门后,便到了专门辟出处理政务的前厅了。 一进门,就见兵部尚书戴鸿德,正在厅里的侧边上,颇有些焦急的来回度着步子。一见到自己,顿时如见到救星一般,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迎了上来。 躬身拜道:“下官拜见姚丞相。” “戴尚书,不必客气,快快请入厅内奉茶。”姚秀夫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右手热情的扶住戴鸿德的肩膀,便跨步往厅内走去。两人入了厅内,分宾主刚坐定。 老管家亲自入内,重新换过了香茗茶盏,便缓缓退去了。 前厅是平日里供官员们协商政事之所,虽算不如朝议的大殿,但是空间也颇为宽阔。算是相府里最大的正房了。此时只有两人坐在其中,就显得有些空旷了。四周也没有灯火通明,不过是在靠近主座的地方,点亮了几只牛油蜡烛。 戴鸿德虽然在前厅没有久等,但是一见姚秀夫在此厅接待自己,心里哪里还不明白其意。 但是军情如火,一刻也耽误不得。心知丞相此时不欲多说。但还是没有放弃。 “此茶虽不算名贵,也是今春的新茶,请戴尚书一品。”姚秀夫虽知对方心中之事,但还是端起面前的茶盏,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轻声介绍起几案上的茶来。 “多谢姚丞相赐茶,相府的新茶,自然是好的。只是下官今晚到此,却是无心品茶的。”戴鸿德一声苦笑,双手捧起茶盏,有些感慨的叹道。 “戴尚书何出此言?”姚秀夫故意问道。 “姚丞相又何必明知故问昵?难道这几日六部衙门之间的口舌之争,当真是一句也没有听入您的耳朵里吗?”戴鸿德浅浅的啜了一口茶水,便将茶盏放回了几案上。一双眼睛有些无礼的直视着这位多年的同僚,如今的顶头上司。 “戴兄原来所指是此事啊!这个本官倒是有所耳闻,昨日,户部的右侍郎,还在这间厅里向我诉苦。说是朝廷的府库里再也凑不够前线所需的军粮了。饷银倒是尚且充足,但是饷银也不能当饭吃啊! 前线军情紧急,本官心里也是焦急万分。可是如今琼州的夏粮虽然已经收割完毕,但是中原新地,乃是第一次收获。按照约定,是不用耕种者上缴税粮的。光靠一个小小的琼州,哪里能支撑得起前线将近三十万大军的消耗啊! 前番金陵附近接回的流民安置,已经用尽了当地驻军的军粮。再加上西边玄武卫开拔入蜀时的补给,中原新地上建立起来的本就空虚的府库里,尚未来得及充盈,就已经被抽调一空了。 再说,此次玄武卫六万人马开拔的时候,就已经补足了半年的粮草,如今不到三月,就消耗殆尽,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值得户部指摘的地方吗?你做为兵部尚书,难道不应该提醒一下在外的将军们,有所收敛吗?” 姚秀夫对于蜀地的催粮文书当然是早就看过的。对于其粮草消耗的速度,也是有所不满。只是没有直接的责问出来。 现在兵部的尚书,不但不反思,反而是趁夜前来,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态度,行催逼之事。连自己故意在空旷的前厅单独接见他一人,这样再明显不过的逐客态度都不能阻挡时,就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出口斥责了起来。 话虽严厉,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少义愤填膺的狰狞。 戴鸿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原本时想请丞相出面,再向户部施加一点压力,以使得筹集粮草得速度再加快一点。虽说玄武卫得用量确实有些夸张。可是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何况时自己这个兵部尚书昵。 自己对于蜀中战局的发展也是不满。但是总不能临阵换将吧!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打算先向着在外的将军了。没想到的是丞相的反应如此强烈。特别是最后一句,话中的意味就有些微妙的重了。 但是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是难以后退了。虽知丞相不喜,也只能开口辩解道:“丞相此言,下官自然紧记在心。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尽力满足前线所求。毕竟入蜀是陛下和各位大人共同议定的大事。 蜀中陷落多年,战局有些变化,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还请丞相大人尽力再协调一下户部。如今军械等物都已经制备齐整,就等粮草到位,就谴水军立即送往前线了。” “大军入蜀以来,至今未有一场大战,军器的损耗自然不多,制备起来,当然容易。只是这粮草一项,如今要供应三地,数十万大军之用。哪里有这么容易。 戴尚书若是以为是本官故意推诿,大可直接面圣,请陛下决断。”姚秀夫自然也不会退步。当即怒道。说完,端起茶盏,不再看向下首依然不甘的戴鸿德了。 第386章 老臣心 戴鸿德进了相府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匆匆而出。姚秀夫自然没有相送。只有那为管家一路送至大门处,才抱拳一笑道:“戴尚书一路走好,恕小人不远送了。” “不敢劳烦相送!”戴鸿德同样也没有回,只是硬梆梆的回了一句后,便自顾自的翻身上马,离开了相府。 老管家送走了客人,回到前厅的时候,姚秀夫并没有离开。几案上的茶盏里的茶水,尤有余温。斥责了一位尚书之后,自己的脸上也没有继续愤怒的神色。反倒是有些忧虑。 “老爷,茶水已经有些温了,可需要续点热水?”老管家缓缓的跨进门厅。见到烛光下依然在静坐的老爷后,微微有些意外。但不过是瞬间,心里也就通透了。也不好上前突兀的打扰,只好眼光扫过几案上的茶盏后,轻声的问了一声。 “哦,回来了。这些琐事让下人们做就好,你不用事事亲自沾手了。稍坐一会吧。”姚秀夫端茶送客之后,一个人独做在厅堂内。脑海里想的都是近日以来,两部官员的说辞。 当然,少了户部尚书孟杰的坐镇。就算是戴鸿德平日里没有就此事直接出言,兵部的一帮官员门还是压的户部一众官员们有些气闷的感觉。 就因为如此,今晚兵部尚书亲自登门,尚未如何出言,便被自己斥责了一番。对或者错,自己也是分辨不清了。正愣神间,听到老管家询问续茶的声音,才意识到客人已经出了相府。于是对着管家摆了摆手,又指着自己下首的那第一把椅子,劝说了一句。 “老爷,我可不就是下人吗,伺候老爷的事情,我不做谁做呢?”老管家顺从的在那椅子上端坐了下去。动作缓慢,但是却显的一丝不苟。口中还不忘自嘲的说道。 “你我虽是主仆,但是老朽又何尝是以仆人的身份看待过你啊。唉,不受这些琐事了,还是听我唠叨一些正事吧。 最近两三年来,每每都有力不从心之感。之前尚有魏兄在,加之国势飘摇,所以不敢有丝毫懈怠。幼主即位以来,开发琼州,养数十万民众。整顿军务,挫敌锋芒于海上。皇后收复岭南,来年岭南即大熟。大雍复夺江东之地。旧都临安也重新归与龙旗之下。 凡此种种,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新皇有为,欲重整大雍先祖风采之时,人臣确已老朽。念及此处,胸中岂不有悲意?恨不能跨骏马,再一一寻那十数年的仓皇之路,一步一步的重回旧都! 近来更是频频梦见先帝,立身波涛之上,对下臣询问国事。倒是反而让老朽有些平静了。至少衰朽之后,可以将这些年的事宜,一一细细的先向先帝先禀明。就算是陛下收复中原后,祭奠先祖的提前预告吧。 而近日,户,兵两部的争端,又让我心忧不止。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你也是知晓的。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姚秀夫,面对这位在自己家中服侍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人,莫名的发起了感慨。一字一句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下首端坐的老管家似乎早就知道自家的老爷,会有此一问。但是其话中的暮气还是让这位听惯了朝堂风云变幻的老管家有些意外。 一双有些混浊的眼睛,缓缓扫过厅堂里的烛光,落在了姚秀夫同样混浊的眼睛上,看了半响,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老爷放心不下的恐怕不在朝堂。而在于此时具在前线的那四卫羽林吧。”老管家一句话说完,便不在多言。 主座上的姚秀夫,混浊的眼睛里仿佛燃烧出了缕缕精光。接口道:“皇家羽林,本应该是朝廷世代恩养,只听皇命的。但是国破之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临安突围后,仅存的甲士勉强编成一支皇家亲卫。但是崖山之上,突出重围传出先皇遗诏的不过三千人马! 如今虽大部充入新建的四卫羽林之中,但是经过几轮扩军,已经被稀释的微乎其微了。如今驻扎琼州的兵力太过空虚,水军大营也空出了大半。而前线沿大江自西向东却驻扎了步骑大军三十万! 若是一旦被凉人突破一点,则我大雍腹地堪忧啊!更不要论及四卫军中一旦有不轨之心,其后果甚至比凉人更加可怕。如今六万玄武卫入蜀,不过三月,便耗去半年的粮草,怎么不让本官忧心。若是其余各军主帅都以次为例,则我大雍朝廷又将如何处置。 山东民乱,凉人奸猾,看似是在后退,实则是将包袱丢在原地,就看我大雍是否前去了。前番前往义军大营商谈的尹哲至今没有只言片语传回。蜀中同样民乱,那傅文山更是自立为王,竟然冷眼观看王师入,而据城守之。也不知军报上的情况能形容蜀中局势的几分真相!” 姚秀夫说起来就停不下口。这些沉甸甸的奏报,已经让自己夙夜难寐了。就连自己的长子,也没有听到这些发自肺腑的忧虑。 “老爷也不必如此忧心,这些大事又何必都压在自己一个人的心上?要说如今的榆林四卫中,老爷可能最不放心的就是玄武卫了,毕竟没有皇家亲卫的充实,主将又是一个外人。而且此次又作出这样的催粮之事。 但是老爷也别忘记了。毕竟还有那八万随龙旗南渡的琼州少年在。要说谁有异心,也要考虑这些家在琼州的少年们会不会跟随。毕竟那些少年,只要还在军中的,大部分都已经是伍长,甚至部分已经成长为统领百人的指挥使一级的将校了。” 老管家听完了主人的忧虑,对于两地的民乱,以及朝堂的局势似乎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在老丞相最关心的玄武卫的忠诚度上,说了些自己的看法。 “哈哈,老朽了,老朽了!还是你一个旁观者清啊。一语解我心中的不安啊!可是凉人的威胁,你似乎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啊!”姚秀夫哈哈一笑,似乎是想将今晚的那场不愉快的会面抛之脑后。 第387章 新的鹰首 “老爷,凉人自大都乱后,就一直在收缩防线。估计此时,那北凉的新可汗,最关心的不是突袭江东,而是草原上的清算和填补西征大军归来后留下的真空吧。至于琼州的安全,不是还有水军和驻守在琼州南边的步卒吗!”看到主人开怀之后,老管家依旧是一本正经的回道。 “恩,该是老朽去拜见陛下一次了。这军国大事,还是要由陛下来决断的。”姚秀夫哈哈一笑,也就起身跨步,离开了厅堂。 ...... 南渡江口的不远处,就是琼州府的治所琼州城。数年前的那一次大军登岸之后,在南渡江对岸的灵山镇,修筑起了一座层层叠叠的墓地。在这里,安眠的是自那一场海战之后,所有的阵亡将士的遗骨。 当然,除了那次押送在驰援乌云部的战事中阵亡的千余将士以及上官彦麾下的千余水军老卒。 在这一层一层墓碑相隔不过几个山坡的不远处,一座草屋已经渐渐翻修成了黑瓦覆顶,木柱支撑的宅院。两进的院子,也都用高高的篱笆围拢了起来。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满是露水的灌木和矮小的草丛上,闪耀出一粒一粒晶莹的光。 早起的屋主人带着那头拉车的老水牛,悠闲的在回家的小路上。远远的看见门口爬在篱笆下的光腚的孩童,眼中露出的是发自心底的喜悦来。但是下一刻,这位隐姓埋名的青年人,猛然绷紧了神经。 此地远离村镇,十分的僻静。寻常时节,说不上人迹罕至,也相差不了多少了。但是此时,篱笆外围百步之内,赫然有多股气息起伏不定。虽然不是什么入了高品级的好手,但也都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其中有数股气息,显然还在自己之上。 这样的异常,怎么能不让归来的青年心中大为紧张。自己和师妹隐居此地,已经数年。自己与之前的同僚也依然断绝了全部的音讯。原以为可以安静的在此度过自己想要的余生。 心底闪电般的闪过当年师傅教给自己的保命之法,遇到这样的情况,本该是毫不停留的回身就走。但是今日,自己如何能走!屋内的师妹生死未卜,来着是谁也不清楚,甚至是敌是友都未能分辨的出的时候,自己如何能一走了之! 相伴了自己几年的老水牛嘴巴上的缰绳也已经被松开,悠闲的度着步子,没有顾虑到主人突然变化的情绪和僵硬的身体,自顾自的开始在小道边上,又开始啃食起了青草。 相持不过数息。篱笆外的来人并没有主动现身。小屋内也几乎没有一丝声响。但是下一刻,一道晨炊袅袅升起,不急不缓的像是女主人准备晨炊时添加了最后一把薪柴。 门外的青年顿时神情中的焦急稍稍缓和,但是脸上的戒备丝毫没有放松。 光着屁股的娃娃一抬头,看见了满脸戒备神色的青年,裂开嘴巴朝着屋内咿咿呀呀的开心的喊了起来。紧接着一名年轻的妇人轻轻推开了门。一身的寻常素服,长发简单的挽在脑后。 眼睛如饱含秋水般的灵动,看见远处的那位青年,脸上的笑意如牡丹盛开般的自然绽开。轻轻几步来到篱笆边上,弯腰,伸出右臂,揽住了正往篱笆上攀爬的娃娃。 那娃娃在母亲右臂揽上身体的瞬间,双手自然松开了篱笆,搂住了女子的脖颈,小小的双腿张开,又夹住女子的腰身,嘴巴里咿咿呀呀的也没有停住声音。 母子间的嬉戏如年画般的,定格了一瞬间。 终于等到女子将眼光全部放在了屋外的小道边上峙立不动的青年身上时,才发觉了一点不同寻常。 “师兄,赶紧进屋吧。”女子一手抱住孩子,一脸茫然的低声唤了一句。不知道今日师兄为何不似往常那般的直接进屋了。 那青年没有来的及回答,就明显的感受到篱笆外的那些气息悄然退去了。显然是来人已经远远的退开了。背后的冷汗,冰凉冰凉的,在这样有些闷热的早晨里竟然有些凉爽的舒适感。 “离开也才三年,就这么决绝的不想回去了?”青年心中的戒备尚未完全放松,正快步向前,准备先赶到师妹身边的时候,一道中年男子特有的浑厚成熟的语调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门内走出。 “义父!”青年妇人和青年,异口同声的惊讶声,让小屋外的空气里似乎都多出了一丝别样的喜悦来。 “嗯!一别数年,见到你们如此,义父就放心了。”中年人的脸上隐隐竟然又些笑意。像是看着自家的后辈一般的,轻声叹道。说话间浑身上下似乎连一丝武者的气息都没有流露出来。 青年数步踏过,便到了妇人身边。感受着中年人的气息,嘴巴动了动,但还是没有问出声来。 “秋娘,这是董家的孩子吧?生的真是好看。”中年人说完,一转头,看向刚刚踏过几步后,来到了自己身边的青年,继续说道:“这几年来,武艺没有什么进步,还将为师教给你的最基本的保命口诀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吗?还是故意为之,不想让为师开口,带你回去?” 青年只是脸色一红,但是没有回避中年人的眼光。依然是没有说话,伸出双手,默默的从妇人怀中接过了正在撒娇的孩子。 “也罢,既然如此,想来也是你们真实的心意了。那为父也不勉强你们了。好好在此,若为父有朝一日,得了清闲,再来此地寻你们吧!”中年人见到青年得动作后,叹了口气道。 “多谢义父成全!”青年人这才弯腰谢了一句。然后又漠然无语了。 “义父里面请,若是不嫌弃粗茶淡饭,秋娘想给义父准备一顿午饭!”妇人盈盈敛袂道。 “为父怎么会嫌弃,只是此次回来,刚办了一件大案。急着赶回去交割。”中年人呵呵一笑。 然后又对着妇人道:“今日为父特意一试,你这师兄虽然木讷了些,也还算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了。而且三年已过,你心里也算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秋娘,你若是不反对,义父就厚颜,先跟你们要下这憨笑小子的房间,留作他日为父回来养老只用了。” “年轻的妇人闻言,脸色微微有些潮红,但还是弯腰,回道:“全凭义父做主就是。” 第388章 铁血与柔情 中年男子见韩秋娘低头答应了下来。转头又望了那木讷的青年一眼。哈哈一笑之后。便翩然离开了。 身影越来越远,不过数百步外,一个转角,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道旁有稀疏的林子,直到此时才有十余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自林中默默现身。跟在来人的身后。 “行动已经结束了吗?查封抓捕是否顺利?”身后虽有十余人,但全无一丝声响。中年人缓缓停下脚步,询问时脸上的神色已经大变。瞬息之前的慈祥哪里还有半点踪影。 为首一人单膝跪地,大声回道:“行动十分顺利,天亮之前,尹家在琼州的大小商铺,田庄,库房都已经查封。目前主要人员,除不在琼州的尹哲之外,尹家主要参与此事的族人,下人,已经全部抓捕看押。一应家丁,反抗者皆就地正法。” “好!你们先回琼州的总部待命吧。”中年人略微点了点头,便将身后的十余人统统打发开了。自己依旧慢慢的度着步子,往西边的那条大江走去。 ...... 赵崇自金陵回归以后,就一直待在了琼州的宫中。 最近也时时有市井的一些闲话传到耳中。但是年轻的皇帝似乎对这些充耳不闻。 比如说自己沉迷女色之类,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自从在朝官们的力谏之下,于不久前恢复了丞相制度以来,右丞相的位子就一直悬空。只有左丞相还是由改制之前的老人姚秀夫出任。这样一来,自己在垂拱殿里批阅奏折的时间反而大大减少了。单单这一点,赵崇对于那些提议的朝臣们倒是另眼相看了一番。 至于近日又有官员提议重新开科一事,自己心里是十分赞同的。只是担心,中原离乱之下。还有多少书生愿意南下到琼州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朝廷外,做那一跃龙门之举。 今日赵崇又得闲半日,清晨拜见过太后之后,便又施施然的望那座自己最心仪的听雨楼而去。 喜欢这里不仅仅是这里,在这做规模空前之小的宫阙里,唯一算的上是一处景致的地方。还有就是这里的地势本就被垫高了许多,加上楼台的高度,俯视整个袖珍的皇宫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甚至连宫城之外的那些原野,也能远远的观望一点。就连琼州城内,稍稍高一点的建筑,也几乎都能有影影绰绰的影子,收于眼底。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距离宫墙不远。 阳光渐渐强烈了起来。南渡江水涛涛北去。百余步的江面上水汽氤氲。两岸水草自然是丰茂的。高低起伏的江边两岸,散养的牛羊遍地。 江风清凉,岸边连暑气也缓和了很多。 西岸有一处高地,名叫驻马坡,赵崇曾经来过。登高可以望远。 今日,自听雨楼边出宫,出的算是悄无声息。 一人,便装,只是左手上的腰刀未曾放在屏风后的刀架之上。出了宫门,道旁就有匹驿马拴在树根上。翻身上马,不过小半个时辰。驻马坡就在了眼前。 赵崇并没有下马,而是缓缓的驱马上到了坡顶,不大的台地上自然是有芳草青青的。 眼望着坡下的滚滚江水,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对岸的郁郁青青中不时有不知名的野鸟飞过,翅膀拍打过水面,带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赵崇正看的有些倦怠的时候,一道身影于对岸掠起。兔起狐落之间,已经掠过了江面,身形站稳之后,身后江面上被踏起的波纹尚未散尽。 自己所在的驻马坡距离水边不过数十步。那到身影微微调整之下,便选定了方向,直奔坡顶而来。 “好轻功!”赵崇不待来人近前,不由的一声赞叹脱口而出。原本自己就已经知道来人的武艺以轻功见长。今日一见,还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想像。但是这位自己青眼有加的新人,这第一次相见倒是没有让自己失望。 “拜见陛下!臣来迟一步,让陛下等候,甘愿领罪。”来人一身便装,声音低沉。一张大众化的脸型,实在让人不容易记住。此人正是那位中年男人,寒秋娘师兄妹共同的义父。当年扬州城里的那位掌柜。 半月之前还身在岭南,突然接到最高规格的密信,调自己回琼州总部处理机密之事。没想到一到鹰巢总部,才知道自己已经是这个庞大而神秘组织的新掌舵人了。 对于皇家的信任,自己当然是感激的。想来也就是琼州大战之前,自己成功的将义女送到了目标身边,并成功的对那位姓董敌将的意图作出了准确的预判才让自己进入了皇家的视线吧,不想这位年轻的君主提拔起人来竟如此不拘一格。 “将军何罪之有。朕今日得闲,早来一步而已。不想却见识到了将军的绝世轻功,真不虚此行啊!”赵崇哈哈一笑,没等来人到达自己近前,就呵呵笑道。 “陛下谬赞了,臣也就是赖此保命而已。真论起战力,不过是刚晋级四品而已。”来人直起身来,在赵崇对面,微微躬着上身,笑着回道。对于皇帝对于自己的称呼,微微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想通了缘由。历代鹰首都是皇家亲卫,或者羽林卫的统领。 就算是端木飞在最后的几年里卸去了军职,但是待遇和将军的称谓也一直没有变。以次推算,皇帝称呼自己一声将军,也就合情合理了。 “朕的密信提到的事情,已经明白了吧。办的怎么样了?可否去过总部看过?”赵崇对于这为自己亲点的鹰首还是满意的。所以今日特意在约定时间前,便提前等在此地了。 “回皇上,臣已经去过总部了。端木将军和臣交接的十分顺利。至于那件案子,臣经过十余日的准备,于昨夜开始,鹰爪骑士全力出击,已经控制了局面,天明之前,涉案的尹家子弟,凡是在琼州的悉数都被看押了起来。 一应库房,商铺具已查封。只是行动中,有部分家丁反抗。被臣事先下令,格杀当场了。下一步如何审理,是移交刑部还是我们内部处理,还请陛下定夺。”中年人回答的干脆利落。 第389章 军刀即心腹 “恩,好!将军办事果然是雷厉风行。朕一夜好睡,竟然都不知城内有这等大事发生。至于后期的审理,暂时不要移交刑部。 就由你们自己突击审理吧,当然,朕要什么样的结果,相信你心里是明白的。记住抓捕的犯人,定罪之前,不准滥杀。毕竟尹大人还在山东的义军营中,位大雍争取利益。你们这边至今就没有半点消息传回吗?” 赵崇微微有些烦乱。此次大军两面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金陵附近兵力不足倒是其次,因为有水军驻扎在大江之中,也不担心敌军强攻。只要作好防守就算有功了。 至于西边的战事,朝中大臣多有异议。自己虽然明白六万玄武卫的现况,对于自己选定的大将也没有怀疑,反倒是十分欣赏严成化的举动,消耗一些粮草,对于改观王师在蜀中之前败退的形象来说是定然会有效果的。可是要说服这些对大雍忠诚到顽固的老臣们,并不容易。就连姚丞相也隐隐站在了反对和怀疑的那一面。 丞相府里两部官员的纷争。赵崇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现在似乎还没有到需要自己出面的地步。 户部虽然有怨气,但是那些官员们也还在操作具体的事务。更多的吏员在加紧筹备粮草,以备急用。兵部的官员更甚,甚至听说兵部的尚书也亲自去了相府,争取支持。只是结果似乎却并不太好。 “属下无能,山东附近尚且没有消息传回。属下今日事毕后再谴人北上查探。” “也好,但愿能和平解决,减轻一点朝廷的压力。等西边安定了下来,不须三五年,也就能腾出手来,好好的处理山东以及淮南东路的麻烦。”赵崇出宫到此地,也有一两个时辰了。头顶上的太阳也渐渐的越过了树梢,开始有些热烈了起来。 抬头眯器眼睛,看了看太阳,缓缓的说着。口气中的轻淡似乎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端木飞不告而别,怕是想割断和皇家的关系,但若是游历江湖间,又岂能真的割断?毕竟数十年的燕首鹰首的经历,这个庞大而神秘的组织的一切都在起胸中。一旦离开了朝廷的掌控,想要过几天安生日子,恐怕都是妄想了。 北凉以及各方的暗探似乎都会对落单了鹰首十分的感兴趣。 但是好在交接的还算顺利,既然新任处理的还不错,那就暂且随他去吧。唯一让赵崇还有点骨鲠在喉的就是那位隐形人了,对于其的行踪,自己也是不知。能躲过鹰目的盯梢的人,又怎么能不让赵崇心生忌惮! “听说将军家里,今日还有件喜事。朕既然知晓,少不得就得给个贺喜的礼物了。这柄腰刀随朕数年,也算称手。就送于将军吧。朕身边的心腹之人,手中皆有此刀!”赵崇一边说,一边伸出左手,将手中的腰刀递了过去。 对于这位新的掌舵人,在办完了大事之后,去过了那座偏僻的宅院的情况,赵崇自然是知晓的。当然在这里说出来,多少也有点其他的意思。至于这柄腰刀,赵崇一向有个习惯,那就是身边的亲随,或者统军的大将,都会有利器相赠的。 所以坊间对于赵崇的称呼中也有一个叫做赠刀皇帝的称谓。但是若是有心人细细数起来,得到赵崇赠送刀柄刻有着欧阳家徽标的军刀的将领等人,也不过区区十数人。 当然李文朗是个特例。 但是这句话听在来人的耳朵里,就有着异乎寻常的意味了。皇帝单人独马,选定了这个偏僻的土坡上见自己这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本身给出的信号当然是对自己信任有加的意思。心腹之人皆有,如今又赠与自己,其意更是不言而喻的了。 但是大事说完之后,又抛出这一句赠刀的话来。特意点明清晨自己去见义子义女,并促成一桩好姻缘的事情,无疑是在向自己表明一个事实。看来这为年轻的帝王,并不是外间传言的那般不堪。 至少,对于自己这样的下属,是有掌控能力和手段的。 “多谢陛下赠刀,”中年人连忙深处双手,接过递过来的军刀,右手温柔的拂过刀柄。感受着那两个古朴篆字带来的凹凸感。心中惴惴而又激动。 “鹰巢乃是皇家绝密的力量。你也是朕亲自选定的掌舵人。不要让朕失望。”赵崇说完,对着坡下的满地青翠叹了口气又继续问道。“可知朕为何要约你在此地见第一面吗?” “这个,臣就不得而之了”来人略微皱了皱眉,略微思虑了一下后回道。 “这里乃是朕当年初登大位之后,端木飞以燕首身份和我正式相见的地方。如今端木将军远走江湖,朕这心里还是有万般不舍的。约你在此相见,也算是一个轮回吧。不过对于端木将军,鹰巢还是要多费点心思。”赵崇说的轻松,但是身边这位一直躬着上身的中年人,心中确又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 原本以为自己接位,前任就算不被清算,也要永久的软禁起来。毕竟鹰巢对于前任来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各地的秘密据点,以及潜伏在北方的那些死士和坐探,不少都是直接和掌舵人联系的。 如若放任离去,万一又一点异心,那么对于这个刚刚获得快速发展的组织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但是皇帝没有明确的旨意,要对前任下手,自己这位新来者当然也就只能小心应对了。 “对了,陛下昨夜突击初审尹家主要成员,以及以为老管家,得知尹家在琼州收购的粮草大部已经转运至江东,岭南等地,留在琼州的已经不足三成了。对于转运除去的粮草物资,是否要在江东进行追缴?”中年人突然想起了审讯的结果,于是问道。 “哦!琼州剩下的三成是多少?”赵崇闻言眼前一亮。这对于缓解当前的困境,倒是一个好消息。 “回皇上,约有百万石。” 第390章 殿中议事 “好,琼州的粮草先行查封,等待移交户部处理。至于运往中原地区的粮草,也加紧派出鹰爪骑士,予以控制封存。凡是尹家产业,全部查封! 若是没有其他要汇报的事情了,就速速去办吧。”赵崇吩咐完之后,便转身亲自去牵那匹低头在坡顶边缘啃食青草的驿马了。 中年人没有动,目送赵崇离开之后,直起身姿,也随之下披往琼州城中而去。 赵崇的马也不快,太阳虽然已经很是喧嚣了,但是官道旁的树荫还算是浓密。一路打马而回。远远的望见宫门的时候,只见宫门的外面停着一台大轿。看制式乃是丞相专用之物。 赵崇不禁有些头大。心中明白,定然是西边催粮的事情,老丞相来宫中请示来了。 还好,昨夜查抄了尹家,有了那百万但的粮草在,心中也有了些底气。 果然,赵崇刚接近宫门,尚有数十步的时候,那值守的亲卫,早有一人快步上前牵住了马道:“皇上,你可回来了,姚丞相在宫门内的偏方等了半日,怎么劝说都没有用,执意要等到陛下召见。” “嗯!将马匹还给驿站,”赵崇口中嗯了一声,然后便翻身下马了。大步的跨进了宫门,不想那姚秀夫已经自歇脚的偏房里出来,远远的就要向自己行跪拜大礼。赵崇远远看见,只好更快步的上前,将老丞相扶起,便往宫内的垂拱殿走去。 “天气暑热,老丞相有事,等到大朝上商议便是,何必如此辛苦的往宫中来啊!”赵崇一边走,一边关心道。这姚秀夫乃是三朝元老。对于大雍的忠心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了。就是脾气有执拗。 “回禀皇上,老臣此来,是有要事相商。事关军国社稷,如何能等到每月才有一次的大朝啊!再说陛下也有三月没有上朝召集众臣议事了吧? 宠信后宫,虽说事陛下的家事,但是陛下乃是九五至尊,家事即是国事。老臣恳请陛下不哟一味沉迷与后宫闺阁之中。当以勤政爱民为要。则我大雍恢复河山才有希望!” 姚秀夫跟在赵崇身后,听到赵崇随口的关心话,便收不住口。将心中这数月以来对皇帝的不满,尽数的说了出来。 “朕受教了。老丞相今日所为何事啊?”赵崇赶紧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问道。 “今日之事,当然是为了最近入蜀的严成化催粮一事了!兵部和户部的官员已经在我的相府里吵翻了天。老臣实在受不了两边的聒噪,所以来请皇上圣断。”姚秀夫想到了今日的正事,间皇帝问到,就如实的说道。 “既然是涉及到两部,那就差人再将兵部尚书,以及户部在琼州的主事人也请来,一道商议吧。”赵崇说完,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一名亲卫道:“速速去户部,兵部,传令主事人,立刻来垂拱殿议事。” 亲卫领命,自去了六部衙门聚集的地方了。 这边垂拱殿里,只有两人。姚秀夫免不了有开始劝谏起来。直听的赵崇连连点头,声声附和。好不容过了半晌,殿外值守的亲卫拉长了声音传报道:“兵部尚书戴鸿德,户部侍郎狄星华联袂求见。” 赵崇顿时感觉到真是美妙无比的声音。连忙对着殿内的女官招手道:“快快有请两位大人。” 片刻之后,两人便大步跨进殿中,一起对着高坐主座的赵崇跪拜行礼。 礼毕,赵崇对左右女官道:“给两位大人看座。”早有女官搬来两把官帽椅,一左一右,放置与姚秀夫的座位之下。 两人谢过之后,便入座,等待皇上开口了。 “三位爱卿,近日都辛苦了。今日召两位到此,想必大家也都明白所为何事吧!”赵崇率先开口道。声音不急不缓,和着殿内拐角出放置的冰块上升起的微微白色烟雾。垂拱殿内的暑气也都不那么明显了。 三人都没有出声显然是在等赵崇继续往下说出正题。 “既然大家已经议论的有些时日了,那敢问议论的结果如何?”赵崇见三人无语,只好眼光转向了刚刚进殿的两人问道。 两人心中都是有些意外。询问结果,本该问丞相才对。但是皇上有问,也不能不答。戴鸿德于是起身躬身答道:“回禀皇上,西边的严成化将军发回了催粮文书。臣以为战时,应该先以前方需求为要。请户部协助尽快筹集粮草运往蜀地。” “皇上,微臣以为,先运送粮草没有问题。户部上下已经在筹措之中。但是臣请皇上也要注意,严将军的六万大军,早在开拔之初就已经补给了半年所需的物资。如今三月不到,就发文书催粮,实在是有蹊跷。” 一旁的狄星华也丝毫不怵官职高自己一级的兵部尚书。对着皇帝直截了当的奏道。丝毫没有给人留点颜面。 “狄大人乃是文官,对于战阵之事知之甚少,不了解战场之中的瞬息万变,事前筹划好的局面,可能瞬间就会有变动。所以有此疑问也不足为奇。如果粮草已经筹措完毕。还请立即起运。”戴鸿德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之是听到粮草还在筹措中,不免就有些焦急了。不等赵崇说话,就当众反驳道。 “嗯,两位爱卿之意,朕了解了。姚丞相,你有何意见?不妨也说来让大家参详一二。”赵崇对于两部的态度还算清楚。二人一人几句话,也就表达的清晰无比了。但是丞相的态度,自己还不太清楚。于是转头问向了姚秀夫道。 “臣以为军中的将军们征战在外,确实劳苦功高,但是是不是也应该为朝廷着想一二。毕竟筹集大军所需的粮草物资,不是一件小事。况且严将军本是蜀人,一入蜀中,未闻一战,就开始缺粮,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就算朝廷此次满足了要求。若是再过一月又来催粮文书,朝廷当如何处理?同样领军在外,青龙,朱雀,都已经实现了粮草就地补给。两只骑兵各有六万,战马军士所需消耗,原比十二万定额的玄武卫要大的多吧? 还有皇上昨夜可曾听到城中有什么动静吗?” 第391章 君臣分歧 姚秀夫前面的话,已经有些重了。对于以为领兵在外的将军来说,被朝中重臣,姚丞相猜忌,绝不是一件好事。单手后面的一句,就让殿中的其余两人,有些发懵了。 原本不过是在商议,但是此问一出。气氛就不免有些异常了。 琼州乃是天子暂住之地,除宫城是有皇家亲卫负责守护以外,府城内驻扎的都是一路跟随龙旗南下的老卒。人数虽说不多,但是也有三千余人。 这些军卒的将领们军职不高。但是在军中的地位却不算低。本地的四大家族,钻营多年,也没有能渗透进来一兵一卒。所以昨夜鹰爪骑士在办事的时候,才能几乎没有阻碍。而姚秀夫作为丞相,自然是有些象征性的维护相府安全的兵丁。这些人当然也隶属于驻扎在城内兵营的。 所以对于昨夜宵禁后的行动,其他人一无所知,而姚秀夫却是有所耳闻。加上今天一早大街上议论纷纷。作为丞相当然能推测出是皇家直属的鹰巢所为了。 但是在这里直接问出,就有些让人意外了。姚秀夫历经宦海沉浮,三朝而不倒,自然也有过人之处。此时提出来,说明心中已经断定此事应该是和户部筹措粮草的不顺利有关。所以看似是两个好无关联的问题,姚秀夫实际想问的还是赵崇自己的想法。 “昨夜之事,丞相不必担忧。查封尹家乃是朕亲自下达的命令。至于几位所说的情况,朕也有了初步判断。目前的局势看来,粮草的补给是最为紧急之事,狄大人户部筹集到的俩粮草有多少?能否满足入蜀的大军半年的用度?” 赵崇回答完了姚秀夫所我问之后,一口承认了昨夜之事,乃是皇家所为。但也没有定下罪名。但是一句查封一个家族,就能够让殿上的三人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了。最后眼光看向了户部现在的主事人身上。 “回禀陛下,目前户部能拿出的粮草约有三十万石,六万大军半年用度,按照玄武卫的标准,尚不足用。在算上运输路上的损耗,缺口约在十万石左右。若是全部转运出去,则我琼州的府库里再物一石粮食以应对突发事项了。” 狄星华略微考虑了以下,拱手回道。听到赵崇话里有支持兵部的意思,户部的狄星华也就没有再出声反对。只是将实际的情形说了出来。 “狄大人,也不一次运输完毕,可分批运送,现有的运送二十万石,剩余的缺口,可以从容再行筹措。”戴鸿德听到皇帝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轻松起来。有赵崇亲自过问。户部的办事效率定然会再高上几分的。听完户部的困难之后,也连忙站起身来,开口建议道。 “两位不必在这些旁支末节上计较,朕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粮草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户部立即作好准备,明天开始准备接受一批百万石的粮草,户部过手统计一下,四十万石立即上船,其余造册后存入府库。兵部也立即通知水军的运输船队,明日开始在水军大营的码头上,准备装船。两位可还有什么问题吗?” “兵部并无问题。”戴鸿德当然是没有意见。粮草足够,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就能够松了口气。至于水军的运输船队。早就已经侯在了水军大营里了。 “有这一批粮草,那么户部也没有问题。”狄星华也随声附和道。 “陛下,此次这百万石的粮草可是查抄尹家所得?非是老臣执拗,此次如此,那么下次再有领军的将军如此处置。朝廷作何处理,还有谁家可以查封昵?” 姚秀夫似乎并没有看见其余两人的附和态度。起身郑重的想赵崇行了一礼,沉声问道。口气中颇有些萧索和执着。似乎赵崇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能说服他的理由,就不会松口的一直追问下去。 当然也有一点怨气在其中。对于查封尹家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事前不知,怎么能说得过去?如实往后皇帝处事都是这般,那还要自己的丞相何用? 殿中的气氛一变再变,其余俩人,也感受到了这微妙的变化。但是无论是资历还是地位,姚秀夫非是别人可比。姚丞相当然有如此当面追问的资本和理由。 狄星华心里本意是有着追问,问责严成化的意思。但是迫于主官不在,自己在这朝堂上的的地位比之戴鸿德尚且不如,此时有姚秀夫出面,自己当然是在一旁静观的了。 至于戴鸿德,本就是武将出身,对于战阵之事是烂熟于胸的,但是对于着朝堂的暗流涌动,从来都是后知后觉。这些天都在操劳于支援前线的事情上。根本就没有细想严成化多要粮草的原因。 知道昨日,被姚秀夫斥责出声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但是自己的立场并没有随之转变。在一个将军的认知里,军粮就是天大的事情。不管这些文臣如何说辞,是为朝廷着想也好,是真的忠心皇家也罢。 总之,自己这个兵部尚书的心里,如今最大的事情,就是促成粮草尽快的起运,尽快的送到蜀中的涪州城。至于严成化的功与过,只能等到蜀中平定之后再去考虑了。 “朕知道,尹家作为琼州本地的大族,再丞相奉命登岸的时候,给朝廷提供的很大的支持,甚至是朕再海上和敌将周旋的时候,粮草淡水的支援也大部来自尹家在内的四大家族。 所以在治理琼州的时候,对于四家出身的子弟向来都是礼遇有加。也算是朝廷投桃报李了。 但是如今我大雍边患未平,最缺粮草的时候,先有吕家伸手争夺兵权,再有尹家竟然和朝廷抢购粮草,贩卖往江东岭南等地。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难道朕就不该给他们一个警告吗? 赵崇一见丞相不肯让步。胸中的怒气也冲撞上来。口气也变的强硬起来。 第392章 老臣的固执 “吕家之事,臣并无异议。但是尹家乃是商贾,贩卖货物,有何不可?我大雍立国以来,从未有无故打压过商家的行为。如今朝廷缺粮,可以通过粮税补充,不足的时候,也可以在市场上购买。 这和尹家有什么关系?何故收购不顺,就武力镇压?况且尹侍郎尚且在山东义军的营中,为大雍争取利益,代表着朝廷的脸面。陛下在后方如此作为,岂不是会寒了人心?” 姚秀夫见皇帝有了怒气,一点也没有收敛和退让的意思。反而是一句话就顶了上来。其中未免没有对于对于亲卫老将一再被贬乃至被逼离开的怨恨。纵然贵为丞相,但是皇家的一些机密,还是不能得知的。 “老丞相以为,尹家只是贩卖物资,就会让朕亲自下令炒家吗?”垂拱殿内只有四人,伺候的女官们早已经被遣了下去。面对丞相的连续追问和近似责问似的追究,赵崇的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 “难道还有其他吗?据老臣所知,尹家去年虽然在朝廷动作之前,就在琼州收购粮食,但是给的价格也不算低了。至于今年尹哲不在,如何还能大规模的抢购?”姚秀夫对于市井之事,也是颇为关心的。 毕竟作为老臣。特别是如今又恢复了左丞相的地位。心里明白,在这样国势动荡的时候,百姓们的所思所想,对于稳固和动摇局势,是有着极大的关联的。 所以对于市面上的一些风吹草动,也是十分上心的。 “丞相说的没错,尹家给的价格确实不低,但是丞相可知,他们在江东的卖价吗?尹哲虽然不在琼州,但是尹家的大管家自年后,就一直动作不断,无论是否出自尹哲的授意,尹家的所为,已经触碰到了皇家的底线,也就触碰到了朝廷的底线。 若不是念在尹哲尚在山东为国出力,朕怎会让这些蛀虫,活到今日天亮?”赵崇冰冷的声音,让姚秀夫遍体生寒。这杀意腾腾的年轻人,还是当年那个初登帝位稚嫩的少年吗? “尹家在江东的粮食卖价几何?请皇上明示。”姚秀夫还是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固执的问道。 “一石米,五千文!或许在你们看来,五千钱不过是个数字。但是江东几乎都是身无无分文的饥民。岭南还好,江东初定,第一季的夏粮,尚未收获的时候,他尹家一石米卖五千文!朝廷千方百计的在筹集粮食,想让子民们度过这个荒凉的春天。 但是尹家昵?不仅在琼州和朝廷抢粮,更是在岭南也没有放手。朕隐忍至今,也不是没有给过他们机会。但是他们不知道珍惜。姚丞相,你来说说朕该如何?” “五千文?尹家在琼州给出的收购价不过数百文。当真是商贾误国!老臣不查,险些为奸商蒙蔽了眼睛。如此,对于尹家,老臣再无异议。但是入蜀的大军粮草一事,臣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纵然是这次可以补充粮草,那领军的将领也不能如此纵容,我大雍军中有的是良将!”姚秀夫一听到江东的粮价,顿时脸色阴沉的厉害。也就不再为其争辩了。但是对于严成化,却依旧没有松口! “尹家之事,暂且不提。至于蜀中,入蜀夺取巴蜀之地,守住江东的上游,乃是朝廷廷议的结果。自古破江东必占据上游,顺势而下。如今我大雍守江东,自然也要守住这巴蜀之地。 我大雍水军,实力远超北凉。至于各地的义军,不过是些饥民。最终都将归与我龙旗之下。此时战事刚起,岂能随意换将。严将军不过是多耗了些许粮草。朕之意是再给其半年时间。若是依然不能平定,朕就御驾亲征。” 赵崇当然能听出姚秀夫的言外之意。但是文臣治理地方,处理朝政,或许是一把好手。对于军中事务,未必就能精通。虽然忠心可鉴,也不能不加分辨的听之任之。 大军开拔,临阵换将从来都是大忌。何况还是主将亲自训练,扩编的大军。贸然换将先不说战事如何,如何短时间内服众都是一个难题。于是也不再想多言。开口等于是下了决断。 “戴尚书,速速调集水军运输船队准备运粮,狄爱卿也责令户部务必两日内完成四十万石粮草的清点。” “臣领旨!” “臣领旨!” 戴鸿德自己是没有意见。狄星华自然也不希望自己和姚秀夫两人再次苦苦相逼。两人都起身领旨。姚秀夫见皇帝心意已决,也只能如此了。叹了口气道:“皇上执意如此,微臣就等着看半年之后蜀中的局势了。” 三人告退后,出了宫门,姚秀夫在前,径直往自己的大轿走去。身后跟着的两人也石一路无语。直到上轿之前,才回头看了一眼戴鸿德,眼中颇有些复杂的神色。但是口中依旧没有出声。 半响才转到狄星华的身上意味声长的说道:“狄大人就辛苦一下吧。但愿我们在琼州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是自然,下官马上安排。”狄星华躬身一礼,回答的顺畅无比。 “狄大人,水军的运输船队,已经在水军大营恭候了,大人只需清点出四十万石粮食即可,装船之事,水军的军士可以代劳,就不麻烦大人雇佣民夫了。”看着狄星华送走了姚秀夫后,戴鸿德才上前说道。语气十分诚恳。 “好!如此就多谢了。我们马上开始清点。”狄星华见戴鸿德说的诚恳,也就没有推脱。狄星华转身对身边的随从道:“你速去堂部传话,令所有在琼州城的户部官吏,全部在水军大营的码头集合。” 说完两人同行,往水军大营而去。不同的是戴鸿德翻身上马,狄星华弯腰进了自己的小轿。 就在三人离开之后,那位曾在听雨楼上伺候的女官上前,在赵崇面前盈盈一拜道:“命令已经传达下去。相信两位大人到达码头的时候,就能看到运送过去的四十万石粮草了。” “很好!山东可有消息?”赵崇点了点低声道。 第393章 鲁王 中原陷落数十年,满地的荒蛮埋没了一切。曾经宽阔平整的官道,也只能依稀的辨出一点旧时的影子。 自金陵过江以后,一连数日,尹哲都是在这样的近乎与荒野的路上,一路北去。 盛夏的天气暑热难当,随行的十余名护卫,都是百战老兵,也被这烈日晒的有些疲惫。身上的战甲,早在出发前就换上了布衣。汗水浸透又干,胸前的衣服上结起了白色的盐霜。 胯下的战马二十里路前刚饮过的水,刷过的马鼻,现在又已经是满口白沫了。 武人尚且如此,何况尹哲一个文官。看到尹哲的狼狈样,护卫中的伍长抬起右手挡在额头上,仰首望了望天,双腿一夹马腹,上前一步,对着尹哲大声说道:“尹大人,眼看快到正午了。兄弟们还是找个歇脚的地方,吃些饭食,休息停当了。等日落后再赶路吧!” “也好,这个天气里,下午确实不适合赶路。”尹哲皱起眉头道。阳光晒的几乎睁不开眼睛,这几天都是夜行昼歇,今日前哨回复说距离密州不足两百里了,才在上午赶了半日路途。就是计算好,打算在明日的清晨时分,能够赶到。 听到身后这位伍长的建议,也知道是对方怕自己的身体撑不住,而故意自己提出歇脚的建议。心里暗赞了一声这位年轻伍长的机灵劲。 “正好前方的兄弟回来说,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林子,里面颇为荫凉。而且还有一家酒肆,有酒肉汤饼。倒是一个可以歇脚的好地方。”那伍长见尹哲点头同意,笑着回道。 “如此甚好!”尹哲笑道。说完一行人便稍稍驱马加速而去。 尹哲一马当先。身后的随从们也紧紧跟上。伍长就在身后,望着尹哲驱马的背影,心里不住的点头。这位大人虽是文官,但是通过这几日来的相处,倒是颇合自己的脾气。 不仅对待随从们态度亲和,而且还有点行伍间的豪情。骑马挎剑,原以为只是装饰,但是通过这几日的观察,想来这位文官腰间的剑也是用来杀人的。 前方的林子相距不过数里,驱马不过片刻,也就到了。林中宽阔处,有几间木屋,屋檐下竖有一根一仗有余的杆子,上面挑了一面杏黄酒旗。只要是进了林子,无论是哪个方向都显眼的很。 众人到达的时候,早有前哨的随从点好了饭食,就在道旁的空地上摆了两桌。见到尹哲到来,急忙上前一面拉住马缰,一面请尹哲入座。 “快快将马拉道后面饮好了水,刷好马鼻。另外,半个时辰后着两人分别去前后的替换一下警戒的兄弟。”伍长请尹哲座定,自己也陪在了下首。动筷子前,也没有忘了吩咐提前到达这里那两位哨探道。 酒肆中的小二殷勤的接过马缰绳,前前后后的跑了好几趟,才将八匹战马和马厩里的先到的两匹马安置在一起,伺候好。但是那两位哨探也没有躲清闲。一直待在后院,看着小二麻利的做好一切后,才又亲自端起木斗,挨个的给马匹加了些豆料和干草后,看了好一会才放心的来到前院的空地前。 天气虽然热的厉害,但是林中有树荫还有些风,倒是凉快了许多。 尹哲简单的吃了些肉食和炊饼,脑子里开始想着此行的目的来。这几日,白天极少赶路,一来是天气的原因。二来也是担心十几匹战马在路上太过惹眼。毕竟这里是凉人的地盘。虽说凉骑在此地的力量已经十分的薄弱了。但是一旦遇上,就是大麻烦。 这千余里的路程,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按照马力计算,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清晨就能抵达密州。到时候,若能说服义军的首领与大雍合作,那么对于大雍来说,当然是极为有利的。这支义军盘踞密州附近数个州县,人数也有数万。听之前过江的控鹤军的军将们所言,核心的精锐还是颇有战力的。 此行若是顺利,那山东两路以及淮南东西两路就收复有望了。 “伍长,前方有马队前来!”正当尹哲在思量间,林外一骑飞奔而至,马上的骑士远远的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到了伍长的面前,低声的喝道。 “来者何人?多少人马?”距离多远?”正在假寐的伍长,闻言猛然站了起来,对着前来报讯的哨探连声问道。尹哲也被惊的回过神来。 “回伍长,看衣着发式,是凉人无疑。约有三十骑,距离此地不到十里。显然是循着我们的马蹄痕迹而来。”哨探不加思索的回道。 “立即上马,直奔密州。”伍长大手一挥,低声喝道。说完,周围小憩的随从几乎同时起身,直奔后院的马厩而去。尹哲右手一紧握在了剑柄上,一边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边小声的问道:“若是相遇,可有把握脱身?” “尹大人,我们这十位兄弟也都是见过血的了。若是带有弩箭,遇上十余骑凉军,尚且能有一战的勇气。对上三十骑凉军,只依靠手中的马刀,基本没有一丝机会。 不过大人放心,此地距离密州不过一百余里。我们不惜马力,全速奔驰之下,半日就能到达。只要靠近密州,相信那位鲁王会接应我们的。”伍长也是翻身上马,动作连贯不曾有一丝滞涩。口中快速的解释道。 “但是陛下前番就在潭州,江州等地剿灭了驻守在那里的将近五万凉骑,为何今日只是一味后退,不能稍加抗击?”尹哲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大人,今时不同往日。陛下麾下有青龙朱雀两卫骑兵,都是成军数年的老卒。还有玄武卫的支援,有长枪兵,弩兵,还有陌刀手,兵种齐全,相互配合,再借助地形,当然能有那样的战绩。 今日我们有什么?只有十一口马刀,一旦和对方正面撞上,三十骑凉军只需一两轮抛射,就能将我们全部连人带马钉在地上!”伍长快速的说完,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开始加速了。 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起来,林子外凉军显然已经发现了这座酒肆,三十骑战马的马蹄开始已经近在咫尺了。 第394章 凉骑悍勇 尹哲听完也就不再多言了。毕竟行伍间的事情,还是这位伍长懂的更多一点。自己不能光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就冲动而为。虽然君子六艺也曾习练的精熟,但是就凭自己手中的那口剑,其后果就如伍长所说,被对方的长箭钉在地上而已。 十余骑呼啸而出,惊的那匆匆出门的小二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有那位落在最后的骑士,远远的抛过一大串铜钱在自己的脚下。 ...... 而此时在林子外官道的另一个方向,就在尹哲等人匆忙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三十骑凉军循着这些散乱的马蹄印一路追来。走走停停,速度倒是不快。但是距离酒肆也不过五六里路了。 最前面的是一位披散着头发的汉子,只在额头上箍一道黝黑的看不清材质的箍头,扎住了散乱油腻的头发。满脸的肌肉上面,有一双狭小的眼睛,闪烁不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探马警惕的张望着前后,直到看见了那一片林子,顿时皱起了眉头。 “百夫长,前方五六里处林子里有家酒肆,看样子新的很,估计是新开的,上月,我们巡逻过此地的时候,尚且没有。今日要不要进去看看。”正在这位百夫长皱眉的时候,前方的探马匆匆打马而回,来到百夫长的马身前前大声的汇报道。 “可有马队过去的痕迹?”百夫长对于酒肆,似乎不是很关心。盯着哨探沉声问道。 “问过了酒肆的小二,说是刚刚有十余人,骑马过去不久。”那哨探回道。 “好!前面带路,立即赶往酒肆,看下现场。”百夫长一举马鞭,大声的命令道。三十骑骑兵轰然怪叫着,开始加速。一百多只马蹄顿时踏在狭小的官道上,一时间草屑翻飞。五六里的距离对于这些战马来说不过是片刻的距离。 三十骑凉骑风一般的卷过林子,瞬间将这小小的酒肆围了个水泻不通。举着弯刀,张弓搭箭的凉骑,战马围绕着酒肆不住的打转,骑兵们的吆喝声惊的小二卷缩着身体,缩在门前。 “快快近前回话,慢了一步,烧了你这小店。”百夫长身边的一位满脸戾气的凉人大声的呵斥道。 “各位军爷有什么要问的,小的刚才都和那位军爷说了。而且小人在此地开店,我将掌柜的也都已经在将军大人那里交纳了孝敬的啊。”那小二只得颤颤巍巍的挪到了百夫长的马前,声音颤抖的几乎连不成完整的话来。 “掌柜的人昵?为何不出来迎接我们?”那满脸戾气的凉人呵斥道。 “回军爷的话,掌柜的今日正好不在,就小的一人在此。”小二小心翼翼的回道。 “刚刚离开的那些人是什么来路?仔细的再给我说一遍。”百夫长挥了挥手,身后的那位凉兵也就收声不语了。然后百夫长的小眼睛一转,换了和蔼的语气问道。 “回军爷,刚才的客人什么来路,小人真的不知,不过那些人是人人有马,个个带刀的。所以小人也不敢多问。不过小人亲手给他们牵的马,那十匹可都是好马,就是和军爷们的战马比起来,也不差多少的。” 小二见这位领头的凉人语气颇为和缓,一时间稍稍放下了心,缓过了劲来。不像刚开始那般的恐慌害怕了。想了想后,才仔细的回答道。 “哦,十匹好马?可曾听到他们说些什么话吗?”百夫长眯着小眼睛继续问道。眼光盯在小二的脸上,似乎是想分辨出小二话里的真假。 “这到没有,不过这些人从进来到离开也不过一个多时辰。都是吃过就自己趴伏在桌子上休息。小人连食盘什么的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尽管被那位百夫长盯着,但是小二也没有多少慌乱了。他的对答开始流利起来。 “嗯,他们离开有多久了?”百夫长再一次的问道。 “不过小半个时辰。但是看他们走的似乎很急,都是上马就开始催马急行。”小二回答的十分详细。连尹哲等人离开时的匆忙都说了出来。 “很好!”百夫长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身后的那位凉兵道:“派两骑继续追击。不要贸然行动,远远吊再身后就行。” 话刚说完,那名凉骑已经带着一人,驱马追了下去。 “速速准备酒肉,老子吃完了好去杀人抢马!”百夫长问完了问题。顿时脸上狰狞起来。狞笑着吩咐道。 那小二一个不妨,被这突然的变脸,吓的脸色煞白。刚刚有的镇定和对打入流荡然无存。连滚带爬的往后院的厨房去准备酒肉去了。几位凉兵翻身下马,举着弯刀早就将酒肆的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除了手里提着的几坛酒外。什么都没有搜到。 “百夫长大人,小的这就给您满上。这大热的天,也 不让消停一点。还让兄弟们出来干这等营生。”一位提着酒坛的凉兵,快步出来,小跑着来到百夫长的面前。翻过一个倒扣的大碗,就满上了一碗酒水。 “小崽子,别只顾着喝酒。耽误了大事。将军要找的那大雍来的文官,八成就在前方。抓住了回去,有大家的好处。说不得将军一高兴,赏下级石头牛羊,甚至是几个模样俊俏的汉奴也不是不可能的。” 百夫长眯着小眼睛,粗声笑道。大声激励着麾下的士气。这一路跟上来,可是不容易。一大早发现踪迹,到现在大半天过去了,自己几乎就是空着肚子。 此时问到了实际的情况,估计对方就在前方,才难得的先稍停一下,补充下空空的肚腹。一句话说完,麾下一阵欢腾。百夫长顿了一顿又吩咐道:“喝酒误事,一人限喝两碗,然后速速带上做好的牛羊肉,在马背上吃。可别停的久了让兔子给跑了。” 说完,接过大腕,一扬脖子便将满满的一碗酒喝下了肚子。一阵清凉,一阵火辣的味道自喉咙里传出,无比的畅快与惬意。 突然前方的半空中,一枚响箭冲天而起。 第395章 文官的血性 “好!猎物总算是被咬住了。”百夫长哈哈大笑道。 此时正好,那小二端着切成大块的牛羊肉出了来,战战兢兢的往桌子上一放。手还没有离开,就有数名凉军上前,双手只往桌子上取肉。那边就有凉骑上前,一抛一接之间,二十多骑凉兵,接住了抛过去的肉块,一手吃着肉,一手打着马向前追去了。 百夫长留到了最后,看着所有的骑兵都上了马,拿到了肉,才翻身上马,回头冷眼望了一眼那小二,便猛催战马冲了出去。 凉人自小便是长在马背上的。就算是这些进了中原的部族,也没有忘记这些刻在骨头里的技能。三十骑骑兵一手拿着牛羊肉,一手控马,依然还是旋风一般的奔驰在荒草连天的官道上。 吊在猎物尾巴上的凉骑,轮流的返回不断的将情报传回,使得百夫长及骑兵们,只需加速追赶,完全不担心有失路的状况发生。不过大半个时辰,前方狂奔的十余骑便远远的在望了。 “哈哈哈,兔子是跑不了的。”百夫长一声狂笑,麾下的凉人更是怪声吆喝起来,再次打马加速。将战马的速度催到了极致。 而前方的尹哲等人,此时也顾不上其他,自然也是没命的打马。但是距离还是慢慢的接近了。伍长厉声嘶吼道:“分出一半人马,保护尹大人先走。其余人等跟我来。”十余骑的小队,快速的一分为二。隔开了数十步的距离。但是速度都是丝毫没有停顿。 “想跑,还要看我手中的这张弓答不答应!”百夫长将这些看在眼里,右手一伸,取过背后的长弓,张弓搭箭,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狭窄的官道上。一大一小,两支骑兵队伍,拉出了长长的队形。之间最近的两骑相距不过三百步。追兵的最前方,正是那位张弓引箭的百夫长。长箭搭上弓弦的瞬间,弓背就猛然弯成了圆月状。随着马背起伏的韵律,捏住箭尾的右手猛然一松。长箭如流星般飞出。在炙热的阳光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速度快到眼光几乎都追赶不上。 而前方奔逃队形中的最后一人,赫然是指挥尹哲先走的伍长。马蹄正急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一道轻微的弓弦震颤声,这伍长也是经历过战场厮杀,马刀上也有过几条凉人性命的老卒了。微微闻声,几乎没有反应,身体在马背上一个侧移,右臂拔出马刀,顺势斜斜的砍了出去。带起的风啸声尖锐而短促。 那马刀的去势骤然停顿,一股巨大的力道自马刀传回到右臂上,整条臂膀几乎麻木的失去了知觉。翻转过来的眼光,正好看到那枚长箭的尾端被马刀砍中。箭锋随即方向一转,射入了道旁的空地上,入地半箭。 前方奔逃的众人一见伍长神勇的表现,顿时响起一阵呼喝声。但是伍长自己心里确实苦涩异常。一刀之下,已经见了真章。此人的箭法当真强悍。弓也是强弓,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凉军用的骑弓。两人相距三百多步的距离,显然是在对方的射程之内。看那长箭落地,尤射入了半箭,这地面乃是官道的路面。 虽说荒废已久,但是路基也是经历过巨石的整固的。而对方用的长箭也不似大雍短小的弩箭,长度将近三尺。能入官道地面半箭,说明力道并不是强弩之末! 对方张弓搭箭,到伍长挥刀挡箭,说来话长,其实两个动作不过是在一瞬间。那百夫长一箭射出后,不可避免的影响了一点速度。倒是伍长回身拔刀,速度未减。俩队间的距离又拉开了数步。但是对于那百夫长手中强弓的射程来说,几步的距离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大雍的战马虽说也是精心挑选过的,但是凉军的马匹显然是更好一筹。加上长时间的狂奔,大雍的战马几乎都开始有些脱力了。但是身后凉军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砍过一箭之后,那伍长心里几乎已经开始绝望了。远程的弩箭,因为自家的军规,深入敌后者除探马营一律不得携带神臂弩。所以自己等十一骑护送的随从一把也没有携带。如今遇上了凉军,除了奔逃,几乎就没有其他的战术了。 但是战马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狂奔,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尹哲以及保护在他身边的五名骑兵,也只是和后队堪堪拉开了数十步的距离。 “再往前奔逃也不过是多活片刻。你们愿意看着后队的伍长为了让我们多活片刻而先死在凉人的刀下吗?与其这么一味奔逃,还不如停下,做殊死一博。就算是死也能砍几个凉人的脑袋,总比让凉人的长箭自背后射死来的痛快吧!” 尹哲的马在队伍的最前端,匆匆跨过一个缓坡之后,猛然停住了战马。右手拔剑在手,对着身后不知所错的随从军士喝道。 “愿随大人赴死!”五名军士闻言,齐齐在坡下停马。马刀在手,齐声大喝道。 伍长正奔行间,听闻前方的呼声,以及平静下来的马蹄声,顿时大急。但是当抬头见到那一道缓坡之后,心里开始活动起来。这尹哲选的真是个好地方。当即纵马上前,越过了前方几人,大声喝道:“过了坡地,和凉人死战。” 带着声音,呼啸而过,远远见到尹哲等人已经掉转了马头,急切的劝道:“尹大人,此地距离密州不过三四十里,我带兄弟门在此地抵挡一阵,你速速离去,还来得及。” “我尹哲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苟活片刻,还不如和汝等同死。再说,即使我一人到了密州,岂不会被义军耻笑,吾还有何脸面去说服义军统领归顺朝廷。”尹哲大声回道,丝毫没有独活的念头。因为心里明白,不要说三四十里的距离。现在形势看,不摆脱追兵,自己就是三四里,也逃不出去。 “那好,就让我们陪大人一起赴死吧!” 第396章 柳暗花明 身后的凉骑一路追来,凉人自小就与马匹为伍,最是熟悉马性。虽隔了数百步,也能发现自己的猎物们已经是山穷水尽了。胯下战马已经不堪重负了。下面就必须要用手中的马刀来说话了。 但是身为马背上的民族,怎么会轻易的冲上前去,短兵相接呢。到不是凉兵没有勇气白刃相向,而是自己还有背后的骑弓,远远的就能解决的问题,又何须多花力气上前呢。 三十骑凉兵也开始缓缓减速,冲上缓坡的顶端之前,就散成一条直线,三十把长骑弓张满,长箭顶端的箭簇在烈日下更显的狰狞无比。 “两轮抛射后随我收割头颅。”百夫长一声怒吼,三十枚长箭带出咻咻的破风声。不过两论抛射后,三十骑凉兵就已经冲击到了坡顶。但是眼前的情况,有些出乎了百夫长的意料之外。 坡下那十二骑,没有在一味的奔逃,而是在坡底一字排开。手中紧握的是十一口马刀和一柄宝剑。十二人,毫发无伤。 原来百夫长指挥的抛射,落点选定的是坡底数十步外的官道以及近旁。没有料到,猎物出其不意的停在了坡底。 不过瞬间过后,百夫长就反应了过来。并不打算改变命令,而再次抛射。毕竟自己无论是兵力,士气还是地形上都占据着优势,这就是雍朝的那些迂腐书生们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了吧! “百夫长大人,此地已经距离部族有些远了。距离密州不到四十里了。速战速决为妙。”居高临下的冲击,总是无比畅快的。百夫长胯下的战马虽然也有些疲累,但还是将速度加了起来。手中的强弓已经换成了弯刀。身边的一名凉兵望了望缓坡下面的远方小声的提醒道。 “杀!”百夫长点了点头,随即张口暴喝一声。 “散开,迎敌!”坡下的伍长也高声喝道。但是气势却明显不足。晃了晃依旧有些发麻的右臂。当先迎向了俯冲而来的凉兵。 四十余人的拼杀,算不上惊天动地。但是对于厮杀中的每个人来说,也算得上是惊心动魄了。马刀遇上弯刀,大雍兵器的优良品质还是体现了出来。但是马刀再锋利,也弥补不了兵力和机动性的差距。 尹哲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这算是第一次的直面这样的生死搏杀了。宝剑高高举起,跟随在伍长的身后,两边更是各有一名军士,将自己围挡的严严实实, 自然的有了自己这样的一个明显的目标,对方的百夫长,以及十几把弯刀都向着这个四人的小阵砍来。 冲锋的速度都不是很快。直到相遇的那一刻,对方百夫长的弯刀和伍长的马刀撞击在一起。铿锵之后,弯刀的锋刃上被切割出一道深深的豁口。但是伍长的本就有些麻木的右臂,再也经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马刀脱手向后方飞出去数丈。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尹哲身边的两名军士也和对冲而来的凉兵砍杀在了一起。 尹哲只感觉宝剑在弯刀的刀锋上划过,巨大的力量冲击着手臂,于是下意识的死死握紧了剑柄,随着战马的速度向前冲去。 双方交错而过。地上倒下了七八具尸体。除了受伤的战马嘶鸣以外,受伤的军士们并没有嘶吼,而是节约着体力,准备下次的冲击。只有倒在了场地中央的频死的伤员在剧烈的惨叫着。八具尸体中,凉人只有三具。大雍这边除了尹哲和伍长两人意外,已然伤亡过半。 双方在不远处掉转马头,那位百夫长看了看自己手中豁了口的弯刀,晒然一笑。随手将弯刀扔了出去。胯下的双腿一夹马腹,再次冲来。奔行不过数十步,马背上的身形一矮,整个身体几乎从马背上消失了。再次坐直身体的时候,手中赫然已经握了一把大雍制式的马刀来。 刀锋狭长,微微弯曲。正是伍长脱手飞出的那口。 伍长和尹哲身边仅存的五名军士也是人人带伤,胸口起伏的喘着粗气。手中的马刀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再次直指前方。那柄宝剑也没有退缩! 相对冲锋,是最没有花俏的较量。也是最考验胆量和毅力的方式。 几乎同声呐喊之后,一场七对二十七的对决再次展开。那伍长赤手空拳的也没有停步。路过倒在场地中同袍的身边时,也是一个弯腰,捡起了地上同袍的马刀。左手执刀,也勇猛无比! 刀光,血光,在炽烈的阳光下,交织成一片人间炼狱。 数十人混战在一起,刀剑入肉的声音,轻盈无比。尹哲瞪着通红的眼睛,手中的长剑疯狂的砍杀着对面的凉兵,但是效果却微乎其微。粗声的喘气和起伏的胸膛上,每吸一口气,都疼痛无比。 这一次的冲击之后,凉骑没有一冲而过,而是和猎物纠缠在了一起。二十把弯刀将仅存的数人围逼的几乎没有了退路。 百夫长退至外围,冷眼看着在重围中挣扎的猎物,嘴角残忍的笑容让人看的毛骨悚然。 尹哲的身边只剩下伍长和另外两名军士了。伍长的右臂几乎被废。只凭着左手握刀,苦苦支撑。鲜血早已经覆盖了先前结满盐霜的前胸。胯下的战马也几乎支撑不住马背上骑士的重量了。 “狗官,何不出来受死,躲在属下的身后,岂不让让白白耻笑!”百夫长端坐在马背上,立在圈的外围。举起狭长的大雍马刀指着尹哲骂道。 “蛮夷之辈,也能耻笑我大雍的官员么?今日唯有一死而已,何足惧哉!”尹哲身前的伍长不待尹哲出声,举起左手刀。大声的骂道。口腔中的血沫喷溅出数尺。 “看你也是条汉子,老子就给你个痛快!可敢再接我一刀?”百夫长眯起眼睛,盯着几乎独臂了的伍长阴声激将道。 “想和我们伍长单挑,先问过我们兄弟两人手中的马刀!”仅存的两名军士,一听对方相激,立即驱马上前。挡在了尹哲和伍长的身前。 “哈哈哈,反正都是要死,又何必如此的心急争抢这个先后昵!”百夫长哈哈大笑,但是下一刻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第397章 审时度势 那酒肆里的小二在凉人走后,眼神闪烁不定。暗自嘀咕道:“好重的杀气。这凉人的部族竟然如此深入,不顾及前面的勤王之师。也不知道掌柜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眼见得太阳渐渐落到了树梢后面,小二便开始收拾打烊了。一边收拾,一边叹气道:“可惜了那几十斤的酱牛肉了。连个本钱都没有收回。掌柜的有命令,又下不得‘佐料’都便宜了这帮蛮夷。” “兔崽子,那里来这么多的怪话,赶紧收拾好,早些回屋,在磨蹭等着喂蚊虫吧,这新开的林子间蚊虫的厉害,还没有尝够吗?”正在小二嘀嘀咕咕的时候,林子外响起了嗒嗒的马蹄声。接着一个体态有些臃肿的男子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口中嬉笑的骂道。 “掌柜的,您老可回来了,今天这两遭,可吓坏了小的了。”小二听到来人提到蚊虫的厉害,不禁打了个哆嗦。手上的动作又不自觉的快了几分。但是口中还是没有停下。 “怎么着?是埋怨留你一个在此吗?哼,也不看看你这懒散的样子,让你回去了能见到管事的人吗?你小子当我愿意在这马背上颠这大半日啊,他娘的,颠的老子都快散架了。赶紧的,打两桶热汤来。让老子泡上一泡,解解乏。” 男子下了马,将马匹安置到了后院的马棚里后三步两步就跨到了前院。身形敏捷的根本就不象一个臃肿身材的人。 这大半日几乎没有停歇的颠簸,着实让他有点疲惫了。“不要偷懒,后院的马匹也照料一下。免得饿掉了膘。就不经使唤了。” “掌柜的您就先躺到厢房里去吧。这些小事,耽搁不了的。”面对一连串的活计,小二也不恼。一面加紧收拾停当了外院的琐事,提起两个大桶,就去了灶房提热汤去了。 灶房里的热水,是早就备下了的。就等着掌柜的回来,立即取用的。 “后面的那些凉人,杀气好重的。也不知道追上了没有。”小二给厢房里的掌柜加热汤的时候,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你操哪门子的闲心,我们只须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作好了事情,鲁王自然是不会亏待我们的。凉人的杀气重又怎么样?别看我们这地小,那也是在周围这些部族那里都打点过了的。看鲁王的面子,这些蛮夷也不敢怎么样的。” 掌柜的被热汤一泡,浑身说不出的舒坦。迷着眼睛,龇着牙的的哼哼了一声。 “至于结局吗,妈的,老子也不敢看了,这不,就早早的绕路回来了吗!要说那些过路的汉子,都是不孬。竟然敢跟凉人动刀子。啧啧,就是结果惨了些!”掌柜的一边享受这热汤,一边对这小二嚷嚷道。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 百夫长脸色变换的瞬间,自东北方向,猛然现出一道粗大的黑线。平平的推进过来,距离厮杀的现场不过数百步了。这个方向上刚刚有派出警戒哨探的。此时有大股的骑兵靠近,而自己的哨探没有发出示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哨探已经是刀下亡魂了,自然这些骑兵也不会是友军了。 本来想着速战速决,就没有过多的注意这个方向。此时场中虽然只余下四人,但是结局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尹哲等人一见突然闯入眼帘的骑兵来自密州方向,顿时心中生出了绝处逢生的急切感。 “看来是鲁王的接应人马到了。只是为何来得如此之晚。”伍长护着尹哲,口气中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虽说不惧死亡,但是有生的希望,谁又能不欣喜呢。 来者约有五百骑,缓缓推进,除了马蹄的踢踏声,没有半点杂音。五百骑兵平静的有些诡异。为首一员大将,身材魁梧至及,端坐在马背上,自有一股威压震慑肆无忌惮的散发开来。 一身金甲,背后是大红的披风。掌中一杆亮银枪,斜斜的指着正前方。身后五百骑兵靠近到百步的距离,刀出鞘,弓上弦。 但是最前方的那员大将,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单骑上前,冷眼瞟了一眼对面的百夫长,然后对着尹哲等人问道:“前面可是尹大人?”全然没有将那二十多骑的凉兵放在眼中。 “正是我家大人!”伍长高声回道。 那百夫长看了看被围在核心的四人,又看了看那员将军背后的大股骑兵,神色有些闪烁不定。出发之前,族长是有交代的,若是能将那位大雍的文官活捉,是最好不过的。但是一旦遇上密州方向的人马,万万不可纠缠厮杀。 此时见到对方似乎也不想动手,心中快速的盘算着如何能将这四人带走,而不激怒这五百骑兵。 “这四人是我家王爷的客人,今日我要带走!”那员将军,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并没有给百夫长盘算的时间。口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霸气。 “退后!”百夫长一听对方不容商量的口气,倒也没有多言,干脆利落的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毕竟兵力相差悬殊,自己麾下的骑弓都扔在了坡上。对方又是以逸待劳。强行厮杀,自己是占不到便宜的。 凉人尚有二十多骑,听到命令后,齐齐后退,毫不拖泥带水。退过缓坡的时候,没有忘记弯腰一一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骑弓和箭壶。那位百夫长亲自押后,退的十分缓慢。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边那员金甲大将远远的对着尹哲等人随意的拱了供手道:“尹大人请退入阵后!”说罢也不待尹哲出声,便自顾自的返回了本阵。五百骑兵占满了狭窄的官道,如退潮般的让出了一条狭小的通道。手中的刀剑依然在手,五百双眼睛齐齐的看着缓缓上前的四人。 “后退五百步,保持阵型。”金甲大将大声的下达了军令。五百人马诡异的等待在落日的夕阳里。 “凉人已经退去,这是何故?为何不让我等收敛一下兄弟们的遗体?”尹哲有些不满的问着身边的伍长。 “尹大人,稍安勿燥。此时确实不是打扫战场的时候。”伍长小声的提醒道。 第398章 埋伏 “为何有此一说?”尹哲闻言,一脸的惊奇,但是也没有停顿,四人缓缓驱马,通过骑兵分出的通道,往阵后去了。 “此事不难解释。看那些凉军后退时并没有带上阵亡者的尸体,这本就有些不合常理。就像我们大雍骑兵的传统一样,从来都是不会落下任何一个同袍,任其抛尸荒野的。由此可以推断出凉人并没有真正的退意。估计只是缓兵之计,本意是在等待援军。 那领军的将军哪里会看不出来?所以这鲁王的骑兵才会不急着返程。小人判断,不要半个时辰。凉军必然去而复返。”伍长转入阵后,稍加思索,便如此说道。 “既然知晓凉人不是真退,何故还留下那二十骑的性命,何不一鼓作气掩杀过去?”尹哲听完伍长的解释,放眼往刚刚厮杀过的地方望去。凉人的尸体果然还在。但是心里还是好奇,这支接应自己的骑兵,为何只是被动的等待,而不主动出击。 “这就要问那位领兵的将军了,或许是我等彼时被困,而有些投鼠忌器吧。一旦我们被把那些凉人杀光了,就接不到他们王爷要见的人了吧。”伍长也不是很确定,所以随口猜测了一把。若是那金甲将军在场,必定会惊奇于这位伍长的未卜先知。 至于接到了客人之后,依然只是等在此地,而不是出动攻击,那就不得不说临行前,王爷的叮嘱了。义军虽然有数万之众。但是精锐不多,仅仅是占据几座城池,几个州县,实在是不宜和环伺身边的凉人部族们彻底的对立。 所以金甲将军虽然猜出凉人不会就此罢休,也没有主动出击,而是静静的等在此地,等着对方的反扑。若是凉人主动挑衅,那么自己还击,在王爷那里就能说的过去了。 ...... 退去的凉军,缓缓后退了不过数里,就停下了马蹄。为首的百夫长瞪着猩红的眼睛问道:“后军七十骑,何时能到达此地?” “回百夫长大人,哨探已经传回消息,后军七十骑,距此不过十里。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和我们汇合。但是对方有五百骑,我们真的要衔尾追击吗?”身边的一名亲卫低声回答完后,有用更低的声音问道。 “当然,难道你害怕了吗?我们草原上的勇士,何曾将那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不过是五百名骑上马的汉奴,只要我们一个百人队汇合完毕,一百张骑弓,衔尾追击,不用几个回合,那些乌合之众就会崩溃。到那时候,你们就经管尽情的收割头颅好了。 至于族长说过的禁令,那是说给那些千夫长和万夫长们听的。我们这样的小规模厮杀,又怎么能让他们看在眼里。”百夫长哈哈一笑,笑声里全然没有刚刚被迫撤退时的萎靡。 二十余凉军正说话间,后方果然有马蹄声传来。听轰隆隆的声响,足足两百匹战马的气势。为首一骑远远的在马背上大声道:“百夫长大人,小人领后军七十人,以及备用战马一百匹,前来与大人汇合。” “好!全体换马,改换冲锋队形。随我追击。”百夫长气势一变,当先换过战马,马鞭向前,大声喝道。身后众人,齐齐的跃过马背,换上了备用战马。百余骑的声势浩大非常。 马蹄翻飞间,又循着官道,向那一片缓坡冲去。数里的距离,片刻就到。当一百骑兵冲过缓坡,再一次的出现在密州城内驰援而来的五百骑兵眼前的时候,距离刚才百夫长下达撤退军令过去不到小半个时辰! 这一次百夫长没有多言,马鞭一指,百余张骑弓握在手中,百余枚箭簇沉重的长箭在落日的余辉中一轮轮的扎向那沉默不语的五百骑兵阵中。 百骑凉军,或进或退,轻快如风,进击似火。 “凉骑骁勇,善骑射,果然是厉害无比。”呆在阵后的伍长,虽然见惯了凉骑的战术。但是看到如此精熟而难缠的撕咬战术后,还是禁不住的赞叹道。至于尹哲,早已经看的呆了。 “举盾,冲锋!”金甲大将早在凉骑冲上坡顶的时候,就大声的传令道。五百骑兵默默的举起一面面圆盾,护住要害,便催动胯下的战马开始奔驰。两千只马蹄敲打在大地上,沉闷的声响在天宇之下回还。 这五百骑兵虽然精锐,但是马术相比凉骑,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催动战马正要和对方正面相撞的时候。凉骑却根本不给这样的机会。进退如风间,马背上凉军的长箭丝毫不见削弱。依旧是百余枚一轮。 数轮长箭过后,五百骑兵在冲锋的路上开始出现的大片的伤亡。数十骑骑兵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百骑断后,其余人马速速后撤!”眼看着凉骑的骑弓犀利无比,而自己连对方的衣角尚未碰到,就伤亡了数十骑。金甲将军终于一挥手,停止了冲锋,留下一百骑断后,其余人马,迅速掉转马头,朝着密州城的方向便走。 而正在茫然的看着画风突变的尹哲等人,也连忙随大队骑兵开始后撤。 追击的凉军自然是紧追不舍。 那百夫长胯下战马散开四蹄紧追不舍,狭小的眼睛阴晴不定。心中突然想到,密州城的鲁王麾下有一支千骑的卫队,向来都不曾拆开使用过。而如今前方只有五百骑!“不好!定然是有埋伏,停止追击!”追了不到十里,凉军的百夫长突然勒马,高声嘶吼道。 百骑凉军齐齐停住战马,一时间数十匹战马人立而起,嘶声震天。而前方刚才还是狂奔逃散的骑兵,也跟着勒住马头,刀剑再次举起,在那一杆银枪的指引下,再一次的发起了冲锋。凉骑正犹豫间,只听得后路上一阵颤动。抬眼望时,赫然又是五百骑自身后冲来! 前后两支近千余骑,夹攻而来。中间不过一里多得距离,根本就没有转圜得余地。骑兵得速度越来越快。骑弓此时再一次得失去了价值。凉军面对如此绝境,如野兽一般得举起弯刀,开始了惨烈得对撞和厮杀! 第399章 密州城 一个时辰左右,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了。两面合围的千余骑骑兵,在损失了一百多人之后,终于将支那去而复返的的凉军百人队全部消灭在此。那位百夫长也在数十招之后,倒在了那杆银枪之下。身边的强弓断裂,捡拾起来的马刀也落在了那员金甲的将军手里。 这块辗转厮杀的地方,浓重的血腥味直刺人的口鼻。刚刚还勉强能保持镇定的尹哲,对着这片不大的土地上的两百多具尸体和残肢,再也忍不住弯腰在道旁,一口一口的吐着苦水。至于晌午时吃下去的食物,早就已经吐的空空荡荡了。 伍长带着两名军士,跟那些骑兵们一起,开始打扫战场。一具一具的将尸体翻过来,仔细的辨认。将先前倒在地上的同袍们一个一个的找了出来,抬在一边。可惜的是寻了两遍,也只找出了肢体不全的七人,最后一人只怕是已经在这些马蹄下被踏成了肉泥。 伍长等三人,神色冷峻的站在昔日的同袍身旁,久久没有出声。尹哲呕吐了半响,才终于站直了身体。强忍住再次翻江倒海的肠胃,柱着佩剑,也来到了这些阵亡军士的身边,眼神来回扫了两遍后嘶哑道:“来时十一位兄弟,一场遭遇后,就只剩你们三人了。若不是为了护住我,大约还能多活两人吧。只是这里怎么还少一人?” “尹大人也不必内疚,我们兄弟,投身行伍,干的就是这刀口添血的活计。死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还有一人兄弟,已经找不到痕迹了。”伍长的嗓子也有些嘶哑。 说完看着天色渐暗,回过头又道:“如今我们孤身在外,天气又热的厉害,恐怕是不能将兄弟们完整的带回去了。” “也好,就将兄弟们的骨灰带回去,葬在南渡江边,也好能和众兄弟们作个伴。”尹哲也点了点头。 那边,密州的骑兵也在将校们的指挥下,打扫好了战场,自家的阵亡士兵,一一的挑出。走失的战马也都圈了回来,顺带的也将那凉军的一百多匹战马收拢回来。将自家阵亡袍泽的尸体放在了马背上。准备返回了。至于凉人的尸体,依旧狼藉一地。 “赶紧收拾停当,去牵几匹马,替换一下,带上他们随我们一起回城吧。”尹哲等人正商议间,那金甲的将军,匆匆上前,瞥了一眼这边的情况后对伍长说道。 “多谢将军解围,只是我们打算先将同袍火化,可否稍待一刻?”尹哲到此时也勉强恢复了几分精气神。见对方要立即回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声音。 “尹大人,有所不知,此地距离密州虽然只有三十多里。但也是凉人部族的巡视之地。如今我们消灭了一个百人的巡逻队,待的久了,凉人发觉了端倪,一旦有骑兵赶来,也是颇为麻烦的事情。所以各位还是随大军立即出发的好,城外有的是地方,让你们安置同袍。”说完,不等尹哲等人回复,便径自的走开,指挥骑兵回城了。 “也好,先带兄弟门回城再说。两位军士,拉了十一匹战马,先将七名阵亡的兄弟绑缚在了马背上。然后四人翻身上马,前后驱赶着战马,跟上了大队人马。 “尹大人,我们总算是到了密州,没有辜负孟大人的托付。”伍长远远的看见了城墙,有些感慨的说道。 “但愿此行能够顺利。也不知这位鲁王,对朝廷是个什么态度!只观其军伍整训的气象,其志必定不小。若是再有些野心,只怕淮南,山东四路,短时间内难以收复了。”尹哲悠悠叹了口气。这位奉命迎接自己的大将,如此冷淡的态度,当然不会没有原因的。只怕是这位鲁王对于朝廷,已经有了另外的心思了。 但是转念一想。若真是如此,从他对待凉人的态度上看,或许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也未可知。 “大人不必过于忧虑,事在人为而已,若是人力不可为,也不算辜负了朝廷的期望。”伍长听到尹哲的叹息,自己出身行伍,也不知道如何劝说。只能如此说。意思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军回城,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城下。但是骑兵们并没有入城,而是在将校们的带领下进了城外的军营。那位金甲将军亲自前来准备带尹哲等人进城。 “鲁王今日准备接见我等吗?”尹哲对那将军拱手致谢后问道。 “大人一路劳累,还请先在客舍休息,待鲁王得空后,本将自然会来引路。大人请!”金甲将军说完,右臂一指城门,尹哲微微皱眉。本意为今晚就能见到这为自封的王爷,谁知道,到了城外,还是受到如此冷落,那位王爷,恐怕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出城迎接。更别说立即接见自己了。 自己倒不是看中这样的面上的虚荣,此次来密州,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对方此举分明是不给朝廷脸面! “尹大人请先行进城,我带两位兄弟们去一趟军营。稍候再来和大人汇合。”伍长见尹哲面色有些为难,连忙上前说道。 “也好,那本官就在客舍等你们。今日不能送兄弟们上路,待回到琼州,定然亲往祭拜。”尹哲叹了口气道。原本这些普通军士和自己身份上就千差万别,但是着数日的护送,加上并肩的厮杀,使得尹哲对于这极为为了护送自己而身亡的军士,也格外的重视。 “这为兄弟是否要去军营处理袍泽的遗体?这是本将的亲卫,有他在,你们在军营内也方便行事。另外,晚间入城也会顺畅。”那为将军随手指了身后的一名亲卫。对伍长道。 说完便领着尹哲向城内而去。伍长等也在那亲卫的带领下望军营而去。 城外的军营里,有一处专门处理阵亡军士的场地,今日阵亡的百余军士,早已经被架在了柴堆上, 伍长寻了一块空地,三人一起合力架起一堆柴垛,也将阵亡的七具一体放在了上面,亲自举起了火炬。 第400章 孤注一掷 等一切收拾停当,天已经黑透了。伍长等人想要进城与尹哲汇合,那亲卫也面露难色道:“天黑之前,靠着我家将军的面子还可以让守门军士通融一二。此时天都已经漆黑一片了,就只有大王的手令才能出入了。 三位不如随我去骑兵营对付一晚。要一座军帐,小弟还是可以刷脸面的。待到明日一早,再送你们去城内的客舍好了。” “如此就麻烦兄弟了。”伍长一看天色不早,也只能如此了。心里开始担忧起先一步进城的尹哲来,独自一人在城中,可千万不要出现意外。 “伍长不必担心,那鲁王既然派骑兵接应我们,尹大人在城中,就不会有危险。我们明日一早就进城,应该是无碍的。”三人到了营地,进了军帐,简单梳洗完毕,有吃i=了些饭食后,见伍长还是愁眉不展,就出言劝道。 “说的有道理,那就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起个大早。”伍长叹息了一声之后,便招呼两人熄灯休息了。 夏夜短促,军帐内微微有些气闷。睡到半夜时分,伍长小腹内阵阵内急,憋的睡意全无。侧耳一听,那两名军士正睡的鼾声四起。遂轻身起床,小心的i 自账门摸了出去。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解决一下。 时间大约三更时分,四野正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夏夜的风和着蛙声,虫鸣。更显的寂静无比。天幕上万千颗闪烁的星辰,如宝石般嵌在穹顶之上。只有不远处的的一堆堆篝火,以及不时路过的巡哨,显出一点人的生气来。 伍长也不敢再营地里乱撞,出身军伍,自然是清楚军中的禁令的。夜半时分,这么乱撞的,一旦遇见巡夜的军士,只怕一旦对不出口令,就会被当场格杀了。 所以,伍长就仔细选了一个营帐稀少的拐角,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行到黑暗处,掏出工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舒舒服服的排泄了一番。正沉醉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距离自己的方位越来越近。 伍长一个机灵,慌忙停下了动作。收拾不及,撒了一片在裤腰和手背上。暗自骂了一句晦气后,也来不及嫌弃,就地扒在了刚刚浇灌过的草丛里。一动不动。 过了半响,脚步声越来越近,几声低低的私语声,远远的传进了伍长的耳朵里。 “这些人黑灯瞎火的也不打个火把,看来也不是营中的巡哨,或许是偷偷溜出去完乐,忘记了归营时间的军士吧。害的自己虚惊一场。”正暗自嘀咕的时候,豁然脑子里一个机灵的反应了过来,这些人说的是胡语!这义军的营地里,怎么会有凉人!这样的发现,立即将有些迷糊的伍长震的无以复加。 下意识的一摸腰间,空空如也。原来是出门时怕吵醒了军士,就这么空手出来了。那些凉人脚步匆匆,路过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草丛里还趴伏着一个大活人。依旧嘻嘻哈哈的进了拐角处的一座军帐内。 伍长憋着一口气,匆匆收拾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又摸了回去。坐在床铺上,再也无法入睡了。满脑子里都是这些凉人经过自己身边时,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伍长也是随大军一路南下的军民中的一员。曾经也给凉人放过马,能听得懂胡语。 但是爬伏在草丛中,听得不很分明。只听到几句族长,驯马,交换等语。但是心中知道,事情定然不是这么简单。能早日报与尹大人知晓才是最好。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时间过得就特别得难熬。半夜的功夫,就像是过了多少年。 终于在天光微亮得时候,听到了大营内的起床鼓声。 “三位昨夜睡得可还安稳?若是准备妥当,就随我去用些饭食,吃饱了肚子,好进城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过后,昨日的那位亲兵又过来,准备引三人现在去取些饭食,吃饱了饭,好进城。然后自己的差事才算是完成了。 “多谢兄弟美意,我等昨晚吃的有些多,肚子这会儿还是饱的。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先进城去吧。”伍长心里焦急,哪里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刻!也不等两位军士出声,连忙拱手笑道。 “也好,那就直接出营进城去吧。三位且随我来就是。”那亲卫也不勉强。知道对方是心系上官,恨不能立即出发才好。一行四人,径直往城中大步走去。 因为城中禁止驰马,所以四人都只是牵着马匹步行。好在距离也不算远,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尹哲昨夜安歇的客舍外。亲卫拱手道别。三人自然又是一番感谢。 送走了亲卫,三人便上前叫门,守门的是一名老者,听明来意之后,便一指最里面的一进院子道:“昨日来的大人住在最里面的上房,你们即是将军亲兵送来的亲卫,就自便去吧。 三人推门直接进了院子,尹哲正在院子内焦急的来回走动,一双眼睛还略带红色的血丝。显然是一夜并没有如何的休息好! “尹大人,快快进屋,我有要事相告。”伍长刚和尹哲照面,就急急的说道。身边的两名军士以及尹哲都是一愣。但是两名军士丝毫没有过多的犹豫,一前一后,守在了两道大门之外。 伍长和尹哲两人,进了主屋后,伍长便将昨夜的见闻,详细的说了一遍。 “军营里当真是有凉人?还是深夜进的军营?”尹哲闻言,心头大震。脑子里开始飞快的运转起来。 “当真,或许是怕太过招眼,才安排在军营的一个拐角。地点选的十分偏僻。若不是我夜半内急,恐怕也不会撞见。会不会是这鲁王想将我们卖与凉人。以换些凉人队他的支持?”伍长恨恨的猜测道。 “一切皆有可能。凉人深夜来访,对于我们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我等初到,对于城中尚且一无所知。唯今之计,也只能是先等待鲁王的召见,以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了。”尹哲点了点头。全然么有一点头绪。 “若是有可能,我等三人再回军营,与夜半时分,击杀了那些凉人。如此一来,这位鲁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伍长一脸狰狞的低声说道。 第401章 被困 “还是稍安勿躁,再等几日看看形势再说,万一有变,说不得就要效仿昔日班定远旧事了。纵使身死,也不负我大雍朝廷。”尹哲喉咙有些嘶哑,低低的声音在不算空旷的房内显的有些阴森。 “好,一切听大人吩咐。只是不知这位鲁王什么时候才会召见大人。”伍长也是紧锁眉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就看今日了。若是今日还不召见,那就有点不妙了。凉人昨夜入的营。这位鲁王若是有异心,定然会尽快召见他们的。”尹哲用力的握了握腰间的宝剑。眼神冷峻。心里还在考量那位金甲将军支持自己或者说是支持朝廷的可能有几分。 从其对待凉人追兵的态度来看,显然是十分憎恶的,但是又不愿意违背主人的意愿。所以聪明的按兵不动,等待对方动手之后,在行雷霆手段。其出场时,便先埋伏下一半的兵力,显然是提前就有所预谋的。可见对于这些接壤的凉人部族。他是熟悉他们的习性的。 “如此,我们就耐心的等一日吧。”伍长对于如何行动,当然是会听从尹哲的意见。毕竟自己等人的任务就是护送的,商讨大事,从来都不是行伍间的军士们所能应付的来的。 “你们今日入城,可还顺利?若是再次返回,混入军营的可能性有多大,对方有几人,我们成功的把握有几分?”尹哲虽然大致的相好了今明两天的计划,但是毕竟只是一介文官,入营刺杀凉人的事情,虽然有心,估计也出不上多少力量。但还是将这些细节问了出来。 “今日入城,有那为亲兵引路,一切都还顺利。至于再回军营,就只能到时候随即应变了。毕竟对于那座军营,我们也只是暂住过一晚。对于大营的防护还有巡视的严密情况,几乎没有一点了解。至于凉人,我听到脚步声的不过七八人,至于营帐里是否还有人,就不清楚了。我等三人,偷袭之下,估计也只有三四成把握。 但是这等事,本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那里能有十成的把握可言。万一不成功,我等也当毁去容貌,不给大人和朝廷增添麻烦。” 伍长晒然一笑道。对于生死,在这等上过疆场的武人看来,不过是寻常之事。 “何必如此,我大雍朝廷向来不做这等鬼鬼祟祟之事。本官自当与你等同往。功成则凯旋归去,失败则埋骨他乡。又何须掩人耳目?死有何惧哉,只是要连累你们一伍的兄弟陪我做这孤魂野鬼了。”尹哲摇了摇头道。文弱的身体,却有一张刚毅的脸。临行之前,孟杰欲派协调五白骑兵护送。但是都被自己一口拒绝了。 理由是,这上千里的凉人控制区,五百骑和十骑能有多少区别?都只能小心翼翼的过境,一旦惊动了对方,就是千骑,恐怕也没有多大作用。反而是人数越少,越安全。一旦抵达了密州附近,义军是会接应的。孟杰也就叹气不言了。 现在看来,这里的实际情况,还是孟杰看的透彻。自己还是太过高看了朝廷在这些义军头领中的影响力了。若是能有百骑,行动起来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在人数上显得如此捉襟见肘了。 “大人可是下定了决心吗?如此,我们兄弟就陪大人上这一次刀山火海吧!”伍长听到尹哲如此坚决,特意站直了身体,一脸严肃的行了一礼。腰身弯曲几与地面平行。 “咚咚咚”两人正密语间。内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大人,门外有位将军叫门。”守在门外的军士对屋内通报道。 “好,打开大门。”尹哲一面扶起伍长,一面起身向门外走去。 “或许是那位鲁王相招。若是如此,说明我们还有机会。大人但请稍坐,待小人出去看个究竟。”伍长一边说,一边伸手打开内里的门。守在大门内的军士已经打开了大门。门外站着的是一名义军的将军。甲胄比之昨日骑兵的将领,就显得寒酸多了。门外之人,道了声谢后,便大步跨入小院之中。身后跟涌进了十数名跨刀的军士。 “这位将军所为何事?此间乃是大雍朝廷的户部侍郎在此。代表朝廷前来慰问义军的将士们。”宅院本就狭小,一下涌入十数人,空间顿时拥挤起来。伍长一见对方十数人涌入,心中一阵阵的不安。当即抱拳向那为领头的将校问道。语气自然就不是那么的友好了。 “这位兄弟不必心慌。本将是风我家将军之命,特意前来保护大人安全的。昨日夜里城中有盗贼出没,伤了巡夜的军士,我家将军担心使者这里有危险,特意命我等前来。请大人放心,宅院外面已经安排了数百军士,昼夜守护,请各位安心歇息就是。”那为将校似乎没有听到伍长口气中的不悦,依旧是心平气和的答道。 “好!如此就有劳将军和鲁王了。只是这内院狭小,还请你们退过此门。“伍长一听,脸色被怒气涨的通红,但是一想到刚刚和尹哲的对话,又生生的压制住了怒气,眼睛在那十余为军士门的腰间扫过。也没有多说废话。冷声谢过之后,便一指外面的大门说道。 “也好,既然尹大人还有护卫,那这内院,我们就不派人进来了。”那为首的将军一挥手,十余人,鱼贯而出。 送走了这些军士之后,伍长回身一看,尹哲已经站在了内门外的台阶上了。 “看来,这位鲁王是不打算向朝廷靠拢了。”尹哲等人心中一片灰暗。监视自己还找了这么样的一个拙劣的借口。看来是一点也没有上心啊。也对,朝廷远在千里万里之外。而凉人的骑兵就在数十里外!何去何丛,当然是分外明显了。 “鲁王如此小心,只怕我们想去营中行事,也不那么容易了。”伍长看了一眼围墙,有些失望的说道。以自己等三人之力,想要硬窗,只怕连这道围墙都很难出去。这些义军的军士虽然武器和训练都不如自己的麾下。但是胜在人多,此处又是密州城,他们身后更有源源不断的支援。 第402章 待价而沽 密州城最中心的位置,原本是官衙所在。自从大雍南撤后,就成了凉人的治所。如今物换星移不过数十年,复又回到了汉人的手中,但是控制它的已经不是龙旗下的大雍了,而是自立为鲁王的义军首领。 北凉自从兄弟相争于大都城后,双方几乎抽调空了各自掌握的派系力量,对决燕山脚下。这也给各地的义军的兴起埋下了伏笔。如今内部虽然已经平复,但是各地的烽烟依然未熄。 各地自封为王的不下十余人,实力强如蜀中傅文山的也只有两处,一处蜀中傅文山,一处便是密州城的鲁王了。 义军进驻之后,自然是先肃清了凉人。数万人马也不能全部驻扎在这样的一个小城里。所以城外几乎是紧贴着城墙,又粗粗的圈了一座军营出来,驻扎的是鲁王最心腹的嫡系。其余部众,大都散布在了周围数个州县。 而那座治所的官衙,理所当然的就成了鲁王的临时驻地。后宅是数进的园子,女眷们自然欢喜的紧。前厅也就辟出来,做为义军议事的场所。 清晨时分,鲁王早早的来到了前厅,等待着掌管军营的将军前来,商议这两日的事务。 “王爷,昨夜入营的客人都已经安顿好了。今天一早他们的首领就来询问,何日接见。”空旷的前厅里只有两人。一个自然就是说话的这位将军了。年纪在三旬左右。浓眉大眼,身材高大。正是鲁王麾下的心腹大将之一。 全权掌管着城外的大营。像接待凉人这等机密之事,都交由他去办理。可见其在鲁王心里的地位。 “好,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至于召见与否,容本王在考虑一下。你也知道昨日本王的亲卫骑兵也已经接到了朝廷派来的使者。来的是户部的侍郎,可见朝廷对于我们也是十分重视的。” 说话的是厅中的另一人,年约四旬开外。眼睛狭长,双耳厚且上扬,刺入鬓发间,几乎高过了双眉。颚下飘着一缕长须。身着锦绣衮袍,腰缠玉带,端坐在主坐之上,自有一种威仪,似乎笼罩在厅堂之中。此人就是先以勤王名义拉起了数万义军后,占据密州等地候,徘徊不前,又趁北凉内乱之际,自立称王的鲁王了。 “末将特意将之安排在军营内一个偏僻的拐角,寻常是不会有人发觉的。若是大王尚未下定决心,末将就着人,好生看管他们好了。”那位将军见王爷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也就放下了话题。说完之后,立在下首,不在言语了。 “嗯,也好,凉人桀骜,先晾上几天也好。至于那朝廷的侍郎,今天试探的如何?”鲁王又接着问道。 “今日一早末将便派出军士,围住了他们暂住的院子。对方身边似乎也有军士护卫,不过只有两三人,估计是今日一早才刚刚进城的。宋将军昨日送入城中时还是没有的。 我们的人涌入的时候,那护卫似乎颇有点怒气,但是也没有如何争取,只是要求我放军士退出内院罢了,看来他们也是明白自己处境的明白人。 王爷,凉人来使似乎颇有些怒气,一进军营,就问及末将,说是他们的一支百骑的巡哨骑兵全部死在了密州城外。末将估计与昨日出城迎接朝廷使者的宋将军有所关联。当然末将对凉人,是一口否认了的。” 这位将军便将一早就派出军士“保护”使者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旁敲侧击的告了那位金甲将军一状。看来义军内部但是将领之间都是颇又矛盾的。 鲁王听完,也不在意。对于将领之间的这样的争斗,自己是十分清楚的。自己麾下最有战力的两支军队,一支是自己辛辛苦苦才筹建起来的骑兵亲卫军,约有千骑。都是清一色的北凉的好马。领军的将领便是那位喜欢着金甲的宋将军。 至于另外一支,就是驻扎在城外,拱卫密州的步卒了。人数足足有两万之众。虽然装备相较与骑兵,稍微差了一点,但是好歹也是配齐了刀枪的。领军的大将就是自己身前的这位将军了。 “此事,宋将军昨日就已经报与本王知晓了。那凉人嚣张惯了,一支百骑的巡哨,就敢主动挑衅攻击我麾下的骑兵亲卫。好在宋将军办事牢靠,全歼了对方。这样凉人没有证据,也就只能自食其果了。我们不用理会就是了。 多得了两百多匹战马,本王又能扩大些骑兵得编制了。对了你可要支持一下兵源了。明日本王就让宋将军去你营中挑三百精兵,补充去骑兵亲卫。”鲁王听到这些,兴致很高。便将那位金甲将军得战果又炫耀了一番,最后还没有忘记要从步卒营中挑选处三百人来。 听到这些,那告状得将军,恨不能掌自己得嘴巴,平白得又便宜了那姓宋的了。但是面上依旧事一副雀跃的表情。口中道:“这个自然,末将对于王爷的骑兵亲卫队的扩编是第一个赞成的。有了精锐的骑兵,那些个凉人才会在我们的刀下温顺一些。” “嗯,如此就好。今明两日,就辛苦你了,务必要将两边的使者看管好了。万万不可让他们知晓了对方的存在。”鲁王收起了笑容,特意的嘱咐道。原本对于朝廷远道而来的所为劳军就是不以为然的。 既然说是劳军,可是到了密州才知道,朝廷的来使两手空空。真的是一点诚意都没有。而且随行的护卫,十一骑,对上凉军三十骑,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看来前些时候,荆湘等地的大捷,还是有虚夸的成分的了。 况且距离自己最近的朝廷驻军,远在金陵等地,人数也不过一万五千骑。至于水军,在南方的大江之内还有些用处。在淮河以北,就几乎用不上了。权衡之下,朝廷的力量似乎还是有些不足。 看来还是先看看凉人的条件,再行选择了。 第403章 军将有隙 时间过的很慢,尹哲等人在客舍里苦等了一日,也没有见到前来通报召见的侍者。眼看院外的晨光变成了烈日炎炎,再到红轮西沉。尹哲的心也如这红日一般由冉冉升起,到此时沉入了谷底。 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众人对于今日的希望也就彻底的破灭了。 “朝廷的威信,在这里已经是荡然无存了,明日我等只能拼死一击了。”尹哲抵着厅内刚刚点亮的烛光,幽幽的叹息一声。身在朝堂的时候,还时时以文官的身份而心有雀跃。看那些武人向来都是粗鄙不堪的。 但是到了此时,猛然想起了前朝文人的的那句感叹: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当真是无比的贴合自己此时的心境。 “我等三人,必舍命相陪。断然不会堕了大雍控鹤军的威名。”伍长早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到了这个时候,也就释然了。除了微微酸麻的右臂,会稍微影响到明日的行动之外,就没有其他再能影响到自己的了。 “好,凉人远在城外,我们如今被困在此处,想要出城,恐怕还要寻个助力才行。”尹哲下定了决心之后,就开始想着如何才能将成功的把握提高一点。脑子里不由的又闪过那位金甲将军的身影来。 “这密州城,我们人生地不熟,如何能有助力?”伍长有些不解的问道。以自己的意思,只待夜深,自己几人换上夜行衣,先强行闯出这座院子,再做计较罢了。哪里还要费脑筋的去想什么虚无缥缈的助力。 “今日突然前来监视我等的军士,与昨日城外接应我们的骑兵不同。这或许就是机会。密州城内,单单时军中,在本官看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军将之间的间隙,就是我等的机会。”尹哲看了看伍长一脸茫然的样子,突然笑了笑道。 “哦!大人有何妙计,不妨说来,让小人也明白明白。”伍长的脑子已经有些迷糊了。这文人就是爱绕圈子。但是口中还是好奇的说道。 “昨日的那金甲将军,对凉人恨之入骨,为此不惜设计也要规避鲁王的意愿,消灭那支凉人的巡哨。而归来后,又不愿入营,只带了亲卫便入了城中。由此可知,那城外的大营并不归他节制。 而你夜里意外发觉的凉人入营,恐怕就是那军营的主将亲自安排的了。明知军中大将憎恶凉人,还如此安排,说明要么就是两位将军对于凉人的态度是两个极端,要么就是军营主将再暗中通敌。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军士监视起来了,如此动静定然是经过鲁王首肯的,以此推算,凉人使者前来,鲁王也是知晓的了。但是那位金甲的将军,却未必知晓。 我们只要设法让他知晓,则助力自成!”尹哲也没有隐瞒,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听的那伍长不断的点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原来如此,那我们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昵?那位金甲将军冷漠的连名号都不肯告诉我等,只怕对朝廷也没有都少归附之心可言。”伍长又想到了那将军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冷漠异常。 “呵呵,若是对方真的如你所想的那般冷漠,昨日城外临别的时候,又为何要指派一名亲卫给你们引路昵?而且那名亲卫腰间跨的军刀,你们难道就没有注意到吗?对方可是连借口都给我们找好了。以他在密州城里的地位,只要我们问一声金甲将军的名号,谁又会不知晓昵。”尹哲笑道。 “军刀?对了,那亲卫跨的是我们的大雍骑兵制式的马刀。正是昨日战场之上,收敛我们兄弟时所得。小人也正想如何开口去要回那七八柄马刀。”伍长顿时恍然大悟。但是提起些阵亡兄弟,不免又有些唏嘘。 看来这些文官的心思当真时可怕的紧。不过那位金甲将军,也不同寻常。竟然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就留下了如此慎密的信号了。这也是为何对方能身居高位,统领鲁王最精锐的骑兵亲卫,而自己只能是一名带领十骑伍长的原因了吧。 ...... 密州城内主干道旁的一座民宅里,那位金甲将军,正端坐在主屋的主座之上。这里也正是他的在密州的家。当然这些都是王爷一手安排的。包括后宅里面的那位娇媚的女子。 自昨日开始就一直眉头紧锁,吓的家中的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直到今日一早,接到了一封王爷的口谕,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也罢,先去营中恶心一番也好。权当是给自己找个乐子了。 这三百人,自己可得要好好挑选。怎么也不能辜负了些上好的北凉战马! 这一日晨光尚未散去,宋良骥便换上了那身标志性的金甲,带上亲卫,骑马出城,往那军营中奔去。 “将军,不好了,那姓宋的来了。”城外军营的中军大帐内,四角放置的铜鼎内盛满了碎冰块,帐内没有意思燥热的温度。主将正搂着两位娇媚的女子,在床榻之上缠绵的时候,帐外响起了心腹亲卫的通报声。 “混蛋,那姓宋的进营,便让他进好,反正折腾的是他麾下的骑兵,关我等何事。何须这么大清早的来搅本将的好梦。”军帐中传出了一声有些怒意的呵斥声。 “将军,亲卫骑兵已经出营操练了,那姓宋的朝我们步卒营地而来,说是要找将军您的。”帐外和呵斥了的亲卫,没有退去,而是焦急的又汇报道。 “什么,找本将何事?”大帐中的将军,顿时一阵慌乱。突然想起了昨日鲁王对自己所说的扩军一事,当即反应了过来。想罢,一把掀开了被子,引的床榻上的两位娇媚女子失声尖叫起来,两双柔软的小手捂住了数团雪白晃眼的波涛。 “娘的,叫什么叫,被帐外听到,小心我将你们丢到营中劳军去。”那将军一面穿着衣服,一面回头恶狠狠的瞪眼道。心中暗自叫着晦气,这个冤家对头怎么来的这么早,这么急不可耐。 第404章 挖坑 虽然自己也不惧怕他,但是在中军帐中被撞见此事,万一嚷嚷到鲁王面前,自己再是心腹也终究不美。心中想着这些,手上的动作不停,口中又对着帐外道:“集合军士,将前营步卒集中到校场上去,让那姓宋的也去校场。就说本将已经去了王府。” 对着帐外吩咐完后,那亲卫也就匆匆去前营传令去了。至于宋良骥自然也被匆匆赶到的前营主将拉到了校场之上。 这密州城外的大营,一共分位四个部分,分别是前营,中军,后营,三个步卒的营地,和一个半独立的亲卫骑兵营。宋良骥负责的是骑兵营,但是一应的补给等还是需要由主将统一调度。而平日里的训练等事项,都是自己做主。 其余三个步卒的军营自然都是自己的那位对头的心腹掌管。自然是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但是今日不同,自己有王爷的旨意,同意自己可以在三个营地中挑选精锐。这等专门割肉的好事,自己当然是要亲自前来的,就算什么事情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光是看着对头的脸色变化,都算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了。 今日一来,这前营的主将竟然一脸笑意的拉住自己,满脸笑容的陪着自己往校场选人,这样反常的态度,倒是让宋良骥心中有些意外。不过也不用理会,宋良骥大步不停,到了校场一看,集中的人马不过数千。 一时颇有些不悦道:“本将奉王爷军令,前来军中,挑选精锐,充实亲卫骑兵营。自然是要在全军中挑选,将军何故如此搪塞,只集中前营军卒?难道是不想让锐士集中道我的麾下,更好的保护王爷吗?” 前营主将一时语塞。心中暗自腹诽,这一顶好大的帽子!可不是自己这么个小人物所能承受的了的。自己不过是接到主将的军令,一大早的集中军卒,能有这速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倒还要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狐假虎威。 于是面上微微一笑道:“末将也是奉命办事,宋将军既是来挑选精锐,便先看一眼可有堪用的人才,若是有看上眼的,经管挑选,本将绝无二话。若是看不上眼,本将就要开始操练了。宋将军可以亲自再去中军和后营继续挑选。” “哦!将军这是在送客吗?如此本将就只能去王府,再请王爷重新下令了。”宋良骥闻言迷起眼睛,冷声道。 “宋将军手眼通天,果然不是我等这样的裨将能比的。既然前营的数千军卒。都看不上眼,那本将先谴人去王府回禀主将,然后再换一营军卒前来如何?”前营将军一面冷笑,一面又对着亲卫道:“速去王府回禀,就说宋将军在前营已经挑选完毕,无一人合格。” 那亲卫领命飞奔而去。 却奔到了中军帐前,扯起嗓子便将前营将军的话,朝里面喊了一遍。 “他娘的,真他妈晦气。”军帐中的将军被这一身喊话郁闷的一口老血憋在心头。这前营的楞种,这样的话也能喊的出口!好像前营全是一帮饭桶一般。你们前营不要脸面。自己这位主将还是要脸面的。 正烦躁间,帐外有有脚步声传来,听的真切,距离帐外数步的地方停止。接着一道声音又传了进来:“将军,我等监视的那位使者,要出们会客,我等不让,但是其护卫十分蛮横,马上就要动起手了。军候命小人前来请示,是否放行?” 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那边倒是又来添一件!中军大帐内的将军顿时怒气就顶上了脑门。一掀帐门,大步跨了出来,没好气的怒道:“这点小事也需要本将来决定吗?本将是让你们去看家护院的还是限制人家自由的?如此的没有脑子吗!” “回将军,军候也直知道将军有过军令。但是对方的护卫说是要出城寻昨日接应他们的骑兵们要回朝廷制式的军刀。军候想着宋将军的亲卫中有几人昨日得了新刀,多半就是他们口中的军刀了,所以......” 来人见主将怒气冲冲,吓的一个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单膝跪地,上前一步低声回道。言语中特意将宋将军亲卫中有人得了新刀加重了语气。 “得了新刀?如此,快快回去传我命令,朝廷的使者乃是最尊贵的客人,万万不能无礼。无论去哪里都要小心保护。”主将一听来人的提示,眼睛一转,也就反应了过来。 得了主将的明确回复,那位来请示命令的军士,立即翻身上马,往城内去了。 “看你还能在我营中生事!你也回去,就说本将在王府议事,军营中今日由前营将军全权处理一切事务。那姓宋得要挑人,命他就轮番集结各营人马,让他慢慢的挑!” 遣走了前营将军的亲卫之后,这位主将也没有在中军帐里久呆。复又回去取了佩剑,便命亲卫牵马,然后匆匆去王府“点卯”去了。至于营中即将要发生什么,全然也不关心了。 可惜的是今日的这一场闹剧,自己是无缘观看了。 ...... 尹哲等人并没有等待多久,那位出城请示的军士便打马回来,传达了主将的军令。守门的军候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的放开了大门,顺便还带上了几名有马的军士,一路护送到军营,直接到达了校场边。 宋良骥正带着几名亲卫,在校场的高台上,看中军的步卒在地下操练。面对这数千的军士,单依靠几个人,当然不可能一一的分辨出强弱来。但是行伍中跌打惯了的人,当然有自己的办法。 宋良骥的办法,就让这些军士在烈日下不停的操练,居高临下。就能比较清楚的看出谁的体力好,谁的体力弱了。虽然说体力的强弱,并不代表军士的精锐与否,但是宋良骥要的就是体力好的年轻郎君。至于其他的,自然都是可以通过训练来提高的。 “这位大人,你看,你要找的金甲大将,不就在前面的高台上吗!至于你们说的来寻他要求归还马刀一事,还是你们自己上前交涉吧。本将也只能送你们到此地了,各位就请便吧!”那位护送的军候一指校场高台上的宋良骥不坏好意的说道。 第405章 校场比试 尹哲和身边的伍长对视了一眼,随即抱拳对着那位军候笑道:“这个自然,多谢一路护送,一会若是那金甲的将军蛮横无理,还得仰仗兄弟们给说句公道话。” “大人尽管放心,这里毕竟是前军营,不是他宋将军的私宅,自有王爷的法度规矩在。”那军候笑道。话里话外都不忘煽风点火,生怕今日的闹剧不能扩大化。 伍长以及身边的两名控鹤军的军士,翻身下马大步就往那边的高台上走去,尹哲自然走在最前方。宋良骥端坐在高台之上,今日身上披挂的依然是那副金甲。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是眼神依旧盯在场下,看着自己的亲卫逐一挑选着自己中意的军卒。 看来今日也不完全是为了恶心这里的主将的,而是打算顺便将王爷的命令也办了。 正专心挑选的时候,突然听到校场边有马蹄声,转头一望,正是自己前日接回密州的朝廷使者。心中还有些不解的时候,那位使者远远的一抱拳,然后开口道:“军,本官有礼了。” “大人客气了,不知大人来军营有何贵干?为何不在客舍中等待我家王爷召见?”宋良骥也勉强抱拳回了礼,然后开口问道。 “本官再次感谢前日的解围之恩。”尹哲见对方有问,也不回答。而是先径直的躬下身去,郑重的又行了一礼。 “大人客气,本将也是奉命行事。大人不必如此!”宋良骥闻言,十分意外,这尹哲之前就已经谢过,今日又提此事,不知何故。但是口中还是应付了一句。 “将军有所不知,我大雍的骑兵,向来有个规矩,那就是每战后,都会将阵亡的将士遗体带回。至于战马,马刀之物,也要由幸存之人点收整齐,一并带回。前日一战,我随从十一骑,仅存三人,袍泽的遗体当日已经收敛,现今唯有战马,马刀没有点收完毕,特来请将军成全。” 尹哲战直了身体,双眼紧盯着宋良骥,缓缓的说道。 “放肆,战阵之上,我们得了就是战利品,自然是由我家将军决定归属。哪里轮的上你这个败兵之将随意置喙。”尹哲一句话说完,宋良骥身边得一名亲卫立即大声呵斥道。 “将军,这也是你得意思吗?”尹哲没有看那亲卫,眼神依旧盯在宋良骥得脸上。 “若是本将更愿意成全麾下的亲卫们昵?”宋良骥也没有示弱。回道得语气冷冽异常。高台上得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那么我们就只能用大雍军中的规矩来办事了。不知道宋将军麾下的这些用上了我们袍泽军刀的亲卫们,可有胆量应战!”尹哲身后的伍长,上前一步,对着这位气势非凡的将军直愣愣的喊道。 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几乎整个校场都听得清楚。 “好!既然这位远道而来得兄弟有如此豪情,本将愿意空出校场,供你们切磋之用。也好让我们营中兄弟,也见识见识朝廷骑兵马下的风采。”前营主将一听伍长如此相逼。心中十分得意。 这姓宋得一早便在自己得营中狐假虎威,如今可算是遇上楞种了。真动起手来,估计他宋良骥也不好意思亲自出手吧。就凭他身边亲卫的身手,还真未必就是这三位朝廷骑兵得对手。 毕竟行家眼里是瞒不住实力的。宋良骥的亲卫虽然也是骑兵亲卫里的好手,但是跟这位朝廷的伍长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只要将军们不出手,估计这位伍长,在亲卫中是寻不到对手的。 自己一力挑起比斗,等到宋良骥麾下尽数战败的时候,被人当众拿回马刀,看他这主将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这里嚣张跋扈。 “看来大人是要一意孤行了。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宋良骥一挥手,分布在场下的亲卫立即有七人回到了高台之上,赫然都是人人腰挎大雍制式的骑兵专用马刀。 “取我枪来!”宋良骥冷声道。一声说完,立即有亲卫自宋良骥的马背上取来了一杆长枪。递到了宋良骥的手中。 “将军莫非是想亲自动手,以大欺小不成?”一件见宋良骥提枪在手,那位前营主将顿时按捺不住的跳了出来,出言讥讽道。 “哈哈哈!本将在旁掠阵,难道也要你的许可吗?”宋良骥眯着眼睛,冷声说道。话语里的口气,全然没有将说话的人放在眼里。 “哼,看你的麾下能坚持几个回合。”那前营主将一见宋良骥如此态度,只能将郁气放在心中,强行压住。口中小声的嘀咕道。 “也好,既然是我的随从提出的方式,那么我方的人员就是三人,你们七人可以随意挑选对手对战,一一比过,胜场多着,可得这七口马刀。”尹哲看了一眼宋良骥身边的七人,淡淡开口道。 “大人,何必如此麻烦,我等三人愿意以三对七,一次解决问题。”没等对方答话,尹哲身后的伍长上前一步说道。说完还用自己挑衅的眼神从那七人身上一一扫过。 “如此,就却之不恭了。兄弟们一起上!”对方七人,发声喊,齐齐挥拳,便攻了上去。看的宋良骥一阵皱眉。 尹哲后退一步,跳下了高台,那伍长等三人后背向对,摆出了一个小小的防守阵型来。宋良骥看到此处,不住的点起头来。 那七人来势虽凶,但是面对三人,始终有施展不开拳脚的感觉。不到半个时辰,便一一被放到在地。 “好!官军威武!”那前营的主将一见结果,早就安纳不住喜悦的心情,高声的喊道。军营内的军士们都是崇拜强者的。对于眼前着刚刚完成的三对七的比斗,当然是看的热血沸腾。听到主将一喊,立马跟风的喊了起来。 宋良骥站在高台之上,脸色难看的几乎能挤出水来。 “你们输的不冤!留下马刀,随我回去!”宋良骥丢下一句话,便率先跳下高台,找来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就出了步卒的营地。 一众亲卫自然也是回头土脸的紧跟着出了营去。 第406章 营中夜半 “三位兄弟,当真是好身手。今日,打的那宋良骥的亲卫满地找牙,真是大快人心啊!来来来,快快有请,入我帐中歇息。传我命令,大帐摆酒,给尹大人助兴。”看到宋良骥狼狈出营,步卒营里的将校们,自然是无比高兴的。没想到他宋良骥也能有今天这样的狼狈样子。真该让大将军留在此地看看的,真是可惜了。 前营的主将一面吩咐设宴,一面拉着尹哲的手,显得十分殷勤。 “大人身边的几位军士,今日摆出得是什么阵型,端得是厉害。那宋良骥的亲卫,在我们军营里就已经算是不错得好手了,没想到七人对三人,还输得如此难看。真是大快人心啊。” 前营主将端着酒碗,已经和尹哲连干了数碗。眯着惺忪的眼睛,笑问道。毕竟也是一营主将,一动手,就发觉了那个阵型的不俗。能攻能守,还能再每个方向上造成局部的兵力优势。明明只有三人,却让对手七人无从施展人数的优势。 此事喝的醉眼惺忪时,正好可以一问。对方若时应了或许对自己一后训练步卒是有好处的。对方若是不应,就当是醉话好了,也不会尴尬。 “哈哈哈!本官乃是文官,哪里懂这些行伍之中的事情。待本官换来随从,你自问与他们好了。”尹哲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挥手示意守在大帐边上的军士去帐外找来哦正在和营中的一干队长之流喝酒的伍长。 “大人找小人何事?”伍长进得帐内,躬身抱拳,对着尹哲故意问道。 “哈哈,这为将军对你们刚刚摆出得什么阵势十分感兴趣,本官唤特地你来,与将军们说明一下。”尹哲也打着哈哈,对着伍长说道。声音拉得老长,似乎时已经不甚酒力得样子。 “小人遵命就是。”伍长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转身对着前营主将躬身道:“这位将军,小人等所用得并不是什么神秘的阵型。不瞒将军,我等三人,在朝廷军中,都是骑兵,平日里训练的都是马上的动作和配合。 这步战,训练得就极少了。至于这个阵型,乃是小人投军之前,在乡间和地痞流氓之流斗殴时所用。虽上不得大雅之堂,但是好再实用,特别是再人数远远少于对手的时候。小人说出来,还请将军不要笑话。” “果然如此,这样的配合虽然粗陋,但却十分有效。”那前营的主将一听,楞了一愣。仔细的回想一下,果然如那伍长所说。不禁点头笑道。 “好,本将最是喜欢像你这般能够随机应变的军官。若不是大人在此,本将都想问一问可愿意到我麾下做一名裨将。来,干了这一碗酒。”那将军哈哈笑道,随手取了一个大腕,满上了酒亲自递了过去。 “多谢将军赐酒。”伍长接过酒碗,一仰脖子,喝的豪迈异常。但是细心人不难发现,一碗酒几乎有三分之一,都是顺着嘴角流到了衣服上了。 这一场酒,尹哲频频举杯,只喝到烈日西下。眼见天开始黑下来了,才作罢。 “将军,本官今日高兴,贪杯多吃了几碗,如今头疼的厉害,还请将军给拔几个僻静的帐篷,让我和这三名随从也能休息一番。今晚怕是进不了城,回不了客舍驿馆了。”尹哲大着舌头,搂着那前营将军的肩膀。两人这一场酒喝的差点酒要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一番了。 “此事无妨,包在本将身上。”前营将军也迷迷糊糊的答应道。说完,随手指了一名亲卫道:“前日这几位就宿在军中,你去将那两顶营帐再清空了,让几位壮士好好休息。至于尹大人,待和本将喝的尽兴后,自会差人送大人,去相邻的单独军帐。” “如此,就多谢将军了。”那伍长正寻思怎么开口,再去前日呆过的营帐,这边那前营将军酒主动开口了。当真是有如神助。看来今晚的行动,又多了一成成功的胜算了。 就是不知道那宋良骥的亲卫可曾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若是不来汇合,单靠自己三人,力量还是弱了一些。心中想着这些,故意踉跄着身姿,跟在了那位引路的亲卫身后,朝营帐中去了。 “几位兄弟,身手是没得说,就是着酒量差了些。这才没喝几碗,脚步酒如此虚浮了。哈哈哈”引路的亲兵,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看着伍长等三人,颇有些自豪得调笑道。 “哈哈,不瞒你说,像我等这样的级别,平日里在军中,哪里轮的到我们这般畅饮。所以今日有些失态了。兄弟莫怪,莫怪啊!”伍长故意大着舌头,顺着那亲卫的话道。 “如此说来,倒时有几分道理了。这边,这顶营长,就是当日宋良骥的那亲卫找我们军候要的,今晚还是你们的。赶紧进去,休整一番吧。兄弟我再回去和兄弟们喝点,就不在这里相陪了。”那引路的军士将三人送到了地方后,便告辞出,循着来路,又去找自己相熟的军士喝酒去了。 伍长等三人进到了帐中,静听了一会,确定了四周无人后,一个个的站直了身体,哪里还有半分醉意。对于这军营里的军纪也是皱眉不已。大雍的军中,除非是庆功或者出征,其余时间里禁酒从来都是最严厉的。如何能如此这般的随意。一个前营将军,就能下令大摆宴席! “上半夜不要行动,先睡个好觉等到三更时分,困意最足的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伍长招呼了一声后,一松腰带,将插在腰间的三柄马刀放在一边。只留下自己惯常使用的兵刃放在枕下,到头便睡。 其余两人也如此一般的也躺下,片刻之后,帐内就鼾声一片了。 ...... 距离前营不远的骑兵营,中军大帐内。 傍晚时分,帐内点上了粗大的牛油巨蜡,照的帐内灯火通明。但是帐内并没有议事的军将,只有宋良骥和今日上场比试的那七名亲卫。全部都是精神奕奕,似乎实在等待着什么。 第407章 汇合 “今日一战,你们感受如何?朝廷的骑兵,步战的功夫也是不错的吧!”宋良骥的脸色如常,并没有在前军营中时的那般愤怒。问起话来,也是随和的很。 “将军,那三人的功夫确实不错,今日就算我等七人用尽全力,只怕也难以取胜。骑兵步战尚且如此,小人真想领教一下他们马上的功夫。”亲卫中一人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马上的功夫,你们前日不都看到了吗!人家十一骑,就敢对着三倍于己的凉骑拔刀,这在你们看来,恐怕连勇气都提不出来吧!别看我们一战消灭了凉人百骑。那是在兵力十倍于凉骑的情况下再取得的成绩。而且我们自己伤亡也超过了百人!” 宋良骥的语气有些黯然,作为一名骑兵的将领,是知道自己麾下与自己最憎恨的对手之间的差距。 “好了,今晚先不说这些,说说那名伍长在和你们交手的时候,可有什么暗示吗?”宋良骥话题一转,对着自己的亲卫们问道。 “回将军,小人得了将军提醒,所以争斗的时候,一直都是主动往那名伍长身上凑,那伍长果然有所暗示,但是场面上人多眼杂,也没有说得详细,只说了今夜三更,前营西北拐角,寨墙下,共杀凉人。” 那亲卫如实得回道。心里虽然有疑问,为何将军提前知晓他们不是前来找自己晦气,而是有消息要传递。但是嘴上并没有问出。身为亲卫,最主要的就是忠诚。而这些在他们身上偏偏都是不缺的。 “果然如此,前营之中竟然真有凉人!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所为还是王爷得意思。但愿王爷是不知此事的!”宋良骥一听亲卫所言,特别是听到对方直接了当得说出了共杀凉人四个字,整个人都忍不住得激动起来。 站起身,在军帐中来回的渡着步子。脸色也就不再是刚才得那般风轻云淡了。 “如此,今晚我们要去赴约吗?”那亲卫问道。 “当然,本将最痛恨的就是凉人,与之不共戴天!我们义军的军营里,竟然会有凉人入住,本将的眼睛里如何能揉的下这样的砂子! 前营西北拐角,隔着寨墙,不正是我们亲卫骑兵营的地盘吗!如此天时地利,怎能不去!” “去也去得,只是凉人悍勇,我们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如今连凉人的数量尚且不知,其他的具体情形也一概不知,如此赴约是否有些仓促?万一失败,王爷追究责任,对将军的前程可是大有影响的。” 一名亲卫颇有些忧虑的说道。 “前怕狼后怕虎,如何能成大事!他们四人就敢前来,我们还有何所惧?凉人占我山河多年,杀我父母兄弟,吾何能以一人前程计,而忘记血海深仇。 今夜三更时分,本将便亲自去寨墙边等待。诸位若有异议,便在本将中军帐内待到天明,自可散去。愿意跟我同去的就喝了这碗壮行酒,静待三更吧。” 宋良骥抓起一坛酒,往几案上一字摆开的八个大碗里挨个的倒满了酒。自己当先取了一碗,仰头一口倒进了脖子里。其余七人本就是自己的亲卫,此情此景,哪有不愿去的道理。 众人喝干了酒,也不休息,各自取了兵刃,便在营寨的四周巡视起来。 夏夜的军营里,燥热是难免的,加上巡夜的军士手里打着的火把,噼噼叭叭的冒着火光,更增添了一点暑气。 二更过后,夜风也开始有了凉意,微微吹过,让人全身舒爽无比。 营中将军亲自巡夜,这在义军的军营一向都是不寻常的。宋良骥也和麾下的亲卫一样,只在腰间悬了一口腰刀。趁手的长枪,因为太过引人注目,毕竟也不是在马上,就没有办法携带了。一行八人贴着营寨的寨墙巡视了一圈后,看看夜色就快到了三更。 一行人正好巡视到了西北角的偏僻之地上。 “时辰就快到了,听着对面还是没有动静啊!莫非对方是诓骗我等的吗。”跟在宋良骥身后的亲卫小声的问道。 “不必急躁,在等等看。若不是只有对方知晓凉人的位置,我等自是应当单独行动。就算是事情闹大了,也可以推脱说是遇见了凉人,我等也是赶去前营驰援的。”后面的亲卫也接着小声的说道。 “停!熄灭火把。”众人正缓步向前的时候,宋良骥突然右手一举,低低的喊道。众人立即停步,手上举着的火把也迅速的插进沙土里。周围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二人上前,将那拒马移开。”宋良骥一招手,身后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亲卫立即上前,将一道拒马搬开了一道口子,宋良骥附身在寨墙上,贴耳静听了一会。然后用手轻轻的叩动几下。果然对面片刻后便响起了几声回响。 “就是这里,先将寨墙的竖木移开一根。”宋良骥说完,众人小心的抽出腰刀,看准了一根竖起的巨木根部,便开始挖土。七八柄腰刀,不过盏茶功夫便沿着巨木的宽度挖开了一道深深的沟槽。 横向的固定木,也被宋良骥用钢刀一一的撬开了。众人齐齐角力,巨木顺着沟槽便滑开了数尺。严实的寨墙,就这样张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正好可供一人往来。 “将军,你等先在此处稍后,待我先取查探一下对面的情况再说。”距离宋良骥最近的一名亲卫一见寨墙已经打开,便低声建议道。 “也好。过去以后,若是一切顺利,便以指扣竖木。”宋良骥也没有犹豫,点头同意后,又叮嘱了一句。亲卫过了寨墙,这边尹哲等四人早已经等在黑暗中多时了。待到看清了来人,正是白日里和自己交手的熟悉面孔之后,才自黑暗中现身出来。 “兄弟们果然守信,今晚咱们就干一票大的。”伍长压低了嗓音说道。 “凉人有多少兵力,住在几个帐篷里?你们可曾打探清楚了?”来人见到尹哲等人后,也小声的问了一句。 第408章 血溅军帐 “前日便打探的清楚了,凉人不过七八人,分驻两顶帐篷。我们趁夜偷袭,胜算极大!”伍长一指不远处的两座军帐说道。 “好!我这就通知我家将军。”来人说完后曲指轻轻敲了数次寨墙上的竖木。不过片刻,便有七人自黑暗中鱼贯而出!正是宋良骥以及六名亲卫。双方汇合之后,十二人具是手握利刃。 天色正值三更,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候。星光下,十二人杀气冲天。原本满地此起彼伏的夏虫与蛙鸣声,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而变的鸦雀无声。 而不远处的那两顶凉人的军帐,依然安静如常。 “怎么连巡视的军士都没有,这里的防卫似乎也太过于松懈了吧?若是真有凉人使者在,应该不会如此。如此顺利,就到了此处。只怕其中有诈。”宋良骥循着星光抬眼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两座孤零零的突兀的矗立在拐角处的军帐,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低声的向着尹哲道。 “宋将军,放心就是,巡营的军士巡视密度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再有片刻就该到此地了。我们再观察片刻,等到这支巡视的军士过去,就立即行动。务必要速战速决。”尹哲也低声说道。 “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传来。伍长回头看了看低声说话的俩人,在黑暗中悄悄的打了个禁声的手势。 众人赶紧伏低了身段。兵刃藏与身后。脚步声渐渐加重,踢踏踢踏的越来越接近众人藏身附近的巡视路线上。 “什么人?”突然巡视队伍中走在最后的一人,朝着不远处,尹哲等人俯身的地方厉声呼喝了一声。骇的尹哲顿时头发竖起,后背被这一瞬间激发出来的冷汗浸了个透。整个巡视小队被这一声大喝惊的也是如临大敌。十几条简易的长枪混乱的指向了前后左右。 尹哲等人虽然后背发凉,但是一时也没有乱动。那几名宋良骥以及齐名亲卫握刀的右手微微发力。原本平放于后背的腰刀,全部换成了刀刃向下的姿势。准备对方一旦围拢过来,就做殊死一博了。 等了半响后,四周依旧是异常的安静。领头的军侯眼光四下里瞟了几遍之后,才直起身来,对着队伍最后面的那为出声的军士骂道:“大半夜的,你他妈瞎嚎什么?害的老子前半夜喝的酒都全部被吓成了汗出来了。” “军侯,小人刚才好像看到那边有反光的东西,才出声试探一下的。”队伍最后的那为军士诺诺的答道。一边说,一边还那眼光在尹哲等人藏身的地方搜寻,似乎还不太甘心一般。 “滚你妈的蛋,老子怎么没有看到什么发光的东西,我看你是昨晚多喝了马尿了吧!要是有人,也被你这一声鬼叫给吓死了。快他妈的跟上队伍吧,下次再要嚎,提前给老子打声招呼成不?老子可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那位军侯也用眼光仔细看了看,满眼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随即也没有在意又骂了一会。 “赶紧的,全都给老子把枪拿稳了,队伍排整齐了。他娘的,这么一耽误,还得加快点速度,免得误了点卯的时辰,又要挨将军的板子。”半响过后,那军侯虽然也有些犹豫,但还是没有敢亲自上前查探一番。只是在此地稍做停留后,就骂骂咧咧的指挥着麾下赶紧向前去了。 “好在这帮笨蛋没有再往前查看,不过这样一耽误,我们的行动的时间就更少了,宋将军,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各自负责一顶军帐,完事之后,也各自分散撤退如何?” 伍长爬在众人的最前方,原本眼光瞥见宋良骥以及七名亲卫将腰刀反握,背在身后的时候,军觉得不妥,待要出声提醒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一声斥喝就已经响了起来。 不过万幸的是,对方的喊声,让宋良骥等人一紧张,便竖起了腰刀。至于那位军侯为何不上前查看究竟,自己也没有想的明白。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好,就如你所说,我们各自负责一边,杀完,便分道扬镳。”宋良骥又看了一眼目标的帐篷,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对方的建议。自己和对对方也只是临时合作。人员都不太熟悉,配合起来也就容易出现问题。 正好如对方所说各自分开,也最理想的办法。至于退路,自己的营寨就在隔壁,不过是趁乱钻回去,将那滑开的竖木归了位,横木稍加固定,挖开的地方垫上块石头,从这边也就看不出什么端倪了。 对方既然提出各自撤退,看来是今夜不打算出营了。无非是再潜回帐中,等到天亮罢了。虽然危险,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当然这样犯险而不愿意和自己同时撤退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吧! 毕竟表面上看,自己和他们还是对立的存在。 这些想法只是在心中闪过,身上的动作依旧顺畅,宋良骥一挥手,身后的七人立即起身,缓缓的向着左手边的军帐围了过去。尹哲等人自然也没有闲着,四人也是各提兵刃,跟在了伍长的身后,向着右手边的军帐摸了过去。 伍长的动作很轻,狭长的马刀轻轻的伸了出去,缓缓的挑起了军帐的门帘。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借着星光,只能看见军帐里面的床位上躺满了浑身酒气的汉子。 眼光略微一扫,心中顿时犹豫起来。躺在床位上的汉子有六人,而自己只有四人,一人一刀下去,势必就会惊醒其余两人。正犹豫间,身后的两名军士已经一左一右的踏了进去。尹哲随后也步入了军帐。 伍长也快速的回过了神来,不过近距离的一看,也就放下了心来,这些汉子一个个已经醉人事不醒了,看面相确是凉人无疑。四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不在停顿,双手握紧了刀柄剑柄,往上一提,然后各自照着一名凉人的心窝猛然刺下。 第409章 意外 四名凉人甚至都没有多少痛苦,只是低低的发出了几声闷哼,便去见了他们梦中的昆仑神了。伍长一刀下去,立即拔出,迅雷不及掩耳的又反身结果了另一名凉人。最边上的那名军士动作和伍长如出一撤,也连杀了两人。 六名凉人连尖叫声都没有发出,便全部抽搐着命归西天了。 从没有想过会如此顺利的尹哲等人,顿时放松了心情。将沾满污血的刀剑,在凉人的毛裘上来回擦拭了一番之后,便收刀归鞘了。正当尹哲等人准备撤退的时候,宋良骥等人负责的方向上响起了低低的怒吼声。 “不好!宋将军他们有麻烦了。我们赶紧过去支援一下。”尹哲一听到胡语的低吼声,神色大变。提着长剑沉声喊道。 “好,大家收起兵刃,用他们的弯刀,冲过去的时候不要出声。”伍长也应声附和了一句。四人立即抓过身边的弯刀,一挑军帐,就向着左边冲了过去。 并不是说凉人的弯刀也多么好用,而是在这样的夜色里,举着弯刀,又是从这个军帐的方向冲过去,能让安歇凉人以为是援军,从而给那边还在顽抗的凉人以突然一击。电光火石之间,还能想到这些,看来这位伍长虽然武艺高强的有限,但是着临战的经验确实丰富异常。 那边宋良骥等人也是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军帐前,一名亲兵上前,正准备挑开布帘,腰刀的刀尖刚刚伸进军帐的时候,黑暗的帐内,一把弯刀,悄无声息的捅了过来。刀尖直直的捅穿了亲卫的身体,直透后背。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袭上脑际。双臂上的力量迅速的流失,右手的手指再也抓不紧伸出去的刀柄了。 眼神空洞而有绝望,但是这些在这样的黑夜里,没有谁能看的到。深厚仅仅跟着的同袍们,直到那柄腰刀落地的时候,才察觉到异样。急欲抽身后退的时候,那把透背而出的弯刀,迅捷的抽出,捂住死人嘴巴的左手猛然用力,便将尸体推向一边,空出的面前,刀光闪起,弯刀的尖端划过了俩个人的胸膛,血光迸裂,惨叫声沉闷异常。 这些临死的卫士,骤然遇险的时候,心里想的竟然还是保护身后的将军,从而不敢高声的惨叫。可见其对于主将的忠心也石可嘉的。那埋伏在帐内的凉人一招得手,转瞬间连杀三人。 手中弯刀的刀尖上,鲜血淋漓。一击得逞之后,也就不在影藏身形,收刀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冷冷的盯着眼前刚刚反应过来的其余四名后退了数步的亲卫。以及他们身后的那位看不清楚脸色的身影。 弯刀凉人的身后,又缓缓走出三人来。一步步的向着五人逼过来,每个人周身散发出来的的气势都不似寻常军卒。三把大号的镔铁弯刀黝黑黝黑的,在夏天的夜里散发出冷冷的光芒。 宋良骥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一步一步逼近的四人,脑子里卷过惊涛骇浪。原以为自己的一身武艺,在义军中已经算的上出彩了。能在自己手上走过五十招以上的,诺大的军营里也就只有自己的那位死对头一人了。其余诸将皆泛泛。 但是今晚,随着那惊艳的一挑,一横劈,带走了自己三名属下的性命之后,更是让自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单凭这一人,对上自己,恐怕没有数十招,自己是没有把握言胜的,但是他身后的三人中,中间的那位看气势丝毫不弱于出手的那位凉人。其余凉人虽稍显弱势,但是也只是差之毫厘罢了。 对上这样的四名对手,虽然自己麾下尚有四人,加上自己还有多出一人的优势。但是结果,宋良骥已经能够料到了。可是此时,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路,退无可退了。如此近的距离,将后被留给这样的敌人,才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自己这边遇上的是这样的对手,也不知道那朝廷的人马遇上的时什么样的高手?若也是如此,只怕他们能坚持的时间更短! 或许,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昵? 猛然想到,今日自己收到的那个神秘的纸团。没有来路,没有署名,自己竟然就这么入魔一般的选择了相信。相信了朝廷的使者就一定知晓凉人的所在!相信了他们一定会找上自己联手的。 或许是自己的心底或许还有一丝身为大雍臣民的觉悟罢。明知王爷有意自立,但是一听到朝廷来使,还想着暗中助力。或许这就是宿命!对此自己也并不后悔! 面对不断逼近的凉人,这些想法也只一闪而过。唯今之际,只有一拼了。 自己挥刀迎上,对方那两名好手,竟然同时包抄过来,打着以二敌一的注意,牵制住了自己。余下的两人自然的攻向了自己麾下的四名亲卫。 短兵相接之下,四名亲卫跟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自己想要援手,但是被俩个人纠缠的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麾下一个一个倒下。暗哑得嘶鸣声并没有传出去多远。刀剑的碰撞声也=在寂静的夏夜里各位的清脆。 这个僻静营地的拐角处,就这么激烈得厮杀着,半柱香得时间里,竟然没有惊动营中的任何一名军士! 直到尹哲等四人奔来的脚步声,让宋良骥的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但是看到来人手里高高举起的弯刀的时候,一丝苦笑在嘴角弯起。看来今晚还是难逃一死了。 死亡,自己并不畏惧,战阵上见惯了的就是生死!只是死的如此憋屈,是自己有些接受不了的。在自家的军中,偷袭对方,结果却折在对方的手里,这对于一个将军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耻辱。 凉人四把弯刀围攻之下,依旧还让对方支撑了数十招,不得不说宋良骥的武艺确实了得。也激的为首的凉人低吼连连。 脚步声传到了几人的耳中。凉人们听清了来人的方向,又看了看来人手中的弯刀,也就没有再做理会了。四把弯刀配合纯熟,一时间攻势如潮,宋良骥以一敌四,已经被压制的全无还手之力了。 第410章 山东事了 原来两个军帐里,尹哲等人负责的军帐里面全部是普通的军士。而这边宋良骥负责的却是一位千夫长,以及三位负责保护的百夫长。三人早在那巡视的小队发出呵斥的时候,就已经被惊醒。 宋良骥的亲卫被反偷袭,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待到尹哲等四人奔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宋良骥在四名凉人围攻之下,苦苦支撑,但是双方都没有呼喊。伍长等人直愣愣的就朴了上来。引得为首的凉人千夫长眉头紧皱的出言呵斥道:“一边观战。” 凉人的千夫长一声大喝过后,来人依旧没有减速停步的意思。围攻的四人瞬间感觉到了异常。因为凉人的军中,等级观念是十分严重的。那边的小军帐里住着的都是随行的寻常军士。对于千夫长的命令从来都是绝对服从的。而这几人,却是充耳不闻。 千夫长抽身出战团,待要转头再训斥时,四把弯刀几乎同时砍向了门面。 千夫长一身的武艺再强,也不敢贸然硬接四人的攻击。脚下一滑,就侧身退开了一步。但是四把攻击的弯刀中,有一把刀似乎并没有落空,而是就势往前一挺,砍上了还在围攻的宋良骥的一名凉人的后背。握刀之人正是那位伍长。 宋良骥正面的敌人一下减少了两人,压力骤减,一时间手中的刀光盛壮起来。配合着偷袭而来的四把弯刀,勉强将局面维持了下来。 也仅仅是维持,因为尹哲等四人,虽然战力比之亲卫强上了一筹,但也是强的有限。面对对方两位和自己相仿,两位仅仅弱了一线的好手,还是缺了些斤两的。尽管对方有一人负伤。 “怎会如此?”尹哲因为一阵狂奔后,再出刀一击之后,口中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但是心中的惊惧更甚。 “定然是我看见的那六人只是普通军卒,这里的四人当日并未出军帐。”伍长一刀砍在了对方的后背,但是从其反应的速度以及面对危险瞬间给出的反应来看,身手定然是高过自己甚多。 听到尹哲的询问,也只能将自己的猜测如实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抱怨?并肩杀敌,一死方休而已。可恨的是在义军的营中,却不能呼喊袍泽相助,实在可恨!”宋良骥巍然长叹,手中的腰刀刃口上已经有了数道微不可见的裂纹。 “哈哈哈,宋将军所言深的我心,是本官太过酸腐了。今夜,我等同死!”尹哲哈哈一笑。声音也不在刻意的压制掩饰了。手中握住的弯刀,铿锵一声,被丢在了地上。 “这弯突突的奇怪兵刃,实是不怎么称手,哪里能及得上我大雍的马刀!兄弟们换刀!”伍长也是哈哈一笑,手中的弯刀也被随手一丢,双手从腰间拔出了两柄一样的狭长马刀。 右手掂了掂分量,右手一扬,自己的佩刀便飞向着宋良骥。“宋将军,别无所赠,我大雍又不允许私自将阵亡同袍的兵刃丢下,这把马刀是我在在马上所用。还算趁手,就送你一用吧!” 左手上握着的正是同袍的兵刃。不能丢下,但是自己接着使用,一直都是军中人人效仿的方式。 “好刀!”宋良骥身伸手接住,上下挥动了几下,破风声刺耳! “哼,一群死到临头的蠢货。”宋良骥等人换刀,以及对话,看似颇多,但是时间上不过是瞬间。五人全部换上了大雍最新的骑兵制式马刀之后,对面的凉人千夫长,才出声讥讽道。身后是三位贴身保护的高手,皆沉默不语。 千夫长一挥手,三人蹂身而来,弯刀的角度诡异狠辣。宋良骥当先举刀,迎上了速度最快的那名凉人。伍长与两名军士又摆出了背靠背的防守姿势,隐隐将尹哲护再中间,同时也对上了两位武艺稍逊一筹的凉人。 兵刃撞击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但是义军得军营中依旧是死寂一般得安静。 “徒作困兽之斗,又有什么意义?南朝当真也是无人,竟然派出这样孱弱使者。更可笑的是,竟然还想行那班定远旧事?当真自不量力。也是无趣的紧,本将就让你们早些死心。”凉人的千夫长,对于这样的掌故都是娓娓道来。显然也事出身于北凉的顶级权贵之家。 凉人虽然时代居于草原,近数十年才有一半族人南下居于中原。但是在北凉的权贵内部,早就有着以养正统儒生训诫族中子弟为荣的风气。 谁言凉人多粗鄙?权贵中自有处心积虑百余年的积淀。 千夫长说完,也不在一旁观战,举刀向着宋良骥杀来,又是两人夹攻的态势。关键是两人的一身武艺,都是和宋良骥不相上下的。不过五十个回合,以一敌二的宋良骥便已经现象环生了。毕竟都是没有入品级的身手,内力也就枯竭的快了。 这边的尹哲等四人,就更加不堪了。面对两名千夫长的护卫的攻击,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合力之下,也没有走过二十招,两名军士,便倒在了弯刀之下。 ...... 三日后。 琼州小皇宫的听雨楼前,伺候在赵崇身边的女官,双手将一根纤细的竹管递给了这位翘首期盼了数日的皇帝。 赵崇细细的验看了封口处的火漆印戳后,双指微微用力,便捏破了竹管,小心的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其上寥寥数语而已:“尹哲顺利抵达密州,鲁王不招。遇凉使于营中。夜袭不顺,拔刀自刎。” “唉!这山东,淮南四路,只怕要往后放一放了。”听雨楼上一阵叹息,转瞬又归于平静。 三日后,一道旨意叩开了琼州城中最神秘的一片民宅的后门。坐镇其中的中年男子,一言不发的将所囚禁的所有尹家子弟全部释放。只是处决了数十位大管家以及其下的家仆。 “赵家还真是从不杀有功之臣啊!”中年人微微感叹后,便将那道旨意,放进了身边的碳炉内,盛夏时节,生在室内的碳炉!火焰腾空而起,转瞬又归于平静。 第411章 中兴气象 大雍朝廷风雨飘摇了数十年,经历三代帝王,没想到反而是在赵崇的手里渐渐的显示出了一点中兴的气象来。 这位十余岁在海上临危登上大位的幼年天子,先是在海上一战击败了帝国的海上宿敌范弘阳。然后率领军民南渡入了琼州,竟然将这个小小的海岛经营的有声有色。驻扎下二十万跟随的百姓,开出百万亩良田。两熟之后,大雍保暖! 并且在这些不离不弃的民众中征召了八万子弟,以此为核心重建了四卫羽林。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将领,不过两三年就练出了数万能战的骑兵。 就连那位被北凉大可汗器重有加的少壮派的领袖,董家的千里驹以及草原凉人中有智虎之称的斯钦巴日也都双双殒命琼州城下。 这些还不能称为中兴的话,那么驰援乌云部,获得了大量中原王朝梦寐以求的战马,以及收复岭南,江东的失地,着实将这位年轻皇帝的声望推到了顶峰。现今无论是朝中百官,还是军中的宿将,对于这位君主几乎无有不称颂的了。 但是正当这一切都在向这朝堂上那几位重车臣希望的方向上发展的时候。赵崇却一连缺席了数次的大朝。据说不是沉迷在了云妃的寝殿,就是由云妃相伴,待在那座君王一向喜欢流连的听雨楼内。就连自己的那座日常处理政务的垂拱殿,也在恢复了姚秀夫的左丞相之位以后都少待了。更不要说处理日常政务了。 几乎就是一幅放手不管的架势,若不是姚秀夫以及尚在琼州的六部官员,不时前来垂拱殿求见,朝臣们几乎都见不到君王的面了。 面对朝野间的汹汹议论之声。魏家的兄妹俩人始终保持了平静。兄长魏剑秋只是埋头练兵,麾下五千重骑兵,一直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其战力到底如何,连军中的多数将领都不得而知。 小妹也就是皇后魏凌烟,更是在指挥收复了岭南之后,便将虎符等信物系数奉还。自己也深居后宫,一心抚养皇子,对于赵崇独宠云妃之事,也是颇为平静。 所有的这些表面的平静也好,暗流涌动也罢,在赵崇看来,都不重要。此时在赵崇心中最重要当然还是江东的局势。至于蜀中,有严成化和六万玄武卫在,也不需要自己亲自操劳的了。 赵崇对于那只皇家鹰犬的能力还是能够新任的。毕竟是前任鹰首亲自过问把关,才挑选出来的将军,独当一面的能力自然是有的。加上其在蜀中的家族的助力,若是不能再半年之内平定这么一块膏腴之地,那才是自己奇怪的地方。 江东之地,一百五十余州的稳定和恢复,才是赵崇最为关心的事情。 沿大江,自平江等地至蜀中以西的最前线,驻扎了帝国目前几乎所有的激动兵力。 包括驻扎在洞庭,鄱阳湖乃至金陵附近的数万水军,沿江驻扎的青龙卫,朱雀卫,还有半数六万整训过数月的玄武卫新军。以及刚刚成军的一万控鹤军,和神秘异常的白虎卫。总计二十多万步卒和骑兵。但是相对于广大的江东来说,这些兵力时远远不够的。 所以兵部早就将历次大战后,那些因伤,退出军伍而又能力卓着,军功显赫的将校,甚至是老卒们推举到了各州,负责整训和统领地方的备军。经过一两年的筹备,如今也称的上是成果卓着了。 江东一百五十余州,大州三五千,小州千余,重要的战略要地外甚至还筑起了大小不一的军营,等着前线压力变小后,撤下一些精锐的常备大军进驻之用。粗略统计之下,单单是这些地方的备用军,竟然也有四十余万人马了。虽然军备不如前线的那三十万精良,但好歹也是甲胄兵刃配备整齐的了。 听雨楼内,巨大的屏风上挂起的时巨幅的江东地图。赵崇对于兵部的作为显然是十分满意的。但是最精锐的四卫羽林,虽然一再扩军,玄武卫甚至已经扩展到了十二万人的规模。但是兵力似乎永远都是不够,更别说是撤下来进驻腹地上的那些战略要冲之地了。 青龙朱雀各有六万骑,加上控鹤军万骑,白虎卫五千骑,这将近十四万的骑兵,已经是大雍承受力的极限了。若是再行扩军,那么大雍的财政就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因为骑兵的消耗远远要比步卒大的多,光是这十几万匹战马消耗的马料,就是一个天文一般的数字。更不用说还有更大量充当脚力的骡马! “兵力还是不够啊!如之奈何!若是蜀中能够早日归于龙旗之下,那么朝廷的压力就会小的多了吧!”赵崇面对着这副巨大的江东以及蜀中的地图,轻轻感叹道。 “兵部除了着手在各州府构建地方备用军外,对于青龙,朱雀,以及留在江东的六万玄武卫分散就食于沿江各路,这样一来,就大大减轻了户部和朝廷的供养压力。或许可以考虑在各地扩军后,再由地方供养。朝廷只需负责军备和派出将校整训统领即可。” 今日伺候在身边的女官,不是往常的那位。听到了皇帝的感叹之后,鬼使神差的接口说了一句。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不妥,所以后半句的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几乎不闻了。但是赵崇如今的感官异常灵敏。这细若蚊蝇之声,自然也是一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 “如何敢在朕的面前妄言军国大事!”赵崇豁然转身,一双眼睛直视着对方,口中的语气也变得异常严厉。 “奴婢知罪,一时口快,请皇上恕罪!”那女官脸色惨白得急忙俯身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蹬蹬蹬”一阵脚踏地板得声音轻轻传来。往常侍奉左右得那名女官听到楼上的异常,快步上得楼来,盈盈拜道:“奴婢调教侍女不当,冲撞了官家,还请官家恕罪!” “罢了,带下去罢!” 赵崇摆了摆手,面前瞬间就清静了起来。 第412章 人才难得 “近来相府上下都在忙些什么?”赵崇对留下伺候的女官问道。 “相府里近日似乎都在商讨开科一事,就等着下次大朝时,在请陛下定夺了。”女官轻声回道。面对赵崇得询问,总是能第一时间给出让皇帝满意得回答,似乎对于朝野上下得一切事务都成竹在胸一般。 “等着大朝吗?乱哄哄的,能决断什么大事!”赵崇闻言,咧嘴笑了起来。如今的大雍朝堂,南渡后取消了的寺,台,御史等机构以及朝官,又随着朝廷的稳定而慢慢的健全了起来。 现如今,光是每月一次的大朝时,上朝议事的官员。就有两百多人!要是遇上重大的庆典,那些披红穿紫的贵人就更多了。规模几乎要赶上临安旧都承平时的气象了。 那些下放到了各县充实基层的散官,言官,等等如今也都回归了朝堂。看起来倒真像时一副中兴的样子! 可惜的时赵崇对这些只会夸夸其谈的官员们一向观感不佳。这也算是故意一连数次缺席大朝的原因之一吧!不过对于近期朝野上下的议论之事,倒是颇感兴趣。 大雍立国已经过百年,能维持不倒的依仗就是有这些栋梁之才的支撑。如今飘零数十年,也是该重新审视这件事关帝国兴衰的大事了。 “大朝就免了,空费口舌,也议论不出什么结果来。你去传下朕的旨意,朕今晚要在垂拱殿内召见一下丞相,以及在琼州的几位尚书和侍郎。”从来人多的时候,都是决定不了任何大事的。往往在这样的小范围的讨论中,能快速的做出决断来。 至于那个隆重繁琐的大朝,本月的这一次,赵崇又是不打算现身了。 听雨楼上视野十分的开阔。四面的围帘卷起,召来清风几许。楼阁的拐角处放置的铜鼎内的冰块,也将夏日的暑热一丝丝的抽了出去。 自入宫以来,往常习性泼辣的云妃,在宫中养了还不到一年,竟然越发的娇艳起来了,连性子也温柔的多了。此时自然也陪在了阁楼上。见赵崇打一连打发走了两名女官,也只是用眼光关注了一下距离自己不过数步距离的皇帝。 “爱妃可是困倦了,若是乏了可先回寝宫。”赵崇面对这位娇艳如花的云妃,眼睛也不曾多看几眼。 “陛下也请注意龙体,早些歇息。臣妾这就先行回宫了。”云妃款款欠身,语气平淡如水。坊间盛传年轻的皇帝专宠新妃,冷落皇后。也只有云妃自己知道其中的冷暖了。 赵崇点了点头,在云妃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才微微转身,看了看那道婀娜的背影。但是脑子里想的还是江东的羽林卫的布防情况。前番虽然有兵部主持征召了各地州府备用军士,充实了各地的武备。 但是羽林四卫,乃是拱卫皇家的力量,是只听皇命的力量。所以对于他们的调动,换防等等一应事物,都必须赵崇同意之后,由专使发布军令。兵部轻易是不会插手过问的。 这也是大雍军界的一条铁律! 如今荆湖等地的战事已经结束,暂时也没有大的军事行动的打算。就像那位多嘴的女官所言,大军就食于地方,对于朝廷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兵力过于集中,对于地方来说,压力还是太大,需要适当的分散开来。 至于加重了地方的压力,增加百姓的负担,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毕竟没有这些大军,这江东之地,依靠谁来守护昵! 如今江东的粮税,已经收了一季。但是朝廷却没有看到一石粮食运到琼州。相反的还要从府库里以及琼州岭南各地大量的收购百姓的余粮,提前来接济春荒。这也几乎耗尽了朝廷府库的银钱。 尽管户部已经在竭尽全力的筹划,但是自南渡琼州以来,几乎是年年用兵!若不是由那支神秘的船队垄断了南洋以及往东的海上商路,使得大雍朝廷又多出了一大财源,户部怕是早就已经支持不住了。 但是形式总算是在好转了。等到江东秋熟,朝廷再收一次粮税,整个局面就能好的多。毕竟江东的广阔,不是一个小小的琼州能够比拟的。只要荆湖,以及苏湖再熟一次,那么朝廷当然就能富足! 前提是这两地不能再收到凉骑的劫掠,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赵崇的眼光自大江的入海口一路往西扫去。胸中对于各地的布防,自然清晰起来。 掌灯时分,听雨楼上一片黑暗,垂拱殿内却是灯火通明起来。左丞相姚秀夫,兵部尚书戴红鸿德,新任吏部尚书郑国安,工部尚书李偈等所有在琼州的尚书都赫然在列。 再往下首,就是各部的左右侍郎了。因为江东初定,孟杰尚未归朝。今晚六部尚书,只缺一人了。 众人朝赵崇见过礼后,便依次坐定。 此时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就整个大雍朝堂来说,算得上是一场小朝会了。显然这些重臣们也都有些习惯于这样得议事方式了。 “姚丞相,这是朕这些天考虑后的方案,请过目一下。”众人坐定一后,赵崇自案头上拿起了一卷布帛,亲手递给了距离自己最近得姚秀夫道。布帛上自然就是荆湖附近,青龙朱雀,以及玄武三卫,近期改地驻防得情况。 赵崇打算在商讨开科之前,先将此事定下。虽然说对于羽林四卫,自己是有权直接下达军令的。但是让丞相以及兵部尚书知晓,也是妥当得。若是万一有什么疏漏,两位重臣也可以提出建议,毕竟自己总有百密一疏得时候。 “陛下,老臣就不细看了。还是转给戴尚书细细参详吧。”姚秀夫粗略得扫了一眼,便将布帛转手递给了兵部尚书戴鸿德。 “也好!戴尚书可以回到堂部在细看。这两日给朕回音好了。”赵崇点了点头,这样的大事,当然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的。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太过于心急了。 “那么今晚,朕招众卿前来,就是想议一议开科一事。毕竟江东收复也有段时间了。但是一百五十多州,主官却还有半数缺员。实在是朝廷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第413章 蜀中风云 永平四年,盛夏! 大雍朝堂上传出了一件重磅的大事。那就是朝廷要重新恢复中断了数十年的大事--开科取士。消息一出,天下士人无不欢呼雀跃,特别是埋头灯下寒窗十年的寒门学子,更是感激的无以复加。 毕竟仕宦家族纵然是没有了这个途径,族中子弟想要出仕,总是容易的多。而寒门则就不同了,这几乎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了。所以琼州的消息一出,江东的书生纷纷南下。 其意义更是超过了大雍朝廷的南渡琼州。小小的琼州更是在第二年的春闱之前聚集了大批的儒生。 对于读书人这样的反应,朝廷当然是怕手称快的。看着这些寒窗苦读了多年的学子们,户部的掌舵人的心里已经笑开了花。就更别提身为丞相的姚秀夫了。 而赵崇只是在做好了决断之后,便放手让臣下们去执行了。至于其中的细节,更是不愿意多费那些闲心了。这一切在老丞相的主持下,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的时候,在琼州的皇宫里,有一道让赵崇熟悉的气息,开始肆意弥漫起来。 当然,这些气息只是在赵崇感觉起来是如此的强烈,但是寻常之人几乎没有一丝的察觉。就是因为赵崇身负无量义功法的缘故。想来是宫中隐居的那位拜月大师冲击十层的桎梏又有了新的进展吧。 赵崇收起满心的疑惑,只身一人独自留在了垂拱殿内,下令没有允许,任何人都不准靠近垂拱殿百步之内。百步外的各个能够出入的路口,大门小门都有手持利刃的皇家亲卫严密把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但也只是宫内紧张,对外也没有增加守卫的力量。 ...... 琼州岛上发生这些变故的时候,远在数千里外蜀中的严成化以及驻扎在江边水陆相连的营寨以及涪州城的玄武卫,终于迎来了后续的援军,更是在不到一个月之后,再一次的迎来了大军所需要的粮草辎重等补给品。 涪州城外的临时码头上,数百艘大小福船一字摆开。不大的码头内停满了满载军资的船只,一艘一艘的正在有序的卸载。 码头上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传来,一队骑士纵马奔来,径直在码头边一艘战船边上停下。为首一人,正是驻守此地数月的玄武卫统领严成化。一行人刚刚到达,尚未下马,那战船内便有水军抬起一块长长的跳板,搭在了码头边上。 随后一名年约三旬的男子快步下了战船,脚步尚未踏上码头的土地,便双手抱拳行礼,口中扬声说道:“末将吕开智见过严将军。” “哈哈哈,多谢严将军及时赶到,算是解了我大军的燃眉之急了。将军姓吕,不知和水军大统领吕将军可是一家?”严成化随时一军统领,也没有倨傲,见对方下船行礼,也翻身下马,上前相见。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之后,哈哈一笑。最后还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来人的出身。 “正如将军所料,末将也是吕家的旁支,吕大统领正是同族兄长。”吕开智此次负责押运粮草,也是水军大统领吕开诚所在的吕家子弟。对于这个身份也没有隐瞒。略微迟疑一下后,也就如实说道。 “好!不知将军沿大江一路行来,可还顺利?金陵以及荆湖之地上,北面的凉人可还消停?”寒暄一番之后,严成化又问起了东面的局势来。 “我大雍水军在大江之上,自然是畅通无阻的。至于金陵等地,末将也是听闻,山东东西两路,以及两淮路上,凉人正在和啸聚的义军有零星的激战。倒是荆湖等地,北岸的凉人似乎低调的异乎寻常。想来是大都城外的那场激战时将这些凉骑大量抽调后,尚未返回的缘故吧。” 吕开智稍微回想了一下一路前来的见闻,笑着回道。 “如此,本将就可以放心的全力以赴的在这里和那位蜀王以及留守的凉骑好好的周旋一番了。不知将军的船队准备在此处停留多久?”严成化对于荆湖附近的局势颇为重视,自己也曾密切的关注那里的一些风吹草动,此时有听到了吕开智的证实,也就更加的放心了。 “回将军,末将有大统领以及兵部的军令,在此处只能停留十五日。待到船中物资卸载完毕,便要率战船东去洞庭湖口,汇合重新部署在大江之上的水军,和驻守金陵,以及江州的水军,负责巡守这万里的大江。不使凉军有一骑过江!” 吕开智对于水军的部署也没有隐瞒对方。毕竟以严成化义军统领的身份,水军在这些驻地上的调整,也都是清楚的。 “好,本将便下令调集一千步卒,协助水军共同卸货,也给水军的兄弟们减轻些负担。吕将军,这十几日不妨到本将的营中休整一番。”严成化入蜀以来,一路多得水军负责运送,此次又是水军不远千里,从江东,甚至琼州送来粮草,因此对于水军得军士们还是心存感激的。 听到水军在此处只有十五日的空闲,也就立即下令调步卒一同协助。末尾还没有忘记邀请对方入营中休整。毕竟一路劳顿,随是水军的将领,但是在船上,总是不如城中休整,能放松的更好。 “末将多谢严将军好意。但是末将也不能将船队至于此地,而独自去将军营中。先谢过玄武卫的兄弟们的协助。末将还是在船上,亲眼看着才能更安心些。”吕开智躬身谢道。 “单是从其能与军士同吃同住,便可看出这位吕将军,并不是依靠家族关系而得此位的。”严成化等人离开码头,驱马返回营中的时候。身边的南宫藏小声的感慨道。 “当然,你以为兵部的那些大人们都是一帮废物吗?那吕开诚若是敢随意将族中不成器的子弟塞进军中,只怕朝廷早就不能容得下他了。” “将军,重庆府城外有兵马调动。”两人正感慨间一骑探马飞奔而来。口中汇报的内容更是让两人的脸色齐齐楞住。 第414章 祸水东引 重庆城,原府衙的大厅内。 年轻的汉王一脸凝重的坐在上首,背后就是一副巨大的蜀中地形图。左右两边坐满了文武官员。 “后方探马来报,凉军的骑兵已经出动,三万骑兵一路南下,矛头直指我军的后方基地--泸州。各位对此有何看法,不妨畅所欲言。”傅文山一眼扫过两边的众人,说出了一件让众人目瞪口呆的话来。 在这些文官的眼里,凉人盘踞在成都府附近,汉王的主力精锐才刚刚离开泸州不久,此时正是义军和朝廷大军对峙的时候,座收渔翁之利尚且不及,怎么会如此急不可耐的主动入局昵! “王爷,末将以为定时凉人见我军与朝廷大军对峙数月,尚没有实质性的对决,甚至时连像样的厮杀都没有过,只怕是疑心我军会于朝廷大军合二为一,才会出兵偷袭我军的后路。若王爷不欲联合朝廷大军,就必须要回军护住泸州。” 汉王的话刚说完,就有一位黑脸的将军起身说道。说完话,还不忘用眼睛瞪了一眼坐在左边最靠近汉王位置上的那位中年文士。 “汉王无需多虑,凉军都是骑兵,此次突袭声势虽大,但是快速奔袭之下,必然不能携带攻城之利器。我军留守泸州的尚有步卒三万人马。又有城墙能够固守。想来是不会有意外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回军与凉人作战,也不是正面和朝廷的大军决战。 现在最重要的是汉王,您要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对凉人的态度,大家自是明白,但是对于远道而来的六万朝廷大军,我们是何态度,还要请汉王您来做个决断。 若是再拖延下去,万一朝廷的大军兵临重庆城下,到那时,不光泸州难保,就是重庆府也危如累卵。”坐在左边第一个位子上的中年文士没有在意那黑脸将军的眼光。而是对着汉王幽幽说道。 “以先生的意思,我们军应该开城接纳朝廷大军,然后再反身西进吗?”傅文山听完中年文士所言,不禁皱起了眉头。自己对于朝廷向来没有多少归属感。加上前不久得知父亲殒命于五岭山中的时候,便对于朝廷的大军充满了寒意。 虽然这次面对的不是杀父的凶手朱雀卫,但也是羽林四卫之一的玄武卫! 此时听到自己麾下的首席谋士竟然有归顺朝廷的意思,心中虽然有些愤恨,但是脸上也仅仅是皱起了眉头而已。 “我军与凉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今若是选择一方投靠的话,只有朝廷最为合适了。当然若是汉王不肯,我等臣下必誓死追随汉王,纵然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中年文士听出了汉王语气里的一丝不满。心中也是狐疑不定。按说以汉王的眼光,不难看出此时的局势。义军虽有数万精锐,但是和朝廷的兵马相比起来,无论是军士的精锐成度还是军备的精良成度,义军都要弱上不止一筹。 更何况朝廷的大军有王师之名,收复故土,乃是名正言顺。大军入蜀的路上,就开始收纳民心,更是不惜散去了可供六万大军食用数月的军粮。如今蜀中东面的州县百姓无不称颂王师的仁慈! 义军本就是以勤王的名义聚拢起来的,如今面对王师,摆出据城自守以抗拒的态度,已经让部分军士新生疑虑。等到朝廷大军的后援赶到,兵力补充完毕之后,必然就是挥军西进。 第一个要遇到的自然就是重庆府!义军如今两面受敌,一个处理不慎,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诸位可能尚且不知,本王与家父家母失散多年,虽多方打探,始终不得消息。直到一年前,才再岭南的山匪中得到了家父的消息。可是再探时,得来的却是家父丧身山岭间得消息。 而动手之人正是朝廷的朱雀卫!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本王如何能与仇敌虚以委蛇!除非朝廷将那朱雀卫得统领冯哥小贼得头颅送到本王面前,方能解我心头只恨!” 傅文山目光猩红,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桩众人都不曾听过的仇恨。 “汉王之仇,就是我等之仇,朝廷当年退出蜀中的时候,何曾管过这些百姓的死活,如今看到我们拼死打下的好局面,就挥兵前来。天下哪里有这等好事! 如今既然被泸州稳固,请汉王允我领两万大军,自上游渡江,袭击涪州,先断了那严成化的后方补给。”那位黑脸的将军,一听汉王和朝廷有此等仇怨,哪里还按捺的住,当场一连声的叫嚣要渡江攻取涪州。 “不可莽撞,如今涪州城内已经有了三万兵马。大江之上,朝廷的水军尚在。实在不是偷袭的好时机!唯今之计,对于朝廷的大军还是先观望为主。至于凉军的威胁,你可领军一万,沿江西进,距泸州城东边五十里下寨。 若是凉骑围城,可与城中守军成犄角之势。若是凉军攻你营寨,则不可出战,只可依寨固守。”傅文山看了一眼那位黑脸的将军,略微思索了一番,然后便给了一支令箭,那将军领命后,自引军而去。 “我等尚不知汉王和朝廷之间有此血仇。我等愿意追随汉王,自立于蜀中。东拒朝廷,西抗北凉留守铁骑。”中年文士骤然听闻傅文山于朝廷之间的血仇,顿时明白了问题所在。 等到汉王下完了军令之后,当即起身拜道。众人也都齐声附和。 “但是汉王,我们如今军力不如朝廷的大军,正面对抗实在不智,可待凉骑南下之后,故意示弱。让出泸州,甚至重庆,让朝廷的大军,与凉骑迎头相撞,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抽身北上,驻军大巴山下的巴州,达州,等地。 待到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的时候,才返身南下,不仅重庆,泸州可得,就是成都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中年文士略微顿了一顿,再次建议道。 “好!凉人南下,只要我们让出重庆,那么他严成化就没有理由退缩了!”傅文山略微沉吟,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第415章 义军避战 汉王一声令下,附近数十州县的驻军都动了起来。最先拔营出城的当然是那位黑脸的将军了,麾下一万精锐步卒踏出的烟尘惊动了玄武卫的哨探。待到严成化闻讯赶到,再派探马出巡的时候,已经去城十数里了。 大军往西,一路急行,对于时常出现在视线里的朝廷探马丝毫不加防备。 南宫藏丝毫不敢怠慢,与严成化一道出了码头以后,就快马加鞭,匆匆过江赶往了涪州城。因为那里有玄武卫一半的人马以及几乎全部的粮草辎重。无论重庆府和泸州发生了什么,自己都必须坐镇其中,不能掉以轻心。 严成化当然是进驻了江北的大营,军营紧靠江边,距离重庆府城也不过只有百里之遥,算得上是近在咫尺了。以玄武卫的脚程,配合驽马不过就是一天强行军的距离。可以看出朝廷的军马对于义军来说也算是步步紧逼了。 汉王以及属下的一重文武定下了弃城北上的策略之后,严成化尚且毫无知觉。 大江两岸的两座军营依旧是固守而已。南宫藏得了军令,严守涪州不出。严成化自己坐镇江北的岸边大营。百里外重庆府城的动静自然是逃不过自己耳朵的。探马流星般的撒出去,加上原本就游弋在外的巡哨,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将凉骑南下的准确消息送回了大营。 将军的目光扫过巨幅的蜀中地形图,凉骑盘踞的成都府距离泸州大约五百里。自己在这之间虽然并没有派遣像样编制的兵力。但是渗透进去的探马还是有的。这样大规模的骑兵南下,自己确刚刚得到消息,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凉军是突然南下,五百里的路程用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两天。 这也是可能的,以北凉骑兵的精锐,一日前进五百里是有过不少先例的。由此可以推断,这三万铁骑,算得上是北凉军中的精锐了。 但是在这也让严成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铁骑急进,就说明必然无法携带大量攻城器械。骑兵在蜀中的平野上或许算是强大的威胁。但是一旦遇到大城,就束手无策了。以此判断,泸州城当无忧了。 那出城的一万义军不过是这位汉王为后方加一道保险罢了。毕竟是自己的大后方,如此小心也是无错的。 凉军留在蜀中的不过五万余骑,大半驻守在成都城外。只有不到两万骑散布在蜀中靠北的各个州县。成都的重要性自然是不用多说的,只要这位凉军的留守主将不傻,自然是不会不留大军驻守的。 那么这三万凉骑的来源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定然是将散布在蜀中靠北的骑兵集中了起来,再汇合了部分成都附近的兵力,然后南下泸州的。 这位凉将的考量也不无道理。自己坐镇成都,眼见和凉军作战数年的义军,将绝大部分的主力都用在了和朝廷西进大军的对峙上。原本以为会有一场大战,自己只需要守住成都,不管他们谁输谁赢,都会实力大损。那个时候,自己在挥军东进,势必可以一举收复被乱民控制了的大片川东失地。 以如今北凉王帐刚刚结束不到半年,创伤尚未弥合的夺位之争后的人心惶惶,自己若是仅凭手中的五万骑兵就能荡平这些势力膨胀的快速无比的义军,以及西进的南朝六万大军,进而守住这片纵横近千里的广阔土地。那么自己在那位端坐金帐里,高高在上的新可汗心里的分量自然会重上何止一酬。 毕竟夺位之战后,无论是草原故地还是山东,淮南四路,以及荆湖等地,都是有所收缩,呈现的是衰退的态势。相比之下,那位将军若是有所斩获,必定可以为部族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严成化一边消化着这些情报,一边揣摩着那位远在数百里外的对手。似乎在心底的深处,依旧没有将这位自立为汉王的人,放在对手的位置上。但是当目光不经意的望向了北方的时候,一个念头突兀的钻进了脑海。 蜀中地广千里,凉军只有区区数万。而今又大举南下,那么北面众多的城池,州县,那里还有凉军驻守呢。 此时汉王的主力大军还没有开城归顺的意思。自己也已经派人送了数次书信,也不知道那些书信到了那汉王手里没有。自己驻军数月,若是再没有进展,只怕自己也是没有脸面在往朝廷索要军粮物资了。 既然如此,何不再给这位汉王一个机会,一点时间?自己先行挥军北上,乘北方空虚,控制住北凉退出蜀中的退路,一来可以形成瓮中捉鳖的态势。二来也可以先收复一些州县,给朝廷一个交代。 这数万凉骑,若是溃败,从而向北退去,恐怕也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结果。如此向北攻击凉军的侧后就是一箭三雕之事,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策略。自己可以先行北上,只待一半人马,轻车简从,估计只需月余时间,便可横扫川北的利州路。 留下南宫藏以及三万大军驻扎涪州,护住后勤辎重,就算自己进军不利也可以从容退回。严成化将这一路上可能发生的变故再脑子里推理了数次。觉得却是可行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日的功夫。 尚未传出军令,让南宫藏坚守,帐外又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将军,探马营都指挥使求见。”帐外十亲卫的通传声。严成化已经听见了那位探马应都指挥使略显焦急的脚步声。 “快请。”严成化下意识的就对着帐外回了一声。一位浑身衣甲尚沾满了污渍的魁梧军士便应声跨入了中军大帐。扑通一声单膝跪地道:“将军,我们对面的义军又大动作。自泸州,到近前的重庆府,义军一句十倾巢出动了。” “可是回军准备与南下的凉骑决战吗?”严成化闻言一愣。前番一万人马出城到还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现在倾巢出动,难道是想先解决了那三万碍事的凉骑吗! 第416章 玄武推进 严成化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眼光快速的转向了身后的地图上。只是略一思索,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想与凉骑决战,这位汉王是不会不来知会自己的。虽然双方只是对峙,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 但是再对付北凉骑兵上,双方应该是没有冲突的。若是他们准备决战,就一定会知会自己。可是自己一直坐镇中军,并不曾收到这样的消息。这位汉王,竟然全军拔营,难道连后方基地也都抛开不要了吗? “再探!”严成化的眼光在地图上来回的巡视,也没有想明白对方的意图。只得吩咐探马扩大搜索的范围,在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之前,自己是不打算让玄武卫大军贸然行动的。 占据泸州和重庆两座大城的义军,在汉王的一声令下中,缓缓拔营北去。直到黄昏时分,前营中军的十余万人马陆续北上。留下后军留守了一夜之后,在第二日的清晨也继续拔营离去。 不到两日的功夫,数万人马就匆匆北去。 这速度让一路南下的三万凉骑,都是惊讶不已。 距离泸州北方不过五十里的凉军军营里。中军大帐内有三名凉将围坐一起。为首一人正是留守成都的凉军主将那日苏麾下的心腹大将,部族中的万夫长阿拉坦,身边的两名身材壮硕的凉将也都是军中的万夫长。 “姓傅的小崽子此次是慌不择路了,一路狂奔之下,连屁股都不顾了,我们正好可以尾随厮杀了。只要是在野地里让我们追上,末将只需本部一万骑就能将他们全部吃下。”一名万夫长听到了探马的汇报后,一脸兴奋的吼道。 “这漫漫平野里,虽然有大河阻隔,骑兵若是衔尾追击,确实是不需要几轮攻击就能让这些步卒的意志崩溃的。那位汉王虽然年轻,但也是和我们厮杀惯了的宿将。怎么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敢如此,只怕是有所依仗,我们万万不可轻易追击。还是静待一日,看看南朝的大军如何动作再说吧。”阿拉坦没有被那位万夫长的说辞打动,手中的马鞭在地上的羊皮地图上,划过两条南北流向的大河,最后重重的点再了涪州和严成化军营的位置。语气中对于这支入蜀已经数月的步卒似乎很是重视。 “将军所言不错,只怕这位汉王的倾巢出动,本身就是一个圈套。万一对方和南朝的步卒有所勾连,我们一追,南朝步卒再尾随我军,则我军有被对方南北两路夹击的危险。”另外一名万夫长也出声附和道。 “哼!就算他们南北夹击又能如何?我们有三万铁骑,再着平原之上,还能怕了他们两路步卒不成?如果不追,任其北上,用不了几日,我们空虚的北部,没有了骑兵的弹压,那些汉民就会毫不犹豫的接纳下着十几万义军。 如此不消一月,义军的军力势必又会膨胀起来。到时候,我们再去驱离,就要更加的费力了。如你们这般瞻前顾后,只会无端的浪费眼前这大好的机会。若是两位不愿冒险,请让本将率领本部一万人马先行出击,若是南朝步卒敢去增援,还有两万骑兵在后,以做保障。” 先开口的那位万夫长一听身边的两人都是有所顾虑,而不愿意发兵追击。不免有些焦急,但是此行自己虽然也是万夫长,但是主将临行前明令以阿拉坦为主,他不同意出兵追击,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所以索然气愤木也只能如此请求道。 “此时不急,姓傅的小崽子麾下都是步卒,马匹严重不足,一日能行三四十里就不错了。我们麾下的铁骑,一日两百里都是寻常。且再等一日,看看南朝的玄武卫作何反应,再做决定不迟。毕竟这六万玄武卫的战力绝对不在那些所谓的义军之下。 他们双方加起来将近二十万步卒,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再追击的路上,被他们逼入大河边上,我们的战马再是神骏,也不能带着勇士们安全的撤离了。” 阿拉坦对于这位万夫长的担忧,显得毫不在意。面对这位和凉军纠缠了数年的汉王,自己还是要全力应对得,一个不慎,让自家将军坐收渔翁之利得打算落空,可就不美了。临行前主将的叮嘱,自己可是一句也不敢忘记得。 麾下的三万凉骑,只能适当的给与汉王一点压力。若是能促成双方火并激战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目前看来,汉人自己似乎也不想让自己得利。汉王一走了之,留下的空城,自己是进还是不进?才是自己现在要尽快决定的事情,而不是贸然领兵渡河追击。 主将说完,两位同样是万夫长的将军,也就不在坚持了。军帐中一时间沉默了起来。 “将军可是在考虑是否进驻眼前空虚的泸州以及重庆府城?”另一名万夫长眼见帐中气氛有些异样,便低头看了看羊皮地图,这两座主要的城池就跳入了眼睛里。于是又打破了沉默,开口询问道。 “正是,眼前的空城不进确实可惜。可是若是进驻,我们又没有步卒跟进。如何守住倒是一个问题。贸然进城,若是汉人合军来攻,也是十分的不利于勇士们胯下战马驰骋的。” 阿拉坦一听此人问的正是自己犹豫不定的问题。不禁点了点头。然后就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我军都是骑兵,在平野之上,自然是首选与敌军决战,消灭敌军的兵力。而不是固守几座城池,眼看着战机在眼前,而不出战。”最先开口的万夫长心里憋了一口怒气。此时听到两人在讨论是否占军城池,心里自然是怒气更甚。气冲冲的接着话头说道。 “万夫长大人,有探马求见。”阿拉坦被万夫长顶撞的正要爆发的时候,帐外的亲卫大声的通传了一声。 “何事?”听到又有探马回来,阿拉坦猛然起身,大步的跨出了军帐,来到了翻身下马的探马面前问道。 “大人,南朝的玄武卫已经拔营,与正午时分,进驻了重庆府城。”探马被主将的气势一吓,颤声回道。 第417章 三足鼎立 “你敢谎报清军情?”阿拉坦一听,自己尚在犹豫进驻与否的城池,已经被对手抢先进驻。不由的大怒。但是转念一想,南朝的玄武卫都是步卒。大营又扎在重庆城东百里之外的江边。 汉王的后军清晨时分才刚刚拔营。到正午时不过半日功夫,南朝的玄武卫如何能如此迅速的进驻?步卒行军速度是不可能如此之快的。所以当即大喝道。吓得那名哨探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将军大人,小人不敢谎报。那玄武卫当真是正午时分就进驻了重庆府城。”那名探马被主将的厉声呵斥吓得几乎瘫软在地。在燥热的军帐外浑身更是汗如雨下。但是口中却不敢稍停,急忙连声解释道。生怕盛怒之下的主将拔出弯刀来,取了自己的性命,也是如宰鸡一般。 “是吗?那玄武卫有多少人马进城?领军之人是谁?如何进得城门?”阿拉坦见这名探马被自己一声怒喝吓得浑身颤抖,都依旧不改口,心中先信了三分。但还是不愿意接受事实。于是继续追问道。 “回将军,南朝江边的军营里三万大军尽数入了城。大军打得是‘严’字帅旗。他们虽然是步卒,但是行军都有驽马,速度丝毫不慢与我们骑兵的日常行军。而且大江之上还有战船往来,将南岸的涪州城内的守军运送了一部进入了腾空的大营中。船中的物资也向军营和重庆城中搬运了无数。” 那探马军士见主将的神情变化后,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于是将详细的情况如实的汇报了一遍。 “什么?南朝的玄武卫竟然都有马匹代步?什么时候南朝的马匹富余到了步卒都人人有马的地步了?”跟在阿拉坦身后出了中军大帐的两位万夫长一听那名探马的汇报,不禁大惊失色的失声问道。 “慌什么!不过是些受不得惊吓的驽马。怎么能和勇士们胯下的骏马相提并论。”阿拉坦听到两名万夫长的惊问,心中的怒意上涌,转头就对着两位万夫长呵斥道。 呵斥完万夫长后,情绪尤不能平复。又对着那位探马军士道:“速速向东面,北面散出探马,务必在今夜子时之前探查清楚汉人两个方向上的动向。探听清楚后立即来中军大帐交令。” ...... 凉军的探马流水般的散出去后,在泸州,重庆府城附近,一直到涪州对面的大江北岸,在往北数十里,一时间人嘶马叫的沸腾了起来。双方的零星厮杀惊吓的夏虫都不敢出声了。 大雍的步卒三万人马匆匆进驻重庆府城后,立即张榜安民。约定余百姓秋毫无犯。军士直接住进了城内的军营,城中的治安,原本就在义军的维持下保持的不错,此番换成了军纪更好玄武卫后,就更加的和谐了。 城中的富商巨贾们甚至摆出了一副喜迎王师的热闹场面。但是百姓们的反应似乎就有些冷淡了。当然这些百姓操心的只有一日三餐。至于城头变换的大王旗帜归于何方,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两样! 这数十年,特别是近数年来,凉人,义军,此番的所谓王师,来来去去的,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百姓们依旧是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就连那位汉王也不过只是比凉人要温和一些,但是该收缴的租税,杂七杂八的捐税也没见少了多少! 所以对于贴出安民榜的王师,百姓们也都是在心里腹诽不已。更是冷眼看着是不是真的和以往的主人们有所不同。若是真的能秋毫无犯,支持一下也未尝不可! 义军进驻不久,又拔营离去。进驻时带来的物资自然是全部带走,连带着还将原本有些家底的府库也搬了个干干净净。真个是兵过如洗。好在汉王还算仁义,没有在城内纵兵劫掠。这一点无论是百姓还是严成化都在心中称赞不已,好歹不是异族啊! 玄武卫进驻之后,从下午开始,就有流水般不断的物资自原本的军营里,和城内的码头上被搬运进来。一车一车的如长龙一般,看不到尽头。由于城内的秩序井然,所以严成化连戒严令都没有发布。 这样一来百姓们才有机会看着这些王师的军士们不停的往府库里运送似乎般不完的物资。粮食,军械,以及布匹等等。 运输船只上没有来得及搬卸的物资,调转船头,直接往重庆的城内的码头上靠岸。大半的物资直接卸在了城内。原本还需要十数日的工作量。在更加宽阔的码头上,没用三五日,便被调派前来的数千军士们卸的干干净净。 水军也没有多家停留,战船和运输的货船在卸载完毕后,一字排开,顺流而下,速度远比逆流而上的时候轻快的多了。 这数日间,凉骑只是在城外逡巡而不敢进。待到凉将发觉了义军和玄武卫之间并无实际的联系之后。义军的精锐先锋已经连得达州,巴州,利州等数城。利州路几乎全部被义军所掌握。 北凉铁骑再要追击时,进驻了重庆,泸州等地的玄武卫已经像一把匕首一般得抵在了凉骑得咽喉之下。使得凉军等闲也不敢有大得动作了。至此,严成化算是完成了入蜀以来第一步目标。 占据了潼川府路和夔州路之间的十余州县。和西边的北凉守将那日苏以及北上避战的汉王傅文山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凉骑约五万骑,玄武卫六万步卒以及三万匹驽马,只有汉王傅文山的兵力又扩张到了三十万人。但是精锐的嫡系心腹亲军不过十万之众,倒是与另外两方相差无几。 三方的总体实力基本平衡,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凉骑的处境似乎最为不妙。因为他们北去的归路已经掌握在了汉王傅文山的手中。东边的出路也被严成化牢牢的控制在了手中。 正当严成化开始谋划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汉王傅文山的信使就到了玄武卫控制的蜀中西部的中枢重庆城外了。 第418章 待客之道 义军一路北上,顺利的异乎寻常。几乎整个利州路都被汉王收入囊中了。麾下的青壮更是膨胀到了近十五万人。傅文山一面派出心腹大将率嫡系精锐之军三万进一步北上,占据了兴元府,牢牢的守住了这个出入蜀中最重要的北面通道。一面亲领精锐两万坐镇利州城,护住前出到兴元府精兵的背后。南向又能威逼潼川府,甚至让远在成都的那日苏都显得坐立不安起来。 至于麾下的那些青壮和武备不整的十余万人马,也没有完全放弃,也分成数营,分谴将校各自占据了达州以北,潼川以东的大片土地。占据的的州县相连,南北东西,纵横不下数百里。一时间声势更甚从前。 蜀中地阔千里,原有百姓过千万,但是经过这十几年来,北凉铁骑的不断蹂躏和屠杀,如今已经人口已经不足二百万了。其中还有一半聚集在成都府路附近,所以汉王傅文山这自南向北一路转战之后,几乎裹挟了利州路以及夔州路全部的青壮人口!整个蜀中的东部,几乎成为千里无鸡鸣的空地! 坐镇成都的凉将那日苏虽然也基本控制了南方的数州,但是骑兵并不利于守城,所以对于这些刚刚占据的土地,控制的并不算紧密。至于人口,更不是凉军的目标了。他们喜欢的只有财物和年轻女子! 倒是抽调人马南下,致使北部空虚,给了傅文山的义军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关键是这三位白痴,一路南下,竟然眼睁睁的看着义军北上而不追击。自己成都附近虽然也有两万骑兵,但是自己丝毫不敢再分兵救援。不到一月的时间,自己北归的唯一退路就易手给了那位和自己厮杀纠缠了数年的年青人。 东边的南朝步卒的行动也不慢。进驻重庆不过是半日的时间,都没有给凉将留下考虑的时间,至于泸州,则要慢了几日。反是凉将主动放弃,收缩兵力退守嘉州。并且下令那位意见不统一的万夫长带领本部人马急奔潼川府城而去。一时间也算稳住了阵脚。 诡异的局面,让严成化也有点眼花,但是毫不影响他分兵出击。牢牢的占据了沿江的大片地域。并且严令麾下军士不得扰民。一时间治下的治安倒是颇为安稳。这让冷眼旁观的百姓们对于王师两个字有了几分好感。 人嘶马叫的兵马调动之后,并没有爆发大的战事,只是将三方的领地重新划分了一遍。严成化虽然也得了实惠,但也是最着急的一方了。按照朝廷的计划,半年之内是要基本解决蜀中的困局的。战事一旦陷入僵持,对于如今的大雍来说,物资的消耗将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所以朝廷虽然没有划出具体的日期,但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拖到一年之久的。 前次的物资到时,户部就已经明确的告知了自己,青龙,朱雀两卫已经就食驻地了。言外之意就差一纸文书直接下令了。 按照目前蜀中经过凉人十数年的屠杀之后人口不过二百万来看,要想实现就食驻地,就只有军屯一途了。只要朝廷同意,分出一半人马就地屯田,也是不难。因为光就自己目前控制的十余州,就有大片的荒废良田。只需稍加修整,就能满足种植需要。但是玄武卫乃是羽林四卫之一。若是用在屯田上,多少有些暴殄天物。 这些纷乱的想法不断的在脑中交错的时候,帐外的亲卫轻轻入账道:“将军,城外有自称汉王使者的儒生求见。现在城门外,和守城军士交涉。驻守北门的杜校尉不敢自专,特来请命。” “哦!终于来了吗?你亲自走一趟吧。直接带来大帐,”严成化似乎早有所料一般,对自己的这名心腹亲卫吩咐了一句。待到亲卫领命去后,眼神一阵闪烁不定,半晌后,对着帐外喊道:“来人,擂鼓聚将,召集都指挥使以上级别得将军来大帐议事。” 帐外值守的亲卫下去不久,整个军营内便响起了阵阵急促的鼓声。不到一住香的时间,便有六名披甲的将军匆匆赶来。各自在帐下站定,场面肃静无比。一柱香后,鼓声嘎然而止。 大雍军制五千人为一厢,设都指挥使一人;两厢为一军,设统领一人。但是统领一职多虚悬,所以三万驻军中只有六名都指挥使,并无一名统领。严成化自己身为大统领,直属麾下便是都指挥使了。 望着帐下的六位身形笔挺,腰跨军刀的将军们,严成化的脸色十分冷峻。眼光扫过之后,良久没有出声。直到鼓声停歇后,才又沉声开口道:“速召集一百名陌刀营伍长,持刀于帐外分立两排待命。” 亲卫自然立即前去传令。玄武卫中的陌刀手,挑选的条件颇为严苛,成军时,八万琼州少年整训数年,又耗费了无数的肉食,才堪堪挑出五千人左右。后来的两次扩军,所征召的军士体质更是不能和那八万琼州子弟相比。所以陌刀手刀现在不过也才八千人。五千乃是南宫藏的直属麾下。 作为主将,麾下的陌刀手也只有三千人。除去伍长以上将校,士卒多不是琼州老卒。为了给这位尚未见面的汉王使者一个下马威,专门调集了一百琼州子弟组成的陌刀营严伍长前来。严成化可谓下了血本。但是刚刚集合的军将们却都是一脸茫然。 “诸位不必紧张,召各位前来,是要各位与本将一起见一位北面来的客人而已。”严成化连下了三道命令之后,才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到帐下诸将写在脸上的疑问,当即轻声一笑,解释了一句。 话音刚落,一百陌刀营伍长边铿锵而至,中军帐门大开,帐中将领们也都能够清楚的看到一百柄陌刀透着冲天杀气,排列在帐外。每人间隔一步,分列两边,组成了一道约五十步长的陌刀阵,中间时一条狭窄的通道。若是下官进入大帐,就必须在这这些林立的陌刀下通过! 第419章 文人武胆 帐中的军将们,肃立不语,但是心里都在腹诽不已。 这样的待客之道,只怕来得定然不是寻常的客人。能让主将如此上心安排的难道是北凉来了求和的使者?双方目前只是保持接触,除了探马之间挥刀相向,大军好像还没有接触过。况且凉军从来都是死战到底,恐怕也做不来如此之事。估计多半是来下战书的凉使。 这样想来倒是更加应景一些。 对于这些猜想,主将自然不知。也就更加不会有过多的解说了。众人也只是各自猜测而已,军帐内鸦雀无声。不多时,便有严成化帐下亲卫一路带领着一位中年文士缓缓而来。 城门距离城内的军营,并不算远,那亲卫去而复返不过小半个时辰而已。返回时,中军大帐外的布置早已经准备停当。帐外一百陌刀营伍长,浑身的气势正盛。一百柄陌刀刃口森寒。象极了一张择人而噬的怪兽正张开大嘴等待猎物自行入内一般。 亲卫一见如此阵势,直觉的头皮隐隐发麻,远远的站定后,高声向着大帐内喊道:“启禀将军,汉王使者带到。” 严成化端坐在帅座之上,闻言点了点头,早有亲卫出账,高声应道:“有请使者入账。” “先生请!”那亲卫侧身让到一边,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躬身指路。 那中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汉王帐中献计的义军中首席谋士,汉王最为倚重的蜀中名士范禹。此番重返重庆府,当然是奉了汉王的命令。 到达玄武卫的中军大帐之前,一见领路的亲卫高声通传后,侧身相邀,方向正对的是那肃杀的刀阵。 向来素有急智的范禹哪里不明白眼前的阵势,乃是王师的主将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当下也不在意,朗声大笑道:“久闻严将军大名,如雷惯耳,今日尚未相见,只观此军士神威,便知名不虚传了。” 说罢便大步踏入刀阵之中,对于百名伍长散发出来的杀气,恍然不觉。行不到数步,眼光偏向一边森寒的陌刀刃口上,口中啧啧称奇道:“此物便是去岁盛传在荆湖之间大破凉骑的陌刀吗?”口中称赞,手上也没有闲着,伸出右手在陌刀背上屈指轻叩,其声清脆婉转。忍不住再次赞叹道:“真乃神兵利器也!不知可曾饮过凉人热血?” 一声赞叹后也不待军士回答,竟旁若无人般的复又大步向前去了。 肃立的伍长们虽然依旧挺胸抬头。但是心中对于这位文士的映像自然不再是腐儒的感觉了。面对这些战场厮杀中活下来的军士摆出的陌刀阵,就连寻常的将校通过其中,都会胆寒,更不要说是这样的一介书生了。 但是眼前的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是做到了漫步其中如闲庭胜步。 中军大帐内的将军们自然也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于这位中年文士也是心中暗生敬佩之意。扪心自问,自己这样的武将,只怕在如此的局面之下,也做不到如此的云淡风轻。 严成化自然也不例外。但是端坐帅位之上,依旧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刀阵不过五十余步,范禹大步之下,不过片刻,便快要通过其中了。距离军帐大门不过数步之时,范禹再次停步于刀阵之中。眼光扫过最靠近大帐的那位陌刀营伍长的时候,右手握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拳击在对方握刀的大臂之上。 护臂的甲片铿锵,那军士浑身纹丝不动。“真乃勇士也!可惜不为汉王所有。”范禹一拳击出,虽然自己也是控制好了力量,但是对方丝毫不曾晃动的大臂,以及反震回来的力量,让他震撼不已! 这些军卒,无论是杀气还是精锐程度,以自己的眼光来看,放在汉王麾下,绝对都是百人将,甚至是千人将的级别。但是放在玄武卫,不过是站在帐前示威用的军卒!或许这就是朝廷只派六万人马入蜀的底气所在吧! 心中感叹过后,不再停留,再次迈步,数步之后总算是进了中军的大帐。直至帅位前站定,整了整逍遥巾,双手在胸前抱拳拱手道:“汉王使臣范禹奉汉王之命,特来拜见将军!” “先生一路辛苦,不必多礼。”严成化见账外的刀阵并未能起到作用,心中对于这位在蜀中素有名声的儒生不禁也高看了一眼。都说书生空谈误国,但是眼前这位最起码在胆气上不输给军中厮杀日久的宿将。 “谢将军!将军的手书,汉王已经收到。近日因军务繁忙,直到今日才命本使前来,还请将军恕罪!”范禹面对帐中的众将,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 “哼!你等起兵之日,本是以勤王为名。为何王师远来,不开城相迎,反而是据城自守。此次凉骑来袭,不思抵抗,又远遁川北。如此行径,可不是一句恕罪,就能说的过去的!”严成化见对方说的轻松随意。不经有些微怒,心中也正好想要再试一试对方此来的目的。于是故意怒哼一声后厉声问道。 “回将军,汉王麾下大军,与凉军年年激战。正是师老兵疲之时,闻王师西来。自是喜不自甚,时时有归与龙旗之心。怎奈凉军来势汹汹,汉王只得暂辟锋芒。北上也是为了配合王师,用意在于断敌退路,将着数万凉骑剿灭与蜀中!以做义军投效之名状! 如今汉王大军已经牢牢控制了兴元府,蜀中凉军已经是瓮中之鳖,今特来请将军捉鳖!”范禹对于严成化的责问并不慌乱。而是心平气和的如此答道。 言外之意,帐中的将军们也都听的清清楚楚。当即就有一名将军怒斥道:“王师远来,你等乱贼不但不顺应天意,竟还有这等坐山观虎斗的心思,难道王师一日不能破敌,你等就观望一日吗?” “这位将军所言极是!”范禹回身对着说话的将军均抱拳一礼,依旧是风和日丽的回道。 “放肆,就不怕本将的军刀容不得你等吗?”那将军被激怒的右手一扬,顿时将腰间的军刀拔出了数寸。 第420章 底线 面对麾下的怒发冲冠,主将严成化冷眼不语。就连麾下拔出了数寸的军刀来,都依旧没有弹压的迹象。 “这位将军,难道以为你手中的军刀还能比帐外的陌刀更有震摄力吗?某连刀阵都不惧,还怕你这一口军刀?至于你所言的天道,难道说你们以为王师一到,我蜀中百姓就该夹道欢迎吗? 何谓天道?顺应朝廷就是顺应天道吗?若是朝廷就是天道,那么北凉铁骑肆虐蜀中,屠杀百姓的时候,何故不见王师?我蜀中千万子民,如今被胡人蹂躏十数年,破家者十之七八!如此人间残剧,为何不见朝廷的王师?” 范禹毫不畏惧的迎着那为欲拔刀的将军,一改风和日丽的语气,怒目相向,丝毫没有将那柄快要出鞘的军刀放在眼里。 眼见两人针锋相对,相持不下,那拔了一半军刀的将军在主将没有给出明确军令之前。也不能真的就挥刀斩杀了对方,但是刀柄已经握在了手上,就如此放下显然也是不甘,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这时身边的同僚急忙伸手虚虚的按住了刀柄,口中呵呵一笑道:“王将军不过是想让先生观摩一番我玄武卫军将所配备的利刃。如何就引出了这顺应天道的话来。至于蜀中百姓所遭受的苦难。听先生所言,加上我军此次西进的见闻,原本富庶之地。如今这般凋敝,心中也是沉痛万分。 可是近数十年来,中原陆沉,锦绣河山尽陷敌手,朝廷也是风雨飘摇,就连先帝都殒命崖山,陛下也曾飘零出海!好在陛下圣明,海上一战稳住了阵脚,朝廷也在恢复元气。更是乘势收复了江东,随后几乎兵甲未整,便马不停蹄命严将军挥军西进,也是有心尽早解救树种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位将军所言,倒是颇能让蜀中百姓感到暖心。但是某此次前来,却不是代表蜀中百姓来听这些的。”范禹也不想在初次见面,就撕破了脸面。毕竟自己还有汉王交代的事情还都没有有提及。所以见到有人给了个台阶,也就顺势而下了。 顺便还带出了自己要说的话题来。就等着严成化等人一问,便可提出自己的要求来。 “那先生此来所为何事?”严成化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短促的冲突。通过着一个对方顺着台阶就下的态度,大致了解到了对方的底线所在,也就有了个基本的判断。见对方也有意正式切入话题,也就没有了继续试探的打算。于是也就顺着对方的话尾问了出来。 这一句话问完,场中明显安静了下来,那两位先后出言的将军也都住口不言了。大家都明白今日的主题应该是到了。 “受汉王嘱托,有三件事,欲告知将军,第一件事,便是捉鳖之事,已经告知了将军。 其二,汉王在蜀中,与凉骑血战数年,虽贵为汉王,但是蜀中物资匮乏,至今尚缺一顶王爷金冠。特请大雍陛下赐之。待将军与我家汉王合力剿灭凉骑之后,玄武卫依旧退守荆湖之地,蜀中纵横千里之地,有汉王牧守,自然挥岁岁进贡于大雍朝廷。 其三就是汉王高堂于五岭之中遇害,今查明罪魁乃是朱雀卫统领。所以汉王有心归附,但不免心存芥蒂。故请将军禀明陛下,那罪魁头颅以及金冠到达利州之时,就是汉王归于龙旗之日。” 范禹当下也不再犹豫,一口气将汉王的条件逐一说了出来。言罢一双眼睛也不顾两边将领们的一片哗然。直管直愣愣的盯着帅位上的严成化。显然是再等待这位主将的态度。 “哈哈哈!实在可笑之极。本将自领兵以来,就没有听说过我大雍有异姓王!朝廷户部,礼部也都没有一两多余的纹银打造王爷的金冠。蜀中千里之地,也不会有异姓之人可以裂土封疆。 至于冯将军的头颅,倒是有的。本将也不怕泄露军机,告诉你等,冯将军以及朱雀卫就驻扎在江州。傅文山若是真英雄,大可自己去取!” 严成化对于那位汉王所谓的三个条件,只有第一个是自己可以略加考虑的。其余两条,特别是第三条,不要说陛下了,就是自己也是万万不肯答应的。岭南的战事,自己参与的虽然不多,但是也知道冯哥剿灭五岭三十六寨山匪的大致经过。 对于最后的那位书生挽弓射向镇山虎的事情,也是大致了解的。如此反常的事情,战后当然是要调查一番。其结果也不难从生擒的山匪头目的口中审讯得知。就连那中年书生和这位蜀中自称汉王的傅文山之间的关系也被皇家的鹰目打探清楚了。 原本以为以着汉王的胸襟,特别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提及此等私怨的。可惜还是自其使者的口中说了出来。严成化给出的态度当然就是断然拒绝了。 “将军此言,就是汉王麾下的二十万义军已经不容于朝廷的意思了吗?不知将军如此断然拒绝,可是经过了朝廷中枢的许可?可有大雍陛下的授权?” 范禹对于对方的态度多少也有些心里准备。可是听到严成化如此决绝的回复还是有些意外。当下也不示弱,怒目而视。毫不畏惧帐中数名带刀的将军,以及帐外一百口寒光闪闪的陌刀。 “本将得陛下任命,全权负责蜀中事宜,有临机决断之权。本将今日所言,便是我大雍朝廷的态度。”严成化也是丝毫不让。 “朝廷如此态度,当真是令我等勤王的义军心寒。既然如此,那兴元府凉军的归路,不守也罢。严将军可以动手了!某身手异处之时,就是汉王让出兴元府城之日!”范禹眼神微缩,盯着高高在上得严成化,一字一顿的说道。 如今的义军只有这最后得一个筹码了。这个筹码当然也是为严成化,以及他背后得大雍朝廷所看重的。但是一定要相比封异姓王,以及送去冯哥的头颅,那就算不得是得力的筹码了。 抛开冯哥和赵崇的关系不说,朝廷以及兵部是不可能同意用以一位战功卓着的武将的头颅去换取这些所谓义军的归附的。 第421章 短暂合作 “哈哈哈。本将向来没有杀腐儒的习惯。至于你说的让出兴元府,若是傅文山愿意让路,就尽管让好了。本将就不相信和凉人仇深似海的义军兄弟们会任凭他姓傅得为所欲为,置国仇家恨于不顾!本将相信二十万义军不是他傅家得私军! 朝廷对于义军的态度,当然时欢迎归附的。归附后的义军,本将会禀明陛下后,就地安置。则其精锐着编入蜀地州府,其余老弱皆发给土地,还于民间。至于傅文山,若是不再提及私仇,本将可保他一个利州安抚使之位。 所以,你所提三条,只有第一条本将会略作参考。但是本将出兵的时候,义军必须要保持住对潼川府城的压力,待我六万大军攻破成都后,便可与义军会师于潼川城下。” 严成化对于义军内部的状况显然是有所了解的。义军的军士大多和凉人有血海之仇!傅文山一心和凉人纠缠的时候,军士尚能全力支持。一旦为了私欲,要挟朝廷而放开凉军的后路,相信义军中的将校以及军士们时不会罢休的。 所以这样的要挟也就显得有些歇斯底里的苍白无力了。义军的战力在玄武卫的眼里,显然也是不够看的,就算是那那五万被他们自己视作精锐的嫡系兵马也不例外。 至于近几年能和凉骑僵持的战绩,也并不是说他们的战力已经能和凉军媲美了。而是留守的凉骑主将不想赶尽杀绝,引来更强大的朝廷大军罢了。还有就是凉军已经占据了成都府路,利州路以及潼川府路的北方大部。 占据了蜀中大半的仅存人口和几乎全部的财富。对于龟缩与潼川府路南部以及夔州路的义军,也就失去了剿灭的兴趣。再有就是义军多依据城池自守,凉骑不善攻城,加上大雍朝廷最近在江东以及岭南的动作,也是有所顾忌。这才让义军有了喘息之机,稍稍壮大了起来。 说到底,这一切的交锋都是依靠背后的实力在做支撑的。所以范禹就算有浑身的本领,也不可能在严成化以及朝廷面前要到多少好处的。 范禹见自己连最后的胁迫也没有奏效,眼前的这位将军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让自己简直束手无策,但是并不感到意外。这个朝廷册封的王爵,是要不成了。至于那冯哥的人头,其实倒是试探的借口罢了。 自己等人,在汉王的大帐之内时,就已经分析出了这样的结果。汉王的意思不过是缓兵之计,待到玄武卫和凉军碰撞之后,义军再行出手,则可坐收渔翁之利。至于自己口中说的给凉军让出后路的话,自己也知道是不妥当的。 汉王也不会如此的冒天下之大不韪,毕竟在面对凉人的恨意上,双方是一致的。想通了这些,范禹也就不在纠结于王爵和冯哥人头的得失上了。只要还有共同的利益,就先行利用了再说罢。 乘此机会,或许可为义军争取些利益也未可知。于是又开口道:“将军之言也有可取之处,先抛开后面的两条,将军若是肯出兵进攻成都,则汉王可以保证会死死拖住潼川府的驻军。只是义军军备不整,朝廷若是能够拨付一些军械粮草,则可保万无一失。” 严成化一听,心中暗骂,果然是个老狐狸。无时无刻都不忘索要好处。对于需要出力的事情,就油滑无比。身为蜀中得地头蛇,要军械也就罢了。毕竟朝廷军械的精良成度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得。 竟然还开口跟自己这样得客军要粮草辎重! 但是这个条件提在这里又显得合情合理。自己再要全部拒绝就显得有些太过专横了。玄武卫真要挥军西北,进攻成都的话,没有他们在后方牵制一下潼川府城的驻军,让凉骑五万人马集中一处的话,对于总兵力只有六万的玄武卫来说,兵力上也确实有些勉强。 于是点了点头,笑道:“既然义军有心和王师合作,那么本将也不能没有表示。只是我军远来。军粮本就不足,也就无法拨付给义军使用了。至于军械,本将就做主一回主,从军中调配五百口步卒用军刀给义军的兄弟们做杀敌之用。 希望义军拿刀这批军械之后,能善加利用。” “好!严将军果然爽快,既然如此,本使这就回报汉王,我们就在利州静候将军的破敌佳音了。”范禹原本也是不抱希望的一说。没有想到就得了五百口军刀。 朝廷的军械打造,都有工部下属得将作之所具体负责。铸刀一事,向来都是由欧阳家具体负责把关,所以军刀得品质是无可挑剔的。有了这五百口军刀,汉王的嫡系亲卫们战力又能提升几分了。看来自己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所得。 “先生一路劳累,本将命人安排一顶单独的军帐,休息几日,待本将奏齐了军刀,你亲自带回如何?”严成化一见大事基本议定,其余分歧太大的事项,一时也无法达成共识,便出言安排道。 范禹自然是悉听尊便了。连同随行的数百随从保护的军士一起驻扎在城内的军营里不提。 留在中军大帐内的几位将军,听到主将将要出兵的声音后,一个个都擦拳擦掌的跃跃欲试起来。 “将军,探马营主将求见。”正当将军们准备争夺前锋军令的时候,大帐外的值守亲卫,在帐外大声的通传道。 “有请。”严成化点了点头,帐下的一名将军便高声应了一声。片刻后,一位神情颇为焦急的披甲将军大部跨进了大帐,对着主帅的位置单膝跪地大声道:“将军,末将的探马营今日突遇袭击,已经有数支小队没有按时归营了。加派出去搜寻的人马至今也不见回音。 末将估计定然是凉骑的大队骑兵将有大的动作。出动大军切断了我军的消息来源。我军探马损失最重的就是嘉州附近,以此推断嘉州的两万凉骑怕是又准备劫掠我军控制的州县了。” 第422章 狭路相逢 “南宫将军的两万步卒携带辎重到达那里了?”严成话眉头一皱,转头向着最下首的一名将军道。此人乃是军中得军需官,负责一应军需得补给喝筹措。 “回将军,南宫将军前日就已经携带辎重离开了江边的临时军营。预计今下午就能赶到此地于我军汇合。”掌管军需得将领立即答道。 “好!命令探马营暂时收缩兵力。待全军汇合后,一万人马留守重庆府,其余三万大军,准备出城。”严成化一声令下,几乎集中了所有能够机动的力量。 一路西进以来,夔州路南尽是大片土地和空虚的州县,这些都没有能够打动严成化。 六万大军,不过是在涪州留下三万,重庆留下驻扎了三万。至于泸州城内的一万人马还是临时由重庆府派出,进驻之后,为大军喝凉军之间留下一个缓冲之地。其余大小城池,都没有留下一兵一卒。 不是对这些城池不动心,而是严成化心里明白,自己此次入蜀,总兵力也就六万人马,如果一一分兵驻守各州各县,等到与凉军遭遇的时候,只怕兵力已经十不存一二了。 有了这样的考量,才会过州县而不入,只是占据了一两处落脚以及充当补给后方的主要城池。如今集中四万人马,迎头撞上凉军的两万骑兵,兵力虽然两倍于对方,但是凉军全是骑兵,而自己麾下除了一千亲卫,一千探马为骑兵外,其余全部都是步卒。 步卒和骑兵相比,机动性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所以决战的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上。自己也就只能是一路挺进,进逼成都。以此来迫使对方和自己正面对决了。 当然,在这个纵横千里的平原上和骑兵对决,对于步卒来说,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将军,我军此战关乎蜀中全局,将潼川之敌寄希望于义军来牵制,是否太过随意。末将对于义军的战力,甚至是对于朝廷的态度都是很难放的下心的。”严成化下达了大军集结的命令之后。先前的那位怒斥范禹的王姓将军有些不放心的说了一句。 “王将军不必多虑,本将已经下令南宫将军放弃涪州城,一应辎重已经快要抵达重庆了。原本留守的一万步卒也于今日移师江北并逆嘉陵江北上。若是义军一旦有了异心,有这一万人马的威慑,谅他们也不敢做出如何出格之事! 若是有了万一,这一万人马也可立即北上作为牵制凉军驻扎在潼川的一万骑兵,本将料定,义军最坏的结果就是冷眼旁观,断我军后路的事情,当不会发生!”严成化对于麾下的担忧哈哈一笑,然后解释了一番。显然是对于自己的部署有着极大的信心。 “将军如此安排,末将也就放心了。只是答应赠与军刀之事,是立即筹办还是先拖一拖再说?”王姓将领对于主将的判断也是认同的,有了一万步卒在后方机动,确实可保万无一失了。纵然是到了最坏的时候,重庆城内还有一万守军,也可以接应一番。 但是今日与那范禹争锋相对后,心里不免有些怒气,于是又打起了那五百口军刀的注意来。 “哈哈,本将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在这等小事上纠结了。不过是五百口军刀,给了他们就是,免得那姓傅的年轻人心生嫉妒。若是能就此化解他和冯将军的过节,也算是一桩划算的买卖了。” 严成化何尝不知王姓将军的言下之意。但是此时大战在即,实在是不宜和那位便宜汉王彻底的撕破脸皮。一切先等到消灭了这些盘踞蜀中多年的数万凉军再说。相信到了那时,傅文山只要不是草包,就应该能看的清楚局势。 何况他身边还是有这位眼界和喝胆识都令自己十分赏识的蜀中名士范禹在昵。陌刀阵没有吓住这位文士,当真是自己落了下乘。 “如此,我等愿听将军军令。”严成化一句话说完,麾下众将也就不在多言,全部拱手拜道。 “好!如此,各位将军就各回本部,整顿兵马,待到南宫将军入营后,王将军先领本部一万步卒做为先锋,只管向西北方向的成都挺进。一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以待后续大军同行。但是切记不能盲进,务必不可与中军距离过远。以防被对方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末将遵命。”那位王姓将军原本请战就最为踊跃,此时闻言主将任命自己为前锋大将,自然是大喜,忙连声应道。 “其余诸将,各回军寨,收拢兵马,与本将组成中军,晚前锋一日开拔。通知南宫将军,休整两日后做后军跟上。”严成化一连串的军令下达后,重庆城内的军营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待到晌午过后,太阳有些西斜的时候,南宫藏果然亲率大军押送着无数辎重粮草等物进了军营。第二天五更时分,一万先锋步卒便开拔出城,一路向西北行去。行不过十数里处,一彪数百人的小队脱离了大队,一路向北去了。正是范禹以及随行数百义军,在得了军刀之后,便匆匆辞别了严成化,和前锋一起出城了。 ...... 相距不远的嘉州城外,连绵的牛皮军帐沿着一条大河布满了平缓得河谷,在清晨的薄雾中若影若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面,数骑凉军纵马自远处奔来,惊醒了沉睡中的营地。待到靠近了一座巨大的毡帐附近时,马上的骑士们一个敏捷的动作,便齐齐翻身下了战马。 为首一人随手解下腰间的弯刀,抛向神百年收拢马匹的麾下后,径直的朝着帐内走去,一步跨进毡帐后,朝着主位上的一位凉将单膝跪地,口中大声道:“禀告阿拉坦将军,南朝的大军终于出动了,一万步卒五更时分已经出了重庆城,一路向西北而来去。 出城不过十里,有一小队步卒脱离大队,向北而去! 第423章 凉骑分兵 “好,派出探马紧紧盯住这一万人马,另外务必探查清楚汉人得中军何时出城,兵力多少,距离前锋有多远距离。查探清楚后,立即来报。”那探马躬身应了一声后,变匆匆出账,翻身上马又消失在雾霭之中。 主座上的阿拉坦彪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挥手示意探马出帐之后,不由得笑道:“这个玄武卫的主将,也不过如此。明知嘉州附近的探马已经被我一扫而光,大军已经变得眼瞎耳聋,还敢如此进军,真是找死! 当真以为我北凉铁骑是这么好对付的吗,不过数万步卒,就敢在平原之上如此行军。那泸洲城有城墙保护也就罢了,这一万先锋,本将是不会轻易放过了。看来勇士们的弯刀弓箭又能饱饮鲜血了。” “哈哈哈,那严成化还号称南朝羽林四卫中武力最高的统领大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只怕也就是武艺还说的过去,至于行军打仗用兵只能,就不够看了。 南朝当年也算是人才济济,可是自从那位曾在海边白发赤膊擂鼓的魏世杰阵亡一后,就再也拿不出一位出色的帅才了。这蜀中的千里江山,也到了该重新收拾的时候了。”帐下的唯一一位万夫长随口附和道。 “当然,如今我北凉的内部隐患已经消除。大都城也应该腾出手来,再次审视一下那北南朝趁乱取走的江东之地了。我们在这里当然也不能示弱,解决了眼前的敌人,才能安心的迁移部族充实这块水草丰茂的宝地。 先前担忧的南朝江东的兵力西进,从此之后只怕他们自己面对再一次南顾的大可汗,都会应接不暇了。这里该是我们的杀戮场了。”阿拉坦哈哈一笑道。对于东边的担忧,随着大可汗地位的稳固,再也不复存在了。至于刚刚流窜到利州的义军,根本就不被凉军放在眼中。 只要潼川府城附近有一万凉骑在,凉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据城而守还好,一旦出了城池,在野外相遇,凉骑是不会惧怕哪怕是十倍于己的义军步卒的。 就算是所谓的嫡系精锐,也不在话下!唯一值得忧虑的是兴元府被这帮义军所占,着实有些麻烦。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忧,等先肃清了内部,然后集中兵力,荡平北方的障碍不过是时间问题。 “南朝的玄武卫六万人马,只守了两座城池,如今虽集中了四万步卒,但是先锋一万已经出城,还有一万人马在我们的对面泸州驻守,若是中军明日出城,那四万大军就一分为三了。 这样算来,中军最多不过两万人马,以他们步卒的机动能力,在这个一览无余的平野里,不过是让我们各个击破的绝佳目标。将军大人以为我们军先破对方那支人马为妙?” 帐下的那位万夫长,也随声附和着主将的遐想,眼光在羊皮地图上不断的扫过,显然是盯上了玄武卫的那支一万人马的先锋大军。 “哈哈哈,好!既然如此,你就先率领本部一万骑兵星夜出城,迂回三百里,在这里等待他们吧。至于他们身后的中军,以及泸州城的援兵,本将亲自率领一万骑兵,为你拒敌。给你三日时间,如何?可有信心在三日内消灭那一万步卒?” 阿拉坦哈哈哈一笑,手指一点两条大河相间的一块平地,对着那位万夫长笑道。 “好,末将这就整顿兵马,今夜拔营!定然不负大人所托。”那位万夫长顿了良久,沉声应道。阿拉坦所指之地,正是对方先锋大军进军的正前方。距离重庆府城以及泸州都不过一百五六十里。以对方的行军速度,明日旁晚就能抵达。 而自己驻军之地,相距也不过三百多里,以自己骑兵的速度,今夜出兵,最迟明日晌午之前,就能到达。休整半日,应该就能和对方相遇。骑兵以逸待劳,撞上跋涉两日的步卒,十再好不过的结局了。这样三日的时间,去除一日路上的消耗。还有两日。 这样的野战,相信半日就能见分晓。那自己这边一旦正面相遇,相信泸州,和对方的中军,也会全力驰援。两各方向有兵力三万,主将一万骑兵阻击迟滞,所以给自己三日时间,也算合理。 若是自己回军之时,再能与主将两面合击,将赶来驰援的三万步卒围住,那么蜀中的战事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至于利州的义军,就让他们先冷眼观看,再慢慢等死好了。 ...... 两位凉将商议议定后,那位万夫长便匆匆告辞了主将,回归本部。待到夜幕将领的时候,数十队探马再次匆匆出了营地,将东面百十里的距离内扫荡一空。一万骑兵随即拔营,人衔草,马衔枚。但是沉闷的马蹄声还是震得河面上翻出一道道得水波。 惊得数十里外林间的宿鸟大片大片的翻飞不定。但是这一切对于收缩了远距离探马的玄武卫来说,都是一无所知的了。凉骑的标配是一人双马,在夜间行军,速度也没有慢下多少。 经过数次换马之后,天将拂晓的时候,已经奔出了两百里开外。依稀可辨的官道已经没有了踪影。接下来的百余里赫然是没有现成的道路了。但是好在地处平原,不过是马踏荒原,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奔驰在大军前方百余里的探马们早早的找好了可供大军休整的一个狭长的小型湖泊。岸边水草丰美,一眼望去,东西不见尽头。但是南北不过数百,水浅波平,正好歇马。 万夫长驻马道旁,亲卫已经收起了简易的羊皮地图。对于探马们选定的地点,也十分满意。 “传令大军一路不停,务必在晌午之前,赶到百外的湖边休整。探马警戒向东放出百里。”万夫长一声令下,数名亲卫,打马分头向各个千人队传令而去。 一万骑兵的行军队伍,拉出了数十里的距离。犹如一条巨大的长蛇,在平野里蜿蜒前行,速度快的惊人。但是除了战马的喘息声以及马蹄的踢踏声之外,就只剩下风在耳边轻啸了。 第424章 先锋遇敌 自重庆府城出发的一万玄武卫先锋大军,打着“王”字将旗一路往西北急行。城外十里处,范禹自带领约三百随从与大军分离。三百随从人人有马,速度自然也不慢,不过数日功夫便急行数百里,到达了利州城的军营。 而一万步卒虽也有驽马代步,但是人上一万,无边无沿,更何况还有万匹驽马。大队人马行进的速度自然也就稍稍慢了一点。出城后,寻了残存的官道,一路前行,速度倒比寻常步卒的行军速度块了将近一倍。 未时刚过,那王姓将领便传令宿营。配备的五百探马营探马骑士却没有休整,而是分出两百余骑,前出五十里负责前方的警戒。此时大军准备宿营的地点距离重庆府城已经再七十里之外了。 大雍步卒一日行军能有四十里,就算是正常速度了。能日行五十里的就能算是精锐了。但是玄武卫自从配备了驽马之后,行军速度再一次大增。如今日这般日行七十里,也只是寻常了。 大军宿营,首先考虑的自然是取水,以及防御都便利之地。所以宿营地也选在了一处湖边。当地人换作同心湖。湖岸距离官道不过两三里,上千军帐沿湖两面分开,一路绵延除去数里。 前军扎好军帐不久,后军以及主将便缓缓而来。 那位全身战甲的将领立马驻足,在官道边上的一个土坡上,静静的望着大军宿营。一日功夫行军七十里,身后的重庆府似乎还在眼前。至于前方是何地,就不得而知了。 “问问行军向导,此地距离成都府还有多少路程?”主将一句话问完,自己心里先自嘲一把。听的身边亲卫们更是一片苦笑。将军也太过心急了罢。出城不过一日,距离成都府也还有数百里的路程吧。 但是主将既然问了,也不好不回答,只得寻了向导仔细问了,才匆匆上来回道:“将军,此地距离成都府还有五百多里路程。好在都是有官道相通,一路坦途,只有一条溪流,宽不过百步,浅显处,驱马泅渡即可,也就不需要开路架桥了。” “如此,最好!走,随本将入营。” 身后百余骑亲卫闻言齐齐驱马而下,自临时大营的辕门而入。 中军大帐,被周围的军帐拱卫在最中间,内部的空间宽敞异常。王姓将领昂首进账,但是却没有落座,而是环视一周后向着跟在身边的一名裨将问道:“将士们全部都安顿好了吗?酉时前是否可以正常开饭?” “回将军,除了负责饮马的军士外,已经基本安顿好了。前军埋好了锅灶,大军进驻后,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时辰一道就按时开饭。这些琐事将军就不必一一分心了,还请将军放心。”那被问到的裨将上前一步小心的回道。 “嗯!很好,此时也是无事,且随本将去营中走走,看看将士们的士气如何。”主将点了点头,索性也没有军务,突兀的起了巡视军营的念头,当下也不顾一日的劳顿,连亲卫也没有带上,就两人出了大帐,信步在营中巡视起来。 酉时刚到,营中的开饭鼓就响了起来,“咚咚咚”的鼓声在营中四散开来。刚刚安静的军营,在这一瞬间,迸发出了无限的生机。 大雍的军制,军中最基本的单位为伍,一伍十人。无论是行军还是宿营,都是一伍十名军士加一名伍长为一个单位,食则同锅,行则同步,宿则同帐。只有在固定的驻守军营里,才是一都百人同住一顶大帐。 此时开饭,都是十名军士以及一名伍长同锅就食,大多席地而坐,在各自的军帐前解决。至于更高级别的将领,但凡有独立军帐的,都是在军帐中就食。 饭食的标准却是相差无几。大雍军灶上的硬性的标准是,战时正餐必须有肉!米饭或者炊饼等面食供应充足,但是也不允许有半点的浪费!对于这一项的要求,在军法上可以算是严苛了。一旦发现有浪费现象,轻则挨军棍,重则开除军籍,连带的伍长,指挥使,也会受到相应处罚。 上万人马一同就餐,场面实在有些太大,小声的喧哗声也此起彼伏。军纪官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稍稍放松标准,对于一些小声的调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在这样封闭的军营中,精神紧张到过了度,而不得不到适当放松的话,是极易引起营啸的。 主将一路走来,看着这些跋涉了一日的军士们,热闹的场景,原本异常严肃的脸上也渐渐柔和了起来。不愧是统领亲自整训了数月的强兵。面对即将就要开始的大战,士气还如此高涨。 心中不禁暗自敬佩起来。 既然士气可用,自己作为将领还什么好担忧的昵? 旁晚的清风吹来,带来营地边湖面上的水汽,钻过寨墙和层层的拒马,凉凉的沁人心脾。更远处的湖岸边上,无数的马匹在浅滩上悠闲的啃食青草,粗壮的马蹄欢快的踩踏着软泥。负责放马的军士们吹着响亮的口哨,在马匹的身后,来回的纵马驰骋! “好,军心可用!”主将不住的点头,对于眼前的这座营地,以及营地里军将的士气都是颇为满意。 “将军,如今将士们士气高涨,此战我们信心十足啊!”身边的裨将跟在身后接口笑道。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照例是三更造饭,五更拔营。散布在大军前方的探马营骑士,更是远远的探查到了数十里外。 ...... “兄弟们,都精神着点,将眼睛瞪大了。据将军们说,嘉州城附近的凉军可能已经拔营了。也许下一刻就会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一旦遇上他们,那无可避免的就是一场血战。”孙绍纵马疾奔,在队伍的最前面,口中大声的提醒着麾下的这群有些漫不经心的小崽子们。 回应他的却是麾下的一阵阵如鬼哭狼嚎般的嚎叫。 第425章 精锐对决 在他们的正前方数里外,一彪骑兵相对而来,约有十数骑。腰跨弯刀,身背骑弓,脑后拖着的事油腻的鼠尾辫子,赫然正是孙绍口中正说的凉骑。但是双方都没有发觉到对方的存在。 孙绍今年刚刚过了二十岁的生日。便因为战功荣升为掌管一伍十人的伍长。这个伍长可不比寻常步卒的伍长,只能管着十个大头兵。孙绍可是探马营的骑兵。所以还管着二十匹上好的北凉战马! 今日得了将令,五更时分出营,前往正前方五十里,接替刚刚回返了的兄弟们,负责监视正面五十里的风吹草动。 二十匹战马的奔腾,踏碎了清晨的宁静。孙绍率麾下一口气奔出了将近三十里,才缓缓降低了速度,准备给胯下的战马找个饮水的地方,顺便也让麾下的骑士们喘一口气。 三十里一停马,这是大雍骑兵的规矩。当然也适用于步卒中的探马,正是这样的一条军规,让这十一骑避免了和凉军的探马迎头撞上,而毫无准备。孙绍停下马后,刚刚翻身下马,双脚一踏上地面的瞬间,就感觉到了脚下有些微微的震动。 数年的哨探经验,让他瞬间就做出了前方有马队的判断。而此时,本地的百姓们都因为躲避战事,而集中到了各个城池内,那里还敢滞留野外。而自己的袍泽在这个方向上的探马已经归营。所以前方的动静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就是自己真的是遇上了期盼已久的凉军探马了。没有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深入的这么远! “猴子,速速赶着空马撤退,务必要将此间遇上凉骑探马的消息送给后面的大军。”孙绍瞬间就在脑子里完成了推断,当下不敢犹豫,下达了命令之后,又迅速的将耳朵贴在地上,静听了数息之后,便大致明白了对方的兵力。 不过十数骑,应该不是凉军的大队人马,十有八九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探马而已。但是距离已经不过三五里了。现在掉头回返,已经不是好的战术了。只能是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凉人而已。 “请伍长放心!”队伍最后那位身材瘦高的年轻军士闻言,没有多话,立即换了匹马,转身便将那十一匹闲置的战马一赶,往来路上呼啸而去。 “其余人等,立即上马,随我去会一会这些凉军中的精锐吧!”孙绍脸上满是潮红和兴奋的颜色,一声喊过,带头翻身上了马背。身后九人紧了紧马鞍,摸了摸挂在马背上的马刀后,也都翻身上了马。 右手自弩袋中取出小巧的神臂弩,将那顶端的半圆拉手,往脚尖上一套,右手松开弩柄,向下拉住弓弦,手脚一起猛然角力,便将弓弦拉开了个半圆。 左手早抽出一枚黝黑的纯铁短箭,往箭槽上一卡。右手再次握住弩身向上一举,便将上好了弩箭的神臂弩端平了起来。左手一抖马缰,十匹战马载着十把上好了弩箭的骑士,便开始了缓缓加速。 相对而来的凉骑,也是一路奔行,正准备歇马,放松一下。但是马速刚刚缓下来的的时候,赫然也听见了前方的战马奔腾。凉军的反应也是不慢,但是两三里的距离,在马蹄下,就显得近在咫尺了。 凉军待要重新换马加速,孙绍等人已经冲进了视线之内。沉闷的马蹄声,听在凉军的耳中,是如此的震惊,犹如重鼓敲在心窝上一般,压的十数凉军几乎喘不过气来。 “弓箭准备,一旦进入射程,自由射击。”领头的凉军是一名十夫长,条件反射一般的就是一声大喝。十夫长也是是一名征战多年的老军士了。但是自从随大军进入蜀中,驱赶走了大雍的溃军后,基本上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激烈的大战了。 最近几年和义军之间的纠缠,虽然大军没有多少大的军功。但是在野外和对方不算专业的探马相遇的时候,凉军从来都是胜多败少,以少胜多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当自己发现了对面有汉人冲杀过来的时候,尽管己方的反应慢了一筹,但是也没有将这数量与自己几乎相当的南朝军士放在眼里。因为在十夫长的眼中,汉人的军队是没有多少区别的。 不要看着来势汹汹,只要自己一个反冲锋,往往只需两轮骑射,就会完全击破他们的胆气。继而就是常见的溃逃和大好的移动军功--汉人的头颅,等着自己上前收割了。 孙绍以及麾下一片沉默,战马的速度已经被催动到了最快。掠过一片浅浅的水洼时,马蹄翻飞间,溅起一片一片的雪白的水花。马背上的骑士们左手控马,右手举着小巧的神臂弩,稍稍高过马头。在战马起伏的鬃毛间,露出十枚黝黑的毫不起眼的铁矢。沉默而冷酷。 大雍骑兵的整训一直以来都是以严苛而闻名于军中。当然他们的待遇也是寻常步卒不能相比的。而青龙朱雀,甚至是控鹤三支骑兵,在成军之前,都是由数百或是千余精锐骑兵作为骨干的。在加上经年的苦练,甚至在有些时候,更是用上了用鲜血换时间的以战代练。 普通骑兵尚且如此,至于每战必最先接敌的探马营军士,更是在这些合格的骑兵中精心挑选而来。骑兵军卫中探马营的主将,是有在骑兵军卫里挑人特权的。 好歹是同一军卫,主将尚且还能忍受。但是步卒的探马营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可以在各个骑兵军卫里挑人的。除了相同军种和都指挥使以上职务的将校除外。 所以只要是步卒的探马营出现了空缺,各骑兵军卫的统领们都会异常的紧张。所以说每一名探马都是身怀绝技的精锐中的精锐,一点也不为过。而那些普通的骑兵军士也都以能够成为探马营中的一员为荣。包括成为步卒大军探马营中的一员! 当这十骑越冲越近的时候,凉军的十夫长终于嗅到了一丝异样甚至是危险。 第426章 激战 这些马背上的骑兵一个个冷静异常,伏在马背上的动作以及神态乃至控马的技术和自己麾下的这些自小生长在马背上的勇士们相比也没有明显的差别。和那些冲锋时嘶声大吼的义军也有着天壤之别。 更加令十夫长感到担忧是对手的手上举着的是军中传言已久的汉人在马背之上,单手就能操控的远射利器。军中的勇士们也曾零星的遇上过,只听说过劲道和杀伤力都十分强悍,但是具体强悍到了什么程度,自己也是第一次遇上,尚没有亲身领教过。 先对冲锋的两支骑兵,不过片刻就近在眼前了。对方或是嗜血,或是冷酷的眼神彼此都看得清楚得时候,孙绍以及身后得军士们抢先激发了扳机。十枚弩箭迸射而出。 十夫长身后的凉军探马,一个个兴奋得嗷嗷直叫。声音更是盖过了马蹄的沉闷声。待到双方冲到了四百余步的时候,对方十枚纯铁的弩矢被轻轻激发了出去。黝黑的毫不起眼的弩矢划出一道道黑色的流光,迎着高速冲锋的凉骑恶狠狠的扑了上去。 对面的凉军也都是百战之兵。眼神略微一瞟,眼中的黑色流光急速而来,一枚枚如黑点一般渺小,若不是带有尖啸的嘶声,都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威胁。但是在这些骑兵眼中却是如此的恐怖! 凭借丰富的厮杀经验,凉军的每一名军士都知道,这样在半空中越小的箭矢往往对自己的杀伤威胁偏偏就是最大的。这样的箭矢往往都会准确的招呼到自己的身上! 凉军手持骑弓,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弩箭扑来,而无法反击。因为骑弓的射程平均不过二百步,此时反击只会浪费箭矢。当然军中的那些用武过人的将军们也能射出三百步甚至是四百步的距离。但是那样不能按常理推算的勇士在整个北凉又能有多少昵!绝大多数的都是寻常人罢了。 但是这些百战老兵们也不是说一点办法没有,骑兵冲锋的时候,凉军的骑兵们按照惯常的做法,有些是伏身马腹之下,还有几人举起手中的骑弓,准备拔打飞来的弩箭。 这一切的动作不过在瞬间完成,十枚弩箭扑来,倒是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杀伤,不过是惯穿了三骑。一骑连人带马躲避不及,被一箭贯穿,随着巨大的前冲力道,在失去了操控之后,战马猛然扑到在青草连天的水洼边。 鲜血艳红的颜色迅速的在水里晕开,如红色的山水画一般,远近浓淡层次分明。另外俩人都是战马中箭,战马扑到时巨大的惯性将凉军摔出去数十步远。虽没有受到箭矢的伤害,可是马背上的勇士们也是半响不见动静。 最轻也摔得骨断筋折了吧。 待到这一轮弩箭射过,大雍的十骑随手就将神臂弩往身后一扔,顺手拔出了马背上悬挂着的狭长马刀,骑兵所用的自然都是在由欧阳家现任家主亲自设计定型的最新式的好刀! 在琼州的纨绔子弟间更是被炒到了天价!都已能够要挂=跨军刀最好是马刀为荣。若是刀柄上有“欧阳”两个篆字,那更是千金难求了,之时最近军中严加整顿,不允军刀流入市面,律法条令之严苛更是前所未有!这才稍稍控制住了着一股攀比之风。 狭长的刀锋在晨光中仿佛死神的狞笑,马背上的军士依旧是冷酷的没有丝毫的声响。除了胯下战马微微的喘息声之外!晨风过耳,清爽而又温柔! 孙绍对于这样的杀伤效果,不甚满意。咂摸了一下嘴角后也就继续冲锋了。凉军在经受了这一波略显稀疏的箭雨之后,士气似乎更加的高涨了。哇哇的怪叫声也更加的响亮了。 但是他们手上的动作并没有慌乱。看也没看扑倒在地的同伴,而是娴熟的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双手放开缰绳后,只用双腿控马,依然保持了高超的速度。 马背上民族的称号,果然不仅仅只是一句空话。 从张弓搭箭到顺着战马颠簸的频率稳稳的射出长长的箭矢,不过是瞬间。而且整套动作连贯自然的如吃饭喝水一般顺畅。九枚长箭便逆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反咬过去。 这个距离几乎是骑弓射程的极限距离了,但是加上双方急速接近的速度,长箭落点的选择也就可以理解了。只不过骑弓射出的长箭在力道上和弩箭相比就弱了不止一筹。特别是落在射程最远端的时候。 所以手握马刀的大雍军士们几乎是一挥刀间就将这轮箭雨的威胁瓦解于无形了。但是凉军的射速远远超过弩箭的速度,加上马背上换箭的难易程度也大不相同。所以这不过两百余步的距离上,凉骑一连放出了两轮长箭。 第二轮长箭的力道更是远远大于第一轮了。 大雍的军士再用手中的马刀格挡就稍稍有些吃力了。几声闷哼之后,就有一骑落马,数人受伤。由于大雍的骑兵身上都有轻甲,防护的强度也都还算不错。 落马的军士并没有受到重伤,只是被长箭正面击中胸前的护甲,凉军所用的长箭,箭簇粗大狭长,分量格外沉重,破甲的能力分外强悍。箭尖破甲而入,入肉半寸有余。 那名探马只觉得胸口一凉,接着便被巨大的力道撞击的倒飞出去。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冲击了数步后也就停了下来。其余三人不过是被长箭擦身而过,这点轻伤对于接下来的近身厮杀,几乎没有多大的影响。 凉军两轮长箭射罢,手中的骑弓就成了累赘,近身厮杀就在眼前,也都顾不上在小心的收入弓囊之中,而是和大雍的军士一样随手扔在身后了事。顺手拔出一柄柄弯刀,嚎叫着就冲入了对方松散的阵型里。 双方的人数都是九人九骑,如此小规模的厮杀,那里还有阵型可言!正面的如此冲撞,比拼的就完全是个人的勇武了。 浅浅的水洼之中,一时间刀光大盛! 第427章 胡马蜂拥来 探马激战处,后方数十里外。 一万玄武卫步卒刚刚拔营完毕,翻身上了马背,准备今日继续行军七十里。 左右前后的探马更是放出了数层。大雍军制,无论骑兵还是步卒,行军作战之时,每万人,最少都要配备两百骑精锐探马。至于各军主将紧急时会将自己的亲卫也拔出大部来充实探马营,就不在军规之内了。 比如此次分兵一万,担任前锋的这位王将军,就是将自己麾下的五百亲兵分出了三百余多人充实到了探马营中。留在身边的亲兵就不到两百骑了。 只有骑兵各卫的探马营从来都是超编的。而玄武卫这样的步卒,才会在各位骑兵统领的眼睛之下,严格的遵守这条军规。着一万步卒里,探马营虽已经在主将亲卫的加入后达到了五百骑,但是行军之时,探马营的主将尤自感觉到兵力的不足! 大军正行进间,前方突然一阵喧哗。探马营的将领正好在大军的最前方。眯着眼睛看到了一骑身着探马轻甲的骑士驱赶着十来匹战马一路狂奔,不禁眼神微微一缩。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前方带路!左右两队,火速支援,”待到那骑士驱马匆匆奔到探马营将领的马前将身后的详情禀告了之后,探马营的将领丢下一句硬邦邦的命令之后,就猛然一拉缰绳,孤身单骑的往大军前行相反的方向打马而去。 “将军,探马在前方发现凉军哨探,双方正在激战,末将已经派出两队探马前往接应。”那位王姓将军正在后军缓行,探马营的将领匆匆奔来,待到了近前翻身滚落马鞍,低声急急的汇报道。 “距离此地多远?可有发现凉军骑兵的大队人马?” “回将军,激战之地距离此地约三十里!只是小股的凉军探马,没有见到大队的凉军。但是以凉军探马的前出规律来看,身后百里内必然有凉军的铁骑。” “继续增派探马,在前方保持警戒,等接回了哨探后将详细情况再报与我知。”先锋大军的王将军一面命令探马营的将领在正前方增派探马的兵力,一面在其得令返回后,又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传令各部将军,以战斗阵型搜索前进,以前方三十里为界。” 数名亲卫匆匆打马散开,将最新的军令传达到各部。不到盏茶功夫,原本逞松散状行军的一万在马背上的步卒队伍的阵型就开始变动起来。一边缓缓行军,一边有序的开始调整起来。 两千名盾牌手,腰间悬着军刀,硕大的盾牌挂在驽马的背上,顶在了大军的最前方,接着是三千长枪兵,最后是将近四千人的弩手。 一万人展开成宽阔的正面,一步一步的向前推进。负重的驽马摔打着尾巴,在步卒的胯下显的无比的温顺。速度虽然比不得骑兵驰骋时得迅即,但胜在耐力持久。 一日七十里得距离走下来,也不显得又多么得吃力。此时一排一百匹的驽马散开,正面的足足又两百步宽。好在蜀中多平野,在满是荒草连天的土地上,如此也不用担心会踏坏了农家的新禾。 驽马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比起步卒们自己的脚步来,还是能胜过几分的。不过两个时辰,大队人马便抵达了三十里外的那处探马们厮杀过的水洼边。空荡荡的大地上突兀的躺了十数具尸体。 探马营的将领正指挥着麾下将己方的袍泽遗体移到一旁,看见滚滚而来的大军后,连忙上前向,在马背上远远的拱手行礼后大声道:“将军,探马营在此处小试身手,斩敌八骑,自身伤亡六人!另有驰援而来的两支小队已经联合四名幸存的军士一起尾随逃散的凉军探马追了下去。 算着时间,再有一刻钟的时间,就会归营。末将已经另派出探马巡查方圆百里,暂时没有回返,也没有见到探马发射发现凉军踪迹的示警讯号。” “好!传令大军,就地休整,今日不再埋锅造饭,全部以干粮充饥。半个时辰后立即上马。继续推进,务必要再天黑之前抵达预定地点宿营。” 天色已经将近午时,大军在主将的命令之下,一面下马休整,一面加紧拿出准备好的干粮,就着清水,就解决了午餐的问题。 一身盔甲在身的主将翻身下马,接过亲卫递上的肉干和水囊,一边啃食,一边不住的响北方张望。和他在一起的探马营的将领也是一手肉干,一手水囊。狼吞虎咽的三口两口就解决了一大块韧劲十足的牛肉干后,又举起水囊,仰头灌下了一大口清水。 吃饱喝足了的探马营将领仰头迎着刺眼的阳光看了看天空,伸手一抹嘴角的水渍。这时候十数骑骑兵自远处打马奔来,身后跟着的还是数匹战马,马背上横放满了用绳索固定住的尸体。一路不停的直到距离两位将领数十步的地方,才翻身跳下马背。 “将军,凉军的前军就在西北方百里外。我等追击不过五十数里,就遇上对方的援军。猝不及防之下撞在了一起。一番厮杀下来,又折了十二人。两位伍长马快,冲锋时撞进了凉军深处,力战身亡了。 不过对方驰援的人数也不算太多,也就没有继续纠缠,对方接回了那逃回去的两人后,我们又潜行数十里,远远的望见了对方的的营地后,就退了回来。” 孙绍浑身是血,轻甲外面的披风已经破碎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皱皱的贴再后背。但是精神尚好,作为归来的唯一一名伍长,大步上前,在探马营的将领面前大声的汇报道。 两位将领看了一眼不远处停下的战马,以及马背上或是端坐,或者横放的军士们,满脸的郑重。 “将军,我们只有一万人马,是否先下好营寨以自守,再通知中军?”探马营的主将略一思考后,向着主将建议道。话刚落音,西北方向接连有示警的烟火冲天而起。轰然炸响后,声闻数十里外! 第428章 军阵稳如山 “传令,大军立即结环形防守阵型,盾牌手,长枪兵抵住外围,将弩手护在中间,驽马也驱赶到外围,驽马之外再设双层拒马。”先锋大军的主将一见那璀璨的烟火,脸色瞬间变了颜色,厉声大喝道。 数十亲兵纵马奔向大军的首尾,令旗翻飞间,不过半个时辰,一万步卒便如军令所示,弃了驽马结成了一个圆形的大阵。 “立即派人,将详细情况报于严将军。至于下寨,恐怕是来不及了。好快的速度!看来对方也是寻着我们探马的马蹄就一路反追击了过来。”先锋将军一连下达了两道军令,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探马营的将领所说。 ...... 西北百里外,阿拉坦麾下的那名万夫长和他的一万凉军铁骑经过一夜狂飙突击般的行军,奔行了三百多里的路程。天光放亮的时候,大军刚刚扎下军帐准备休整半日。 万夫长也在等待探马探明敌军的动向,再做打算。安顿好了部属的几位千夫长,刚刚驱马赶到主将的军帐前,就有前军探马前来汇报发现了南朝的零星骑兵! “来的可够快的。本将原以为要再午后才能相遇。看来我军的战术要稍加调整了。”万夫长闻言,对于己方小规模的失利也不以为意。一挥手间,早有两名亲卫拉住四角,展开了一张羊皮地图。 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以及敌军的距离之后,万夫长神情轻松的对着身边围绕的数位千夫长笑道。 “将军大人,对方的步卒距离我军还有将近百里。我军是否按照原定计划,再此地以逸待劳!若是主动出击,这百里的距离,对于突击了一夜的勇士们来说,还是需要再消耗不少体力的。”面对万夫长的轻敌和不以为意,身边的一位千夫长小心的提议道。声音不大,但是场中的凉军千夫长们都能听的清楚。 一句话说完,身边的数名千夫长也是暗自点头。但是却没有一人出声附和。 “我北凉铁骑,岂能惧怕这区区百里路途?若是在此地一味等待,万一敌人转身逃遁,与后方的两万步卒汇合一处,我军该当如何?本将可是和阿拉坦万夫长约定,三日内消灭这前出的一万步卒的! 以对方的脚程,一味等待,就算对方不逃,想要决战,也要等道明日的。如此,我军未战就已经空耗了两天的时间了。”万夫长颇有些不瞒得瞟了一眼说话的千夫长。使得原本声音就不大的千夫长只能低头不语了。 “既然你惧怕前方的南朝步卒,那本将也不勉强,你就率领本部人马再此地守着水源和军帐吧。其余各位立即收拢人马,随本将出击。务必要在天黑之前,击垮对面的一万敌人!” 万夫长马鞭一指那位提出了不同意见的千夫长,冷声训斥了一句后,又对着其余千夫长下达了出击的命令。众人一见主将的态度,那里还敢再多言,都转身各自收拢军马去了。 一万骑兵一分为二,只留下一千骑,留守营地之内。其余九千人马匆匆上马,又呼啸往东南而去。大雍故地的官道系统一向不错,成都府城和重庆府城之间,自然有大道相连。 虽然北凉胡人占据了蜀中数十年,之后的义军也好,盗匪也罢,也都没有谁进行过像样的维护,更没有没有想起过重建这些驿站。但是路基的痕迹依稀还在。大军赶路,只需顺着官道便可。 数千北凉铁骑一路向东南,前军哨探游走四方。将近午时,一道焰火突兀的冲天而起,轰然炸响在大军的前方。 “哈哈哈,南朝探马的警示焰火,要在夜空里炸响才会更加夺目,在此时真是可惜了!”万夫长仰头看了看焰火扎向你的方向,放声大笑道。 “南朝的探马此时才发回警示的信号,为时已晚了。今日是上天要我北凉勇士们要在此地建功了!”身边的亲卫队的千夫长接口笑道。 “不错!传令勇士们继续前进!”万夫长哈哈一笑后,双腿一夹马腹,又继续驱马向前奔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后,便有探马回报,敌军大部正在前方数里列阵等候! “全体换马!”万夫长异常的兴奋,一声大喝之后身边的亲卫们敏捷的在行进中,跃过换乘的马背。牛角的号子举起来,向着天空低低的“呜咽”开来。 数千骑兵,也如那些亲兵一样,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大军就已经换好了马力充足的战马。 “左右两边,各派出两千骑,三面合围!”万夫长盯着眼前漫天青草,一片旷野之下,突兀的矗立起一座数丈高的凸台。正好位于官道一边,周围基座方圆不过数百步。 下意识的马鞭一指,对着左右亲卫道:“随本将上去观战。”说完一马当先,就奔向那座小小的土坡。上得坡顶,几颗大树,生在顶端的边缘处,冠盖如茵,笼罩下一团荫凉。万夫长驱马上前,放眼一望,周围数十里尽收眼底。 正面南朝的步卒依着官道展开。远远望去,阵内的情形,依稀可见。无数的驽马散落在外,其后是两层的拒马,然后就是一人多高的大盾,如墙而立,缝隙间闪亮的枪头狰狞刺眼。数千步卒列阵其内,似乎是在静静的等待着自己挥军上前发起决死的冲击! “传令,左右两边的四千人马一起冲击,试探一下对方的防御弱点。”万夫长立马端详了片刻后,就下达了攻击的命令。身后的亲卫,取出牛角号“呜呜呜”的吹动了攻击的命令。 两边包抄的四千人马随即展开了冲锋的阵型,开始缓缓加速。 “看着阵势,是不打算防御勇士们的骑弓了,也不知道此举是有所依仗,还是对方的领军之将是个雏鸟!”身后一步之外,亲卫千夫长对于眼前的南朝军阵颇不以为然道。 大雍的军阵之内,“王”字将旗之下的先锋大将眯着眼睛,静静的等待着。直到北凉的军号声响起。面对蜂拥而至的铁骑,脸上似乎也没有多少波澜。 第429章 胡儿亦有血 两侧的北凉骑兵将速度加到了最快的时候,距离散落在外围的驽马处不过四百步距离的时候,大雍军阵中数面令旗一齐狠狠的挥下。接着在数道刺耳的尖啸声中,数枚弩箭分别向两边射出。 在三百多步外纷纷落入尘土中,弩箭直接没入土中,不见了踪影。但是大雍的观察手已经清楚的看到了弩箭射出的行止线! “看阵型的防御强度,却是不像是沙场老将所为。但是南朝玄武卫的那位统领严成化可不是一般的将军,说起来和我们等还算是颇有渊源的。当年被那日苏一路追赶的时候,谁能想到他也会有今日。能挥军数万,回军蜀中! 这样的劲敌派出的先锋大将,也不可能是一无是处的草包吧!不过无论其有什么诡计,待到勇士们一冲也就能水落石出了。”万夫长神色颇为轻松。以一万骑兵对上一万步卒,又是在这样的旷野之上,只要稍有厮杀经验的将军,都能想象的到结果会如何。 “将军所言甚是,但是小人曾听说过在荆湖一带的那场大战中,我北凉的五万骑兵,尽数丧于南朝小皇帝的手中。其大军中就有能正面抗住骑兵冲击的陌刀队,以及能够远距离射杀我军勇士的弩箭! 眼前的这座大阵中那数千列阵的军士,十有八九就是弩手了,就是不知阵中是否也藏有陌刀手以及能劈碎战马的神兵利器!若是有,只怕这些才是对方的依仗。最前方的拒马和盾牌不过时让我军空望的摆设罢了。 我军今日想要消灭这一万人马,就有些棘手了。”千夫长忽然想起了同僚间传闻的有关南朝大军武备的闲话来,幽幽开口说道。 “不必担忧,南朝的陌刀手那里是这么容易练成的。单就那陌刀而言,打造就及其不宜,刃口以及刀背,刀柄,用铁都是不同,其中火候的把握就更加不易了。 而且陌刀份量又重,能挥舞自如的军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壮之士。以玄武卫成军的时间来看,仓促间不可能招募多少兵力的。据大都的情报,其成军之时,凭借八万琼州子弟加上无数的牛羊肉,和将近两年的时间,也才堆出了五千人! 经过荆湖之战的损耗,只怕数量就更加的稀少了。眼前着支孤军之中就算是有,也不过数百之众,面对本将挥下的一万铁骑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万夫长心情很是不错。对于千夫长的担忧出言,没有像对待先前的那位千夫长一样冷酷。而是耐心的分析起来。 “还是将军眼光长远,小人远远不及。”千夫长闻言,点头称是,接着又看向远处的战场。 “看勇士们开始加速了!”千夫长立在身后,神情倒是颇为激动!这样的冲锋机会,对于自己这样的亲卫千夫长来说,只能是奢望了。若是到了这一步,只怕将军身边已经没有可用的骑兵了。那也就意味着战局的失利。 土坡前方方圆十余里之内,两万大军泾渭分明。大雍的万人大阵,依旧静谧。左右两侧四千骑兵鬼哭狼嚎般的嘶喊着急速冲来。马蹄翻飞间已经冲近了数百步,距离玄武卫军阵外围不过四百步之遥。 两侧佯攻的四千骑兵,并没有直接撞向盾牌的打算。从其手中握着的全部都是骑弓而不是弯刀就能看出,他们不过是想擦着大阵边缘放箭,利用骑射的绝技来不断的削弱对手,直到对手崩溃,逃散后,再衔尾追杀而已。 正面那四千骑兵,屹立不动,冷酷的注视着左右两侧的动静。只要大雍的军阵露出一丝破绽,那这四千骑兵就会像闻见了血腥的狼群一般,狠狠的撕碎眼前的一切! 但是下一个瞬间,大雍军阵中密集的弩箭让尚在三百步外的凉骑迎来了当头一击。猝不及防的骑兵,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大片大片的倒下。强劲的纯铁弩箭,穿透了阻挡在箭道上的一切障碍,无论是人是马,还是凉军身上的皮甲! 大雍军阵内部的五千弩手,在令旗挥下的瞬间,一波一波的弩箭如狂风一般倾泻而出,准确的钉入了两支高速冲锋的凉军骑兵阵中。黝黑的箭矢如死神的镰刀一般,毫不留情的收割着骑兵的性命。 在距离大雍军阵外围三百步的地方形成了两道坚不可摧的弩箭之墙! 战场上一时间鲜血横流,人嘶马叫。凉军的惨嚎声震天动地! 军中最中心的位置上,那位脸上没有波澜的将军,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神情,在凉军的眼中,时如此的冷酷残忍! “弩箭的射程如此犀利,远在我军骑弓的射程之上,而且力道如此强劲,竟然在三百步外就能洞穿我军的皮甲。这分强悍远不是我军的长箭所能媲美的!”万夫长眼神微缩,轻松写意的神情,顿时一去无踪。 “传令左右两边停止攻击!”万夫长顿了一顿后,眼见骑兵屡次冲锋,却是很难冲进骑弓的射程之内,就更别提张弓还击。虽有些不愿,但还是下达了收军的命令。 “看来,这玄武卫所凭借的就是这弩箭之利了。将军,既然强攻不可为,小人倒是有个想法,或许能有破阵之效。”千夫长一阵阵收兵的号角声中,小心的建议道。 “哦?有什么好方法,说来听听!” “将军请看,对方的军阵外围散落的这些驽马或许能为我所用。这些马匹不像战马,经过严格训练,能经历战火而不惊。刚才我军冲锋的时候,小人就发现它们有炸群的迹象。 若是我军用数十匹战马,蒙住双眼,再在马尾扎上侵过火油的布条,点燃之下,必能冲过对方的拒马,进入对方的马群之中。只要那万余匹驽马炸群,就会帮助我军冲破这座军阵。到那是,数千骑兵跟子啊马群之后正面冲杀,勇士们的弯刀就能够派上用场了。” 千夫长说完,就静静的等待万夫长的反应。 第430章 沙场征战烈 万夫长听完麾下的建议后,眼光不自觉地朝那无数的驽马望去。这些散落在外围的马匹至少也有上万匹。临战就这么散放在战场上!南朝什么时候马匹富余了如此地步? 不过是一支万人的先锋步卒。竟然可以做到人人有马代步!再次仔细细看之下。果然如麾下所说。这些马匹都是未经训练的驽马,并不能用来装备骑兵,更不能用来上阵厮杀了。 两边用作试探虚实的四千骑兵也在号角中缓缓退去。丢下数百具狼藉的尸体和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战场中不住的嘶鸣。 “好,你亲自去场地中选些伤马,听号令行事。另外传令退回的人马在大军后方整队,”万夫长看了前方,良久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的低声吩咐道。 “万夫长大人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那千夫长得了将令,亲自驱马,身后是一个百人队。一百骑兵冲下土坡往战场边缘奔去。受伤的战马在战场上是极易收集的,不过半个时辰,千夫长就收拢了近百匹四肢无碍的战马。 在马尾上捆缚了锓满油脂的布条,又以布条遮住马眼。重新整好队形。人人手持火把,立在马后,只等一声令下了。 而此时,在大雍的军阵中心,先锋将军望着丢下了数百具尸体退去的凉军,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有一丝满意,就见到正前方的官道边上的土坡之上,冲下一彪军马来。 原本对于这百余骑的凉军没有过多的在意。可是看清了他们在收集伤马,并且蒙上马眼,尾部有捆缚上布条,手持火把之后,终于明白了他们的用意来。 “不好!凉军打算效仿昔日的火牛阵,放出火马阵来。一旦冲撞了外围的驽马。马群一旦失控起来,这一万匹驽马冲乱了我们的军阵,可就大事不妙了。”主将身边的一名正将失声喊道。身边刚刚聚拢过来的数名将领也是大惊。 “哈哈哈,没有想到一向以正面冲锋为荣的北凉铁骑,也学会了使用计谋。看来凉军对于我们弩箭的威力已经胆寒了。众将不必担忧,外围的马匹都是去势了的驽马,性情温和,不会轻易四散的。 就算是最坏的打算,真的炸群发狂,我军的军阵乃是圆形大阵,只会有一个方向会受到一点影响。大部分的马群都会绕阵而过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们死死抵住一个方向即可。” 主将哈哈一笑道。对于凉军的举动显得丝毫不为所动。大笑声中,麾下的众将们的脸色显然也好了许多。但是主将自己心里的担忧,却更加沉重了起来。 这火马阵,虽然说的轻松,但是要应对起来,可就殊为不易了。那一匹匹被尾巴上的火烧的发狂的战马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是弩箭入肉也止不住它们的冲锋。 因为这小小的弩箭对上马背上的骑兵威力还算可以,对上这些皮糙肉厚的战马,就显的有些不足了。就算是力道强劲,一箭贯穿,也不能让这样的一头大牲口立即毙命的。 凉军果然没有给玄武卫的先锋将军多少思考的时间,不过半个时辰后,凉军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短暂的号角声。 那名亲卫千夫长,亲手举起火把,点燃了数匹马尾,身边的麾下们也同时举起火把。火焰轰然一声,在马尾上个膨胀开来,上百匹伤马负痛一阵哀鸣后便发了狂一般的直直的冲向了大雍的军阵。 “弩手准备,集中弩箭,射击火马!”最靠近带火战马的一边,大雍的一名将领在盾牌后眼看着火马疯了一般的靠近后,嘶声力竭的吼道。随即弩手们眼前的令旗再一次的挥下。 千余名弩手纷纷举弩,分作三段射击,使得弩箭绵密不绝。但是骚动的马群在冲过来的百余匹火马的带动下也沸腾了起来。部分被火马裹挟着迎头撞向了身前的巨马。紧接着在绵密的弩箭射击之下,撞向了圆形盾牌阵的一点上。 “备用盾牌手立即上前,组成三道防线,务必保持阵型完整,不能放入一匹驽马!”阵内的将领眼见驽马来势凶猛,只得紧急调用后备的盾牌手上前驰援。将迎向驽马冲击的一面盾墙列出三层。每层后面都是步卒上前支撑,防御能力自然大大加强。 但是夹层中的盾牌手以及步卒的军士们在撞击发生之后,一旦坚持不住就要受到双面的压力了。 面对这上千匹狂性大发的驽马所携带着的强大力道的冲撞,盾牌阵后面的步卒被巨大的力量震的骨断筋折。痛苦的惨嚎后绵软的身体被后方的盾牌抵住,被用硬木以及边缘包裹了铜铁之物的盾牌济压的让人已经不忍直视了! 好在后面还有两层大盾,加上无数的步卒在里面用身体抵住,一时倒是也没有出现多大的裂缝。大阵还保持完整。但是里面的军士除了弩手依旧在放箭以外,其他的盾牌手以及长枪兵,都已经稍显混乱了起来。 先锋大将在核心出看到了前方这一处的混乱,眉头皱了皱,也没有开口说话,眼睛直直的盯着正前方两三里外,严阵以待的凉军的大队骑兵。 同时那位立在高坡上的凉军万夫长,也在静静的观察着眼前的这座铁桶一般的圆型军阵。从这暂时的慌乱里面,万夫长看出了这支步卒的虚实!不过是些未经战阵的新兵。全靠手中的弩箭撑场面罢了。 骑士万夫长看到的并不全面,这支万人的玄武卫里。是有半数以上参加了荆湖一战的老卒的。只是他们多半是弩手而已。 凉军的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悠长,低沉,绵延不绝!这是全军冲锋的军令!在大雍军阵正面好整以暇的等待了良久的四千骑兵仿佛被这号角声催眠了一般的,一瞬间被激发起了嗜血的凶性! 他们身后是刚刚整理好阵型的骑兵。三千多骑,又一次潮水一般的冲向了前方!而那位点燃马尾的千夫长却是带着麾下返回了土坡下。 第431章 不见李将军 随着亲卫队长带着百骑返回土坡之下后,一千亲卫再次静静的护住了这座小小的土坡。眼前的两个波次的大军冲锋,好像和他们全然没有一点的关系。 南朝步卒的圆阵外,原本散落作为屏障的驽马已经奔散殆尽。连同两层的巨马也被冲击的七零八落。盾墙面对驽马冲击时,略有些混乱的步卒还没有来得及重新稳定下来,正面的四千骑兵已经像一道狂风一样,跟在火马的身后,冲击而来。 在他们的身后,三千多骑刚刚整顿好的佯攻的骑兵又紧紧跟了上来。 原本满地的绿色,在万千战马的马蹄之下,被踩踏的翻出了泛紫的底色。 “哈哈哈!万夫长大人,南朝的步卒已经开始乱了。只要勇士们冲进一箭之地,这座小小的军阵就会溃散。该是我们收割头颅的时候了。”刚刚返回的亲卫队长,望着自己的杰作,哈哈笑道。表情里自然是无比的兴奋和自得。 大军一次佯攻,就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可见对方的弩箭是何等的犀利。正当大军一筹莫展的时候,自己的计策若是能一举建功,万夫长高兴之余,属于自己的封赏定然是不会少的。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万马冲击之下,从南朝军阵里步卒反应的中不难看出,对方的新兵几乎占到了半数。但是我们之前的佯攻却付出了数百勇士的代价。只怕这个军阵没有在这么好破。关键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是等到对方后方的大军赶到,我们面临的压力就会更大了。” 万夫长放眼正前方,并没有因为眼前的这一点局势上的占优而沾沾自喜。而是眉头紧锁的有些担忧起来。原本依据大都城内送来的情报看,这些入蜀的玄武卫有半数都是新兵,虽然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但是新兵总是和见过血的老卒还是大不一样的。 比如此时,在驽马和骑兵的轮番冲击之下,手持盾牌和长枪的新兵们,显然已经有了一丝慌乱。虽然在将领们的指挥下,还勉强维持的住阵型,但是一旦骑兵冲到近前,就会险象环生。 可是立足阵中的那些老卒数量占多数的弩手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冷眼看着战场上铁骑的冲击,一丝不乱的做着上弦,安放弩矢的动作。几乎是整齐划一。一波波的弩箭射出去,钉在冲撞军阵的驽马身上,也钉在了尾随马群后的凉军的皮甲上,激发出一阵阵鲜红的血雾。 虽只有一千弩手,但是弩箭连绵不绝! 原先不算密集的弩箭只是覆盖住大阵外的一面。但是当凉骑冲近的时候,好整以暇的将近四千弓弩手开始将弩箭的落点往凉骑冲来的方向上延伸,一直到弩箭抛射的极限射程,三百五十步左右。 “王将军,正面的盾牌手只怕是抵挡不住凉军的冲击。是否在盾牌后方列出长枪阵?”先锋大军的主将依旧端坐在战马上,立身在大阵的最中央。围绕在身边的是两百余骑亲卫! 正在观望战况的时候,一名长枪兵的正将匆匆上前,低声请示道。 主将脸上颇有些担忧的神色,听到麾下的询问,轻轻的点了点头。就算是下达了军令。那将领领命后,又匆匆离去,开始组织麾下的长枪兵在凉骑冲来的正面,列出了十层略显弧度的长枪阵。 最前排锋利雪亮的枪头几乎就搭在了盾牌手们的肩膀上。列阵的速度极快,几乎就在片刻便完成,有了身后的这个保障,顶在最前方的盾牌手们似乎也多了几分胆气。 而主将的眼光也紧紧是在这枪阵前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弩箭的落点和凉骑冲击的最前端。越过战场,不难看到官道边上的那座无名的高地上,有数骑凉军的将领也在高处观战。 但是此时身边仅有两百骑亲卫,想要突发骑兵,试一把擒贼先擒王的痛快,就几乎难比登天了。 “后方的中军,距离我们还有多远?”主将叹了口气,放下了挥军出击的念头,有些索然无味的问了一句。 “严将军的中军距离我们不过一天的路程。以时间来看,此时距离此处不超过四十里。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到达。”探马营的将领就跟在主将的身边。听到询问自然是回答的很快。 “大战之时,怎么可能不出意外!凉军开拔的骑兵足足又两万骑,此处现身的绝对不超过一万骑!剩下的那一半的骑兵,定然是在我们的后方,他们的目的可能是拖住我们的中军,不让我们大军汇合。也可能是伺机偷袭我们的腹背。 所以探马也要时刻注意我军后方的动静。若是对方再分出数千骑兵在背后包抄,那么我们这一万先头步卒抵挡起来就更加吃力了。”听完探马营将领不确定的语气,主将顿时就提高了嗓门。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就没有留什么颜面了。 “末将这就组织探马,再向南推进,一定保证后方不被凉骑所乘。”探马营的将领闻言连忙小声的回道。一边说,一边就驱马向后阵的走去。原本轮休在阵内的百余骑探马,又半数匆匆上马,在盾牌的空隙间,匆匆出阵,往大军的来路上奔去。 正面的冲击,在驽马炸群,绕大阵而过之后,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将近七千骑北凉铁骑,一波波如海浪一般的冲击过来,压怕撞击之下,密集的弩箭组成得雨雾,也被压缩的不断后退。 高大的盾牌,渐渐的在凉军的眼中清晰起来。吃尽了弩箭苦头的凉军,一时间喧嚣狰狞起来。堪堪冲进了骑弓的射程范围之内后,数千骑兵伸手就取出了马背上的弯弓,张弓搭箭,速度比之大雍弓弩手使用弩箭的射击速度来,快了何止一倍! 长箭的密度,也比大雍军阵中射出的要密集的多。长箭的箭簇沉重粗大,抛射之下,到达半空之后下坠的声势尤其迅猛。就连一向以防护力强悍着称的大雍步卒轻甲,都抵挡不住。 大雍的军阵之中,在密集的长箭还击之下,惨叫声和鲜血开始迸射而出! 第432章 凉军失利 第一轮长箭覆盖的地方,只是盾牌手所在的外围,这里大多都是新手。平日里训练的时候虽然也有说过防箭的要领,但是一轮到战时,还是不免有些生疏。毕竟这落下来的长箭都是实实在在的要人性命的东西,和训练时没有箭簇的光箭杆还是有区别的。 新兵见了血,第一反应就是慌乱。惹的身后指挥的将领们连连怒吼,直到拔出军刀,敲晕了几个捂着脑袋乱撞的军士后,才军阵又重新稳定下来。 盾墙依旧稳固。盾墙的内部,多了些双手举盾防箭的军士,连绵的近千面盾牌首尾相接,严丝合缝的将盾墙后方的盾牌手的头顶遮了个严严实实,顺便的还将长枪阵也防护了进去。 就是这样,那些持续落下的长箭也砸的举盾的军士们手臂发麻! “长枪兵准备,顶到最前方!”立马阵中的先锋主将对于横流的鲜血,和震天的惨叫只是简单的一瞥。然后就就继续的发号施令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平静起来。不像刚刚见到探马报讯的焰火时的那般紧张了。 一万对一万,只要玄武卫列好阵势,还是不惧任何对手的。就算有半数的新兵又如何!何况自己的身后还有两万中军,以及一万后军。自己只要抵挡一天,胜利就属于玄武卫了。 “中军还有几时到达?对方还有一万骑兵,可曾找到踪迹?”眼看着两军接触后,对方的骑兵直直的撞击在盾墙之上,整个攻击的势头被数层的盾墙缓了又缓之后。先锋大军的主将就放心的放手让麾下的正将们各自指挥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在战场之上,骑兵失去了冲击力后,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自己的这个圆形的军阵虽然不大,但是能和自己短兵相接的骑兵只是少数。大部分的骑兵都在失去的冲击力的那一刻开始沦为了自己阵中那四千弓弩手的活靶子! 纵然是对方的骑弓射击速度更快,但是此时还能放箭的骑兵数量已经不足半数,原本只有七千多骑的兵力,此时能张弓的不过三千余。由于射程的原因,大部分只能是向着玄武卫的军阵内盲射。所以杀伤的效果就微不足道了。 但是大雍这边就不同了,神臂弩虽然弓弦只有三尺,但是劲道十足,射程远胜凉兵手中的骑弓。加上外围有令箭指引,阵中的弓弩手只需将射击的角度不断的调整,就能建功。两相比较之下,局势就开始慢慢的倒向有利于大雍这边了。 凉骑的主将,那位躲在土坡上的万夫长,看着胶着的战场,脸色就不是那么的好看了。手中的马鞭对着战场一指,颇有些怒气的骂道:“这些蠢货,骑兵是这样用的吗?怎么忘了我们勇士们最具威胁和威力的就是高速的冲锋,然后一层一层的用长箭去撕咬!” “万夫长大人,不是那些千夫长们不想运用我们熟悉的战术,而是对方弩箭太过犀利,勇士么冲到骑弓的射程内殊为不易,所以就没有采取往常惯用的战术。”万夫长身后的亲卫队长,也一直将眼光放在战场之上,看了良久后,才若有所思的回道。 “可恶,如此失去了冲击力的骑兵,在马背上发挥不出半成骑兵的威力,只能是等死。传令先行退兵修整,召集所有千夫长到此议事。”万夫长怒气冲冲的命令道。低沉短促的牛号角声传来的时候,双方的军士们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玄武卫顶在最前方的新兵们,经历了这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厮杀,好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头顶的弯刀和长箭如同嗜血的怪兽一般,不断的冲击着他们脆弱的神经!这样血与火的洗礼,是新兵变成老卒的必备过程,虽然残忍,但是有效。 这些顶住了这一轮短兵相接的新兵,只要不是重伤致残,伤愈之后,就是见过血腥的老卒了!养好了精神后,再次面对凶狠蛮横的凉骑,小腿肚子就不会再发抖了。 号角声中,凉骑潮水般退去。劫后余生的新兵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但是将领们却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这些新兵。而是不断的发号着新的指令。军士们有些麻木的打扫着战场,先将自家的袍泽挑选出来,集中在军阵的最中间,再将凉人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扔出去。 “垒人墙!”玄武卫先锋大将突兀的吼了一声,将几位临场指挥的将领们喊得眼光发亮。瞬间明白了主将得意思。这些死人也是要善加利用的。垒在外围,阻挡战马冲锋,倒是一样好物事! 军士们当然是唯将领们命令马首是瞻的。再说这些凉人刚才还都是举着弯刀凶狠得不像话。所以利用起他们得尸体来,也没有多少负罪的感觉。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凉人先是侧面佯攻,再是正面集中军力的冲锋,只有那几轮箭雨收割了数百步卒的性命,自身却是丢下了足足一千五百多具尸体。 一层层垒叠起来,在军阵的最前方垒起了一道高高的人墙,在凉军的视野里,也是十分的触目惊心! 大雍的玄武卫方面损失最大的就是盾牌手和长枪兵了,老卒居多的弓弩手竟然几乎没有伤亡。这多少让王将军有些意外,心里也不由得有些窃喜!毕竟老卒阵亡得少,从保存实力的角度上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却说那土坡上的万夫长正在召集千夫长们商讨对策,不料一骑探马匆匆而来,远远的就翻身下马像着众将汇报道:“南朝的步卒们正在亵渎阵亡勇士们的身体!” 万夫长一听,顿时血惯瞳仁,右手猛然抽出弯刀,一刀劈碎了地上的羊皮地图,嘶声吼道:“立即召集人马。再随本将冲杀!” “万夫长大人,天色已经不早,是否等今夜与那日苏汇合后在做打算!”身边唯一还敢出声相劝的就只有亲卫队的千夫长了。但是丝毫没有起到劝阻的作用。因为万夫长已经出离了愤怒,像一头狂暴的雄狮! 第433章 大军汇合 “呜呜呜”低沉的攻击的号角再次响彻在了尚未休息好的两军军士们的耳朵里! 战场的形式的突变,不仅让已经准备修整的大雍步卒们惊诧不已,连带着十余位正将以及立在阵中准备召集部将的主将也有些惊异。 往常与凉军的相遇,每次大的冲锋之后都会间隔最少一两个时辰,此次大军刚刚退去,尚不足半个时辰,对方的冲锋号角就再一次响起。难道是对方的援军到吗?想到这个可能后,主将面无表情的对着身后的探马营将领问道:“凉军剩余的一万骑兵,现在何处?” “回将军,确切位置尚不清楚,但是战场周围七十里内没有发现对方援军的踪迹。另外我方中军两万大军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二十里,正在结寨扎营。另外泸州出发的一万步卒也已经和中军汇合。严将军的传令兵已经到达了军阵外。” 探马营的将领刚刚回到阵中就听到主将询问。正好将最新的消息都汇报了一遍。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严成化派来的传令兵。 “好!如此我军后方当无忧了。潼川方向的凉军有什么动静吗?还有潼川对面的汉王可有什么动作?”主将一听后方有中军驻守,顿时放下了刚刚皱起的眉头。 如今三军齐聚,有四万人马在,哪里还会在意眼前的这一万凉军。即使对方还有一万骑兵没有现身,对于玄武卫来说,也不算是多恐怖的对手了。 “回将军,潼川方向只有一万凉军,对面的汉王精锐就有数万,只怕凉军已经是应接不暇了,此时还要保护身后的成都,哪里再有兵力南下!那位汉王到是消停的很,并无一丝兵马调动的消息。” 探马营的将领又将北面的情况说了一遍。其实探马营在充实过后也不过五百骑,负责四个方向的话,兵力从来都是不足的。如今后方已经稳固,终于可以抽出一个方向的兵力,用来打探成都府,以及北面汉王的动静了。 正思量间,凉军数千骑兵在空前宽阔的正面已经铺开了冲锋的阵型。数千骑兵,像一排排巨浪涌来。万夫长以及千余亲卫冲在了最前方,胯下战马长嘶如龙吟。 狂飙的速度下,当距离接近四百步的时候,万夫长猛然直起身体,左手举起一张宝雕弓,右手夹出一枚雕翎箭。张弓射箭,弓满如月。 右手猛然松开,箭矢借助弓弦上的力道,加上战马速度的加持,去势更是如流星赶月。划过将近四百步的距离,重重的砸在盾墙上。盾墙后方的步卒双手持盾,右足向后踏出,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但是在这一击之下,被巨大的力道冲击的倒飞出数步,重重的砸在了后方第二层盾墙上。引的军阵边上一时间出现了小小的混乱。 那万夫长一箭逞威之后,双手不停,一连射出数箭,箭箭都砸在盾墙之上,一时间面前的军阵混乱不已。身边的亲卫一见万夫长如此威武,口中嚎叫不已。数十骑亲卫更是纵马前出,越过了万夫长的马头,朝着那一片混乱的盾墙裂缝冲将过去。 就在万夫长连发数箭的瞬间,大雍军阵内部的弩箭也开始发威。 一片片箭矢如雨落。重点照顾了万夫长所在的中路。连绵不绝的纯铁弩矢一如既往的犀利。不断的带出一簇簇的血色花朵。一片一片的骑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在他们的身后,是没有一丝的怜悯的袍泽,铁蹄瞬间踏上了同族军士的身体,包括倒地的战马!万马踏过,只余下一片片鲜红的印记! 近万骑凉军毫无保留的冲击之下,像一支巨大的箭头,终于如海浪般的撞在了大雍的步卒军阵之上。最中间的精锐亲卫们连人带马撞盾墙之后,迎接他们的自然是盾牌后方的长枪!数道盾牌以及锋利的长枪终于将对手的冲击力道抵消殆尽。 万夫长手中的弯刀自然是锋利无比,在抵挡过密集的弩箭之后,终于有了短兵相接的机会。 而万夫长两翼的骑兵们在中路撞上军阵的瞬间,对向的调整马头,沿着圆形的军阵,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月形。将大雍的军阵包住了几乎一半。但是两翼的骑兵里,就没有万夫长那样的开弓好手了。 所以迎接他们的是高高竖起的盾牌和盾牌缝隙间无数的长枪,以及头顶上如蝗的弩箭! “万夫长大人,对方的援军就在后方,我们若是陷入胶着,就大大的不利了。”万夫长正奋力挥舞弯刀的时候,紧跟在身边的亲卫千夫长一刀砍开了迎面戳来的长枪,一面大声的提醒道。 “吹号,让后军带上阵亡的勇士们,前军才允许撤退。”万夫长红着眼睛厉声喝道。说完再此向前突击。但是无数的盾牌,竖在马前,想要前进一步,都困难无比。 后军开始冒着箭雨将地上的己方尸体一具具的往马背上搬运。一千多具尸体,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便被收拾的八九不离十。“万夫长大人,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亲卫千夫长一边奋力砍杀,一边嘶声提醒道。因为眼前的圆形军阵已经开始变阵,不在是一味的防守,而是展开成了一个方形的军阵,两翼更是在弓弩手和长枪兵的配合之下,展开了反攻! 探马早就送来了对方援军就在身后二十里处的消息。万夫长此次含怒一击,确实是有些冲动了。 “好,撤退!”眼光一扫战场,万夫长心里就明白,今日光凭自己的一万骑兵,想要吃掉眼前的这个军阵已经不可能了。再僵持下去,对方的援军一旦上来,自己想要撤退就不那么容易了。当下也不再犹豫,当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骑兵就是这一点占优势,只要想撤,步卒是追赶不上的。数千凉骑如来时一样,又如落潮般的退去。身后数十里外,还有一千骑在谨守着自己的军帐和水源。 大雍的先锋步卒也在打扫完战场之后,缓缓后撤,像着而是里外的中军靠拢。 近黄昏,寒鸦无数,在天空低飞。 荒凉的战场上,只留下一地狼藉。 第434章 灵光一现 暮色里,缓缓后退的近万玄武卫先锋步卒,军阵不乱,数千手提盾牌,要悬军刀的步卒走在大军的最后,旌旗飘飘,不知是谁的将旗在暮色中时隐时现。 严成化亲率的中军两万人马,以及一万后军,俱已等待在大营之中。随军的探马营也都被主将特意补充了两千各级将军的亲卫进去,人数更是加强到了将近三千骑。加上先锋大军的数百骑,算是有了三千骑兵了。 此时探查的范围自然就更远了。对于后退了的一万凉骑的去向,也就不在话下了。甚至时那隐藏在暗处的一万凉骑的踪迹也被探马们咬了出来。 中军大帐内,严成化端坐主位,下首是十数位都指挥使以上官职的将领。众将俱的沉默,等着主将开口。 “王将军,今日接战,战况如何,先给各位将军介绍一下吧!”严成化的中军到达的时候,大战已经接近尾声。眼见先锋大军,打的有模有样,也就没有出兵去支援了。只是派出探马和部分步卒,将散乱的驽马驱赶到一处后,就升帐等候了。 至于追击凉军,不是严成化不想,而是麾下绝大部分都是步卒。只有两千余探马,实在是有心无力。此次朝廷的入蜀大军,羽林四卫中,只有玄武卫一卫而已,而且兵力也只有六万,正好是玄武卫的一半兵力。 这深处里朝廷和兵部的考量,身为玄武卫大统领的严成化多少是明白的。毕竟荆湖一带的压力还是有的。虽然留下了朱雀卫六万骑兵,但是守大城,特别时重要的关隘,还是要依靠步卒的。单单只靠那些州府组建的备军,显然时不能应对北凉铁骑的兵锋的。 玄武卫余下的六万人马,虽然新兵的比例更大,但还是被兵部的数到诏令,分调往江东数地。在兵部的眼里,玄武卫还是扩展的有些庞大了! 蜀中凉军尚有五万骑兵,外加一个态度尚不明确的义军首领。单凭自己麾下的六万步卒,论实力确实不能算是兵力充足。朝廷虽然没有明面上的时间要求。但是数次已经有暗示,粮草方面,只能支撑半年左右。 如今时间已经过半,若是三个月内,还是拿不下整个蜀中,只怕自己的后勤补给首先就要出大问题了。所以当前严成化最担心的就是寻找不到凉军主力决战。 若是凉军一心打消耗战,运用自身骑兵的优势,不断的和自己周旋,不与自己的大军正面决战,那么半年之内平定蜀中就是一句空话。因为在这个纵横千里的平野里,凉军的骑兵是占据着地利优势的。 严成化心里的这些忧虑,这些部将们显然也是略有感触的。所以他们对于今日的战况,还有凉军的行踪也都是十分的敏感。当下听到主将吩咐,也都聚精会神的等着先锋王将军的解说。 “末将遵命。”王将军虽然是匆匆赶来,但是战场上的一些详细的战况,在心里也是有数的。听到主将吩咐,当即一步跨出队列,朗声回了一句。然后又朝左右拱了供手后继续道:“今日,我先锋步卒与凉军遭遇,好在事前有得力探马营军士,提前传回了遇敌的信号,使得末将能提前布阵,以军阵应对凉军的骑兵,是我军今日不败的最大依仗。 各位将军都是经历过荆湖之间战事的。凉军悍勇这一点,就不再多说了,我军虽有盾墙和远程的弩箭,但还是被对方多次冲进骑弓的射程内,张工射箭,先锋军中,今日也倒下数百军士,加上手上的军士,今日的伤亡再千人左右,只是稍稍好于凉军而已。 半日激战下来,凉军就组织了数次大规模的正面攻击,以及侧面的佯攻。好在我军阵前有盾牌手列出的盾墙,阵中又有弓弩手精准射击。凉军多番冲锋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倒是让对方倒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实在是痛快之极。可惜的是阵中没有陌刀手,不然今日的战果只怕更大。若是再有数千骑兵在此,关键时刻用来追击,那么今日的这一万凉军是走是留,就由不得他们了。” “王将军多想了,我们玄武卫乃是步卒,那里来的数千骑兵给你调遣啊!就是目前我们这四万大军齐聚,也不过勉强凑出三千骑探马!”立在一旁的弓弩手的统领戚飞听完王将军的感叹,也是颇有同感。不过也知道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当即出言苦笑道。 “听王将军所言,几乎是同等兵力的对战,凉军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那么我们这四万大军,若是明日在进逼一步,逼迫对方再战,势必能以优势兵力消灭眼前的这一万凉骑。” 听到戚飞的笑言,军帐内的气氛似乎活跃了一点。一万后军的统领也一步跨出,向主将严成化请战道。 “戚将军,话虽如此,可是凉军却不一定能让我们如愿。对方的机动速度远胜我军,若是我军靠近后,凉军不愿接战,我们如之奈何?而且我军在深入的话,后勤补给的线路势必就会拉的更长。 如今距离重庆府城不过百里,若是在拉长补给线路,凉骑定然会派骑兵断我军的粮道。一旦缺粮,大军就有不战自溃的危险。” 大帐内一时间响起了各位将军的争论声。 严成化眼眉紧锁,对于帐中诸将的争论,也是一筹莫展。在这样的平野之上,以步卒对战骑兵,这些困难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可是如今战况胶着,眼见战局就向着自己最为担心的消耗战的方向发展,心里又怎么能不急昵。 但是自己作为主将一旦乱了心神,对于整个大军来说,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心里虽然焦急,但是脸上最多也就是紧锁眉头,其他的情绪就看不到了。当目光再一次投向凉军留守主将盘踞的成都府城时,一道灵光闪电般的闪过脑海。 连日来的担忧似乎一扫而空! 第435章 结硬寨 打硬仗 自己治军一向严整,擅长的是步步为营。 蜀中的大城,不过是成都,重庆两座而已。如今重庆城已经在自己手中,有南宫藏亲率两万步卒守城,以如今蜀中各方势力的攻城能力来看,当可高枕无忧。 剩下的也就一座成都府了。自己就步步为营,推进到成都府城之下,还怕那凉军不与自己决战吗!若凉军真的放弃了成都,那么自己战据了着两座城池,蜀中也基本算是平定了。 如今蜀中荒凉,人口不过数百万,占据了两城后,大可以将散落的人口全部集中,坚壁清野之下,凉军的数万骑兵,没有了补给来源,就只剩败退一途了。 凉骑北归的退路已经被义军堵住,至于东下,荆湖有朱雀卫,重庆等地还有留守的玄武卫两万人马。其中可是有南宫藏以及麾下的五千陌刀兵。 至于那位汉王的态度,到那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大不了,自己挥军北上。空有十数万大军的傅文山,那里会是经历过凉骑铁蹄磨练的玄武卫的对手! 想罢这些,严成化一摆右手。军帐里顿时鸦雀无声。十几位将领都是明白,主将已经有了决断。果然接着就听到严成化沉声说道:“各位将军,本将向来不善用谋略,平生只会结硬寨,打硬仗。 此次得陛下新任,全权负责开蜀事宜,面对五万凉骑,硬仗看来又是避免不了的了。但是蜀中地势对于骑兵得机动大为有利,本将料定那日苏是不会轻易与我们正面对决的。 蜀中经过凉人数十年的蹂躏,已经是一片破败之象了,民众十不存二三。现在成都府就在我们眼前距离不过十余日的行程。本将欲挥军直取成都,若是凉骑来犯,则迎战之,若是凉骑退却,则占据大城,尽移百姓于城池内,坚壁清野,则不出数月,凉骑必疲。 彼时或是驱逐,或是消灭,只再我们一念之间!” 严成化一番话说完,眼神扫过大帐,原本各抒己见的部将们也都没有了声息。似乎是在消化主将的意思。步步为营,本就是玄武卫一贯的风格。如此战法倒也不出众将的意料。 只是大军的后方补给基地远在重庆城,距离成都府足足有数百里。凉军全是快马的骑兵,补给线拉的如此之长,实在是不容乐观,对方只需派出小股骑兵,时时骚扰,玄武卫就会大感头疼了。但是主将偏偏又没有提及补给线过长的问题。 以玄武卫目前的战力来看,要堂堂正正的用六万步卒和五万凉骑一战,并且战而胜之,胜算有六成以上!但是六万人马已经分出两万驻守再后方,能战的兵力只有四万! 而凉军约五万骑兵,只是再潼川放了一万,若是在成都府城外决战,则能集中四万骑兵!双方的兵力几乎是相当的。按照雍凉双方以往的实战情况来看,北凉无疑是占据优势了的。 可是如今的大雍步卒,无论是士气还是军士的体魄都不是数十年前可以比例的了。当年的严成化一路抵抗,一路兵败的记忆尚在,但是麾下军士的战力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般孱弱了。 一见众将不语,但是又都拿眼神望向那位刚刚担忧补给线过长的将领,严成化心里自然时明白麾下的担忧所在。当即又继续道:“补给一事,大可不必忧虑,我军如今距离重庆不过一日多的路程,大可再此地等待几日,待到大军备足粮草以后,再缓缓进军。 至于时间问题,只要我们占据了成都府,就可以向朝廷发回捷报,算是收复了蜀中!后续的粮草供应,可以自己解决!这蜀中大片的荒废土地,我们只需开出十余万亩,用大军屯垦,则明年就可以不再消耗朝廷府库的粮草了。” 众将此时已经明白主将时下定了决心,是要挥军西进了。当即也不在多言,只是各自回去约束部众,开始制作干粮,积极备战了。 ...... 距离战场百里之外的凉军军营里,确是另一番景象了。阿拉坦亲率的一万凉军,原本打算牵制严成化的中军,但是没有想到对方行军速度远超普通的步卒,一个不慎,竟然被大雍的三路人马从容汇合于战场附近。 当下也只能放弃了纠缠,转向西北,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万余骑兵汇合后,一同返回了营地。雍凉两军同时后撤,拉开了一百多里的距离。 “今日一战,实在憋屈,勇士们的鲜血也流的毫无价值。只怕与大人约定的三日之内消灭南朝先锋一万步卒的计划明日是实现不了。请阿拉坦大人责罚!”万夫长刚刚返回营地后,便匆匆赶往阿拉坦的大帐内,一脸诚恳的请罪道。 万夫长今日的攻击也算是尽了全力,特别是最后一次的全员冲锋,是再听到勇士尸体遭到羞辱之后的含恨一击,但还是无奈对方军阵实在是无懈可击,也只能是无功而返了。 “今日之战非战之过。本将也未能有效牵制对方的主力中军。所以此前的约定也就不再有效了。 只是没有料到,南朝的步卒军阵里的弓弩手如此犀利。今日被阻全在于此。如今对方大军已经汇合,再僵持下去,我们也讨不到丝毫便宜。还是先行撤军,回去向那日苏大人请罪吧。” 阿拉坦对于战事,也不在像战前那般的乐观了。今日虽然没有参战,但是眼睛不瞎。南朝军阵内的弩箭密集如煌,加上射程的优势,根本就不是自己麾下的两万张骑弓所能力敌的。 两人商议已定,当即连夜撤离,将近两万骑兵,一夜之间,如退潮一般退的干脆利落。 亲自驻守成都府的那日苏第二天的清晨便在自己的营帐里接到了战况的说明,对于心腹将领的决定也没有多疑。而是对着巨幅的蜀中地形图,眯起了狡诈的眼睛。 四万对四万,或许可以一战解决这位出身蜀中的南朝大将以及他麾下的这些自以为脱胎换骨了的军士们。 第436章 汉王的心思 面对不断逼近的严成化,那日苏的眼神不断的扫过蜀中地图上的北方兴元府城。 这条已经落入了义军手里的归路,对于自己来说或许还有一丝希望。毕竟南朝的这位将军已经代表着她们的朝廷一口回绝了那位年轻人成为异姓王的奢望! 但是自己似乎可以满足那位年轻人,虽然只是口头上的权宜之计,并不需要多大的成本,不过是谴一名能言善辨的南朝书生就可完成。对于统治了蜀中数十年的自己来说,这样的书生,向来是不缺的。 “留守大人,我们或许可以考虑向大都求救,只要大都派出援兵,打通兴元府,击溃蜀中北部的义军当不在话下。那个时候,我们再集中兵力,在成都附近和南朝的步卒一决雌雄,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了。” 阿拉坦以及几位万夫长,聚集在那日苏的大帐内,眼见主将只是用眼光紧盯着兴元府附近的退路,忍不住开口说道。身边的另外两位万夫长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眼神中的期待已经表明,他们已经没有了当初随父辈们入蜀时的雄心了。 如今一遇上稍加棘手的对手,想到的不是继续血战,而是向后方求援。 “大可汗刚刚解决内乱,如今草原上的那对父子尚不安分。大都那里还能分出援兵支援我们?别说是蜀中,就是荆湖,以及刚刚安稳下来的江淮等地,面对南朝的挑衅,最近一两年内我北凉也都是没有大规模反制的计划了。 毕竟北凉征战数十年,勇士们也有些累了。 前番大都城内前来传递军令的使者曾言,山东以及平凉等地多有民乱。这些乱民多和南朝勾连,剿灭起来也颇为麻烦。言下之意,对于我们领地内的那位自立的汉王也是有诸多不满。”那日苏回过头,黯然一笑道。 这位年过五十的老将,乃是当年入蜀后坚持到如今,硕果仅存的将军了。说是北凉治蜀二十年,但是这二十多年,蜀中又何曾平定过?那一天不是在刀光剑影里度过的?眼看着老一辈的将军们一个一个的倒下去,年轻的如眼前的这些万夫长们一个一个的冒出头来。不得不感叹时间的无情! 任你当年是能挽强弓,降烈马的勇士,如今二十年一过,还能上马征战的已经寥寥无几!那些南朝遗民,看似温顺,但是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举起简陋的武器,对准这些南下的凉人! 都说蜀中治,能养北凉数百万牧民,但是蜀中又何曾有过大治!不过是弯刀烈马强压下的暂时的平静,不然也不会入蜀时,千万南朝遗民,到如今不过剩余三百万! 他们生生的用数百万条性命硬是磨钝了当初那些锋利如霜雪的弯刀。 “那帮义军虽然裹挟民众,人数膨胀的厉害,但是实际的威胁似乎远比不上当前的南朝兵马来的实在。玄武卫的大军这两日虽然没有了动静,但是其朔江而来的路上,听说故意散发了无数的军粮。 当初还以为时将领迂腐,如今其占据的重庆城内南朝遗民竟然积聚了数十万人!另据探马来报,其在靠近江边的滩涂之地上已经放任百姓开出良田无数,如今夏收一过,想来饥民的粮草已经能够自给了。 若是我们再丢了成都府,只怕那出身蜀中的严成化就会顺利的将这仅剩的饥民全部汇聚到龙旗之下,这位汉将当真都是狡猾之极。 这等的远见和眼光,远不是你等所能比拟的。本将治蜀二十年,如此一比也实在汗颜!所以成都府,我们万万不能失去,你等也早做准备,我们就带着五万勇士,在这里会一会那四万步卒吧!” 军帐内一片平静,年过五旬的那日苏一身的甲胄,精良程度不下大雍的那些统领们。灰白的须发无不昭示着这位征战了大半生的将领,已经是人生的暮年了。 百战余生的老将,对于战局的把握是相当精准的。此次严成化的四万大军才是自己三十多年征战生涯中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成都府,自己是万万不愿意拱手相让的。毕竟是自己在蜀中的最后一座可供大军休整的大城了。虽然城内的人口已经不足二十万! 正当雍凉双方的主将都将决战的战场选定在了成都府外的时候。刚刚北去,占据了利州路的傅文山也在时刻的关注着南边的战况。一万人马的遭遇战,虽然大雍表现出来的战力可圈可点,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引起这位年轻人的兴趣。 “汉王,看来朝廷大军,还是有些战力的。平原之上,一万步卒就轻易的挡住了一万凉骑的攻击。比之我们义军中的步卒,单在战力上来看,精锐程度似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刚刚返回义军中的范禹轻轻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在严成化的军帐内所感受到的压力,心中就不禁的有些失望。不错,正是失望,是对义军的战力和前途第一次有了一丝动摇。 “范先生不必忧虑,我们蛰居此地,为的不就是躲避锋芒吗。如今让他们两强相碰,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整训一番近期膨胀的不像样子的大军了。裁撤老弱之后,也不用赶出军营,可以学学那严大将军在南边的所为。 我们也可以将着利州路打造成稳定的后方。等到他们见了分晓的时候,也就是我们该出场的时候了。”年轻的汉王对于范禹的担忧并不放在心上。数年与凉军的厮杀经历,已经让他变成了一名知晓兵事的合格的将军了。 自己也当然知晓自己麾下的大部分义军是什么样的战力。但是这样的局面自己也是短时间无法改变的。因为自己麾下的百战老卒毕竟不多,刚刚裹挟的义军大多是些刚刚放下农具的百姓。 自己要的不过就是这种人数众多的声势罢了。 “汉王难道不准备象征性的出兵一下,以牵制住潼川府内的那一万凉骑吗?”范禹有些意外的问道。 第437章 孤城遥望 “当然!”傅文山俊朗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在俊朗的脸上灿烂的盛开。 以自己和朝廷朱雀卫之间的仇恨来看,或许自己是不大可能归顺的了。 那冯哥乃是当今大雍皇帝的亲卫出身,正是深得重用的时候,向来琼州的天子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杀父之仇,就轻易治麾下重要将领的罪!所以自己这番按兵不动的打算,其实还是存了一丝让大雍多在蜀中流些血的意味。 如此一来,或许等到严成化坚持不住的时候,大雍会调集临近的朱雀卫部分兵力前来驰援得吧。那个时候,自己总是会有报仇的机会的。 “汉王,当初组织义军的时候,我们可是一心想为蜀中留点血脉种子的,打的也是勤王的旗号。如今朝廷虽然不愿意赐下冠冕金宝,我们也不能如此的坐山观虎斗吧! 若是严成化战而胜之,回朝后必然会对我们恶语不断。如此我们归于朝廷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而且一旦此事传开,到了天下皆知的地步,不说百姓士绅,单就是那些读书人的口水也会将我们淹没的。 况且当前来看,北凉依旧是我们和朝廷共同的死敌,汉王此时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范禹闻言,心中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口中还是一副苦劝的架势。 自己这一趟差事没有能圆满完成,对于汉王来说,结果也是可以接受的。只是朝廷或者说是严成化的态度有些生硬,让自己的这位自立为汉王的主人有些下不了台面罢了。 但是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讲实力的。义军虽有将近三十万人马,光看数量,确实能唬住不知内情的人。但是汉王和范禹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这些大军中,只有三分之一算是自己的嫡系,也只有他们配齐了五花八门的军刀以及简陋的盔甲。至于说精锐,数量不超过五万! 其余大部分都是手持农具,甚至是赤手空拳的百姓而已。蜀中原本上千万百姓,到如今只有三两百万人口,义军若是真能组建三十万大军,汉王治下的百姓最少也能过百万! 但是现实是自己占据的利州路,百姓不过五十万!所以范禹的心里还是存了要投靠朝廷的心思。此时才会苦劝汉王多少出兵牵制一下,日后面对严成化或者朝廷时也好说话。 好在汉王傅文山虽然年轻,身上又有血仇,但是总算是没有被这些蒙蔽住眼睛。对于自己麾下的首席军师兼谋士的话,还是能听的进去的。虽然自己心里的想法不是如此,虽然自己私下里已经接受了来自成都的金印,但是表面上还是接受了范禹的意见。 最终还是用精兵牢牢的守住兴元府,另外自己亲在压在利州城,摆出了一副对潼川府虎视眈眈的面目来。 一时间,驻守潼川的那位万夫长有些紧张起来。自己的一万凉骑,本就不善守城,被汉王的号称十数万步卒盯上,总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麾下的探马流水般的将对方频繁的动作报进了军帐。 万夫长终于还是没有能抵挡住这种强大的压力,派出探马不断的向近在眼前的成都请调援军。那日苏正准备集中兵力对付即将就要到来的严成化以及他麾下的四万大军。原本还打算抽调五千驻守潼川的骑兵,用来深入严成化的身后,袭击南朝步卒的粮道。 如今一天三波的求援信,让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将烦躁不已。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自己麾下的探马也将严成化四万大军的行程打探的一清二楚。南朝的步卒先是在临时的营寨中等待了三日,等待后方重庆城内送来大量的物资。 至于涪州城,以及江边的那座临时营寨,已经被留守的南宫藏全部放弃了。集中仅剩的两万人马,全力驻守在大城重庆府城内。严成化得了将近三月得补给之后,大军再次拔营启程。 一路行军的速度也不像先锋大军那般的一日七十里了。而是缓缓向前,一日不过四五十里,至昨日旁晚先锋已经抵达龙泉湖畔,与近在咫尺的龙泉驿遥遥相望了。 “本将原本打算抽调五千驻守潼川得骑兵,但是那废物居然被那些乌合之众给吓破了胆气。今日已经来了三波请求增兵的探马。说什么汉王逼迫日紧,步卒训练几乎就在他的眼皮之下了。” 那日苏一拳垂在面前的几案上,对着前来汇报军情的阿拉坦抱怨道。激愤之下,连下额的灰白长须都颤抖不已。 “留守大人,不必为此等小事动怒。那汉王虽是号称三十万大军,但是真正的精锐有多少,我们心里谁不清楚!我军骑兵虽然不善守城,但是义军仓促北上,手中也没有多少大型的攻城器具。 小人以为,北方的义军,我们大可不必理会。只需严令驻守潼川的一万骑兵密切关注即可!万一汉王真有意南下,助南朝一臂之力,以我们北凉骑兵的机动能力来看,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大可一走了之,蜀中低于宽广,回旋的余地总是充足的。 南朝和汉王麾下都是步卒,难道还能再速度上超过我军不成!”阿拉坦见主将有些怒意,当即小心的劝道。不得不说,他的分析也还是有些道理的。北凉骑兵来去如风,当真不是一句空话。 战事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凉军的手里的! “有道理!来人,给潼川守军回复军令,命其务必守住城池,若是汉王倾巢而来,立即发鹰信告知成都。”冷静下来的那日苏喊来亲兵,将军令吩咐了下去。 此番大战,汉王这边当无可虑之事了。因为还有一事,只有自己知道。那就是汉王已经收下了自己遣使送去的金印了。 “今日军务也都处理完毕,趁天气不错,随本将出城一趟,去看看远来的客人是何等的模样吧!”那日苏看似随意的对着麾下的这位心腹万夫长轻声笑道。说完径自起身,出了大帐。 第438章 心有灵犀 阿拉坦也连忙跟在身后。 出了军帐,自有亲卫牵来坐骑。两人驱马出营,往城外而去。身后是五百亲卫。主将三百骑,阿拉坦两百骑。 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出城奔行数十里,过了龙泉驿,望着一片苍翠得景色的时候,阿拉坦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安了。那里还有心情看这些入目满地的生机盎然。 作为凉军的万夫长,当然知道南朝的步卒已经抵达龙泉湖畔。如今主将一路过了龙泉驿,距离敌军的大营已然不远。此地早已经是双方探马厮杀的最前沿了。 主将和自己身边只有五百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对方的探马围杀上来,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整个战局的情况可就不妙了。 “将军大人,此地距离敌营太近,我们还是小心为妙,若是打探消息,还是谴亲卫们上前吧!”阿拉坦略微有些紧张的提醒着走在前方的那日苏。 “哈哈哈,我们身边有五百骑兵,遇上什么样规模的探马也不用担心。就安心的随本将去前方的小山顶上,看一看我们这次对手的营寨扎的如何了。”那日苏一边继续驱马沿着荒废的官道前进,一边抬手举起马鞭一指前方数里外的一座小山。 阿拉坦顺着马鞭一望,果然见到前方的官道边上有一座马鞍形的矮山,中间相对低矮,两边似有山峰突起。因为形似马鞍,所以在当地被百姓们呼作马鞍山。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两人便驱马上到了峰顶。这座小山虽不算高,但是登高望远,眼前的视野也还算开阔。阿拉坦驻扎成都府多年,对于这里的地理倒是十分熟悉。 盛夏的成都,温度也算不上酷热。甚至在旁晚时分,山风袭来,颇有些凉爽。小山连绵,山脚下林木茂盛,数百骑凉军停留在山下茂密的林间。只有十数骑贴身亲卫,跟随两位将军攀上了东边最高的那座山峰。 两位凉将把眼光往正前方一瞧,但见数里外的龙泉湖岸边,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军帐铺满,一直连绵到湖的南岸了。大营的辕门设在西北方,与自己所在的矮山的直线距离不过十里。 影影绰绰的可以看见营寨内纵横错落的军帐,严整有序。一队队巡视的军卒,往来频繁,端的十一座硬寨。 “这位严将军,果然不是寻常之辈,观其营寨,虽是野外临时之所,也有如此法度。以你看来,若是我们今夜袭营可有胜算?”那日苏把眼瞧了良久后,头也不回的就问了身边的部将一句。 神情间似乎很是随意。 “回将军大人,以小人看来,这营地规模颇大,只怕是那南朝的将军,将全部的兵力都集中在此了。营寨扎的颇有法度,内部也算井然有序,只是距离上有些远,看不真切寨内的防守如何! 想来以对方的谨慎,在面对骑兵的时候,都是外松内紧的。至于袭营,末将觉得还是可以试一试的。”阿拉坦一直悬着新,看向眼前的对手的营寨时,也就没有集中精神。 听到主将询问,才将眼光放开,略微看了几眼,仓促的回答道。 就在两人对着玄武卫营寨品头论足的时候,忽然见到对方的辕门大开,一彪骑兵蜂拥而出。也不寻官道,只在掩埋了马腿的荒野里绕着湖岸奔驰而来。 “将军,快走,那彪骑兵是奔我们而来。定然是对方发现了我们。”阿拉坦盯着那彪骑兵看了片刻,只见其绕过岸边,一个转身,直直的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奔来。不禁面色一沉,两边相距不过十数里。以骑兵的速度,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到达。 若是主将在此地被对方缠住,这座小山是守不住的。于是有些焦急的对着主将说道。 “怕什么,山下还有我们五百勇士!眼前彪骑兵人数也不过五百,就算是奔我们来的又能如何?先静观其变好了。而且你不觉得这为首的将军有些不同寻常吗?” 那日苏在对方出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彪军马。贴着湖面蜿蜒而来,气势颇有些铁血的味道。待到奔的更近时,才发现奔在最前方的数人,似乎不似寻常的南朝骑将。他们的马鞍边的得胜勾上,清一色的挂着长枪。 大都传来的密报里,对于南朝新组建的四卫羽林的情况都有所涉猎。特别是荆湖一战之后,更是用五万骑兵的代价,让王庭开始正视这些原本不被凉军将领们放在眼里的新军来。 所打探的情况也就更加的丰富,准确起来。眼前的这支玄武卫,只是单纯的步卒,其所配的骑兵,几乎全部归于探马营。而大雍探马的装备,从来没有长枪,而是清一色的马刀骑弩。讲究的是一个轻快! 就连身上的甲胄也是最轻便的轻甲。更多的时候,这些探马在深入敌后的时候,是连轻甲也不着的,只不过是在胸前背后的紧要部位贴身放置两块对绑的铁块,仅仅是护住要害而已。 而眼前的这彪骑兵,全身甲胄齐全,马鞍边上还有一面小小的盾牌,为首的几员将领人人挂枪。由此可以判断,这不是对方的探马,而是某位将领的亲兵。出营的目的似乎和自己是一样的罢。 想通这些,那日苏也不做声,只是静静的等待,心里似乎有种期待,期待对方的目标最好就是自己脚下的这座小山。 五百对五百,真想看看这支能在荆湖一带灭了哈巴日剩余数万骑兵的对手到底是什么样的成色!虽然荆湖一战,南朝出力最多的据说是南朝第一骑将宋弘博麾下的青龙卫。 “戒备!”阿拉坦眼见那彪骑兵,越来越近,低声的对着身边的一名亲卫喝道。置身林间,地形也崎岖不平,所以五百亲卫并没有在林间列阵,而是全部下马,依着林木影藏住了身影。 长箭取在手中,骑弓半举,只等对方靠近便要自由猎杀。 第439章 初遇 而对方的五百骑兵,似乎也对这座矮山有意。但是奔到凉军所在的那座山峰之下时,并没有停留靠近,而是一擦而过,沿着山脚的外围,奔向了西北边相对高度略低一点的西北峰下。 五百骑兵也在山脚下齐齐下马。军士们腰佩马刀,手执神臂弩,满眼警戒的呈现半圆状,护住了背后的山峰。将后背毫无保留的露在了那日苏和阿拉坦的面前。此峰虽然略逊于东南方向的主峰,但却是观看成都府的最好位置。不但不受西南峰的阻挡,而且距离大营也近。 两支数量几乎相等的骑兵各自护住一座山峰,隔着这座马鞍形的凹地,对峙起来。只是大雍这边不知道对面已经有了凉军而已。 “严将军,你看前方过了龙泉驿,就是成都府城了。根据探马营打探的消息,凉军只有少数仍然驻扎城中,其余大部已经在城外安营,想来是打算与我们军来一场野战,而不是守城战!” 这边出营得骑兵正是严成化和其麾下的几位统领以及亲兵。来此也不过是想远远的看一眼成都府城。入蜀大军的统领级别以上的六位将领就有三位在此。 分别是弓弩手统领戚飞,长枪兵统领王浩然,以及盾牌手统领司马英。 此时跟在主将严成化的身边,上到了峰顶的也就只有这几名将领了。探马营的主将公孙捷也紧随其后。其职位虽较统领低了一级,但是位置特殊,一向也能在主将的帐中参与军机大事。 今日到此地,当然是由这位眼目灵敏的探马营主将引路的。 当下引着众人,寻山路,乘马上了峰顶。在峰顶的一边停下了脚步后,抬手一指前方的拿到不见尽头的山丘笑着解释道。 “孙将军,不知北面的那位汉王,最近可有什么异动?”弓弩手统领戚飞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成都府的方向后,入眼的尽是些影影绰绰的虚影。别说成都府城内的情况了,就连城外的军营也看的不真切。 当即放弃了远望,在马背上转身,向着刚刚解说完的公孙捷问道。 “汉王最近的举动颇有些耐人寻味。前几日明明还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意思。近日却一边谴心腹大将,率精锐嫡系数万坚守兴元府,一边亲自坐镇利州,更是一反常态的日日出城,整训步卒,几乎将步卒压到了潼川城外。 引的潼川府城内一万凉骑,安分了不少,整日的龟缩城内,几乎停止了所有得动作。”公孙捷正对着严成化,一番解说刚刚说完不过片刻,正准备听主将还会有其他问题询问。 严成化还是没有出声,倒是听到了戚飞的问话。心中虽有些心不在焉,但也还是将情况说了出来。当然这些情报主将是早已经知晓了的。诸将也应该是知晓了的。 “诸位请看,这成都府外,地形虽还平整,但是其中多有起伏的山丘。此地对于我们多为步卒的大军来说,是颇为有利的。若是能在此地背靠丘陵结阵,迎战四万凉骑,则我们的胜算又能多上一分了。” 严成化看了半响,眼前的大片翠绿里面,正是自己想要的决战场所。马鞭一指对面那道绵延起伏,南北几乎横贯了成都府外的狭长低矮的丘陵,口中沉声说道。言语间的自信与自得,掩藏不住一股睥睨万物的气势。 身边低声探讨的将领们当即都及时噤声不语了。片刻的安静后,身后的那座山峰下,呼啦啦的飞出一阵阵的山鸟。在西悬的太阳下久久盘旋,不肯落巢。 “不好!全军戒备!”严成化突然一皱眉头,盯着对面得那座山峰眼神冷峻的喝道。不等主将提示,山峰顶上的将领们那里还不懂飞鸟不宿,必有伏兵的道理。 “此山不大,林中怕是藏不下多少兵马。况且此地半个时辰前,刚有探马探查过一遍。若是大股敌军,想来也是藏不住身形的。”公孙捷眼光往对面那座山峰上一扫,略一思索后,瞬间已经判断出对方的实力来,当即出声说道。 此言一出,听的众将才放下心来,若是小股的凉军,己方有五百骑在,当不惧他。此地距离大营不远,万不得已之下,一个冲锋也就能突围而出。当下众人驱马下山,准备汇合了亲卫,在做打算。 那边得凉军主将那日苏看也将这边的情况看得真切,当下一挥手,立即住呢比下山汇合亲卫,若是有机会,袭击一下那雅兴颇高的南朝将军也是不错的选择。顺便去会一会这位不期而遇得南朝将领,看一看是那位将军亲临! 两彪骑兵,动作都是极快,打马出了林子后,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官道附近的平地之上。各五百骑,相对而来,距离不过一里,马蹄翻飞间,声如闷雷。没过马蹄的青草在马蹄下更是肆意飞扬。 凉骑的骑弓,大雍兵马的神臂弩,几乎同时在手! 双方更不搭话,几乎在跨上平地的瞬间,就开始驱马加速。都想在相遇之前,将胯下战马得速度提到最快。这样在对冲的厮杀中就能占据一些优势和先机。 五百具神臂弩在凉军相距四百余步的时候,就被大雍的骑兵们激发了。弩箭破空声尖锐。血花和惨叫声依旧。射完了弩箭的骑兵们,默默的收回神臂弩,顺手又拔出马刀来。 而冲锋的凉骑,在承受了一波弩箭之后不过数息,便冲进了骑弓的射程。当即举弓放箭,同样是五百枚长箭呼啸而来。双方你来我往,谁也没有多占到半点便宜。各自付出了数十具尸体之后,终于可以正面对砍了。 五百柄弯刀对上五百柄马刀,双方的兵力是旗鼓相当。但是迎接那日苏以及阿拉坦两柄弯刀的是玄武卫中的三位统领以及严成化本人的四杆长枪。马上的兵器,本就讲究大开大阖的长兵,此时的长枪无疑是占据了优势的。 第440章 缘起缘灭 盛夏的雨,来的快,下的也猛。 特别是琼州,一个夏天里,能有一半时间都在雨水中度过的。间或的还有雷暴,狂风。 总也不算是个适合长久呆着的地方啊!难怪先前几朝流放的犯人们一听到流放琼州的判决,就一脸死灰。 但是在走头无路的大雍朝廷看来,那就算是一块风水宝地了。总比双脚不沾地的在海上漂着要好千倍万倍了。等到稍稍安定了以后,朝廷中的重臣们就开始上书请示开科的事情了。 原本以为时机尚不算成熟的赵崇,也没有反对,只是顺着丞相的心意,试着宣旨了。邸报传到各地,光复不久的江东竟然也反响热烈。跋山涉水南下的读书人更是将这个偏居一隅的海岛上的州城填的满满当当。 看来这二十多年的沦陷,也没有消磨完这些论年纪都是到了北凉治下才出生的年轻人,遗传自父辈的执拗。 虽然比不上大雍全盛之时的盛况,但是一科也是取了三百多位或是寒窗苦读,或是家学渊源的儒家学子。当然那些和朝中百官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家族子弟也有不少上榜。对于这样的情况,无论是丞相还是皇帝,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要是凭着真才实学考出的成绩,只要是真正的俊才,朝廷当然不会在意你是豪门纨绔还是寒门孺子。因为大雍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些能够治理地方的读书人。虽然有些仓促的直接就将上榜的大半书生送到了各地,但是空缺还是没有填满。 至于说细细的打磨,就真的是奢望了。现在的大雍,前方有四卫兵马在前,后方也有伤退的老卒和将领把关征召和整训的州府备兵。军事上也算是勉强能和被消弱了的北凉隔江对峙了。 但是在地方的治理上,依旧不比北凉用马蹄治理的时候好上多少。仅仅是少了一层跋扈的凉兵罢了。至于说夜不闭户,还差的远。这也和官员的缺失有着直接的关系。 暴雨冲涮着新建起来不过数年的行宫的瓦楞,在这些高低错落的瓦楞和重檐间又一丛丛的汇集成一条条的水龙,如匹练般的挂在听雨楼的四面。 楼里静静的听雨,观雨的也就是赵崇本人了。 自这座亭台建成后,自己倒是北上西去的早北面走了几遭。真正能闲下心来,在这里听雨的时日,算起来也没有几日。如今,春闱早已结束,迁都的事项似乎又开始在丞相府里开始谈论了。 临安吗?当然不是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好选择。首先这座曾经的都城在名字上就没有好的寓意。至于工部以及户部官员们认为的旧宫尚在,可节省人工徭役以及银两的考虑,也并不北赵崇认同。 除此之外,就只有金陵了。 前朝几位出名的术士,都曾经仔细看过金陵的风水,也都异口同声的认为有帝王气。但是赵崇也只是心中冷笑不已。不见南朝百余年,国号就改换了四次吗?就连本朝在丢失了河北之后,仓促定都于此的时候,不也是未能安稳几年吗? 但是除次之外,已经光复的江东之地,似乎也就没有什么看的上眼,可以让自己下定决心北上的城池了。 至于蜀中?如今严成化的一半玄武卫还在和凉骑鏖战厮杀吧。那成都府,也算是一个好地方,若是自己只想掌管蜀中一地,做个偏安一隅的安稳皇帝,也是不错的选择。若是还想恢复大雍旧日的荣光,那就只能是谴一大将镇守之了。 严成化就是个十分合适的好人选。只是自己上位后的第一任鹰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隐退于江湖间,选择地点也着实有些诡异。 想到端木飞的离去,赵崇心里总是有着一点芥蒂。冯哥倒还好说,毕竟是自己一手要放出的心腹,去掌控朱雀卫。那罗天睿的急忙离开,就有些特殊的意味了。 两名义子,脾性却是大相径庭。这也倒不难理解。毕竟只是义子,不是亲子! 暴雨下过小半个时辰,渐渐也有些疲乏了。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过雨幕,钻入了距离听雨楼仅仅一院之隔的鸽房。不过片刻,就有惯常服侍在身边得那名女官款步而来。 上楼的脚步声很轻。低头敛袂,然后伸出玉手,递上一管纤细得竹筒。封口处火漆封印完好如初。 “陛下,这是戊字号信鸽带回的情况。”女官吐气如兰。似乎是在说一件针头线脑的闺中琐事。听在赵崇的耳中,自然有不同寻常的诧异。 大雍鹰目用来传递情报的时候,越是重要的情报越是会多种渠道同时进行。往往是数只信鸽同时放飞。就是怕重要的信息,不能及时上达天听。比如出兵蜀中以后,蜀中来的消息,自然就是等级最高的情报了。 “甲乙丙丁四号,全部没有安全返回吗?”赵崇接过竹管,却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眉头稍稍一扬的问道。 “回陛下,今日常有信鸽不返的情况出现,根据岭南以及江东各地陆续传回的情况分析,多半是被北边的那些凉人鹰犬们驯养的鹰隼半路截击了。我们驯养的信鸽在空中根本就不是这些鹰隼的对手。”女官依旧是柔柔软软的回道。声音软糯的娇然无力。 “果然还是彪悍的作风。就连传递消息的工具也都是用如此的猛禽吗!”赵崇叹了口气,说完又看了看云散之后再次散出五彩光芒的落日。神情又恢复的有些慵懒。 俊俏的眼睛突然风情万种的放在了女官的脸上,右手一指行宫外,琼州大街上的一片普通的民居,笑道:“鹰巢里也不缺善于熬鹰的好手吧?此事你全权去做,所需人手,银两,尽管去那里去要。朕只要结果。” 女官闻言,应诺而去。脚步踏在木质的楼梯上依旧轻盈,人过几无声。 夕阳余光透过窗台,斜照进听雨楼中的时候,赵崇豁然惊起。气机流转之下,死死的锁定了自己寝殿的方向。 第441章 渡与不渡 垂拱殿后的一座不起眼的偏殿里,一股滔天的气势,如波涛汹涌,弥漫在整个行宫!当然只有入了品级的好手,才能感受的到这股浩大的气势。像赵崇这样身怀相同功法,又入了品阶的人,感受起来就更加的敏感了。 大雍年轻的皇帝立足琼州之后的几年内,几乎就没有如何的在行宫休整过。而此次停留一年有余,虽说北面的战事已经基本停顿,但是挥兵蜀中这样的大事,赵崇都没有亲自坐镇,还是让朝野上下,对这位几乎是继位后就一直亲自在战场上打滚的皇帝的此番停留做出了多种猜测。 最盛行的无非就是迷恋云妃的美色,沉湎于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相府的设立,诸多的军机大事,以及施政的方略,俱出自相府以后,这样的猜测声似乎更加明朗化了。 身为丞相的姚秀夫对于施政和军政大事的颁布过程是知晓其中关键的。对于赵崇这一年多来能安心留在琼州,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但是疑虑也是有的,甚至是在心里想过,难道这位年轻皇帝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对于战事的偏执般的关心,只是一时的吗? 这些流言也好,议论也罢,身处宫中的赵崇自然是知晓的。但是对此却是异常的沉默。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年来所实行的新政的效果。 比如用开科来吸引江东之地的读书人 ...... 对于蜀中的战事,当然也是在重点关注之列。可是今日刚接到关山数千里外传递来的信息后,却是没有顾得上第一时间看个究竟,就被垂拱殿后面的这座不起眼的偏殿里的动静给拉开了视线。 那里,对于赵崇来说,自然是熟悉的。隐居其中的正是大雍皇家的唯一的供奉。自从上次匆匆一会后,转眼已经年余。此番出现如此大的动静,只怕是瞒不住宿卫宫中的那些亲卫好手了,甚至是留在琼州府城内的各路高手也会有所感应的。 定然是出了意外。赵崇心中自是明白这些,当下也就顾不上刚刚拿在手上的那根小小的竹管,小心收在衣袖里后,足尖轻点,自楼台的窗沿飘然而下。目标自是那座偏殿。大殿外面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是一名值守的亲卫有些疑惑的站在最外围。 眼见赵崇大步而来。连忙弯腰行礼并让出了大路。 “不必守在此处,朕自会处理。”赵崇一步跨过亲卫身边,身形不停,只是飘出一句简单的命令。 皇家亲卫对于皇帝的命令,当然是言听计从的。虽然心里还有疑点,但是间皇帝亲自开口,也就没有再做停留。 而赵崇一步跨进之后,随手关又上了殿门,阳光只是在开门的瞬间光顾过。紧接着又恢复了黑暗。身处风暴的最中心,反而没有了之前的那般血气沸腾的感受了。 “陛下来的真快,贫僧今日似有所悟,终于下定决心散尽一身修为功法,做最后一博。不想最后关头随着功法的流失,再也掌控不住影响的范围。经此一次,恐怕现在琼州府中的故人们已经能够猜出我的行踪了。 不过这些倒是无妨,既然陛下也身具此等功法,又得贫僧师兄指点,也当算的上有同门之谊了。却是不知可否渡我一丝内力,做引导之用?”偏殿之内,一道灰色的有些佝偻的身影在和暗中孤独的打坐。 长眉如白发般垂落面前,声音似乎虚弱无比,但却中正平和的让人产生不了一丝多余的邪念。正是大雍皇家的唯一供奉,拜月大师。 “朕自当年雪夜得上师指点,心中自是感激不尽。也曾承诺过对于上师的同门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赵崇心中骇然。自己修行功法十余年,知道那个雪夜里,得拜云大师指点之后,才有所心得,接连突破之下,如今也不过是四品境界。 而且这等功法越是后期,精进越是困难。自己突破四品之后,速度也就慢了下来,如今一年过去,也没有多大得起色了。而眼前得这位老人,却已经是突破了九层桎梏。 如此修为,放眼天下,只怕也是有数的高手了。但是为了突破那虚无缥缈的最后一层的铁壁,不惜散尽功法,重新来过。不说得失如何,单就这番破釜沉舟的勇气,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有! “陛下不必惊叹,贫僧也是询前人之法,学步而已。要说有大决心的,平僧向来最是敬佩师兄。”灰衣老僧,似乎看透了赵崇心中所想一般,轻轻一叹道。 说完,双掌合十,便不在多言了。赵崇见状,也没有犹豫,自是上前一步,盘腿而坐,抬手双掌平平推出,将最为精纯的内力运在掌心,轻轻的往对方肩背一拍。 几乎是瞬间便已经收功。静静的观察者老僧的动作。 呼吸声越来越平静。黑暗中拜月大师的脸上一阵阵的潮红。体内本已经干涸的功法泉眼在接受了那一丝的渡入之后,竟然飞速的丰润起来。境界也是一连破了数关。 一层 两层 三层 ...... 八层 九层 ...... 一路气势如虹,似乎再无阻碍!一阵阵当年突破时的心得感悟,如潮水般的一次次的涌来,反复冲刷着最后的拿到铁壁。感受着熟悉的力量一点点的回归,心中有万千种说不清楚的感受! 或许,这些就是突破最后一层时所需的动力吧! 九层巅峰状态,也如潮汐般的如约而至了。慢慢的再如潮水漫过提岸一般的继续上升。但是那道铁壁,似乎没有一丝动摇的迹象!直到老僧脸色嫣红一片,闪现出妖异的神彩。 大殿中的黑暗,渐渐散去,天明了! 静坐了一夜的老僧,合十的双掌蓦然松开。 “原来如此,这道铁壁也不过如此!但是贫僧不能就此突破。从来都是我渡人,今日自是不肯受人渡。”老僧脸上的嫣红随着双掌的松开,渐渐消退。一身的气机开始溃散。缓慢而轻柔,全然不似昨日的那般霸道无匹。 第442章 留守经年 “贫僧就此散功,于其散于天地间,倒不如用它和你们赵家做个了结。以完成老衲当年的许诺。至于陛下能得几分,就看缘分和天意了。”拜月大师喃喃自语,不等赵崇有所反应,一只手掌便贴上了对方的肩背。 垂拱殿外,此时一道婀娜的身影在晨光里俏然而立,左手下赫然握了一柄大雍军中的制式军刀。看制式似乎还是上一代的旧刀。只是刀柄顶端有两个小篆而已。一双美目如水波般流转的观望着殿内良久,但是却没有再跨进一步。 至于行宫北门外,靠近六部衙门的更后方的那片低矮的民房里面,那位中年人,早在拿到气机猛然外泄的瞬间,便皱起了眉头。纵然是鹰巢里打熬了二十年的老人,如今已经稳稳的接管了鹰巢里的几乎全部力量之后,也没有哪怕是一丝的消息,知晓宫中这道熟悉气机的一鳞半爪! 出本能的谨慎,中年人并没有贸然行动。不过是勒令鹰抓骑士们盯住了城内的几处暗桩之后,就独自掠出了府城的南门。距离行宫近在迟尺,却没有丝毫再进一步的意思。 至于被盯稍了的几处普通的宅院里,有一处屋主一步踏出内宅,纵身在自家的飞檐上驻足张望。惊得同住了将近二十年得老妻和两个年轻的儿子眼神里如见鬼怪一般的震惊。 永平四年仲夏,琼州府城戒严。 军令自皇宫里传出,没有调兵的虎符,不过是一道懿旨!兵部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留守在琼州府城外的水陆大营的军士们几乎全体出动。将原本一个值守日的守城军士数量从三千直接增加了三倍! 水路大营的五千水军和五千步卒几乎全军出动。一时间朝野震动,有诛心之语谓之曰:“魏姓皇后”。更加让人震惊的还是调兵的只是一道懿旨而不是皇帝的虎符,最让兵部恼火的是这些军将们竟然一见懿旨就擅自起兵! 城内的五百皇家亲卫更是全体取消了休沐,将小小的琼州的行宫把守的滴水不漏。其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甚至比当年北凉的两位少壮派将星突击琼州之时更甚。 数日后,朝野上下细心打探的各府人员也没有探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极少的有心人偶然发觉,在南渡江对岸那片密密麻麻的墓碑里面新增了一块空白的墓碑。 赵崇在耽搁了一夜一日之后,一切便有恢复了正常。开始着手处理袖中的那跟小小的竹管。对于调兵一事,似乎全然无知一般。 “朕在这宫中也呆的够久的了,也是时候出去活动活动身子了,看看那座曾经让天下来朝的大城作为帝国的心脏是否还合适也好。”年轻的皇帝安分的心思似乎又开始跳脱了起来。 如今数年的时间,大雍四卫已经拥有了二十多万大军,这天下之大,自己似乎大可去得了,北凉之强,自己似乎也已经可以正面一撼了吧。 “陛下,姚丞相有书简呈上。”正当赵崇浮想联翩的时候,一道柔软的声音糯糯的传来,声音好听的让耳朵似乎也有些享受的空明起来。 抬头之间,一位女官双手捧着一卷书册,递在了自己眼前。口鼻之间似乎有些淡淡的幽香,凝而不散。似乎是故意想多闻一会这幽香,年轻的皇帝用多情的眼眸看了半响,才迟疑着有些不舍的接过了书册。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这位跟在自己身边似乎有数年了的女官。 只是原本距离自己数十步外,自从身边最近的那位女官亲自着手寻人熬鹰之后,这几日才进了自己身边。 “入宫几年了,老家可是在吴门?”赵崇嘴角含笑,也学着吴侬软语的口音笑问道。可惜的是嗓音里总么也盖不住那一股子的越音。但是若不是在吴越之地呆久了的住民,也听不出这一点点细微的区别。但是那女官估计是吴地长大的姑娘,所以其中的区别听在耳中就尤为明显了。 当即略有些涨红了脸颊,嘴角没有忍住那一点笑意的回道:“奴婢入宫快八年了,入宫当年,家父正好就任平江县令。” “嗯,当年带着家族一路南下的各地官员多如牛毛,朝廷也没有一一追究他们擅离辖地的责任。感其落魄时相随,立足琼州以后,对于其中的部分人员还给与了安置。 你家中如今境况如何?”赵崇对于身边的这位女官,并没有多少了解,随口接着问道。 至于她是不是鹰巢中的一员,自己就没有深究了。至于家世,自有鹰首去查探的清楚。若是有什么不清白的记录,也绝对不可能如此接近自己身边的。只是今日心血来潮,逗弄了几句之后,心中倒是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来。 自己在这宫中,对于如今数千里土地的治下,了解的途径虽然也有几种。但是朝廷的六部或者是相府反馈来的信息总是经过层层的笔墨之后,才能到达自己的案头。 就算是有着皇家耳目鹰犬之称的鹰巢反馈来的信息也都是有所损益的吧。所以那些在朝中商议到全无弊端的各种政令,是否真的如那些官员们反馈来的一样,或许只有自己亲眼看过,才能下定论吧。 如今江东平定不过经年,自己也有意再去看一看,那些州府的备兵如今被整训的是怎样的情形了。至于朝廷,如今六部中就有户,工,兵三部将主要的精力投入到了江东,户部尚书孟杰,以及工部尚书李偈更是一人驻平江,一人在荆湖。 这小小的琼州朝廷,有一座相府在想来也能够很好的处理这些零零总总的所谓朝政了吧。自己也是时候去看看富庶的苏湖以及荆湖之地,如今的真实模样了。若是财力还有盈余,大雍要继续北进,光凭现有的四卫羽林总是不够用的。 兵部经过相府已经递过来数次的分兵建言,在自己的内心里,也不在时初看时的抗拒了。相府肯代为转交,说明姚秀夫对于羽林四卫的态度已经和兵部趋同了。 第443章 荆湖填西蜀 “回陛下,家父当初举家南迁,是随了朝廷一道南渡入琼州的老人,只是朝廷开地分配的时候,家父没有定居的意思。如今北边初定,由于熟悉吴地,早在去年就被礼部征辟,又去了平江府。” 这女官不过十八九岁年纪,那里会知晓皇帝心中早已经神思万里了。听到皇帝问起家中情形,也没有隐瞒,就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 “嗯,如此说来,你已经有数年都不曾与家人见面了吧!可想随朕一起去吴门一行?”赵崇逗了几句之后,看似随意的问道。一句话说完,惊的那女官心中掀起了如海啸般的波澜。 虽说女官不过十八九岁,但是能被安排在帝王的身边,心智总是不同巡城之人的,对于这其中的利害几乎时瞬间就有了自己判断。这年轻的小皇帝也曾有过如此的经历,更是有过独身北去数百里,与先前的北凉大可汗长子会面,并全身而退的例子。 但是那时身边好歹还是有那么几人可以暗中相助的。如今就这么开口和自己如此调笑,若是真的成行,只怕朝野上下能将各种轻薄的骂名一股脑的扣在皇帝的头上。 而且对于自己的父亲定然计也不会有什么好影响,一个卖女求官的名声只怕时逃不掉的了。毕竟先前只是平江县令,如今随着平江升级卫府,也就就任平江知府了。 心里腹诽了这半日,但是口中并没有停顿多久,瞪着大眼睛,飞速的抬起太,看了一眼。算是没有拒绝。当然也不敢明言拒绝的罢。 ...... “姚丞相,为何不规劝一下皇上,如此轻率,万一路上出了半点意外,大雍可如何是好啊?”丞相府的前厅,兵部尚书戴鸿德以及户部侍郎狄星华等一众留在琼州的几位六部主要官员都在,户部侍郎狄星华拱手向着主座上的姚秀夫埋怨道。 “老夫何尝没有劝谏过,只是陛下的脾气,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或许是陛下不像老夫这般老态,不能耐受琼州的暑热,也是有的。既然已经去了,再说又又何意。 我们等今日还是议一议字江北纷纷涌入荆湖等地的流民,该如何安置吧!”姚秀夫对于赵崇独自北去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也就不愿意多言。不过是敷衍了一句后,就开始将话题引向今日的正事上来。 “丞相所言甚是,兵部近半年来,已经陆续接到前线将军们的军报,多有言江北的汉民大量偷渡南下的事情。金陵,平江等地,因为北面的两淮以及山东的战事影响,南渡的流民尚且不多。 但是平静了一年多的荆湖等地就大不相同了。如今江州至江陵府南岸一线,已经聚集了数以百万计的流民。好在数万玄武卫步卒以及朱雀卫的数万骑兵在,秩序倒也还弹压的住。 荆湖等地虽然土地肥沃,但是数量毕竟有限,猛然多了百万流民,安置的压力可想而知!还是姚尽快的相处妥善之法啊。不知道户部可有方略?”兵部尚书戴鸿德也听出了丞相的言外之意。 当即也出言说道,不过所说的也是实情。现如今刚刚就任的大雍南渡后的第一科的书生们已经被这些流民的安置问题整的焦头烂额。要不是有户部尚书孟杰亲自坐镇鄂州,只怕局面还要更加的混乱。 “戴尚书,看一下孟尚书前日送到的书信,对于安置之法,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想。就是不知蜀中的战局如何了。你看一看,或许能有所增益。”不等狄星华再次出言,姚秀夫就随手递起了一卷纸笺,虚虚的向着戴鸿德的位置一递。 戴鸿德自然起身,跨了一步,上前接过。眼光一扫。只见寥寥数语,但是已经算是直指要害的好方法了。但是只有一条,得要蜀中的战局有利,才能实施。 向着蜀中的严成哈化发回的最新军报,似乎已经在重庆府附近的江边开始屯田。只是苦于劳力不足,不能夸大规模而已。蜀中地广,原本就有千万人口。只是经过北凉铁骑二十年的蹂躏,如今的人口只是十存二三! 如今的战局,已经十对峙状态,凉骑更是集中在了成都府附近,欲与玄武卫一战决出胜负!若是严成化战而胜之,则此法当可行。 想完这些,抬头笑道:“丞相,蜀中的战事,向来你也是清楚的。下官以为,此法的关键有两条,一是大战的结果,我们现在只需等待就好。二就是,当地府库里的粮食,是否充足?无论用何种办法,下一季的秋收之前,这些流民都是姚依靠朝廷的救济活命的。” “粮草问题,戴尚书不必忧心,户部的账册里,在荆湖,以及苏湖一带的府库里还是有些盈余的。如今只是在看战局的胜负了。”狄星华对于孟杰的方略,当然是已经知晓了的。所以今日的议题看似是安置流民为题,实则是看兵部的消息。 更有甚者,姚秀夫的本意乃是想让兵部动用荆湖附近州县新练的备兵,入蜀增援,以确保大雍至少掌控住重庆府周围,甚至是和北面的傅文山联手。如此一来就有足够的土地来安置这些流民了。 因为羽林四卫名义上还是直属皇家,兵部向来是不愿意插手军内事务的。 但是赵崇临行前的一番坦言,却是让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心底有些感慨。不过也没有过多的矫情,不过是让高中探花的自家儿郎总领川府路,治所设于重庆。再令五千朱雀卫驰援成都,更是让已经升任一军统领的朱雀卫左厢都指挥使宇文空亲自领军。 “陛下有意调五千朱雀卫入蜀,并要求兵部行文调兵。”姚秀夫看着戴鸿德,语调很轻。但是这位兵部尚书却是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看来自己多次上奏的条陈,陛下等于是默许了的。 相府里的这番议论,对于已经登上雷州,准备快马北上的赵崇来说,当然是无关紧要的了。 第444章 朱雀行军急 江州军营坐落在城外,驻守此地的是朱雀卫的主将冯哥,以及三万骑兵。 大雍骑兵的配置是一人双马,对于失去了北地的大雍来说,战马极不易得。先是琼州马场里出产的数千匹,战马的品质一掉再掉,然后不到三年,赫然发现,琼州的马场并不适合养马,特别是驯养战马。只是无心插柳的养肥了无数了牛羊,让琼州不在缺少蓄力,让军士们都能有充足的肉食供应。 若不是驰援乌云部以及和这些小部族之间不间断的贸易,大雍的青龙,朱雀两卫骑兵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配齐战马! 更别提对战马要求更高的重甲骑兵白虎卫了。其数量至今也还不过是五千骑,这数年几乎再也没有增加一名军士。只是战马源源不断的每年都有数百匹的配额,赶进了他们的军营里。 去年,乌云部的最后三万匹战马交付给朝廷的时候,更是引起了四卫中的三卫接连的上书请调。最后赵崇实在被烦的无法,只好给了一万匹到了罗天睿的手中。算是将控鹤军的战马配齐。 剩余的两万匹只让魏剑秋挑选了两千余匹堪用的键马,剩余的就一股脑的给了青龙朱雀两卫,连分都没分,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了。 即便如此,还是被冯哥埋怨说全是别人挑剩下的。而那位军中声望极高的宋少亭确是老成持重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是派出得力亲卫,盯在分马的现场,直到分出了将近九千匹战马之后,才满意的撤了回去。 当然冯哥的牢骚也只是在自己的军营里发一发罢了。不过数日之后,接到了兵部的调兵行文之后,就再也没有时间去埋怨了。 “宇文将军,这行文来的还真是时候,可惜的是本将不能亲自前去了。你马上挑选五部人马,沿南岸的陆路去吧。听说这一路的官道,已经颇具雏形了。 如今成都府附近对峙的颇为紧张,你们快些到达或许还能捞些军功,若是谁再战场上给老子拉稀,坏了朱雀卫的名头,就算不死在战场上,回来后老子的马刀也不能轻饶。” 冯哥驻守江州以来,整日里也不见凉骑渡江袭扰,局面平静的让人心烦。只能是拼命的操练麾下的军马。特别是新征兆的军士,更是在老卒们的蹂躏之下,整日里一片片的叫苦声,形成的怨气已经满营。 如今好不容易接到了个能松松筋骨的差事,还轮不到主将,也只能捏着鼻子想着如何继续修理这些未经过战事,却心比天高的军汉们了。于是将手中的兵部行文往宇文空身前一丢,颇有些怨气的骂骂咧咧的嚷道。 其实冯哥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自己作为主将,在蜀中有了严成化之后,是不太可能再调自己入蜀的。除非是蜀中战局糜烂到了确实需要换将的地步。 况且自己麾下的数万骑兵,还驻扎再荆湖一带,主将不在,万一北边乘机有个什么动作,南岸岂不是又要鸡飞狗跳! “冯将军且放宽心,末将定然不会堕了将军的名头,和那些凉骑打交道,我们也不是头一遭了。事不宜迟,末将这就整军拔营了。 至于给养,末将准备一路上自行筹措。”宇文空对于兵部的行文也早有耳闻,今早一听主将召唤,心中便暗自得意。如今得了实信,哪里还肯耽搁,当即领了军令就要出发。 “筹措个屁,你当这大江南岸还是当年布满胡人小部族的岭南吗?这一路上州县的父母官可都已经补的差不多了,大半还是今科新上榜的读书人。这些愣头的书生就连老子轻易都不敢惹,别说你个兔崽子了。 保准你这边稍有点心思,那边陛下的案头上就有了你的名字。你们这些兔崽子若是敢干出一次纵兵借粮的事来,老子也保不住你们肩膀上的头颅。 大军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赶紧备好干粮,每匹马背上给老子放上二十斤肉干。这一路上想要换个口味,也就只能在大江里捞些江鲜了,当然前提是你小子有这个本事。” 冯哥哪里不知道麾下的这点小心思,这些骄兵悍将,特别是那些当年一路跟随自己风卷过岭南的老卒,心早就野的如草原上的狼一般了。整日里叨念的都是前朝霍骠姚封狼居胥的壮举。似乎自己就是下一个冠军侯一样。 于是赶紧给麾下的这员大将先泼上一盆冷水,如今的荆湖,可是有着户部尚书这样的大员坐镇的,真要是在这孟杰的眼皮底下干出什么事端来,确实也是个麻烦。自从分兵驻守以来,虽说是要求各卫就食当地,但是自己的三万骑兵,在江州也算是粮草供养不缺。 犯不着为了一点粮草,让自己落下一个治军不严的名声。虽是皇家亲卫统领出身,但是领兵在外,再也不能像当年跟在陛下身边时的那般随意了。其它的不说,单是本次调兵,没有用陛下的虎符,而是兵部的行文,上面盖的是鲜红的皇帝宝印,这还不就能说明一切吗! 只怕是兵权太过集中,已经让朝廷有了些其它的想法。这兵部,户部,还相府里的高官们,对于手握重兵的将军,是有着天然的忌惮和忧虑的。也罢就让这小子,出去历练一番,若能独当一面,也还算是亲卫一系出去的将领。 幸好这宇文远被自己分派驻守在潭州,而不在江州,不然自己还得要再多费一番口舌了。至于朝廷行文里制定要派宇文空的说辞,在这里也是要被属下质问数遍才肯罢休的吧。 军情议定不过一日,宇文空早早的就备好了干粮,选好了随行的大军。五名正将,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甚至还有大雍骑兵军卫里颇有传奇色彩的最年轻的正将之一,也是唯一一名以一部正将的低级军校身份,却腰悬刻有欧阳家徽标的军刀的李家三郎李文朗。 第445章 书生初出山 年轻,这也是朱雀卫的一道特色,自军卫主将,到指挥使一级的军校,甚至是基层的军士们,几乎看不到三旬以上年纪的人。清一色的年轻人,都是敢打敢拼的年纪。 就算是两次扩军,也都是遴选年轻的后生,新军士入营的年纪更是被主将限定在了二十五岁以下。除非是身怀武艺韬略,能被主将认可的,才可以适当的放宽限制。 这样的一条军令,也让青龙卫的主将嗤之以鼻,谓之娃娃骑兵。 ...... 五千骑兵,一万多匹战马,轰然出营。顺着江岸边,新开出的官道,一路向西而去。轻骑快马,少带辎重,行军的速度不可谓不快。至日落时分,大军已经远在江州城西两百里外。 目标正是雍凉交兵最紧的成都府。 大军前行,一支千骑规模的骑兵更是冲在了最前端。由于是在南岸行军,一路之上,自然没有什么大的意外。但是宇文空还是分出五部中的一部千余骑,作为先锋,为大军开路。左右也分出探马,一副谨慎的行军状态。速度是按照强行军的标准,一日两百里。 姚元兴姚大公子作为皇帝钦定的入蜀文官,当然也跟在军中。作为儒生,今科又高中探花,君子六艺自然都不在话下。初时接到旨意,要自己随军入蜀,还兴奋了数日。直到今日随军一日,在马背上急行了两百里路之后才明白,自己这一身在书生中还算拿得出手的骑术,是多么的浮夸和花俏。 待到晚间宿营的时候,只觉得双股间胀痛不已。心中自忖,再要如此行军数日,只怕尚未施展胸中所学,便要落下个双腿残废的下场。但是第一次远行,又好不容易得了朝廷的大用,而老父又没有因为避嫌而反对,心中也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就是爬也要爬到重庆。 只要到了重庆府,自然就是天高海阔了。身后源源不断的流民跟进来后,不用十年,自己就有信心能将蜀中经营成大雍朝廷最大的粮仓和税源。只有凭着这个政绩,自己就能走出父亲的阴影,成为一方封疆大吏,而不再只是相府的大公子! 每每想到那年纪尚且比自己小了几岁的陛下都已经是被朝廷上下称颂颇有雄略,武功更是在军中已经稳稳的收获了三军的绝对臣服。而自己却是依旧混沌书院。直到如今高中了探花后,才有了一展郁气后的舒展。 一日的奔波,精神似乎也到了极限,停顿下来之后,自己自然是不需要亲自动手,不多时便有军士送来的肉汤炊饼,平日里虽然相府家规森严,吃不上什么锦衣玉食,但是荤素搭配的讲究还是有的。这肉汤炊饼简直是下里巴人填充饥肠的食物,很是不上档次,但是今日闻来确是另有一番滋味的香醇。 囫囵着吞咽下去之后,困意就再也控制不住的袭上了眼睛。倒头在军帐里片刻后就响起了呼呼的鼾声。伺候的军士再进来收拾碗碟的时候,一见这等睡相,也不由的直翻白眼。白日里斯文异常的书生,累狠了的时候,原来也是和自己这等粗鲁的军汉们一个样子。 这伺候的军汉嘴巴又是不怎么严实的。第二日的行军路上,便有无数的军士知晓了这位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昨夜的死猪样。倒是给枯燥的行军路途,增添了不少的笑料。 第二日,天光刚刚放亮,大军便开始动了起来。主将宇文空昨日歇营的时候,自然是保持了大雍骑兵的传统,那就是军士没有全部安顿好,主将就不能歇息。等到大军安顿完毕,再去寻那姚元兴的时候,老远就已经听到响亮的鼾声了。索性也没有要事,自是不忍上前叫醒,平白的让人尴尬。 所以今日一早,便匆匆赶来,亲自递上了两片生牛肉,放在了姚大公子的马鞍两侧。 “宇文将军,此时何意?大军多自带干粮,这鲜肉自然是稀罕物,可不要因为我是文官,就坏了规矩。”姚元兴经过一夜的酣睡,虽胯下还有些隐痛,但是精神气已经基本恢复如初了。 一见主将不由分说的往自己的马鞍上放鲜肉,顿时以为宇文空要给自己搞什么特殊的待遇,当即书生意气一发不可收拾的就皱起了眉头,嚷嚷了起来。 听的宇文空身后的一众亲卫,都咧嘴大笑起来。不待宇文空开口,跟在将军身后,距离最近的亲卫副将就笑着解释道:“姚大人,这肉不是专门分配给你一人的。就是在你鞍上暂时寄存一日。只盼等到今晚,开伙的时候,这肉可千万不要被兄弟们吃到。” 一番话说得亲卫们又是一阵大笑,不过笑声里明显有些故意表现出来的嫌弃模样。直笑的姚大公子一头雾水。宇文空转身一瞪眼骂道:“都他妈别给老子挑食,谁笑的最欢,这两条肉,就是谁的晚饭。”一声骂完,身后的亲卫们果然连退几步。 宇文空这才转身面对姚大公子笑道:“姚大人,本将是看你不善长途行军,这两片肉夹在这里,或可缓解一下行军时大腿内侧的疼痛。朱雀新兵在初次训练远程奔袭的时候,都会如此,所以小崽子们都唤此肉为夹臀肉。 在军中自然是没有军士愿意主动去吃的,只能是谁胯下的谁吃。当然说是如此说,成千上万的肉片谁能分的清是谁用过的。就为这个,冯将军和宋将军两人,还被这些兔崽子们私下里呼作夹肉将军,难道你也不曾听说过吗?” “如此,小生到是在坊间有所耳闻,不想却有这样的掌故。如此就多谢将军了。”姚元兴这时才明白了个大概。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口中也就也没有推脱,当即抱拳拱手谢道。 但是心里却是一个暴汗,看来自己这一身相府中养成的清高劲儿,还得要在这些老卒面前再好好的修炼修炼了。 第446章 军中隐患 处理完这个插曲之后,五千人马又匆匆上路,一连十余日,都是这般枯燥的行军,整训习惯了的军士们倒是没有什么不适,把姚元兴这位公子哥倒是憋屈的够呛。好在是一路咬牙,算是坚持了下来。 骑兵马快,十余日里行军将近两千里。前方有探马来报,说是重庆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南宫藏驻守在城中,也在数日前接到的军报,虽然知晓五千骑朱雀西来,但是速度如此之快,还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看来这朱雀卫真不愧强军的名头。单是从这一路行军的速度上来看,就已经不弱于经年生长在马背上的北凉铁骑了。 成都府外围,那片湖泊岸边的军营里,玄武卫四万人马的主营扎在此地已经数日。早在从重庆府拔营时,严成化就给琼州发去了军报,顺便也给自己要了一路援军,前几日正在心里猜测结果如何的时候,朝廷的密报就已经到了。 五千朱雀卫,正是自己心中理想的兵力! 不过三日,赫然就有探马来报,打着“宇文”将旗的朱雀卫,今日清晨时分就已经过了重庆城。放下了那位今科的探花郎姚元兴之后,就马不停蹄的直奔成都府而来。 “好快的速度,从朝廷的密报来看,行军不过十二日,自江州就抵达了重庆。原本以为会在重庆府整顿一两日,不想今早又过了府城,按照这样的速度计算,恐怕明日就能与我大军汇合了。”严成化看着地图,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条两千多里的行军路线。 荆湖一战,原本与这支骑兵就有过合作。但都是互不统属,所以也没有察觉到骑兵已经有这般疾如风的突进速度了。真是期待这样骑兵到来后,正面对上同等数量的北凉铁骑后的战果了。 “朝廷还真的给我们派来了一支骑兵,不过这从远隔千里之外,急行军至此还能有几分战力?为何不就近从潭州调兵?”中军帐内的长枪兵统领王浩然眼睛随着主将的动作,看完一道两千余里的行军路线后,不由得感慨道。 同时心里对于舍近求远得朝廷,也有几分不以为然。果然是一帮不曾临阵高居庙堂的文人。何时又能做出过审时度势的远程指挥昵! “王将军慎言,此次调兵是由兵部发出的行文,兵部尚书戴鸿德可是百战老将。如今虽身居庙堂,但是对于江东以及蜀中战局的掌控还是不错的。之所以舍近求远,只是不单单考虑兵事。恐怕还有几分意有所指啊! 好了,不说这些,既然朱雀卫来得如此之快,有了这五千骑兵,我们的外围应该可以放心了。终于可以一改以往探马不敢远出的窘境,凉骑总也断不了我们的耳目了。 这正面的四万凉骑,我军如何战而胜之,各位将进军可有妙策?” 严成化一句话几乎是挑明了朝堂中的争端。也只有是再没有外人的时候,又是在自己的军帐内,才会如此直接吧。但是下意识的也知道是多言了。于是一句话又将刚刚来了八卦精神的麾下将领们拉回了现实。 “近几日探马间多有交锋,对方的骑弓着实厉害,我军的弩箭虽然在射程上占据优势,可是一旦对方突进到两百步内,论速度我们的神臂弩就不是对方骑弓的对手了。总体看来,我军的探马对上凉骑还是吃了规模太小的亏。 如今既然援军已经到了,我军的外围当可放心了,正是该堂堂正正一战的时候了。我们攻其必救,也不怕凉军不与我等主力决战。”先前的先锋主将王浩然求战心切,这几日的调整,已经让这位久经沙场的宿将等待的有些焦急了。 如今主将问计,当即跳将出来,言语间分明是一副请战的姿态。 严成化眼光扫过麾下几位部将,回应他的是一双双急切的求战心切的眼睛。严成化心里也明白,战局已经不能再拖了。琼州朝廷里的一干重臣怕是已经失去了信心。若是在不能解决眼前的凉军,给朝廷一封大胜的军报,恐怕再来支援的就该是其余两卫羽林的主将了。 “好!既然如此,本将就修书一封,与凉骑约定三日后决战。众将自今日起严加约束部众,非有调遣不得出营,务必养精蓄锐静待决战。”严成化定了定神,终于下定了决心。 数名部将轰然应诺,各自回去约束部众不提。大帐之内,只余探马营的主将公孙捷一人了。 “将军,这五千骑兵来援,不知那领军的宇文空能否在将军麾下呆的习惯。”公孙捷眼见主将下定了决心,想到援军尚未入营,而自己麾下的探马具是骑兵,到时候的指挥问题,也不知主将是如何想法,不免有些担忧,但是心里的这点小心思又不好明说,只能如此避重就轻的看似随意问道。 “探马营的指挥问题,本将自会考虑,大战在即不必纠缠此等琐事。待明日宇文将军入营后,在做计较。”严成化有些意外的将眼光从地图上收了回来。看了看自己特意带来的这位探马营的主将。 为了应对蜀中战事,自己特意将各军的探马全部集中使用,又自各级将领的身边将大部的亲卫也调集起来,如今的探马营也有了将近三千骑兵。但是这位探马营主将的职位也不过是一部正将,虽然自己召集各军将军议事的时候,多会将之也一起召来。但是品阶上的差距依然是存在的。 或许是自己给出了错误的信号吧,这潜意识里已经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和身为朱雀卫一军统领的宇文空一争合并后的骑兵指挥权了吗! “末将告退。”公孙捷一听主将此言,脸上有些讪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出声告退了。 ...... 与玄武卫正面对峙多日的凉军大帐里,那日苏焦躁的走来走去,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半响后,帐外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声音,一名探马匆匆奔近,翻身滚下马背,就急声叫道:“将军大人,南朝援军已经过了重庆府,正马不停蹄的朝成都府而来。” 第447章 各方反应 那日苏猛然停下度步,猛然往帐门走了几步。一把抓住了刚刚进账,还没有来得及半跪下去的骑士粗声问道:“多少人马?领军将领是谁?” “回将军,只有五千骑兵,万余战马,打的是宇文将旗,具体是朱雀卫中两位姓宇文中的哪位,就不得而知了。”来人挣扎了一下,总算是挣脱的嗓子能够发出声音后,一张脸早已憋得通红。 “废物,继续探查。”那日苏一听连对方领军将领的名字都没有打探清楚,顿时大怒,一脚将来人踹出了军帐。转而一想,对方得援军才五千人马,虽是骑兵,怕也难堪大用。对于目前的局势也是于事无补。不觉又放声大笑起来。 对手千里迢迢调来的援兵不过数千,看来这南朝朝廷里的那些掌权人也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废物。难道真以为荆湖一战,能消灭五万骑兵,如今也能一样的吃掉自己麾下的这五万铁骑吗? 当年,北凉王庭纷争之下,自顾不暇。那哈巴日也算是一条好汉,败就败在首鼠两端上,若是干脆利落的过了大江,想必也不会被那南朝初出茅庐的小皇帝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了。 如今自己吸取了经验,五万骑兵,集中四万余骑,就是不想给对方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机会。可笑这玄武卫的主将,还妄想以四万步卒对抗自己四万铁骑! 若不是有强弩,胜在射程远超勇士们的骑弓上,自己早就挥军攻破了对方的营寨,还会给他们如此对峙的机会,徒让王庭的那些蠢物们耻笑吗? “报!南朝军营里,有位小将远远的射了一封书信过来,请大人过目。”刚刚踹走探马军士不久,又有一骑探马奔来,双手举着插在长箭上的书信,有些惴惴不安的单膝跪在军帐的门口,口中大声的汇报道。 帐外的亲卫撇了一眼,辛苦的憋住了笑意,只得上前接过,再小心的送进了军帐中去。心中腹诽不住“这小子倒是有些眼力劲的,知道那日苏大人心情不好,就躲在帐外汇报,让自己进去冒些风险。等今晚有人替了自己之后,免不得要去找这小崽子讹上他几碗马奶酒。” 那日苏正想着如何攻击才能减少伤亡,想的有些入神。猛然又听到有探马在帐外嘶喊。正等着看看是什么书信,却只听其声,不见有人进来,半响才见到自己的亲卫一撩帐门进了大帐,不由得有些诧异。 因为按照北凉得军规,探马在通传军情的时候,是可以直接入主将大帐的。 看了看帐外的探马,又看了看自己的亲卫,随即就明白其中的缘由。估计是自己刚才暴踹探马军士的动作,让后来者有些畏惧自己了。但也没有多言,只是随手接过长箭,稍稍用力,拔出箭杆之后,左手一抖,一张帛书就在眼前展开了。 那日苏驻守蜀中日久,看起汉文的书信倒也不吃力。之间寥寥数语间的,铁画银钩,铿锵有力。虽然对书法没有研究,也看的出是一手好字。更让自己开心的,还不是着流畅的书法,而是信中的内容。 “闻蜀中留守人物风流又豪气,今特亲率六万步卒,三日后欲借成都西南六十里平地与将军一晤。蜀中严成化拜上。” 当真是来了援军,胆气就壮了起来?明明是南朝的将军,偏偏署名蜀中,口气倒也不小。就不知麾下六万人马战力如何,能否挡得住自己四万铁骑的马蹄了。 不过也正符合自己的心意。堂堂正正一战,看南朝步卒少了硬寨的依仗,是否还能耐的住苦战。 “来人!速去回信。”那日苏看完书信,一时心情大好。随手抓过一块皮毡,挥毫写了四个大字,然后就对着帐外喊道。 那位探马还半跪在帐外不曾离开。听到声音,也没有起身,又等了一等,刚刚进帐的亲卫果然手持一块皮毡快步出帐,递给了自己。 不过几个时辰后,这块皮毡就出现在了严成化的案头。 “哈哈哈,好!本将还担心这那日苏不肯应战。若是一位游斗,将五万铁骑化整为零,四处出击,那本将的步卒应对起来就难了。特别是我们和重庆府之间漫长的补给线,在凉骑的马蹄下,更可以说处处都是漏洞。 今日既然愿意在本将选好的战场决战,那么我军的胜算又多了一成。虽然我军的探马损失严重,已经不足两千骑,但是有了远道驰援而来的五千正经的骑兵,其作用并不是眼目和耳朵这么简单了。” 严成化双手捧着自己送出去的那封书信,看着背面凉将手书的四个大字,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心中的担忧,也去了大半。 “将军,会不会是凉军的诱敌之计,那日苏在北凉王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大将,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我军军阵的防卫之强悍,经过这几日的试探,对方应该也有了大概的认知了。为何还要以短击长?放弃自己最擅长的骑兵奔袭战法,不去袭击我军后方的补给线,而愿意与我步卒军阵展开正面对决?” 旁晚时分,例行点卯的几位统领级别的将军还在中军大帐,看到主将收到的凉军回信,对于主将的乐观,不免有些不同的看法。弩兵统领戚飞就颇有些担忧,听到主将感慨完毕,就跨了一步,上前问道。 “戚将军不必多虑,此番我军步步为营,所携带的箭矢粮草充足,在此地又扎下硬寨。由不得凉军再避战。若是不应,大军直接攻城,若是我军占据了成都府城,则凉军就失去了最后的地盘。 以如今蜀中的残破,除去重庆,成都两府,其余城池,州县,几乎具为白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凉军筹齐能够供养大军的给养?至于北方的利州,被义军占据之后,那傅文山实行的也是坚壁清野这一套,利州的百姓也几乎被全部迁入有限的几座城中。 所以凉军此番才肯如此就范。此就是严将军所说的攻其必救!”同在帐下的长枪兵统领王浩然哈哈一笑道。 ...... 第448章 辕门夜不开 成都府东南方向约三百多里处,一支约五千人的骑兵,一路急行。马背上的军士们眼窝深陷,下巴以及脸颊上的胡须浓密的如同一根根的钢针。但无一例外的是眼睛里的神光都如野狼一般充满嗜血和野性。 依稀的官道边上,数百骑骑兵簇拥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将军。 “传令各部,今晚取消宿营连夜行军。令最前方的李文朗,连夜去严将军的大营叫门。另外,大军所过五十里内,不得放过一名敌军探马回营。务必将我军到达的消息封锁住。”那将军沉声传下数道军令之后,再一次驱马往前奔去。 这五千人马,正是一连赶路十余日的朱雀卫,领军大将正是宇文空。 奔驰在大军最前方的李文朗接到继续行军的军令后,略微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主将的意图。只是深夜叫辕门的军令,让自己颇有些意外。此次作为客军,前来驰援,明摆着是要接受玄武卫主将统一指挥的。 又不是朱雀卫内部的配合,战局如此胶着的深夜前来叫门,万一有个意外,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守辕门的军士会拔刀相向的。宇文将军作为四卫初建时的朱雀卫左厢都指挥使,也算是资历身后的老将领了。平日治军颇严,用兵自然也算得上一把好手。既然下达了军令,作为后辈,纵然是际遇逆天,也只能遵令行事了。 李文朗抬头望了望天穹,月朗星稀,夜晚的风驱散了满天燥热,带来了几分清凉。正是连夜赶路的好天气。 “传令,各都散开,保持十里距离,纵向推进,一旦遇见小股探马务必击之以雷霆之力。”李文朗一声令下之后,当先纵马飞奔。一千骑兵排出十个纵队,一路突击。 黑夜里,神臂弩连连击发,一路收割了数路零星探马,至深夜子时三刻,终于抵达玄武卫大营东南三十里。 李文朗赶紧收拢骑兵,缓缓向大营靠近。为了避免惊动大营,李文朗特意提前三十里,就停止奔驰,改用缓步。到达十里的时候,更是下令全军停步,自己亲率一都百骑以及五十亲卫上前叫门。 远远望见辕门的时候,还在感叹严成化治军不凡,月夜之下,只见辕门高耸。两边望楼以及前出数百步之外更是点上了巨大的鼎炉,充满油脂,火光照的进营的道路亮如白昼。 一行百余骑尚未接近百步之内,一枚弩箭带着尖啸声激射而来,落点正在李文朗的马前数步。接着就有守营的军士远远喝止道:“来者何人,为何擅闯大营?” 李文朗一挥手,众骑齐齐停马。早有一名亲卫策马前行几步,在弩箭的落点前大声答道:“朱雀卫奉命来援,请开营门。” “何以为证?”辕门内的守卒高声问道。 “自是有我家将军的信物,请前来查验!”亲卫回答的干脆利落。 “全体下马,不得稍动,否则别怪我军的弩箭不长眼睛。”辕门守卒一声大喝之后,寨墙后面便转出一名身着甲胄的军士,手扶腰刀,大步前来。李文朗闻言,翻身下马,身后的百余骑也齐齐下马。 那军士上前,仔细查验了信物令箭之后,拱手对李文朗道:“李将军,请稍待片刻,夜间开营乃是大事,小人需要禀明上官。” “这是自然,本将在此等候便是。”李文朗也客气的拱手回道。军营可不必寻常,特别是夜间更需小心谨慎。 今日大营值守大将正是弩手统领戚飞。李文朗前来叫辕门的时候,戚飞正在营中巡视。见守门小校飞奔来报,心中非常诧异。这朱雀卫好快的速度,十二日行军两千余里,昨日清晨才有探马回报说是过了重庆府,没有想到竟然是连夜行军,子时尚未过,就有前军抵达了此处。 惊讶之余,腿脚没有半点犹豫。当即就大步朝辕门处走去。这半夜开辕门那可是大事,来人是否真是友军还不好说。毕竟这周边今日活动最频繁的除了营中的探马,就是对面凉军的眼线了。 “门外者何人,通报姓名。”戚飞匆匆赶到营门处,上了望楼,冲着营外的李文朗等人喝道。李文朗原本见对方已经验过令箭,不过是前去向上官回报一下。谁知刚刚看到一队军士簇拥着一名将军前来,以为是来下令开门迎接的。但那将军连辕门都没有跨出,而是直接上了望楼,又开始喝问起来。当即心里就有了一丝不耐。 但是也没有发作,只是拱手又回道:“末将朱雀卫宇文空将军帐下先锋李文朗,现率本部一千骑,奉命先行入营,通报后续大军行程事宜。请这位将军开门,放我等入营。” “严将军有令,除非有紧急军情,否则夜间一律不准开营门。违者格杀勿论!”戚飞在望楼上看不清营外军马的面目,只是影影绰绰的看到一百余骑军士,具都翻身下了战马,立在营门外百余步的距离。身边自然有先前的军士低声汇报了查验令箭的情况。 但是戚飞眼神阴晴不定,想起荆湖一战的时候,自己和这小将口中的宇文空还有过交集,倒是有血性的汉子。但是那位朱雀卫的主将,和自己的初次见面时,场面就有些不够友好了。响起当初的不愉快,不由得心中生出了许多无端的怒火。 许久之后才冷冷的喝道。一句话说完,身边的军士们惊讶之余,但还是表现出了良好的素质,神臂弩哗的一声举起了数百张,神情严肃,目标直指营外的李文朗等人。 李文朗黝黑的脸上,因怒火而起的扭曲,在黑夜里并不明显。但是先前上前叫门的那名亲卫再也忍不住的又上前了一步,指着辕门处高声骂道:“令箭信物具已查验无误,墨迹了这半日功夫,现在才来说不开营门,却不是故意消遣你家军爷吗!” “放肆,本将不管你是何方人马,如今战事紧急,无端靠近辕门者,按敌军处置!” 第449章 狭路相逢(一) 戚飞对于营门外的喝骂声,没有在回应,看似是不放在心上。其实是有些自持身份。自己堂堂的万军统领,略加整治一名千骑的小将,何必和这喊话的军卒多费言辞。于是冷冰冰的吩咐了一句后,就径直下了望楼,带着一众亲卫,继续巡营去了。 眼见对方无视自己高声报出的名号,连自家统领宇文空的名头也拿出来用了,依旧是如此的待遇。李文朗心中时一股怒气蓦然升起,怒目直视着眼前的这座辕门。 自家骑兵十数日行军两千余里,为的就是协助对方。如今自己奉命先行叫门,也查验了令箭,也依言下了马背,却被这样冰冷的拒绝,这口恶气让心高气傲,年轻气盛的自己和麾下的军士们如何能咽得下去。 那位前出喊话的亲卫,见辕门内再也没有人搭理自己,怒气上涌,下意识的就取出弩袋里的弩箭,正要举起射一支响箭,猛然想起主将不得暴露行程的军令,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将军李文朗。 这各举动也让辕门内盯着的军士们松了一口气。万一这名亲卫真的射出了响箭,自己是放箭还是不放,似乎是个难以抉择的事情。 “玄武卫治军严明,今日一见,真是开了眼界。这位将军,咱们后会有期!”李文朗提了一丝内力,朗声开口,声音浑厚悠长,在安静下来的夜里传出极远。 戚飞下了望楼,猛然听见这道充满内力,近乎挑衅的声音后,脚步一顿。这名小小的正将,一身修为也不低了。贸然结仇似乎有所不妥。但是转念一想,那冯哥的武艺更在这小将之上,军中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的主将,自己都已经得罪了,还怕多一个这样的小角色吗!于是抬脚又继续大步的离开了。 那李文朗,一句话吼开,半响不见再有回应。只好强压住胸中的怒气,挥手召回了前出的亲卫。众人上马,呼啸而走。 营地东南三十里外,一千骑兵,肃立马上。马背上的军士们,似乎都已经疲惫不堪,但是胯下的战马没有丝毫混乱。 “将军,还不如让小的射上一支响箭,不怕那严成化听不见。如今对方不开营门,我们该如何是好?宇文将军怪罪下来,恐怕三十军棍是跑不了的了。”那位先前上前叫门的亲卫粗声粗气的嘟囔道。 “响箭?严将军听到又如何?你可知道,玄武卫和北凉铁骑对峙已经数日,正是精神绷到了最紧的时候,这样的夜里,你一支响箭,就有可能让营中的袍泽误以为是敌军来袭,甚至有可能造成步军大营发生营啸!万一如此,我们万死也不足以抵罪了。” “可是宇文将军的后军再有一个时辰就到,我们如何迎接兄弟们入营?”亲卫听到后果如此严重,楞了楞,就后退一步,呆立在马背上不再言语了。倒是李文朗身后的一名副将轻声的问出了众人心里的担忧。 “速去后军,给宇文将军报信。就说本将在此地扎简易营地,等待大军到来。”李文朗环视一圈,眼前自己停留的地方四周是大片的平地,也没有什么遮拦。附近方圆五十里也都没有什么适合大军扎营的地方。 再说自己一千前锋骑兵,也没有携带帐篷军资,看来只能是席地而坐了。只能一边下令,一边将战马交给了身边的亲卫们了。 一千骑兵得了军令,方才翻身下马。 各自先伺候自己胯下的战马,水源和青草在这样的季节里是不缺的。马鞍边上的粮袋里自然也有适合马匹保持体能的黑豆。骑兵们各自捧出一些,在手心上,看着战马伸出舌头,一遍遍的卷过手掌。 由于只是临时的休息,所以骑兵们的马匹都没有集中放置,而是每人负责自己的两匹。所以大军也就没有了阵型可言。当然四周的警戒是没有放松的。李文朗虽然年轻,但是领军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一点的小心谨慎还是有的。 对于叫门失败,李文朗的心里是有所准备的。只是对方的方式似乎有点像自己亲卫所言,分明是消遣自己等人。即便如此,自己胸中怒气翻腾,总还是能够压制的住。 如今,夜色正浓,自己也不敢随意采取什么过激的办法,只能静待宇文将军的到来了。左右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而已。正好自己先歇歇马蹄。 而在成都城外的凉军的军帐里,那日苏的心情就没有如此的轻松随意了。 先是接到南朝将军的战书,自己想也没想,就回书算是答应了下来。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了。自下午开始,自己撒在南朝军营后方的探马们似乎是集体失踪了一般,已经有半日的时间没有传回一丁点的消息了。 北凉的探马营没有定制,每遇战事,都是随意在军中抽调一定的兵力临时充当而已。不得不说,北凉全为骑兵是有优势的,被抽调的各部也都能轻松完成此类的军令。 眼见就是黄昏时分了,南朝大营后方的情况,自己却是如瞎子一般的,全然无知了。 “来人,传我军令,抽调三千骑兵,分三路,往东南方向打探一下,看看那些南朝的步卒在搞什么名堂。”那日苏粗犷的脸色有些愠怒,在自己的军帐内来回晃了两遍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南朝大军的战力,自己已经有所了解。但是看清楚后再做厮杀总是能够让自己心安些。 这样的谨慎,也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法宝。 三名凉军的千夫长,骂骂咧咧的上了战马。心里想着这留守大人,就是小心的过了份。这些晚归的小兔崽子定然是在后方发现了什么好东西,都忙着抢劫去了,那里还顾得上回来。 这些南朝的探马,自己早就领教过了,不过是些蹩脚的骑兵的而已。骑术更是和自己不能相比。要不是手中的军刀和硬弩还有些威力,早就被勇士们用弯刀解决干净了。 虽然抱怨连连,但是三千凉骑还是冲出军营,开始小心仔细的搜索了起来。 第450章 狭路相逢(二) 马笛原本是朱雀卫中的一名伍长。 在扫荡岭南,以及荆湖大战的时候,也立下了些功劳。如今更是积功升了军职,正式成为了一名都指挥。掌管着一都百余骑的军士。更让自己引以为豪的时自己的军伍中更是出了个妖孽一般的人才。 是整个朱雀卫乃至大雍骑兵中年纪最小的正将,正是那位李家的三郎,李文朗。年纪轻轻就已经出任一部正将,级别更是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大的等级。 马笛并没有因此有多少不满,反而是因为原来的正将因立功升了一级后,空缺下来的正将位置正好给了回营的李文朗,自己曾今麾下的军士成了自己如今的将军之后,整日里在麾下面前吹嘘个不停。 ...... 随大军行动,自然也是一路行军两千里。李文朗的一部骑兵是大军的先锋,自己的一都百骑又是这千骑的先锋,所以一路上自己几乎都是顶在大军的最外围。如今到达了步卒的大营外,自己自然是要在最外围担任警戒的。 经过十几日的行军,一路上又没有好好的休整过,麾下的这些原本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们,到了此时也一个个的有些精神萎靡了。但是此时却不能入营休整,只能在这样的夜里睁大双眼,时刻的注意着周围每一此的风吹草动。 “不好,前方有大股骑兵。”一声急促低沉的叫声,让马笛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此地是最外围了,再有骑兵,十有八九就是凉军了。因为玄武卫的探马一个小队从来不会超过两百骑的。 而正前方光是听动静,就有不下千骑。虽然行军速度不快,但是黑夜里那一道星星点点拉出两三里距离队形的骑兵实在太过显眼。 “不要轻举妄动,快去后方通知李将军。”马笛一面吩咐一名麾下,一面轻轻的拉住自己的战马,缓缓往后退去。散布在附近的百余骑,也都缓缓的退了一二里的距离后,方才翻身上马,往大队所在的位置集结。 李文朗休整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接到有凉骑靠近的情报。整个人霍然而起,双眼紧紧盯着来人急切的问道:“凉骑距离此地多远?有多少人马?” “回将军,距离此地不过十里,约有千骑规模。”前来报信的军士据实回道。 “有千骑人马,当不是玄武卫的探马。但是在这样的黑夜里举着火把行军,凉军的将领难道脑袋坏了吗?不知道附近就有玄武卫的大营吗?既然如此托大,那本将可就不客气了。全军上马,摆出最宽正面,随本将迎敌。” 李文朗倒是果决异常。一听对方如此大意,就下定决心伏击一番。夜色就是最好的掩护,敌在明,我在暗。兵力几乎相当的时候,只要自己放出两轮弩箭,就能解决半数敌军。接下来也就是一个冲锋的事情。不论是多么精锐的骑兵,在这样的黑夜里,损失过半,还不溃败,几乎是不可能的。 近千骑摆出了上千步宽的正面,弩箭更是齐齐指向前方,只等着猎物进入射程之内了。 而对面一路前进的凉骑千夫长也没有想到会遇上如此规模的南朝骑兵。玄武卫自入蜀以来,探马小队的骑兵数量从来没有超过过两百骑。所以自己这支千骑的巡逻队也就没有再分派探马在前了。而是举着火把,一路搜索前进。 起先还算一路顺利,深入到了南朝步卒军营外数十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甚至还驱逐了两支各有十余骑的南朝探马。但是夜色正浓,也就没有放马追杀。 这样的小鱼小虾,自然是不入千夫长法眼的。还不如尽快的搜索完毕,回营交差后,好继续搂着刚得的两名小妾滚床单来的舒坦。直到深入到了南朝军营后方数十里的时候,才终于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千夫长身边的亲卫们举着火把,将夜色烧开了一个个的窟窿。映照出千夫长满脸的横肉,以及奸诈的小眼睛。 “全军停步!”一路约有千骑的凉军,在马笛刚刚撤走的地方停了下来。千骑应声停马,立即就有一名亲卫,翻身下马,拿火把仔细照了一下脚下的草地。 片刻后高声叫道:“千夫长大人,此地刚刚有马蹄踏过,不过马蹄很浅,马背上应该没有人。” “马背上没有人,难道是放马的吗,可这深更半夜的,谁他妈的会在此地放马,而且还是我们正好经过的地方?”千夫长眨巴着小眼睛骂道。 “千夫长大人,想来定然是南朝的探马在一路监视我们。看痕迹,也就刚刚过去。不如我们一个冲锋,追上去解决了他们,也省得这帮蹩脚骑兵苍蝇一般得粘着我们。”亲卫眼珠一转,对着千夫长建议道。 “也好,大家灭了一半火把,上马随我加快速度。”千夫长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上马,让身边的亲卫们将手中得火把尽数熄灭了。摸着黑,在骑兵最前方,开始加速。 此地地表平坦,全是荒野草地。倒也不用担心脚下的安全。 李文朗的一部人马刚刚散开阵型,前方就响起了马蹄的踢踏声。正是三路凉军的中路一千凉骑加快了速度。但是马笛一眼就发现了火把似乎少了许多。 “放箭!”来不及多想,就听到主将一声令下。 嘣嘣嘣...... 千余枚弩箭迸射而出,强劲的力道将这些短小的铁矢送出了三百多步远,撞进了刚刚加速不久的凉军队形之中。由于有火把指引,弩箭几乎全部集中的射向了那些火把的下方。 一时间,凉军阵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至于冲在最前方的千夫长,以及身边的亲卫反倒是没有被几只弩箭光顾到。 “上箭!\"一轮射过,李文朗又沉声喝道。千余骑兵整齐划一的在黑夜里手脚并用的开始重新上箭。紧接着又是一轮弩箭迸射而去。 血花,在黑夜里看不真切,只有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惨叫声又一次的响起。但是紧接着一道焰火从凉军阵中冲天而起,拉出一道绚丽的光柱,在半空中耀眼无比。 “不好,凉军还有援军!”李文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声吼道。 第451章 狭路相逢(三) 那一道耀眼的焰火,在空中轰然炸响,仿佛一颗响雷炸响在李文朗的胸膛里。 原本以为就这一支千骑的凉军,自己可以打个伏击,再冲杀一番后,正好还可以等来后方四千人马的增援,击败对方应该问题不大的。 谁知道更加糟糕的还在李文朗一声嘶吼之后。 一左一右相距不到十里的两个地方,两枚同样的焰火回应一般的也轰然冲上了天空。在那一轮皎洁的月亮躲藏起来后的天空中,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凉军的这两枚呼应的焰火一下打破了自己的算计。看这架势,凉军此次出巡的不是一支孤军,而是三路同行,看规模定然是三个千夫长领队。 “妈的,小兔崽子们,是怎么搜索的,方圆五十里内不是已经清扫一空了吗?为什么会还有大股的凉军?”此时的李文朗顾不上再做调整,只能是口中恨恨的骂着,胯下却是不敢停步。极力催动战马,扑向眼前的这队凉军。 “将军,我军搜索那两个方向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以凉军的速度,此时出现在两边,也是正常的。只是现在是否要向后方的宇文将军报讯?”身边的亲卫紧紧跟在主将身边,口中急切的问道。 “这焰火只怕是二十里外都能看见,还需要报个屁的讯息。给他妈给老子坚持住,不要半个时辰,身后的援军就会赶到。”李文朗头也不回的骂道。这平日里看起来颇为伶俐的小子,怎么一上战场就变得迷糊起来了昵。 自己虽然只有千骑,兵力上相比凉军的三支骑兵,是不占优势,加上体力空虚,局势是有点不利。但是自己身后还有四千袍泽,自己怕他个鸟啊。再说了此地距离玄武卫的步卒大营如此之近。 那严成化怕是已经听到动静了。正好没有想到如何告状,这些凉军倒是给自己想好了借口。今夜一战,驰援而来的五千骑朱雀卫,只要损失稍微有点大的话,恐怕不但是宇文将军,就连远在江州的冯将军,怕是都会跳起脚来。 朱雀卫的骑兵,可以在战场上战死,却不能如此的被自己任阴死! 到时候,那位故意不开辕门的狗屁将军恐怕就算是严成化有心包庇,也逃不了军法的处置了。 朱雀卫的先锋骑兵,奔行两千余里,到达此地时,军士们已经是疲惫不堪。虽然有过将近大半个时辰的歇脚,但是相对于风餐露宿了十几日的消耗来说,完全是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只是胯下轮换出来的战马倒是吃饱了肚子。 身体虽然已经极度的疲惫,但是身后是紧闭的辕门,面前就是凉军。被偷袭了两轮弩箭后,伤亡惨重的凉军是不会和这些军士们讲什么君子之战的。 早在遭受到第一轮弩箭激射的时候,凉军中手上还打着火把的军士们,就干脆利落的熄灭了火把,举着弯刀嗷嗷怪叫着就冲了过来。 数百步的距离在马蹄下不过就是瞬息即到。李文朗以及麾下的千骑,虽然体力消耗的非常厉害,但是胜在人数暂时占据了优势。气势上倒也不输凉军多少。 在这样黑暗的夜里对撞在一起后,倒也没有吃多少亏。宽大的正面和数百凉骑对冲而过之后,就只留下两百多名双方的军士躺在了空旷的草地上。重伤未死的军士们发出的惨嚎声,指引着左右两侧的凉军加速的冲击过来。 凿穿了凉军军阵的李文朗,再拨转马头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身边还骑在马背上数百骑兵,已经隐隐的被凉军三面合围了。 “兄弟们随我在冲杀一次,只要再凿穿一次,就能见到身后增援而来的大军了。”李文朗伸手抹了一把满脸的鲜血,舌头舔了舔唇边还有些温热的液体。右手的马刀再一次的举了起来。 年轻而又健壮的身体里似乎有用之不竭的能量。李文朗可以如此,但是身后的那些普通军士们就远远不如了。 左右两侧策应上来的凉骑在黑暗中吹响了低沉的号角。三个方向的应和,让这些习惯了听从号角指挥的草原牧民们很快就适应了黑暗中的冲锋。三面合围,端的是又快又稳。 闻着草丛里刺鼻的血腥味,凉军将近三千骑兵将合围的范围快速的缩小,不断的挤压着重围中的朱雀卫的腾挪的空间。 ...... 前方正在厮杀的时候,紧紧跟在后方的宇文空,只接到了叫门失败的消息。也没有如何的放在心上,便又继续前进了。自己这五千骑兵一到,倒是看看是那个不开眼的将军,敢让自己一路风尘之后,再吃一顿闭门羹。 但是下一刻,那道冲天而起的焰火,让这位资深的骑兵统领也变了下脸色。前锋只有千骑,若是遇上大股凉军,在体力消耗如此之大的时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万一稍有不慎,损失太过的话,对于远道而来的麾下们的士气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正准备加速接应的时候,正前方左右两边,又各有一枚焰火高高炸响。这下彻底的让宇文空的脸色冷峻了起来。 “换马,冲锋!”宇文空口中大声的喝道。心里却是明白的很,这些凉军是不可能在夜间发动多大规模的攻击的。最多不过是几个千骑队,前来搜寻被自己一路打掉的探马吧。 而且前方数十里就是严成化的大营。里面可是驻扎着四万步卒。所以只要自己一个冲锋,先接应上自己的前锋,挨上一个多时辰,等到天色放亮之后,一切就不是问题了。 四千匹战马蜂拥而上,马背上是四千柄闪亮的马刀,和四千名疲惫至极的年轻军士。好在此次前来的骑兵绝大多数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临阵也没有慌乱。冲锋的阵型拉的很开,一时间声势上倒是让凉军有所顾忌起来。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前方的厮杀碰撞声就清晰的传到了宇文空的耳朵里。 第452章 狭路相逢(四) 两千多骑凉军,也算是在这周围转悠熟了的半个地主了。远远的听到沉闷的马蹄声,瞬间就判断出了南朝援军的大致数量。眼前的这区区千骑,在三面合围的情况下,也只是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就再一次的凿穿了南面的凉骑军阵。此时又汇合了四千余骑的援军,士气一时又振作起来。 眼见东方的天空中,已经有了些鱼白肚,对方步卒大营近在迟尺,营中的步卒随时可能出营驰援,只怕今晚想要将他们全部吃掉,是不大可能了。 三名千夫长都郁闷异常。不是说南朝步卒的军营中之余下不到两千骑的探马了吗?怎么今夜一下就出现了五千骑?这样想来那些没有回营的探马小队们恐怕早就成了对方马刀下的亡魂了。 三名千夫长稍作计较,一致觉得还是先行回营,将这个消息尽快的告诉留守大人为好,而不是在此地继续纠缠厮杀。 “呜呜呜”的号角声中,凉军也不恋战,纷纷回马向北撤去。只留下空气中密布的血腥味,久久没有散去。 宇文空汇合了李文朗的前锋之后,也没有追击。军士们的体力几乎都已经绷到了极限,却是也不宜再战了。当前最需要的就是休整,补充好体力,才好继续杀敌! 当下收拢好大军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一番清点之下,一千前锋,竟然伤亡了过半。阵亡一百八十五人,重伤三百零八人,剩余的几乎是人人都带点轻伤。主将李文朗更是血透战甲,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干的地方了。 其余四部,伤亡不大,总计不过阵亡了数十骑,大部分都是皮别过度,摔落马下,被乱吗踩踏而死。重伤员也不过两百余人。 好在草地上也留下了凉军六百多具横七竖八的尸体。其中大部分都是被两轮偷袭的弩箭造成的伤害。真正马背上厮杀留下刀伤的不过数十骑!还有百余人重伤倒地的凉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断逼近的朱雀卫的军士们缓缓的抽出马刀,一个一个的补刀了。 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的,当然也不能浪费了。动手的自然都是军中的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正好可以用来练练胆量。手中有过人命的军士,再上战场时的心态,就大不一样了。再面对凉军凶悍冲锋的时候,小腿肚子也就不会发抖了。 这上千名新兵,也都是平日训练时表现最好的新兵。就连这一路两千多里的颠簸,也都咬牙坚持了下来。让主将宇文空也是不吝夸赞。但此时面对这满地的残肢断臂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一吐再吐。但是呕吐完毕之后,等待他们的是补刀和打扫战场的活计。 有那些蛮狠的凉军伤员,瞪着血红的眼珠,逼视着这些明显是雏鸟的南朝骑兵。口中尤自不断的嘶吼。也许是有不甘和愤怒。但是大多数恐怕也是内心的恐惧,让他们变得如此疯狂和歇斯底里了吧。 当然也有极少数得勇士,用手猛攥住扎在胸口的马刀,试图阻止这些新兵们将马刀抽离自己的身体,以此来给敌人制造最后的一点麻烦。新兵们在老卒们眼神的鼓励下,只是将马刀在凉人的胸口用力一绞,任他再是英雄盖世的汉子,也只能松开软绵脱力的手,带着不甘和自以为是的蔑视,永远的躺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 “嗯,都是不错的后生,经过这一场,也就勉强的能当老兵使了。”宇文空以及簇拥着的亲兵们立马在一处稍显突出的高地上,注视着这片狭小的战场。看着新兵们慢慢的在满地的残肢里面一具一具的将自家的袍泽们挑选出来。 己方的骑兵,能在几乎使强弩之末的境况下和对方拼出了这样战损比例,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至于这些重伤的军士,只要不是至残的伤,一旦将养过来,又都是不可多得的老骑卒了。 这严成化的大营扎的相当严整,想来药材是不缺的,这样这五百重伤的伤兵复原的概率就大大的增加了。最好的情况下,几乎能救治回来五成。 但是宇文空将眼光投向那座依旧紧闭的步卒大营的时候,脸色就没有刚才的那般舒展了。刚刚抵达此地,原本是想来个突击进营,让凉军没有察觉,可是不知是何缘故,让自己这么莫名其妙的再夜里就和凉军混战一场。 伤亡了将近一成的军士,怎能让身为领军大将的自己不恼火! 身边的几名正将也都约束好了麾下,交由副将暂带,自己都驱马往宇文空身边围过来,简单的汇报了各自麾下的伤亡情况。只有李文朗,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凉骑撤走的方向,一言不发。 因为昨夜一战,自己麾下千骑,几乎损失了一半。到下了将近两百人,还有三百重伤员,也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可以挺过来。李文朗更是在心中将昨夜那位故意不开营门的将领碎尸万段了无数次。 “宇文将军,战场已经打扫完毕,阵亡的兄弟们,已经集中到了一起。是否立即点火?”负责带着新兵们打扫战场的一名正将匆匆赶来,拱手向宇文空请示军令。 大雍骑兵的传统,一向是将阵亡的将士就地火化。骨灰当然是要带回的。 “且稍待片刻。李将军你再亲自走一趟,带上本将的军牌,叫叫一下营门。就说本将欲在此处一会严将军。”宇文空对着来人说道。只说了几个字,然后就转头看向了作为前锋的李文朗所在的位置,继续说道。 说罢伸手将自己腰间的军牌扯了下来,随手抛给了一边的李文朗。这位红着眼珠的少年将领,一手接过军牌,一夹马腹,绝尘而去,身后是仅存的三十余骑亲卫。 营门外的厮杀声以及那三枚冲天的焰火,早被玄武卫的探马报到了主将的军帐里。神情紧张的守寨步卒们举着如林的长枪和森然的弩箭小心的注视着营门外。 第453章 夜战余波 放置在大营外的装满了动物油脂的铁锅里,此时被一口口的点燃了。火光照耀的大营周围亮如白昼。但是辕门依旧紧闭。没有半点要打开的意思。 “营外是何处兵马?”严成化早已没有了睡意。未曾离身的衣甲下,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正询问着匆匆回营的探马。 “回将军,一个时辰前发现在大营东南约二十里外,有三枚焰火炸响,看制式,是凉军千人队之间常用的呼救焰火。”探马小心的将刚刚探得得消息说了一遍。然后就静静得等着主将的军令了。 中军大帐内,只有一早就赶来交令的戚飞一员将领,此时正好听到探马来报,也没有将昨夜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在心里腹诽道:就算是朱雀卫,又如何,这千里远来不也就是奔着捞些军功的目的吗。如此提前遇上凉军,厮杀一阵又有什么关系昵。 严成化坐镇营中,远远的也见到了那璀璨得焰火。但是大营连绵数十里,对于今夜发生在辕门外的小事尚且不知。只是心里狐疑不已。自己军中的探马虽然尚余两千骑,但是半数以上都在营中。散布在外的也不过是十几只小队,每队数十骑而已。 这样的规模,就算是遇上了凉军,也不过是小规模的厮杀。如何能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凉军和那路军马在厮杀?难道是北面傅文山的义军有所行动了吗?还是撞上了驰援而来的朱雀卫?”严成化眼声犀利,扫过这位探马军士,又扫过站在帐下身形笔挺的戚飞,颇有些狐疑的问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是义军,正是朱雀卫。”那探马唯唯诺诺的小声回了一句。 让狐疑的严成化猛然站起身来。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更具行程来看,朱雀卫应该今日下午才能抵达军营附近。不想却是连夜行军,提前到昨夜就已经抵达。如此远来,最需要的就是休整几日,而不是连夜和养精蓄锐的凉骑大战。 难道昨夜到达的时候,没有来大营?还是麾下的将军们没有认真对待?心思电专转之间,想到昨夜值守的大将不是正在眼前么。于是一挥右手,这名军士见状,就起身退出了大帐。严成化转过头来,看着身边这位昨夜值守的亲信大将问道:“为何昨夜不见报来?” “严将军,昨夜确实有余百余骑骑兵,来大营叫门。说是朱雀卫的先锋。末将担心有诈,又是深夜,就依照将军之前的军令,没有理会。然后黑夜中的厮杀,也听的不真切,就没有放在心上。末将已经下令严守大营,不给凉骑以可乘之机。 此时想来,真是朱雀卫的援兵到了。”戚飞略一思索,就如此回道。军帐中的空气顿时如凝固了一般。严成化久久不语,只是用鹰隼一般的眼神逼视着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位已经掌管起上万人马的弩军统领。 “给我一个理由,否则别怪本将不顾念手足之情!”严成化的声音冰冷到令人脊背发寒。曾经的那位冷面披发的将军,反握在刀柄上的右手的指关节,已经隐隐有些发白了。 戚飞恍然惊醒,这时才明白自己昨夜的临时起意算是闯下了大祸。也不知道那朱雀卫半夜激战,伤亡如何,要事伤亡不大的话,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 跟随在身边多年的戚飞终于意识到严成化这次是动了真怒。但是心中的不甘还是让他强自镇定了下来。张了张有些发干的嘴巴,涩声道:“就因为宇文空是冯哥乃至赵崇的嫡系亲信吗?还是因为那位军中闻名的李文朗是赵崇青眼有加的年轻人?” 严成化有些意外,自己一向自认为对于麾下的将领们的性格或者是能力都能够善加任用。这戚飞本是守备军中的一名正将。自己接受组建玄武卫的时候,也是看重了其指挥弓弩手的能力,才特意带进了玄武卫,也是守备军中极少被自己留下并重用的袍泽了。 当年进玄武卫的时候,是降级使用,由统帅千人的一部正将,降为指挥一都百人的都指挥。但是玄武卫作为羽林四卫之一,其地位远不是那个随时可能被遣散的守备军所能比拟的。所以当时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随后的数年,随着玄武卫的不断扩军壮大,这位能力出众的曾今的袍泽,也一步一步的成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更是因为那一份守备军袍泽的香火情,让严成化将之纳入了自己的嫡系的圈子内。 这也是戚飞敢于在自己面前直呼皇帝姓名的原因。但是今日却不知是何缘故,让自己一直以来时分看重的将领面自己的质问,却如此的失态。口中问出来的疑问,语气中分明是以为自己的变脸是为了个人前途算计。更是让自己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自己和部将之间是如此的陌生。 “战阵之上,岂能如此儿戏?本将虽不是朝廷中枢出身,但是蒙陛下信任,执掌玄武卫多年。如今正待一举荡平蜀中,欲为大雍打造出一个能和北凉一争高下的粮仓,如此而已!” 严成化再次出言道。声音不在如刚才的那般冰冷了。但是戚飞知道,此时语气的缓和,并不是说主将的心里不再愤怒,而是已经有了决断了。只怕自己这次要面对的时主将怒极之后风暴了。当下就有些后悔,不该质问出是否皇帝嫡系之类如尖刺一般的追问。 此时戚飞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悔意,不该以当日受到的一点冷落,就记恨在心,惹出如此事端来。 “将军,末将一时激愤,口不择言,请将军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军中自是有军法的。”严成化一声叹息,让戚飞的心情彻底的冷到了谷底。主将的叹息声尚未落下,就有亲卫在帐外大声汇报道:“将军,营门外有一骑叫门。属下已经查验过令箭和军牌了。” 第454章 无定河边骨 “来者何人?” “军牌是宇文空,宇文将军。只是来骑是一员小将,只在营门外,不肯入营。” “待本将亲自去趟营门。”严成化起身,大部跨出军帐,自有亲卫牵来战马,众人翻身上马,直往营门而去。留下呆立的戚飞一人,在中军帐中,不知所措起来。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远远的望见辕门外立着一员小将,身后的披风残破的只余半截,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就连马背上也沾慢了粘稠的红色。 马鞍边上悬着一柄马刀,腰间还斜插着一柄腰刀。正是激战了半夜后,再次奉命前来叫门的李文朗。 “门外可是李将军?”严成化远远的在马背上看清来人的身上配了两柄战刀,心中自然就有了计较。当先一拱手,抢先问道。 “末将正是姓李,今奉命前来,替我家将军带一句话。我家宇文将军,欲在昨夜的战场上拜见严将军。”李文朗冷声说完,便用一双深陷的眼睛盯着营门内衣甲鲜明的严成化。 “狂妄,我家将军乃是总督蜀中军务的大统领,宇文空如何敢不亲来拜见,倒让我家将军去见他?”严成化身后的一名亲卫当即大声喝道。不待说完,严成化只是将右手一抬,亲卫便不在言语了。 “好!前方带路。”严成化一夹马腹,声音和胯下的战马几乎同时跨出营门。身后的百余骑亲卫自然簇拥着奔了出来。 李文朗也不回话,径直回马便走。 一行百余骑速度很快。又是一柱香的时间,一片狼藉的战场已经遥遥在望了。战场边上,一座突兀的高地上,数十骑也驱马相向而来。宇文空一马当先,奔在骑兵们的最前方。 虽然心里对于严成化的举动有些气愤,所以才再此命令李文朗前去营地,心中总是想要出一口郁气。但是真见到军职比自己高了一个大等级的严成化亲自出营而来,还是没有继续摆谱了。 严成化放缓了马速,眼睛扫过这片不算宽敞的战场,数百具还没有来的及收拾的凉军尸体,在这个微微亮起晨光的清晨里是如此的显眼。但是那座奔下数十骑骑兵的高地边上,整齐的摆放着的朱雀卫军士的遗体,就更加的扎眼了。 遗体的傍边,正是那位在营门前带路的小将。在两人见礼的时候,并没有停留。此时直愣愣的看着这些躺着的军士,猩红的眼神里透出的是噬血般的愤怒。 “末将宇文空,奉命前来听从严将军调遣。”宇文空翻身下马,向着严成化拱手一礼道。身上的衣甲倒还算整洁,毕竟后军赶到的时候,凉骑已经有了退意,作为主将,几乎没有拔刀厮杀的机会。 “宇文将军不必多礼,还是带本将先去看看阵亡的将士们罢。”严成化也下马还礼,略微寒暄之后,眼光就看向了那员小将所在的方向。神情肃穆的建议道。当然在面对这位军中同僚的下属时,面上的表情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太自然。 若是昨夜值守的戚飞当即开了营门,或许这场遭遇战,是可以避免的。就算凉军不肯罢休,但是先锋一千骑兵肯定已经入营完毕了,遭遇上的也是后军四千主力。这样的话,伤亡或许能小的多。 “也好!这些阵亡的将士们,还请严将军亲手送一程。”宇文空似乎并不在意对方脸上的表情,转身让出一条小路,右手一引。算是同意了对方的建议。但是口中的语气似乎有些僵硬。 严成化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过去,身下的衣甲叶片摩擦的铿锵之声不断。 “取火把!”待到众人在一溜架好了柴草的遗体堆下站定的时候,没有没等严成化出声,宇文空凭空喝了一声。立马有亲卫递上一根火把。严成化伸手接过,正待要点火,那位血红眼睛的小将一把攥住了伸出了一半的火把。 “严将军,末将想为他们讨个说法。”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甘,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的是倔强和桀骜不驯。宇文空仿佛看不见自己麾下的这位小将的无礼,眼神望向这长长的一溜架设整齐的柴草躲。 沙场争锋,阵亡些将士,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火化阵亡袍泽们的遗体,对于这些百战老卒们来说,也已经都习以为常了。只是这些将士的阵亡有些不同寻常,自己麾下小将的逼问也正是自己想做,而不能随意做出的事情。宇文空视而不见,就是想要看看这位总督蜀中军务的玄武卫主将能给自己和麾下这将近五千骑兵们一个怎么样的说法。 “放肆!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无礼?难道就不惧军法吗?”严成化身后的亲兵,一见这小将如此无礼,当即厉声斥责道。李文朗好似充耳不闻,攥住火把的右手,没有丝毫松动。 “夜间不许轻易开营门的军令正是本将的军令。至于值守的将领们没有能随机应变,那是我玄武卫军中之事。今日本将念在朱雀卫这一路驰援的辛苦,和昨夜激战的惨烈,才想亲手送一送这些阵亡的袍泽,若是你有什么怨言,可在本将升帐议事的时候再说。” 严成化转头看了看这位在营门口说了一句之后,直到此时才第二次开口的小将,声音没有半分的退让之意。但是心里对于这位大雍最年轻的正将,又高看了一眼。因为自己右臂上的力量已经隐隐用上了两成的力道。 但是在对方的紧攥之下,却纹丝不动,以此看来,这年轻人一身的修为就已经不止入了品级这么简单,多半是已经晋入二品了,以对方的年纪,绝对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双方如此僵持,严成化口中虽然没有半点的退让,但是手上的力道却也没有在强行增加了。 “文朗,让兄弟们早日上路吧!”一旁的宇文空,眼神在火把的木柄上转了一个来回后,终于不再沉默。 李文朗闻言,缓缓松开了因为用力而关节隐隐有些发白的右手,在火把的木柄上留下一了道血红的掌印。 火把终于翻飞着,点燃了柴草,火光腾起,红过了东边日出前翻腾的云海。 第455章 貌合神离 战场上的诸多事务全部处理完毕的时候。天光早已经大亮了。一路奔行的十数日的宇文空没有拒绝严成化的建议,排着整齐的队列,入了步卒的大营中。接待的将军是严成化亲自指定的王浩然。 步卒的大营占地颇为广阔,专门划出一部分来给骑兵们使用,也不显得拥挤。湖边的草滩更是骑兵们胯下战马的最爱。随着朱雀卫骑兵的入营,原本在营中轮换休息的千余探马,也全部被主将一股脑的撒了出去。 严成化可不想在明日就有大战的时候,今日营地附近还有凉军的骑兵出没。两千多骑的探马,将大营周围数十里反复的搜寻了无数遍。 安顿好朱雀卫之后,严成化就在中军的大帐内聚将议事了。各厢都指挥使以上的军职的十几员将领们在三通聚将鼓声结束之前,便鱼贯而入,分列两边站定。 原本按照大雍军制,左右两厢为一军,设统领一人。但是羽林四位成军的时候,玄武卫就是一万五千人,也就设了一员统领。如今两次扩军后,人数已经增加到了十二万。但是统领级别的将军却是不足,不得已,往往是一员统领统帅一两万人马。 跟随严成化入蜀的六万人马中,统领级别的将军也不过是南宫藏,王浩然,司马英加上戚飞四人!所以中军大帐内的将领虽多,但是统领级别的只有三人,一位是接待安置了来客的王浩然,还有一位司马英,最后一位就是远道而来的宇文空了。 至于戚飞,自交令之后,就被主将下令再自己的军帐中禁足了,连此次议事也没有召来。 李文朗虽然名闻军内,但是限于军职,也只能是在自己的军帐内等待消息了。 “这位便是朱雀卫的宇文空将军,十余日一路奔行两千余里,于昨夜抵达我军大营,今日特请来,与诸位一见。本将已经与敌酋约定明日决战,或许在战场上会和诸位有所配合也未可知。” 三通鼓罢,严成化眼神扫过帐下,见诸将已经到齐,便起身走下主位,在宇文空身边站定,向满帐的将领们介绍起了友军的将领来。话刚落音,诸将自然是抱拳一一见礼,口中多是久仰大名,幸会幸会等语。宇文空也一一还礼。 “听闻朱雀卫昨夜到达大营前,便与凉骑遭遇,激战半夜,不知战果如何?”刚刚与这些玄武卫的将领见礼毕,就听见自己的下首有一人拱手向着自己问道,说话的语气虽是寻常,但是脸上明显带有敌意和忿恨。 宇文空闻言,眯起眼睛看了对方一眼。看其站立的位置,当不是王浩然的麾下也不是司马英的部下。那自然就是那位曾今有过合作,今日却是尚未露面的戚飞的麾下了。只是这敌意,却是不知从何而来。 宇文空论起军职乃是一员统领级别的大将。今日在帐中的位置,自然是和王浩然司马英等同站在最靠近主座的位置了。王浩然以及司马英的麾下自然是紧随自家将军的位置。那么和自己同列又不靠近司马英的自然就是戚飞的麾下了。 戚飞身为一军统领,此时不在,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正当宇文空有些诧异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正对面王浩然的面色微微一变。当下心中便是有几分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激战半夜之说,也是夸大之词,不过是一部前锋与凉骑三路探马遭遇,对冲了两轮罢了。战果谈不上,兔崽子们却也留下了六百具凉军的尸体。”宇文空想通了其中关节,回起话来,语气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热情可言了。 “哦!凉军多凶悍,能一战留下六百骑,相必朱雀为的一部先锋损失也不在少数,当真是惨烈的很啊!”那将军嘿嘿一笑,又继续说了一句。这句话一出,让坐在主座上的严成化也有皱起了眉头。对于友军的损失,自己麾下的将领如此幸灾乐祸,想不引起歧义也难了。 那将领余光中见到主将皱眉,以为是说中了对方的心事。却也不想想自家的顶头上司已经被禁足了的事实。 “我朱雀卫战死沙场,死于凉军刀下,那是技不如人,自然没有一句怨言。骤然与凉军相撞,是戒备不严,此自是本将治军不严,至于战损如何,严将军已经亲眼见过,这里本将就不再赘述。 本将想问一句,昨夜玄武卫大营是那位将军值守?为何任凭营外如此厮杀,也没有半点反应?”宇文空原本心里就有些气闷,现在又听见这员都指挥使如此冷言冷语,胸中压抑的怒气,也就不在压制的冒了起来。 “宇文将军不必动怒,大战在即,我们还是听严将军如何安排明日的大战吧。”王浩然一听气氛有些异样,当即出言和了一把稀泥。眼神看向那位冷言冷语的都指挥使时就有些责怪之意了。 那戚飞也是多年的老搭档了,打仗自是一把好手,就是心胸有点不够宽广,这带出来的部将,也都是一个样子。也不看今日是什么场合,就连主将都已经皱眉提示了,还敢如此多言,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宇文空对于这位接待自己的将军,感观尚且不错。见对方出言,也就没有继续发难。 “本将约定明日出战,具体的安排,也已经和诸将议过多次,今日就不在赘述。只是宇文将军远道而来,这五千骑兵如何使用,本将还是想听听宇文将军的意见。另外本将营中的探马骑兵尚余两千余,本将打算编入朱雀卫下,好方便指挥,宇文将军意下如何?” 严成化见帐下的争端告一段落后,也没有接宇文空看似是质问那位都指挥使,实则是在问自己的问题。而是将话题拉回了今日的主题上来。 “多谢严将军信任,贵军中的探马与我麾下虽同是骑兵,但是其中的配合和协作,不是一两日的时间就有奏效的。所以合兵一处,看似是增加的人数,其实对于提高战力毫无用处。 以末将之意,还是分开使用为好。探马依旧做为大军的耳目。末将的这数千骑兵,待休整一日后,便出营游弋在大军周边,已做策应为好。”宇文空对于步卒中的探马骑兵,那里看的上眼,当即拒绝了严成化的提议。 至于说明日的排兵布阵情况,也就和自己没有多少关系了。对方明显的是不打算让自己的五千骑兵上场的了。 第456章 战云又起 “也好,如此本将给你不必每日进营点卯,临机便宜行事的权力。”严成化闻言,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余下的诸多琐事,宇文空也就无心再听了。直到正午时分散帐后,这一场大帐议事才算过去。 回到自己的军帐中,早有几位正将在等侯自己了。特别是年轻的李文朗,眼睛里的血红色一点也没有消退。 “各自约束部众,抓紧时间睡觉。明日一早,全体拔营。”宇文空扫视一遍几位跟随自己奔袭两千余里的部将沉声吩咐道。 几名正将眼神明显一愣。但是都没有犹豫的各自散去了。 “玄武卫入蜀的三位统领,今日只来了两位,其中的一位已经被主将禁足了。”李文朗落在众人的最后面,宇文空幽幽的说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这位最年轻的将军听。 年轻人快步跨出,不再停顿。 一日无话,这些远来的军士们也确实是累了,一停下来,全身疲惫的感觉才控制了全部的感官。一日一夜的时间,根本就不足以让这些原本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们恢复精神。 但是时间不在自己的手里。既然主将已经和凉军有了约定,那么自己就只能是配合了。好在这位步卒的统帅对于北凉铁骑的速度和攻击力还有点敬畏的。一次性的带足了给养,没有在这个四处荒野的平野里将补给线从重庆府拉长到成都府。 所以自己的任务也就不再是保护这样的生命线了。只要不被这条线牵扯住,在这样的平野里游弋,并寻找机会,正是自己非常愿意和擅长的方式。虽然只有不到五千骑,自己有信心能给成都府附近的四万凉骑以最重的威慑。最起码北凉的探马再要出来的话,就要考虑再三了。 以前数十骑或者百余骑的小队,怕时不敢再随意的向东南渗透了。 又经过一夜的休息,虽然疲惫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散尽,但是军令如山,这些尚未恢复好精神的将士们还是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待到辕门打开,将近五千骑兵,轰然奔出,消失在一片荒野之中。 紧接着玄武卫的步卒也热闹了起来,东西两面营门大开,一队队的军士,在各级将领的带领下,开始有序的整队,各兵种,手持刀枪硬弩,脚步铿锵的向着不远处的成都府城逼去。 己时末,步卒的军阵已经颇具雏形了。大军几乎全军出动,只留了五千人马留守大营。 成都府西南不远,一道低矮的丘陵,自北向南一路延伸不下数百里。 玄武卫的探马早就选好了位置,背靠丘陵,面朝大城。就等着凉骑来攻了。严成化远远的选了一处高地,俯瞰着整个战场。不多时,西北方向果然烟尘滚滚。一道黑色的线条自地平线上涌来。 黑色的狼旗飘扬在最前端。赫然是应约而来的北凉铁骑。 那日苏身边簇拥着数千骑最精锐的骑兵,同样的在后方注视着战场。眼前的这座军阵,似乎也不如想象中的那般严密。只有数千盾牌手竖起如墙一般的大盾,身后是肃立持枪的长枪兵。再往阵后,就看的不真切了。 “看看南朝名将布下的刺猬阵,可有什么讲究吗?”那日苏心情很好,端坐在马背上,看着麾下的狼崽子们在平原之上尽情的欢腾。顶在最前方的一万骑兵,似乎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阵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和我们以往对阵的阵型也大多如此。区别恐怕还在于那阵后影藏的部分。就是不知那些传说中的能够不惧骑兵,如墙推进的陌刀兵有没有藏在阵中。”阿拉坦此时也没有出现在攻击的最前线,而是陪在主将的身边。 “根据探马传回来的消息,似乎那位擅长使陌刀的南宫藏留在了重庆府。此处与我们多有接触的南朝军卒里也从来没有见过陌刀兵的身影。想来是没有如此利器的吧!”那日苏对于对手的情报,还是时分重视的,这些天来一直没有断过这方面的收集工作。 对于入蜀的六万人马的驻防之地也是清楚的很。至于其中的兵力配属,就稍稍有些模糊了。 “留守大人也不能轻信了这些,以严成化的狡诈,如此利器怎会不善加利用。看眼前的大阵,阵中以及阵后的情形,我们是毫无所知啊。”阿拉坦眼光盯着眼前的军阵,颇有些担忧的说道。 “哈哈哈,待本将先试他一试。”那日苏哈哈一笑,笑罢便对着身后一挥手,亲卫中立即奔出一骑,举起怀中的牛号角,就对着后方呜呜的吹了起来。 号角声响起来的时候,玄武卫的步卒们几乎使刚刚就位完毕。 大约三千骑骑兵,呼啸而来。全速奔驰的凉军不住的嚎叫着,仿佛要用吼叫声 先吓破敌人的魂胆。 正面的盾牌手的后方,一名都指挥一挥令旗,十数枚弩箭呼啸而起。飞跃了前方的长枪兵,以及盾牌手,飞出大约三百多步的距离,全部射入了草地里,一点尘土都没有激起。 但是负责了望的军士们早在心里将位置记了下来。下一步就是静静的等待了。等待着凉骑的马蹄一旦跨过此地,大雍的弩手就会尽情的倾泻背后箭匣里的弩箭。 “北凉骑兵,果然凶悍。”严成化尽管已经见识过多次凉军的悍勇,但是临阵之时,还是忍不住的赞叹起来。 凉军的三千骑兵,散开成宽大的正面,其疯狂和凶悍的成度完全不像只是一次试探性的佯攻。 凉骑速度越来越快,马蹄崩碎的声音,沉闷异常。最前方的骑兵跃过行止线的时候,大雍阵中的数名军士重重的挥下了令旗。数千枚弩箭带着尖锐的啸音狠狠的扑向前方。 凉骑手中的骑弓,也都全部举了起来。骑弓的射程只比大雍的神臂弩短了一百多步。这点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瞬间的时间。几乎是在大雍弩箭刚刚砸在头上的时候,凉骑的长箭也紧接着反扑了过来。 第457章 一封书信 一场大战直到落日时分,厮杀声才暗淡下去。 凉骑如潮水般退去,黑色的狼旗依旧高高飘扬。那日苏的眼光在战场上一遍遍的扫视。企图能找到一个薄弱的地方可以一举突破。但是厮杀了一日之后,用尽了各种战术,包括数次佯攻之后,还是无奈的退兵了。 看着南朝步卒的阵型在撤退的时候也是丝毫不乱,这位北凉的老将心里也是颇多感概。这才不过十几年,当年自己一路挥军南下追击的时候,南朝的大军那里有半点抵抗的勇气。 可是如今,这些步卒竟然都可以和数量相当的凉骑正面对抗,厮杀整日而不见丝毫要崩溃的迹象了。当年的南朝军中也不是没有人才,那些零星的抵抗,也是让自己有所耳闻的。 但是军魂似乎是不存的,个别人的勇武对于如山崩的局势来说,无异于崩腾洪流中的一叶孤舟,最终的命运大都相同,无论是钓鱼城还是襄阳城! “收拢兵马,准备来日再战。”那日苏打马回营的时候,晚霞已经漫天了。 而清晨时分出营的数千朱雀卫,在这一整天的激战里连身影都没有出现过。此时都还在临时的营地里呼呼大睡。 说是营地,其实就是席地而卧,不过是军中的将领们才有几顶不大的军帐。为了追求机动性,大军所带的物资本就不多,好在天气尚温,席地而卧对于这些在荒郊野外待惯了的军士们来说都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这连日来的奔波,让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也有些吃不消了。 日暮的鸣金声悠悠的传来,听在这些又鼾睡了一个白日的军士们的耳中,也有些不太真切。 “宇文将军,凉军退了。”宇文空身边的亲卫小声的提醒着自家的将军。亲卫只觉的将军近日的举动或者是军令,都有些不台能理解。明明出营后,也是寻一块山坳里倒头大睡,何不在营中的军帐中昵。 明明是下达了今日不出战的军令,大军都在休息,自家的将军倒好,只带上百余名亲卫跑了数十里路,在这个小山头上远远的看着纷乱的战场,如此的距离,恐怕连敌我都分不清吧,若是在遇上凉军的大队探马,只怕自己麾下的这一都百骑,也没有几人能顺利突围的。 “哦!是吗,那我们也回去吧,明日再来。”宇文空被自己的亲卫都指挥的声音惊醒,眼前的战场上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将军,凉军败退,我们何不派骑兵突袭一番,或可一举击溃对方也未可知。”都指挥似乎是有些意犹未尽。远远的看着凉军主动撤出了战场,连地上躺着的伤病也不管不顾,颇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 “呵呵,凉军虽是主动撤出战场,可是并无败象。今日的厮杀不过是开胃小菜,若是轻易的将我们这数千起兵投入战场,最多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殊为不智,还是看几天战况再说吧。”宇文空呵呵一笑,一句话说完,便打马下山了。 双方的对峙和正面的厮杀,毫无新意。不过是每日清晨玄武卫布阵,而后凉骑不断的骚扰式的进攻一番。到日暮时分,双方收兵,若不是每日战场上都会丢下数百具尸体,和满地的血腥,都快让人以为这只是一场操练罢了。 而远在潼川对面的利州城内,自立为汉王的年轻人傅文山最近却闲的有些发慌。前几日还每日的出兵操练,或是出城不断的逼近有一万凉骑驻守的潼川城。但是在三日前,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汉王,我军虽然占据了大半个利州,人口也有将近百万,但是我们此时千万不能生有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啊!万一朝廷的大军战败,朝廷最多是再次退出蜀中,可江东之地上依旧还有几十万大军在。而我们就不同了,凉军赶走了朝廷大军之后,必然是要对我们下手的。 以我们军目前的战力,单独对上凉军,虽短时间不虞有变,但是利州尤其是兴元府,都是易受夹击之地。尤其是在大江被朝廷水师牢牢控制住之后,这里就是蜀中凉军与他们王庭联系的唯一一条北向的通道了,一旦朝廷大军退出,,那日苏这头老狼势必会引来王庭的军马两面夹攻我们。 那时候,我军的胜算又能有几成,汉王心里恐怕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利州城内的一座大宅院内,汉王帐下首席谋士范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无动于衷的一军主将。这位中年儒生的心里也是心酸莫名。 一向杀伐决断的汉王,为何有这般突然的转变,自己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前几日还好好的每日出兵给远在潼川的凉军实际施加压力。这几日怎么就突然转性了一般。 主座上的傅文山,一言不发。其实范禹说的道理,自己心里也是明白。但是自己心里的疙瘩,是需要鲜血才能冲洗的干净的。尤其是朱雀卫的鲜血。如今机会来了,自己又怎么能轻易的放弃? 五千人马,虽然不是冯哥亲至,但是有那位在剿灭山匪之战中“功绩”颇多的李文朗以及宇文空两人,也足够了。心里有如此计较的傅文山,那里听得进去麾下的苦苦劝谏。依旧是每日在城头上巡视一番,更是不准一兵一卒出城。这让驻守在潼川的凉军万夫长颇有些郁闷。只得将情况详细的报于成都附近的那日苏。正感觉手头兵力有些不足的那日苏收到书信,心情大好。 看来这义军和南朝朝廷的大军也不是铁板一块啊。之前还后悔自己送去的金印等物打了水漂,现在看来,还是起了作用的。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小心翼翼的只调五千人马南下?于是一纸军令,让驻守潼川的大军,立即秘密挥军南下,直奔南朝大营的东测,等待时机。 而朱雀卫的五千骑兵,也正好在这个方向上游弋。 第458章 沙场喋血 驻守在潼川的一万凉骑,在万夫长的带领之下,一路潜行而来。洒出的探马更是前出百里,将路上所遇上的一切活物都钉在了骑弓和弯刀之下。一时间,在步军大营的东北方向上双方的探马间展开了一场场激烈的厮杀。 巡视时多是小股队伍的玄武卫探马猝不及防之下吃亏颇多。严成化听到伤亡的报告,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下达了一个令诸将都十分诧异的军令。:“收缩探马的活动范围,同时将兵力集中数倍。没有百骑以上不准离营地五十里以上。” 麾下们或许不会明白。但是严成化自己心里通透的很。有了五千朱雀卫在,也确实不需要自己在分心探查东边的情况了。只要正面的四万凉骑没有分兵,那么小股的探马,甚至是千骑的规模,对于大营侧翼的安全也够不上威胁的。 如此还不如集中现有的已经不足两千骑的探马全力盯住西面和正面战场的安全。 这一连数日的厮杀,双方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但是战事的胶着,不仅让严成化有些焦躁,凉军的主将同样也烦躁不已。 大雍步卒营中尚有一月以上的粮草储备,至于弩矢,军刀等物,就更加丰富了。但是时间似乎是一把利剑,时时的悬在自己的眼前。户部尚书孟杰更是已经进驻了临安多时了。 虽然距离蜀中还是千里万里,但是总比琼州的朝廷距离更近一些了。江东破败,是需要一位重臣坐镇修补,可是孟杰的北上给自己的感觉,总像是在不断的催促自己尽快的解决蜀中这五万凉骑。 但是这又谈何容易?那日苏也是北凉老将了。当年一路追赶自己的时候,自己尚不足已称作是他的对手的。 ...... 又是一个清晨,雍凉双方的大军,再一次开始进行似乎是预演过数天了的攻守模式。 一万骑兵滚滚而来,在战场前方一里的距离上突然一分为三,中路依旧是高速的奔驰,左右两路各有约三千骑,马头稍稍外翻,就一路划出两个圆润的弧线。 “还是老套路。三面冲击,就想接近我军的大阵吗!”玄武卫的军阵后方,那座无名小山上,严成化依旧是驻马俯瞰,在亲卫簇拥之下。身后距离最近的探马营主将公孙捷低声的笑道。 自从主将下令不用理会东边的军情之后,公孙捷最头疼的问题似乎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至于正面和西面,凉军的探马一直甚少出现,所以探马间的直接对决的机会也就少了大半,探马的伤亡也大大的降低了。 此时更是悠闲的跟在主将的身边,在这出高坡之上。看到今日凉军的战术还是如前几日那般的没有新意,不禁口中轻笑道。严成化没有出声,眼神一刻不停的顺着凉军的冲击线路缓缓的移动。 直到看见步卒军阵中抛射出一轮轮的弩箭,堪堪的挡住了凉军前进的步伐之后,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将军,我军的弩箭如此强劲,只要弩矢不缺,想来那凉军是很难冲到阵前的。”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后,果然见到凉骑堪堪冲进了骑弓的射程内,冒着密集如雨的弩矢放了数论长箭之后,就匆匆回马,败退散去。更是让刚刚出言的公孙捷颇有些自得的继续笑道。 “强弓劲弩,乃是我步卒防守最好的利器。本将阵中有这一万五千弩手在,自是不惧这些北凉骑兵。”严成化看着凉军数日如一的战术,心里不住的腹诽不已。 这些凉军的战术来来去去不过这几种:要么是三路齐攻,要么是中心突破。但是手中的弯刀够不上自己的步卒,背后的骑弓,射程似乎也大不如自己军阵中的弩箭。若不是神臂弩的射速稍稍慢于骑弓,只怕这万余骑的攻击规模,自己军阵的边缘都摸不到。 这几日的连续的厮杀,双方的战损倒是相差不大,作为步卒的一方,能有如此战绩,自己也是能够接受的。只是看凉军的攻击频率和规模,似乎是在拖延时间。 目下的局势,蜀中退军的两条路重北面的退路已经被义军所占据。东面的大江更是牢牢的被水军掌握在手中,凉军一味拖延,也不会有援军的了。难道是在故意消耗自己营中的弩箭吗?如此的话,那日苏的算盘可算是打错了地方,自己自重庆府一路而来,携带的弩箭数量足足有数百万支! 按照目前这样的消耗速度,就算是再战一月,也是够用的了。 或许这也是一个方法,今日姑且一试。严成化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麾下将领的话后,心思就在做何弩箭上开始打转了。 “传令,今日休战后,抢先回收弩箭。”严成化一声令下,立即就有亲卫奔出,指挥着传令兵挥舞令旗,向着山下的军阵上传达着主将的命令。 日暮时分,凉军照例开始后退。但是最后一批的凉军军士们赫然发现,对方的长枪兵们破天荒的自龟甲一般的盾墙后面追了出来,脚步跟的倒不是很急,只是一路追到了战场的边缘,然后就悠闲的开始给战场上留下的重伤的凉军们依次的补上一枪。 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步卒在弯腰捡拾那些短小的铁矢。 弩箭强劲,短小的弩矢钉在尸体上的时候,往往入肉骨颇深,收集起来十分的不便,更有嗜血的军士,一手握住箭尾,抬起脚来猛踹尸体,往往拔出一枚弩箭,就能带出一蓬血花来。喷的弩兵们浑身浴血,狰狞无比。 射在地上的弩箭也大多只露出一节白羽粘连的箭尾,但是拔起来倒不像刚才的那般血腥了。 这些弩兵战时躲在阵后只管看令旗放箭,对于自己造出的杀伤,多不会有多直观的感受。每每只有打扫战场的时候才会见血。所以弩手中的新兵,要想变成合格的老卒,往往要比其他兵种多花上几倍的时间。 ...... “留守大人,根据断后的勇士们汇报,今日战后,南朝军中的弩箭或许已经是不敷使用了。”一名浑身灰土混着血色的凉军千夫长在那日苏的帐前沉声说道。 “哦,何以见得?”那日苏听到此言,心中虽然一阵阵的狂喜,但是脸上的表情依旧平淡。 第459章 双管齐下 “回留守大人,勇士们发现今日战后,南朝的长枪兵何弩们在我军离开战场后,迫不及待的追了出来,但却不是追击我军,而是急着补刀和收检战场上的弩箭。 就连那些往常不要的插在尸体上的箭矢也没有放过。由此小人推断,南朝的弩箭一定是不足了。”那千夫长见问,就将战场上所见的情况说了出来。 “嗯!不错,不愧是和汉人打了十几年仗的精锐,能有如此眼光,已经很难的了。下去好好休息,养好了精神,明日再上阵杀敌。”那日苏笑着让这名千夫长退下了,望向东南方向的眼神却是一缩。 “留守大人,南朝的军资向来富余的很,此举也可能时诱敌之计,况且前几日战后南朝的军士们也是在慢慢的收集这些军资的。我们这几日的攻势怕还是弱了一些,这些汉将估计是有些心急了。”阿拉坦见主将有些动心,但是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嗯,诱敌深入也是可能的,但是敌军这几日损耗的箭矢少说也有将近百万支了。具体实情待本将明日加大攻击力度一试便知。”那日苏神情严肃,对于部将的意见,还是颇为认同的。 “留守大人,探马急报。”正当两人在军帐中商议明日的用兵安排时,帐外响起了亲卫的喊声。 这个时间点,能又什么急报?闻言十分诧异的那日苏猛然起身,几步跨出军帐,只见一名探马刚刚滚落马鞍,见自己出账,连忙上前几步,单膝跪在自己面前道:“留守大人,奉万夫长军令,特来汇报潼川大军的行程。” “好!大军如今位于何地?”那日苏一听时驻守潼川的大军已经南下,心中大喜道。 “已经出城向南百余里,一路所过之处,人畜不留,已经秘密驻扎在敌军大营东北方八十里处。准备明日敌营空虚之时,突袭南朝大营。特命小人前来请命。”来人大声说道。 “好!明日本将就双管齐下。看看南朝的步卒如何应对。”那日苏哈哈笑道。当即同意了部将的建议,自是让探马回去传令不提。这边又和阿拉坦回了帐中,对着一张羊皮地图,研究起战场的局势来。 “这几日的佯攻,想必已经让那严成化以为我北凉铁骑的战力不过如此了。”阿拉坦粗声笑道。 “哈哈哈,待到明日,就让这些南朝的步卒们认识一下,真正精锐的北凉铁骑是个什么样子的。根据前几日的经验。南朝大营里的四万步卒留在营地中的不超过五千。而我们有一万骑兵,会在大营空虚的时候趁虚而入。就是不知道南朝步卒的军阵在听到营地被破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日苏的心情很好。难得的和麾下的心腹将领开起了玩笑。 次日清晨,严阵以待的玄武卫步卒依旧是列阵等待,等着对方骑兵的攻击。这就是步卒的劣势,在面对骑兵的时候,无论兵力如何,永远都只能被动的防守。 若是防守成功,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敌军败退,而无力追击。若是防守失败,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灭亡一途了,溃逃?步卒能逃的过骑兵和他们胯下的战马吗? 严成化的位置数日没有变化,当然,在这样的距离上,也不担心被凉军发现而有所举动。因为自己的面前就是巨大的一个军阵,若是绕过正面,长途来袭,自己在高处一眼就能破对方的路线,只要挥动下令旗,自然就会有无数的步卒堵住所有的路线。 凉军依旧是随着初生的太阳而来,战马旌旗连绵不绝铺天盖地。兵力大致相等的条件下,骑兵铺开的阵势似乎远远要比步卒的大。 早在大军出发之前,严成化就特意的对王浩然和司马英嘱咐过今日务必小心谨慎,凉骑很有可能会在今日拼命的。对于大营,留下了五千人马防守,在严成化以及诸将的心里都认为是可以放心的了。 大阵足足有上万人组成,一面面的盾牌竖起的盾墙整齐的将所有的军士围在阵内。盾牌的正面反射着清晨的光,显出一片的金黄的色彩。大阵内部是一万多人组成的密集的弩阵。弩箭上弦,尖锐的箭簇闪耀着幽幽的冷光,默默的注视着前方的一切。 弩阵一分为三,呈品字型的三个各有约四千人的小阵,就藏在盾牌和长枪的后面。左右两边的弩手只要略加调整方位,就能分射两侧的来敌,若是凉军只正面强攻,测三个小阵也能集中兵力,覆盖宽阔的正面。 而远处的凉军,哪怕是在那日苏所处的高出,也依旧看不见阵内的虚实。 “看看南朝的这个大阵内有多少人马?”那日苏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个自己已经攻击了数日的军阵,口中习惯性的问道。 身边的阿拉坦也以手覆额,张望了一阵后,叹了口气道:“阵外的盾牌手约有万余,估计后方的长枪兵也在此数,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弩手藏在其中了。估计前几日的反击,定然是没有尽全力。” “哈哈哈。今日这头阵,便有你下场一试身手,如何?本将给你两万人马!至于如何冲锋,由你临场决断。”那日苏一改刚才的轻松口气,直接下达了强攻的军令。领军大将更是直接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万夫长阿拉坦。 阿拉坦闻言,兴奋的一夹马腹,带着跟在身边的五百亲卫,飞马下山召集本部以及辅助的人马,开始准备了。 “呜呜呜......”攻击的号角声沉闷而又动人心魄。随着号角声,两万骑兵缓缓自大军中裂出。阿拉坦位于骑兵的最前方,纵马在阵前横飞,手中的弯刀早已经出鞘。口中高声的嘶吼着,似乎是在做临战前鼓动。 随着弯刀猛然向前方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身后的骑兵们再也勒不住自己的胯下战马的狂躁。如一股股黑色的洪流一般,开始缓缓向前。随着速度的提升,大地开始颤抖起来,烟尘断草翻飞。 第460章 真正的较量 将近八万支马蹄踏出的声浪,足以遮蔽天地间的一切声响。呐喊和嚎叫声和着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扑向了前方如礁石般沉默的,大雍无数步卒组成的军阵。 清晨的凉风吹过,那些经过数日厮杀的步卒中的新兵们,也没有了几日前的恐惧和不安。当远处的凉骑越来越近的时候,当清晨的凉风变成了两万铁骑滚滚而来裹挟起来的声浪和震颤的时候,位于军阵后方高地上的严成化紧紧的皱起了浓密的眉头。 这位中年的将军,面容竟然有了一丝的紧张和期待。口中喃喃自语道:“这才有了几分北凉铁骑当年的味道啊!就看面前的这些小兔崽子们能不能过的去这一关的考验了。” 连续数日的温吞之后,终于在今日露出了铁血的真面目了吗!看这些蜂拥而来的骑兵展开的宽度,数量足足有两万骑。这几乎是对面总兵力的一半了。 一个照面就派出一半的兵力而且是一往无前的猛攻,这多少有些不同寻常。或许是对方对于自己昨晚故意为之的试探吧。这条北凉王庭金帐里也颇有名气的老狐狸还真是小心的很啊! 凉军的两万骑兵并没有分开,全部集中在了正面。宽大的锋线如一线潮般的直直的就向着大雍的盾墙撞过去。两三里的距离,在高速冲锋的马蹄下,不过是瞬间的路程。 凉军最前方的马蹄踏过大雍弩兵的行止线的时候,数千枚弩箭,抛射而出,飞在半空中的短小铁矢,犹如一个个黑色的雨点,轻盈而飘逸。但是在转入俯冲而下时,力道就变得有千钧之重了。 一波弩箭凶狠的朴尽了骑兵的阵中,覆盖了大片的战场。弩手们虽没有精心的瞄准,但是准头并不算差。拉开了距离疯狂冲锋的凉骑瞬间就栽倒了百余骑。 极快的速度,让这些遭受重创的骑士和战马或是马失前蹄前,或是高高的向后飞起。惨叫声和飙飞的热血被后续源源不断的马蹄踏的粉碎。 间隔不过是是瞬间,第二轮弩箭又接踵而至。数量不见稀少,依旧是数千枚! 嚎叫着的凉骑,只是略微有些慌乱,瞬间后便又恢复了阵型,继续撞向正面闪着金光的盾墙。当大雍军阵中的第三个弩阵里激射出第三波箭雨之后,首先放箭的第一个弩阵已经再一次的完成了重新上箭的所有步骤。 三个小阵往复循环,行成了一个连绵不觉的持续杀伤箭雨。 但是大雍的弩箭射过数轮之后,凉骑就冲进了两百步的距离内,弩箭的箭雨密度突然稀疏了起来。而凉军的长箭,却开始钉在了最前方的盾墙上。凉军的骑弓射程虽是不及弩箭,但是胜在射速极快。在剩余两百步的距离上,硬是射出了三轮的长箭来。 大雍盾墙后方的长枪兵,开始出现了伤亡。长箭的箭簇狭长,分量远超普通的箭矢,长枪兵们虽然有甲胄在身,但是也抵挡不住抵近的射击。 “勇士们,杀,撞过这道盾牌,后面就是待宰的羔羊了。”阿拉坦冲击在凉骑的最前方,一路冲击时付出的伤亡,被看在了眼里。这短短两百余步的距离,硬是倒下了数百骑勇士。 簇拥着阿拉坦的数百精锐的亲卫,看到主将的战马冲到大阵前方不足数十步的时候,猛然扔下了手中的骑弓,拔出一柄镔铁弯刀。挥刀一指前方,口中爆喝道。 亲卫们也纷纷拔刀,一面拔打着不断飞来的弩箭,一面迎合着主将的吼声。让冲锋的凉骑,一时间士气大振。 而大雍的盾墙后方,双手持盾的步卒们眼神坚定的注视着不断靠近的凉骑。他们知道,一旦发生撞击,自己的性命多半是要不保的。短兵相接时,顶在最前端的军士的伤亡比例从来都是最高的,对阵的双方都是如此。 阿拉坦的战马在撞向盾墙的瞬间高高跃起,上千斤重的马蹄落在盾牌上的时候,这些看似坚固无比的盾墙,如纸糊一般的裂开了。大盾后方的军士们更是口喷热血,默默的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弯刀瞬间砍在了盾牌手们的头顶上。无数凉骑顺着这个突破口涌入阵中。后方的弩手因为担心误伤己方的同袍,也只能是向着阵外抛射。阿拉坦一招得手,立即奋力扩大战果,纵马在军阵内部肆虐。 早已经等在阵中的王浩然一见敌酋勇猛,那里还能安奈的住,当下挺枪上马,直直的冲向那员暴烈的凉将。 阿拉坦正杀的痛快的时候,猛然被一杆大枪挡住了去路。再细看时,握枪的是一员身材魁梧的汉子。当即狂笑道:“来的好!”喊罢,手中的弯刀便如暴雨般的砍向了挡住自己去路的对手。 “长枪手结阵,盾牌手合拢缺口!”王浩然口中也是爆喝一声,便挺枪和这员凉将杀在了一起。 大雍军阵中的盾牌手以及长枪兵见到主将神勇,敌住了这员杀神,顿时心神大定。纷纷按照主将的吩咐,在优势兵力的配合下渐渐的将被撕开的口子又重新弥合了起来。长枪透过盾牌的间隙,不断的将靠近的凉骑刺下马来。 凉军之前有阿拉坦的勇武开路,用战马的前蹄砸开了坚固的盾墙,但此时没有主将的神勇,普通的军卒那里有这般的本事。所以后续的凉骑在盾墙重新合拢之后,便被挡在了阵外,一时间不得寸进。 骑兵失去了冲击的速度后,在这样的战场之上,就只能是弩箭的活靶子了。 而那些跟随阿拉坦突入大雍军阵内部的数百骑兵,大都是其亲兵,一个个都悍勇无比。但是在大雍绝对优势的兵力面前,也是死伤惨重。大阵内部的空间狭小,没有速度加持的骑兵们在长枪兵的围攻下,数量急剧见少。 等到阿拉坦和对手激战数十回合之后,才猛然发觉跟在自己身边的亲卫已经不足数十骑了。眼前的对手队员时间内又奈何他不得,阿拉坦猛然惊醒,顿时有了退意。但是凉军后阵的方向上,又响起了攻击的号角声。 第461章 奇兵突袭 后方的那日苏一见今日如此顺利的就撞上了对方的那道龟壳,心中大喜。特别是看到对手最为倚重的箭雨变的稀疏下来之后,更是心中大定。看来南朝军中的弩箭是真的不足了。此时若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 至于最前方,杀入大雍阵中的凉军的情况,后方是看不真切的。当下一声令下,号角声再一次的响了起来。挺立在后方压阵的将近两万骑骑兵,也如海啸一般的涌向了战场。 王浩然手中的一杆长枪上下翻飞,一时间和悍勇异常的阿拉坦斗得不分上下。那凉将猛然发觉身边的亲卫几乎损失殆尽,当下也不恋战,弯刀猛攻两刀,趁对方闪避之机,拔马便走,此时还能跟在身边的亲卫已经只有十五骑了。 军阵之外的凉军第二波的冲击已经近在迟尺了,阿拉坦弯刀档过数枚偷袭过来得长枪,双手猛然一提马缰,胯下这匹神驹助跑几步,再一次人立而起,竟是从盾墙的内部高高跃起九尺有余,轰然落下时,赫然已经在军阵之外了。 走了主将,但是其余的亲卫们就没有如此的好马了。不过是瞬间,剩余的十数骑便被密集的长枪挑下了马背。至此跟随踏撞入盾墙后方的亲卫已经全部阵亡。 两拨凉骑合并一处,围着大阵疯狂的冲击,战马与盾牌不断的相撞,带出的血花肆意绽放。经过一个多时辰的不断冲击,大雍步卒的军阵外围的盾墙终于坚持不住,开始溃散了。 眼见盾牌手抵挡不住疯狂的凉骑,开始散乱,然后被凉军的弯刀一片一片的收割走性命之后,身处大阵前端的王浩然嘶声大喝,命令盾牌手后撤,列阵完毕的长枪兵替代了盾牌手,顶到了短兵相接的第一线。一排排的长枪兵挺着长枪,密集的枪头寒光闪闪,成了挡在骑兵面前的又一道防线。 他们的身后,三个弩箭的小阵依旧岿然不动,箭雨依旧在凉骑的头上肆虐。撤回的盾牌手,迅速的将大盾护在了弩手们的身前。有效的防护住了不断反射而来的长箭,让弩手们的伤亡迅速的降了下来。 局面再一次的陷入了胶着状态。 严成化俯瞰战场,看到凉军全线压上的时候,心中暗道:“看来凉军是相信了我们缺箭的假象了。今日终于可以一战定胜负了。”至于说步卒战胜后也不能扩大战果的说法,在严成化的眼中似乎也不是什么难题了。 今日一旦击败凉军,那么大军就会直接进驻成都府城,骑兵可以逃散,但是他们背后的牛羊牲畜以及妇孺孩童是逃不了的。至于溃散了的骑兵,就让他们散布在蜀中的广大地区也,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来了。蜀中虽是地广上千里,可是荒凉了这么多年,无论是人口还是物资,都已经不能养活这么多不事生产的凉军了。 三百万的人口,北方的利州义军治下已经聚集了近百万人口,剩下的半数已经被自己集中安置在重庆府城周围,还有的就集中在这成都府了。一旦自己控制了成都府,那么坚壁清野之下,凉军的溃兵那里还能找到供他们奴役的百姓? 如此不出一年,这些凉骑必然是死路一条。所以此战,凉军势必要拼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不死不休! 远处压阵的将近两万骑兵再一次的压了上来,大雍军阵内的弩箭再一次的咆哮起来。一万多名弩手不知疲倦的重复着取箭,上弦,击发的步骤。将射击的速度提高到了极致。这个小小的变故,那日苏不过时晒然一笑。判断失误算得了什么,没有了乌龟壳的防护,就只能看凉骑的弯刀肆虐吧。 黑色波浪一般的凉骑不断的撞击在长枪阵前之上,原本整齐的军阵不断的散乱,有恢复。马嘶人喊的声音汇聚城一片巨大的声浪,不断的撞击着双方军士的耳膜。 仲夏的阳光在正午时分也是十分刺眼的,战场上横流的鲜血,来不及渗入地下,便被烈日蒸腾,更是让整个战场都笼罩在一片血色的湿热之中,空气异常的血腥,沉闷。 严成化身居阵后的小山之上,军令不断的通过令旗传达到山下的军阵之中。由于数日没有更换位置,终于让凉军的探马探得了确切的位置。那日苏也停留在战场得后方,得知消息的时候,大军已经全部压在了正面战场之上。 眼光眺望着战场之外的那个高地,一片茫茫的阳光下,也看不真切,只能大约的估算出相距不到二十里!那日苏喃喃低语:“身边只有数十骑吗?如此难得的机会,本将怎么能放过。本将军倒是好奇的很,能喝本将对峙数月的南朝这位传奇将领时个什么样子。若能生擒到面前,和自己一见,也能算是一次美妙的相遇吧。” 想完这些,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依旧守护着的两千亲卫,这些算是自己帐下最后的兵力了。但是这位老将没有一丝的犹豫,当即高声对着自己的亲卫千夫长喝道:“本将给你两千骑兵,看到对面的那座小山了吗?冲过去,用弯刀和弓箭将对方的主将给我带到这里来。” “留守大人,您的身边不能没有骑兵保护啊!”亲卫千夫长略一犹豫的出声道。 “哈哈哈,本将纵横沙场数十年,那里需要你们保护,留下五十骑,尔等速速前去,不必犹豫。”那日苏见千夫长有些犹豫,当即皱起了眉头,厉声喝道。说吧一把抽出腰间的镔铁弯刀,抛向了自己的亲卫千夫长。 那千夫长见主将心意已决,又看了看胶着的战场,一咬牙,接过弯刀翻身上马开始集中亲卫骑兵后,匆匆冲下山去。两千骑兵绕过正面的战场和大雍的军阵,像一支毒箭,准确的射向严成化所在的小山之前。 骑兵组成的箭矢的最前端,一面黑色的狼旗迎风飘扬。 第462章 山间鏖战 将近四万骑兵不断冲击在大雍步卒的大阵上,指挥的将领们根本无暇他顾,加上阵中也没有骑兵可用,只能眼看着这一路骑兵直扑主将所在的小山。严成化在高处,第一时间就看出了这支骑兵的意图。命令传令兵打出了让军阵不必回援的军令后,严成化不仅没有撤离的意思,反而是让身边的亲卫升起了自己的帅旗。 身后的探马营主将公孙捷脸色大变,急忙上前道:“将军,末将立即吹号,将附近的探马召集回来,或许能抵挡住一阵。可是这面帅旗一升,我们的位置就彻底的暴露了啊!” “不必慌乱,本将自有安排,本将的位置,只怕是早就在那只老狐狸的算计之内了。只是就这区区两千骑,就想要本将的人头吗!”严成化脸色不变,一边下达着军令,一边盯着这道黑色箭头的不断突进。 凉军的这位千夫长,一路狂奔,马速已经加到了最快。看着一路的坦途,南朝的军阵里面竟然没有分出一兵一卒前来阻挡自己,心中窃喜喝失落不断的交替变换。窃喜的是眼前的那座小山越来越近,千夫长心里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扬名立万,建功立业就在眼前。 失落的是南朝的将领们似乎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全然是不管不顾,听之任之的意思。 那日苏也在后方紧紧的盯着这支最后的骑兵,眼见攻击的十分顺利,距离小山已经不足两里的距离了。这位纵横战场数十年的老将,已经开始幻想着,这位敌军的主将跪倒在自己马前时的狼狈模样了。 两里的距离对于养精蓄锐了半日的骑兵来说,不过是片刻的路程。没有了护卫的将军,在两千骑兵的面前,不过就是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少女一般,不会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但是那日苏喝那位千夫长似乎都忘记了,一军的主将,身边又怎么会没有一点的防护昵! 当凉军距离严成化所在的小山不足半里的时候,山坡上开始射出一枚枚强劲的弩箭。佯攻而上的骑兵,在这样的强弩之下,那里有反应的时间。弩箭纷飞,一时间,凉骑落马声和惨叫声布满了山坡。 半山腰上,严成化带在身边的五百弩手,手中举着五百架神臂弩,依据山势和树木,不断的狙击着这些咆哮而至的骑兵,冷静而专注。强弓劲弩激发的弩箭十分犀利,凉军身上的皮甲几乎毫无防御的作用。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被射翻了百余骑。而凉骑手中的骑弓,由于受到林木和山势的影响,无论是准头还是速度都大不如平地。两千骑兵,在这座平缓的山坡之前,终于止住了狂飙突进的态势,开始寸步难行起来。 “严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公孙捷见凉骑的速度虽然暂时被迟滞下来,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毕竟凉军有两千人马,手中的弯刀也是颇有威胁的。一旦近身厮杀,只怕这些军士不是这些悍勇的凉军的对手。 虽然大雍的盾牌手和弩手都配有军刀,是可以近身杀敌的,但是五百人,还有半数新兵是没有见过血的,如何能挡住这些马背上厮杀惯了的凉人。就算主将的身边还有些隐秘的安排,但是公孙捷的心里总是觉的危险在渐渐迫近。 “公孙将军,观战即可,不必如此惊慌失措。本将身边虽没有多少兵力护卫,但是凉人只凭者两千人马就想要的人头,未免台看得起自己的战力了吧。”严成化瞟了一言山下的激斗,眼光便再次的扫向山下更加广阔的战场上。 看着盾牌手和长枪兵在两位统领的指挥下,和对方的骑兵混战成一团,后方的弩兵在不断的抛射支援,不禁点了点头。这些步卒经此一战,只要不死,都算是经历了战火的洗礼,算是合格的老卒了。 两千凉军,具是主将的亲卫,战力和凶悍程度自不是普通的骑兵可比,面对五百张神臂弩的阻拦,倒是彻底激发出了嗜血的凶性。千夫长一声嚎叫,剩余的一千多人翻身下马,竟然放弃了战马,挺着弯刀开始下马步战。 骑弓也因为在林中,效果大打折扣之下,也被凉军抛之地下。下了马来,再佯攻山坡的速度反倒是快了许多。不过数十丈高的小山,在凉军发狠之下,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逼上了半山腰,将五百弩手逼迫的连连后退。双方的距离也在不断的拉近。 直到短兵相接的瞬间,弩手们退无可退,才发声喊,丢下弩机,拔出了腰间的军刀。人数上的劣势,丝毫没有被这些步卒看在眼里。两百多人的老卒,手中举着军刀,三五人一组,就突进了佯攻而上的凉军的阵中。 一时间刀光相映,闷哼声不断。剩下的两百多新兵,也只是楞了一楞,随即也学着老卒的样子,三五人一组的紧跟着朴了上去。五百弩手手持军刀对上一千七百百柄弯刀,也是毫无惧色。 就在两支小队短兵相接的瞬间,严成化身边的一名身材魁梧的亲卫,手执一柄长刀,一阵风似的冲下山去。直奔战团后方的那一块早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的空地上。 林木间哗哗作响,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竟然聚集起了千余人。个个手持一样的长刀,身材壮硕,握刀的双臂更是如铁铸一般,充满着力量。 千余人紧紧跟在了亲卫身后。在这片不大的空地上结阵肃立,三排长刀林立的军阵瞬间结成。在他们的身后不到三百步的地方,就是玄武卫的主将,早已经挽起一头披散长发的中年将军,正是严成化。 象征着玄武卫最高指挥权的“严”字帅旗高高飘扬在一课削光了枝杈的参天大树之上。 眼见身后的长刀狰狞,刚刚杀入战团,混战不到一柱香时间的弩手们,边战边退,慢慢的退过了长刀阵后,冷眼看着紧追不舍的凉军,撞向那肃立的长刀阵。 第463章 腹背受敌 这一柱香的时间,五百弩手赫然是已经伤亡过半,余者几乎人人带伤。 凉军的千夫长,率军追到空地之前,眼睛骤然圆睁。不远处就是高高飘扬的帅旗,旗下将领的面容都能看的分明了。但是横旦在敌人和自己之间的是千余名手持长刀的武士。 三层的队列前,刀光冰寒。 “陌刀!”凉军的千夫长倒吸一口凉气。但是脸上却还勉强能保持平静。身为千夫长,对于这种南朝军中传说中的兵器还是有所了解的。不想今日在此地遇上。但是战场之上,哪有如此多时间给自己犹豫。既然已经杀到此处,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用弯刀砍将过去。 “杀!”凉骑的千夫长,两声嘶吼之间,几乎没有间隔。一千多放弃了战马的骑兵,嘶吼不停,挥刀就撞上了刚刚列队完毕的陌刀阵上。 “杀!”一声相同的大喝声响起,第一排的三百多陌刀手,双臂齐动,三百多柄长刀如一面刀墙,齐齐砍下。身前数尺之内的凉军,连人带刀,包括身上的皮甲,全部如豆腐般的被陌刀的刀刃切开。 鲜血飙射如雨,喷洒在双方军士的身上,犹如一群地狱里归来的魔鬼。 “撩”被猛然劈下的刀墙震撼的无以复加的凉军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是一声整齐的嘶喊声响起。刚刚劈下的三百柄陌刀,在紧握着刀柄上粗壮的手臂一拉一按之下,背面的刀刃再次划过已经破碎了的阻挡物上。 一劈一撩之间,刚刚撞向刀阵的上百凉军,已经变成了被分尸成两三截的尸块。但是陌刀手们并没有停顿。又是一声大喝之后,齐齐跨前一步,将斩碎的尸体踏在脚下,三百柄陌刀再一次的高高举起。 凉军的千夫长,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大骇。自己带来的两千骑兵,可都是留守大人的亲卫军啊,其精锐程度在凉骑中可是首屈一指的,每一位勇士都是精挑细选自百战老卒之中。 今日虽是步战,但是一个照面,就丢下上百具尸体,怎么能让自己不心生恐惧!传说中能劈碎战马的陌刀当真是恐怖如斯吗!但是自己绝不能后退,身后还有上千的军士在看着自己。杀到现在,眼前只有一条进攻的路,没有半分后退的空间。 “杀!取严成化首级者,封千夫长,赏牛羊万头!”凉军千夫长血惯瞳仁,面对被对方踏在脚下的尸体,没有后退,手中的弯刀再一次举起,口中嘶吼的是自己不能兑现的重赏。 公孙捷被眼前的这些浑身热血的凉军骇的心中有些发凉。看向主将的眼神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严成化眉头一皱,右手自马鞍的得胜勾上取下一杆和军士们手上一样制式的长刀,沉声喝道:“公孙将军,有何可俱,不要忘了本将当年愿意从梅花岭上下山入营,看重的就是这柄长刀。如今麾下虽还没有一万能挥动此刀的军士,但是我们面前的这一千柄陌刀也不是这区区两千下了马的骑兵就能突破的了的。” 听完主将的呵斥,公孙捷的神情似乎恢复了许多,不再出言,只是愣愣的跨出一步,用自己的身躯档在主将的身前,看着距离不到三百步的厮杀。严成化右手抚上陌刀的刀柄,没来由的想起了那个亲自送刀上梅花岭的前任鹰首来。自脱下铁甲后又再次的放下了手中的鹰巢,如今也不知身在何方了。 身后的凉军早已经杀红了眼睛,那里还能分辨这些奖赏,一名小小的千夫长能不能兑现。全部不顾前方迸射的血雨,蜂拥上前。 两支军队再一次的撞击在了一起。陌刀虽锋利,但是有了拼命之心的凉骑还是让对手开始出现了伤亡。凉骑千夫长手中的弯刀,斩在了陌刀的刀柄之上,生生的当下了陌刀的劈斩。紧接着数柄弯刀横扫而过,破开了陌刀手腹部的甲衣。 双方就这样在血水和断肢中拼死厮杀,弯刀断了,就用拳头,用牙齿。 人性中最原始的魔鬼似乎被释放了出来。 严成化的眼光扫过,看着这些疯狂嗜血的凉军,一个一个的倒下,在陌刀之下变成了碎块,然后被踏在脚下。那位千夫长也已经被数柄陌刀斩过,断成了数段,但是余下的凉军没有一人胆怯,后退。依旧是送死一般的不断的扑上陌刀阵前。原本两千余人的队伍,战到此时已经十不存一了。 而一千陌刀手的阵亡不到两百,重伤者四百余。 “能在陌刀阵前如此表现,也算是强军了。可惜不是我麾下的精锐!”严成化喃喃自语后,便不在关注这个已经见了分晓的小战场。眼光再次落在了正面的战场之上。凉骑和步卒已经混战在了一起,严成化的脑袋里突然的闪出了一个不同的疑问。 这凶悍的凉军,为何放弃骑兵的长处,不再迂回冲锋,保持骑兵的冲击力,而是这样毫无战术可言的和自己的步卒混战在一处昵。那日苏也算是一位名将的了,不该犯下如此低级的错才是啊! 难道紧紧是想缠住大军,给这两千骑兵创造一个直插心脏的机会?不对,虽然凉军的探马远远的只能看到山脚下的数十骑亲兵,但是以对方的战场经验来看,是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身边只有如此孱弱的保护力量的。 那么这支两千人的骑兵,也不过只是一个幌子,不该是最终的杀手锏了。想完这些,眼光反复的扫视着战场,始终没有收获。 “呜呜呜”凉军的攻击号角声再一次的传上了这座小小的山坡。 “那里的号角声?正面的将近四万凉军不是已经全部压在了正面和自己所在的小山坡前了吗?”严成化霍然转身,口中连问的同时,自己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响起号角声的方向来自自己所在山坡的后方。 这一边只是放了数十骑亲卫,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布置了。因为不远处就是自己的大营。 落日西沉,山与湖之间一片嫣红的夕阳。美丽的景色之下,在东北方向,突然闪现出滚滚的烟尘! “不好,是驻守潼川的一万凉骑。”严成化猛然想到了不安的所在。此时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后方,目标显而易见的是就是自己的大营了。 第464章 凉军奇袭 望着正面战场上胶着的战况,严成化突然明白了那只老狐狸留下的后手了。这一万生力军,攻击空虚的大营,实在是最为歹毒的一招。自己虽然留了五千步卒驻守,但是大营实在有些大,这区区五千人马,恐怕是顾不过来的。 但是以正面战场如今的局势,自己只要一撤,凉军的骑兵势必就会如影随形的粘连上来,一个不慎,就是溃败的结局。若再没有了大营的防护,自己这支步卒只怕是就要忍受着五百里的慢慢长路,一路撤到重庆城才能止步了吧! “严将军,有凉骑偷袭大营,是否回军驰援?”公孙捷也听到了背后的异常,远望之下,那里还不明白大营的危机。 “不行,正面还在胶着之中,我军已经占了上风,但是一旦后退,不仅前功尽弃,步卒们撤过这道山岭之前,还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如此,只能是一味死战,先击溃或者歼灭正面的凉军,才能解今日的危局了。 “公孙将军,本将命你半个时辰之内集中尽可能多的探马骑兵,先行下山,驰援大营方向,你可相机行事。”严成化心中虽是万分焦急,但是脸上丝毫不乱。不过是楞了一下就开始下达了军令。 探马骑兵虽然不过一千多骑,但是游弋在攻打大营的凉军身后,多少也是一点牵制的力量。如今无兵可用的时候,也只能如此了。公孙捷拱手接令后,转身便往大营方向而去。 “取下帅旗,其余人马全部随我下山。”严成化翻身上马,手中斜提着一柄陌刀,煞气腾腾的吼道。身边的陌刀兵已经不足五百,加上亲卫以及残余的弩手,勉强集中了一千多人,紧紧跟在再自己的马后,一路直奔正面战场的最前端而去。 山下的军阵里厮杀了大半日的军士们,猛然发觉主将设在的山头上的帅旗不见了踪影,一时间军心大哗。 但是下一刻,蜂拥下山的一千多人的最前端,一名身材异常壮硕的汉子,双臂举着一杆两丈有余的旗杆,旗杆的顶端赫然是消失了的帅旗,正快速的向着战场中间飞奔而来。 “杀胡人!”正在苦战的王浩然以及司马英一见主将亲自上阵,空中齐声爆喝。引得周围的步卒们热血沸腾。军中的士气再一次的被这几位将领点燃了起来。 数千长枪兵手中的长枪更加密集的扎向了蜂拥上前的凉骑。最靠近前端的那个弩手组成的小阵上,剩余将近四千名弩兵,在一名都指挥使得指挥下,扔下了手中的弩机,拔出腰间军刀,怒吼着一排一排冲向了失去了速度的凉军。 刀光挥洒间,血光迸裂。 那些原本在弩手身前支撑着盾牌的盾牌手们,没有了要保护的弩兵,也纷纷放弃了手中笨重的大盾,拔出军刀,摇身一变成为了步卒,挺着如霜雪般森寒的军刀,也紧跟着杀入了敌阵。 双方短兵相接的正面不断扩大,那些原本躲在后方不断射出冷箭的凉骑,在射完了箭壶中的长箭之后,也纷纷上前。 阿拉坦往复冲杀了半日,但是面前的长枪几乎一点也不见减少,反而是越杀越多。战到此时,忽然瞧见大雍军阵的后方冲出一彪人马。为首的军卒更是抗着一面帅旗。顿时眼睛就瞪圆了起来。 正欲要冲杀一番,但是猛然听到后方的号角声又变。于是拔转马头,向自己的后阵便走。后阵的凉军,一见万夫长回马,身边的亲卫已经损失殆尽,立即就有上千骑,簇拥而来。 “儿郎们,集结冲锋。”其余的三位在大军后方的万夫长闻言,当即明白了阿拉坦的意图。后方的一万多骑兵,顿时一分为二,化作两支巨大的箭矢,一个迂回,就冲到了大雍军阵的左右两侧。将失去了的速度又重新的找了回来。 有了速度的加持,辅一接触到分布在两侧的大雍步卒们,经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纷纷被撞的骨断筋折。提着军刀的步卒再是不顾生死也不是高速冲锋的骑兵对手。 “长枪兵顶上去!”王浩然一见凉军改变战术之后,立马见了成效,一时间大急。嘶吼声连连之下亲自拔马向左侧冲去,迎向了对方锋矢阵型最前端的那位万夫长。 不远处的司马英见状也调转马头,带着几百骑的亲卫,亲自迎向了右边的来敌。 在长枪手的配合之下,两名统领勉强将左右两边的攻势迟滞了下来。身后尚且阵型未乱的两个弩阵,也在各自的都指挥使的指挥下,再一次的向着两两边倾泻着箭雨。 以阻断凉军后续的骑兵继续的的冲击。 大战自清晨持续到现在已经激战了数个时辰。双方的军士在这片宽广的战场之上,更是倒下了数万条鲜活的生命。两次冲锋而来的三万六千骑凉军,厮杀至此时,已经伤亡过半了。 大雍列阵在前的一万盾牌手,此时也伤亡了大半,还能挺刀杀敌的不过三千余人。一万长枪兵也折损了将近六千人。只有一直在军阵里放箭的弩手们的伤亡要小一些。 前几日几乎毫发无伤的弩兵们,随着盾墙的告破和先前那将近四千的弩兵拔出腰刀后,伤亡就急剧的飙高了许多。战前一万两千人的弩手,伤亡了三分之一。 双方都有些精疲力竭了。但是凉军阵后的那日苏没有下令吹响退军的号角。大雍主将更是亲自冲进战阵,厮杀不休。 “留守大人,探马来报,南下的一万骑兵,已经冲到南朝大营外围三十里了。”那日苏正皱眉死死的盯着正面的战场时,一名亲卫匆匆上前汇报道。 “好!看你今晚还能去那里休整?”那日苏嘶哑的笑声,听得身边的亲卫们都心生不安。 正当正面战场厮杀正酣的时候,玄武卫大营的东北方向突然升起了滚滚烟尘。紧接着一条黑色的潮水般的线条,就出现在了天边。赫然是一路南下,潜伏在外的那一万凉骑蜂拥而来。 骇的守营的一名都指挥使脸色惨白! 第465章 火线复出 自己手下可以用来守营的不过是两千五百名弩手加上盾牌手,长枪兵总计也不过五千余人。还要分出人马看顾那些驽马,再有就是朱雀卫的数百伤兵了。分散到这宽阔的营寨三面,一面不过只有一千多人,如何能在这些凉军的面前坚守。 登在望楼上的都指挥使,脸色煞白的盯着远方的烟尘。但是凉骑的身影一闪而逝,再也不见踪影,越是如此,越是让这名都指挥使的心里更加的慌乱起来。有心派人去给主将送求救信,但是这么大的声势,估计主将早就已经得了信息了。 “将军,戚统领如今不是正在营中吗?不如......”都指挥使身边的一名亲卫见主将神情有异,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嗯!对啊,快随我去戚统领的军帐。”都指挥使一拍额头,转身就下了望楼,朝戚飞的军帐走去。 戚飞本被主将禁足在了自己军帐之内,此时听的帐外一阵阵的哄闹声,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大军出战在外,但是军营里向来都是严禁喧哗的。正胡思乱想间,一名将领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抬头一见正是自己麾下的一位都指挥使,于是喝道:“何事这般的慌乱?” “戚将军,末将奉命守营,如今有一万凉军绕过了正面,正在朝我大营逼来。末将正在召集留守军马准备守营。但是兵力相差十分悬殊,所以前来请戚将军主持守营事宜。”那都指挥使连忙说道。 “哦!一万凉军?距离大营还有多远?”戚飞有些诧异的问道。凉军的主力四万骑兵,都在正面,自己在军帐内似乎都能隐约听到战场上的动静,那里会分出兵来攻击大营,于是有些意外的问道。 “探马只是远远看见凉骑铺天盖地,约有万骑。至于现在到达了何地,尚且不知。”都指挥使小声的回道。因为凉军势大,营中不足两百骑的探马只是探得了敌军的大致数量,至于距离远近,就不敢再派出探马一路监视了。 “糊涂,速速将所有探马全部派出,一路监视凉军行程,随时来报!另外将弩手集中藏于东边寨墙之内,凉军既是自东北方来,必定会攻东寨门。其余两个方向只需安排少量军士监视便可。” 戚飞一声怒喝之后,就开始下达了军令。五千对一万,而且还有坚固的硬盘,自己麾下的将领怎么就吓成了如此模样,当真是让自己气闷不已。有了一位统领坐镇指挥,营中的士气似乎一下子提升了起来。不再是刚刚那般得慌乱了。开始有条不紊得执行起戚飞得军令来。 而在大营东北方向外二十里处,原本缩在山坳里的宇文空以及麾下将近五千骑朱雀卫,正严阵以待。四千五百骑骑兵经过数日的休整,体力早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今日正午作为探马外出的李文朗部就探得了有一支万骑规模的凉军正在急速靠近玄武卫大营。宇文空只是看了一眼行军地图,就判断出了敌骑得意图来。 此时正面大军已经厮杀在了一起,自己那里能够犹豫。当即亲自率四千多骑骑兵迅速南下。在这条大道路口,终于阻挡在了凉骑的行军路上。凉军的探马撒得很远。双方还有三十里距离的时候,双方探马就已经接触了数次。李文朗一面集中仅剩得数百骑,一面向后方的宇文空报讯。 就在李文朗刚刚让出正面的时候,蜂拥的凉骑便发起了小规模的冲锋,目标正是自己和麾下的区区四百骑兵。以卵击石的傻事,李文朗可是不愿意去做的。 一声呼哨声过后,四百骑老骑卒便转身后退了十余里,不过片刻就和自己后方的大军汇合在了一起,远远的避过了凉军一个千人队的围杀。但是后续的凉军,一路追击,十数里的距离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 两支兵力悬殊的骑兵,终于在这个平坦的原野上相遇了。四千五百骑朱雀卫和整整一万骑的凉军! “这帮该死的义军,竟然放任这股凉骑南下,而不做任何骚扰。当真是可恨至极。”宇文空身边的一名正将愤愤的低声道。 “义军如此作为,此战之后,定会有朝廷出面斥责。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全军准备,务必要挡住这股骑兵,不能让大营有失。待到严将军将正面的凉军结果之后,自会前来增援。”宇文空一挥手,按下部将们的抱怨,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 两军一路疾奔,在两里之外,凉军便开始更换胯下的战马,等冲到一里的距离时,已经全部换好了坐骑。远远望见严阵以待的朱雀卫,兴奋的嚎叫和喊杀声不绝于耳。 “保持距离!”宇文空一声令下,四千余朱雀卫也驱动战马迎了上去。但是看冲锋的方向,却不是正对凉军,而是选择了一个大大的斜角。马背上是四千多具神臂弩,平平的举在起伏的马头上方。 两军对冲,不过片刻,便推进到了四百步的距离。朱雀卫手中的神臂弩,已经开始有序的击发。弩箭呼啸飞来,落在数百步外的凉军身上,带出了一朵朵血红色的花! 冲击在最前方的朱雀卫骑卒轻轻的微调缰绳,在三百多步之外,轻盈的擦着凉军的边缘如波浪般的一接即退。一轮四千多枚弩箭,射进稀疏的凉军冲锋阵中,射翻了不下数百骑!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凉军万夫长,一见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丢下了数百具尸体,顿时暴怒起来。猛然一勒马缰,再次翻身冲刚刚脱离接触的朱雀卫反冲了过去。 凉军的骑术也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上万人马,同一个动作,顺畅的如同一人。刚刚脱离开去的朱雀卫被这一手惊的瞪大了眼珠,原本减速下来,准备重新在马背上拉弦上箭的骑兵们,只得在上好了弩箭之后,仓促的转身迎战。 第466章 援军突现 但是时机已经错过,只能以吃亏的速度上前了。 距离被凉军拉的很近,再次射出一轮弩箭之后,只能收起弩机,抽出马刀了。忍受了一番长箭的袭击之后,短兵相接再次的开始了。狭长锋利的马刀,和无往不利的弯刀,碰撞的火花四溅。 原本准备保持距离,发挥骑弩射程上的优势,不断的游斗,以达到牵制凉军的目的,但是凉军的一个反冲锋,就将距离拉近到了肉搏的地步。这一点是宇文空所始料不及的。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用马刀迎敌了。好在大雍骑兵手中的马刀相对于凉骑的弯刀来说,无论是长度还是锋利和坚韧的程度,都要强过不止一点半点,所以骤然相拼,也不是完全没有取胜的机会。 加上朱雀为身上轻甲的防护效果,也是凉军身上的皮甲所不能比拟的。弯刀砍在身上,只要不是砍在甲片的连接处,几乎都不能一刀毙命。而大雍的马刀就大不一样了。 马刀的刀刃都是裹夹上好的百炼钢打造,又经过欧阳家的门徒们亲手淬火,其锋利的程度砍破这一两层的皮甲就像切豆腐一般轻松写意。 朱雀卫只要是砍在对方的身上,往往是一刀解决问题,就算不是一刀毙命,也能让对方失去再次挥刀的能力。而凉军就不同了,除非是砍在接缝处,才能见血。其余的地方,往往要连砍数刀,在能见效。有了这样的优势,双方两轮对冲之后,但从伤亡的人数上就看出了异同。 一万凉军,加上那两轮弩箭的打击,已经伤亡接近千人,而朱雀卫掉下马背的也不过千余!一比一的战损,让宇文空似乎又看到了一点希望。北凉铁骑,可都是再马背上长大的精锐,无论是马术还是骑射无一不精。 而自己麾下的老骑卒能和对方拼个平手,在兵力只有对方一半都不到的情况下,显然是占据了上风的了。 战马连续的奔驰,已经让胯下的战马,开始气踹嘘嘘。 半数的战马嘴上已经开始不住的吐着白色的泡沫。凉军胯下的战马也不能例外,但是凉马向来是好于大雍的,所以情况相对来说要好上几分。但是双方在对方的虎视眈眈之下,谁都不敢先去更换战马,就那只能是如此的耗下去。 可是凉军兵力毕竟占了优势,只见凉将一挥马鞭,大军立即一分为二,一半骑兵再次加速冲击,另一半兵力,却是向着后方奔去。那里正是凉军空闲战马所在的地方。 宇文空刚刚舒展开一点的脸色再次绷紧了起来。朱雀卫胯下的战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勉强冲击一次,只怕大半的战马就保不住了。但是如此战况之下,那里容的下自己犹豫,也只能是拼死一战了。 三千五百多骑,对冲分兵以后的凉军,数量上没有了多大差距之后,这一轮的冲杀效果更加的明显了。四千余凉军又倒下了五百余人,而朱雀卫只倒下了三百骑! 但是宇文空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换了战马的另外四五千凉军,已经出现再了面前。而自己麾下军士胯下的战马已经开始不断的倒毙了! “下马,步战!”宇文空下达了最不愿意下达的军令!将仅剩的三千骑兵变成了步卒,在平野之上,没有盾牌,没有长枪的守护。只有手中的马刀和马鞍上的弩机! “列阵,上箭。”面对蜂拥而来的四五千换了战马的生力军,宇文空别无选择。三千具弩机,也只有一次击发的机会。然后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手中的这一柄马刀了! 最后一轮的箭雨,还是如期激射而出,平平的射入不断翻飞的马蹄阵中,带起了一蓬一蓬的血雾。强劲的弩箭,没有在三四百步以外就击发,而是等在了凉军堪堪举起骑弓的瞬间。两百步以内的距离,强劲的弩箭几乎能射穿凉军雄壮的胸膛和厚实的马腹。 三千枚弩箭的杀伤力更是强过了之前的四千多枚。四五千凉军,再一次的倒下了近五百骑,但是在付出了这最后一次的代价之后,等待大雍三千下了马的骑兵的就只是屠杀了。 由于各部正将都是身先士卒,所以受到的打击也就格外的犀利。五部人马中已经有三员正将和两员副将倒在了凉军的弯刀和长箭之下,麾下的各级将领也已经伤亡过半! 余下的军士们紧紧的靠在一起,临时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马刀阵,默默的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凉气凶悍异常,胯下战马的马蹄翻飞有力,距离在飞速的接近。宇文空被亲卫簇拥着,位于军阵的正中,眼睛逼视着不断冲近的凉军。 突然在凉军的身后,一彪黑色衣甲的骑兵飞速的冲向了那三千正准备换马的凉骑,一千多具弩机齐齐击发后,马刀便被举过了头顶。由于战事激烈,周围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大军安全的力量了。所以双方都收拢探马,将兵力几乎全部都集中在了正面。 所以这一千三百多骑骑兵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就不足为奇了。正在换马的凉军一时不备,竟然被冲的七零八乱。战马也炸锅般的跑散了数千匹。正好顺着另一半凉军冲击的路线,奔到了正缺乏战马的大雍骑兵的前方。 “有弩箭,是我们的援军到了。”宇文空猛然睁大了眼睛,看到那彪骑兵在马背上射出了一轮弩矢之后,粗声的吼道。声音洪亮,让三千化身为步卒的骑兵,全部听的清清楚楚。 “援军到了!”三千步卒齐声狂吼,疯狂的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士气再一次攀升到了顶点。声浪未消,四千凉骑就杀到了眼前。凉骑过后,场面血腥无比,三千步卒,伤亡大半! 剩余的一千多人,拼命的向前方奔去,截住跑散开来的凉军战马,纷纷翻身上了马背。凉军万夫长见状,为之气结,眼睛中的怒火仿佛能烧死那些突然闯入的骑兵。 第467章 战场的旁观者 凉军的万夫长嘴角冷笑:“哼,有了战马又能如何?还不是要死在弯刀之下!”当下再次勒住缰绳,剩余的将近八千凉骑,聚拢到了一起,阵型尚未整好,便再次的发起了冲锋。 在冲锋的路上,阵型越来越完善,不过是片刻功夫,便又是一个凶狠的锋矢阵型! “宇文将军,末将公孙婕,率麾下一千三百骑玄武卫探马,驰援来迟!”公孙婕在山下集结了一千多人的探马之后,便一路潜行,眼看着战况激烈,却没有贸然闯入,直到宇文空的三千人马弃马之后,才瞅准了机会,一举冲乱了换马中的凉军,并且将战马驱赶着奔向了宇文空等人。 “公孙将军,来的正好,严将军那里,何时能解决战斗?”宇文空见到援军到来,心中自是大喜。一面问着严成化正面战场的情况,一面汇合了驰援而来的一千多骑骑兵。 数量也只有两千五百余骑!兵力已经不到对方的三分之一了! “严将军那边已经全军压上,只要我们能坚持半个时辰,援军定然能到!”公孙婕故意高声的答道,让身边气喘吁吁的朱雀卫听的清清楚楚。 “好!兄弟们,随我冲杀!”宇文空再次挎在马背上,一吐刚刚的狼狈郁气,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马刀!身后的两千骑兵应声嘶吼,全然是一副置之死地的决绝。 但是战争,凭的不光光是士气。更重要的还是兵力和战术。杀到如今,双方早已经不再讲究什么战术了。但是兵力的差距始终是一道鸿沟。开始时兵刃上的优势,也随着己方骑兵的不断阵亡,被凉军捡拾起了一千多柄散落在地的马刀后,渐渐的消失了。 八千凉骑,冲在最前方的一千人,手中几乎全是和大雍骑兵一样的马刀。锋利的刀刃斩在大雍骑兵的衣甲上,杀伤力依旧是犀利如常,甲片纷乱如无物。 凉军的万夫长瞪着血红的眼眸,直直的冲着突然出现的公孙婕而去,手中的马刀高举。公孙婕虽然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骑战,但是小规模的厮杀也是经验丰富的很。见到敌将找上自己,也不退缩,挺刀驱马,就和对方撞在了一起。 马刀挥舞间,擦出的声响刺耳至极。正全力应对凉将的时候,不妨凉将身后的数名亲卫,同时挥刀横斩,锋利的刀锋扫过甲胄腰腹间的缝隙。马刀所过,热血飙射! 战马飞速奔驰,交错而过,奔出不到十余步后,公孙婕单手死命的按在腰腹间,重重的掉下战马,几乎率成两截,登时气绝身亡了。探马营的军士们来不及悲伤痛呼,下一刻无数的马刀和弯刀,一股脑的迎面劈来! 夕阳的余辉已经烧红了天边,但是两场厮杀却都没有结束。 宇文空身边的骑兵,已经不足千骑了。但是凉军依旧还有将近八千人马虎视眈眈。合围已经渐渐形成,剩余的千余朱雀卫已经不敢再随意的冲杀了。因为他们要保持战马的体力。 双方从接触厮杀到现在,已经僵持了大约一个时辰,体力的消耗,已经让大多数的骑兵举刀的右臂开始麻木了。此次驰援而来的五千骑兵中,大多都是老卒,那千余骑的新兵战至现在,已经百不存一了。 凉军的大军紧紧的围住了这些残军,数千张骑弓张起,一枚枚长箭如毒蛇一般的盯着宇文空等人。如此近距离的围困,等于是宣告了朱雀卫的全军覆没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于想要在马背上再次拉好弦,近在咫尺张弓以待的凉军是不会同意的,这样的距离上,骑弓和弩箭射速和上箭速度上的优劣一目了然。短暂的平静之后,团团重围的凉骑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名身披甲胄的凉将,手持一柄马刀缓缓驱马上前。浑身的煞气逼人,刀刃上尤有血色的印迹没有干涸。正是凉军的万夫长。 “下马跪地,可免死!”万夫长眼神冷酷异常,手中的马刀一指围成一团簇拥着宇文空的残军,厉声喝道。声音冷冽,直直的传到了一百步外的残军阵中。 “哈哈哈,要战就放马过来,我朱雀卫的骑兵,没有下马投降的习惯!”宇文空呼呼的喘着粗气,胸膛间的起伏,说明这位大雍的骑兵统领已经是处于力竭的边缘了。 “射!”万夫长见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还在强撑,也不在废话,当即一挥手。身后立即飞射而来千百支长箭,几乎是箭箭咬肉!残军的外围数十骑应声中箭的骑兵摇摆着倒下马来。 看的宇文空睚眦欲裂,犹如一支受伤的猛兽,看着自己的幼崽被强敌咬住了喉咙,那里还能保持冷静。“杀!”吐出着最后一个字后,剩余的大雍骑兵迎着血红色的夕阳,开始了赴死一般的冲锋! 宇文空身处将旗之下,自然是受到了最密集箭雨的待遇。冲出不过十数步,便身中十数箭,更有数枚箭头角度刁钻的射穿了盔甲的接缝处,深深的插透了腰腹。剧烈的疼痛让脑袋瞬间变的一片空白。 口鼻漫血,浑身的力气瞬间流失的干干净净,举惯了马刀的双臂再也抓不紧手中的缰绳。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在了马前。追随冯哥多年的宿将就这样窝囊的死在了无名小卒的箭下,而身边的亲卫早已经尽数挡箭而死。 “倒是有点勇士的样子。”万夫长望着这些在长箭之下,视死如归的南朝骑兵,终于有些动容了。但是下一刻,这位万夫长就没有了如此的闲情逸致了。 因为在远处的主战场上,有“呜呜呜”的号角声远远的传到了耳中。 怎么会是撤退的命令?南朝步足的大营就在前方,已经举目可见了,而营中注定是没有多少留守的军卒的。难道是正面已经抵挡不住了吗?可是如此退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咚咚咚!”紧接着南朝步卒进攻的鼓声又隐隐传来,喊杀声震天! 第468章 琼州少年多英豪 “咚咚咚!”如同传染一般的,湖边的南朝步卒大营里也传来了攻击的鼓令声,应和着隐隐约约的战地鼓声。 戚飞等在营中,久等不见凉军来攻,却等来了营外二十里外朱雀卫的一场阻截战,玄武卫的一千三百骑探马也尽数投入其中,没有换来一场哪怕是僵持的战斗!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将近六千骑兵,几乎全军覆没,而一路前来的一万凉军,付出的是不到三千的伤亡!这北凉铁骑的强悍,还真不能小觑。当初赵崇在荆湖一地,不过三月有余,就指挥大军围剿转战树地,一举歼灭了哈巴日的五万大军。 胜利来的有些顺利,几乎让这些参加过那场大战的将领们都有些轻视了凉军的战力!如今在细细回想,无论是在潭州,还是汨罗江边,甚至是江州城外,每一战似乎都是集中了优势的兵力。 如今玄武卫的步卒和对方的兵力虽是相差不大,但是考虑到玄武卫还有两万驻守在重庆,直面这四万骑兵的不过只有四万而已。 ...... 两地的鼓声几乎同时响起,终于让这位刚刚战而胜之的万夫长有些犹豫了。也担心万一严成化的大军回营,和守营的步卒南北两面围住了自己,就算是自己不惧,可是要向脱身,也带在付出一点代价的。 万夫长想了想,半响后一咬牙,便领兵缓缓北去。只是粗粗的捡拾了一下军刀和弩机。至于南朝骑兵尸体上面,自己也一直觊觎眼红的盔甲,由于收拾起来太过耗费时间,也就放弃了。 行军不到四十里后,前方又是一阵烟尘滚滚,万夫长惊异之下才明白了这紧急撤退军令,原因看来是在此处了。于是一转马头,折向了己方的营地方向,前去和后退的那日苏汇合去了。 原本五万北凉铁骑,经过今日的一战后,余众已经不足三万人马了,清点之下,今日一天竟然损失过半,只余下两万五千余骑,好在战马损失不大,机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 而且前来汇合的七千多骑凉骑,手中已经换上了两三千柄锋利异常的大雍马刀,以及上千具梦寐以求的神臂弩机! “留守大人,东北方向似乎有大军前来,我军如今当去往何处?”万夫长远远的见到那日苏后,焦急的问道。 “当然是回营,这路人马突然出现在我军的侧翼,本将今日的所有努力都因此付诸东流,倒要看看这位汉王,究竟是做的何种打算!”那日苏冷声丢下一句话后,就继续领军回撤了。方向正是成都府外围的营地。 严成化望着已经退出战场了的凉军,神情疲惫之极。 满地的狼藉,一日大战之后的军士们已经没有精力再打扫战场了。残余的大军,已经没有了阵型可言,只能是慢慢的向着严成化的帅旗汇集而来。 清点之下,兵力已经不足一万五千人马了。将领的损失更大,连统领级别的将军,也只有司马英一人还能骑马归来,王浩然被麾下的军士们放在一块木板上,抬了回来。已然是气绝多时了。满身的创伤,让人不忍直视! “司马英,你带领大军回营,召留守兵马三千前来将阵亡的将士们带回营中。令派一千军士前往大营东北二十里处的战场,去接回朱雀卫的兄弟们。”严成化一声令下后,只带上数十骑换了战马的亲卫便飞马离去。匆匆翻过那道低矮的山梁,往那烟尘冲天的东北方奔去。 一万凉骑突然南下袭击大营,但是战事并没有再大营里展开。严成化当然明白,定然是那游弋在外的将近五千朱雀卫的功劳。此时,正面的战事已定,怎么能不请自来见识一下这场兵力相差悬殊的骑兵对战!至于更远地方的烟尘,严成化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这后来的大军惊走了那日苏,但是放任一万驻守潼川的凉军南下的事情,自己一定不会就此罢休。想来这些义军也不敢再主动的攻击自己的。 一路无话,只有晚风吹拂。清减了一丝焦躁的情绪。 抵达战场的时候,早已经有军士,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步卒拉开散一线,一步一步的向前推进,在尸体堆中翻找着可能的活口。 “情况如何,可有活口,可曾发现宇文将军或者是撤出战场的骑兵踪迹?”呈现在严成化眼前的是一大片横七竖八倒毙在地上的尸体。绝大多数都是朱雀卫的军士,极少有凉军的骑士。没有受伤的战马更是一匹也没有见到。 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怎么就倒下了这么多的骑兵?落日已经不见了踪影,匆匆点燃的火把下面,映照出来的全是一张一张年轻的满是血污的脸。还有些断肢,和被长箭钉在地上的残缺的人体和马尸,腥臭的气息几乎让人不能呼吸。 “回将军,宇文将军暂时还没有发现,我们到达此地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大营里出来的十余骑探马,也已经再周围搜索了十余里,暂时没有见到幸存的朱雀卫的兄弟们。不过已经收敛出了一千多具尸体,这其中发现了数十名重伤昏死过去的军士,已经往大营里送了。 好在凉军撤的急,只是带走了己方的尸体以及朱雀卫散落的军刀。盔甲等物倒是没有动。所以也就没有时间一一的补刀。相信后边还会有幸存的军士会被我们发现的。” 正在打扫战场的一名都指挥一见是主将亲自前来,立即小跑着来到了严成化的马前,大声的回道。 “继续搜索,一定要仔细的查看,不能漏下一名重伤和昏迷的军士!朱雀卫中五名正将,和五名副将一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严成化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后,就翻身下马,向着那最后的数百骑兵倒下的地方走去。那里的尸体倒毙的最为密集! “将军,此战剩余的四千五百名朱雀卫几乎全军覆没,只怕冯将军那里不好......!”身边的亲卫也翻身下马。紧紧跟在主将的身后,一名亲卫中的都指挥看着着一地的惨状,最先想到的是将军该如何些这些战场的奏报,如何和朱雀卫的主将开口。 “随本将一起去看一看。”严成化一挥手,制止了麾下的言语,口中平淡的吩咐道。 数十名亲卫,闻言大步向着这密集的尸体堆里走去,齐齐动起手开始翻找可能的幸存者们。 “宇文将军。”刚刚翻找不过片刻,就有一名亲卫高声叫道。这些跟在严成化身边的亲卫们都是见过宇文空的。所以翻找之下一看到尸体,就大声的喊了出来。毕竟是朱雀卫的一名统领,战死在这里,也算是一件大事了。 严成化闻言,大步跨了过去,只见宇文空正面的胸前插满了长箭,甚至有几支惯胸而过,但是右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马刀的刀柄,马刀早已经断做两截,剩余的半截也早已经不知落在了哪个角落。 在宇文空的身后,一路上躺着的是百余具插满了箭矢的尸体。看装束都是宇文空的亲卫无疑。 “都是迎着箭雨而死,不愧是大雍骑兵中的精锐!只是遇见了两倍于己的北凉铁骑!可惜了这军中的三千琼州少年!”严成化查看了片刻,后回身吩咐道:“立即送回营中,另外,再带几名再营中养伤的军士过来,帮忙辨认一下军中的其他将领吧!” “将军,这里有个活的。”严成化刚刚吩咐完毕,先前汇报的那名都指挥,就高声的喊道。 第469章 战死异乡保的是家乡 李文朗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灰白色的军帐顶布。眼睛略一转动间,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火辣辣的痛感。左胳臂稍稍一用力,准备支撑一下身体,左肩下方瞬间传来了一阵剧痛。 “李将军醒了!李将军醒来了!”一名头上裹着布条的伤兵,掀开布帘进到军帐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起身没有成功还疼的呲牙咧嘴的李文朗,顿时兴奋的大声喊了起来。 呼啦啦的一阵脚步声里,一大群伤兵涌了进来,一个一个不顾身上或重或轻的伤痛,挤满了这顶不算宽敞的军帐。一双一双的眼睛急切的看着躺在矮床上的年轻人。 “李将军,感觉可好,可有不适的地方?”挤在最靠近床边的一名军汉,瞪着一双睁的如铜铃一般的眼睛,用故意压低了的粗粗的嗓音问道。似乎这样就能多出点温柔的意味来。 “这厮好生恶心,好好的捏什么嗓子,你以为李将军喜欢你这种腔调的吗?”那军汉一句话刚问完,李文朗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边上的军士们开始嚷嚷起来。 这些伤兵大多是朱雀卫刚到的那天夜间,夜战所受的伤,所以也大多是李文朗麾下的军士。前几天主力骑兵出营的时候,也就没有带上,全部留在营中养伤。 听说了前日的那一场遭遇战的战况之后,这些伤兵们倒是看的开,将军难免阵上亡。说的多么直白和残酷!所以相比较于主将宇文空以及其他的袍泽阵亡的消息,他们更加关心的是自己部中的少年将军李文朗的伤情。 这两日,李文朗昏迷期间,帐外的这十余位能走动的军士们除了睡觉拉屎,其余时间,几乎全部都围拢在这座军帐之外,就连吃饭都是捧着大碗,蹲在帐外的空地上就解决了。 刚刚有些意识的李文朗,看到这些熟悉的将士,心中也就大概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了。 “都出去,吵吵什么?”李文朗眼光扫过这些人人带伤的军士,脑子里终于回想起了一些战场的片段。正待要问主将宇文空的情况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帐外传了进来。 声音刚落,就见一名军中郎中打扮的中年人,一边进账,一边摸摸捏捏自动让出一条通道的军士们的伤口附近。两条腿迈着小步往李文朗的床前走着,一边不住的点头,摇头。 “这么重的伤,不过数日就能爬起来十余人来,这年轻就是好啊。不过,现在都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来人几乎将帐中的伤病都摸了个遍,哈哈笑了一阵后,把眼睛一瞪,张口就骂道。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但是这些伤兵,一个个的噤若寒蝉,虽然眼睛里都是有些犹豫,但是腿脚倒是没有过多的停留,不过片刻,军帐内的十余名伤兵就退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名小校模样的军士,健壮的身体还挡在床前。 怯怯的望着中年医官,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廖神医,我家将军的伤情如何了?以后可还上得了马背,还能不能开弓弩,提刀枪?” “嗯,少拍马屁,别当老子不知道,你们这帮小子,背后不都是叫我廖屠户吗?不过你们说得也没错,老子这一双手,治死的军汉和治好的军汉,几乎是一样多! 至于你家将军的伤情,你他妈倒是让老子再看一看啊!你挡在前面,老子看个鸟啊!”那中年医官斜着眼睛有瞟了一言床榻上李文朗。颇有些不满的骂道。 “哦哦,神医请!”那小校见医官没有再出言让自己也出去,心中不由得高兴了几分,当下迅速的挪开身体让开了床榻站在一边。口中还不停的说道:“李将军,这是营中的廖神医,一手岐黄术可是军中数一数二的。” 李文朗听了半响,对于这位医官也有了大概的了解,看到自己麾下的伤兵们对他如此信服的样子,心中不禁的多出了几分好感来。虽然那位值守的将领不开营门,但是这位医官收治伤兵还是认真负责的。 当下便伸出右臂,准备再试着支撑一下身体,不想又带动左肩下的伤口,一时间疼的额头上都渗出了大颗的汗珠来。小校连忙伸手按住乱动的李文朗,劝道:“李将军,有伤在身,就不必起身了!” “这位小将军,可别再动了,都这模样了,还要起身行礼怎的,净搞这些不实用的花活!要是再动老子昨夜换的药可就都就白上了。”那中年医官一看那渗出血迹的布条,满脸不悦的埋怨道。 “多谢神医救治之恩,小可李文朗......”李文郎躺在床榻上,只能以眼神示意,口中虚弱的道了一句谢。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医官一边小心的解开缠绕在伤口外的布条,一面开口打断道:“小将军,伤情严重,主要的大伤口又靠近胸腹,开口说话会震动伤口,所以不宜多说话。 嗯,恢复的错,就是又渗了一点血来,不过看血迹的颜色已经鲜红,看来伤口里面恢复的也还不错。小将军只管放心,用不了一年半载的就能上马提枪了。 至于说恩情吗,老子本是严将军麾下的医官,救治受伤的将士,乃是分内之事,要谢就谢严将军去吧!只盼你知晓了老子一晚上的时间治死了你麾下的一百多名伤兵后,不要提刀砍我就烧高香了。 好了,军帐内保持安静,服侍你家的将军,好生将息吧!老子还要去其他各营看看,这几日可要了老命了。”廖医官叨叨絮絮的说了一大通,手中却是不停,不过片刻,就再次将李文朗身上的几处伤口都换了一遍药。 然后又重新包裹的如同粽子一般。做好了这一切之后,又嘱咐了几句呆在床边的小校后,便又匆匆的离去了。 “兄弟们突围出来的还有多少?”待到廖医官走后,李文朗看着眼前的小校低声的问道。那小校原本装出来的嬉笑的眼角瞬间就掉下大滴大滴的水珠子来。 第470章 李家三郎九条命 半响才哽咽的答道:“听抬回来的兄弟说,包括宇文空将军在内全军所有兄弟全部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步卒打扫战场的时候,也只翻出了力竭晕死过去的军士不到百人! 加上原本在营中被治愈的兄弟,一厢五千人马,剩下的不到三百人了!那日晚间,我们几个兄弟去了战场,协助分辨各位将军的遗体,亲手数过,各级将军大部分阵亡,十位千骑将级别的正将和副将,只余将军一人了。” 李文朗一听,咬牙闭上了眼睛。整整五千骑兵,不过两战就只余两三百的残兵了!这里面可都是特意从各厢里抽调凑齐了的三千多老骑卒。这些可都是朱雀卫成军时的那八万从容投军的琼州少年军士。至于那些入营的皇家亲卫们,身上的军职最低的也都是掌管百骑的都指挥了。 朱雀卫成军数年,当初的一万少年,加上后来再次补充进来的万余少年,还有随主将冯哥一起入营的亲卫们一起撑起了这支羽林卫的骨架。自扫荡岭南开始,大战荆湖数地,加上此次的一战,单单是朱雀卫中的这两万琼州少年,阵亡的数量已经逼近三成了! “我的军刀何在?”半响后,又睁开眼睛的李文朗低声的问道。自苏醒到现在,才来的及想起那口一直不曾离过身的腰刀,已经不在腰间了。 “将军,不必担心,军刀还在。将军的腰刀由于不是最新制式的马刀,所以那些凉蛮子没有捡走。打扫战场的步卒们给送回来乱七八糟的一千多口军刀,我们兄弟几个去挑了半日,方才找了出来,就在那边的刀架上。” 小校收敛好面容,见将军问起,抬手一指放在军帐边上的一座刀架。最上面平放着的正是那口赵崇亲自赐下的腰刀。说着话便转身,几步走过去将那口刀取来,仔细的递到了李文朗的右手边上。 李文朗抚摸着刀鞘,满意的闭上了犯困的眼睛。隐约中听到小校在帐外吩咐守在帐外的伤兵们:“帐中闷热的紧,将军身上又被那屠户裹满了布条,想必热的紧,你们这些军汉,两人一组,负责给将军扇风,每隔一个时辰换一组。” ...... “廖先生,那李文朗的伤情如何?”中军帐里,愁眉不展的严成化,一见廖医官进来,不待其站定,就焦急的问道。 “已经无妨了。小人前日就曾说过,只要能醒过来,就有九成的把握。刚刚小人巡视伤营的时候,那李将军就已经醒了过来,意识还算清晰。这年轻人的身体机能都是最巅峰的时候,只要不是致命伤,一般都能挺的过来。请严将军放心。” 中年医官在严成化的面前,全然不似在军士们面前的那般的随意。 “如此就好。”严成化长叹了一口浊气。这两日一直在纠结如何写这详细的大战过程,呈给兵部和朝廷。总算是还幸存了一位能领军的将领来,就不算是全军覆没!如此以后和那冯哥见面,也好说话了。 “严将军,救是救了过来,但是想要恢复到提刀上马的程度,小人估计最少也须半年之久。”医官见主将的心情还算不错,又补充了一句。 “无妨,只要能恢复,我营中也还有一些疗伤和进补的药,只管用上就是。廖医官这几日辛苦了。这满营的伤兵,还需要先生多多费心了。”严成化笑道。当即就铺开了布帛,提笔准备再给兵部写一封翔实的军报。 医官见状,点了头称是后没有再出声打扰,就自行退出了军帐。 ...... 而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赵崇,早已接到了兵部以及鹰巢分别传递过来的消息。对于入蜀之后的第一场大战的结果,虽说不上满意,但也没有多做任何表示。 严成化治军之能自己是十分看重的,特别是一手调教出来的陌刀手,战力几乎绝伦。加上其家族在蜀中的影响,所以派遣他去平定蜀中,主持一方军政,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可是这一路走的却并不顺利,先是蹉跎数月,未有一场大战,再是沿途散尽军粮,给朝廷和户部造成的压力也不算小。 如此作为,也就难怪一旦不顺,就会有无数的奏折来弹劾了。那些文官不懂,好在赵崇对于战阵之事还是有些了解的。这看似是一命换一命的打法。但是对于大雍的步卒来说,已经是了不起的战绩了。 可是言官以及兵部,户部都必须要有个说法,所以才有了五千朱雀卫和姚大公子一起入蜀的事情。 可惜的就是那五千朱雀卫了。一战损失了三千老骑卒,哪怕是对于如今已经扩军到了六万规模的朱雀卫来说,都几乎是伤筋动骨的损失了。这冯哥为了能在蜀中打响朱雀卫的威名,也是不惜血本的了。可惜的是战阵之上的走向向来都是不会顺着旁观者的想法去走的。 至于那股义军,虽说占据了利州路的大部,甚至是走了一步妙招,抢先堵住了蜀中北出的唯一通道,但是对于王师苦战时的无动于衷,以及朱雀毅然死战时落井下石的动作,还是让赵崇生出了一丝杀意来。 更可恨的是那傅文山领兵南下,本意只是为了看一眼朱雀卫的覆灭,至于顺带的惊到了凉军主将,从而使得凉军先行退出战场,减轻了严成化的压力一事,就不是一件可以记功的举动了。 这所谓的汉王,接了凉将的金冠后敢如此行事,无论如何是不能留的了。 顺着大江一路往东,青龙,白虎,控鹤两卫一军,虽都是可用之军,但是距离蜀中实在是有些远。而且两淮的土地,自己也是觊觎已久的了。潭州和江州两地,虽也有五万多骑兵在,但是上次已经抽调了五千人马以及一位统领。 若是再抽调五千骑兵,还不算麻烦,只是再抽调一位统领出来,恐怕冯哥麾下也就没有得力的部将好用了。 第471章 偶遇 宇文远坐镇潭州,冯哥在被兵部调走了宇文空之后,就只能是亲自坐镇江州,不敢随意动半步了。因为大江的对面,凉军的兵力似乎也在恢复之中。虽说岳州城外的洞庭湖口驻扎着一万水军,也不怕凉军会渡江袭扰,但是紧张的局势还是让这些将领们一刻也不敢放松。 正当赵崇思考着对策的时候。一封更加翔实的军报就在梧州城外的无名驿里送到了自己的手上。依旧是一前一后两封奏报,相同的消息。兵部的消息总是要比鹰巢来的慢上一拍,但是想到鹰巢有飞鸽传书,而兵部就只能动用驿马传递,这也似乎是可以接受的速度了。 最让赵崇有些开心的当然是还是奏报的结尾处的那一句看似随意的笔墨:“朱雀为五千骑,尚有正将李文朗,以及麾下三百骑生还。” “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安慰了。这小子果然是属猫的,真有九条命的。” 赵崇再一次的只身离开琼州,一路向北的时候,琼州的暑气正是厉害的时节。那些闲话最多的言官们要是知道了皇帝再次只身北上,恐怕劝诫的口水都能淹没琼州的宫门。 所以这一次赵崇依旧是悄悄的出门,一身公子哥的打扮,再配合上俊朗的面容,和随身的俊俏伶俐的女官,越发像是一位偷偷溜出家门的二世祖了。此时跟在赵崇身边的女官竹子听皇上自言自语的嘟囔着,猫啊命啊的,听的也不真切。 竹子本名姓水,双名寒竹,赵崇特意带出宫来,为了方便行走江湖,就取了个竹子的绰号,赵崇本意是有些挖苦竹子纤细的身量。所以竹子并不满意,但是主子要这么喊,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听之任之了。不过转念一想,梅兰竹菊乃是花中四君子,寓意似乎也是不错的。 原本这一趟的差事,是不用自己出门的,可是在宫里几乎是贴身伺候了数年皇帝的姐姐突然被调换了差士,去了宫里最清闲的地方。而自己平日就在皇帝身边稍远的地方伺候,也就理所当然的被临时的送到了皇帝的身边。 但是竹子是知道姐姐并不是犯了错误,被发配惩罚了,因为自己两姐妹士一母同胞,若是姐姐犯了错处,妹妹岂能接任?只怕是皇帝另有要事吩咐了吧,当然这些都是自己猜测,可不敢在人前流露的。 好在皇帝年纪和自己姐妹相仿,人也俊朗帅气,跟在身边也算是能养眼不少。在鹰巢里多年的少女,依旧没有去掉这些小儿女的姿态。 “孟杰现在身在何处啊?”赵崇骑在马背上,正准备继续赶路。这一路慢悠悠的,唯一的跟班竹子也独自牵了一头温顺的花骡子,跟在自己的身后,亦步亦趋的也不知“公子”要去何处。 自离开琼州,踏上雷州之后,就这么一路向北,已经走了十数日了。一路穿州过府的走了也有好几百里了,也不进城,只是顺着新修的官道,晚间遇上驿馆就歇息。 这一日刚刚过了梧州,照例的要了一座清静的小院后歇息后,一连接到了两封书信后,主子就开始神神叨叨的不停了。就连清晨的晨练也都提前一柱香的时间就结束了。 “公子,听说孟大人已经离开临安半年多了,现在估摸着正在江州或者岳州一带吧。”竹子脆生生的回到。出门的时候就说好的,为了方便,在宫外可以不必行礼,开口也只能叫公子。这让头回出宫的小女孩新鲜感十足,叫起公子的时候,声音又脆又甜。 “哦,那就好,我们就去一趟岳州城吧,听说那里靠着大江,风景可比那苏湖临安的小家温吞气风致多了。”赵崇懒洋洋的翻身上了马背,晃了晃脑袋,慢悠悠的调笑道。 “公子,若是有事,可以快马加鞭的,就是这骡子实在太过温顺,几鞭子也抽不出火气来,恐怕是跟不上公子的骏马的。” 竹子对于赵崇的一颦一笑自然是熟悉无比。看到如此作态,那里不知赵崇的心意事想加紧赶路。竹子才不愿意因为照顾自己而影响道公子的正事。于是就趁机吐槽起了这匹温顺的过了头的骡子缓慢的脚力来。 赵崇一拍前额,看了看这位一大早就鼓着张嘴的小丫头,顿时就暗骂了自己一句猪头。在宫中的时候,自打算带上这位的时候,就知晓是骑得马的,不然也不会被鹰巢看中。 但是一上路,瞧着这单薄的身子,还有细皮嫩肉的脸蛋,顿时就升起了怜香惜玉的大男子气概来哦。最多的一天行程也没有超过七十里路,还专门的挑选了一匹温顺无比的骡子来给她代步。 “也好,拿本公子的令牌,自己去驿丞那里挑选一匹好马。我们今日就一路急行,看看你这丫头是不是真的能骑快马!”赵崇随手递过来一块腰牌。竹子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出了院子去挑选驿马去了。 赵崇的腰牌当然不是自己所有,而是临时跟宫中的一名亲卫都指挥“借”来的。在这样的官道和驿站里特别的好用。一路所过之处,借由驿丞小心伺候,不紧住处可以任选,就连马匹也有专人伺候。 ...... 十余日后,潭州城外二十里。 官道边上,一面酒旗挑在一颗大槐树高高的树杈间。槐树下是依着官道开着的一家酒肆。小小的酒肆被枝繁叶茂的槐树树冠笼在树荫下,享受着一片好大的荫凉。 特别是夏日里,就更受过路行人得欢迎了。 小二远远看到来了两匹马,在酒肆老远处开始减速,就知道是有顾客要上门了。殷勤的候在道旁,等着客人停马。不过片刻两位俊俏的年轻人稳稳在身前停马下马。 前面的那位公子哥随意的将缰绳抛给了小二后,就自顾自的往店内的大堂走去。后面的更加清秀的公子哥倒是温婉的一笑道了一声“有劳”后也将缰绳也递了过去,便紧紧跟在了男子的身后。 这小二见惯了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一眼就瞧出了后面的这位公子乃是个雏,不过着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多看了一眼前面的公子哥儿,眼中一副羡慕嫉妒恨的的一笑了之。 两人正是一直赶路的赵崇和竹子。 进的大堂内,赵崇打眼一瞧,内里有三四桌酒客,特别显眼的是一桌五六位腰跨狭长马刀的军士。 第472章 潭州城外 那几位军汉自顾自的吃肉喝酒,只有一位小校模样的军士感觉到了赵崇的目光,抬起头随意的瞟了一眼门口站着的赵崇。眼光只是在腰刀上略微停留了一下随即就自然的转到身后去了。 正好看见了随后进来的竹子俊俏的不像话的脸蛋,顿时看傻了眼,咕噜一声满口的酒水就咽了下去。引的同桌的其余几位军汉也转头向门口看过来。赵崇也不以为意,随意挑了一个空桌就坐了下去。 竹子刚刚跨进门来,先是被一位军汉盯着看了几眼,然后就是几位军汉同时将目光转了过来,脸色瞬间就红透了,当然也有些恼怒。 但是对方只是多看两眼,也没有什么言语的冲突,也不能如何,只能是瞪圆了眼睛,暗自在心里啐了一口,然后就本着赵崇选定的位子去了。如此作态,分明十个雌儿,倒是坐实了军汉们心中的想法。 由于小二在屋后牵马,所以站在大堂内柜台后面的掌柜只好亲自转了出来,右手在柜台上随手提了把水壶就迎向已经坐定了的赵崇和竹子两人,眯起一双小眼睛满脸微笑的问道:“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心里却是在盘算,看着市口的行人来来往往,甚是繁华,该是要增加一名伙计了。 “掌柜的,先给我家公子的马匹喂些上好的马料。”竹子脸上的红润还没有完全消退,看着眯眼微笑的富态掌柜,一时心情好了许多。不等赵崇说话,就现出口吩咐道。 说完马匹的事情,就不在出言,只是用眼睛看着幸灾乐祸的赵崇。掌柜的一见如此,当即转头弯腰的又再次问了一遍。 “嗯,来两个时令小菜,切两斤牛肉加一壶冬阳酒就好。”赵崇也不恼,这一路上多亏了竹子一路的抱怨和唠叨,倒是给无趣的旅途增添了好多的乐趣来。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一路行来,让这位在宫内温顺,谨微的小丫头越发的大胆起来。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公子哥,而她就是一名随行照顾起居的有些身份的大丫鬟一般。 听到赵崇的要求后,掌柜的大声往后厨唱了一遍后,又笑着招呼了一声:“客官稍等。”就回了自己的柜台后去了。 “伍长大人,别看了。不见跟着位公子哥吗?人家早就是有主的了。”一名军汉调笑着打趣还不时偷偷张望的那位小校。一句话引的同桌数人齐齐低声笑道。 “酒肉都堵不住你们的臭嘴。赶紧吃饭,吃完了还要继续赶路。”那小校也不生气,只是劈头劈脸的回骂道。只是自己手上喝光了酒的酒碗都忘记了放下来。 “伍长,限定入营的日期还有三天,急个什么,这好不容易咱兄弟们紧赶慢赶的才提前几日到了此地。眼看前面不过二十里就是潭州城了,也不带兄弟们进城逛一日吗? 这入了营,可就没有了如此悠闲的机会了。”先前带头调笑的军士见伍长又提赶路的事情,连忙陪上笑脸换上了软语相求。 “真他妈管不住你们这帮以兔崽子了。这大清早的就嚷嚷着要喝酒吃肉,还老子花了几百文大钱。这刚刚吃饱,就又出幺蛾子,一帮大老爷们去逛个鸟啊! 赶紧的,吃完了继续赶路。”小校伍长这次头都没有抬就一口拒绝了这位军士的提议。但是语气中那里有半点心疼钱的样子。 其余几人也都哀声叹气的不再言语,只剩下一片呲溜呲溜的喝酒声了。 赵崇稍稍侧耳就将这几位军汉的调笑声听的清清楚楚,自己传信要求驻守潭州的宇文空收拢军士才不过数日。这些军士恐怕就是分驻在周围各地的军士了。看来这朱雀卫的反应速度还是可以的。 前几日兵部又发来奏报,询问蜀中战事过后的处理意见。赵崇见兵部不想发文插手四卫羽林的部署安排等事,估计戴尚书也问过了相府的意见。但是那姚秀夫如今对于战阵之事的态度是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只是埋头处理那些朝廷和地方上的政务和民生等事。让年轻的皇帝也是无法。只能是身在江东的自己亲自过问了。鉴于蜀中一战的结果,严成化指挥的还算中规中矩。 所以也就没有换将的打算。这蜀中的军政等事,还是如出发之前所言的依旧交待在严成化身上为好。只是孟杰的西来,定然已经让严成化倍感压力了。虽然孟杰只是到达了荆湖附近,并没有继续西进的打算。 但是相府和户部却将姚大公子塞到了重庆城,这多少也算是户部对于严成化入蜀以来耗费巨大的另一种无声的抗议或者说是警告吧。 只是听说,这位高中探花的姚大公子在重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将重庆府内的民政和民生搞得很是不错。就连明知是来分自己主将权力的南宫藏对其都是赞不绝口。 因为那些被将军一声令下就全部迁入城内的,将近百万的百姓安置和组织屯垦的诸多杂事全部都不再需要自己操心了,短短十数日的功夫,就趁着两军对峙的空挡,将城外的庄家抢收的八九不离十了。这简直是给自己卸下了一个最头疼的包袱。终于不用再拿军粮来填这个无底洞了。 既然玄武卫不能撤换,以如今的战局,那日苏的麾下依旧还有两万五千多骑北凉老兵。而六万玄武卫只有三万五千余人,加上分守重庆府,和成都府城外大营两地,兵力就显的不足了。 再想挥军攻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还有一个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所谓汉王。不给增援的话,蜀中想要平定恐怕是不够现实的。但是各地兵力也都不算富余,思前想后,还是再从这驻守潭州的三万骑兵中抽调五千人马,入蜀归于李文朗麾下。让这位再次立下了战功的年轻人暂领一厢也未必不可。 甚至是若能在立下些战功,让其自行再招募五千,将朱雀卫的定员补充完整后,北上守住兴元府,成为镇守一方的实权将领也是可以考虑的。 第473章 宋家子弟多跋扈 毕竟朱雀卫中都指挥使以上级别的将领还没有全部配齐。所以在赵崇的设想里面,这五千骑兵中就不给正将和副将级别的将领了。最多只将都指挥级别的军将配上大半,其余的就看那小子自己的了。 当然考虑到要直面凉军铁骑,所以这五千骑兵中的老骑卒的比例还是要有两三成的。不然如何能在蜀中协助步卒维持局面! “哟哟,这是那里来的公子哥,本少爷怎么看的如此眼生啊,倒是这带在身边的小厮模样清秀的紧,正是本公子喜欢的调调。怎么样本公子出一文钱收了如何?”赵崇正想的出神,一道不太和谐的调笑声就传了过来。 一位年轻的公子哥,一身的劲装,腰间佩戴的是一柄仿制的制式马刀。就连刀鞘都仿制的惟肖惟妙。看来也是花了不少银子和心思的。年轻公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众跟班,也都个个身背长弓,腰悬刀剑。 “哎哟,宋公子光临小店,小人万分荣幸,快块请上坐,今日一应酒水肉食,权当是小人孝敬的了。”那胖胖的掌柜一见来人,连忙小跑着过来,忙不迭的弯腰陪笑,一只右手在却在背后隐蔽的朝着赵崇两人轻轻摆动。 “公子今日要去天际岭狩,路过此处,看你屋后有几匹好马,特意来观赏观赏。酒肉早就备好了的,谁稀罕你这小店立的劣酒!快快让开,坏了我家公子的兴致,你这小小的酒肆还想不想开了。快滚!” 宋姓的公子哥正用色迷迷的眼睛,勾勾的看着竹子,那里肯听那掌柜的来打圆场。还没有开口训斥,早有伶俐的随从跳将起来,劈头一掌抡在那掌柜的头上,将圆润的掌柜打的原地转了半圈。 附近的酒客们一见状况,连忙起身,都远远的躲了开去。只有那几位军汉,斜眼看了一眼状况之后,一名军汉正要起身,却被那小校一把按住,低声道:“莫急,且看看再说。” “伍长,这!”那军汉一脸不情愿,但还是顺从的坐了下来,只是端起酒碗猛灌了一口。刚刚栓了马匹的小二,在后面听到了响动,也匆匆的奔了回来,刚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掌柜的被扇了一掌。 连忙上前一把将掌柜的扶到了一边,眼神一凝就要冲那动手的精瘦汉子抡拳头,但是那掌柜被那掌柜的用眼神示意后也就乖乖的躲到了一边去了。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不过是瞬间功夫。那位公子哥见赵崇依旧没有作声,以为是这小白脸早已经被自己的声势给吓的呆了。脸上哈哈一笑,抬起右脚,一脚踏在了竹子坐下长椅的另一端,继续调笑的问道:“怎么样给本公子做个书童如何?本公子正好还缺一个可以暖床的童子! 看你家主人也是个董事的,这不是都已经默认了吗。”说完随手接过随从递上来的一枚铜钱,往赵崇面前的酒碗一扔。扑通一声铜钱应声落在酒碗里,砸起的酒花四溅。 赵崇右手的筷子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依旧夹了一片牛肉平稳的送进口中。然后慢悠悠的将筷子平放在桌面上,才幽幽的开口道:“这位公子,我这小厮大约也瞒不过各位的眼睛,确实是个随身的丫鬟,相貌也过的去,这一文的价钱怕是有失公道。” “啪啪啪,好!果然配的上这身好皮囊,这临危不惧的样子装的叫一个好。如此本公子就给你再加一文。”宋姓的公子哥啪啪的双掌相击,嚣张到不可一世的神态做的是纯熟无比。末了右手往身后一伸,早有随从会意,又递了一枚铜钱,给了主子。 “啪”的一声,边上那军汉中的小校怒声而起,将手中马刀一把拍在了桌面上,怒声道:“那里来的纨绔子弟,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买人口,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那公子哥正要在往那酒碗立扔的时候,边上一桌军汉中的小校见赵崇一连的忍气吞声,不禁怒声而起。小校带头之后,身边的五六人全都起身怒视着那位嚣张的年轻人,以及身边跟着的家奴们。 那掌柜眼光盯着那四溅的酒花,见没有一滴落在赵崇的脸上,瞳孔急剧收缩。联想到刚刚服侍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那俊朗青年腰间佩刀的刀柄上的印记,也就放下了心来。一心的躲在一边,双手捂着脑袋开始哼哼起来。再也不准备过来管着闲事了。 “哦!本公子还道那些神骏的良驹主人是谁,原来是几位军爷的。几位也不过时过路的客军,这本地上的些许琐事,就不必多管了吧!况且,几位军爷那只眼睛看到本公子强买强卖了?本公子可是安分守己的百姓,这不是在耐心的和这位小白脸商量吗?” 宋公子翻眼看了看起身的几位军汉,也没有见脸上又多少惧意。只是心里暗自叹息,这几匹良驹怕是要失之交臂了。毕竟军中的物资,自己虽然是跋扈,也是不敢肆意妄为的。 但是不敢要那军马,不等于惧怕了几位军汉。寻常的客军,不过是匆匆过客,通常也是不会轻易得罪像自己这样的地头蛇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纨绔子弟。”小校冷笑一声,然后看了一眼赵崇和竹子两人突然道:“这位姑娘,不要害怕,今日就算你这主人不敢护你,我们兄弟几个也会护你周全。” “多谢几位大哥好意,但是我家主人尚在,就不劳几位费心了。”竹子见赵崇嘴角微微弯起,脸上的笑意不减。也装的一脸恐惧的样子,弱弱的小声说道。 “唉,看这小白脸也是个没胆的怂货,你怎么还如此......”小校颇有些很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其实出口之前,就知道会是如此结果的。和自己不过萍水相逢,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会有所改变。但还是仍不住的试了一下。自己几人奉的军令,其实也不想在此地节外生枝。 “那本公子就再加一枚铜钱。”娜美递上来铜钱又叮当一声抛在了赵崇的面前。 “如此,竹子,要不就随这公子回去吧,想必也不会辱没了你的!” 第474章 一鸣惊人 赵崇一句话说完,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大堂内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位只顾着哼哼的掌柜也诧异的抬起头来,偷眼看了看那主仆两人中的竹子,又看了看赵崇,眼珠一转之后,依旧没有上前解围的意思。 边上的小校神情里全是果然如此的样子,更加的鄙视起赵崇来。但是也没有再坚持要出头了。自己几人只是路过,明后日就要去营中点卯,若是那女子愿意也就罢了,自己也乐的做一次英雄救美的好事来。可是若是苦主不愿意,自枉做好人也就没有了意义。 “好,果然是识时务的,本公子就给你留下一匹代步的马匹。这位姑娘,就跟着本公子走吧。”姓宋的年轻人对于赵崇的反应颇为满意。这才是和自己想象的结果一致嘛。只是被这几位军汉横加打搅,感觉有些美中不足罢了。 那些军马自己不敢有什么想法,但是这位眼生的公子哥和婢女可都是骑着大马的,听随从看过来报,那两匹也算是良驹,远比自己家中分配得要好得多。本想两匹都带走的,但是看那外乡人的腰间也是带了兵器的,又如此的配合自己,也就大发善心了。 “不送!”赵崇的脸色还是照旧,全然不顾周遭酒客们看过来的异样眼光。只是简单的蹦出了两个字。连半点的羞耻感都没有的,还朝着自己对面坐着的婢女努了努嘴做了个简单的示意。 这个动作做出来之后,连那些宋公子身后的随从们都有些嗤之以鼻了。真真是个没心没肺到极点的家伙。真是空负了这身好皮囊了。几位军汉特别是为首的那位小校,咬了咬牙,索性不想在此地多停留一刻似的。当即从腰间摸出块碎银子,往桌面一拍,提起马刀怒气冲冲的先跨出了门去。 身后几人也依次的跟了出去,来到屋后,牵过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就走。但那小校猛然看见赵崇以及竹子两人同样寄放在此处的马匹身上烙有驿马的印迹。 作为一名军旅之人,对于这些驿马的规格当然是十分熟悉的。这两匹驿马赫然是驿路上最上等的好马。寻常之人是不可能借出来的。当下似乎也就明白了那位年轻人的地位和心思了。 哈哈一笑,随即也就没有停顿,纵马上了官道往潭州城而去。笑声爽朗的让还停在大堂中的宋姓公子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赵崇似乎并不意外。 “都随本公子进山。”那位宋公子也不在意,提步跨了出去,早有等候在外的随从递上了缰绳。几人纷纷上马。竹子也没有扭捏的表情,冷眼看着一名随从屋后牵来了自己的坐骑,伸出手去接过缰绳,也翻身上马了。 那动作娴熟的样子看的宋公子等人一阵阵的意外。但是众人也没有多想,也就往那天际岭方向缓缓走去。一行人身着劲装,身后背着长弓箭壶,倒也显得干练非常。 想来这样的狩猎也是寻常之事。几匹马虽算不上良驹,但是放在大战过后的潭州,也算是巨富之家才能养得起的了。凉人盘踞的时候,对于军马的控制向来是十分严厉的。除了胡人的牧场外,汉民们的手中几乎都不许驯养。就算是治下的高门大户的汉民,也不能例外。 直到大雍的骑兵扫荡江东之后,才有了改观。但是大雍也是缺战马,对于军马的控制也十分严厉。只是不在不允汉民驯养罢了。所以作为潭州乃至荆湖南路大户的宋家也只是在荆湖大战之后,收购了不少驽马,骡子等,一来作为田庄上的畜力,二来宋家的商队也需要马匹和骡子运送货物。 当然这马匹的品质是不能和战马相提并论的,最多是能够代步而已。 这些宋家得子弟们也就在这两年突然的开始跋扈起来。在这小小的潭州城里自称第一等的纨绔。皆因为宋家有位土生土长的荆湖南路的转运使,掌管着一路的财赋大权。 加上安抚使乃是朝廷空降的一位朝官。只身一人上任,更无家族在后支撑。出任时间又短,所以这宋家此时乃是潭州甚至是荆湖南路最大,最富有的豪族。族中丁口众多,枝繁叶茂。自凉人撤退之后,便迅速的霸占了大量无主的土地。各州的田庄就有数十个之多。 有了如此势力,宋家子弟行事跋扈一点也就不足为怪了。所以才有了两文钱强买一人一马戏码出来。 众人出发之后,行不到二里,竹子胯下的驿马乃是驿站里最上等的良驹,略一加速,就奔到了众人的最前方。宋公子先是一愣,待到看清了前方马匹臀部的驿站印迹之后,心中顿时一惊。 身为宋家嫡子的他虽是跋扈,但是眼光还是不错的。也见识过很多场面。这样的驿马印迹分明是最上等的驿马。大多都是应急传递紧急军情的时候才会使用。平日里就算时寻常官吏想借都颇为困难。 但是这位来历还没有弄清楚的婢女竟然能骑在胯下,看来她主人的身份可就不太一般了。 正惊异间,只见那清秀的女扮男装的婢女猛然一拉缰绳,胯下良驹一阵龙吟之后前蹄猛然人立而起。落下时,婢女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柄精致的软剑。宋公子以及随从数人,没有一人看清对方的软剑来自何处。 下一个瞬间,骏马四蹄就翻飞开来,直直的冲自己数人撞将过来,惊得自己以及随从胯下的驽马一阵混乱。只觉到对方如一阵风一般的冲过了身边,手中软剑更是上下翻飞不断。一片剑光里,全是寒意。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没有一人负伤。这就让刚刚吓出冷汗的随从窃喜不已。原来是个花架子,全然没有半点威胁。 “取弓!”宋公子面带淫笑的喊了一声。随从们纷纷反手自后背取下长弓。正要搭箭拉弦的时候,才发现数把长弓,已经没有一根完好的弓弦了。到了此时看向对方的眼神中才有了一丝畏惧。 第475章 侍女也凶残 “少爷莫怕,待小人去试试这小娘们的斤两。”宋公子身后的那位精瘦的汉子,一把扔了手中断了弓弦的长弓,拔出腰间的朴刀来,就要上前替主人拿下这位有点带刺的小妞。 “妈的,这个时候还充什么英雄好汉,讲什么江湖道义,给本公子一起上,制服了这小妞,本公子今晚洞房之后重重有赏!”宋公子虽然惊讶于这女子手中软剑的速度,但是自己一方毕竟人多,又多是男子,当然不肯服输,当下一脸淫笑的厉声喝道。 身后的数人一听主子如此急切,当下一个一个都争先空后的向前,欲在主人面前表现一番。但似乎都忘了距离自己不过数步远近的女子刚刚那一连数剑的速度连自己的眼睛都没有跟的上。 这些随从们手里除了一把长弓还算精良意外,其他人手一把武器不过是些常见的朴刀。锋利程度自是不能和军中所用的军刀相提并论,但是胜在皮实耐用。 实在时街头青皮们斗狠时最为顺手的武器。为首的那精瘦汉子更是左手在驽马马鞍边取出一根约三尺的硬木刀柄,双手一合“咔嚓”一声的就将朴刀和刀柄接了起来。 赫然是一把经过改装的长柄大刀。双手持刀之下,颇有些震慑力。 一寸长一寸强,这加了刀柄的朴刀,对上竹子手中仅有的软剑来说,武器上倒是占了先手。 “哒哒哒”就在众随从准备一拥而上的时候,对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过声音稀疏的很,最多不过是一人而已。 “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啊,这二里路不到就在这官道上动起手了?也不怕来往的行人撞见了惹麻烦吗?”来人懒洋洋的对着竹子调侃道。胯下骏马的速度倒是没有减慢。 “就知道公子还是舍不得竹子的!有公子在,能有什么麻烦。这些不过是些杂鱼,料理起来也用不了多少功夫的。”竹子的声音还是脆生生的,听在耳中婉转的很。 “既然拿定了注意,要活动活动手脚,怎么就不能在店里解决,何苦要跑这二里的回头路,要不是本公子反应的块,恐怕脚背都要被你踩破了。算了,不说这些废话了,竹子用本公子的刀,使起来总比你那软剑顺手。” 赵崇一面埋怨着,一面腾出右手往腰间一探。将自己的佩刀轻轻一抛,出鞘了的腰刀恰到好处的落在了竹子的左手里。竹子左手轻轻一挥,眼前一片刀光,刀花凌冽。 不由的笑道:“果然还是公子的刀好用。如公子所言,在店里动手,竹子倒是担心那几名军汉有点碍事,这里清静,正好适合敲打敲打这一帮贱人的骨头。” 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似乎没有将数步之外,准备动手的宋公子以及随从放在眼中。让几人为之气结。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说的极快,几乎是和赵崇手中飞起的腰刀一起,竹子一手接住腰刀后,那精瘦的汉子才堪堪举起长柄朴刀接近到马前。 颇有些分量的长柄朴刀毫无花俏的一个直劈,那精瘦的汉子平日里也是泼皮堆里混惯了的人,整日里寻衅滋事的,手下也就打出了些经验来。加上跟了这宋公子之后,更是用酒肉和石锁打熬了一段时间的力气。双臂间也有一二百斤的力气。 所以这一刀劈下来,也破有些气势和力道。加上是含怒出手,又有心在主人面前出些风头,这一刀也就用上了十二分的本事。但是面前的这位娇弱的女子却是正眼也没有瞧上一眼,只是随手将软剑往赵崇所在的方向一抛,然后左手刀交换到了右手上,随手一个横斩,轻松写意却是后发先至。 只听一声脆响,精瘦汉子只觉的手中朴刀分量一轻,定睛看时才蓦然发觉那劈势正猛的长柄朴刀的刀头已经擦着对方的耳边飞出了数十步远,砸在了官道的路面上。 而自己手中紧握着的仅仅只剩了半截的刀柄了。 自己手中的刀柄虽是硬木所制,但是坚硬的程度自己还是有数的。自己曾经试过用刀斧修整过硬木的尾端,砍在上面,不仅刃口入不了半分,一条手臂都被反震的发麻。 今天在这女子面前,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就一刀两断了。看对方的手臂也不像是有这么大力气的样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对方手中用的乃是一口宝刀! 竹子轻轻一刀,斩断精瘦汉子刀柄的瞬间,对面的跟在精瘦汉子身后的数人,脚步猛然停止。胯下驽马踢踏着,再也不敢随意近前了。只围在周围,依旧不肯散去! “竹子,不过是些纨绔子弟,也不必赶尽杀绝,一人留下条胳膊腿的也就够了,你看如何?”赵崇伸手接住抛过来的软剑,左手右手的换了几次,尤嫌握着不太顺手。待看到竹子一刀镇住对方数人之后,便觉得了无趣味了。 如今的纨绔都是这等战力吗?似乎有些侮辱纨绔这两字啊。 自己一路行来,出发之前,就听鹰巢以及荆湖附近新上任的路州府的主官们反馈过的消息,说是荆湖一带民风剽悍,民少匪多。 这一路行来悍匪倒是一个没有遇上,但是纨绔倒是几乎天天都能打上交道。 不过寻常的纨绔,都上不了什么台面,大多都被自己胯下得驿马就吓退了。正真让竹子动上了手得不过也就三五次而已。自己至今还是浑身痒痒却也没有遇上入了眼得“好汉”。 “口气倒是不小,给本公子往死里打,出了事情,有我宋家顶着。”宋公子得脸皮已经变的如猪肝色一般。自己一向器重的那位精瘦汉子,寻常和青皮们争斗时都是悍勇非常的,今日一个照面就被一名女子斩落了朴刀。 在宋公子的眼里,这斩落的分明是自己的面皮。那里还能保持风度,只是嘶声的大吼大叫着发号施令。 众位随从虽是惧怕,但是一想这位宋公子平日里给的吃穿用度以及零花赏钱确实不少,此时若是不上前,只怕日后就不好在宋家的这位纨绔面前厮混了。于是也就横下心来,一拥而上了。 第476章 避无可避 竹子见状也不再客气,但还是克制的将腰刀反用,只用刀背灵巧的敲击着涌上来的随从们。这些乌合之众那是鹰巢精心训练出来得精锐核心好手所能力敌的。不过十数招之后,面前便没有一人还能端坐在马背上了。 这些随从一个个的趴在官道之上,或是抱着大腿,或是护着手臂的不住哀嚎。 连那姓宋的公子哥也被刀背拍的脸颊红肿,竹子记恨这厮的嘴上一直污言不断,特意用刀背在脸颊上多抽了一个嘴巴,抽的整个脑袋肿的像个猪头一般。 这些皮外伤虽是吓人,实际没有多大的伤害。宋公子只觉得右臂有股钻心的疼痛,一时间连嘴上的疼痛也顾不上了。心中知道十有八九是折了骨头了。 赵崇初时提不起兴趣,但是到了敲骨头的时候还是看的津津有味。正笑的灿烂,突然侧耳一听,嘴角微微一翘,也就没有作声了。这几位反向而行,看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自己这位女扮男装之后依旧清秀可人的贴身保镖兼丫鬟啊! 就是不知那富态掌柜还要多久,才能联系上驿站里的鹰爪骑士。 “姑娘好功夫,但是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官道之上行凶,就不怕朝廷剿匪的大军吗?”不过片刻,几骑骑士飞奔而来,大老远的看见一地的伤患不住的惨嚎,当下大声的喝道。 “几位军爷,可要给小人做主啊,这妖女当众行凶,军爷可都是人证啊,还请军爷快快将这两位匪类捉拿送回潭州府衙,好为朝廷立下功劳。”宋公子一见几位军士去而复返,当下就不顾嘴上肿胀得厉害,呜呜的教唆起来。 “丢人现眼的东西,撞上铁板了吧?还不快滚!”小校看着地上的宋大公子以及众泼皮们,心中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怜悯的,以自己的军阶,恐怕也不会和宋家有什么交集的机会。 所以当下也毫不客气的骂道。众泼皮也不敢多待,原本被竹子收拾的够狠,但是赵崇等两人没有开口,也是不敢稍动。此时见有人开口放行,那位精瘦的汉子咬牙拖着一条折了的手臂,上前用仅剩的一条手臂扶起宋公子,就往潭州城的方向步行而去。 地上的众人,也都鬼哭狼嚎的起身跟上了。 竹子抬头一看,原来还是老熟人,正是刚刚先一步离开得那几位军汉。此时不知为何掉头回来。不禁眉头紧皱,本想避开这几人,终究还是避无可避了。 当下也不搭话,只是缓缓收刀,驱马和赵崇并立在官道之上。 那喊出声的小校,奔到近处,打眼一看,场地上虽一片狼藉,但是众人都是性命无忧。也就放下了心来。但是心中的波澜一时间无法平静下来。这位看起来娇弱如邻家女孩一般的姑娘,手下的功夫可是一点不弱。 若此干净利落的就料理了这数名泼皮,就是换了自己也不敢保证会如此轻松。如此身手,自己的这一双眼睛竟然没有看的出来。 自己虽说只是一名伍长,但也是凭着军功升任而来。沙场上也走过几遭,不是没有见过血的新兵了。看人的本事自诩还是有一点的。在这里看走了眼,多少有些意外。 朱雀卫自分散就食地方以后,在这荆湖之地上,就没有停下过小规模的战事。大多都是进山剿匪,可见这里虽然已经算是大雍治下,但是并不太平。所以刚才才有剿匪一说,却是故意说给躺在地上的宋家等人听的。 也算是告诫这些大家的纨绔们,平日里还是收敛点的好,不然正在半道上撞上了铁板,死了也就死了,最多是州府派出地方的备军搜索一下附近的山林而已。 “我主仆二人又不是匪类,为何要怕朝廷剿匪的大军?至于行凶的原因,几位在酒肆之中也都亲眼目睹了。小女子也就不在这里多费口舌了。”竹子收刀之后,稍稍往赵崇的马后退了半个身位。对着快马奔来的几位军士就一顿抢白。 “哼,别的暂且不说,单是你手中的这口腰刀,就不该在你等手中。这腰刀看制式乃是标准的军中用刀,朝廷三令五申,严禁民间人士私自佩戴。你们竟然还敢顶风作案,还在我等眼前持刀行凶,难道不该我等兄弟过问一句吗?” 那小校被竹子的一番话顶的反应都有些慢了,还没有来的及想出说辞,就被身后的一名军汉接口反驳道。那军汉的眼睛已经钉在了竹子手中刚刚收起的腰刀上。 大雍自改用新式马刀军刀,以及陌刀以来,虽然在琼州准许过第一批入营后又被遣散归家的少年们携带了部分军刀以外。在岭南以及江东,是严禁民间贩卖和佩戴军刀的。 特别是江东归附以来,各地的大族豪门不知收敛,曾经大肆蓄养家丁,各地的纨绔也开始流行佩刀军刀了。尤其是能得一柄制式军刀,悬在腰间,那走在狐朋狗友之间,都能收获到极大的赞叹和心理的满足。 搞得一时间运作买卖军刀成风。好在有鹰目在各地盯着,及时上报,才让赵崇下定决心在江东加以限制。目前的情况来就看,效果还是不错得。连宋家这样得大族嫡子也只是着人仿制,而不敢堂而皇之的在腰间悬一柄真正的军刀。 “若几位前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恐怕要让几位失望了。朝廷只说禁止江东百姓自私佩军刀,但是本公子乃是琼州人士,似乎不在这道禁令之中了。看几位的盔甲样式,都是朱雀卫的军士吧?”赵崇见竹子缩到了自己身后,也就不得不出头了。 但是出乎竹子意料的是赵崇此时对着这几位军士时,说话的口气已经完全不同了。不再如在那酒肆大堂内时的那般随意而是变的一本正经起来。 “如此说来,兄台也是军中之人了?还出身琼州,难道也是当年首批入营的八万老卒之一吗?却是不知现在那支军卫里效力?” 第477章 宋家来人 正当赵崇在想如何应对的时候,身后的官道上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不下百骑!小校等几名军士都是骑兵,那里听不出如此的动静。也都顾不上再和赵崇说话,抬眼望着来路。想看看来者又是哪路人马。 不过片刻,一彪骑士席卷而来,为首一骑胯下战马更是神骏非常,在小校的眼里,就是比起军中的甲等战马也不遑多让了。来人远远的距离赵崇十数步外,就翻身下马。身后的骑士更是在百余部步外,就齐齐停马,不在靠近。 “不知是那位大人到此,小人迎接来迟,还请恕罪。”来人的军职赫然是一部副将。单膝跪在赵崇马后,大声的问道。神态甚是恭敬。 “晦气,老子还以为是军中的袍泽,原来是这些只会在暗地里做些阴诡之事的家伙。我们走!”那小校一见来骑都是鹰抓骑士的打扮,不等赵崇回话,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后,一挥手几骑便跃过赵崇等人而去,甚至不在多看一眼清婉可人的竹子。 赵崇倒是不以为意,身后的竹子杏眼一瞪,左手一指那小校顿时就要发怒。却被赵崇挥手止住。身后跪拜的鹰抓骑士的头领也听到了小校的冷言嘲讽。 在几位军汉经过身边的时候,回首向着后方比了个手势。停在后方百余步的骑士们顿时散开,将官道堵的严严实实。小校身边的那位军汉一见如此情形,顿时暴跳如雷,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马刀。 但是手刚刚握上刀柄,就被小校死死的按住。 “倒也是一个性情磊落的汉子。罢了,只是过路的军士,你们就不要故意为难了。”赵崇叹了口气,对着还跪在调转了马头后半跪在自己马前的骑士副将吩咐道。同时还将自己借来的亲卫都指挥使的腰牌抛了过去。 那鹰爪骑士的副将一见腰牌,眼神顿时一缩,捧着腰牌的双手似乎是在捧着一块千斤巨石一般。这都指挥使的腰牌背面一个小小阴刻的“鹰”字让这位年轻的公子哥看起来更加的深不可测了。 身为鹰爪骑士的一名副将,当然是清楚鹰巢内部的架构的。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同僚之间口口相传的那几种高高在上的腰牌的式样,还是清楚的很。像这种带有阴刻“鹰”字标记的都指挥使腰牌,恐怕在整个组织内部都不超过十块。 至于比这种腰牌级别再高的,就只有那位神秘的鹰首了。 就连自己所知的潭州城,级别最高,掌管着数名和自己级别相同同僚的上司,在军中的级别也不过是略比自己高上一级的正将级别。这还是潭州城是整个荆湖南路的治所所在,所以鹰巢在此地的驻员级别都要高上一个等级的情况之下。 寻常的州府,无论大小,最高级别不过是名副将,麾下所能调度的不过是几名都指挥而已。而且人员大多不会满编,那里能像自己一个副将麾下就有两百骑骑士,以及三百辅助的配刀之士,足足有五百人! 可是这年轻的外来的公子哥随手抛过来的就是这样的腰牌,也不知是凭着本事爬上来的还是只依靠裙带关系混上来的。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人物说出来的话,在自己这样等级的小人物眼里,那就是必须立即执行的命令! 身后的百骑骑士,见首领示意,也就没有再为难那几名军士。纷纷让出大路,让那几人纵马而过。 赵崇调转马头,缓缓上前几步,那名副将高举双手,将腰牌递还给了马上的赵崇后,便在赵崇的示意下起身站到了官道边上,静静的等待着这位上官的命令了。 良久之后,赵崇伸手接回了自己借出去的腰刀,又将软剑还给了身边的竹子,笑着问道:“师傅是谁?这身功夫还是不错的,就是这把软剑怎么着也不像是把能应付纷乱局面的好兵刃啊!” “公子,竹子自小跟家姐一起受训的,师傅是谁,我们自己也不知道,通常每隔数月,就会更换,从来没有超过一年的教习。至于着兵刃,还是听姐妹们说行走江湖的女侠通常都会在争斗间如此出其不意的执出武器来。所以临行前,随意找了这把软剑来。” 竹子倒是没有在意,说的似乎有些没心没肺。作为鹰巢秘密训练出来的这批女子,数量不过十余人,全都是为了能在宫中贴身保护皇帝而不显突兀。只是没有想到,会被赵崇独自带出宫外。所以就显得江湖经验尤其不足的弱点来。 竹子所说,当然都是实情,但是被一旁伺候着的那位副将听在耳中,意味就全然不同了。这名分明是侍女的女孩,一身女扮男装也就算了,被主人询问得时候,竟然如此随意敷衍了事,对于一向对上官命令言听计从的副将来说,简直是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当然对于这样的大人物身边的琐事,自己听过也就听过,脸上是不敢有什么不耐或者表情的。只是板着脸,标枪一般的挺立在一边,等着这两位在此地闲言碎语一般的对答。 “嗯,原来如此,那本公子给你换件兵刃如何?你看这位副将腰间的军刀如何?要不本宫这个就给你讨一柄来暂时用着如何?”赵崇笑着说完,也不待竹子回应,就直接对着副将道:“此地距离朱雀卫大营还有多远?” “回将军,不到二十里。”那副将回道。 “好!遣散麾下,你在前领路,本公子要去营中一趟。”赵崇吩咐完后,那副将连忙上马吩咐好了属下之后,就在前方数步处带路,麾下的百骑自然是旋风般的回了驻地。 这副将在前方带路,只觉的后面的两双眼睛不住的打量自己,却又不敢随意回头,一时间只觉得脊背发凉,冷汗刺啦啦的就冒了出来。 行不过十里,就听到前路上一阵喧闹,只见官道上浩浩荡荡的又来了数十骑,骑在马上的都是布衣打扮,胯下的马匹也都是寻常的驽马。但是马后却是乌压压的跟了一两百人,全都手持哨棒等物。中间还抬了一名精瘦的汉子。 第478章 峰回路转 宋平本是出身宋家的旁支,血脉离的虽然远,但因为聚居在一起的缘故,自小便跟着父辈在宋家的嫡长房捞饭吃。因为父亲的勤恳和自己自小被熏陶的八面玲珑,所以颇得现任家主的青眼。 如今更是做到了宋家长房大管家的位置。地位之高就不用说了,连带着自己所在的旁支在家族的祠堂里都有了一席之地。 也是宋平的运气好,刚刚升任大管家之后不到半年,江东便被朝廷的大军收复。荆湖一战,让这些在凉人铁蹄之下忍受了十数年的百姓们见识到了朝廷军马的鼎盛。 不过三个月,驻扎在这一带的将近五万铁骑,就被扫荡一空。而且大都都是正面击溃。 不得不承认,朝廷自南渡琼州以后,这数年之间的变化,实在是令人目不暇接。但是如今朝廷的委派的安抚使也好,州府的长官也罢,到任之后还不都是离不开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家族。 宋家在荆湖南路,特别是潭州一带,那就是最大的地头蛇。所以荆湖南路的转运使的官帽子才落在了宋家家主的头上。 转运使一职虽不是一路的最高长官,管不了军事和民事,但可以掌管一路的财税。如此一来,无论是就食当地的军卫还是本地的备军,甚至连一路的各级官员的薪俸等的支取,都掌握在手。可谓是位高权重了。 加上又是本地大族,所以在荆湖南路,已经隐隐有架空安抚使的意味了。但是家主和驻军在此地的朱雀卫的主将冯哥好似一见如故,好似一对忘年之交。而且就连和分兵驻守在潭州城外的宇文远关系也十分融洽。甚至连军中都指挥使以上军职的将领们,宋家也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一应的军需供给,特别食粮草等物资从来都是早早备下,量质保证。 如此才有了宋家在荆湖南路的商路通畅,连马匹这样的紧缺大型牲口,也能成批的购进。这样的关系让宋家在最近数年,财力大增,连带的实力也就大增了。现如今更是有再次向外扩张商路的势头。 如此一个花团锦簇的家族,也有外人所不知道的难处。那就是嫡长房的嫡长子,那位宋大公子了。整个的一个大号的纨绔。二十多岁的年纪,半点也没有学到族中子弟们的勤勉和努力,整日里就知道溜鹰走马,和城中的一帮纨绔厮混在泼皮堆里。 这不,今日清晨才前呼后拥出门狩猎的大公子,不到正午就被手下新招的一帮家丁扶了回来。一见着大管家,就嚷嚷着要召集家丁前去给自己找回场子。宋平知晓家主对于这唯一的嫡子素来宠溺的很,再加上主母的溺爱,那简直就是宋家的一霸! 别说自己这位大管家了,就连寻常长一辈的旁支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位阎王。今日宋平一看,一条手臂已经折了,那里还敢大意。一面忙着着人抬进了后宅,一面抓住那精瘦的随从,追问之下,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虽知道是宋大公子理亏,但还是召集了一二百家丁,带上了精瘦的汉子,一路就追了下去。理亏是理亏,但是自家的公子的手臂也不能白折了,宋平已经是打定了注意,追上之后,先不用搭话,那主仆两人,男的的断去手脚,女的捉将回来,任凭自家公子处置一番再说。 行动起来后,打前的是几十匹马,倒也声势浩大。 远远的看见了官道上的两三人迎面而来,骑在马上的宋平话还没有问出声来,马队后面抬着的精瘦汉子,就瞪着眼睛叫道:“就是那小贱人打折的公子手臂。”但是叫出声后,就开始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一道自己最为恐惧的身影。 一句话说完,宋平还没有来的急发声喊,身后的一百多手持哨棒的家丁就呼啦啦的上前,将正在往朱雀卫营地赶路的赵崇等三人当着官道上围了个水泄不通。 宋平对于家丁们的如此表现,是十分满意的。自己骑在马上,慢悠悠的济进重围的时候,才看清楚被围住的三人,端坐在马背上,好像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当下就有些不悦。正欲开口指使众人一起围攻的时候猛然发现对方最前面一人,似乎有些眼熟。 “宋管家,此时何意?”那副将抬起头,身体微微前倾,看了一眼那位被竹子敲断了手臂的精瘦汉子,又看了看宋平,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军刀的刀柄上。只是声音有些发冷。 这位副将此时心里已经出离的愤怒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接近上官表现的机会,这帮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公然在官道之上拦截自己。自己已经看在宋家家主的面子上,没有下令抓捕那些受伤的家丁以及宋大公子了。 谁知这不过一个多时辰,这宋家就来主动找自己麻烦了。难道鹰爪骑士的名声,在宋家人的眼里,已经好到了如此地步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宋平,那精瘦得汉子,只言是两个过路的主仆行凶,压根就没有提到鹰爪骑士的名头。 “哎呀,误会,误会,还不快快让路,让王将军先走!”宋平听到这位副将的冷哼,当即头上就见了汗珠。 怎么撞见了这尊瘟神。这大公子平日里惹事生非,可是那双招子还是亮的很的,今日怎么会如此?心里虽是埋怨不断。但是脸上却堆着最诚挚的微笑。连忙翻身下马。站在官道边上,躬身请副将先走。好像只是寻常的半道相遇一般。 “哼,那厮好臭的嘴巴!不能如此就了结了过去。”听到宋平如此称呼,竹子和赵崇才知道这位给自己带路的副将原来姓王。那王副将见宋平还算有些眼力,右手便放开了刀柄。只是转身望向了赵崇和竹子两人。 竹子可不管场面上的微妙变化,指着刚刚出言指认自己的那位精瘦汉子怒声说道。王副将自然是将眼光看向了宋平,对于这位仁兄,今日宋家要是敢保,免不的自己就要亲自出手一番了。 第479章 狐假虎威 “这是何人?为何混在宋家的家丁队伍里?”那宋平见王副将也不敢做主,心中一禀,那里还敢正眼的去看赵崇以及竹子两人。当下转身对着身后的家丁教习厉声喝问道。 这分明就是要撇清关系了。那精瘦汉子,自从跟了宋大公子以后,仗着有些身手,在家丁之中一向是颐指气使。出身泼皮的他还怂恿宋大公子做了好些欺男霸女的龌龊事。 更有甚者,此人看中了家丁教习的位子,从而和宋家的家丁教习算是正面扛上了。此时众人听到大管家如此,那些平日里负了气的家丁和这位教习那里还会客气半分。 当即就被众人再次的敲折了剩余的手脚,随手给扔到了官道边上去了。 竹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人才又驱马继续赶路。丢下那带着一二百家丁气势汹汹前来的宋平留在原地,半天不敢动身。直到三骑走的远了。才颤巍巍的翻身上马。往回走去。 ....... 宋令君今年五旬开外年纪,自继任家主之位以来,苦熬了十余年,终于将那些可恶的凉人熬走了,迎来了朝廷的王师。这之后宋家的地位一路水涨船高。 当然这一切与其说是宋家自己挣来的,到不如说是在朱雀卫,甚至是朝廷默许下得到的。那些无主的荒地,到还好说,至于各州县府城里凉人走后,遗留下来的无数被霸占十数年的财产,一时间充斥在这些高门大户的眼前。 在荆湖南路,特别是潭州府宋家是得利最为丰厚的家族了。这也要得益于现任家主的眼界亦可以说是情怀吧。毕竟在凉人尚未败退的时候,就开始和朝廷合作,在那一场荆湖大战中给王师提供了多少消息,族中子弟给王师做了多少次向导,甚至是提前和朝廷埋在此地的暗桩都少次的暗通曲款,等等这些在战后,统统都算是功劳的。 此地的大族中,只有宋家做的最多,最尽心,当然现在的回报也最丰厚。 这一日,听说朱雀卫的主将冯哥要来潭州城外的军营。作为宋家的家主,冯将军的忘年交,荆湖南里的转运使,怎么能不提前在官道之上迎接昵。至于消息的来源,那就不需要追根结底的询问了。 潭州城东门外三十里,官道边上就是一座长亭,长亭外有一彪黑衣黑甲的骑士,挺立不动。亭内摆下了三座几案,一位年过五旬的老人,和一名年轻的将军对立而坐,相谈甚欢。最上首的一条几案却是虚位以待,好像是在等待这主人的到来。 座中的两人正是宋家的家主宋令君,以及朱雀卫驻守潭州的统领宇文远。 宇文远昨日就接到消息,知道今日冯哥亲自前来巡查,至于是有何事,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从前次的军令中倒是可以看出一点端倪。好端端的不会发出全军集结待命的军令的。只怕是要有什么大的行动了,这也让宇文远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闻战则喜,果然是骁将的性格! “宇文将军,好久不见,今日在此幸会,老夫特意摆下了些水酒菜肴,且陪将军小酌几杯如何?”宋令君前几日也接到消息,朱雀卫的军需告知需要一批肉干等物,正好也想找营中的将领再细细的打探一番。 正好听说冯哥要来,也就陪着宇文远一起在此地等待了。 “多谢宋大人好意,末将身在营中,平日里有禁令在身,只怕要弗了大人美意了。不过大人不必在意末将,请自便就是了。”宇文远双手一抱拳,却是笑着推辞道。 “哈哈哈。倒是老夫唐突了,宇文将军能严加要求自己,与军中袍泽同甘苦,颇有古之名将之风,老夫佩服的紧。”宋令军哈哈一笑,然后有转头向跟在身边的一名小厮吩咐道:“速速将这些水酒菜肴撤去,重新摆些茶水果盘上来。” 不多时,早有服侍的家丁,小厮等人提水的提水,烹茶的烹茶。 “老爷,老爷......”正当俩人重新举起茶盏的时候,长亭外的官道尽头急匆匆的奔来一名自家的小厮,远远的看见自家老爷在和一位将军相谈甚欢,心中就有些退意。 但是响起大管家的嘱托,又想到平日里老爷对于自家大公子那般的宠溺,也就壮起了胆气,在亭外的台阶下,喊了两声。欲言又止。 “没有规矩,没有见我正和宇文将军商谈要事吗?”宋令君一见自家的小厮着急忙慌的奔来,就知道家中定然有事,但今日在此,那里还顾得上家中的琐事。顿时脸色就拉了下来。 “哈哈,宋大人若是有事,但去处理无妨。待有空闲,冯将军定会亲自去府中叨饶的。”宇文远一见那小厮急切的模样,也就拱手朝着宋令君笑道。 “那好,将军稍坐,老夫去去就来。”宋令军一面陪笑一声,一面起身往长亭外走去。行不到数十步,招手让小厮近前问道:“大管家让你来此地有何要紧之事? 那小厮也是个伶俐的,见家主询问,当下就一五一十的将宋大公子受伤,宋平带人前去欲找回场子,但是被人吓回,并且临时撇清了和那精瘦汉子的关系等等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宋令君一面听,脸色就黑了下来。听到自己一向疼爱有加的长子竟然被人断了手臂,脸色几乎都有些狰狞了起来。 这位王副将如此跋扈,当真是让自己有些不服。明明是那贱人动手断了长子的手臂,如何还能一味庇佑,而不顾事实!其实这位宋家主是选择性的忘了自家的儿子先是如何的跋扈要用两文铜钱买下一名过路公子哥的侍女的。 在宋家主的心里,自家儿子的跋扈,那是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偏偏别人护短就是天大的过错。这位王副将,不过是凭着身份特殊,便一再的在潭州城内为所欲为,从来没有将宋家的利益放在心上。 第480章 谁人敲了聚将鼓 自己几次欲放下身段去结交,也都贴了冷屁股。今日一听又是这位王副将的缘故,怎么能不心生怨恨! 身为转运使的自己也是知道,这位王副将乃是特殊的部门,虽是身有军职,但是却不属于冯哥节制。可是今日长子受辱断臂,简直就是打自己的脸面,若是没有回应,只怕自己以后在潭州城内算是脸面扫地了。 但是这些事情,自己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眼睛一转后,便有了计较。于是转身又回了亭中。 宇文远正饮茶间,就见宋令军去而复返,再看脸色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于是问道:“宋大人可是有事?若是方便说与末将一听,或许能略尽绵力。”宇文远当即客气的问了一句。原本也就是客气一句,想来以宋家在此地的能量,就算有事也用不着自己这位在地方上毫无影响力可言的一名统领出力吧。 “说与将军一听也是无妨。唉,也是家门不幸,老夫中年得子,自是疼爱有加,谁知犬子成年之后,却是一个只知道惹事生非的纨绔,真是让老夫操碎了心。”宋令君端起一碗茶,一仰脖子饮尽之后,重重得将茶盏顿在几案之上,叹息着说道。 满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其实心里的怨气倒是真的,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同样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自己面前的这位将军,年纪不过是和自己长子相差几岁,但人家就已经是一方将领,掌管着麾下一两万骑的大军。一身的武艺在军中也是又名的骁勇之将。 同样年纪相差无几的朱雀卫主将冯哥,更是位列皇家四卫之一的朱雀卫主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朝廷的一员大将了。如此一比较,如何能不心生怨气! “哦!如此说来,令郎今日是又有了意外?”宇文远笑着问道。 “唉!今日出门狩猎,遇见了硬茬,被人断了一条手臂!”宋令君颇有些心疼的说道。 “哦?谁人如此大胆。在这潭州境内敢对宋大公子下如此重手?可曾报道官府,抓住凶手了吗?”宇文远对于这位宋大公子的跋扈行为,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闻言也是一愣。实在是想不起来,在这潭州城的附近,还有谁敢如此行事。 “唉,说来惭愧,管家也曾一时冲动,带了几名家丁去找那凶手理论,但是遇见了王副将,那两名凶手似乎是和王副将熟识。宋平也就被三言两语的,就吓了回来。 像我等这样的家族,那里敢和那王副将有所冲突啊!也罢,就当是给小儿买个教训吧!若是能够收敛一点,也就不枉这次所受的伤痛了。”宋令君,语气一转,却是开始卖起了惨来。 宇文远只是在心里腹诽不已,宋家的家主被朝廷委任为一路的转运使,掌管着一路的财赋大权,族中子弟从商从政者不计其数,商路更是遍布荆湖一带,如此的家世若说还不算什么的话,那这荆湖南路还有什么家族敢称大族昵。 对于对方口中所说的王副将,自己也是知晓的。虽然只是一名副将,但是身在特殊部门,就是自己轻易也不会和其有什么冲突的。若说是他动的手,倒是也能说得通,这王副将确实有这个胆量,但是另有其人,就让自己也有些琢磨不透了。 而且王副将似乎还颇为偏向动手之人,莫非是孟尚书吗?也不对,孟杰若是来此,想必那宋大公子也不敢随意妄为的。 这宋令君虽是转运使,算是荆湖南路官场上的二号人物,也算是文官,但是对于王副将这样的特殊的强力部门也是没有节制的权利的。 自己驻军在此,总算是和那鹰爪骑士的副将有些交集,若只是公子哥跋扈一点,触到了霉头,自己应该可以从中调解一二的。也算是和双方都结个善缘了。 宇文远想完了这些,就连忙一脸关心的问道:“可曾被扣下人口?若是如此,末将去或许能讨个人情。” “老夫先谢过宇文将军的好意。人倒是没有扣下,小儿已经在内宅找了城中名医前去救治了。不过老夫倒是好奇,还有什么样的人物能让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王副将甘愿做一杆扎人的长枪昵!”宋令君眼神一变,一本正经的望着面前的宇文远问道。 “宋大人如此一问,倒也难住末将了,不如等此间事了,末将去那王副将官署走一趟,或许见了面,还是旧识也未可知。”宇文远心中暗自骂着老狐狸,但是口中还是如是说着。 宋转运使也是官场的老人了,那里听不出来宇文远的潜台词是让自己咽下这口气算了,能让王副将如此小心的人物定然是他的上司,或者就是琼州朝廷里来的人物。 可是自己嫡长子被人断了一臂,若是真如此就算了的话,心中实在有些不甘。况且就算是朝廷中枢之人,又能如何?朝廷重臣,户部尚书孟杰已经身在岳州了,听说不日也会到达潭州,其余的人等,自己又畏惧了谁来? 宋家立足荆湖一带,不论是先前的大雍朝廷,还是后来的北凉胡人,不都是仰仗着本地的大族来之力地方吗,如今自己更是朝廷收复失地的功臣,还不能为家中子弟出一口恶气吗? “也好,那老夫就等着宇文将军的消息了。”宋令君没有放弃的一丝,而是举起茶盏,遥遥的又劝起了茶来。 “将军,前方探马来报,冯大统领已经到达前方十里了。”正当两人举茶欲饮的时候,一名亲卫大步上前,在台阶之下高声的汇报道。 “牵马来。”宇文远一声令下,早有亲卫牵来坐骑,宇文远以及宋令君两人,也都出了亭子,翻身上马,缓缓往前迎去。 远远的刚刚看见冯哥一行人马带起的烟尘,尚未正面遇上时,就听见身后自己的大营方向,响起了沉闷的鼓声!“时聚将鼓!”宇文远心中大惊,自己不在营中,冯哥显然也没有到达自己的军营,这鼓声从何而来? 第481章 宋家的铜钱 宇文远正惊异间,只见前方的管道上一片烟尘突然的飞扬起来。不过时片刻之后,带着百余骑亲卫的冯哥便一马当先的奔到了近处。 “营中何事?主将不在,为何有如此鼓声。”冯哥远远见到皱眉的宇文远,劈头就问,声音紧急间带有些许的煞气,让和宇文远并立的宋令君胸中直觉的有一阵阵的窒息感。 “宋大人也在?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快快随我先回营一探究竟。”冯哥一挥手止住了正要开口说话的宇文远,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座长亭里的陈设,一声大喝之后,便率先纵马上前去了。 身后的亲卫们只是略微一个减速,让出了一点空间,待到宇文远和宋令君跟上之后,汇合了退在官道两边的宇文远的亲卫后,浩浩荡荡的将近两百多人驱马疾奔起来,带起的烟尘翻飞在官道之中。 宇文远一边驱马,一边在心头暗骂。军中法令严酷,寻常人就是都指挥使或者是副统领都是不敢轻易在主将不在的时候,敲鼓聚将。毕竟主将对于副将如此作为是十分忌讳的。 宇文空从军十余年,也从来没有遇上如此情况。领军以来,更是闻所未闻。 好在营地距离此处也不算太远,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众人便抵达了大营附近,宇文远一马当先,跃过了主将冯哥后,径直往辕门下叫门。守门的军士一见是营中主将,迅速的打开辕门,放这队军马入了军营。 宇文远并没有下马,紧急时刻,主将是可以在营中纵马的。当然有样权力的还有就是身负紧急军报的探马了。 宇文远一路直奔自己的中军大帐。距离不过十数步的时候才翻身下马,只见中军大帐,布帘大开,里面已经隐约到了数位营中将领,六位都指挥使似乎已经全部到达。 “哪位将军下令敲的鼓”宇文远瞪着一名在大帐值守的亲卫喝问道,脸色已经有些出离的愤怒了。 “回将军,小人也不知来人是谁,各位都指挥使都已经到了,俱在帐中,但是没有一人有异议。”那亲卫脸色煞白,只能如实的回道。 “来人?有外人进了军营,下令敲的军鼓吗?”宇文远神情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也不太确定,准备再问的时候,后面的冯哥以及宋令君也已经到了。 “宇文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了,何人下令,进账一看不就知晓了吗?”后到的冯哥只是撇了一眼宇文远,便跨步进了军帐,宋令君紧紧跟在身后,也手扶腰间宝剑进了军帐。 宇文远摇了摇头,也跟了进去。 冯哥一身盔甲,大步流星之下,带起的甲片摩擦声铿锵不绝。走到大帐内部,举目一望,两边已经有数位都指挥使以上级别的将领分列左右。再往帅位上一看,只见赵崇一脸戏谑的望着刚刚进帐的三人。 冯哥一时愣在了当场,宇文远也是神情诧异,两人都没有来得及出声。只有宋令君一见主座上的三人,只有一位熟面孔,其余两人皆是年轻男子,待到再仔细一看,主座上的陌生男子身后两人,一位乃是家中小厮刚刚说过的王副将,另一人更分明是女扮男装的一位俏丽少女。 这位主坐上的年轻人,虽然生的俊朗一场,让宋令君也在心里不住的赞叹一声:果然是个人物,如此年轻就能让这王副将俯首听命,单就这一身的气场,就十分的不同寻常了。但就是不该如此作死,在这军中如此作态,今日只怕谁也救不了你了。 当下不待两位将军出声,抢先冷哼道:“本官还道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擅闯军营,原来是王副将的上司到了。想不到你们鹰巢竟然目无军法到了如此地步?无故闯营敲聚将鼓,竟然还敢带女子入营!就不怕军法无情吗?” “宋大人,莫非是知晓了令郎的事情了?本将做下的事情,自有本将一力承担,但是今天,两位将军尚且没有表态,你一介文臣,如何能在军中大放厥词!莫非是有了兵部的行文,可以节制本地驻扎的羽林卫了吗?” 王副将见宋令君首先发难,当即开口怒喝道。两人一轮言语交锋,不过是瞬间。宋令君被如此一顿抢白,只好转头往了往身边的冯哥,谁知,没有等到冯哥出口帮腔,却看到冯哥双手一撩盔甲的下摆,直愣愣的就跪拜了下去。 另一边的宇文远也不例外。转瞬间,原本并列的三人,就只剩宋令君一人还直立在两排将军肃立的军帐之中。 “末将朱雀卫大统领,冯哥,朱雀卫统领宇文远,拜见陛下!”冯哥和宇文远的双双跪拜,还没有让宋令君弄明白事实的话,这一声陛下,喊得宋令君直直的打了个寒颤。 这时才猛然想起了宇文远在军帐外迟迟不进,只怕是已经有了感知。再想到冯哥分明是跪拜之前就用眼神示意了自己,只是自己以为是抢先发言,抢了主将的风头而已。 想着自己和冯哥的关系,似乎也不算是大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就让自己成了骑虎之势。但是毕竟是官场上厮混久了的老人,那里会因为一点尴尬而失了体统,宋令君当下也应声跪拜了下去。 “宋大人,朕久闻其声,今日才才能得见真人,实在有些遗憾。”赵崇的脸上笑意不减。但是声音听在宋令君的耳中却又另有一番意味了。 “冯将军,宇文将军,好在你们没有误了时辰,那就请入列吧。一起听朕给你们讲讲宋家的这两枚铜钱。”赵崇不等宋令君回话,又笑着向自己曾经的亲卫统领,以及统领麾下的第一大将笑道。 冯哥等两人闻言,谢了一声后,也就起身分别站在了主位之下的两列将领的左右两边的上首。宋令君跪在帐前,身形稳如一尊雕像。额头更是深埋在肩膀之下,抵住了军帐的地面。 第482章 宋家主认罪 赵崇好整以暇的自腰间取出了两枚铜钱,随手往帐下一抛。铜钱骨碌碌的滚到了宋令君的身前。众将具是不解,唯有站在赵崇身后的竹子嘴角微微弯成一道弧线。 “宋大人,你乃是朝廷任命的一路转运使,掌管着一路的财赋大权,乃是荆湖南路官场上的第二号的人物,官,官帽子不可谓不重了吧?也算的上是权倾一路了。 即便是在凉人在时,你宋家也是本地的望族吧!这两枚铜钱,宋大人可认识?” 赵崇似乎是随口问道。但是宋令君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这位年轻的皇帝,自己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以往数年的战例,以及当年孤身就敢北上约见那北凉前任大可汗长子的性格。那里会时好相与的。 当年的这桩旧事,自己这位当年的宋家家主可是清楚的很,此事在这荆湖一带的江湖之上,可都是大大的有名。 “陛下,微臣不识天家颜面,言语间有所冲撞,还请陛下恕罪。只是这铜钱,乃是如今大雍治下所流通之物,处处都有使用,百姓手中也是持有无数。微臣当然是认识的。” “认识就好,朕初到潭州,还想请教宋大人,这两枚铜钱,在百姓手中,能购得何物啊?”赵崇步步紧逼,眼神已经有些发冷了。至于立在两边的冯哥和宇文远两人,就不明就里了。 “回陛下,如今四海升平,江东之地更是物阜民丰,但是这小小的两枚铜钱,也只能在路边的小酒肆里买上一碗最普通的冬阳酒。或是在早点铺里买上两个馒头,寻常之人,也可果腹一餐了。” 宋令君深思急传之间也不得要领,只得见问就具实回道。其实赵崇问到这里,宋令君已经大约知道,这两枚铜钱,恐怕就是出自自己那位纨绔的长子之手了。 “如此说来,这两枚铜钱是买不了一人一马的了?那么为何在你宋家人的手里就够买朕身边的这位侍女以及乘骑的第一等的驿马?难道是你宋家的脸面比朝廷的法度还大吗? 令郎在潭州城内的所作所为,宋大人可不要告诉朕,你一概都不知晓。” 赵崇前一句还问得有些怒气,到了最后,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得再次换上了春风般得微笑。这句话一出口,帐中的诸位将军,先是一阵愣神,瞬间之后便都猜出了个大概。 冯哥在一旁也不敢接话。赵崇的性格他是清楚的很,此时若是帮宋令君求情,只怕会适得其反。所以干脆就一言不发了。相信这些在赵崇眼里,也算不得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陛下,犬子顽劣,在这潭州城里一向声名狼藉,这些全是老臣教子无方。微臣父子甘愿受罚,请皇上将犬子收押,交付有司论罪。微臣无一句怨言。只求陛下看在宋家勤勤恳恳一心为朝廷效力的份上,不要牵连其他族人。” 宋令君眼见自家的儿子是得罪死了这位皇帝,心中那里还敢有什么奢望,只好附身认罪。 “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就不知令郎有没有这个担当,若是肯一人认罪,就连你这个当父亲的也牵连不上,更不用说其他族人了。至于朕的侍女入营一事,相信你心中定然也有些不服。 那好,今日就让诸位将军以及宋大人知晓,朕虽是天子,也遵守着军中的规矩。”赵崇眼神扫过帐下众将,淡然说道,说完回身向身后挺立的竹子吩咐道:“水校尉,将你的腰牌给诸位将军一观。” 竹子应声取出一块腰牌,上前一步,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冯哥。冯哥却是看也每看,就紧走几步,递给了跪拜不起的宋令君。宋令君接过之后,抬眼一瞧,腰牌正中刻的是“皇家亲卫”四个大字,背面是:“都指挥水寒竹”六个小字。 却是一名军职不低的校尉级别的亲卫。当然这个身份只是其一罢了,另外还有一个身份乃是鹰巢的身份,此次出门并未携带而已。 宋令君颤抖的将腰牌举在手上,口中不住的说道:“微臣万万不敢质疑陛下。还请这位将军收回腰牌。” “既然如此,宋大人还是请起吧,至于令郎,就先提来营中,和宋大人在一旁的军帐内稍候,朕一会还有要事相询。”赵崇说完,自然的就将眼光看向了冯哥和宇文远两人。 宋令君自是退去不提。 “陛下,末将接令后便火速传令宇文将军集结全军,请陛下检阅。”冯哥待到宋令君出了军帐,双手一抱拳,大声的说道。 “嗯!好,驻扎此地的大军可集结完毕?相信驰援蜀中的宇文空以及五千朱雀卫伤亡惨重的消息,你们也都知晓了。那么朕也就和你们直说了,朕打算再调五千骑兵入蜀,诸将以为如何?” 赵崇顿了顿,看着帐下的十余名将领,徐徐说道。在说道五千骑兵伤亡惨重的时候,脸色阴沉如水。 “末将已经在军报中得知了消息。此次已经将江州的驻军安顿完毕,此来就是欲向陛下请命,末将愿意亲率五千骑兵入蜀。”冯哥对于宇文空部伤亡惨重的消息,自然是最先知晓的数人之一。 对于自己的得力干将宇文空的领军能力,自是十分相信的。至于大军初到,就被拒之门外一事,心中更是恼怒不已。如今更是亲自请命,看来是对严成化已经有了七八分的不满了。 “冯将军,杀鸡焉用牛刀,末将愿意提骑兵五千入蜀,早就想会一会那位在北凉声名远播的那日苏了。”宇文远一听冯哥之言,立即出列请命,全然没有注意到赵崇是在询问自己等人关于出兵与否的问题。 “好!诸将如此,就是没有反对的了,那么朕就以大雍天子的身份命令:冯将军,速速挑选一厢骑兵,老骑卒的比例不得低于两千人!另外三千骑卒也最好是见过血,参与围剿过山匪的。 至于选调之后的兵员空缺,朕是不会帮你补齐了。就撤销一军,朱雀卫暂编五军五万骑吧。”赵崇挥手止住了其余也要上前请命的将领们,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诸将都瞪大了眼睛。 第483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赵崇此言等于是撤除了朱雀卫六军之一的番号,这在羽林四卫重新成立以来,还是头一遭。 “陛下,这五千人马也脱离朱雀卫的编制吗?”冯哥心中一紧,随即反应了过来。心中并没有多少意外。自己最近两年中,和那宋家家主结下的忘年之交,虽是有着粮草供应上的需要,但是自己心里是知道最终的目的还是在于此时。 “不错,待到五千人马出营之后,朱雀为定员降为五万人,依旧是双马配置。这次朕就不在你麾下多要一员都指挥使了,李将军还在蜀中养伤,这五千人马,由李将军暂时节制。”赵崇好像一点没有察觉到帐中气氛的变化,随口回应道。 但是心中对于自己的这位亲卫统领的反应还是满意的。朝廷中多有言官谏言,羽林四卫军权太过集中。不说玄武卫十二万人的规模,依旧是一位大统领节制,单就是青龙朱雀两卫如今也各有六万骑的规模了。 赵崇虽然对于这几位自己一手选拔出来的大将是能够放心的。但是朝廷的言官,兵部,甚至是相府都有意分散兵权。只是碍于是皇家羽林的特殊性,才隐而不发。只是由着言官们整日的挂在嘴中罢了。 只要得着机会,几乎不论何种场合,都会有言官出班仗义执言一番。这位朱雀卫的大统领,对于朝堂的动向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才会在荆湖一带,和这位所谓的宋家家主打的火热一片。 也算是给自己找个分权的理由了吧。至于那位宋家主,是何心意。恐怕也瞒不过明眼人的。宋令君看重的不过是冯哥的出身,背靠的是大雍天底下最粗壮的大树。 自己搭上这跟线,以后自然是会有树荫好乘凉的了。当然冯哥麾下的着支绝对强力的大军,也是其刻意结交的原因之一。毕竟是一条常驻的强龙啊。 冯哥的心思,果然是没有能够瞒过赵崇的,但是赵崇似乎也不打算戳破,索性是顺势而为吧。只是朱雀卫好办,那青龙卫和玄武卫可就要有些麻烦了。 “陛下,朱雀卫自成军以来,扫荡岭南,大战荆湖等地,一步一步的功绩都是用将士们的鲜血换来的。如今宇文空将军更是血洒蜀中,但是他们都没有给大雍丢脸。若是因为战损就撤去了编制,让那些阵亡将士们的灵位如何摆放?让我们这些幸存之人又如何自处......” 宇文远听到赵崇的回应,心中一时间气血翻腾,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怨气,出班言道。语气中的怨气以及冷硬,让军帐中的气氛再次一变。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冯哥一脚踢翻在地。 “混账,自以为有些军功,就能如此对陛下说话吗?我等具是皇家亲卫出身,如今虽然身在军营,可是不要忘了,你这条命都是属于皇家的,就是要你我自裁,尚且不能有丝毫犹豫,如何敢在这里说什么军人的荣誉? 灵位如何安放?难道琼州的灵山镇外,那向阳的坡地上和魏帅一起,辱没了你不成?幸存之人如何自处?难道少了一军的编制,这军营就装不下你这尊大神了吗?” 冯哥盛怒之下的威严,让宇文远只能跪地不敢再有丝毫不满的言语了。 “陛下尚且在此,冯将军如此,分明就是心有不满吗。”竹子原本只是静静的围观。除了宋家之事,对于军中之事向来时毫不关心的。但是冯哥的举动,已经让赵崇脸上有了些怒容。于是厉声喝道。 “末将不敢,请陛下明鉴。”冯哥斜眼看了看面容清秀的竹子,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再次出班躬身向赵崇答道。这位明显是女子的校尉,自己在琼州担当亲卫统领的时候,就是脸熟的很,不过是在皇帝身边的外围服侍而已,还有个姐姐似乎要距离赵崇更近才对。 这次如何就能跟着孤身的赵崇?自己有些想不明白。而且不知为何要和自己过不去昵。他们姐妹似乎都是鹰巢的人,而自己一向和鹰巢力进水不犯河水,硬要说交情的话,倒是合作过多次,不过也都是麾下小规模的合作。 “听说冯将军和那位宋家主乃是一对忘年交!”赵崇起身,一步跨出面前的几案,在两排将领之间度着步子,直到快到军帐大门的时候,才回身向着冯哥的背后幽幽的叹了一句。 这句话似乎和军帐中的气氛完全不搭。但是帐中的诸将都是心中禀然。这句不想干的话,却是今日皇帝说出的最重的一句话了。这等于是将朝廷的猜忌当着冯哥麾下将领的面,说了出来。 若是朱雀卫再不分出编制,就等同于抗旨了。 赵崇说完,也不停留,径直跨出了军帐,最后丢下一句话道:“冯将军,宇文将军,朕再借你们一顶军帐,和宋家主以及宋大公子说点事情。这里遴选军卒的事情,就由你们亲自完成吧,三日后,朕亲自来接,对外就说是朕要走看你五千骑兵充实皇家亲卫好了。” 竹子以及那位王副将也紧跟着出了军帐。赵崇自然是进了中军大帐边上的那顶略小的军帐。里面宋令君,以及刚刚从家中被提出来的宋大公子两人正诚惶诚恐的等在里面。 竹子以及王副将自然是守在了帐外。 宋令君见帘幕晃动,慌忙放开躺在榻上的长子,上前几步,想查看下是什么动静,却见赵崇悠哉游哉的进了大帐。连忙跪拜行礼,口中连称罪臣。 宋大公子此时那里还不知道自己闯下的大祸,连断臂之痛也顾不上了,挣扎着也起身扑在赵崇脚下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犯下了杀头的罪过,我摘下脑袋来偿还。请陛下不要牵连宋家。” “哈哈哈,怎么号称潭州城内第一纨绔的宋大公子也知道替家族担当了吗?怎么如今的纨绔子弟都这么的有血性,有担当了吗?况且不过是冲撞了一下朕,倒也论不上死罪。” 赵崇看着着父子两人,眉眼带笑的调侃道。若是冯哥在场,定然会惊讶于赵崇此时的好心情。 第484章 好大一碗闭门羹 “两位不必多言,朕虽不驻守潭州城,但是对于这里的风吹草动,也还算是有些了解。都说你宋大公子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也没有少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但是又有几人知晓,霸来的女子,不过是过几日就偷偷放还了出去,欺负的对象又都是有着一身清名道貌岸然,实则虚伪肮脏的伪君子们昵? 如此看来,叫一声纨绔,倒是冤枉了你,可是这几年来,也没有听到你宋大公子叫一声委屈啊!” 赵崇挥手止住了宋家父子说话的冲动,依旧微笑着说道。一双俊美的眼睛对上在外貌上只是稍逊一筹的宋大公子,话里的戏谑之意更加的浓了。 但是宋家的父子两人的脸色却是越来红,后心的冷汗已经控制不住的打湿了衣襟。 “朕记得上次荆湖附近的那场大战时,宋大公子似乎也不像如今的这般声名狼藉吧?当年可也是一位胸中有热血的好汉子,甚至时朕第一次造访岳州城的时候,就听说过宋大公子的勇名,若是这几年一直不曾落下的话,一身的武艺也该是能入得了品级了吧?怎么这几年真的就堕落的如此彻底了吗? 连对上干涸自己身手相仿得一名女子,都没有勇气出手了吗?还是说你宋家自知势力大增之后,就必须配上一个纨绔的少家主,从而让荆湖南路的官场甚至是朝廷的言官们放心昵?宋家主,朕说的这最后一句可有些道理?” 赵崇一句一句的紧逼,让宋家父子两人几乎透不过气来。这些年来,宋家的膨胀速度是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但是有了如此势力之后,如何能让本地的官场,以及看似远在琼州,实则眼目布满当地的朝廷放心,就成了宋家的父子的一块心病。 如今这一场大纨绔的自污,也算是一步高招了。最起码成功的让自己的顶头上司荆湖南路官场的上最大的官帽子,出自琼州朝廷核心得空降安抚使大人笃定得认为宋家是没有未来的了。以为不过是只能维持个十几年,到了宋令君老朽之时,就是宋家开始衰败之日。 可是如今,这样的算计让这位年轻的皇帝,亲手揭开了盖子。看来如此庞大的宋家是保不住了。 宋令君似乎是一下子被抽干了精神,软软的滩在了地上。脑子力全是炒家灭族时血流满地,九族之内无人幸免的恐怖场景。 “陛下如此说,我宋家不会自辩,如何处分,但听陛下一言罢了。”望着父亲瘫软在地的宋大公子,似乎心里承受能力更大一些。这些年,自己如此作为,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早早的就听到了朝廷里的言官,似乎对于父亲的转运使的官帽子多有指摘。 当然能够成为言官口伐的对象,倒不全是父亲的官声如何,其中七八成的理由恰恰都是宋家的势力扩张太快,太大的缘故。 就连家族内部的矛盾也时有爆发。其余几支更是数次联合起来,在祠堂内多次提出了要消弱家主的权力,甚至要分宗裂谱。这些鼠目寸光之辈,只见间眼前,不见宋家能如此发展的背后,还不是父亲的声望以及头上的官帽子吗? 但是到现在的局势看,倒时那些鼠辈更有眼光一般! “好!等的就是你们父子的这句话。朕自认也不是位无情的君王,既然如此,朕希望宋家主能从善如流,采纳宋家几支偏房的建议。至于宋大公子,这几年溜鹰走马的,想来也是个中好手了。 正好朕身边的水校尉最近正在平江等地做些熬鹰,抓隼的活计,不如宋大公子去帮个忙如何?如此宋大人头上的官帽子,朕以为也还能再做几年。毕竟这两三年来,每年的考评都是优等嘛!” 赵崇在军帐内度着步子,来来回回的走了几遍之后,听到了宋大公子算是承认了的话后,当即笑道。这宋家其实也没有大过,只是自作聪明的自污其身,反而时让鹰巢察觉倒了反常。 这样的处罚,等于是格外的宽宠了。几乎没有实质性的严惩,不过是将宋家各房拆分而已。如此一来,基本没有伤及宋家的根本,但是宋家在荆湖南路的影响力,也就不能和从前相提并论了。 至于在等几年,这位年已五旬的转运使致仕返家,一直被压制的其余家族也就能够和宋家分庭抗礼了。要事如此之后,这样才是朝廷想要的局面吧。 那位空降的安抚使还打不开局面,那赵崇就不免要翻看一下历年中上的考评时如何得来的了。 拆分之后长房的实力,似乎还是有些让皇帝担忧,所以让嫡长子进了皇家最重视的鹰巢,也算是釜底抽薪了。不过这样的处罚方式,也是宋家能够承受的了的最大的限度了。 若是只一味的打压,打破了宋家,自然还会有其他诸如王家,李家取而代之的。 想到这里,宋家父子也就只能感激涕零的谢恩了。 “陛下,那位水校尉不知癖性如何?小人要如何前去接洽?”宋大公子谢完了恩后,见自己的祸事算是化解了,也顾不上断臂之痛,就急切的开始询问起新同僚的脾性来。 这样的琐事,原本是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力来询问皇帝的,但是宋大公子为了有所表示,只能表现的心急一点了。 “今日敲断了你这只手臂的也是水校尉,两人乃是孪生姐妹,无论身型,容貌都几乎相同,只是脾气方面,姐姐更加温婉一点,不似妹妹这般一动手来,就敲骨断筋的。” 赵崇哈哈一笑道,算是给这位宋大公子吃了一颗定心丸。 “陛下,营门外有荆湖南路安抚使求见。”赵崇所在的军帐周围十数步都被竹子和王副将清空了,但是还是有声音传了进来。 “不见,还是回去好好的准备好今年的考评吧!”赵崇拒绝的十分的干脆利落。这位安抚使到任将近一年,竟然还要自己亲自来给他擦这个屁股,还见个什么! 第485章 平衡乏术 宋家父子走后,赵崇也没有出帐。看来是准备在营中呆满三日了。 此时的身边又只剩竹子一人伺候了,那位王副将,也被打发了回去。 竹子探头缩脑的将脑袋伸了进来,看了一眼无所事事的赵崇,笑问道:“已经正午时分了,是否在营中将就一下饮食?奴婢听说大雍军伍中的伙食一向不错,甚是向往,就是无缘一试。” “冯将军他们议论出结果来了吗?”赵崇却是没有回答自己的这位侍女,而是懒洋洋的问起了中军大帐里的情况。 ...... 数日前,身在金陵附近的宋宏博接到了大雍皇帝的诏令。内容只传达到了都指挥使一级的将领之间。主将倒是没有什么说辞,但是下面的十余名都指挥使可就炸开了锅了。 这些人原本就是大雍硕果仅存的那八百骑兵出身,自然都是宋宏博的心腹。 至于琼州的那些少年们,此时在青龙卫中职位最高的也不过是都指挥而已,在高层的决议中向来是发不出声音的。这也是朝廷对于青龙卫最不放心的主要原因,没有之一。 诏令上也没有其他的言语,不过是例行的将青龙卫的各级将士夸赞了一番,但是最后的末尾却是提了一句:“朕身边的皇家亲卫现存五百骑,守卫琼州的皇宫已经足够,但是近期朝中重臣多有迁都临安的议论。但朕之身边尚缺亲卫,可以随驾驻守临安啊。” 六万青龙卫一路东来,到达金陵附近不过月余。连驻地都是刚刚熟悉。这个时候来一封诏令,又要骑兵西去护驾!这分明是徒耗军力,潭州附近就有的五万多骑朱雀卫难道都不能做护驾之用吗? 为何要千里迢迢的来折腾刚刚安顿下来的青龙卫? 麾下将领们的牢骚,并没有混淆诸将的判断。宋宏博也已经得知五千入蜀的朱雀卫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在结合陛下孤身北上。不来金陵,而是直接去了荆湖南路,恐怕是想亲自入蜀了。 如此这诏令上的言外之意就能说的通了。 相通这些之后,这位宋将军就在麾下众将的不解之下,亲自点将并选出了两厢战力颇为不俗的人马,在搭上一名麾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的长髯美须的骑兵统领史邵波亲自领军。可谓是强兵勇将俱全了。 宋宏博作为一军之主,对于六万青龙卫全部东来,不是皇帝的本意的隐秘事,也是有所了解的。也是十分赞同的,单从军事上看,这两湖之间,如此广大的地域之间,只留一卫六万人马,实在有些单薄。但是军令如山,为将者又能如何? 不过好在地方的备军,这两湖之间的州府做的都算不错,充实了不少伤愈后的老卒,甚至是提拔了一些身有战功见过血腥的狠人负责训练和统领,这些备军也能正真的起到备军的作用了。 一万人马分出军营之后,并没有直接南下临安,而是顺着来路,又一路西去。好在青龙卫驻地分散,最西边池州的驻军,距离江州不过一两日的距离。 从接到诏令,到史邵波领军赶到潭州城外,不过四五日时间而已。 暂借朱雀卫营地休整一日后,赵崇所要的五千人马,就遴选完毕,至于打点行装,备齐粮草后,已经过去十余日了。 第一步选调青龙卫万骑反身西来,对于赵崇来说,也是不得已事情。毕竟下一步,分化各卫,青龙,朱雀,分设东西两军,各自独立,玄武卫留在江东的六万人马先行分设东,中,西三军,各自独立,才是兵部以及相府的最终目的。 想到那帮老臣每每痛心疾首的劝谏,赵崇只觉得头皮发麻。但是和那些文臣又如何能说的通军伍之间的事情昵。 兵部甚至已经上本要求将留在江东的六万玄武卫尽数调入临安。最后被絮叨的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在洪州,衡州各留一万人,其余四万步卒进驻了钱塘江畔才平息了言官们继续上奏的架势。 过了钱塘,就是平江,金陵之地,那里还有一万控鹤军,主将又是出身皇家亲卫的罗疯子,五千未曾示于人前的白虎卫。再加上亲自派遣在金陵,平江两地负责备军训练的暗子,如此的兵力梯次配备,算是可保临安万无一失了。 即便如此,兵部和相府还是以为六万青龙卫尽数东来才能更加保险。 自己在这六万骑兵中要走一万骑随身护驾,想来那些朝官们也都无话可说了。毕竟皇帝北上,可是孤身一人。至于竹子,自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了。 一万五千人马出营的时候,已经是夏去秋来了。 秋高马肥,却正是北凉铁骑往年频繁寇边的最佳时节。如今的北凉政令上已经再次的完成了统一,若不是水军的劣势太大,恐怕胡马早就开始践踏江东之地了吧。 池州以下的金陵,平江等地邸报上依旧波澜不惊,可能是淮泗一地的凉军尚且顾及山东的义军吧。只有两湖地带的五万朱雀卫一面忙着满山满地的清剿那些残余各地,还不时骚扰地方,影响秋收的山匪。一面还要瞪圆了眼睛,盯着江州往西,到江陵府,甚至是夔州一线的凉军。 好在大将对岸的凉军配备的似乎也不算太强,一时间也算相安无事了。 一场大战之后,双方都在暗自舔舐伤口,也就有了蜀中短暂的平静。赵崇的大军,也没有如当日的宇文空那般的一路急行。不过是日行过百里,一路辗转,估计到达重庆的时候,还要二十余日。 出了潭州,一路北上,自岳州城往西,顺着大江边被马蹄踏过,又经由工部组织民夫修建的官道已经颇有些规模了。 岳州城内的孟杰,匆匆在城外拜见了赵崇之后,又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安定地方的事物中去了。 虽然自己身在两湖之间,但是对于蜀中的情形,似乎是更加关心。但是碍于严成化入蜀之前,朝廷和兵部做出的军政一体,暂归诸将节制的军令,也就在岳州停下了脚步。 第486章 流民入蜀,一路尸骨 孟杰虽然不宜在往西去,但还是将新科的探花郎夹带着送到了重庆府去,也算是替朝廷的这帮时刻关心蜀中局势的文臣们尽了一份力了。 至于流民入蜀的策略,虽然是不得已的办法,但是孟杰心里明白,这些老幼青壮各半的流民,就算是在沿线各地州县保障充分的情况下,能走到重庆府的也不过是十之六七而已。 望着自己签署了姓名的行文,孟杰暗自感叹之余,也神伤无比。这个名字一签,对于朝廷来说,开发蜀中是件大大的好事,但是对于这些流民来说或许就是一条埋葬亲人的伤心路。 大军过了岳州,越往西去,一路所遇上的流民似乎越少,每隔三十里架设的粥棚,分外的惹眼。坐镇岳州的孟杰,为此不惜上书朝廷,请求将荆湖南路夏秋两季的税粮尽数截留了下来。 当然有这位户部的大佬上书,剩余的在朝的户部郎官以及各级官吏,都不敢也不会有怨言了。朝廷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下来。不然这些粥棚将难以为继,没有粮食的支撑,只怕流民在路上的损失就会更大。 流民已经开始西进,但是蜀中的局势依旧是和一月之前几乎没有两样。 严成化虽然严厉斥责了利州的义军没有尽到牵制凉军兵力的作用,致使五千朱雀卫损失惨重。但是那位汉王的反应让严成化有些出离的愤怒了。竟然敢驱赶了前往的使臣。 如今的利州不仅人口占据了蜀中百姓数量将近三分之一,兵力更是蜀中三大势力中最为雄厚的一方,靠着座下首席谋士范禹的策略,迁移民众入城,据守少数几个大城,倒是让北凉的骑兵以及大雍驻守成都府外的大营也都是无可奈何了。 年轻的汉王,野心更是膨胀了起来,铁了心的要朝廷再给自己一枚金灿灿的汉王金宝,才肯归顺的样子已经让朝廷彻底的失去了收编的耐心。 现在两强相持之下,倒是让这股义军实质上成了坐收渔翁之利的超然存在。如此才有了驱赶严成化以朝廷名义派来斥责的使者。另一方面,面对北凉那日苏的收买,也是一手收下金宝印信甚至是牛羊等物,一手却又死死不肯让出兴元府的大道来。 汉王的首席谋士范禹苦口婆心的劝谏过几回,直言不可和两方的关系都如此僵硬。但是奈何势力大涨的利州,已经让傅文山沉浸在兵强马壮,人口众多的美梦中,不愿意醒来。 严成化的步卒大营里,粮草辎重尚能维持两月。但是漫长的补给线,开始显现出粮草物资转运不便的缺点来。尚余两万余骑的凉军,不过是散出了五千铁骑,就让严成化开始不安起来。 朝廷以及皇帝的军令来的恰逢其时,再坚守一个月的命令,让严成化又稍稍放宽了心情。开始在营中安心的等待援军了。 李文朗在廖军医的亲自医治下,恢复的速度远超预料。不过是月余,就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赶上天气不错的时候,甚至能跨上马背,缓缓的在营地南面的浅草滩上遛马了。 等到赵崇亲率一万骑青龙朱雀联军到达重庆府的时候,秋意已经很凉了。 大军没有急匆匆的过城而不入,而是放假一日,任由军士们三三两两的进城放松一日。 如今的重庆府城,已经不是当初严成化刚刚入蜀时的那般萧瑟了。毕竟集中了将近百万的人口,使得这座大城不仅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更是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百万人口的充实,加上驻军和开始抵达的流民,让整座城市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聚居地。原有的城池规模,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 但是因为由凉军在外的时时威胁,没有城墙保护的外围,也无法为民众提供安全的保护。百姓还好,大多在城中都有了落脚之地,只余新到的民,就只能暂时安置在刚刚废弃不久的江边营寨之内了。 赵崇索性是闲来无事,也不急着进城,就带着竹子在江边溜达起来。 秋天的江边,气温适宜,阳光正好。若是没有这大片的粥棚,和拥在粥棚边上拥挤不堪的流民就更好了。 “老人家是从何处而来啊?”赵崇度着步子,看到不远处的一名老人颤颤巍巍的领了一碗粥后,正往一处窝棚处走去的时候,上前行了个礼,细声细气的问道。 “哦,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小官人若是想听,就待小老儿喂过了孙儿再和你好好说说。”那老人抬起深陷的眼睛,目光还算是清醒的回道。面对这位衣着不凡的年轻人,老人没有一口回绝。 “那好,索性也是闲来无事。老人家小心着脚下。爷孙两人一顿就这一碗粥,够吃的吗?”赵崇伸手扶了一下被石头绊了一个趔趄的老人,看到老人的第一反应是护住怀中的粥碗的时候,开口问道。 “想要吃饱,那哪能啊,不过这粥也算是厚的了,小官人你看啊,筷子竖着都能不倒,也没有掺沙子什么的,算是有良心的了。一顿领上这么一碗,也就能让我们爷孙两人不至于饿死。但也该知足了。 这西来的一路上啊,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我们一家算是好的了,等过了这个冬天,分了土地,就算是有了活路了。”老人在赵崇的帮助下,只用了平日一半的时间,便回到了自己的窝棚,一边给自己的孙子喂食,一边和赵崇叨叨着。 看着这个仅能容身的窝棚,赵崇皱眉不已。老汉的小孙子不过两三岁,刚刚会走路的年纪,可能是这一路上也是唉了饿的,此时只能在窝棚里爬来爬去的,就是站不起身子来。 猛然的想起了远在琼州宫中的长子,也是和这孩子相仿得年纪,赵崇的心里不由的柔软了下来。 不远处的官道上一骑缓缓而来,身着文士衫,腰悬一口制式军刀。望着粥棚外略显混乱的状况,一时间眉头紧皱。 第487章 群臣皆呕心沥血 老汉见赵崇皱眉不语,也不介意,还是自顾自的唠叨道:“我们一家先是在江北,趁着战乱,看管的凉人越来越少时,就寻了个空挡逃了出来,正好遇见江边有朝廷的大船,自然就顺利过江了。 但是潭州一带,也没有余粮和土地安置我们啊,只好又顺着这一路的粥棚,到了这里,听粥棚礼发放粥食的官人说,一路向西,只要是入了蜀,就有活路。 这不就到了这里,唉!说起来简单,可是这一路上吃的苦处,三言两语又怎么能说的尽。” “看你这处窝棚,里面似乎还有地方,家中还有人没有回来吗?”赵崇听着老汉的叹息声,声声仿佛都是带刺一般的刺的胸口隐隐发痛。于是就转移了话题问道。 “确实还有一子一孙,都去营中报备去了。我们到此不过两日,还没有分到营房。小官人你看,那诺大的营房,定然是够我等居住的。只盼能顺利进去,就算是熬到头了。听说这里全都是那位新科的探花姚大人在此一力操持,不然我等只怕还是没有盼头啊。” “怎么没有女眷?”赵崇听说还有一子一孙,这才点了点头,如此的话,也不算是孤儿弱老了。活下去的希望也就大了几分。但是这句话问出了口,就后悔起来。 果不其然,老汉听到此问瞬间就红了眼眶。“老婆子过了江之后,就一病不起,不久就散手而去了。孙子的母亲在路上为了省一口吃食给两个儿子,也饿死在了半道上。眼看就要到地方了,可见是个没有福气的。 还有两个孙女,也都十多岁了,这长途路上,那里敢带上?也都在潭州的时候卖与了大户人家为奴了。若是在这里能挣出个活命的路子来,有机会再去赎回,总比饿死在路上的强。” “哼,真是可恶,一顿只有一碗粥,如此薄情,何以安心的戴这顶官帽?我看这新科的探花郎,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竹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的就要爆发起来。 说完反身就要往那处粥棚去,欲和那负责分发粥饭的官吏论个明白。被赵崇眼疾手快的在衣襟后轻轻一拉,才没有生出事端来。 “这位姑娘,可不要如此说,着人多粥少的,姚大人也不容易了。这里再差也比路上强的多了,老汉到了这里两日,总算时没有见到再有饿死的人了。这世道不平,我等小民可不就是如蝼蚁一般,如今有官府出赈粮,可不敢再有奢求了。 何况凉人凶残,朝廷一面要对抗那些虎狼,一面还要顾及到我们,朝廷也不容易的!”老汉眼巴巴的叹了口气,实在是不明白这年轻的姑娘那里来的这硬脾气。这种乱世,有一口吃的还不就该是感恩戴德的了。 赵崇正和老汉絮叨的时候,忽然粥棚那边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紧接着略显混乱的场面开始渐渐的整齐有序了起来。等待着施粥的流民们竟然开始排起了队伍来。 赵崇仔细拿眼睛看时,却是一位青年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在了粥棚的前面。年纪不过二十五六,面容上倒是和老丞相姚秀夫有五六分相似。却是新科探花,相府里的大公子姚元兴。 “换大勺分发,还是每人一勺。每锅粥中再加三升粗米,每天两顿供粥不可间断。”那青年的着两句话让流民们欢呼不已。开始自觉的在年轻人的指挥下变得整齐有序了起来。 “那位就是姚大人,别看年纪不大,真真的是一位青天大老爷,是朝廷派来的一位好官!”老汉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那年轻人的时候,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赵崇别过了老汉,带着竹子慢慢靠了过去,看着开始变得有序得流民们,不住的开始赞许起来。 正在注视粥棚的年轻人似乎有了感觉一般的抬头往赵崇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见到是赵崇亲至,惊讶之余,还有一丝犹豫,然后连忙的就准备往赵崇的面前来跪拜行礼。 姚元兴虽是相府的大公子,但是在高中探花之前,也不是能常见圣颜的。琼林宴上因为是前三甲,所以能够靠近皇上身前,也算混了一个眼熟。所以此时才一眼认出了赵崇。但是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并没有带来护卫随从,也担心贸然行礼跪拜,会给赵崇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这才有了之前的那犹豫之色。 “姚公子,琼州一别,别来无恙啊?”赵崇似乎看出了姚元兴犹豫的原因,不待姚元兴到自己身前,就主动的上前打起了招呼。 “他乡遇故知啊,快请入营内一叙如何。”姚元兴楞了一愣之后,反应的也不慢。连忙邀请赵崇先入营再说。毕竟营内是有南宫藏派驻前来的三千步卒。安全问题相对就是不用担心了。 赵崇对于臣下的好意,当然并不会拒绝,当即就和竹子两人,随姚元兴入了营中。待到进了营房内,连忙跪拜补上了君臣之礼。 “探花郎如今的官声可是大好啊,就不必行此大礼了,快快起身,给朕说一说这里的情况吧。”赵崇往主坐上一坐后,就招手虚扶了一把眼前的这位被流民称为姚青天的姚大公子。 “这次的流民西迁,朝廷虽然调拨了大量的粮草,补给了沿线的各州各府各县,但是一路之上倒毙的流民也不在少数。更是听说孟杰孟大人在签完了行文之后感慨了一句:“天下间,唯有姓名最难写!”而后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一笔写完姓名之后,呕出了胸中的一口热血! ...... 赵崇在这个营地里停留不过半日,便带着姚元兴一起进了重庆府城去了。闻讯而来的南宫藏,匆匆而来。还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约有五千凉军奔着城外秋收的百姓而来了。 城中虽有将近两万步卒,但是集结起来,是需要时间的。 “传令,立即吹集结号。”赵崇脸上当即失色的下令到。 第488章 虚惊一场 重庆府城外的旷野中,特别是西南方靠近大江的岸边,大片大片的田地里满是成熟了的庄稼。聚居在此地的百姓们正挥汗如雨的抢收。因为他们知道或许晚了一天,就会被不时出没的凉军的战马践踏毁坏而失去过去数月的劳动成果。 但是今天,劳作不过半日,就被天边传来的“呜呜呜”的号角声惊呆了。凉军来的如此之快! 正在巡视的南宫藏,留下了数百亲卫,暂做牵制之用,自己却是匆匆奔驰入了城中! 打算集结步卒出城结阵抵抗一番,但是无意间得知了赵崇已经进城,指挥权就理所当然的落入了这位准备进城休整一日的皇帝身上了。好在城外就有三千骑兵原地驻扎,看管着两万多匹战马,此时算是临时的发挥了作用。 大雍骑兵的军制,大多照用凉骑军制,就连号角声都相差无几。 赵崇匆匆出城赶到留守的临时营地的时候,史邵波早已经集结好了三千留守骑兵。一阵旋风般的就往凉骑出没的方向迎了上去。南宫藏自然也没有闲着,一边调集步卒,准备随后支援,一边严令四门紧闭,防止凉军小股兵力入城骚扰。 竹子跟在赵崇身边,兴奋的无以言表。让一旁的史邵波颇为不满。按照史邵波的本意,绝对是不愿意让赵崇亲自领军在外的,但赵崇的性格那里是史邵波能够劝的了的。 五千骑凉军在阿拉坦的率领下,四处出击。出发的时候,那日苏给出的命令只有一条:“找到一切可以遇见的对手的物资,然后就用勇士们胯下的马蹄踏毁它们。”所以阿拉坦一路上,四处出击,先是逐一造访了利州路义军驻守的除了兴元府城之外的所有城池。 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没有发动直接的攻城战。而是如一阵旋风一般的席卷了城外一切的物资,包括临时草庐,即将成熟的庄稼等等一切遇上的可用物资。犹如一阵蝗虫过境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义军的反应虽然不慢,但是吃亏在缺乏可以和凉军直接对抗的骑兵上,步卒的精锐又大多驻守在了要害之地兴元府里,所以对于这股凉军的扫荡,只能是采取坚壁清野的战略,坚守不出了。 损失是惨重的,范禹苦心经营的一些产业,包括仿照重重庆府外,组织百姓屯垦的土地上,眼见丰收在即的粮食,几乎全部被一扫而空。直到此时,年轻不可一世的傅文山,才猛然惊醒。 自己的军力还不能完全的单独面对朝廷或者是凉人中的任何一方,但是于局势来说,似乎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等待他们的饥荒正在一步一步的逼近。 百万人口,自然就有百万张嘴,需要用粮食去填补。而各城内存储的粮草,已经不足以支撑三个月以上了。 五千凉骑,肆虐利州北方之后,见严成化似乎也是毫无反应,又马头一转,挥军南下了。在广阔的蜀中平野里驰骋纵横了十数日后,终于到了南下后最大的目标,重庆府,以及府城外那大片大片的已经开始收割的救命粮。 对于入蜀的大军,以及聚集在重庆府城的百姓们来说是救命粮的庄稼,但在凉军的眼里,自然就是耗死大雍军民最碍眼的东西了。既然兵力已经不能占据优势,想要抢收,并运回成都府城,肯定是不现实的,那么就只有用马蹄去践踏,用火去焚毁了。 骑兵来的极快,不过是探马出现之后的半日功夫,五千骑兵就纵马逼近到了重庆城北二十里的地方。但是就是这二十里的距离,让阿拉坦的意图功亏一篑了。 阿拉坦也没有料到,自己的运气会如此的差。偏偏就遇上了刚刚到达重庆外围的赵崇,以及身后的一万五千骑骑兵! 当探马回报说是城东有大股骑兵迎上来的时候,阿拉坦还以为不过南宫藏的虚张声势。但是当近距离的看到了骑兵的装备之后,这些沉稳肃静,全部身披黑衣黑甲的骑士们,用杀气和士气,让他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这三千骑兵,自己虽然不惧。但是一场混战之后,必然还要遇上结阵完毕的玄武卫的步卒! 阿拉坦心里明白,重庆城驻守的步卒足足有两万!更有甚者是在前次的大战中,那无名小山上主将的亲卫们为之折戟沉沙全军覆没的陌刀兵,这里足足有五千之众。还有最擅长用此兵种的陌刀猛将南宫藏。 而且,最后一波的探马被对方的骑兵辇的狼狈而回的时候,阿拉坦彻底的断去了正面一战的念头。 对方的骑兵远不止三千骑,后方还在陆陆续续的不断往自己的两翼运动。看数量,已经足足有五六千骑了。 “万夫长大人,城内的步卒已经在城南结阵,步卒甲兵不下六千人马。”己方探马报来的最后一条情报,彻底的让阿拉坦没有继续对峙的信心。当即一转马头,身后的五千骑兵,如潮水般退去。 望着一阵欢呼的己方军士,赵崇和史邵波都是松下了一口粗气。若是对方真的放手一战的话,刚刚集结完毕的援军,未必就能占的了多少便宜。只有身后的竹子一声叹息,似乎是错过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一般。 “这传说中凶悍无比的北凉铁骑,也不过如此吗?都是一群软蛋!”竹子气鼓鼓的纵马还追出去里许。纵马上了一道低矮的土坡上,看不见了凉军的踪影后,才怏怏的回马。 “大军对战,岂是你想的那般简单。这股凉军的领军大将,也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物。一见占不到便宜,走的干脆利落,如此退去,比大战一场更能让我们头疼。 此去成都府外的严将军大营,还有五百多里的路程,这一路上都是对方偷袭的好时机。”史邵波憋了一眼这位好战却又显然时沙场白痴的竹子一眼。仿佛时从鼻子里挤出的几句话,更是让竹子睁圆了杏眼。 第489章 凉将的恐惧 但是碍于赵崇在场,也就不敢发作了。也找不到什么狠话来对付这位比较讨厌的中年油腻将军。只好憋着口气,转过头,装作不看史邵波的样子。 待到探马确定凉军走远了之后,大军缓缓回营。南宫藏的步卒们却没有回城。而是被将领们命令配合百姓开始抢收粮食,位了加快速度,就连流民众中的青壮劳力也被组织了起来。 有了这一万五千骑兵在外,一切都顺畅了起来,也你不在担心凉军的偷袭了。 不过数日,城外数十万亩良田中的粮食就被收割完毕,大部分被收入了城中。等待晾干之后,收入府衙的库房,作为战时储备,统一由临时的府衙按照战时需求发放。以保证这百万人口能安然的熬过这个冬天。 耽搁过了数日之后,赵崇终于再一次的聚齐了军马,给各位将领的军令是汇合坚守大营的严成化后,再次进逼成都府!赵崇似乎是铁了心的要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解决了蜀中的这些残余的凉人。 好在永平五年的春天,开始安心的经营这个原本肥沃富庶的天府之国。从而为整个大江的中下游减轻压力。 自古破江东者必先居上游,顺势而下大事方才可成。大雍如今要做的是守住江东,当然也要占据上游。 重庆府城里依旧是留下南宫藏坐镇,但是兵力却是再一次的被抽调走了五千步卒。只余一万五千步卒,看守着一座大城和一座满是流民的军营。压力之大,也只有南宫藏一人知晓了。 姚元兴作为朝廷派来负责流民安置事项的文官,做的很是不错。连带着南宫藏也将重庆府城内的民政等事宜,也一并委托给了这位年轻的新科探花郎。一文一武的两人配合的还算不错。经过着一两个月的磨合,竟然都有了很多的默契了。 两万步骑联军,携带了大量的粮草辎重,一路缓缓而行。骑兵的探马小队远远的散出近百里。时刻注视着一路上的风吹草动。隐入平野里的五千凉军一连两日都没有出现一丝踪迹。 多少让赵崇有些意外。难道这样的绝佳的偷袭拖延的机会,凉军就这么的放弃了吗? 正当赵崇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赶往严成化的军营时,那五千凉军早已经快马加鞭的返回了营寨。放下大军之后,阿拉坦独自一人进了成都府城。 “留守大人,南朝的援军已经到了重庆府了。小人见不能力敌就一路先退了回来。大人还要早做准备。”阿拉坦在那日苏居住的府衙里,将这个最大的消息带了回来。 “如此就对了,近一两个月来,那严成化都是缩在大营里,一动不动。只是闷头将附近的大树几乎都伐了个精光。看来是在打造攻城器械。就等着援军一到,只怕就要开始强攻成都了。 可曾探查清楚,援军有多少人马?是何人领军?” 那日苏眼窝深陷,此时已经没有了当年一路南下时那种锋芒毕露的锐气了。这十数年来,不仅身体日渐衰颓,同样衰颓的还有往日里豪情万丈的雄心。 五万铁骑,已经不能在蜀中这纵横千里的土地上所向披靡了。但是老将对于局势和对手新到的援军实力还是十分的关心。 “援军约有一万五千骑,路过重庆府城的时候,和小人有所接触。如今西来成都的还有抽调自重庆的步卒五千人,共计两万人马。看将旗,领军的是青龙卫的资深统领史邵波。” 阿拉坦虽然没有和赵崇来一场大战,但还是将对手援军的兵力情况打探的清清楚楚。只是赵崇自己并未打出帅旗。大军行军用的是青龙卫的将旗,所以阿拉坦以为领军将领只是青龙卫成军之时的左厢都指挥史邵波。 这位长髯的中年将军,在北凉的军中也是大大的有名。当年在琼州,北凉的谍报工作也是十分猖獗的。羽林四卫成军之时,大都城的王帐就已经知道了都指挥使级别以上的将领名单。 好在端木飞及时的加大了整肃的力度,才使得情况好转起来。 “如此说来,重庆城内还有一万五千步卒驻守?”那日苏看着羊皮地图,指着重庆的方位问道。但是即使如此,自己也是难有妙策了。麾下兵力只有两万五千余,就算是分出一半,也没有把握在短时间之内攻破重庆这座大城。 何况骑兵本就不善攻城。若是带上回回炮,那就难免的要影响到行军的速度,从而降低偷袭的突然性。南朝有了一万五千骑兵的援军之后,就更加的能游刃有余的应付自己的分兵了。 若是一味等待,只怕是援军到达军营之日就是严成化倾尽全力攻击成都之时,一旦成都城破,自己在蜀中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处了,部族中的老幼妇孺以及大批牛羊的转移速度,是定然逃不出南朝骑兵的铁蹄之下的。 蜀中的天气,在冬天里虽然算不是严寒,但是没有了补给之后,自己能在蜀中再坚持几天,没有人能够回答的上来。 坚壁清野!没有想到南朝只用这四个字,就让自己一败涂地! 一战之后,伤亡过半,更可怕的是北方的大都已经送不进来援军和物资了。这剩余的两万多的骑兵,似乎成了这个巨大瓮中的那只最肥美的鳖了。而南朝却是可以源源不断的通过大江以及顺着大江延伸进来的陆路运来物资和大军。 恐惧的感觉第一次涌上了这位北凉军中以奸猾出名的老将心头。 灭亡,并不恐怖。恐怖的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手一步一步将自己逼入灭亡的境地时,自己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此时,这位纵横了半生的老将,深陷的眼窝里,那两只曾经如鹰隼利爪般的眼睛不断的在地图上游走。企图能找到一个突破口,为麾下的两万多骑的凉军找出一条生路。 “大都和王庭难道就这么看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入绝境而不发一兵前来吗?毕竟那两万骑兵中也有三成是黑狼部的勇士啊!”阿拉坦眼见着主将的挣扎和纠结,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第490章 北凉旧事 “即使有心救援,又能怎样?现在在山东,淮泗一带,王庭已经被南朝的重兵压的疲于应付了。还有西北,以及草原上的异动部族需要兵力震慑。黄金家族的核心战力不过时十万薛怯军。 当然原本还有那经历百战淬炼而成的西征大军,精锐成都也不在薛怯军之下。但是一场兄弟相争,损失最为惨重的倒不是那些仆从军,反而是各自麾下最精锐的几乎时出自同一部族的勇士! 要不是一万护陵军的出现,恐怕损失还要更加严重!这一役之后,到现在王庭哪里还能再抽出兵力来为我们打通北去的归路!生或者死,一切都得依靠我们自己手中的弯刀了。”那日苏嘶声苦笑道,声音里满是苦涩和不甘。 骑士心里对于大都城的按兵不动还时有些怀疑的,但是在这里总是不好明说。毕竟当年大都城外战事正酣的时候,自己几乎同时接到了双的调令。但是自己也是如今日王庭一般的按兵不动过! 如今又怨的了谁? 北凉!在特木尔大可汗去后,就再也聚不起全部的力量了。当初二十年灭四十国的辉煌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面对这个如涅盘重生一般的南朝大雍,似乎开始有了颓势! 这数年来,岭南以及江东之地上的小部族尚且不计,曾经威震天下,纵横千万里的北凉铁骑,就已经在对手的刀下倒下了数万! 南阳海中的北凉水师以及水师统帅范弘阳。 南征的五万铁骑,两任南征的主将。 还有那位在草原上有着智如妖,猛如虎之称的年轻少将军。以及董家的那匹千里驹! 自己以及麾下的五万铁骑,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批! ...... 朱雀卫的伤兵们经过将近两个月的修养,大多都已经恢复了伤势。只有极少数重伤的还在将养。有了这些骑兵,正好暂时的填补了朱雀卫损失殆尽的探马空缺。 这些伤病大多都是李文朗麾下,所以连带的也将营外的消息带回了李文朗的军帐中。在得知有援军到达的时候,李文郎再也坐不住了。拖着尚未痊愈的伤疤,就要出营活动活动筋骨。 等待的时候,时间总是漫长的,但是这一次李文朗没有等待多久。从接到消息到赵崇的大军出现在探马的视线里,不过五六日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五百里的距离,赵崇一路缓缓的走了八天。 这速度相对于麾下几乎全是骑兵的配置来说,确实是有些慢了。 严成化自然是亲自出营三十里迎接。营中也不用在多余的准备什么,前番可是足够驻扎四万大军的。如今营中的步卒加上前来增援的两万人马,总兵力也不过是三万伍千人。 军士的营帐是足够使用了,只是战马的马厩稍显不足。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运进大营的木头可是不少,只需在原有的岸滩边上,将马厩的数量再增加一倍,也就够了。 这些准备的事宜,当然是早早的就完成了。就等着大军到来就能顺利入营了。 前番的一场大战,严成化亲自压阵,但是凉军也想全力一战,双方拼杀的激烈程度,让这些久经沙场的将领们都暗自感叹不已。相比于凉军的损失,大雍玄武卫步卒的损失似乎更大。 但是凉军是首先撤出的战场,所以也可以说是大雍的步卒在正面的对抗中不仅抗住了凉骑疯狂的攻击,而且还迫退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北凉铁骑!这一切还是在对阵的步卒兵力稍弱的情况之下取得的。 但是大雍步骑两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正面战场上的三万五千步卒,阵亡和重伤不治的达到了两万人,五千驰援而来的朱雀卫骑兵更是几乎全军覆没!各级别的将领更是只剩下重伤昏死的李文朗一人被救治过来。 此役也是大雍玄武卫成军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战了。若不是义军的临时变卦,放松了对驻守潼川的一万凉军的紧逼,致使一万凉军南下偷袭步卒的后方营地,游弋在外的五千朱雀卫只怕会在凉军撤退的路上,再狠狠的咬上一口,而不是全军几乎覆没的结局。 大军汇合的这一日,上午的秋风已经又了一丝凉意了。吹在披挂铁甲的骑兵身上,更平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严成化只带着数十亲兵,静静的等在依稀不辨的官道上,看着青龙卫的探马游骑飘然而来,又飘忽而去。不过一个时辰之间后,远处天际线上似乎涌起了一道粗壮的黑色线条! 骑兵用黑色的衣甲点燃了这个秋天里荒芜萧瑟的旷野! 马蹄声声,号角阵阵,五千朱雀卫踏着轰隆的脚步声,再一次的出现在严成化的眼前。 “为何不见将旗?这五千朱雀是何人领军?”严成化看了半响不见将旗,回身向身后的亲卫问道。这估计只是先锋。五千朱雀卫没有都指挥使,隐约的分成了五个队列,每个队列的最前端,扛旗兵的马背上打的不过是普通的军旗! 军旗下分别是五名副将在前引领。 “听重庆府南宫将军传过来的消息,说是此次五千朱雀卫并没有配备都指挥使级别的将领。都是陛下暂时代领而已。或许他们会成为第一支成建制的转化为卫皇家亲卫的大雍骑兵也未可知!”亲卫中的都指挥上前小声的回道。 “嗯,随本将上前!”严成化听完之后,亲亲一磕马腹,带着数十骑,迎面而上。 五千朱雀在奔驰中阵型缓缓一变,宽大的正面裂出一道数十步宽的口子,五六骑如离弦之箭一般的飙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年轻的大雍皇帝赵崇。身后是五名衣着甲胄的年轻小将。 六骑冲到大军前方里许,赵崇一拉马缰,胯下那匹神骏的战马人立而起。身后不远的几名将领也齐齐停马驻足。身后的无名副将见状,挥手向后示意,大军缓缓减速。如一道狂涌的波涛缓缓停在黄色的原野上。 严成化驱马不停,在距离赵崇数百步时,就早早的翻身下马,马缰往身后的亲卫手中一扔后,就独自大步的向着赵崇的马前走去。 第491章 千里奔袭 两万人马陆陆续续的入营,耗费了大半日的功夫,尚有一万青龙卫留在了营外。对于大军行动的如此缓慢,严成化心里也是颇为不满。 但是赵崇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而是拉上严成化,粗粗的巡视了一遍这座几乎包围了一个湖泊的军营。 这两个月间,严成化可没有闲着。秘密打造的攻城器械,已经摆满了无数个军帐。营中的千余工匠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严将军果然是有办法的,单单这八百多的工匠,再这个民生凋敝的蜀中,如今可是不好找啊!”皇帝对于眼前的一切,几乎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口中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至于说前番的那些军卫之间配合的问题,此时总是不适合提出来的。对于五千朱雀卫的伤亡,就连李文朗夜没有再赵崇面前多说什么。 “不敢瞒陛下,末将出身蜀中,家族在此地尚有些影响的。这些工匠,也都是族中长辈们一力支持之下,才能召集的如此顺利。”严成化随口一笑的解释道。在蜀中,自己几乎算是大半个地头蛇了。 虽然自己的一支在族中只是旁支,但是此时归来,麾下有六万大军,以及朝廷的军旗,让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同于往日了。族中对于这样的一位子弟,当然是会倾力支持的了。 那里还会在乎是旁支还是嫡系。明眼人此时都已经可以预见,蜀中归于朝廷,不过是时间问题。 “朕倒是忘了严将军原本就是蜀中的将领。”赵崇哈哈一笑,但是却没有说些赏赐乡老以及家族中那些长辈的话来。因为宋家的事情,早已经传开。原本的一姓二十六房,已经分散成二十六家了。 此时再说这些赏赐族人的话来,多少有些不怎么应景。 “陛下,末将准备已足,如今大军汇合后,营中兵马,粮草,刀兵等物具都充足。依末将看来,挥军攻城,机会已经成熟了。末将愿意领步卒两万,围攻成都!”严成化没有在家族之事上再有言语,而是直接话锋一转,就开始请战了。 “成都是早晚要进攻的,但是朕倒是更加的关心凉军北上的那条大道的闸门--兴元府的情况。听说那位所谓的汉王,还在憋着一口气要一枚汉王的宝印啊!”对于这位大将的请战,赵崇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有些出乎意料的问起了傅文山的情况来。 严成化先是一愣,继而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意。自己的想法是兴元府在义军手里,总是不会轻易的放凉军北去的。但是赵崇的意思,只怕是要先行动手了。看来这位年轻的皇帝,是不愿意将哪怕是一丝的危险放在别人手里的。 “义军随人数众多,号称二十万,但是实际青壮不过十五万人。其中傅文山的心腹嫡系不过五万人马。分驻兴元府,和利州城两地,其余的州县驻军皆不足为虑。”严成化对于盘踞在利州路北部的义军的情况还是了解的比较透彻的。见赵崇询问,就如实的说了出来。 “如此,朕欲谴一大将领步骑一万五千人马趁夜出兵,威逼利州和兴元府。其中五千步卒在米仓山山道扎营挡住大路。骑兵则在两地之间见机寻求战机。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问题。将军以为如何?”赵崇也没有隐瞒,当即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如此出其不意,真是好计。只是此去将近千里路途,物资供应定然不便。若是再需要攻城的话,骑兵就未必好用了。倒是用五千步卒守住米仓山真是一步妙招。”话说道这个份上,严成化随即明白了青龙卫为何行动迟缓,入营不顺的动作了。 那位史将军,多半已经接到了皇帝亲自下达的军令了。但是利州路北方,地形就不像蜀中平野上那么的平坦了。用骑兵的话,速度定然会受到影响的。 “骑兵只在两地之间,做骚扰只用。若是利州或者兴元府有一地出兵救援,则用骑兵攻击。相信野战,青龙卫是不惧怕义军所谓的精锐的。只要我们自己占据了这两处要地,凉军就彻底的断绝了北逃的机会了。 如此一来,将军日后治理蜀中,才能安心啊!”如此重大的行动,两人几乎就是在巡视的空挡就做下了决定。当即一万青龙卫一转马头,撞过了已经是空城的潼川。 第二日旁晚时分,就出现在了嘉陵江的西岸!一路上更是以雷霆之势扫除了义军并不算多的零星探马。 “什么,朝廷大军直扑利州而来?有多少人马?我们散布在潼川附近的探马为何不见来报?”直到大军过了江后,利州城内的傅文山,才得到了消息,顿时大惊。但是转瞬之间,也就放下心来。 在傅文山看来,朝廷大军正在成都府外和凉军对峙。如此的偏师孤军深入,自己也是不惧的。毕竟自己麾下有五万精锐虽是可以互相支援。 朝廷的意图,定是想控制兴元府。其中的深意,也就无非是惧怕自己要价不成,投靠了凉军而已! “回汉王,朝廷大军约有万骑,具是骑兵,打的是青龙卫的军旗,领军的是“史”字将旗。我军零星的探马,早在对方行军前,就被对方派出大股骑兵将之剿灭干净了。 骑兵的身后似乎还有五千步卒。但也是人人配马的,所以行军速度很快,几乎能跟的上骑兵的速度了。”探马营的主将小心的回道。其实也怪不得探马营的主将。 全是被赵崇之前的行军习惯给迷糊住了。重庆到成都不过五百多里的路程,赵崇率大兵硬是足足走了八九日。谁能想到,到达大营后,出其不意的一夜一日就能行军四百里,在利州的南部渡过了嘉陵江! 大军逼近利州城后,一分为二,五千骑留在了城外观望,另外五千骑只是绕城而过,匆匆又逼向了兴元府去。 而留在大营的赵崇以及严成化,都没有闲着,休整了一日后,便开始出营向凉军叫战了。双方火攻或守,在那块前番拼死厮杀过的战场上再一次的对峙了起来。 第492章 利州不稳 正面的那块丘陵后方的平地上,一连两日,又上演了例行公事一般的对杀!大雍的步卒每日不过是万人列阵相迎,另有五千朱雀卫游弋在大阵的两肋。凉军的骑兵或是正面,或是迂回两翼,不断的试探和撕咬。 凉军忌惮于一路北上的那一万五千步骑联军,所以厮杀起来,就不能尽兴,每日都会留下大半人马防备着后方。 出战的不过是万骑左右。双方你来我往的,也没有打出什么实质性的血性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日苏已经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正面的大雍步卒依靠密集阵型,配合日渐娴熟,已经能抗的住自己麾下勇士的亡命冲击了。南朝步卒手中的长枪,盾牌,以及远程攻击的弩箭,让一向擅长袭扰骑射的凉骑面对步卒时,几乎是无计可施。 相比于正面雍凉之间的平淡表现,在利州北部,尤其是兴元府一带,战事显然时更加的胶着一点。 傅文山势力大增之后,更是将大量的粮草集中在自己亲自坐镇的利州城。对于凸在北部的兴元府,供应补给一直都是不遗余力的。但是对于其他州县驻军的供应,就没有那么的及时和足量了。 特别是这一万青龙卫数百里的奔袭之后,鉴于出城运送补给的步卒被青龙卫轻松的击溃了两次之后,就再也不愿意运输粮草出城了。 “汉王,达州,巴州,兴州等城池已经断了消息两日了。末将请求再派探马出城打探一下情况。”利州城内的府衙里,一位义军的将领半跪再傅文山面前,神情颇有些焦急的请示道。 傅文山眼光看向了在下首端坐的范禹,又看了看眼前焦急的将领,没有同意他的请求,只是安慰道:“不过时两日时间,各地的粮草储存都还可以坚持几日。 本王刚从城头下来,朝廷的大军不过一万多人,而且步卒也没有停留,利州城外留下的不过五千骑兵。北上兴元府的也不过是五千骑兵,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攻城的。我们只需坚守即可。” “汉王所言极是,朝廷此举多半是向送五千步卒入米仓山,至于我们控制下的城池,只怕是有心无力的。所以我军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守不出。前番那五千凉骑不就是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又铩羽而回了吗?” 范禹也缓缓劝道,这些军中的年轻人也只有这位汉王还能镇的住。听到汉王和范禹两人都不主张出战,也就不在坚持了。 时间过的极快。转眼就是十余日,青龙卫还是每日的在城池附近游弋,半点也没有收兵的意思。至于粮草和补给,先前的两次截击义军的运粮队,缴获的粮草足够一万多人的大军用度半月的了。 加上自己马背上携带的肉干,就是在坚持半月,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利州路义军控制之下的城池里就不是如此了。除了屯聚了大量粮草的利州之外,几乎都开始不同程度的缺粮了。眼见每半月一次的补给已经晚到了十余日。各城的守将都是坐不住了。 之前因为执行了范禹坚壁清野的命令。将各地的百姓强行迁往城中,一应物资全部充公,由利州城统一发放,实行的是战时标准--每人每天定量供应。 但是这一旦断了,不要说是百姓,就连驻军都没有口粮,那里还能保持的住人心稳定! 一时间各州府县的驻军将领纷纷派出人来,往利州城打探消息。各地的求救人员纷纷涌倒了利州城下。但是青龙卫偏偏就压根没有拦截。对于这座大城,遵循的是许进不许出的策略。 “可恶!我们和这青龙卫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如此相逼?难道是想将我们赶尽杀绝吗?”汉王麾下的将领们开始更加的焦躁了。守在城头的校尉更是恨声骂道。 “将军大人,也不能如此说,毕竟我们上次放任潼川的凉军南下,不就让那数千朱雀卫损失惨重了吗?这青龙朱雀,都是朝廷的羽林卫,这个仇可算结的大了。怎能说无冤无仇? 何况我们兄弟们当初跟随汉王起事,打的就是勤王的旗号,要说当初朝廷一路难逃,顾不上蜀中之事就罢了。如今王师就在眼前,我们确实如此的裂地据守......”那校尉身边的亲兵小声的嘀咕着。引得附近义军军士们都是点头附和。直到那校尉转身瞪了一眼,才闭上了嘴巴。 “汉王平日里待我等不薄。无论是粮草军械甚至是饷银,对于我们从来不曾拖欠,这蜀中荒乱的几年,让你们的家小得以保全,此乃活命之恩。所以本将不想再从你们的口中听到如此言论,往后若是有再犯者,如同此箭。” 校尉当即厉声呵斥,说罢自城头的长弓手背后取出一枚长箭,双手握住箭头箭尾,猛然一角力,长箭应声而断! 亲卫顿时噤声。 但是汉王的危机并没有解决。近日以来,各地的求救人员不断增多。今日单就上午半日,又来了三路求救的人马。 “汉王,我们城中尚有两万精锐,和一万青壮,不如出城一战,若再如此僵持,只怕兴元府的军心不稳啊!” “汉王,达州,巴州,兴州粮草具已经断了数日,若在迟疑,军心,民心必定全线崩溃。” ...... 麾下的将领们一片的请战声。让本就烦躁的傅文山更加的烦躁起来。青龙卫这一手只骚扰不进攻的策略,显然是击中了自己的软肋。当初就不该将粮草全部集中存放在利州一座城内。 凉军来去不过数日,但是这青龙卫,到现在也看不出有撤兵的迹象。恐怕是已经探准了各地状况。就等着自己一路一路的送出粮草,好出兵劫掠了。这对于没有强大骑兵可用的义军来说,几乎是无解的。 “范先生可有妙计,能解当下危局?”傅文山已经思虑数日,始终不得妙策,只得转向范禹问道。寄希望于这位首席谋士能够再一次的化腐朽为神奇。 “回汉王,办法是有一条,就怕王爷您不肯用。”范禹眉头紧锁,见傅文山询问,拱手回道。 第493章 利州之战(一) 麾下的诸多将领一听有着首席军师加谋士称号的范先生如此回话,全部都是精神一振。所有的眼光几乎在这一瞬间全部集中到了范禹的身上。而范禹似乎是毫无知觉的只是用自己的眼睛凝视着自己一心辅佐了数年的傅文山。 刚刚起兵的时候,这位年轻人所显现出来的特质是自己十分欣赏的。但不过是着短短的的数年之间,为何就变得这般陌生了昵。 变化是从何时开始,范禹也是没有察觉的到。但是对于朝廷的敌意,却是从那位被派出打探汉王双亲消息,最先返回的亲卫开始的。那个时候,距离朝廷大军扫荡岭南结束不过数月。 ...... “先生若有良策,请尽管说来。”傅文山眼神闪烁之间,右手习惯性的按在了刀柄上,脚下依旧是迈着小碎步,在两排文武之间一步一顿。听到范禹此言后,也并不停步反倒是脸上颇有些喜意的说道。 “汉王若想保全义军所占据的利州路,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亲自去严成化的大营。只要谈妥了合军之事,危机自然解除。”范禹慢悠悠的说道。 “如此算什么妙计?” “汉王与朱雀卫已是不共戴天之仇,先生如此想让汉王自投罗网吗?” “迂腐书生,只知投降,不知有荣辱和尊严吗?” ......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就激起了对面将领们的一片呵斥声。范禹对于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眼睛尤盯着那位年轻汉王的背影。 傅文山正度步间,骤听如此论调,霍然停步转身冷声道:“本王之前就曾有言,妄议归顺朝廷者,就是以本王为敌!先生今日还是要试探一次本王的底线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先生若是想为自己留条后路,那么本王也不会误人前程!” 一直直视着傅文山的范禹,听到此言,木然的收回目光。松开拱起的双手,仔细理了理衣襟道:“如此,多谢汉王了!”说罢又朝众人拱手道:“诸位保重。” “汉王,此人如此无礼,待末将......”范禹刚刚跨出大门,就有将领手握刀柄,作势要追。却被傅文山一挥手就制止住了。 “好歹也辅佐了本王数年,人心即散,且让他去吧。” ...... 黄昏时分,一道萧索的身影,骑在一头骡子的背上,一步一晃缓缓走在利州城内的大街上。巡视的将校们,因为不知是否还要行礼而显的有些手足无措。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城墙的一个拐角处,先前的那位守城校尉的亲兵却是悄悄的放飞了一只灵巧的信鸽。 “好!走了范禹,利州城内就没有了坚守的主心骨了。快的话,明日就会有建功的机会了。”青龙卫的临时军帐中,亲自领兵留在利州附近的史邵波手里捏着一张小小的纸片。脸上却是笑开了花的对着麾下的数名将领言道。 第二日清晨,利州城果然是四门大开。涌出了一万步卒。刀枪明亮,衣甲还算严整。傅文山一马当先,在阵前驻马。一面王旗迎风招展,扛旗的壮士,昂然挺立。王旗下是拱卫着的五百亲卫。 五千青龙卫在南城门外静静的等着涌出来的步卒结阵。日上三杆的时候,义军的鼓声终于停了下来。 “利州城驻军数量足足两万,都是傅文山的嫡系心腹。想来也是有些战力的。末将请提两千骑,去会一会这位在蜀中名声在外的年轻人如何?”正面遥遥相对的五千青龙卫一片沉寂。 胯下战马不时的打着沉重的喷嚏。秋风吹来,吹起外罩的披风连成一片黑色的海洋。史邵波身边簇拥着数百亲卫,以及几位军中的将领。面对着义军匆匆结成的步阵,麾下的一名都指挥使上前一步再马背上拱手请战道。 “好!本将亲自给你压阵。”史邵波一口答应了下来。那都指挥使兴奋的策马奔出,身边的一名亲卫自马背上取出牛角号,搭在嘴上,鼓起腮帮就吹起了“呜呜呜”的进攻号角声。 号声未落,骑兵阵型的两侧分别裂出一支千骑左右的箭头。 号角声停歇的时候,两千骑兵已经携着军旗紧紧的跟在将领的身后,向着正面的军阵席卷而去了。 “果然不负青龙之名,两千骑兵的声势竟也能如此!若是那宋少亭亲至,军势又当如何?”已经撤到阵后的傅文山看着两道黑色的箭头涌来的时候,不禁感慨万千。但是麾下的军阵却没有停顿,最前方的盾牌手树起了无数的木盾,长枪手的长枪斜斜的靠在了盾牌的空隙间。 静静的等待着骑兵汹涌的冲撞。藏在阵中的是三千弓箭手。此时早已经张弓搭箭,就等着放箭的命令一下,就能将三千枚长箭送入半空。 但是让傅文山以及麾下将领们失望的是,对手的骑兵不过是在阵前三百步的时候,便开始转向。并没有直直的撞向盾牌和长枪林立的阵线上,而是在阵前画出两道弧线。蜻蜓点水一般的滑过了自己的军阵前。 刺耳的尖啸声猛然传来,两千骑兵纷纷举起右手上的弩机,一阵弩箭的齐射,如雨点般的冲入半空,俯冲而下的时候,其速度更在声音之上。待到义军的步卒听到了尖啸声时,大半的弩箭已经狠狠的扎入了密集的军阵中。 和尖啸声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义军绝望的惨叫声。 两千青龙卫一击之后,也不停留,纷纷在本阵的两侧降下速度,然后再缓缓集结。马背上的军士们手脚并用的再一次的给弩机拉上了弦,也没有忘记从箭匣中取出一枚枚短小的纯铁箭矢,再次卡放进骑弩的箭槽之中。 “这战术竟然有几分凉骑的狠辣了。不过凉军的骑弓射程远远不及这骑弩。似乎更加的南以对付了。”陪在傅文山身边的一名义军将领倒吸了一口凉气,颇有些惊讶的叹道。 “骑射毕竟是需要真功夫的,眼前的这支骑兵还虽然学了一点皮毛,但是射速缓慢的软肋也是十分明显的,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命令长枪兵手压上去。”傅文山瞪圆了一双眼睛,下达了开战后得第一道军令。 第494章 利州之战(二) 军鼓声轰然炸裂,两千长枪手破阵而出,迎向了再一次冲来的两千青龙卫。 长枪如林,如墙推进。枪尖上的寒光在这个秋天的清晨更加的森然。但是步卒的速度相比与骑兵就显的有些异常缓慢了。面对这两千长枪兵,史邵波眉头微皱,这汉王倒是看出了弩箭射速缓慢的弱点来,主动出击,也不算昏招。 但是错就错在自己麾下的五千骑兵,几乎是人手一架弩机,射速再慢,配合上骑兵的速度,也不是你步卒想要近战就能近身厮杀的。 一声令下,出击的两千骑兵撤出了战场,绕回到了本阵的后方。将正面的三千骑兵组成的宽大的正面露了出来。 义军的两千长枪手,一路跟在马后紧追不舍。但是速度上终究还是吃亏不少。不仅没有追上青龙卫,反而是在弩箭平射之下再次留下了数百步卒的尸体。如是不过是两轮弩箭,义军尚且没有摸到青龙卫的衣角,便已经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伤亡。 “汉王,下令撤军吧!长枪手是追不上对方骑兵的。”义军中的将领已经看出了此次出战只能无功而返了。于是出言在长枪兵即将要撞进正面肃立的三千骑兵的弩箭射程内时,急切的劝道。 “放肆,本王用兵,何时轮到你来说三到四,还不速速退下!”傅文山撇了一眼面前的这位将领,怒气冲冲的喝道。喝退了这员将领后,又对传令兵道:“传令盾牌手压上去!” 军令传来,高大的墙盾被义军的军士们抬起,缓缓向前压了过去。堪堪将前出的长枪手们又护在了阵型中。紧接着,阵中的弓箭手,以及其他各兵种,全部往前压了过去。 傅文山原本以为青龙卫会急于求战,定然会发动正面的绝死冲锋。但是一交手才发觉,焦急的一方似乎并不是对方。青龙卫只是打着游斗的心思。并没有决战的意图。 虽然己方出城的兵力足足有一万,但是在野战中面对五千骑兵,谁又能有必胜的把握昵。眼前对手一触即退的局面,倒是让傅文山生出了一直前压,待到距离足够时,自己可以在此牵制对手,而城中自然可以从容派出辎重队向各城分粮的念头。 所以才不顾伤亡的要求长枪手和盾墙不断的前压,想要不断的迫使青龙卫后退。这个策略似乎颇有奇效。 随着整个大阵的前移,青龙卫也是十分配合的不断后退。数次压迫与退却间,不知不觉间义军距离利州城也就越来越远了。 “史将军,对方的长枪手又压上来了,我军如何应对,还要再退吗?”史邵波身边的将领们颇有些怨气的望着再一次前来挑衅的长枪手,气鼓鼓的问道。 “利州城内可有什么消息吗?”史邵波仿佛没有听见这位将领的怨言。而是回身向着身后的探马营主将问道。 “回将军,刚刚收到探马的消息,利州城东西两门,共有四支辎重队出城。其他的并没有异常。”探马营的主将连忙拱手回道。 “好!本将等的就是这辎重队,立即通知兴元府方向,务必要截住往西去的两路辎重队。至于往东而去的,待本将杀散了正面的这些土鸡瓦狗,再去收拾也不迟。”史邵波一听利州城内终于有辎重队出城,心中大喜。 传令兵刚刚奔出,便又下令道:“传令,老卒在前,新兵在后,随本将冲破这个破烂军阵!” “史将军,这长枪阵。可是骑兵的克星,如此冲锋恐怕伤亡定然不会小了。”史邵波身边刚刚回来的都指挥小声的提醒道。 “哈哈哈,对方的长枪手已经不足两千了。如何能守的住这军阵的四面?你我各领一军,绕过正面只须在对手军阵内部汇合就可破阵。”史邵波哈哈一笑,笑声渐远,身影已经奔出数十步。 “不好!对方要强行破阵了,命令长枪手回撤。”傅文山跟在军阵的后方,猛然见不断后退的青龙卫不在一味后撤,而是再次分兵。连忙急声的下令道。 但是靠着两条腿移动的长枪兵,那里是骑兵胯下战马四蹄翻飞的对手。 一分为二的两股骑兵如水波一般的倾泻而出,恰好避过了正面的长枪阵。像是两柄匕首,凶狠的刺进了义军军阵的两肋之间。 巨大的冲击力终于撞上了匆忙树起的盾牌上。一时间盾牌倒扑,军士翻飞。青龙卫如黑色的洪流,山洪一般的撞过了盾牌手的阻滞,吓得藏在阵中拉弓放箭的弓箭手一阵大乱。可怜三千弓箭手,不过是放了两三轮的长箭,就被左右两侧几乎同时杀到的骑兵冲的混乱不已。 捎带的还冲散了义军阵内的重甲步卒。义军的这座万人军阵一时间阵型大乱。 史邵波手持一杆亮银枪,左冲右突,几无一合之敌。身后的亲卫们也是骁勇异常,数百亲卫犹如一柄尖刀一般,不过半个时辰就杀透了军阵。 看着被冲的四分五裂的军阵,傅文山第一次品尝倒了兵败如山倒的滋味。想到自己纵横蜀中数年,没有倒在凉骑的铁蹄下,今日倒是在朝廷王师的马前。心中的滋味自然只有自己知晓了。 “汉王,速速撤回城中,利州城尚有数千步卒,守住城池应该不难!”麾下的将领们已经开始有了退却的意思。战到此时,局势已经十分明显了。义军战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若是再一味坚持,等待的就只有全军覆没一途了。 “鸣金收兵。” 随着义军身后的鸣金声传来,战斗更是演变成了一场溃败。无数义军丢下刀枪旌旗,慌乱无比。此时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几条逃命的腿脚来。青龙卫自然是紧追不舍! 五千骑分成五部,各自追击,军士口中大喊:“降者不杀!”然后就一路的踏着满地的狼藉向着利州城卷将过去。 “汉王快走,末将断后!”傅文山虽然马快,但是乱兵已经彻底失去了秩序,五百亲卫簇拥着汉王被乱兵一冲,反而提不起了速度。眼看着青龙卫的马刀快砍到了头上,一员部将嘶声喝道。 第495章 利州之战(三) 一场混战之后,傅文山领着残兵退入利州城的时候,出城的一万步卒已经损失过半了。汇合了城中留下的数千军士后,四门紧闭,高高挂起了免战牌。 追击速度最快的一部千余骑距离利州的南城门已经是遥遥在望了。 骑兵滚滚的马蹄声惊动了城头守卫的义军军士。一队队军士脚步铿锵的本上城头,一张张长弓拉满了弓弦。一枚长箭呼啸而下,钉在了骑兵马前不过十数步处。 箭头入地半箭,箭尾的白羽微微颤动。 一千骑兵匆匆勒马,为首的一员正将马鞭一指东方,骑兵再次呼啸而去,竟然是毫不停留。更没有半点攻城的意思。就连手中的弩箭也没有往城头射出一支。 守在城门上的校尉冷眼望着远处的青龙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亲卫中有一人,神情激动不已。但是见青龙卫又匆匆东去,也就放松了下来。 “不好!辎重队有危险。”傅文山匆匆上得城楼上,望着这些丝毫不恋战的骑兵匆匆往东而去,瞬间反应了过来。这些骑兵的战力,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 一再后退,也只是想让自己轻敌之后,大摇大摆的派出救命的辎重队罢了。现在被对方一个反击,就击溃了军阵后,明白过来似乎已经晚了。只怕那四个辎重队以及护送的五千步卒,全都保不住了。 就算是自己撤退之时,就传令回转,只怕都来不及了。 果然不过一个多时辰后,往西去的两个辎重队就有散兵陆陆续续的逃了回来。清点下来也不过百余人。其余人马以及青壮民夫,大多已经归顺于朝廷大军了。如今正在帮着青龙卫将大量的粮草辎重往南运送。 “真是可恶!”傅文山一掌拍在城墙上郁闷不已。但是颓势已成,凭着城中现有的不过万人,是怎么也不敢再随意出城了。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清晨时分,城门下又聚集起了数十名逃回来的散兵。夜间敌友难辨,守城的军士也不可能开门,这些军士也就在城门动力熬到了天亮。 细问之下,得知乃是往东去的两支辎重队里的护卫步卒。 青龙卫的骑兵速度太快,大多数都是投降了事。反正朝廷的大军喊的是投降不杀。城内的傅文山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但是也只能是继续紧闭四门,再也不理会各地不断涌过来的求救人员了。 一万青龙卫再一次的俘虏了大量的义军步卒,以及青壮,正好可以用来押送辎重。一路缓缓向南而去,一路上的护送,自然有赵崇派出的五千朱雀卫负责。倒也不用担心凉军会在路上拦截。 和这批物资一起到达大营的还有兴元府义军集体归降的消息。兴元府里的三万步卒,都是义军的嫡系,是傅文山的心腹。但是缺粮日久,城外又有五千青龙卫虎视眈眈。 不得已之下,被城中饿红了眼的乱军一拥而上,杀了领军的主将之后,在几名校尉的带领下直接出城归降了朝廷。军情传来后,赵崇当即传令那五千玄武卫步卒放弃了山中的临时营寨,和游弋在附近威慑的五千青龙卫一起立即进驻兴元府。 一万人马进城之后,将这座交通要道把守的严严实实。 兴元府这交通咽喉之地驻扎的义军嫡系都已经归顺了朝廷,其余的各地守将,也就纷纷改旗易帜,向朝廷表示了归顺之意。喜讯频传之后,这些城池州县里的数十万百姓以及义军军士的口粮问题,就摆在了赵崇的面前! 让大喜之后的皇帝又开始头疼起来。 随着利州路局面的打开,大雍原本集中兵力坚壁清野的策略就无法再继续了。毕竟这些城池里面有数十万的百姓,献城之后,朝廷军马总是要前去受降的罢。如此一来,一万青龙卫以及五千步卒,就显的兵力有些单薄了。 义军原本在这些城中的驻军可是足足有十多万人,如今归顺之后,报上来的军士数量足足有十二万之多。再加上青壮,就更加庞大了。面对这些良莠不齐的军士,若是一个处理不善,这些义军就是一个暴乱的根源。 一时间让毫无准备的赵崇犯了难。唯一值得庆幸和自豪的就是大雍的龙旗对于这些义军以及百姓来说,还是有着强大感召力的。 ...... “废物!将本王最后一点和凉人讨价还价的资本也都丢了。”傅文山得知消息之后,已经陷入了疯狂。利州城的府衙大堂里,能摔得物件已经全部化成了碎片。 但是傅文山胸中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弱! “汉王,不如召范先生回来,或许会有良策,可解当前困局。若是还犹豫不决,只怕利州路的这半壁江山,熬不过半月了。我们困守孤城,纵然有万余军士和二十万百姓,也是于事无补的。” 义军中一名部将,见傅文山狂怒之后,稍稍平静了一点时候,连忙劝道。 “哈哈哈,范先生?这个时候,那里还召的回来!只怕早已经出城去了。或许现在已经是朝廷的座上之宾了。哼!难道就只有他能有良策,而本王只能成为阶下之囚吗?”傅文山冷笑一声,丝毫没有召回自己这位首席谋士的意思。 “最近几日,无论是巴州,达州,兴州这样的大城,还是各地的小州和各县,都没有求援的人马到达利州了。末将估计,恐怕这些地方多半已经被朝廷招降了。我们现在就真的是孤城一座了!” 那将领一声哀叹,声音里有无尽的落籍和悲伤。 这数年来,追随这位年轻的汉王,纵横蜀中,反抗凉人的暴政。当真是振臂一呼,应着百万!但是为何在朝廷大军入蜀后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如此急剧的败落了昵! 或许是汉王拒绝了朝廷大军的第一次招揽的时候,兄弟们的心就已经开始冷了吧! 当初的口号不就是勤王救民吗?如今朝廷的王师来了,为何反而要有敌视的动作昵!仅仅是汉王自己的家仇吗? ...... 第496章 两座孤城 将近三个月的修养,李文朗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这样的恢复速度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廖军医的预料。年轻的武人,身体恢复的机能果然惊人。 但是听闻青龙卫将利州的局面打开之后,就再也 不愿意在军营中枯等了。正好玄武卫的探马骑士也正缺乏的很,严成化也没有过多的拒绝,在争得赵崇同意之后,就连同前次朱雀卫的幸存骑兵当作一军的探马放了出去。 赵崇亲率大军入蜀,已经月余。但是李文朗并没有主动求见。虽说职位尚低,但是曾经独自伴驾半年有余的经历不是谁人都能有机会的。而且少年这一身的修为,也几乎都是皇家绝学。称一声师父也不为过了。 中军大帐之内,赵崇慢悠悠的看着蜀中北部的地形图。 利州路,成都府,潼川府,等地一一印入眼帘。巨大的地图前,除了赵崇以外,就只有竹子一人了。 “听说军中有位最年轻的正将,和陛下还有些渊源。为何不见前来拜见昵?”竹子一身男装还是没有换下来。只是腰间悬的兵刃早换成了军中通用的步战军刀了。 看制式是军中通用的制式,只是打造之人有些不同罢了。此时不知赵崇在想什么,只是自己近日听到军中的一些传说,心中不免好奇,便问了出来。 “水校尉,何时关心起了那个黑大汉子了,不过说起年纪,似乎和水校尉相仿。不过那兔崽子的军职已经比水校尉高了整整一阶了。若是有心,朕倒是可以保个媒的。”赵崇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坏。闻言竟然转过头来,和竹子开起了玩笑。 竹子脸色一红,随即就恢复如故了。口中颇有些不屑的回道:“哼,不过是个憨傻的小子,况且听说太后当年已经做媒,挑了一名娇媚的宫女下嫁,如今家中怕是小崽子都有了,本校尉如何能给人做小。” “哈哈哈,听说这小子虽是个混不吝,但惧内的很,恐怕你是没有机会做小了。”赵崇听竹子说的咬牙切齿,不禁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嘀咕道。那神情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威仪。活脱脱一个市井小民满脸八卦的神态。 “李将军似乎并没有做陛下心腹的觉悟啊,这都快一个月了,也不见前来请安,汇报什么的。亏的陛下一路上还不断的念叨,这里也是兔崽子来过的,那里也是兔崽子走过的。” 竹子自从出了琼州,好像再也没有拿赵崇当皇帝看,寻常无人的时候,更像是将这位皇帝看成富家的一位公子哥,而自己就是公子哥身边最叼蛮的丫鬟。 所以有时候说话的神情若是被外人听去,定然会惊掉一堆眼珠。 “不急,不急,这不是战事正紧嘛。作为一员将领,当然是要在前线的。”赵崇似乎也有些心虚。说的理由自己也觉的不怎么像样。不过心里早就开始埋怨起来。 这混小子也是,自己大老远的亲自入蜀,也不知道前来拜见一番。自己身为帝王,也不好无故指名道姓的召见这么一位低阶将领。 不过这几天却是又见不到了。这不是刚被严成化派遣出去巡视利州和成都府的交界地带了。自己也是同意了的。 在自己想来,利州路一旦全部归顺朝廷,那么撒出去的一万青龙卫就会被召回大营,开始全力准备对付那日苏的最后一战。到时候,这小兔崽子定然不会还甘心呆在探马营中。 就算是严成化有意让其接替公孙婕担当探马营的主将,也丝毫吸引不了这位好战的少年。 至于利州路,如今那位自封汉王的年轻人,不过是困守一座孤城了。虽然粮草储备的异常充足,但是随着利州路各州县的易旗归雍之后,这座城池里的二十万百姓多数已经不愿意在和朝廷的王师作对了。 一家之仇,终究挡不住大雍龙旗的感召力的。 如今要做的不是立即攻城,而是安心等待。 自己大营这边只需要死死盯住对面的两万余凉骑就好。凉人已经无处可去。唯有死死守住这座最后的大城。两万骑兵守城,骑兵当然只能做步卒用。但是对于凉人来说,已经是没有选择了。 城外的营地里,那日苏仅仅是留下了五千骑,其余人马牲口等财富物资,老弱妇孺已经全部退入城中。看样子是准备拼死守住这一块可以让大军和部族活命的地方了。为此不惜放弃了凉骑最引以为傲的机动速度和野战能力。 戚飞依旧还是被禁足在自己的军帐中,就算是上次临时被军士推举暂时主持了营中的防御,但是战事并没有在营地附近展开,也就无从说起有什么军功了。加上二十里外的朱雀卫殊死拦截的时候,大营内的五千步卒也没有出营驰援。 虽说出与不出都无可非议,但是五千朱雀卫已经战死沙场,连带着玄武卫一千多人的探马骑兵以及的探马营主将公孙婕也都血撒疆场。 严成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或者说是不便下这个决心。 在赵崇大军刚刚抵达之时,就已经将此等情况做了汇报。 严成化的心里还是有些顾虑。如此作为,自己心里当然是十分的不愿。一来戚飞乃是自己心腹,做出的决定也算不上是大罪,不过是把握军令的尺度问题。 二来如此作为,倒是让自己显得有推出一位替死羔羊的意味。这军中数万人的幽幽之口,就够自己背负的了。 大战在即,处置大将总是不吉利的。这样的理由不仅严成化不信,就连赵崇自己也是不信。但是这个借口足够堵住那些军中的将领和军士了。这就够了。赵崇对于戚飞的事情,也是下不了决心。 在荆湖的时候,冯哥已经和自己说过了其中的一些算过节的经过。不过是战场指挥中出现的言语冲突。若真是如此,就故意不开辕门,当真是该杀! 可是难办的是严成化的大营中,确实有过主将的军令,寻常夜间不准开辕门。至于这个寻常二字何解,只能是由当时的将领自行把握了。 第497章 苟延残喘 “范禹出城了吗?”暂时放下了戚飞的事情后,赵崇又对着利州城,皱起了眉头。这范禹是来过严成化大营的,所以军中是有人认识的。此时对竹子如此问,说明那座利州城内已经有鹰巢的探子成功的渗透进去了。 “出城倒是没有,青龙卫在城外,执行的是许进不许出的军令。但是有二十万的百姓在城中,一心想要隐居的话,傅文山想重新找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竹子收敛起了脸上的嬉笑。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也不知义军的内部出了什么样的变故,为何这位首席谋士会和辅佐了数年的年轻人一举反目。”赵崇轻轻的拍着脑袋,想不明白这看似团结一片的义军内部为何一朝就如此的分崩离析了。 鹰巢对于蜀中的渗透可以说是不遗余力。但终究是时日尚浅,义军的内部,特别是决策的层面上还是没有耳目的。 连大街上的军士都隐约知晓了内部分歧。所以赵崇也是知晓了范禹离开了府衙,却是没有回日常的住处。 究竟去了何处,连鹰目也跟丢了目标。这位范先生还真不仅仅只是一味文弱书生啊。 “或许,李将军不愿前来拜见,就是是因为戚飞将军昵!”赵崇正在想着利州的事情。竹子冷不丁的在边上提了一句之前的话题来。但是这一句似乎才是紧紧抓住了事情的根源。 马上把收回思绪后,也只是苦笑一声。光凭那些听来的根本就不能确定的事情,自己也是不愿意轻易的处置一员大将的。只能暂时先压下来,待到战事结束了之后再准备处理了。 “想这些作甚,他若来,朕难道会拒之门外不见么! 整日闷在营中,好生无趣。走,随朕去看一看那缩在成都城内的那日苏,将这城防安排的如何了。”赵崇看厌倦了地图,笑着对帐中唯一的竹子笑道。 说罢就大部跨出了军帐。早有朱雀卫的骑士们牵来军马。检查好了马鞍,马镫,又紧了紧穿过马腹下的皮带后,才小心的将缰绳递到了赵崇手上。 五百骑奔出辕门的时候,秋阳已经老高了。好在日头已经不像夏日的那般毒辣了,加上秋天里的凉风,让纵马飞奔的赵崇好不惬意。大营距离成都的城墙下,不过数十里。快马也就一个时辰的脚程。 虽然不止一次的看过这座大城,但是每看一次,都不免要发一声赞叹。当真是一座雄城!但就这城墙的高度,就足以让让仰视的了。 城上的凉人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城下纵马奔过的大雍骑兵却是意气风发。曾几何时,雍凉攻守的境况已经这般颠倒了过来。 竹子紧紧跟在赵崇身后,美其名曰保护皇上。 其实是经不住诱惑,想要体验一把疆场纵马驰骋的快意。一身男装的衬托之下,给本就俊秀的脸蛋又平添了几分英武气。若是能在战场上砍几颗凉人的头颅回来,就可以称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了。 陪同赵崇出营,暂时充当亲卫的一位将校正对着成都的高大城墙听赵崇指点江山之际,一匹快马匆匆奔来。定眼看马背上的骑士,衣着却不是青龙朱雀的军袍,而是鹰巢独有的颜色。众人正惊异间,竹子一夹马腹部,快步迎了上去。 不过片刻之后,来人又打马离开,竹子却是取了一截细小的蜡封竹管,上前递给了赵崇。赵崇随手接过,再次仔细的看了一圈封口后,右手稍稍用力捏碎了封口,往左手的掌心里轻轻一磕。 一卷薄薄的卷纸应声落下。双手仔细展开,是淮泗方向来的情报。淮泗凉军背后的隐患却是已经被凉军解决了。这对于凉军来说十个好消息。但是对于蜀中尚未平定的大雍来说,就只能算是噩耗了。 那日苏龟缩在城中,不敢出头。但是境况似乎比之傅文山还要好些。成都乃是大城,城中自有数十万百姓拱其驱使。退入城中的部族之人也还有数万,这些人中的青壮,那都是在战事最紧急的时候可以上马挽弓的。 傅文山困守孤城,早已经没有了三个月前的那般神采了。每日在营中抱着酒坛度日。 这山东的鲁王,终于还是没有顶住凉军的压力。 甚至是在出使的尹哲倒下之后,大雍都没有放弃联络。只是联络的级别被这位自以为是的王爷压低了而已。 从战况上来看,恐怕鲁王和凉军的商谈也是没有什么结果。可惜了那位金甲大将了。若是归顺,怎么也能独领万骑的吧! 看完消息后赵崇情绪有些低落。这些举旗勤王的义军,为何都对朝廷抱有如此的敌意!这一点让自己十分的不解。无论是蜀中的汉王,还是山东的鲁王,还有陕西的宁王,对于朝廷派出的使者,似乎都有一种天然的抗拒! 大雍祖制,异性不得称王。自己肯给他们一顶侯爷的帽子已经是最大的宽宏和忍耐了。为何非要那颗金印和金冠昵! 如今倒好,三处称王的义军,已经被凉军灭了一处。至于山西的宁王,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了。大都的王庭甚至是派出了那一万骑回归不久的护陵军前去镇压。 在这样的强大力量面前,那位麾下联军数十万的可汗长子都不是敌手。只有数万军备不整义军的宁王又如何能够相抗。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赵崇对于陕西的担忧,倒不是宁王的存与灭。而是这一万护陵军灭了宁王后,距离自己刚刚占据的兴元府,似乎就没有多少距离了。 北凉的那位阿迪亚终于还是想一试军刀的锋利程度,想来救一救这两万多骑垂死挣扎的那日苏吗? 不愧是能争得大位的新可汗。光是这份肯救当初不听号令的部将的胸怀,就值得自己慎重其事的较量一番了。 局势再一次的僵持了起来。三方中似乎只有原先最急的大雍变的最消停了起来。 第498章 宁王覆灭 “消息准确吗?果然只有五百骑?”凉军的城外营地里,留守营地的凉军万夫长听到了探马的汇报,猛然的站直了慵懒的身子。这一连十数日的对抗,自己都是作为防备后方的兵力被雪藏不用。 如今主将已经退回了城中,自己这五千人马留在城外,就更加的无所事事了。猛然听到探马回报,有一彪骑兵从对方的营地方向而来。又在距离自己不远的那处小山上窥视城防,那里还能不激动起来。 “千真万确,我们还有十余骑在远处盯着。属下的一名小崽子更是跑断了一匹战马的前蹄,才将消息传回来。”前来回报的探马百夫长肯定的回道。 “好!速速点出千骑,随本将前往。本将倒是要看看,这三番五次前来窥视的汉将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将军。若是能抓住那严成化,那可就算是擒贼先擒王了。” 万夫长那里能放过这样的机会。问清了情况之后,当然是喜笑颜开的点了一千骑兵,亲自带队飞奔出了营地。 却说赵崇正感慨间,一骑探马匆匆上得山顶。翻身下马右手扶军刀拄地,单膝跪倒。大声道:“启禀陛下,负责警戒的探马发现有凉骑跟踪,已经追了上去。此地已经不安全了,请圣驾立即下山。” “哦!距离多远,有多少人马?赶紧上马带路。”赵崇不仅没有担心,反而是来了兴趣。手中的缰绳一抖,便开始准备驱马下山。身后的竹子和那位将领自然也紧紧跟上。 “距离不过五里左右。大约十余骑。”探马一边回答一边也就起身上马在前方引路了。下得山来,只见平野之上有十余骑身着皮甲,背后带弓囊的凉军已经被百余骑朱雀卫远远的拦住了去路。 身后赵崇等人压上来后,被两边截住的十余骑凉军,勒马回望,只见身后又有三四百骑缓缓而来,自知已无生路。但也没有准备束手就擒。 而是习惯性的自身后弓囊中取出骑弓,弯弓搭箭,一副戒备的神色。南朝的骑兵似乎也没有立即下手的意思。只是远远的围了起来,马蹄翻飞间,带起的尘土飞扬一片。 竹子铿锵一声挚出腰间的军刀,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可惜的是赵崇没有发话,也不敢随意的真就冲上前去。 “怎么水校尉也想去会会凉人的弯刀吗?可惜对方不会这么等着你上前的,没看到那十张骑弓吗?若是就这么直挺挺的冲上去,只怕要丢下几十条人命的。 阵前对决,可不是像你想象得那般捉刀对砍就能所向无敌的。就算你武艺再是高强,对上军纪严明的军士,也是徒劳。万人敌从来都只是听说,有谁亲眼见过? 纵是拜月大师那般不出世的高手,在当年临安城破时,不也只是护着先帝一路败逃而已吗。还是好好看看朕麾下的羽林卫是如何灭敌的吧!” 赵崇远远的看着那十余骑凉军,瞬间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环,眼神里说不上是什么表情。又撇了一眼竹子后慢悠悠的说道。 让心中期盼了良久的竹子一阵气馁,只得悻悻的收起了腰刀,不再出声了。 “速战速决!”赵崇一声令下,身边立马飞出数十骑。右手上举起的赫然是早就拉好了弓弦,上好了弩箭的骑弩。三百步外的十弩连发,弩箭的激发声清脆。十枚弩箭呼啸而去! 射完了弩箭的朱雀卫并没有上前抽出马刀近身厮杀,而是缰绳一提,在马头和凉军之间切出一个小小的角度滑了出去。将凉骑的正面让了出来,留给了身后如影随形的十骑同袍,跟上的十骑再次如法炮制的射出了弩箭。 十余骑的凉军,目标很小。骑弓的射程又远不如大雍的骑弩,经受了两轮弩箭之后,还能留在马背上的已经只有四人了。凉骑胯下的战马也是神俊异常。刚刚感受到背上主人的腿部动作,四蹄就撒开了欢的狂奔起来,冲着赵崇所在的方向急速的飞来。 但是还没有奔出数十步,迎接他们又是两轮强劲的弩箭。前后不过片刻,朱雀卫的数十骑骑兵,用四轮弩箭,便兵不血刃的解决了这十余骑凉军精锐的探马。 看的赵崇也是微微点头。着配合也算是看的过眼了。只是不知道兵力相当的时候,这些骑兵的表现又会如何! “哼,还道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在远处放放冷箭罢了。这算的了什么英雄好汉。哪有拔刀上前一个一个砍杀来的痛快!”竹子轻哼一声,顿时让附近朱雀卫的一名将领变了脸色。 当即冷声回道:“水校尉看来也是个沙伐果决的巾帼英雄,若是看不上儿郎们的手段,末将倒想领教一下腰间的那柄军刀。看看是杀人的利器,还是穷酸文人装饰的玩物!” “速速回营!”赵崇看也没看两人互相不服气的臭脸。只是冷声下令道。这凉骑的探马已经出现在此地了,估计大队的凉军片刻就到,自己可没有闲心在这里看着两人好勇斗狠。 一声令下之后,先前出击的数十骑匆匆打马上前,捡起一地的弩箭后,又收拢好十几匹北凉的好马后,五百骑兵一阵风般的刮过平野。 而那万夫长亲领一千凉骑飞奔出营赶到半路的时候,就发现是扑了个空。小山脚下的平野上,丢下了十几具凉军的尸体。和一地血腥的狼藉。万夫长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却是无处发泄。只能道一声晦气后,就回营了。 “陛下,有紧急探报。”赵崇刚刚归营,严成化就急匆匆的前来。 “严将军不必惊慌,可是陕西的宁王被凉军平定了吗?”赵崇好整以暇的问道。显然是早已经得知了情况。严成化一听,一阵诧异,但是瞬间就恢复了正常道:“正是如此,局势变化如此迅速,只怕兴元府方向有很大的可能要迎接这一万护陵军的兵锋了。” 第499章 战前的忧虑 “护陵军再是精锐,也只是骑兵,若是阿迪亚用来攻城有何可惧?朕已经下令李文朗暂时节制朱雀卫五千人马。并且立即北上,代青龙卫继续监视利州城了。另外一万青龙卫调集南下,配合步卒准备攻击成都! 我们要速战速决,争取在北面的凉军南下之前,解决蜀中内部的一切。然后才能用重兵堵住兴元府一带!”赵崇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为何令大军如此往返,何不就近调五千青龙卫南下,汇合五千朱雀卫配合我部大军也是可行的啊!这五部朱雀卫可是没有一位能够统一指挥的都指挥使级别以上的将领坐镇的。若是陛下不在,李将军是否能镇的住局面?” 赵崇此时下达了这样的军令,是否是暗示着什么,严成化一时间难以把握。心中难免一禀,但是事关重大,还是问了一句出来。 “无他,朱雀卫监视利州,更能刺激傅文山罢了。朕传令李文朗暂时节制朱雀卫五部人马,相信他是不会辜负朕的一番期望的。现在我们就商讨一下,进攻成都府城的具体事宜吧。 严将军对于成都的防御定然也是琢磨已久了,可有什么良策可以破之?” 赵崇说完了北面的部署,就直入话题,问起了当前最紧急的事情来。 ...... 十日后,大军休整完毕,连带着利州路各地的归顺义军,被挑选留下的军士和青壮三万多人,也都在步卒大营内接受了简单的重编。此时的大营里步卒青壮加在一起足足有四万多人了。 虽然负责攻城的只能是一万多人的玄武卫精锐,但是这三万步卒好歹也能给大军做些粗重的活计,比如推动投石车,床弩以及打磨搬运投石机所用的石块,最不济也能在后方运送物资粮草。 “加上这些青壮散兵,兵力虽然已经远超了凉军,但是攻击力恐怕还是不足。兵法云,倍则攻之,十则围之。如今我们是攻击对方经营多年的大城。这点兵力,末将感觉似乎有些不足。” 严成化到了攻城之前反倒是有些担心了。 “严将军不必多虑,我军只是远程攻击,朕暂时没有打算用步卒蹬城。不然这些赶制的投石车岂不是没有了用武之地?成都虽然城池高大,但我军若是在四面远远的架起投石车,昼夜不停的用石块砸向城内,相信再是坚固的城池也是挡不住的。 严将军再看看这成都城外,可以取石块的小山如此之多,刚刚整遍的三万青壮,战场厮杀或许不如朱雀卫,但是打磨和搬运石块,还是可以胜任的。如此将军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赵崇哈哈一笑,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反倒让严成化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来。按照严成化所想,陛下急于破城。想必会用步卒猛攻,甚至是直接用云梯去枪城头。如此,近身的厮杀就难以避免了。 那样的话,靠近城墙以及蹬城的时候,就要承受凉人弓箭的打击。定然是会有不小的损失的。就算是能够顺利夺得城头,随后的巷战,损失恐怕会更大。 前番一战已经损失了两万多人,其中有不少伍长,都指挥都是琼州羽林四卫的老班底--渡海之后应召的八万琼州少年。考虑到平定蜀中之后,还有可能要面对那一万护陵军,以及协助南下的凉军。 所以伤亡太大的话,严成化是接受不了的。 严家在蜀中乃是大姓,想要重新征召军士的话,对于严成化来说,也不是很难。甚至只要朝廷同意,自己有信心可以在一月之内,就将六万的人马补充完毕。 但是严成化自己心里也明白,朝廷是绝对不可能放任自己在蜀中征召军士,再加以整训的。站在朝廷的立场上来看,这六万玄武卫若成了严家的私家军,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那帮文臣心里明白的很。 所以那道请求补充兵员的文书,写好了三月有余,也没有发出去。这样的考量,是占了绝大部分的原因了。 此次赵崇亲自入蜀,带来的一万五千骑兵,就是一个信号。只怕这蜀中自己能平,能治。那地处咽喉要地的兴元府就轮不到自己染指了。就连蜀中的内部,在重庆府,孟杰不还是塞进了一个探花郎进来分权吗! 朝堂上那帮文臣,对于自己这样在边关浴血的武将从来是不曾放下戒心的。就连那军中出身,现在高居庙堂兵部中枢的戴尚书不也是在相府里颇为孤立。甚至是下面的左右侍郎,都有些离心离德,更靠近那姚秀夫一点吗! 羽林四卫,青龙朱雀两卫各自六万的骑兵数量,已经让相府和兵部相当的不安了。新皇赵崇虽是强势,可也不得不在压力之下,选择了暂时的妥协,趁着五千入蜀的朱雀卫骑兵战死的机会,再次向冯哥将军要了五千骑。 这一万骑兵的编制却是生生的从朱雀卫里剥离了出来。六万骑兵,如今只余五万,还分驻两地,若是再有一道兵部或者吏部的行文,随便给各自的主将头上安上一个诸卫上将军,大将军的官帽子,只怕朱雀卫真的就会一分为二了。 朱雀卫尚且如此,青龙卫如何又能独善其身?这次是要了一万骑,充作皇帝的护卫,下次的兵部或者吏部的行文又怎么可能少的了看似封官许愿,实则分而化之的动作! 自己这位原本就远在蜀中,比之这些原本就在朝中甚至是出身皇家亲卫的将领,恐怕更能让那帮文臣心中恐慌。 对于这些,当初自己提了那把陌刀下了梅花岭的时候,其实也都想过。自己所求不过是反攻蜀中故地,给家中的至亲报了仇怨而已。其他的诸如高官显赫,封妻荫子,自己经过这么多年的流亡以及委身守备军,甘心做一名亲卫的经历后,已经将这些看的十分平淡了。 可是一入军营,担负了责任,就不得不为这些跟随自己的部下们考虑一二了。 第500章 抛石机的威力 在这些分乱里想要保持住清醒,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己此次以攻城需要指挥为由,想要重新启用戚飞也都被赵崇婉拒,今日更是直言已经将五千朱雀卫暂时归于李文朗节制,这样的转变也是让自己心惊不已。看来这位自己从守备军中提拔上来的心腹爱将危险了。 但是自己也还要看看,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若是没有实证,自己也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陛下如此妙计,末将这就安排将这三月赶制的投石车先行安放在城池四面选定好的高地上。再派出重兵驻守,只要持续数日,相信那些凉军就无法一味龟缩了。定会出兵前来妄图毁坏投石车了,如此攻守再次易势。我军就能以优势兵力,驻守高地慢慢的消耗凉军的兵力了。” “呼呼呼......”持续的刺耳的呼啸声响了一整日之后,城墙的马墙上就已经看不见一名凉军驻守了。全部都躲在了城墙的墙根下,一脸惊恐的看着头顶上不断飞过的磨盘大小的石块。 间或的有一两块击中在城墙的马道上,翻滚着跌下城墙,砸在人群堆里,就会引起一连声惊恐的惨叫声。军士们想要躲在投石车的射程之外,但是主将担心南朝步卒会偷偷的搭起云梯,所以严令军士只能守在城墙之下。 部分年久失修的城墙更是已经在石块巨大的撞击力面前龟裂起了纹路来。留在城外的五千骑凉军,瞪着眼睛看着已经绕到自己身后的大雍步骑联军的动作,空又满腹的激动,却使不上力气。因为有一万青龙卫在侧,就算是有心袭扰这些推着攻城车,投石车的青壮,也有些畏手畏脚。 更让这些凉气恼火的是,第二日开始,这一万南朝骑兵几乎就守在了凉军的营地外面,似乎是专门等待着自己出营一般。 “万夫长大人,这些南朝军士实在可恶,当真以为我们草原上的勇士会怕了他们吗?小人愿意带本部一千骑,出营教训一下这些懦弱的汉人!”一名千夫长闷了半日之后,终于是忍耐不住了。大声的向着万夫长请战道。 “也好。今日再不出营,只怕那日苏将军守卫的成都城墙都经受不住南朝步卒投石车的轰击了。”万夫长神情一震,立即答应了下来。 ...... “留守大人,南朝的飞石暂时停了下来。估计是石弹供应不上了。”那日苏正在府衙内,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来回的扫视着眼前的蜀中地图。一名部将匆匆入内,小声的汇报道。声音里面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南朝的飞石已经连续的撞击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清晨时分停了下来。若是在继续攻击的话,只怕部分的城墙就要坚持不住了。这暂时的停歇给了自己宝贵的时间,能够派人紧急抢修,加固。 “嗯,速速派遣军士将四面城墙全部检视一遍,不可有一处遗漏。另外,让那些待命的工匠们赶紧抢修出现了险情的城墙。告诉他们,谁修补的城墙在关键时刻崩塌了,本将就用谁家的妇孺去填补!” 那日苏听到对手停止了攻击,也松了一口气来。但是下一刻就气势汹汹的开始布置修补适宜来。待到来人躬身退下后,那日苏转身,向着府衙外命令道:“速速备马,本将要去城头巡视。” 门外值守的亲卫应声而去,不过盏茶功夫,就将主将的战马披挂整齐的牵了出来,在大门外的上马石边等待。 那日苏披挂好全身铁甲,外罩一见红色的蜀锦百花披风,赫然是一副大雍主帅的打扮,只是腰间悬的一柄弯刀,有些不同于汉家的大将。 大步的跨过回廊,出得大门外,翻身上马。身后得的百余名亲卫也都齐身上马,一阵踢踏的马蹄声响过之后,大队的骑兵已经冲过了宽阔的大街,直往南城门而去。 越靠近城门,距离城墙越近,地上飞跃城墙抛射进来的石块也就越多。间或的还有一块快的石头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甚至夹杂着被砸的面目全非的碎肉。场面甚是血腥。 靠近城墙百余步的地方,石块的密集程度,甚至是让战马都无法奔驰。那日苏只好远远的翻身下来。挎着弯刀,快步的顺着马道上了城头。抬眼一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城楼上的望楼,以及亭阁部分已经被飞来的石块砸的面目全非。就连城墙上也是坑坑洼洼,箭垛和女墙更是残破不已。那日苏小心的避过满地的碎石,站到了胸墙边上。举目往城外张望。 只见朝霞满天的不远处一片密集的黑点矗立在数百步的距离外。那里正是南朝选定的架设投石车的高地。地势颇高,几乎可以俯视整个城楼。虽然凉军也有经过改造的回回炮,射程也不在对手之下,但是此时被对手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居高临下的抛射,反而让自己的回回炮没有了用武之地。 “留守大人,这里危险,南朝大飞石随时都会再次发射的。还是先撤到安全地带为好。”身边跟着的阿拉坦看着城内城外满地的碎石,忧心忡忡的劝道。 “无妨,勇士们在此地守得,本将也不能例外。 此战一定要挡住南朝军马的这次攻击,若是能熬过这个冬天,说不定过了一冬的大都城里那座王庭上的勋贵老爷们又想起了苦苦支撑中的我们。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有援兵了。 城外的兵马昨日可有什么动静?若是一直任由对方如此肆虐,只怕我们脚下的这座坚城,也挡不了几天的。本将的以为还是要派出骑兵,突袭一下各门外的抛石机所在的高地。毁了他们的抛石机,看他们还有什么能耐! 举着刀枪前来,我们草原上的勇士是不会惧怕的。”那日苏眼神扫过大片大片的原野,有些无奈的说道。 “昨日倒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据探马回报,南朝专门调集了一万骑兵,守在城外的军营辕门附近,只要营中稍有异动,就会堵上门去。城外的五千骑兵恐怕是难以指望上大用了。” 第501章 击杀敌酋 阿拉坦见主将不肯下城,也无可奈何,只能一边担心,一边将所知的消息一一说与主将知晓。其实这些消息,昨日已经回报过了,只是主将事务繁忙。恐怕是忘记了。今日才又提了出来。 这一连数月的僵持,让年过五旬的那日苏深感有些吃力了。这样的拉锯战和僵持的战事,最是耗费主将的心神。也不知对面的那位严成化是个什么境况。 两人在城头上就这么指着远处张望的时候,那一处高地顶端的平台上,大雍的步卒也在不停的忙碌着。准备了十几日的石块,竟然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就全部耗尽了。 此时不得不停下来,继续补充起“弹药”来。附近能用的石块已经被开采一空,再要准备,就只能往稍远处去寻了。还要向高台上运送,这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好在有数千青壮可以负责运送,这样一来,就能让准备攻城的玄武卫的步卒们稍加歇息,多保持一份体力了。 长枪兵统领王浩然正是负责南门附近的高台上统筹指挥的主将。在飞石耗尽的时候,也只能空叹。 “王将军,快看,城头上好像有人在巡视。”一名眼神好的亲卫突然指着城头喊道。 “全身甲胄,身着锦袍!看装扮,在凉军中定然地位不底。”王浩然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城头上有一群人,不同于普通的凉军。通过甲胄就能判断出身份定然不同寻常。 但是身边可用的石弹一块也不剩了。而且就算是有,这抛石机的准头,谁也控制不了的。只能是对着城墙这类静止不动切体积巨大的目标才有效果。想要瞄准城头上的几人,却是千难万难的。 “王将军,我们还有几架三弓床弩,或许可以一试!”一名亲卫突然看见了空地上的几架床弩,由于杀伤力的缘故,这些床弩的弩箭威力虽也不小,但用来砸城墙还是有些勉强。所以也就在抛石机的轰鸣之下,被放置一边了。 如今需要精准射击,正好合用。王浩然转头一见,顿时双眼一亮。连忙让亲卫们将床弩架好,五架床弩一字排开,全部对准了城楼上的那员凉军大将。数十名擅长操作床弩的步卒忙碌了盏茶功夫,便给床弩上好了绞索,卡上了长枪一般大小的巨型弩箭。 其中一名军士,爬在床弩的边上,睁大双眼,瞄了片刻后,对王浩然小声的汇报道:“距离大约五百步,五弩齐射,或许会有些机会。” “嗯!那就一次齐射。” “嘣,嘣,嘣......”随着一声令下,五枚大如长枪一般的弩箭,激射而出,如同五道流光,迅即无比的径直奔着城头上正在巡视的那日苏和阿拉坦而去。众人远远的只听到一阵惨嚎,接着城楼上一片混乱。 正在巡视的那日苏那里知晓这杀星一般的弩箭已经瞄准自己多时了。身边的阿拉坦听到声响的时候,那巨大的弩箭已经逼近到了面前,腰间的弯刀飞速的拔出,但是力道那里能和这巨型的速度犹在声音之上的弩箭相比。 辅一接触,臂膀便是一阵剧痛,接着就是麻木!但是更加恐怖的是这枚巨大的弩箭正中主将那日苏胸口。巨大的力道轻易的穿透了胸前的护心镜,以及第二层的牛皮内衬。 身材颇为壮硕的那日苏被弩箭一穿而透后,弩箭去试犹自未消,有带这那日苏飞起十数步后,重重的钉在了身后城楼前的一根巨大的木柱上。 巨大的疼痛感瞬间挤爆了那日苏的脑袋。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腔中漫出,整个人早已经没有了知觉。 剩余的四枚弩箭似乎也没有落空,其中的两枚钉在了城墙的箭垛上,震起了大块大块的碎砖迸射的到处都是。最后两枚弩箭却是射在了阿拉坦边上的亲卫人群之中,一箭所过,竟是串了数人,齐齐被钉在了城楼的墙面上。 众亲卫以及阿拉坦楞了瞬间,之后猛然反应了过来,急忙树起盾牌,然后众人合力将弩箭拔了下来后,抬进了城楼的亭台内,城下一连声的叫着军中的郎中。 但是被这一枚巨大的弩箭射穿了胸膛,那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平躺下来的那日苏勉强睁开了眼睛,望着围在身边的亲卫和阿拉坦,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过是片刻之后,眼神就开始涣散开来。 但眼神中似乎全然没有了痛苦之色,换之的是解脱般的轻松。 亲卫们开始失声痛哭起来。 “一帮废物,哭个什么?立即抬留守大人回府衙救治。”阿拉坦恢复了一下麻木的右臂,然后左手一挥,将围绕的主将身边的亲卫统统推开。 然后右手铿锵一声拔出弯刀,一手扶住弩箭的尾端。弯刀猛然斩下,刀光过处,弩箭自那日苏的胸口外,被整齐的斩断。只余下一截箭头还留在主将体内,然后一声暴喝道。 “留守大人已经......速速抬回府衙救治。”亲卫百夫长疑惑的看了一眼那日苏,又看了一眼阿拉坦,话还没有说完,就明白了这位万夫长的意思。当即也就配合的喊了起来。 军中的军医依旧是每日两次探视,换药的次数也是一日一次,并不曾落下。甚至连伙房里专供主将享用的食物,也都没有停止供应。主将意外身亡的消息就这样被压了下来。 那边王浩然一声令下之后,五枚弩箭在城头引起的恐慌,让大雍的将士们欢呼不已。更有那位眼神犀利的亲卫,看清了那锦袍披风的大将被一枚弩箭击中钉在了身后的巨柱之上。更是让大雍的军士们欢呼不已。 就等着看对方军中接下来举丧的规模就可以判断出这位倒霉将军的级别了。但是这一等就是数日,成都城内竟然毫无消息!王浩然一脸郁闷的暗道:“难道是那厮命大,如此都还能捡回一条性命吗?还是那厮只是一名普通的将领,不过是喜欢穿那招眼的甲胄以及披风!” 第502章 城破(一) 城内一连三日不见动静,让等着看动静判断对手身份的王浩然郁闷不已,也只能作罢。不过这三日里军士和青壮们都没有闲着。一刻不停的在远处收集和打磨了无数的石块,然后一块一块的送往几个架设了投石车的地点。 赵崇和严成化指挥大军,在城下分了四个点。全部都是依据高地驻守,死死的看守住四处放置了投石车的阵地。四个地点相距不远,一旦有敌袭,可以方便的相互驰援,倒也不担心凉军出城偷袭, 这样以来,大军就没有了半点围城的意思。这也是因为大雍此时在成都城下的兵力严重不足,只有一万五千左右的玄武卫步卒,加上新归降的义军三万青壮也不过是四万五千人马。 这些义军做些苦力还算可以,真要抬着云梯去抢城,就只能是白白送死了。一万青龙卫游弋在外,一边要盯着那五千凉骑,一边还要作为机动兵力,随时支援各个孤立的驻军点。 要想将成都这样的一座大城围个水泄不通,没有十几万大军,谈何容易?好在赵崇也不担心凉军会弃城而走,因为城中不仅仅有百万百姓,还有数万未及迁徙北去的凉人部族。 族中有无数的牛羊和财富,还有凉军勇士们的父老兄妹! 骑兵好走,但是这些妇孺和牛羊如何能走?城外虎视眈眈的青龙卫手中的马刀可不是装饰品。而且这些部族牧民使唤惯了牧奴,将近二十年下来,几乎都要忘记如何放牧了。 虽然新上任的大可汗已经下达了停止改田放牧的命令,但是将近二十年的毁田放牧的政令已经让整个蜀中荒芜一片了。 没有了成都的城墙庇护和城中牧奴的供养,这些凉军和凉人的妇孺牧民在这个富饶的天府之国根本就支撑不过这个冬天。 没有部族牧民和牧奴的骑兵,就像是没有了根的大树,如何能长久的存活。所以大雍的步卒们放心的将出城的道路敞开着。 也没有派出步卒攀上城头,用军刀去拼命。只是用源源不断的飞石不断的撞击这座城防坚固,在以前却没有被凉人重视过的城池。 “城外的那五千凉骑解决的怎么样了?”赵崇亲自在一处阵地上远远的观望远处的城墙。对于三天前就堵上了对方营门的青龙卫迟迟没有来汇报战况,颇有些意外。 “回陛下,史将军还在打扫战场,凉军营寨已经在正午时分被青龙卫攻破,现在正在整理和加固,准备作为青龙卫的临时军营。敌军残余的两千余骑已经逃回了城中。史将军指挥得当,我军伤亡不大。”一名负责传令的亲兵将青龙卫刚刚送来的消息告诉了询问的赵崇。 “好!”赵崇点了点头,这股苍蝇可算是解决了。剩下的就只有厉兵秣马,等待着城墙崩塌的时刻了。 “陛下,城中暗探传回消息,说城内的凉人青壮牧民已经被全部武装了起来,如今这些躲在城下待命大多都是这些凉人青壮。正真精锐的骑兵,都躲在城中,我们投石机砸不到的地方。估计也是等着巷战了。”竹子在赵崇身边幽幽的说道。 “哦!只是武装了凉人的牧民吗?没有想到用他们的牧奴吗?”赵崇反问道。 “恐怕是对那些牧奴实在放心不下吧!毕竟城中的凉人牧民青壮不过两万,加上两万多骑骑兵,也不过四万战力,而牧奴却足足有百万,青壮估计也有数十万! 这么庞大的数量,凉人如何敢轻易的放手武装!”竹子答道。 “也是!蜀中陷落虽将近二十年,父辈虽然老朽,但却并未死绝!凉人始终是异族,哪像我大雍王师这般有勇气启用人数远超自己的义军青壮。”赵崇面无表情,年轻的心里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样的思量。 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两万凉骑就已经是一股难缠的力量了,在加上两万能在马上挽弓的青壮,真的等到城墙崩塌的时候,打起巷战,自己麾下的这一万五千玄武卫和一万青龙卫,真的能干脆利落的解决对手吗? “陛下,成都城防虽然年久失修,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四面攻击,还是过于分散力量了,末将认为不如从其余三地移来大部分器械,集中投石车,用石块和猛火油攻击一处,力争两日内轰塌一段城墙,末将麾下的步卒只要冲进城去巷战,凉军的骑兵优势就完全发挥不出了。” 严成化见各点久攻不破,不由得有些心急,当下匆匆从自己负责的北门外奔来,远远的看见赵崇就紧走了几步,到了赵崇身边大声的建议道。 “也好!就依将军之意。”赵崇眼看着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块,迅疾的砸在早已面目全非的城楼前,依旧顽强到出乎预料的城楼,没有多说一句,就同意了严成化的建议。 但是心中的担忧还是挥之不去! 若城中的百万牧奴拿起武器抵抗王师,自己该当如何?但是这样的担忧,并没有被将领的们所知晓。得到玄武卫大统领军令的其余三处阵地立即开始撤除肆虐了数日的投石机,转移到南门,准备做最后的一击。 此时城中的局势还算稳定。阿拉坦严密封锁了那日苏的死讯,一面开始组织部族中的青壮提起弯刀,守在城下。一面在那日苏亲卫千夫长的配合下,逐步的掌握了城中凉军主力的兵权!准备和这座赖以生存的城池共存亡了。 城中百万牧奴中的将近三十万青壮,阿拉坦是没有勇气将他们武装起来的。毕竟自己手中的兵力不过四万多人,万一被这些牧奴反噬,局面可就不好控制了。这个时候,可以信任的当然不是那些异族! 那日苏暂居的府衙已经被戒严了起来。亲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之防备的滴水不漏。就连听后使唤的牧奴也都全部赶了出去,换成了忠诚的凉人牧民。 “不好了,万夫长大人,南城门外,敌举自下午开始加强了攻击力度,石块和猛火油已经将城墙敲开了一道口子。” 第503章 城破(二) 守在府衙大厅外面的阿拉坦听见自己亲卫的声音,顿时头皮一炸,也顾不上在此地逗留,匆匆出了府衙。 亲卫早就准备好了坐骑,马蹄翻飞之下,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抵达了南门前的大街上。 入眼的除了满地碎石外,城门楼左边的一段城墙赫然已经崩塌了下来,只是对手猛火油用的太多,缺口处的熊熊烈火还没有熄灭,所以城外的玄武卫步卒也就无从突击进来了。 “速去城中调集五千精锐,在此处列阵。在抓些匠人,在城墙后方布置拒马,就地取材,结木寨墙。”阿拉坦端坐在马背上嘶声喝道。 一道道军令不断的传了下去,让有些慌乱的凉军又重新回过了神来。 成都乃是蜀中数一数二的大城,凉军的两万多骑,人数虽不算少,但是在四个方向一分,就显得兵力不足了。此时守在南城门内的不过是三千青壮。好在有一万骑兵留在府衙边上的兵营内,作为后备兵力。支援四门,距离上也都不算远。 躲在城墙内的青壮们原本躲的清闲,但是不料今日正午开始,城外的投石车突然发疯了一般的将大块巨石,用从未有过的密集程度扑天盖地的砸将过来,中间夹杂着的一灌灌猛火油,砸在墙上崩碎开来,就是一大片的油腻。 上百灌猛火油将整个南面的城楼以及城墙淋了个遍,在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城外那处高地上又架起了床子弩来,寒光闪闪的巨大的弩箭箭头上被裹上了浸透了油脂的葛布。 刹那间数枚巨大的火箭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道艳丽的火线,自远处的高台上直扑向摇摇欲坠的城墙。宽大的正面,让火箭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就引燃了巨大的火焰。 南门上面的八角望楼巨大木柱和楼阁经受不住烟熏火燎,在一片火舌的舔舐之下,轰然倒塌,巨大的重量砸在边上的城墙上,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终于坚持不住的慢慢裂出了数道巨大的纹路。 正面的瓮城虽然坚固,但是好巧不巧的是瓮城的左耳边,被阁楼这么一砸,就塌陷出了一道数十步宽的豁口。 赵崇和严成化早在调集投石车之前,就已经将养精蓄锐了多日的步卒集中在了高台之后,足足五千之众。此时面对突然崩塌的城墙,顿时兴奋了起来,若不是火势太大,早就挥兵杀了进去。 “这些凉人的运气还真是不错,有了这一通大火的掩护,只怕火势熄灭之后,就没有了突击的突然性了。儿郎们进城,还得要靠手中的军刀杀开一条血路。”严成化望着一片火海的豁口,用颇有些遗憾的口气笑道。 “此处豁口实在倒塌的不合时宜,若是步军上前,少不得要承受两面的攻击,那瓮城的城墙上也是能放得下数百人马的。”赵崇也用眼神看着这道倒塌在火光里的豁口,再看豁口边上突出甚远的瓮城的城墙,似乎是对于倒塌的地段不太满意。 “那就用巨石继续轰击,再轰开一道口子,看这些蛮人用什么来堵缺口!”竹子就呆在这两位君臣身后,这几日天天都是飞石攻城,看的心中好不郁闷,今天终于见到城墙崩塌,本以为马上就会看到步卒上前,蜂拥而入的场面,不想这两人,都似乎还在挑剔地段的好坏。 竹子口中也不敢随意出声,只好在心里腹诽道。 “嗯!那就继续用投石机轰击好了,不要给他们修补的时间,另外,若是能将豁口向边上再推出百余步,就更好了。”赵崇好似听到了竹子心中所想一般,头也没有回的就哼哼了一句。 一旁的王浩然心中一阵阵的腹诽,这投石机的威力虽大,但是准头就差的远了,想要继续扩大豁口,除非巨石能准确不断的砸在豁口的边缘上,但是这难度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全看运气吧! 城外这样议论的档口,城内的凉军可是没有歇着,五千精锐骑兵风一般的冲到了倒塌的城墙下,距离熊熊的大火不过两百多步。 如今凉军是守城,如此精锐的骑兵,也只能下马步战了。 手中清一色的弯刀,背后清一色的骑弓和箭壶。 骑兵再马下排出了一个密集的阵型,挺着弯刀,举着圆盾,静静的等待着对手的身影。安静的氛围和平日里战前的嗷嗷狼嚎声大相径庭。 但是杀气一点也没有减弱! 三千青壮也紧紧的盯着马道,准备对方的飞石一停,就登上瓮城的城墙,准备给前来攻城的步卒们以最厉害的颜色看看。 这些青壮虽不如骑兵精锐,但是悠久的游牧经验,使得他们也是上马能挽弓的战士。居高临下,在瓮城的城墙上,挽弓射杀密集的步卒,还是不在话下的。 秋天的风,自城外吹来,将火势渐小之后的浓烟直往城内吹来。浓的发黑的浓烟一时间熏的这些精锐们眼睛鼻子一起发酸。 “轰轰轰......”有了缺口的城墙,支撑力就大不如前了。在飞石的不断轰击之下,豁口真的在不断的扩大。运气似乎也是站在了大雍的一边。 “咚咚咚......”城外响起来震天的鼓声。 阿拉坦听的清清楚楚,这是南朝步卒的进攻号令! 城外的高台一侧,上百面巨大的行军鼓,每一面军鼓下都有以为一位半裸着上身的壮士,两条铁铸一般有力的臂膀握着粗大的鼓槌,一声一声的敲打在鼓面上,形成了一道道壮怀激烈的风暴。 指引着高台背后列阵而行的五千步卒!全身甲胄的军士,踏着鼓点的起伏,一步一步的向着面前的这座雄城逼去。 五千口军刀和硬木为心,铁皮包边的步兵盾牌缓缓向那道依旧散发着烟火的豁口移动。 数百步的距离,看似尽在咫尺,但是攻击的道路远不像寻常的那般平坦。 因为担心误伤,头顶上呼啸而过的飞石在步卒转出了高台后,就停止了下来。 第504章 城破(三) “守城队,上城墙!驰援队准备接敌!”阿拉坦远远的见了望手挥动了令旗,立即大声的发号施令。 城下的大军手脚敏捷的开始结阵。结阵,这原本时对手再会的动作,如今这些下了马的凉骑们做起来,也是十分的娴熟,不得不感叹,双方攻守异势的局面竟然转变得如此之快! 三千青壮也快速得冲上了马道,不过是数次呼吸之间,瓮城的城墙上就已经站满了数百,张弓以待的青壮。除了缺口处倒塌的地段,其余地方已经被凉军填满。 城内被匆匆呵斥过来的上千名工匠,也快速的在收拢一些倒塌的木料和随处可见的石料。准备战事稍有空歇就迅速的修补崩塌了的豁口! 阿拉坦亲自蹬上了城楼,透过箭垛,看着一步一步推进的全身裹了甲胄的玄武卫步卒,眼神里一片冰冷。 主将被袭击身亡的消息还没有流传出去,自己对于能否守住成都却是信心十足。城内可战的精锐尚有两万余,青壮也已经集中了两万,而城外一心进攻的南朝大军不过也只有一万五千左右的步卒和一万青龙卫的骑兵。 曾经的主将再担忧什么,自己现在一点都不关心。 北方的那一万步骑联军,只怕对手是不敢轻易的往南调遣的。利州城内的所谓义军还是日日如临大敌的守在城头。阿拉坦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原本应该算是对手力量的义军,倒成了替自己牵制南朝军力的友军,这种转变着实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又实实在在的呈现在了眼前。 城墙下面距离不过五百步的五千步卒在震天的鼓声里,缓缓压了上来,距离正面的豁口已经不足两百步。 高台上的鼓声顿时一变。雄壮的鼓声似乎更加急促。 厚实的军阵最前端手持木盾和军刀的军士们闻声齐齐发了声喊,就开始了加速冲击。身后的袍泽们高举着军刀,一步也没有落后。一地的乱石和燃烧后熏黑了的梁柱等物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但是这些又怎么能阻挡大军的的冲锋。 断垣残壁的背后,透过烟雾和零星的火光后,呈现出来的是一个整齐的阵列。只看人数,双方几乎是势均力敌的。区别在于凉军的五千人的军阵是弯刀圆盾和骑弓层次分明的分成了两截。 而大雍玄武卫的五千步卒收里除了盾牌和军刀外,几乎没有远程的武器。 一百五十步,是凉军手中骑弓的最大杀伤射程。望着这些一排一排入海涌一般扑上来的步卒,凉军阵后响起了此起披伏的号角声。 五千军阵前方的两千人闻声挺着弯刀和盾牌直接推进到了残垣断壁之上,居高临下。剩余的三千人动作整齐的自身后取了骑弓在手,锋锐的长箭已经搭在了弓背上,只等着一声令下,就会将数千枚带着死亡呼啸的长箭狠狠的砸到对手攻击的路途上。 但是一声更加短促的号角声自城外被吹起。数千骑兵一阵旋风般的自高台后方卷了过来。仿佛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冲到了进攻中的步卒身后。 “难道是想用骑兵巷战吗?但是马蹄前面的这五千步卒会挡住骑兵的攻击线路啊!这南朝的小皇帝难道会不知吗?”阿拉坦的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在口中的嘀咕声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脑子里其实已经明白了对手的意图。因为骑兵手中举起的弩机是如此的刺眼和摄人心魄。 果不其然,这彪骑兵堪堪冲到步卒身后数十步的时候,微微抖动缰绳,将冲击的角度悠然的像外一撇。蜻蜓点水般的又离城远去。数千骑兵竟然做起了如一人般整齐的动作划过阵前。 但是留给凉军的却不仅仅是骑兵的背影,还有数千枚呼啸而至的弩箭。 如疾风吹打的骤雨一般密集的弩箭几乎全部落在了三千张弓待命的凉军阵中,单薄的皮夹那里能够阻挡的住这些纯铁打造的弩箭! 那些匆忙间被举起的圆盾,在中箭之后,情形才稍稍好看一点,但是也有部分弩箭透盾而过,而大部分射在圆盾上的弩箭,都是箭头透盾数寸,就不得寸进了。 但是强劲的力道还是让圆盾的主人们几乎全部失去了平衡,紧接着扑下来的弩箭,就用三棱的箭头毫不留情的钻透了阻挡的皮甲,以及皮甲保护着的皮肉和筋骨。 只有两百余步的距离,正是大雍弩箭力道最强的距离。五千枚弩箭,射向了正在等待军令的凉军后阵。钉出了一朵朵娇艳如艳阳一般殷红的血色花朵。惨叫声和呐喊声再度交织在了一起。凉军密集的队形导致自己承受了巨大的损失。 凉军的将校们原本以为对手的攻击只有这五千步卒,连一向占优的弩机也没有带上几架,正在城楼上准备等着看麾下的骑弓先行饮血的主将面对如此的损失,看的睚眦欲裂。 但是这电光火石之间的一轮弩箭之后,就再也看不见青龙卫的身影了。若不是一地的血水横流,敌人仿佛不曾来过一般。 凉军也不是沙场新兵,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打击,士气并没有崩溃,反而是在将领们嘶声的怒吼下,爆发出了更强的战意。 没有倒下的举着骑弓的凉军,纷纷松开拉弦的右手。一支支长箭破空而去,长了眼睛一般的扑向了涌到了弯刀凉军面前的对手身上。但是长箭的密集程度就无法和大雍的弩箭相提并论了。 好在骑弓的射速极快,幸存的半数凉军,还是在一百步左右的射击距离上射出了数论长箭。但是弓箭的力道和弩箭相比又弱了不止一筹。稀稀拉拉的长箭射在早有准备的步卒手中的硬木盾牌上,几乎毫无建树。 只有少数倒霉鬼被长箭钻过了空隙,倒是身上精良的步兵甲再一次的发挥良好的防护性能。使得长箭的杀伤力再去大半,正真倒在了冲锋路上的玄武卫步卒不到百人。 第505章 城破(四) 倒塌的碎石最高处,两军相撞的声响,如怒吼的浪涛击打在了礁石上一般,激碎了无数的浪花,四处飞溅。 双方的盾牌彼此砸在阻挡了自己步伐的障碍上,弯刀和军刀也砍在了一起。身后的长箭和弩箭,都因为担心误伤己方的军士,而不敢再做远程的支援了。 从这一刻开始,胜败就要看双方谁手里的刀剑更加的锋利了。 玄武卫中领军冲锋的是盾牌手统领司马英。王浩然浑身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的好利索,如今只能在后方担当一下投石机远程的指挥,玄武卫的统领级别的将领,就只剩司马英一人可以上阵了。 左手持一面盾牌的司马英冲锋在阵线的最前端,右手握着的军刀乃是欧阳大匠亲手打造,无论是用料还是火候都是上乘,自然是锋利无比。大雍军中都指挥以上级别的将领,手上的军刀几乎都是出自这位大匠之手,这样的待遇更是让军中的低级军官们眼羡不已。虽然如此,这些利器和皇家专用器具相比又是不同。 由于琼州铁矿的开开采,以及矿脉附近有连绵的森林,所以琼州岛上生铁的产量应付起军中的消耗是绰绰有余的。加上有新的冶炼技术,使得精铁的产量也跟着丰富了起来。 大雍四卫中,最缺的是良种的战马,最不缺的就是武器了。所以不管是长枪兵,盾牌兵还是弩手,他们的腰间永远都有一口军刀在,让这些兵种在最后的关头都能变成手执利刃的步卒! 差别就是身上的甲胄不同而已。 司马英左手盾牌挡过几轮长箭之后,盾牌上歪歪的挂着数枚长箭,但是在接触的瞬间那里有时间去理会这些。双方都将盾牌举在前方,接触的瞬间,先是将趁手的盾牌狠狠的砸在对方的身上,然后猛然撤步,右手的军刀挥出一片寒光砍在面前的凉军身上。 刀光之下,是一片殷红的血色。数刀之后,喷溅出来的温热的血液就染红了全身的。司马英前面密集的凉军赫然为之一空。身边的亲卫们见主将勇猛,当即也挥刀冲入主将砍出的空隙之中,数十口军刀之下,豁口迅速的扩大。 但是不过片刻,凉军阵中就有数十名军士将手中的盾牌结成一道直线,齐齐的顶了上来。其中一名身材魁梧到恐怖的巨汉更是怒吼连连,手中大了一号的盾牌毫不留情的在众亲卫面前居高临下的砸过来。竟然将司马英和数十亲卫好不容易打开的豁口又封了个严丝合缝。 宽度将近三百步的城墙豁口前面,挤满了双方的军士。不过一柱香相持,双方就付出了数百具尸体的代价。残垣断壁和碎石间已经被鲜红的颜色涂满。但是双方相持的阵线并没有半步推进,也没有半步退后。 似乎这数百条性命死的毫无价值。 凉军阵后以及两边未塌的城墙上依旧有长箭不断的射出,尖声呼啸,落在攻击中的玄武卫的头顶上。虽然造成的杀伤不大,但是对于玄武卫步卒心里上的震慑却是无时不在。 正面迟迟不能突破,身后的兵力优势也就发挥不出了。但是凉军阵后可是还有一千多人在不断的挽弓射箭。虽然在短兵相接的最前端,不受这些箭矢的影响,但是身后那些由于豁口的宽度影响而挤不到最前沿的军士们就要时时防范着来自三个方向上的箭矢了。 司马英被冲过来的巨汉压迫的后退了数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心里开始焦急起来。手上的力道也就不知不觉的又加重了几分。军士们胸膛中喘着的粗气,越来越长,体力似乎已经开始考验起了双方的军士。 司马英又是一刀挥出,只听“铛”的一声金石相交的声响之后,右臂再度一麻,面前的这名巨汉双臂上的力道显然比自己更胜几分。几个回合的较量之后,握刀的手臂已经被震得有些握不牢刀柄了。 但是脚步还是死死的钉在原地,不敢再后退半步。自己身为主将,若是一再示弱,恐怕整个阵线就会崩坏。自己随时就有被赶下断壁的危险。所以自己纵使手臂发麻也不敢有丝毫退意。 “单靠这五千步卒,恐怕很难建功。”严成化在站在高台上,望着前方城下的激战,眼见步卒们被堵在了豁口前,再不能有寸进,转头向着一起观战的赵崇叹道。 “严将军对于自己麾下的战力,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既然也是如此看法,此次攻击也只能如此了。”赵崇心里对于这样的战局似乎也是早有所料。所以回答的十分平静。 “鸣金收兵,投射车准备!”严成化见赵崇也同意自己的判断,果断的下达了收兵的军令。 司马英正在苦苦支撑,听到身后的鸣金声后,终于松了一口气。顾不得面前紧紧纠缠的凉军,一连挥出数刀之后,终于将巨汉逼退了一步,然后毫不犹豫的回身退出了厮杀。 大军迅速退下了断壁,手中的盾牌依旧举在面前。 豁口处的凉军见对手退却,那里肯放,口中一声声嘶吼着就追杀了过去。看的躲在瓮城边城墙上的阿拉坦皱眉不已。这黑大汉子,勇则勇矣,但是却如此有勇无谋。 刚刚被那数千骑兵弩箭攒射时的损失惨重,才不过一个时辰,就忘在了脑后了。如此急急的追出去,万一遇上数千骑兵再来一次冲击,只怕今天的损失还要扩大一倍。 于是赶紧示意身边的亲卫传令收兵。 “呜......呜呜......”长短相间的号角声吹起,刚刚追出数城墙的凉军闻声,又迅速的退了回去。让只出场了一次,刚刚准备再冲击一次的五千青龙卫郁闷非常。 “其余三处全部撤兵,投石机集中在此,今夜轰击一夜,将准备的巨石全部砸过去。看看那日苏今夜如何修补这段城墙。待明日,集中大军,全力攻击此门。”严成化丢下军令之后,就陪着赵崇驱马回营了。 距离成都城下战场数百里的利州城外,李文朗以及麾下的五千朱雀卫,正望着一片黑暗的利州城一筹莫展。 第506章 城破(五) 蜀中北部的利州路等地,多崎岖丘陵,骑兵在这里并不能纵横如飞。 李文朗奉命在此,虽然军令上的要求只是牵制住此地,让龟缩在城内的“汉王”不能在背后掣肘成都附近的战事就好。可是心高气傲的年轻将军那里会满足于只完成如此低级的任务。 可是傅文山只是缩头不出,李文朗麾下全部都是骑兵,纵是有了五千骑,也只能仰望着利州城的城墙兴叹。 自从两个多月前的那长混战之后,几乎全军覆没的玄武卫还有宇文将军的亡魂,似乎日日都在催促着自己为他们报仇。 傅文山身边的义军原本势力大的有些让人心悸,自蜀中南部旬月间裹挟近百万百姓北上利州路,不仅避免了何王师的直面碰撞,还远离了雍凉对决的战场。甚至再范禹的操持之下,还在所占据的城池附近,抢种了些产量不高但是收获更快的作物,一度让这些百姓们似乎都看到了一线希望! 义军的数量更是一度达到了二十万,嫡系精锐也有五万之众! 但是局势发展的速度似乎更加让人眼花缭乱。陛下亲自入蜀后,不过是短短的半月不到,利州路的主宰就已经轰然倒塌了。 拥军将近二十万的义军几乎在瞬间树倒猢狲散。而起因不过是朝廷的大军再挺进到了成都府城之外后,突然的转向。兴州,巴州,达州,甚至是嫡系心腹驻守的兴元府因为粮道被断,相继在几天之内归顺了朝廷。 裹挟而来的将近百万百姓,也在范禹的出走之后而在此陷入了混乱。各州县府城里的百姓无不是跟着军士们的脚步归顺了龙旗飘扬的朝廷。 这让打算用粮草控制各部的傅文山措手不及。只能守着利州城内堆积如山的粮食,而不能驰援各地!傅文山所不知晓的是自己困守利州的时候,朝廷正在为这些归顺后的军民的口粮问题而头疼不已。 此时只有利州一座孤城,但是自己依旧还是要做最后的挣扎。就像是北凉在蜀中的最后一座孤城成都一样。 可是封闭四门日久的利州城内似乎开始有些不稳了。面对着游弋不定的五千朱雀卫,沙场经验一向丰富的傅文山竟然有些胆怯了。始终鼓不起勇气出城面对这位更加年轻的李文朗。 尽管对方现在的军职只是一部正将,以正将身份暂时节制麾下五部人马。 “李将军,这傅文山一直龟缩不出,我等远来,军中也缺少攻城器具,看来也只能等大军克了成都府城以后,才能前来解决这利州了。”李文朗身边的一名将领端坐在马背上,望着利州城的城墙,叹了口气道。 这位年纪稍稍比李文朗大一点的将领,跟随赵崇自驻地一路入蜀,对于宇文空麾下的五千同袍的阵亡也是耿耿于怀的。同来的年轻将领们无一不是向着立即给阵亡的同袍们报仇。 此时成都城外大战在即,而自己只能置身事外,心里总是有些异样的滋味。 “倒也未必,利州城里虽有数十万百姓,但是在傅文山手下,参与守城的不过只有万余所谓的义军。若有机会杀进城去,诸位可愿随本将冒险一试?”李文朗听到身边将领的感叹,不仅没有赞同,而且一开口就吊起来诸位将领的胃口。 一听主将说的好像有些把握能破城,五位正将几乎全部都是眼睛一亮。这些年轻的将领们从来不知道何为担忧。特别是面对敌人的时候,冲锋总是最为勇猛的。 年轻也是年轻的朱雀卫的一道特殊的风景。从主将到万人的统领,再到各厢的都指挥使,各部正将,这些加起来数量超过百人的中高级军官中,年纪超过三旬的绝对不超过两成! 至于都指挥以及伍长这样的中低级的军官,就更加的年轻了! “我等上马杀敌,自是无所畏惧。李将军难道真有破城之法?若能冲入城中,单凭城中那一万步卒,如何能挡我们五千骑兵?真有入城的机会,我等定然会追随李将军,誓死生擒傅文山,用此寮人头祭奠阵亡此地的数千袍泽!” 刚才还在感叹入不得城的那位将领一听李文朗此言,当即在马上抱拳回道。语气坚定而又铿锵。 “我等定然会追随李将军,誓死生擒傅文山,用此寮人头祭奠阵亡此地的数千袍泽。”其余四位正将齐声抱拳出声,此时此刻,已经将心中的那些因为同级而暂时受其节制的不满抛到了一边。 年轻的将领胸中的血总是容易沸腾的!而群情激愤之时,军心最是可用。 ...... 利州城内,困守孤城的傅文山此时却仍由麾下的亲卫们在打点行装,似乎这蜀中的土地,汉王的头衔,都已经不再能吸引他了。对于麾下的崩塌,虽然有些接受不了事实,但是对于缺粮日久的州县城池中的守将的行为,还是有所预料的。 唯独没有预料到的是兴元府中的三万精锐竟然也如这些乌合之众一般的抛弃了自己。 坚持了数年的抗争,却再胜利即将来临的前夜里倒下了。心里怎么会没有万般的不舍和不甘。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果真如此! 这短短的十数日里,先是麾下首席谋士的出走,然后崩塌似乎就接踵而至,失陷的城池一座接着一座,原本就奉行坚壁清野策略的义军,总共也没有掌握多少城池,如此的速度不过是数日,利州一路就变成了利州一城! 局面快的丝毫没有给与自己喘息的时间! 如今孤城,孤军,还能守多久,自己也不得而知!满营的军士,人心惶惶,但是自己再也没有心力再去安抚或者是镇压了。弃城而去吗?一旦离开,自己就等于放弃了所有得一切! 府衙外,忠心的亲卫们时刻都在准备着。但是自己却下不了决心了。 细软行装已经打点好数日,但是自己就是跨不出那一步去。 或许出了利州城,还是海阔天空,隐姓埋名,未必不能继续做个富家翁。可是自己真得能够放得下眼前这些明治即将失去而又不甘放手的一切吗? 不知不觉间,握刀的指关节,已经隐隐发白! 第507章 城破(六) “将军,临行前陛下不是送来过一个锦囊吗?或许现在正是打开的时候。”朱雀卫的临时营地里,正当赵崇在军帐外发呆的时候,身边的亲卫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临时营地距离利州城不过数里,城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探马的眼睛。 此时夜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结束了一日的劳顿之后,朱雀卫随即寻了个适合休整的空地支起了简易的帐篷,准备对付一夜。 前番的那场遭遇战后,不仅身边的亲卫,甚至是连自己麾下的一部骑卒都全部阵亡。李文朗重伤侥幸得活,已经是天大的意外了。好在激战之前的那个夜里,被戚飞下令拒开辕门之后,陡然遭遇了凉军,李文朗麾下的千骑伤亡过半。 留在营中的伤兵们倒是死里逃生,意外的躲过了那一场全军覆没的厄运。经过这几个月的修养,这些伤兵也大多伤愈,再加上打扫战场时发现的伤兵,合计也还有两三百人。 这些骑兵,和新到的五千人马虽都属于朱雀卫,但是毕竟不相统属。正好赵崇有意让李文朗掌军,也就顺势的将这些伤愈的骑兵全部留给李文朗充当亲卫了。 都是数次沙场浴血后生还的老卒了,对李文朗的忠诚和认可度也都没有问题,如此安排也就皆大欢喜了。唯独一个不合军制的地方就是李文郎只是正将级别,身边亲卫的数量是又定额的,两三百骑的规模,已经是一厢主将都指挥使的亲卫定员规模了! 所以皇帝的这道不算正式的决定下达到了军中之后,各位将领们隐隐的也都猜测到了这是要给这位大雍最年轻的正将再次提拔的前兆了。 “嗯,陛下是有一个锦囊传来,但是本将那里能等到现在,早就打开一观了。至于内容吗,你们也都不要瞎猜了。只管依本将将领行事就好。”赵崇自奉命领军以来,心情也再次的开朗了起来。对于复仇似乎是成竹在胸了一般。 临行之前,自己没有去拜见的陛下谴亲卫前来神神秘秘的给自己送了一个所谓的锦囊。至于用处吗,自己还没有验证,倒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倒是在茶馆酒肆里面常听到说书的老先生,讲过蜀中的诸葛武侯时常喜欢给出征的将军们送锦囊的桥段。 所以就没有忍住的在皇家亲卫前脚刚走的时候,后脚就偷偷的打开瞧视了一番。今日听到亲卫的提醒,也就哈哈一笑的回道。 “哈哈,将军倒是比小人更加心急。如此小人就只好安心等待将军的军令了。”亲卫们和赵崇在养伤的时候经常同处一营,关系也就比较亲近了。成了亲卫之后,这种亲密的关系也没有随之消失。像这样没有外人的时候,经常如此的没有上下的尊卑。 正当两人插科打诨的闲聊时,一枚璀璨的焰火冲天而起。霎那间闪耀的光芒绚烂到了至极。炸响在墨汁一般的夜空里,声闻方圆十数里外。 “那里释放的焰火?”李文郎猛然一见这道急刺入半空中的焰火,眼神里满是惊喜。 “将军......是利州城的南门方向,末将巡视到南门外的时候,突然见到军中常用的集合信号,而且隐约听到了南城门内有厮杀的声响。已经留下大部分探骑在外蹲守,请陛下速做决断。”不过片刻之后,一名探马营的都指挥急匆匆的打马奔来,口中说出了一个让亲卫门目瞪口呆的消息来。 但是李文朗似乎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略一思考后,就大声的吼道:“吹攻击号角。命各部逞攻击队形,全部向中军靠拢。大军一边冲锋一边调整阵型。中军全部上马,抛弃营地,随本将取利州南城门!” “呜...呜呜...\"长短相间的号角声苍凉悠远。突兀的响彻了方圆十数里的荒原。李文朗身边的亲卫最先翻上了马背,然后就是轰隆隆的马蹄声盖过了一切。 此时的利州嫩城门内,短促激烈的厮杀声不断响起。数十名手臂间缠着白带的义军如礁石一般的挡在城门洞的内测。他们对面的是成千的义军军士,在守城校尉的指挥下如水波一般的一浪一浪的冲击着这块小小的礁石! “本将一向待你不薄,为何要行如此禽兽不如之事?只为一己私利,就置上万袍泽性命于不顾!”负责南城门的校尉一脸激愤的怒指着礁石中心部位的一名身着亲卫甲胄的军士。 校尉不明白,半个时辰之前,还是自己忠诚的亲卫,不知为何,现在就对自己曾经的同袍挥刀相向了。 “将军能选中小人,看重的不过是小人一身的功夫。至于将军的恩惠,小人也铭记在心,虽然不过是数月的主仆之情,若是将军肯弃暗投明,小人可以保将军以后有个前程。”那手臂缠着白带的军士一边回答校尉的怒斥,一变挥刀拨打散乱的飞羽。 “哼!原来是狗皇帝派来的奸细。早知有近日,本将当初就该将你这无耻贼子一刀了结了。 保举本将的前程?真是好大的口气!兄弟们退后,弓箭手平射,本将倒要看看你们这区区数十人如何守住这狭窄的城门洞!” 那校尉嘶声怒吼之间,脑袋里却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势。透过打开的城门,可以清楚的看到城门外的那堆火焰已经照亮了城外数十步的距离。 原本拥挤不堪的义军,闻言退后了十余步。一百多名弓箭手,齐齐上前,参差数层的长箭冷酷的指向了城门洞内狭小的空间。这堵坚固的礁石,似乎也开始飘摇起来。 若是短兵相接,自己或许还能拖延些时刻,但是面对着一百多名弓箭手,自己着数十人纵是千手观音,恐怕也难以避免全军覆没的结果了。 “射!”一声令下,羽箭激射而来。百余枚长箭,如此近距离的直射,让这些守在门内的“礁石”们挥刀拔打起来分外的艰难。不过两轮箭雨之后,还能站立的已经不过数人了。 但是这些“礁石”们依旧没有再后退一步。袍泽们一片一片的倒在了脚下,反而更加激起了胸中赴死的豪情。 第508章 城破(七) 数轮箭雨之后,尚能挺立不倒的只有方强以及一左一右的三人了。 一身袍泽热血的方强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自己和数十麾下拼死砍断了吊桥,又守住了城门洞。但是预想中的骑兵并没有到来,自己的上级给自己的指令保证再三,焰火起,一柱香内必有大军到来。信号发出也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就连门外指引的火堆也照亮周围数十步的夜色了。 而自己的对面,义军中的这位自己伺候了几个月的守城校尉的面目却是越来越狰狞。 “放下军刀吧!只要你肯回头,本将保你不死!”校尉大人一挥手,止住了正要再次袭来的箭雨,单人独马上前十余步,眼睛紧紧的盯着这位自己一眼就看重的爱将。似乎是想用目光看透人心,看到这位亲卫为何会如此疯狂。 甚至为此子不惜破坏了汉王,入营不过一年不许用为亲卫的规矩。 那一手刀法实在惊艳,凌寒如霜雪一般冰冷的刀意让自己打心底里的欣赏。 “将军不是一直想知道在下手中的这口军刀,全力施为时,能否挡住你的长枪吗?今日,或许是最后的机会!”方强挺刀在胸前,压制住心中的失望和即将赴死的急切。一双眼睛也回视着这位自己曾今的将军。嘶哑着声音说道,嘴角和眼睛里甚至还有些决然的笑意。 自从自己跟在了校尉的身边做起了亲卫之后,一手刀法,就从来没有在校尉的面前使出过全力。身为武者的校尉当然也是颇有几分眼力的。不止一次的试探性和自己的亲卫拆过招式,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自己每次都是数十招之后,便能取胜。 在其余的军士眼里,能和校尉大人硬憾数十招,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本事了。但是校尉心里知道,对方并没有用出全力。当然,自己也没有! 今日再这样的场面之下,这位曾经的亲卫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显然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一来要和自己做个正真的对决。二来未尝没有行缓兵之计的意思。 但是自己能让他如愿吗?刚才那一道刺眼的焰火,定然就是召集同伙的信号。自己身为南城守卫的主将,当然是不适合在此时此地接受这样的挑战的。 自己再这一刻最想做的就是杀过去,亲手关上已经大开了一柱香时间的城门!然后再说其他的诸多琐事。 “方强,本将知道你一身的武艺,几乎不在本将之下,但是此时此地,你我对决还有何意义?无论输赢,你都难逃一死。 本将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放下军刀或者是再尝试一下本将身后的长箭齐射。你只有十息的时间!” 校尉大人拔回战马,在一片火光里缓缓回归本阵。一步一息,战马踏着均匀的节奏,十步之后,就是长箭齐发之时。 “哈哈哈,死有何惧。既然不敢应战,但求一箭,送我跟上这些刚刚上路的袍泽!”方强满脸血污,一头长发已经林成了血红之色。猛然摆动间,状如疯虎! “咚...咚咚...”正当方强拖延不成,心沉谷底,校尉的战马不过刚刚踏出了五步的时候,城门洞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身为沙场经验丰富的宿将,守城的校尉先是猛然睁大了眼睛,继而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还道你身后能有数千骑兵!原来等的不过是这区区不到百骑! 如此,本将就是答应试试你的真实斤两又能如何?” 校尉狂笑数声,言罢继续回归本阵,对左右亲卫道:“传令弓箭手只需瞄准城门洞口,本将倒要看看这区区百骑,如何能闯过本将麾下的这道箭阵!” 话不待说完,轰隆的马蹄声就已经敲打在了众位义军军士的耳朵里了。一片争先恐后的战马猛然转过了城门口,出现在义军何方强的眼里。马背上的黑甲骑士们高高的举起了手中被火光映照的雪亮的马刀。 但是长箭速度更快,上百枚长箭的攒射,足够将这道小小的城门洞密集的封住。狂飙的战马似乎是撞上了一道长箭组成的墙壁。 坚硬,嗜血,而又冰冷的箭头撕破了一切的阻碍物。如此近距离的长簇长箭,劲道更是连精良的铁甲也难以抵挡。 更何况这些匆匆而来的探马们早已经习惯了将一身的铁甲放置营中,为了追求最快的速度,外出探路时从来都是不着甲的。 猛然被长箭扑进密集的队中,冲在前方的骑兵立即倒毙了数十骑! 急速的战马,前蹄猛然折地,庞大的身躯一堆一堆几乎堵住了冲锋的道路。十余名马背上的骑士更是在冲击力的带动下,再也控制不住了自己的身体,被战马甩出了十数步! 远远的看见的那三位仍在门内血战的壮士躲避不及,顿时被飞来的骑士砸倒了两人。 “下马步战,举骑盾结阵,务必要保住这座城门洞。”冲在最前面侥幸没有中箭的一名出身琼州少年的伍长大声的吼道。提醒着身后的袍泽们赶紧取出原本不准备使用的骑盾。 此时此地,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这样的军令显然是十分正确的。 经历过战争的老卒,往往在一瞬间就能凭借本能做出正确的反应。尚存的骑兵立即闻言迅速的翻身下马,十几面骑兵用的盾牌就在城门洞内临时组成了一面盾墙,好在城门洞内狭小,倒也防护的严密。 身后的骑兵,纷纷驱马后退,在七手八脚的拖出堵路的伤马,接着就是数十名骑兵组成了一个相对厚实的步阵,前有盾牌,后有军刀。 一步一步的竟然推进到了那位仅存的壮士身边。 方强毫不犹豫的一矮身就躲进了盾牌的后方,刚刚合拢的盾面上面一阵雨打芭蕉的“嘟嘟”声不断。一大波的长箭接踵而至。砸的盾墙一阵阵的凹陷又挺起! “壮士何人?”先前发号施令的那位伍长对着方强问道。 “袍泽而已!大军何在?”方强一面回应,一面转身看向城门外空旷的旷野,不顾粗声喘气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第509章 城破(八) 急切间言语中的焦急根本就掩饰不住。方强知道,没有大军接应,自己何麾下数十兄弟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徒劳。就算这百余骑填进来,同样是于事无补的。 “壮士莫急,我们是过路的探马,都指挥大人已经飞马将此间详情回报了主将,相信大军很快就到。这里有了我们的这道盾阵,暂时算是稳定了下来。”那位伍长对于壮士的疑问和态度也没有过多的在意,但是大军会不会到来,何时能到,自己也不得而知。 至于今晚的冲动,也是几位伍长之间一个眼神对撞后的决断。电光火石之间,那里来得及想太多。 指挥使大人亲自回去面见主将,可见对于这里的异常重视到了何种地步。 既然如此,城门已开,伍长们呢里会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是刚一冲击,就遭遇了羽箭封门的打击。当头一棒之后,这些领军的老卒反应也算是及时准确了。 “呜...呜呜...”刚刚用骑盾暂时稳定下了局面之后,两人相询不过三两句,身后的旷野里就传来了长短相间的号角声。 “哈哈哈!是大军冲锋的号声!”伍长面路狂喜,大声吼道。前面苦苦抵御的袍泽们一听号角声,顿时士气大振。 “好!兄弟们总算没有白死!”方强虽然身不在军营,但是鹰抓骑士向来有出身骑兵的传统。对于这些军中的号角声当然也不会陌生。明白了大军即将到来之后,瞬间全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这号角声抽取的干干净净。 口中低声喃喃一语后,双腿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右手中的军刀重重的柱地,想要及时的撑住一身甲胄的身体。但是却没有能如愿,瘫倒在了城门洞内光滑的石板地面上。 伍长一见对方如此,顾不得其他,慌忙伸手去扶,却是慢了半拍。空着的左手往胸膛间一按,触手传回来的是有力的心跳。 “如何?”身后被人马拥挤挡在了城外的一名伍长弃了马匹之后,领着二余名军卒冲进城门洞的时候,瞧见了异状,远远的问了一句,脚步却没有停顿的及时将左手中的骑盾举在了身前,右手上平平举起的弩机也指向了不断又羽箭飞来的方向。 “还好,没有致命伤口,应该时脱了力了。放在墙根边上,待战事了结后,睡上一觉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伍长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这位硕果仅存的壮士连人带甲的挪到了巨大的城门后的空隙里。 一会大军入城的马蹄,可是注意不到地上的袍泽的。 刚刚安顿好了这位不知身份的壮士,就听到盾牌阵的前方,似乎又是一阵混乱。 百余骑朱雀卫的探马从马蹄声传来,到闯入城门洞,再到一阵箭雨袭来和反应及时的下马结成盾墙,这些说起来啰嗦。其实在战场上不过时转瞬之间的变化。那位驱马回本阵的义军守城校尉也是一连传的军令不断的下达。 将身后的百余弓箭手运用的犀利异常。不仅给百骑的探马造成了将近三成的伤亡,更将城内的叛将几乎赶尽杀绝了。面对几位老伍长的快速反应,又一连射出了两轮羽箭之后,见羽箭不能破开这面小小的盾墙之后,便也弃了战马,挥舞着一杆骑枪怒吼着冲了过来。 身后的亲卫自然是紧紧跟随,一时间数十义军精锐手持刀剑就随着校尉撞向了这面飘摇中的盾墙。 因为校尉也听到了那一阵阵的长短相间的号角声,知晓了对方身后又大股骑兵之后,那里还敢小视。 城门洞内十分狭小,一杆长枪怎么也挥舞不出得心应手的感觉。这杆马上的骑枪,不过是军士们在马背上用的制式骑枪,枪杆粗不过一寸,校尉在步战时用来,就显得有些不够分量。 也顾不上这许多,只捏着枪杆尾端横砸出去,总觉得力道只能发挥出四五成而已。数次暴力横砸之后,才堪堪将这道并不算坚固的盾墙砸得有些松动。尽管盾牌后面手持盾牌的朱雀卫探马们已经苦不堪言了。 校尉身后的的亲卫一见主将勇猛,都是打老了仗得老卒了,那里还用招呼。手中钢刀纷纷往那松动的地方上砸去。一时间,让没有大将坐镇的探马们在气势上就弱了一筹! 好在还有几名琼州老卒,见敌势汹汹,也不硬抗,一个眼神之后,顶在最前方的十数面盾牌猛然一松,露出了大片空挡出来。身后刚刚冲进来的伍长和二十多名下了马的骑兵早将手中举起的弩机瞄准了空挡,机括激发之声清脆悦耳。 猛冲猛打的对方亲卫和精锐义军一见空挡,就如闻到了血腥的鲨鱼一般的揉身而上。只有那校尉心中一阵狂跳,本能般的将身体紧紧贴在了城门洞的墙壁上。 口中怒吼一声:“小心有炸!” 但是声音的传播速度似乎每有追上弩箭激射的速度。只听面前“搜搜”的尖啸声不断,正疾步上前的亲卫以及义军中的精锐军士的惨叫声便响彻了狭小封闭的空间。 一具一具不知死活的身体,被弩箭巨大的力道带着倒飞出去,一直砸到了城门洞外。倒是那些身上没有铁甲的军士们的遭遇还好上几分,没有命中要害的弩箭急速之下竟然一穿而过,反倒是没有造成当场毙命的结果。 二十几支弩箭,几乎十箭箭咬肉,让猛冲进来的数十亲卫以及义军精锐倒飞和扑到了大半。幸存的人马再挥起钢刀的时候,对方的盾墙早已经再次闭合。 “长枪守突击!”那校尉贴在城门洞的墙壁上,躲过了这一次的致命打击,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嘶声的大吼道。短刀对上这伙乌龟一般的盾墙,吃了不少的亏,当即就想到调集长枪手上来。外围没有拒马等障碍的盾阵,在长枪手的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的。 就算有弩机释放冷箭,那又怎样,待到一鼓作气,将着区区数十人马挤出城门洞后,只要关上城门,城外的骑兵,也就只能望城兴叹了。 第510章 城破(九) 在校尉大人的嘶吼声中,数十名义军的精锐端着步战用的长枪便冲了进来。错落有致的长枪小阵,在狭窄的城门洞内,只能进攻,几乎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长度不过数十步的城门洞内,一时间拥挤的容纳进了双方五十多人。朱雀卫的盾墙勉强向前挤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就再也无力向前了。 大约二十多杆长枪兵的加入,特别是那卫校尉在前,让阵线更加的飘摇了起来。 校尉在己方的长枪手进故宫身边的时候,顺手取了一杆步战用的长枪,粗壮的枪杆握在手上,仿佛力量在这一瞬间又回道了体内。接着一个跨步,冲在了军士们的前面,宽度不过三四步的城门洞内,勉强的可以让他将手中的长枪挥舞的来。 照旧的还是手握枪杆的尾端,一个用力的摔砸,强劲的力道让数名朱雀卫的军卒们再次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校尉一击即退,让盾墙缝隙里如毒蛇般钻出来的马刀全刺了个空。 但是朱雀卫后方的二十名手持骑弩的军卒在伍长的指挥下,分作了三段,依次的射击上弦,勉强使得攻击的弩箭可以连绵不断。但是数量的差距,还是难以平衡对手压力之下的不断推进。 “刺。”校尉一击没有砸开这道龟壳,连退两步,和身后的长枪手们排成阵列,一声嘶吼之后,十余支尖锐锋利的枪头便扎在了盾牌之上。十余人同时发力,竟然将长枪当成了推杆使用。打算推开这道阻碍弓箭手平射的障碍。 身后的弓箭手们,虽然失去了目标,但是手上也没有闲着,也如朱雀卫的弩箭一般的分成了三段射击,弓箭手半跪在地,将长箭略微抬高了数寸,弓弦崩落间,比朱雀卫更加密集的长箭便飞出了一个微小的弧度,纷纷越过盾墙上部的空隙,扎入了朱雀卫盾墙的后方。 正在手脚并用给弩机上弦的军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羽箭射了一个措手不及。狭长沉重的箭簇带着恐怖的穿透力瞬间刺穿了十余名军士身上轻便的战袍。 剩余没有咬上血肉的长箭纷纷钉在条石铺设的地上,撞击出火星点点,和朱雀卫中箭军士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在逼仄的空间里反复回响。听的幸存的军士们毛骨悚然! “兄弟们,再坚持一刻钟,大军就能赶到!”仅存的几名伍长同声大吼,想要提振一下已经有些低落的士气。城门洞外,探马骑兵还有四十多人,但是限于城门洞的空间,只能再外眼看着袍泽们不断的倒下。 待到有了空间后,立即举着骑盾和弩机补充到中箭倒地后空出来的站位之上。朱雀卫手中的弩机在此时无论是数量,还是射速,甚至是抛射的角度都不如弓箭灵活迅速。 唯一射程的优势,在这里反而显的一无是处。 而对面的义军身后,火把组成的长龙还在不断的增加。南城门内的大街上集中起来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三千! 而抵挡在城门洞中百余朱雀卫探马,厮杀到现在已经不足三十人了。倒下的军士,几乎所有人的正面都插满了义军弓箭手射出的白羽长箭! “全速冲锋。”李文朗伏身在马背上,口中不断的下达着军令。身后集中起来的五千骑兵已经汇聚成了一条滚滚的洪流,直冲距离最近的南城门! 从看到焰火到现在,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五千朱雀卫的骑兵就已经冲到了城门外数百步的地方。远远的看见吊桥搭已经倒下,城门也是大开,数堆烈火熊熊燃烧在外,照亮了大半个城楼。 大军如一条黑色的长龙,直直的撞将进去。 而刚刚还在苦苦支撑的数十探马听到身后山崩海啸一般的铁蹄轰鸣声,那里不知是大队人马即将到达。但见骑兵大队的战马铁蹄砸在城门洞的瞬间,发声喊,猛然撤开了苦苦支撑的盾墙,闪身藏到了巨大厚实的城门后方。将不算宽敞的城门洞和对手的长枪兵们一起让给了汹涌而至的铁骑! 李文朗亲率两百多骑的老骑卒,最先撞进城门洞内。扑面而来的尖锐长箭在骑盾和铁甲以及马刀的拔打之下,大半弹开,咬到血肉的不过十数枚而已。 二十余人组成的两层枪阵也如水珠遇见烈火一般的瞬间蒸发一空。被一撞而过后,马蹄踏过义军步卒身体的感觉不过是踩在一块破布上一般。待到千余骑兵过后,就只剩一地的血浆和残渣了。 铁骑汹涌的,速度极快,十数步长的城门洞不过是瞬间即过。堵在门内的弓箭手们那里来的急挽弓射出第二轮箭来。在铁蹄和马刀之下,一时间人仰马翻。 李文朗杀透了弓箭手的小阵后,马速不减,又撞上了匆匆列阵的大队步卒身上。城门后方的大街上,稍稍开阔的青石地面上匆匆结阵的将近三千步卒在军官的指挥下,竟然摆出了盾墙和长枪相互配合的应对骑兵最为得当的军阵来。 好在时间匆忙,盾牌的衔接处还没有完全的封闭。李文朗那里肯放弃这样的机会,亲自纵马而上。身后两百多骑的亲卫也都是百战老卒,马刀和铁蹄瞬间就砍上了那道微小到不起眼的空隙上。 不过是瞬间,看似强大的军阵顿时崩溃了开来。朱雀卫的马蹄已经踩到了阵后的弓箭手的弓臂上。 混乱早在那位守城的校尉在城门洞内遇上李文朗的时候,就埋下了伏笔。 手持步战长枪的校尉,长枪扎出,犹如毒蛇吐信。但是在一身武功早早的入了品级的李文朗眼里,不过是寻常。左手的骑盾斜斜的侧着挡住了枪尖之后,右手的马刀在马速的加持下有如鬼魅一般的就抹上了对方的脖子。 一个照面,一颗大好的头颅就飞上了城门洞的穹顶! ...... 府衙内的傅文山起初对于南城外的骚动并不放在心上。 但是不过是小半个时辰之后,被李文朗杀散的溃兵就将南城失陷的消息送到了府衙之内。 第511章 城破(十) 炸响的焰火和骑兵冲锋的号角声,即使是在府衙内,也是能看的见听的到。这一连串的异象以及南城门内纷乱的形式也没有能让这位开始犹豫不定的汉王做出丝毫反应。 南城门外的援兵,以及三千步卒,不过是南门守门校尉权限之内,所能调动的最大兵力。但是在骑兵的洪流中,步卒显的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汉王,官军五千骑已经入了南城,我军大势已去,速从北门突围吧!”身边的亲卫队长听闻消息,顿时大惊,急匆匆的上前劝道。 “慌什么,南门守门校尉何在?”傅文山猛然得知局势的发展已经大出了自己的预料,下意识的急声问道。 “守南城的校尉已经阵亡,三千步卒正准备结阵抗拒。”亲卫队长被主将一声断喝,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将刚刚穿过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城外哪有什么大军,只不过是一个黄口孺子带着一群骑在马背上的步卒罢了,号称精锐的朱雀卫,前番还不是在凉骑面前几乎全军覆没了吗!速速调集各门守军,以及后备队,将南城通往城中的各处大街堵住。再调集民壮,协助大军守城,巷战。 对方不过是五千人马,就算全是骑兵,入了街巷后,如何能奈何的了本王麾下的精锐步卒。”傅文山一面吩咐,一面大步跨出府衙,亲卫早将准备好的战马牵了过来,伺候汉王翻身上了马背。傅文山腰悬军刀,手中提了一杆马上使用的骑枪。 亲兵立即分出十数人往各处传令,剩余的数百亲卫也纷纷上马,跟随主将顺城中的主街往南城门方向奔去。 已经宵禁了的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数百骑兵的马蹄他在条石铺设的地面上,踩踏的铿锵作响。 行不过三里,战马刚刚跑热了身的时候,前方的大街上喧哗声鼎沸,紧接着就是纷乱的溃兵鼠窜而来,将傅文山的亲卫骑兵的速度被阻了又阻。 “何故如此慌乱?你家将军何在?”亲卫队长远远的见有溃兵,纵马越过了主将,单骑在前,手中的骑枪一横,拦住了一名慌乱的溃兵,厉声喝问道。 “官军杀来了,我家将军已经被官军的战马踏成了肉泥了。”那溃兵奔跑中,猛然见到有人拦阻,正要抬头喝骂,眼角瞥见马背上的军官一身的甲胄锃明瓦亮,手中的骑枪也是不俗,更加令自己心惊的是军官的身后,还有数百骑兵,正驻马观望。 着溃卒也是义军中的老人了,一见这阵势,立即反应过来,怕是汉王亲至了。虽是心下有些慌张惧怕,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将前方的情况说了一遍。 “扛起王旗,亲卫随本王啊冲锋,溃军再后方结阵堵住大街!”傅文山那里还不明白,多半是那三千步卒的军阵已经被对手突破了。此时正在驱赶溃兵,打算让溃军在前开道,一举杀到城中。 随意追赶的不紧不慢,制式远远的坠在溃军的身后,不时的放些冷箭恐吓而已。 能轻易击杀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守城校尉,再一举突破三千步卒的军阵,看来这黄口孺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但是自己十几岁时揭竿而起,什么样的阵势没有见过,就是北凉万骑冲锋,在自己眼中也不过视为寻常。想当年,自己不也有过凭借两万精锐步卒,结阵抵挡住了北凉万骑的冲锋! 区区五千骑兵,再城中又提不起马速,如何就能让自己束手就擒? 王旗在亲卫队长的双臂中高高竖起。可惜的是黑暗的夜色中,溃军们全然看不见这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全部萎靡的躲在了街道两边,将主干大道让了出来。并没有依令结阵,因为他们的主将已经化成一滩血水,再也不能指挥作战了。 数百骑兵再次提起速度的时候,长街的对面,李文朗以及两百多骑亲卫,也高速的逼来。两支骑兵,在这个狭窄悠长的主街道上狭路相逢。 “弩箭。”李文朗伏在马背上,一路驱赶溃兵,黑暗中看不清的前方。只凭前方的响动判断出溃兵们似乎突然停住了脚步。心知有变,口中一声大喝,身边亲卫以及跟在身后的一部千余骑的骑兵,呼啦一声自弩袋内取出上好了弦的弩机。 直到对面的马蹄敲击在石板上的响声时清晰的听到了耳中的时候,才齐齐将弩机举过了马头。后方骑士们的弩机稍稍抬高了数寸,斜斜的指向正前方的半空! “端骑枪!”对方的骑阵里,也远远的传来了傅文山低沉的喝令声。身边配备了骑枪的数十位亲卫迅速的靠近主将的战马。将马鞍上挂着的骑枪提再手中,枪杆顺着小臂,枪尖平平的指向战马的前方。 义军的骑枪长度超过丈八,枪杆的粗细和大雍骑兵制式的骑枪相仿,都是一寸!端平之后,枪尖出马头八尺有余。 李文朗远远的听到了对方的军令,心中微微一惊。若是这彪骑兵,全部都配备又骑枪,那么自己麾下就算呢个将之全部剿灭,只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战场上的紧迫感从来都是间不容发的,心头惊起这个想法的瞬间,两军的距离再一次拉近了。 “射。”当对方的马蹄声轰然在耳的时候,李文朗又是一声大喝。机括纷纷绷起,小巧的弩机箭槽内的短小弩箭纷纷迸射而出。最前方的数十枚弩箭平射而出,扎进了傅文山冲在最前方的亲卫丛中。 “嗤...嗤...嗤...”弩箭射进血肉之躯的声响沉闷轻微。但是下一个瞬间,惨叫声就撕心裂肺的传来。血花在暗夜里四溅,残酷的花朵盛开,却没有一双眼睛能够欣赏的到。 紧接着阵后的抛射弩箭也扑入了狭窄的街巷之内,犹如一片漫天的铁矢之雨。 一轮弩箭之后,双方的距离也就不过数十步了。朱雀卫从容的收起弩机,顺手拔出了雪亮的马刀,高高的举起。 第512章 城破(十一) 李文朗冲在骑兵的最前方,身边是两百多骑一同出生入死过几回了的袍泽,如今也是自己最忠诚的亲卫。 再往后才是一千朱雀卫的骑卒!这些骑卒中有两成以上都是出自琼州的那八万少年!几乎九成以上的伍长和三成的都指挥都是当年那些青涩的琼州少年!领军的正将却是当初成军之时,跟在冯哥身边入营的数百皇家亲卫之一。 八万少年从军,从琼州城下血战奔袭过海的凉军,到驰援乌云部,冰天雪地里追击到大江岸边,再到扫荡岭南,进军江东。这数年的厮杀苦战之后,尚在军中的不过四万多人,几乎伤亡了一半! 其中阵亡就超过了两万,琼州府城南渡江的对岸,墓碑已经密密麻麻的垒出了数十里! 另有一万多人,因伤推出军伍。但是却都没有放下手中的刀枪,而是被转入各地,负责起个州府的备军整训。如今以他们为骨架,已经组建起了一支人数超过三十万的州府兵马。 李文朗在黑暗中,奋力用马刀拨开了两根扎向了自己和胯下战马的长枪,再出刀时,对拼的义军骑兵手中举着的兵刃就已经是钢刀了。兵刃的变化,让李文朗纠起的心一下子平缓了下来。 狭窄的街道,限制了双方冲锋的速度。马上的冲锋厮杀不过片刻,就已经变成了骑在马上的对砍了。 朱雀卫胜在人多,先前的一轮弩箭激射就顺利的带走了三四百骑对手。一片混乱过后,再次整顿好了阵型后冲到面前的义军骑兵已经不到五百余了! “步卒结阵!”傅文山嘶声大喝,但是畏缩在街边溃退而来的步卒们好像全都被抽干了胆魄一般的没有一人敢于回应。 骑兵混战的有利形势片刻之后,便开始向着大雍一方倾斜。 浑身血色的傅文山狂暴如虎,但是身边的亲卫在飞快的减少!原本的八百亲卫,此时还能跟在身边的已经不到四百骑了。而朱雀卫将近一千三百骑骑兵损失不过百余!双方的战力高下立判。 冲在最前方的李文朗更是勇猛异常,一口马刀上下翻飞,刀光映在火光里,份外的森寒。 “将军,这股骑兵不同寻常,恐怕里面有大鱼,是否回头再杀一遭?”李文朗和身边的亲卫们组成了一个尖锐的锋矢,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杀透了对方的骑阵。亲卫队长伸手一摸脸上的血迹,龇开鲜红的牙齿兴奋的问道。声音里全是亢奋和粗重的喘息。全然不顾脸上已经被不知是谁人的鲜血染的鲜红一片。 “留给后面的兄弟们吧,随我继续冲击,夺了北门后,再细细抓捕不迟!”李文朗眼中虽是战意熊熊,但是身为主将,知到此刻迅速占据四门,形成关门打狗的局面,才是最为有利的。 常规的攻城,为了不使敌人亡命反击,以减少己方的损失。围三缺一向来都是主将的第一选择。但是此役李文朗心中存的是替五千袍泽报仇的决绝,那里肯放走一人! 于是否决了麾下返身冲杀的建议,反而是加速的向北门冲去。身后的千骑闻令也是杀透了敌阵后就没有再行纠缠,紧紧尾随着主将气势汹汹的向着北门扑去。 而傅文山和麾下亲卫杀透敌阵的时候,身边还能端坐在马背之上的亲卫已经不到三百骑了。一战就损失了六百多骑,这样的损失让傅文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尚未缓过神来,前方又是一阵马蹄踏石板的轰响声。原来是朱雀卫在南门留下的两千骑兵中分出了五百骑,开始巡视已经占据了的地盘。防止有溃军戕害百姓。 “汉王,官军势大,还是暂避锋芒的好!此时转身取东门或许还来的及出城。”亲卫队长,听到前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再次出言劝道。 “也罢,随本王出城。”傅文山再黑暗中看不清脸色,听到亲卫队长的再次建议,终于没有反对,众人迅速拨马转入了一条巷道,直取东门而去。行不过一里,前方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众人听得真切,马蹄声十分单调,只是单骑而来,正戒备间,来骑百余步外减缓了马速,有一人开口试问道:“前方可是汉王?” “是传令的亲卫回来了。”亲卫队长一听声音十分熟悉,定睛细看,却是自己麾下。刚刚被谴往北门下达军令的一名亲卫,心中顿时一喜。 “东门情况如何?”亲卫队长不待汉王示意,便大声的问道。 “回将军,东门尚在我军手中。只是有一彪约千骑的官军顺着城墙根的便道一路杀来,已经被校尉大人带人堵在了街口。因为有大盾封路,边上的民舍顶上又安排了千余弓箭手,所以官军暂时停在了原地。”那亲卫大声的将东门附近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到众亲卫以及傅文山精神为之一震。 五千朱雀卫冲入南门的瞬间,李文朗便下令两千骑驻守南门。另外三部三千骑,兵分三路,两路顺城墙下的便道,绕袭夺取东西两门,而自己亲率一部以及自己麾下的将近三百骑亲卫顺着中央大街,一路直扑北门而去。 待到控制了四门,再分出军卒细细的抓捕义军中的重要人物! 西路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战马狂彪之下,一个冲锋就突破了西门守军驰援南城的步卒军阵,几乎兵不血刃的就占据了西门。清剿完城楼上的义军军卒后,便戒备森严的面向内部设防了起来。 而东路大军就没有这么的顺利了,被东门的校尉用大盾长箭封锁住了一段长长的街道,骑兵冲击数次均无功而返。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李文朗亲自领军的中路,在冲破了傅文山的亲卫骑兵队之后,又往前疾奔了三四里。再一次遇上了北门分出欲驰援南门的步卒。两军猝然相遇,不到两千人马的步卒匆忙结阵,但是还没有等到长枪盾牌树起,就被骑兵的铁蹄踏上了肩膀。 第513章 城破(十二) 一击破阵后的骑兵并没有趁势掩杀,而是继续往北门冲去。 北门剩余的守卒已经不足两千,分布在整面的城墙上,被突袭而至的骑兵们杀的惊魂不定,那里还能细看官军的兵力,只见源源不断的骑兵自大街上不断的涌到门前,一时间军心浮动。 守城的校尉为了稳定军心,跃马挺枪往李文朗的门面直刺,想来一招擒贼先擒王。不料李文朗身后的那位正将舞起一条马槊就迎了上去。 两人刚交手不过数合,李文朗的亲卫队长以及两名亲卫伍长一夹胯下战马也一阵风般的杀入了战团。那校尉武艺不过寻常,单单和正将杀作一团尚且勉强,没想到对面的官军竟然会使出如此无赖招数,不由分说一连来了四人。 义军校尉那里还能招架的住,想拍马遁走,又被对方四人围在了核心。手忙脚乱的挡了长槊,却挡不住身后三口马刀。一个不慎当即被乱刃斩落马下。其余义军见主将身亡,那里还有心思抵抗,纷纷扔下兵器,部分作鸟兽散,部分干脆举手投降了。 只有少数汉王的死忠,不顾兵败如山倒的潮流,依旧幻想着要力挽狂澜的,都被朱雀卫的军卒们用手中骑弩逐一的点了名了。 从吹号到冲入利州城,控制住三处城门,五千朱雀卫用时不过一个时辰! 安顿好了北门城防之后,李文朗马不停蹄的派出亲卫往其余三门巡视。三路亲卫刚刚离开,就见东门方向奔来数骑。李文朗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安。果不其然,来人是负责夺取东门的骑兵正将身边的亲卫。带来了东门尚未攻克的消息。 一千大军竟然被阻于街口之外,不得寸进! 李文朗一阵气闷,本来已经准备自南门调一千兵马巡视城内,并且开始抓捕义军中的重要文武。不想东门尚且还在义军手中。来不及再作休整,当即留下一部骑兵,只带了身边两百多骑的亲卫顺着城墙边上的便道飞奔往东门赶去。 行不过三里余,远远的就看见东门的城楼了。但是前方数百步外,一彪三百骑的骑兵横向自一条街道上奔出,在城楼之下,齐齐勒马。自己这两百多骑奔来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对方。 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仰仗人多的优势主动出击,而是驻马不动,背靠城楼静静观望。 这彪骑兵正是傅文山以及麾下的三百亲卫,此时到达了东门城楼外,却是不肯就此出城。还想着能挽回局势,再守孤城。 “将军,好像是刚刚城中相遇的那股骑兵,没有想到这条大鱼还没有出得城去。看来此功是非将军不能取了。”亲卫队长一见对方被城楼上的火光照耀下,颇有些眼熟,口中哈哈一笑道。 李文朗没有想到自己前番顾虑四门未夺而放弃的机会再一次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又听到麾下此言,胸中豪情顿生。再也不顾自己麾下的两百亲卫已经连续奔驰了一路,当即举起马刀就驱马狂奔而上。 “汉王先走,末将断后!”那守城校尉一见官军来攻,顿时大急,口中一声大喝,自己拨转马头,单骑就迎了上来。自己的麾下大部还在后方阻击前来夺门的官军,剩余的兵卒也都守在了城枪之上。那里还能抽调出人马来。 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是转念一想,只要汉王出得城去,自己的这条性命留在这里又有何惧。眼见得校尉一人迎向了滚滚而来的两百多骑官军,傅文山身边的亲卫队长看向主将的眼神里有一个肯定的动作,当即高声大呼道:“岂能让王校尉一人断后,某愿再试一次官军的马刀锋利否。” 说完一挥手,三百亲卫中倒有大半高声呼应。 “也好,速战速决,本王在城外三十里驿等待各位!”汉王一见亲卫战意高昂,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众人的请示。将近两百骑亲卫同时拨转马头,向着李文朗冲来的方向举起了钢刀。 而汉王本人却再百余亲卫的簇拥之下,穿过城门后,夺路而逃。 这三人连续的呼喊汉王的尊位,以及自称本王,李文朗听在耳中那里还不明白眼前的这人,就是此城最大的一条漏网之鱼--自立为汉王的傅文山! 虽然时自封的王爵,可是一旦生擒,也能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了。所以麾下的亲卫们看向汉王的方向时,眼睛里都已经全部放出了种种异样的光芒了。 亲卫队长一杆骑枪平平的举在了马背上,映着火光的枪尖随着战马急奔驰的起伏,在马头前端忽明忽暗。像一道幽灵般得杀手,再寻找自己得目标。 便道上,两支骑兵像是两支相向激射的长箭一般急速的接近,不过瞬间就撞击在了一起。朱雀卫手中的马刀狭长锋锐,十分适合在这样的狭窄的空间里劈砍和直刺。精铁打造的刀刃切开敌人衣甲和骨肉的时候,更显的轻而易举。 汉王的亲卫虽然也可以称的上精锐,但是吃亏在盔甲,兵刃上许多。更加吃亏的是李文朗已经开始冲锋之后,他们才匆匆下定决心迎头相撞,亲卫们根本来不及组成犀利的阵势,冲击的就有些散乱了。 而李文朗麾下的亲卫则是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锋矢阵,两相撞击的时候,破阵效果十分明显。 双方一击而过,那校尉和亲卫队长两人因为手持骑枪,显得格外惹眼,所以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对手格外的重视,几乎都是数口马刀一起砍过去。一轮对战之后,竟然双双落马。 剩余的亲卫们见两位将军齐齐落马,士气顿时为之一窒,再也没有转身再战的勇气了。 李文朗黑色的战袍和盔甲上,血迹干了又湿,已经看不出战袍本来的颜色了。手中制式的马刀也是通体赤红,如染了红色一般。众人一冲而过,眼睛紧紧盯上了出城逃窜的傅文山,也不肯再转身去料理这些小鱼小虾了。 第514章 城破(十三) 骑兵来势甚急,但是冲到城楼下的时候,城墙上的军士们躲在箭垛后面,不断的放起了冷箭来。而冲过城门片刻的傅文山以及麾下不足百骑的亲卫,已经不见了去向。 李文朗也只能恨声作罢,为了不做无畏的伤亡,也不强攻城楼,转而顺着便道又继续前冲,准备去接应前方不远处攻击受阻的大军。打算汇合之后,再来攻击城楼。 前方接口内,义军的大盾以及长枪全部都在防着前方的骑兵,甚至是弓箭手也都猫着腰躲在房顶上瞄准前方的骑兵。刚刚听到身后有些响动,还没有来的及转身查看,就被李文朗以及两百亲卫冲到了盾墙的后面。 原本就不过十几步宽的盾墙被战马的铁蹄一踏而过后,就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了。阵前的朱雀卫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见到对手阵后一阵混乱,紧接着就看见主将纵马飞出,骑卒们顿时欢声雷动。 一千骑兵欢呼过后,趁势一涌而上,瞬间就踏平了这道薄弱的开始混乱了的防线。骑兵的速度让房顶上的弓箭手也失去了目标,还没有等到射出两支羽箭,骑兵已经不见了踪影。 汇合了大军之后,自然是返身再取东门了。没有了军官指挥的义军,在王师的名分和恐怖的战力面前,那里还有抵抗的决心,不过是喊了几句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后,就纷纷举手投降了。 至此不过一个时辰,利州城四门全部落入了李文朗之手。黑夜中挂起的大雍军旗以及“李”字将旗,不是十分的显眼。但却是真真实实的事实。 依旧是留下一千骑兵驻守城门之后,李文朗又驱马带着亲卫继续往南城门而去。因为那里有多留的一支千骑的大军,此时已经可以抽调出来,在城中巡视了。 满城的溃兵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只要朱雀卫的骑兵马蹄声响起,就忙不迭的从黑暗中扑出来,然后自缚手脚的向大军请降。 五千朱雀卫守稳了四门,又忙碌了一夜,直到东方微亮的时候,才将城内的溃兵基本肃清。一番清点之下,发现自身的伤亡不过五百余骑!其中阵亡三百余,重伤不到两百。至于轻伤的数百骑,就不算在伤亡之内了。 而义军的损失也不是很大,步卒和骑兵战死的不到两千,大多都是溃散在城内不得而出。被收缴了兵器后赶入了原本的营地中关押的军士竟然高达八千多人。 这样的一场攻城战,对于朱雀卫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可惜的是走了傅文山这条最大的漏网之鱼。 尽管战后,李文朗连夜派出数百骑兵,沿城池数十里周围搜寻,也没有见到傅文山的影子。 义军既灭,想来傅文山和麾下的百余骑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李文朗也只好一面收兵休整,一面派人连夜向成都府外的赵崇报捷。 自己在天亮之后,终于处理完一大堆的事务,在原本傅文山暂住的府衙里寻了间屋子,倒头大睡了起来。 直到黄昏时分,才被自己的亲卫叫醒。 “将军,在府衙的书房中发现了这个,请将军过目。”亲卫队长手中捧着一个黄铜方匣放在了李文朗身前的几案上。然后就肃立一边,不再出声了。 李文朗有些惊讶于亲卫队长的严肃,伸手轻轻一拉铜匣上的锁鼻,掀开了匣盖,只见一层黄娟包裹着一枚印玺一般的物件静静的放置在了匣中。李文朗手上不停,掀开黄色绢布后,顺手提起了匣中之物,查看之下,原来是一方金玉镶嵌的汉王印绶。 “不过是一枚伪印罢了,送回府库封存即可。可还有其余要紧之物?”李文朗扫了一眼之后,平静的吩咐完后,随意的问了一声。 “回将军,只有此物最特殊了,其余别无他物,只不过有些往来的书信而已,已经着军士点火焚毁了。”亲卫队长对于主将的平静颇有些诧异。本以为这枚金玉镶嵌的印绶能提起主将的一点兴趣,不料李文朗的反应十分平静。 “书信?千万不要焚毁,速速取来本将一观。”李文朗一听还有往来书信,顿时眼前一亮,但是下一句着军士点火焚毁,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拉上队长,就往书房奔去。 三步并作两部冲进书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烟雾缭绕了。除了书架上的书册之外,闲散的书信已经被军士们焚毁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几封刚刚扔进火盆之中,尚未完全毁去。 李文朗急忙伸手自火盆中掏出,拍打灭了明火后,定眼瞧时,最上一封满纸都是凉人口气。原来这印绶乃是凉人所赠。难怪此人在和王师接触之后,就有些貌合神离了。 原来是凉人开出的条件更加优厚。却也是优柔寡断之辈,若是干脆倒向了凉人,只怕王师在蜀中的处境,就不会有如今的大好局面了。 匆匆看过几封残书后,除了第一封之外,都是些寻常之语,并没有什么价值。正准备信手丢弃时,最下面被烧了一半的一张便笺引起了李文朗的注意。 看纸笺的制式,乃是大雍军中专用。 待往下看时,上面聊聊数语看的李文朗怒目树发! 难怪那一场雍凉骑兵之间的遭遇战时,傅文山不惜行军数百里观战。原来是早就知道了五千朱雀卫已经入蜀。他来就是为了亲眼看着宇文空和自己以及五千朱雀卫的覆灭! 而提供了消息的却是大雍军中之人!信尾为了让傅文山相信,竟然还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可惜被烧了一点,正好烧到署名处,完整的署名就只剩下了小半个“飞”字若隐若现。 “将军恕罪,小人等不知此信珍贵,贸然毁坏,请将军责罚!”边上负责焚烧书信的亲卫一见主将看的浑身绷紧。拿信的手都有些颤抖,慌忙半跪在地小声的请罪。 “将军,焚毁书信是末将下的军令,请将军责罚!”亲卫队长也拱手认罪。唯恐李文朗真的责罚了听令行事的麾下。 第515章 城破(十四) 捷报送到了成都府外的时候。成都府的战事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双方围绕着这段崩塌了的城墙不断的拉锯。可惜的是双方的兵力差距不大,大雍没有一举推进城中,肃清凉人的把握。 而凉军也没有绝对的优势能够出城一战,换来一个让征集来的工匠们从容修补缺口的机会。大雍攻击的间隙,高台上的投石机总是会不间断的将一块块的巨石砸在那片不算宽阔的地带上。 虽说夜间的准头有些勉强,但是那些被强征来的工匠们似乎对于修补城墙也不太尽心。一旦凉人的监管放松下来,进度就会缓慢很多。经管已经有数十人因为怠工被砍了脑袋。 不知从何时开始,利州路义军覆灭的消息传进了这座庞大的城市中。关于那些被义军裹挟的百姓在投降了官府后,竟然能吃饱了肚子的传闻一时间被这些传遍了满城。 这一片城墙的豁口处,已经被数千将士的鲜血浇了通透。大雍攻击的军士们脚下的颜色红一层,黑一层,交错在一起,刺激的将士们的眼睛都有些疲惫了。 守城的凉军亦是如此。 “怎么样?严将军看这胶着的局面如何才能快速的明朗起来?朝廷在后勤方面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再僵持下去,恐怕连朕亲自在此都要不到大军的给养了。”赵崇看过手中来自利州城内的军报,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 至于后一句给养的问题,不过是复述了户部一些官员的抱怨而已。赵崇心里知道,以今年荆湖一带的秋收收成来看,养活蜀中这几百万百姓接济到来年夏收,问题是不大的。 只要商路通畅,甚至都不用大雍的水军运粮,自然有逐利的商人们愿意卫朝廷出力分忧。 鹰巢的密报早一日就已经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此时不过是两相对照一下,就更能确保消息的准确性了。看来鹰巢在利州的渗透和经营还是颇有成效的。不过数月时间,能将百余武士安置在城中,并且藏好兵刃等物,一朝发难,就能夺下一道城门。这名负责人可谓是艺高胆大,运道也好! 若不是傅文山已经无心守城,恐怕百余人砍断吊桥以后,连半柱香的时间都守不住。 不过进展还算顺利。一两个时辰就控制住了一座大城,这小子算是又立了一次大功,在军中摔打的这几年,也算是又些成效。有了这次的功劳,让他节制五千骑兵,留在兴元府,也就名正言顺了。 至于自己带着一万青龙卫转变为皇家亲卫回师临安以后,这蜀中北部的兵力不足的情况,就要依靠他自己想办法了。扩军是肯定的,只是员额的数量不能太多,最多可以再扩成一支万骑的军卫。再多朝廷的财政可就有些吃力了。 这利州路和兴元府的位置虽然重要,但是地形的崎岖也注定放不下太多的骑兵。或北上攻取,或依城防守,万骑足够使用了。再配合两三万步卒,选一员善守的稳重将领,两相配合之下,这蜀中就算是无忧了。 至于那位被孟杰放在了重庆的探花郎,倒是可以入利州路,和两位将军搭配。年轻人之间应该是不难沟通的。而蜀中四路总领的权柄,按照计划,放在严成化的面前,也算合适的。 有了这位算得上一半的地头蛇,只怕这蜀中的沃野千里,过了数年,想不繁荣也难。 唯一困难的是大雍羽林四卫再加上一万控鹤军,到目前为止,骑兵的总员额将近十二万!以大雍现在的国力,养这十几万的骑兵已经有些吃力了。但是战马的需求,就能让兵部和户部伤透脑筋。 唯一让朝廷上那帮文官们高兴的是自从罗天佑独立领军一来,原本轻骑兵主力尽在宋,冯二将手中的局面就开始松动了。 按照兵部的设想,接下来的几年之内,青龙朱雀各自一分为三,才是最好的局面。 分了军权,而朝廷要付出的不过是几顶各种将军的官帽子而已。而自己竟然也越来越赞同这些文官们的建言了。 此次自己一番入蜀的行程走下来,对宋,冯两位将军也算是没有刻意的隐瞒。对于两人的反应,和躯体做出的动作来看,算是像自己表过忠心了。如今两卫虽然没有分出左中右来,可实际情形和分驻各地的军士实际上已经有些分营的意思了。 冯哥对于驻守潭州,鄂州两地大军的营中之事,已经放手让宇文远和赵元良各自独立掌管了。青龙卫也是大体相当,被誉为军中第一好手的宋宏博对于分驻的军马也放手让自己的麾下掌管,几乎不过问其中的军务了。 “以末将的眼光看来,战局胶着如此,想要速战速决,怕是要付出不少代价。是末将无能,有负陛下信任。”严成化的目光在豁口前停留了良久,才幽幽的回答了赵崇的问话。 原本意气风发的挥军入蜀,以为可以一举克复蜀中,建立一番大大的功业。再凭此军功,掌蜀中军政,将来就是以武人身份封侯拜相也不无可能。 但是战事发展到现在,无论是时间,还是损失的军士数量,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的料想。虽然在赵崇的强力支持之下,朝廷里兵部捏着鼻子给自己调来了五千骑兵,这一次,更是赵崇亲自去荆湖,江南等路又要来了一万五千骑,才打开了利州路的局面。 可是成都府前,还是如此的胶着。 “哈哈哈,严将军不必气馁。朕岂多少也算是领过军的。知晓蜀中能有今日局面,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若不是严将军入蜀时一路散去的军粮,安定了一路的民心,朕带来的一万青龙卫,又怎么能够势如破竹的连下兴中州,达州,巴州等十数州县。 五千朱雀卫又怎么能做到一个时辰就完全掌控住利州城!若是这些州城中的百姓一心支持义军,朝廷大军如何能有如此战绩。这其中的功劳也该有严将军一半!” 第516章 城破(十五) 赵崇哈哈一笑,似乎对于严成化所说的代价颇不以为意。谈笑间就将自己和朝廷决定的大事透露给了眼前的这位将军。对于武人治理一方,似乎一点都没有担忧和疑虑。 两人问答之间,一天的战事又告一段落。随着天光暗淡了下来,雍凉两军颇有些默契的双双罢兵休整。撤回来的军士们顺路还带上了今日倒在战场上的同袍。伤者交予军中得郎中救治,阵亡着,送去营中,待战后送回后方安葬。着一直都是大雍羽林四卫的传统。数年来都不曾停止。 赵崇策马下了高台,在距离战场数百步的地方,迎着这些厮杀的有些疲乏了的军士们。严成化没有跟随,而是在忙着收兵以后的诸多事务。一万青龙卫,说是赵崇的亲卫,但是呆在身边的不过千骑。 其余的数千骑,全部都撒在城池的周围,一方面要震慑一下城中的凉军,使其不敢随意出城袭扰各处,一方面也要用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这方圆百里内的风吹草动。 虽说蜀中再也没有了第三方的势力,能对这场战事造成大的影响了。但是小心谨慎,一直都是严成化的领军信条。况且赵崇就在身边,万一有个意外,自己是无法向羽林四卫中的其余几卫交代的。也无法向朝廷交代。 一千骑远远的跟在身后,靠近身边的依旧只有一名长相清秀至极的男装女子。正是一路跟在身边的宫中女官,军中校尉,水寒竹。 “利州城已经稳定下来了吗?可有傅文山的消息传来?”一片落日余晖下,一身便装的赵崇轻轻的拉住了马头,向着身后形影不离的竹子问道。 “暂时还没有,只是在城外三十里驿发现了上百匹的战马,估计姓傅的是弃马逃进了山里。鹰抓骑士在蜀中的人数太少,目前无法搜山去找这区区百余人的下落。 只是李将军似乎有些异常。”竹子虽然在无人的时候,和赵崇之间颇有些“无礼”。但是在正事上向来都是不会含糊的。 “哦!不是带着两百亲卫已经离开利州往成都方向来了吗?怎么还没有到达营地吗?”赵崇微微一笑,有些惊讶的问道。昨日接到的消息,这小子,战后睡了一天,怎么晚间的时候,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连夜出城,将一座刚刚攻破的城池,交给了麾下的几名正将,就不管了。 但是赵崇并没有打算追究主将擅自回营的事情。连兴元府都在玄武卫的手里,这算是腹地的利州,有五千骑兵在,也不会又什么意外的。只是好奇。这位年轻的三郎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这位憨直的年轻人,让赵崇只有喜爱,就是怪罪不起来。 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不顾安顿一座城池,就急匆匆的回来昵! 原本因为粮草的问题,还在头疼是否要让荆湖两路再运送一些入蜀。现在倒好,打下了利州城,听说城里府库的存粮,足足有数百万石。真是意外之喜了。 有了这些粮草,玄武卫就有了继续相持的本钱了。现在成都外围,已经放开了三围,只集中了一万步卒,守在了高台周围。距离城门不过数百步,这样的抵近扎营,让凉人又惊又怒。 但也是无可奈何,自己的骑兵不能出城,青壮们倒是能上马挽弓,但是绝对不会是一万青龙卫的对手。所以只能放着大开的三路,而不能出城。攻守双方的奇怪表现,翻遍史册,估计都难找到相似的战例了。 一方攻而不围,一方固守,有路却不撤离! 经过数日的厮杀,城中的凉军已经不足两万,而大雍玄武卫步卒也至于一万三千多人了。好在大雍敢于集中兵力,用再一个方向。而凉军却不得不分兵守在四面城墙之上。无形之中,就让大雍在南城附近有了兵力上的优势。 “陛下,听鹰巢里的消息,说是李将军似乎是因为一些书信,才有了这样异常的表现。利州距离此地数百里路,就算昼夜兼程,估计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到达。”竹子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连日的战场厮杀,自己都无缘上前,只是每日的陪在赵崇身边观战的日子,实在有些无聊的紧。 至于这位李将军的举动,若不时赵崇关心相询,自己也是不会去注意的。 而留在军营里的戚飞,再听到利州城破之后,心中无来由的泛起了一阵阵的慌乱。“但愿那位汉王不会如此不堪。离城的时候,应该不会将不该遗弃的东西留在城中的罢。” 但是下一刻,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眼看着那位年轻人,如此受皇帝的器重,只怕自己的事情,不会如此轻易的结束了。禁足令至今未消就是一个信号。想来严将军想要有意袒护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自己依令行事,真德争论起来,在军法上,自己也是不怵的。大不了脱了这一身甲胄。归于田园,也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或者自己在上一道请战书,这几日战事似乎并没有多少进展。阵中能领军的大将,似乎只有一个司马英了。若是自己能领军突进城中,或许这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过了这些,失声笑了起来。何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起来。就安心等待下文好了,平白的日日忧愁,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 清晨有一次降临大地,扎在城门外边的大营里,显得有些拥挤。整个营地,占用的不过是一小片地方。面对正方向的辕门,在雾霭尚未散尽的时候,迎来了一拨两百余骑的骑兵。 他们的身边却有将近六百匹战战马。赫然是一人三马的配置。这在大雍的军中是绝无仅有的。 打头的是一位黑脸的将军,看年纪尚不到二十岁,但是一众骑兵们却隐隐将之簇拥在了核心位置。能有两百骑亲卫,看来级别定然是不低的。这彪人马正是自利州一路马不停蹄的李文朗以及他麾下的两百亲卫。 第517章 城破(十六) 一天两夜的奔驰,马可以换,人几乎是一直不停。让这些百战余生的老骑卒也颇有些经受住不住。但是没有一人肯先开口喊累。所以就这么一路奔行了数百里。路上用来休整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半日功夫。 现在终于见到了大营的辕门了。众人在辕门外数百步缓缓停马。没等开口叫门,守门的军士就呼和着举起了手中的弩箭,一枚一枚闪着寒意的短箭指向营门外的来人,口中高声喝道:“来着何人,何故擅闯军营?” 临时任命的亲卫队长缓缓驱马上前,远远的高声回道:“朱雀卫暂代都指挥职权李文朗将军,亲自返回,欲向陛下和严将军回报利州破城战事。烦请值守的兄弟们汇报一下。” 亲卫队长喊话之后,值守的军士们就放下了手中弩机。这里虽距离战场不远。但是北边自然有青龙卫以及探马在外,拉起了数道警戒线。这些人马能到达此处,必定是经过了前方几道关卡的放行。 身份定然不会是敌方的奸细了。听到回话,也就放松了警惕。但是军营重地,没有军令如何能进。当下值守的军士们并没有开门,而是派出一人匆匆往营内而去。 一名伍长站在辕门的望楼上大声道:“原来是李将军回营了。不知可有主将的军令?军中大战在即,营门重地,兄弟们不敢不勘察的仔细一点。” 李文朗回来的急,当然不会有主将的军令。听到这里,亲卫队长只得解释道:“我家将军回来的急,并没有营中主将的军令,不过利州战事结束的突然。还请这位兄弟通报一声严将军也好!” “小人已经派人向主将汇报了。还请李将军让出大道,在一边稍等片刻,营中大军不时就要出营,可不敢耽误了此等大事。无礼之处还请李将军见谅。”伍长说完,远远的抱拳行了个军礼。 “也好,我等稍等片刻无妨。”李文朗件营中一片肃然,也知道最近战事紧,当即也就点了点头,大声的回了一句,中气十足,虽隔了数百步,声音还是啊清晰的传入了值守军士们的耳中。 说完然后招手叫回了亲卫队长。众人下马,又将马匹驱赶到了大道一边,让出了路面。开始耐心的等了起来。 李文朗见到那封署名只剩一个“飞”的信件之后,就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翻滚的怒意。袍泽们可以战死沙场,可是这样被自家营中之人暗通曲款,就万万不能容忍了。 但是一路上的时间,足够他冷静下来了。想为五千袍泽讨个公道,是没有错的。但是万一那戚飞不认,自己又能如何?而且一个不尊军令,就擅自丢下大军的罪名就足够回击自己了。虽然自己现在暂时节制五千朱雀卫,但是毕竟陛下还没有下达明确军令,让自己独自领军。 在这之前,蜀中大军名义上尽数要归严成化节制。 所以为了减轻即将回加诸于身上的罪名,李文朗临时给此行找了个亲自汇报战况的名义。看起来也还能说的过去。不得不说,这位从前只知一味冲杀的勇猛小将,开始学会了冷静了。这在赵崇的眼里,显然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若是严成化一意袒护,那么自己也不惜将此时闹到御前。反正陛下就在蜀中督军,距离严成化的军帐也不过是数百步远近。 严成化一早刚收拾利落,大军也早早的用过了早饭。就等着鼓声响起,列队再去厮杀了。这几日双方都是例行出兵,在城墙下争夺不止。所以每日的军略都是自己一手操办。并不用事事都去像赵崇请示。这也让这位中年的将军指挥起来轻松无比。 当然若是有重大的变故,严成化也是不敢托大的。请示就是必须的步骤了。 今日时辰尚早,估计陛下晨练刚刚结束,也就没有动身前去中军帐,谁知道帐外的亲卫匆匆入账,给自己汇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不免诧异的反问道:“当真是李将军在军营之外?” “正是,具李将军麾下亲卫回复说是要将利州战事详细向陛下以及严将军汇报。”亲卫回道。 “快开辕门,请到本将军帐中来。”严成化作为一柱主帅,当然也收到了利州城破的消息。只是没有想到这位李文朗如何擅自回营了。此来所谓何事?利州城如今是谁在守?一连串的文艺瞬间闪现在了脑海之中。 但是理智告诉自己还是先行开门的好。万一有什么军情,可又是一次戚飞那般的事端。还是先看看情况,再作计较吧。 亲卫匆匆而去,不过片刻,辕门打开,李文朗以及麾下亲卫自是大步入营。在营中,两百亲卫自然不能全部跟在身边。只留下亲卫队长以及数名体力尚可的亲卫之后,其余亲卫便依令赶着战马,寻了一片军帐,开始休整了。 李文朗一行数人,在严成化的亲卫带领下,直直往军帐而去。距离军帐百余步的时候,见主将严成化早在帐外等候了。李文朗当即快走几步,单膝跪地道:“末将李文朗,已经破了利州城,特回营向严将军汇报战况。” 严成化也紧走几步,下了军帐前的阶梯,上前双手扶住这位黑脸的小将。口中笑道:“李将军果然神勇,破如此大城,不过区区一个时辰,此等军威当可与青龙卫半月破利州路并列为首功了。” 两人略加寒暄后,便被严成化请入了军帐。亲卫自然都守在帐外。 “李将军,不得军令便匆匆回营,可是有什么紧急之事?若有,本将当立即禀明陛下,若没有急事,就请稍待。待本将今晚收兵后再与将军叙话。”严成化刚与李文朗说不过数语,营中的进军鼓声就轰隆隆的响了起来。当即也不敢耽搁的问道。 “既然战事正急,末将自当请战,其余事情,待收兵后再说。”李文朗一听主将之言,也没有多说,立即起身请战道。 第518章 城破(十七) “也好!不过却不能跟本将一起,李将军还没有去拜见陛下吧!”严成化呵呵一笑,却是没有答应李文朗的请战,一句话就将李文朗推到了赵崇面前。 当下也不推辞,拜别严成化后,就往中军大帐而去。到了大帐外,尚未进账,正好遇见了大部出帐准备观战的赵崇。 “李将军,速度倒是挺快,朕还以为你今日收兵之时才能赶到昵。怎么样?体力还行的话,就随朕一道观战去吧!”赵崇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昨夜接到成都城内传回的消息,似乎对攻城颇为有利。 城中的民情和凉军的状况似乎都不太好。更让人可疑的是凉军主将那日苏已经有数日没有出现在军前了。这些细微的情报汇集在一起,鹰巢内部分析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若是这个判断正确的的话,那王浩然当日的随意之举,真的可能是一举建功了。若是如此的话,城中光凭一个阿拉坦和一个貌合神离得万夫长,怕是坚持不了几天了。不说其他,光是那日苏麾下的那些骄兵悍将,阿拉坦估计就指挥不动了。 大雍军营的鼓声,自然也惊醒了凉人的睡意。阿拉坦此时正愁眉不展的在府衙内来回渡着步子。 那日苏数日不出,已经让他麾下的将领们开始怀疑起主将的伤情了。若是消息走漏,主将大战刚起,就身亡的消息,定然会让本就绷紧了弦的勇士们失去继续对抗的勇气! “万夫长大人,困守孤城,从来都不是我北凉铁骑的强项。不如冒险一试,派骑兵出城,冲击一下南城外投石车的高地吧,若是能毁了那些投石车,城墙的压力会小很多。于我方防守也是十分有利的。” 堂上那位原本领军在城外的万夫长建议道。两人同是万夫长,但是城外一战,自己带出城的五千骑兵被青龙卫的优势兵力一战扫灭了大半。加上之前的战损,如今麾下已经不足三千骑了。 而那日苏和阿拉坦两人的嫡系麾下都是自己兵马的将近三倍。所以就显得更加的人微言轻了。 “守住了成都又能如何?孤城如何能让勇士们有足够的牛羊来喂养嗷嗷待哺的狼崽?”阿拉坦一声叹息,口中说出话来的语气,让那位万夫长惊讶不已。心中不免开始浮想联编起来。 难道这位表面一心死守的阿拉坦已经心生惧意,想要投降了吗。想到这里,不禁被自己大胆的想象吓了一跳。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阿拉坦的时候,却见这位一向对南朝态度蛮横的万夫长,脸上似乎都有些柔软了。 万一阿拉坦真的提出投降,自己又该如何昵?难道自己和麾下的勇士们真的要像那些牧奴一样,任由他人驱使吗?若是拒绝,自己麾下的勇士,以及部族中的妇孺又该如何? 以目前的局面看,若是王庭的援军不能在冬天到来之前打通北去的道路,那么成都府城中的这支孤军和剩余部族中人应该没有一个人会有活路。 “那日苏大人是何态度?”万夫长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其实对于那日苏的数日不露面,万夫长的心里已经有足够的证据怀疑留守大人已经遭遇了不测。不然战事如此紧急,一军主将怎么可能躲在床榻之中! ...... “万夫长大人,南朝大军又准备攻城了。”正当两人言语间的试探不断的时候,阿拉坦的亲卫匆匆进了大堂,大声的汇报道。 “还是先打退今日的进攻再说吧!本将麾下勇士已经接连苦战数日了,实在是需要休整一番,今日就用你麾下三千勇士防守一天南城如何?”阿拉坦起身之际随口吩咐了一句。几乎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就拉着对方一起出了府衙大堂,匆匆往南城而去。 那万夫长也只是略作犹豫,也就挥手命令亲卫吹起了集结兵马的号角。三千下了战马的凉军不过半个时辰就集结到了那道豁口前。 弯刀和盾牌,还有骑弓都静静的等待着,对手再一次的到来。 这几日的战况,万夫长也看在眼里。要说多么激烈,那也是瞎说。所以才会答应了阿拉坦的要求。 但是一个偶然的变故,让万夫长在晚上收兵之后就懊悔不已了。 ...... 赵崇等再一次上了高台上凭高远望,看着战场厮杀的时候,在身边负责保护的是一千骑青龙卫老骑卒。距离身边最近的就只有严成化,竹子以及王浩然和刚刚抵达不久的李文朗了。 当然高台之下还有一人,也是刚刚自湖边的军营里接到招令,匆匆前来负责领军的戚飞。军令当然是通过严成话之手发出的。但却是赵崇主动提及的。对于其中的隐情尚不甚清楚的严成化当然是愿意看到这位自己一路提拔重用的麾下,在皇帝眼前立下些功劳的。 轰隆隆的军鼓声响彻了天地之间。 沉闷,肃杀,而又壮志激昂。一声声的鼓槌仿佛敲击在列阵待战的每一位军士的胸膛上,激发起胸中沉寂的血液开始缓缓升温,直到完全的沸腾起来。 军鼓不停,攻势不止。这是大雍步卒们刻在了骨子里的信条,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样强大的敌人。 三千人的步卒方阵缓缓而进,踏着军鼓的起伏,慢慢的加速。当军鼓最为激烈的时候,军卒们踏上了那道被无数袍泽鲜血润泽过的断垣残壁。手中的盾牌和军刀和凉人的弯刀砸在了一起。 双方来来往往,激战到正午时分,情况和往常异样,玄武卫鸣金收兵,凉军也就地休整,双方的伤亡不过数百人。等待后方的青壮们将烤制好的牛羊肉直接送到了满地血腥的战场之上。 但是到了下午再次开场的时候,凉军猛然发觉到了攻击强度的不同。 正午过后,一溜的大雍步卒行军指挥用的军鼓再一次敲响的时候,自高台后方转出来的三千步卒的气势明显不同于以往。推进在最前排的依旧是数百手持盾牌的步卒,但是在他们的身后,不在是配合默契的长枪兵了。而是千余名手持长柄陌刀的魁梧军卒,列成数排。 对方领军的将领也不再是那位一手握盾一手执刀的黄脸大汉了。 第519章 城破(十八) 陌刀手们全身重甲,只有一双眼睛和两支脚掌没有被铁甲覆盖。一名浑身甲胄制式和寻常军士一般无二的将军,立身在陌刀手第二排的最中央。 紧跟在陌刀阵身后的是大约一千五百人的重甲步卒。更远处还有三千弩手,组成的一个方阵。弩手手中的弩机斜指苍穹,一波一波的弩箭呼啸连绵,带着死亡的恐怖和噬人的力量一次一次的覆盖着那道凉军死守了数日的的断墙脚下。 凉军的万夫长原本立在城墙一端,看到这里,再也没有了观战的心思。但是箭已经在弦上了。现在想要后退纵是有心也是无胆的了。只能是寄希望于阿拉坦顾忌于城池的得失,及时派出援兵前来吧。 三千凉军组成的两个小小的军阵,怎么看都有些松松垮垮。结阵步战,本就不时他们的强项。能如此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精锐般的表现了。后方的一千多人组成的弓箭手,自对手踏进了射程之后,就没有停下过拉弓的手。 但平日里一向有奇效的长箭,在今天似乎有些疲软。射在最前面的大盾上的时候,持盾的军卒们不过略一摇晃后,就能继续前进。至于后方的重甲兵,一百五十步左右,根本就不能射穿甲胄,伤到对方分毫! 而对方阵后的弩箭却是呼啸犀利,三百多步的距离上依旧能洞穿勇士们身上的双层皮甲!虽然弩箭的射速不及骑弓,但是胜在人多。三段射,每次落在城墙附近的弩箭也有上千枚。 一百五十步的冲击距离,消耗的时间是不过片刻。凉军的弓箭手射过数论长箭,两军就短兵相接,混杂在一起后,就再也不敢再射出一枚长箭了。 纵然是想敌我不分的攒射,对方身上有甲胄护身,而自己一方的勇士身上只有皮甲裹身。同样的长箭覆盖,伤亡的比例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南朝的弩手们就没有了顾忌,依旧是不断的抛射来一轮一轮的弩箭。落点已经推后到了凉军弓箭手所在的位置了。匆忙举起皮盾护身的弓箭手们伤亡瞬间变大。 小小的皮盾,在马上用起来还算顺手。但是在地上想连成一片,就勉强的多了。 “全体压上。”城墙上看到自己麾下伤亡惨重的万夫长铁青着脸,不顾身份的对着城墙下面狂吼道。 身边的亲卫闻言,取出怀中的牛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正在激战中的凉军不亏精锐的称号。听到角声之后,冒着密集的弩箭,藏弓拔刀,向着面前不过数十步远的混乱战场就扑了上去。 玄武卫冲在最前端的盾牌手们在和凉军接触的瞬间,没有如凉人想的那般拔刀和自己拼命,而是一矮身,松开了手中的步战大盾,然后齐齐后退一步,顺着身后同袍故意空出的空隙退到了后方重甲步卒的阵中。 倒下的大盾后面,涌入凉军眼中的是一支陌生的兵种。一排排全身铁甲的军士手中举起的是一排排长柄的军刀。凉军下意识的先将盾牌挡在了身前,再准备挥刀向前的时候,只见头顶上一排排的刀刃已经砍到了眼前。 刀光过处,盾牌断裂,持盾的手臂也是纷飞,夹杂的还有一道一道的血浪翻滚。然后才是脖颈间的一片冰凉。 狼藉一片的战场上,双方的动作似乎被着一幕震惊的凝固了起来。冲在最前方的三百多人的凉军,还没有来得及挥出一刀,手臂身体就齐齐断成了数节,洒落再一地。 被喷涌而出的血色染成一片鲜红的玄武卫的陌刀手们如一群自地狱归来的魔鬼。 骇得倒毙在地凉军身后的草原骑兵们脚下齐齐一滞。而后方正扑向前来的换上了弯刀的弓箭手们前冲的速度正紧,双方一个碰撞,顿时让本就有些松动的阵型更加的混乱了。 而最前排的三百余陌刀手们却没有停顿,随着一个劈砍的刀式完成以后,脚下一个踏步,甲叶碎响间就将一地的断肢血泊踩在了脚下,握刀的双手配合着脚步,及时做出了一个回撩动作。 长达三尺的刀刃再次切割过有些愣神的凉军身上。又是一重血浪翻滚,再次将陌刀手们甲胄上的血色又加深了一层。后脚再次跟上。一个完整的进攻节奏完成之后,不过是两三个呼吸间,两排凉军数百人,就成了一地的碎尸。 在这道生与死模糊不清的地方,双方能接触到一起的军士也不过数百人,猛然被玄武卫一个变阵,换上了钢铁巨兽一般的陌刀手后,几个呼吸之间就砍倒了数百人,脆弱的平衡瞬间就被打破了。 “顶住,后退者杀!”阿拉坦立在城头,眼见着凶猛的陌刀手压迫的凉军开始有了后退的迹象,瞪着血红的眼睛,对着万夫长狂吼道。 “左右亲卫,随本将前去压阵!”那万夫长也看到了场中的变故,对于一排一排倒下的军卒,心里痛的发颤。不等阿拉坦吼完,就铿锵一声拔了腰间的弯刀,一声大吼之后,带着身边的亲卫就顺着马道冲下了城墙。 见到万夫长亲自督阵,凉军的惧意稍稍压下了一点,又转身开始不计伤亡的拼杀了。 豁口处,凉军人数上的优势,似乎并没有多少用处。毕竟双方挥刀能砍上敌人身体的军士不过三百余人。这样狭窄的空间里,三排千余陌刀手一堵,凉军就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凉军的伤亡不断的扩大,让站在城头的阿拉坦也皱眉不已。 “这就是陌刀的恐怖战力吗?为何藏到今日才痛下杀手?若是前几日如此攻击,只怕我军的伤亡会更加惨重。”站在阿拉坦身边的亲卫队长咕噜了一阵嗓子眼后,低声的感叹道。 “南朝的小皇帝开始着急了,估计是不愿意在此地空耗时日了。怎么,你何时领教过这种长刀阵的厉害吗?”阿拉坦先是感叹一句,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向着自己的亲卫队长问道。 第520章 城破(十九) “回大人,小人倒是没有领教过着长刀阵的厉害,只是听那日苏大人麾下死里逃生的一名亲卫说过,南朝主将严成化的身边出现过一支千余人的长刀手。估计就是他们了。不过据那亲卫说,当日一战,虽然全军覆没,但是对方一千长刀兵也倒下了三百余,如今不知为何又恢复了千人了规模。” 亲卫队长一脸惊恐的回忆道。对于陌刀手的数量似乎有些不解的回道。 “哈哈,这样的强兵,是不可能轻易练成的。估计人数原本就不止一千只是出战了千余,至于人数不曾减少,当然是损伤之后,有后备军士补充进来的缘故。” “但愿如此,只是今天,光凭这三千人马,是守不住了。”阿拉坦心中一阵阵的无力感袭来。原本以为压下主将的死讯,靠着两万余骑兵,也可以守住一段时间。 战局发展到此时,那里还有赢得机会?坚守的目的不过是想多消耗一点对手的有生力量。就是全部战死也不能让南朝轻易如愿。这块肥沃的土地,凉人虽然占据了十数年,都没有好好的利用。 但是阿拉坦知道一旦被南朝收复,恐怕不出十年,就是另外的一番光景了。这富庶的地方,可以为南朝提供远远不断的粮食,占据上风上水,被颗窥视出产良马的河套,东可威胁大将北岸的襄阳府,甚至是淮南东西两路! ...... 此刻,赵崇等人所在的高台之上,远远望着战场变化的诸人,神色里多是雀跃。这处胶着了数日的战场,今日才终于被大雍的步卒占据了主动。一千人的陌刀手果然悍勇。竟然推着对方将近三千精锐不退后退。 直到对方城头上冲下一员全身铁甲的大将,在阵后一连砍下了数十颗血淋林的脑袋后,才堪堪稳住了局面。但是不再后退的凉军依旧是在承受着巨大的伤亡。 随着陌刀手第一排的军士们退到了阵后休整,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里,就已经有一千多名凉军倒在了长刀之下。原本在陌刀阵中的那员陌刀大将,随着一排军卒一起顶到了最前端的时候,凉军中的两位千夫长趁着轮换战位的瞬间,脚下猛然一顿,身体越众而出,带着身边各自数十亲卫,挺刀贴地就是一阵刀光横扫过来。 不得不说,这两名千夫长无论是时机选择还是攻击部位的选择都是精准无比的。陌刀手全身甲胄,除了眼睛之外,就只有贴地的小腿附近是甲胄最薄弱的地方。 随着两部数十口弯刀贴地砍来,陌刀大将口中大喝一声,双臂一动,一个迅疾无比的收刀动作之后,手中长刀的刀柄重重的柱在了地上。千夫长的弯刀速度也是极快,但也只是铿锵一声,砍在了陌刀贴地的刀柄低端,就不得再进一步了。 玄武卫领军大将紧接着一个踏步,一脚将贴地受阻,来不及收回的弯刀踩在脚下,陌刀的刀刃如一道白光,劈向了矮身在地的千夫长的身上。血光炸裂的瞬间,身边的数十袍泽几乎是一样的动作。 欺身上前的数十凉军,大部分没有逃过如这位千夫长一般的命运。不过还是有数人速度极快,完成了一个凶狠的横砍之后,退回了本阵。包括那两名千夫长中,没有遇上玄武卫领军大将的另外一人。 惨叫声,分不出敌我。 数名被横斩在脚踝处的陌刀手带着沉重的铁甲,痛苦的扑到在了满地血腥的战场上。但是瞬间后就有身后的军士补充上来,填齐了空出的空隙。 受伤倒地的军卒自有阵后跟着的步卒们顺手一拖,就脱离了战场。 陌刀阵中的将军,一见对方的另外一名千夫长一招得逞,伤了自己数人,顿时大怒。脚步不再配合身边的军士们,而是单人跃入敌阵,径直的追着那身形爆退的千夫长而去。 手中长刀入一条恶龙般的在凉军阵中肆意挥撒。带出了一阵阵死亡的啸吟。 刚刚退入阵中的千夫长一见,有人单身追来。手中已经带走了数条人命后,顿时大惊瞬间又是一阵大喜。惊得是这员敌将如此勇猛。喜得是这领军大将不顾配合的追来,虽是凶猛,但是陷入自己阵中,那里还有脱身的机会。 当即就翻身挺刀,迎了上来。自然身边的亲卫也一拥而上。堪堪围住了这员脱离了本阵的敌将。 千夫长弯刀尚未近身的时候,来人的长刀就是一招横扫千军,三尺刀锋所过之处,阻碍之物为之一空。欺身上前的几名亲卫挥刀格挡,但是无一例外的是刀断,人裂! 齐齐被腰斩的三名亲卫扑倒在地的上肢尚在无助的挥舞,来不及倒地的下肢腰眼处如喷泉一般的热血冲出三尺多高。 瞬间的变故,让恐惧充满了近身的凉军心里。口中嘶吼声不断,但是下身颤抖的腿,让他们根本不敢再上前一步。眼见士气被这一人所阻,唯有那千夫长一人脚步不停。弯刀狠狠的砍在继续肆虐的长刀刀刃处。不过是让长刀的去势稍稍一滞。 那千夫长握刀的虎口一麻,心知不妙,脚下连忙爆退。不等退出第二步,对方收回的长刀,再次顺着收回的路线,反向凌厉而至。这一次,弯刀没有能再次阻滞陌刀的横扫,单手握不住刀柄的千夫长换成了双手握刀,但还是无济于事的被巨大的力道震得横飞出数步后砸在了身后军卒身上。 口鼻处止不住的鲜血污满了胸膛,眼见是命不久矣了。 在阵后督战的万夫长一见两名得力麾下转眼间惨死,再看对方身后的陌刀阵不断的推进,已经将阵线从断壁处推进了百余步。紧跟在陌刀阵后面的重甲步卒也从两边扑了上来。 三千凉军,战到此时,数量已经不足两千了。而对方一千正面砍杀至今的陌刀手伤亡加在一起,也不过三百多人。随着后方两千重甲步卒的涌上来,让苦苦支撑的凉军阵线顿时更加的崩坏了。 但是对于大雍一方来说却是形式一片大好! 第521章 城破(二十) 跟在阵后的弩手们此刻也没有停手,而是在战场后方两百余步的地方,一分为二的,开始向两边的城墙上压制对方布置在瓮城突出的城墙上的弓箭手。 强劲的弩箭呼啸不断,让两边原本袭扰不断的弓箭手们苦不堪言。硬撑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就一个个的躲在了箭垛后面,不敢露面了。只是将骑弓拉满了弦后,胡乱向着城下盲射。造成的伤亡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今日领军的是那位将军,竟然如此勇猛!不过擅自脱离军阵,似乎有些冲动。”李文朗看着眼前节节推进的局面,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声音虽小,但是赵崇身边不远的几人,似乎耳朵都还不错,同样的话,听在耳中,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各不相同。 竹子和赵崇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一边的王浩然欲言又止,神情颇为复杂。 上午还在领兵冲杀的司马英却是脸上一红,也没有出声接话。 “戚将军擅自脱离军阵,前出斩杀敌将,确实是有些不智。好在本将身边的这一支陌刀手军阵坚如磐石,推进的还算稳定。阵胆脱离后也没有什么大的响。”严成化一句话说完,场面的氛围顿时有些异样。 李文朗闻言,更是瞪大了眼睛,但不过瞬间,就恢复如初了。怀中的那封烧毁了小半的书信似乎有些发烫了起来。 赵崇还是全神贯注的注释着眼前不断推进的战场。眼看着跟在身后的三千弩手都收起弩机拔出军刀冲进了城去,顿时眼神都亮了起来。 严成化当然也不是瞎子,一见推进的如此顺利,心中的忧虑放下了大半。挥手之间,就将集结在高台后面的最后四千步卒也压了上去。到此时,集结在此地的一万步卒,已经全部出击,除了青龙卫之外,手中再无后备被兵马可用了。 重步兵和冲上前来的弩手,以及最后的四千步卒已经将面前苦苦支撑的凉军分割包围成了数块。部分步卒已经顺着马道冲上了城头。可是想象种的城头激战并没有发生,似乎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城头一下子就变成了空荡荡的一片空墙了。 “带麾下断后。”万夫长眼见麾下的军士们越来越少,但是援军还迟迟不到,一咬牙,终于下定了撤退的决心来。指着唯一幸存的一名千夫长大声喝道。 但是对方阵中的那员手持长刀的大将,一直顶在最前线,一柄长刀已经不知道收割了多少北凉勇士的性命了。万夫长冷眼看着那道有些疯狂的身影,内心感慨不已。 南朝当真是不缺勇士。自己就如此撤退,未免有些遗憾。想罢这些,那万夫长一伸左手喝道:“弓来!” 身边的亲卫连忙递上了一张铁胎长弓。粗壮的弓臂上泛出的是黝黑的冷光。万夫长握弓在手,整个人的气势随之一边,如一尊杀气腾腾的死神一般。右手接过另一名亲卫递上来的破甲箭,猛然一拉弓弦,长弓顿时如满月一般。右手猛然一松,长箭如流星般的一闪即逝,箭头直扑向正在挥刀劈砍的陌刀大将。 戚飞手中一柄陌刀使的如疯魔一般。平日里用惯了军刀的双手,用起这柄主将亲自递过来的陌刀,也感觉无比的顺手。此时正杀的尽兴的时候,一股危险的气息猛然笼罩住了自己。浑身毛骨悚然。 来不及反应,只是本能的低头,挥刀。宽达三指的陌刀堪堪护住了裸露的双眼。但是下一刻,一股冰冷的凉意自胸腹间传来。 低头看时,一枚白羽粘尾的长箭几乎时透甲而过,插在自己的胸前。 那万夫长一箭击发之后,也不回头,带着不足五百军士和一百亲卫匆匆后撤。数十步后自一个转角处退入了一道木栅。阿拉坦也早就顺着城墙退了过来。将南门的城楼以及突出的瓮城全部丢给了戚飞和他的临时麾下们。 众人合力清剿了断后的三百凉军之后,追击过街口的时候,赫然发现,在城墙的后面,不知何时又树起了一道高高的木栅。连接了几条街口。恰好将因为崩塌而暴露的内城部分又重新隔离了起来。 相当于在城墙的内部又修建起了一座凹型的瓮城。高度正好和城墙齐平。顶端用大木铺就的便道也不比城墙逊色多少。只是在和城相连的地方,用碎石巨木隔起了数道障碍。 特意留出的小门,也在凉军退出之后,被全部堵死。这样一来让追击到了城内的陌刀手,重步兵们全都无从下手了。正犹豫间,木栅顶端涌出三千弓弩手。一声号角响过,无数的长箭就如雨泼般的射了下来。 居高临下,一时间压得大雍步卒们抬不起头来。而冲上了城墙的军士们也被坚固的障碍物阻住了去路,一时间进退不得。 但是大雍军阵的后方,那上百架军鼓炸响的正激烈! 站在后方的主将竟然没有料到已经攻进了城中去的步卒们被一道隐蔽在街巷中的瓮城重新阻住了去路。 鼓声激烈,步卒们的攻势也应该激烈才是。可是这些军士们连最基本的云梯都没有准备,集中在木栅之下,也只能给寨墙傻瓜的弓箭手当成靶子而已。 不得已之下,将近万人的大军,只能通过狭窄的马道不断的冲上城墙之后,再用手中的军刀,去劈砍那一道道坚固的垒死了的障碍。 慌乱间,一千青龙卫纵马飞奔,顺着陌手开出的通道,就冲进了一地乱石和尸体的断墙。但是不到片刻,又匆匆撤出。传令的骑兵向着主将所在的高台上飞奔而来。 严成化一听里面的情况,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原本希望自己的麾下将领能一举建功,但是对方一心死守,想要破城,只怕还要再费些功夫。 眼见强攻不成,也只能下令鸣金了。 大军缓缓后退,但是戚飞却久久的没有前来交令。让严成化的脸色慢慢的开始变的僵硬了起来。 第522章 城破(二十一) 直到天色暗淡了下去,攻进城内的大军才慢慢退了出来。退如了木栅之内得凉军,也没有追击。 最先回营的是那三千在最后时分草挥刀上前得弩手。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躺在一块门板上的将军。胸前的长箭尾端上白色的箭羽尤其显眼夺目。脸色已经惨白的没有了一丝血色。 血腥的味道在中军大帐之内飘散开来。严成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其余还有资格留在中军大帐之内的王浩然和司马英两人也是闷声不语。军帐之内的气氛越来越闷。 李文朗一手扶刀,一双眼睛也是微微开阖,似乎时在军帐中打起了瞌睡一般。其余得都指挥使级别得将领们全部哑了嗓子一般的低头不语。 但是心中对于此行的目的达成与否。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期望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已经被禁足在湖边大营里的戚飞偏偏在今日被解除了禁令,还亲自上阵,带着并不擅长指挥的陌刀手冲击在最前线。 战事的反复,倒是没有让众为将军意外。但是戚飞的中箭,绝对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意外。 急匆匆被招来的廖军医远远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吓人的戚飞,三两步走到身前伸出右手探了脉搏之后,抬起头,轻轻摇了一摇。就开始收拾起药箱了。 “战事如此胶着,今日又损失一员大将,难道是天不佑我大雍吗?”赵崇虽身为帝王,但是十六岁登位之后几乎就一直身在军中。经历过数场大战之后,当然知道临阵损伤大将,对于士气的打击时何等的严重。 所以说话的语气就难免缓慢低沉,说完的时候,眼光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李文朗的脸上扫过。 “将军难免阵上亡,我等武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如魏帅一样,将这一腔的血撒在军阵之上。”严成化见众将无语,只好出班劝了一句。但是心里作何感想,也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 一场战后的议事,早早收场。严成话忙于战后的繁杂事务,赵崇不过是留了片刻就命其回帐处理军务去了。跟随主将出帐的还有玄武卫中全部将领。当然戚飞的尸体,也派人善加收拾后,准备和阵亡的将士们一起火化后,带会琼州安葬。 竹子握着军刀跨进了大帐。看见只剩下了一人的李文朗,眼神中有些解释不清的态度。 “怎么,还有话要问吗?”赵崇没有回身,但是知道身后的这位年轻人心中的挣扎。不等对方回话,又继续道:“朕在此间不能久留,最多冬天之前,就要东返。 琼州虽好,但是已经留不住朝廷中的那一帮栋梁们了。相府众议觉得临安不错。銮驾入城,总也算是收复故都,有几分中兴的气象了。只是当年倒在城下的数万将士,还能看见大雍的龙旗再次飘在城头吗。” “陛下,末将一时冲动,实在是不该以一军私怨,在军伍之中行如此任性之事。”李文朗经过这几年的历练,那里不明白赵崇的言外之意。这蜀中的战局以及平蜀之后的一个天大的摊子,还是要依靠严成化去操持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能够将戚飞禁足在营中数日不用,已经算是给玄武卫,给严成化表明了一个态度。也算是责问过了当夜不开辕门的怠慢了。想要治罪的话,证据时不能缺少的。 直到鹰巢将李文朗连夜回营的消息传来,特别是竹子所言的,李文朗怀中揣了一封书信的信息才让赵崇下定了决心。就算在大战之时,也要处理了这件殊为棘手的事情了。 启用这位严成化的心腹,在今天的战事中,只要立下些功劳,自己也好歹能给各方一个台阶。 无论是严成化还是冯哥,都应该不会在深究了。但是这名年轻人破城之后,真的拿到了证据,就是不可控制的变数了。 至于攻城的结果,谁知道人算终究不及天算。城内的探子并没有探知到这样的消息。看来这守城的阿拉坦也是又几分手段的。这些修筑木栅的工匠定然已经被看管了起来。平素的牧奴们恐怕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那里又能传出消息来昵!想完这些,赵崇心中纠结又重了几分。 “文朗真如此想,朕心甚慰。眼看冬季之前,大军无论如何都是要肃清蜀中的。战后的安定,当然要依靠各位将军,以及各地的文官们来操持。一万青龙卫也不会久住蜀中。 如此算来,就只有五千朱雀卫要担当卡住兴元府,位蜀中隐蔽出一片安宁的重任了。北凉在泾渭之间,以及靠近兴元府的北面也是放置了重兵的。听说那一万护灵军在平息了宁王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直接驻扎在了临洮府了。 五千骑兵与之对峙,总显得兵力有些不足。但是户部和兵部最大的限度,也不过是扩军至一万!再加上守城,以及控制附近州县的步卒,想来这里最终会驻扎三四万人马的,蜀中将来驻扎的七万马步军,大半要在兴元府。 至于步卒的领军之人,朕已经有了人选。守在重庆的南宫藏,年轻有为,是个好搭档。与你步骑配合,当也能稳守无误。民政方面,朝廷塞进重庆的那位探花郎,做事也是个靠谱的。有你们三人在,朕相信,不用十年,河套一带的养马之地上,会为大雍送来源源不断骏马的吧。” 赵崇说着说着,不觉得手指已经在巨大的地蜀中地图上由兴元府一路向北,指到了北方那条大河中间得巨大得“几”字型的弯弓腹部去了。 “末将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李文朗闻言,当即跪地拜谢。赵崇此言已经十分明白得高诉了自己,这五千骑兵以后,就算是自己正式部曲了。至于万骑中剩余的五千,就要依靠自己在蜀中征募和训练了。 闻听陛下降自己心中筹谋之事都告知了自己,李文朗心中激动不已。望着那广阔的塞上草原,热血再次沸腾起来。 第523章 城破(二十二) 秋意渐浓。成都府外满山遍野被枯草和红叶染遍了颜色的时候,这座斑驳的孤城,终于被玄武卫的火箭和青龙卫的马蹄踏破。一城的牧奴呆滞的看着冲进城里的王师和统治了蜀中十数年的凉军厮杀的血流成河,而无动于衷。 凉军匆匆组织起来的牧民们也在凉军流尽了鲜血之后接过了抵抗的弯刀。但是他们那里是大雍精锐步卒和骑兵的对手! 城破之日,凉人死伤数万!几乎所有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就算是赵崇有些不忍,那些半大的小子们也会凶悍的如狼崽一般的前仆后继的挥刀相向。 驻守蜀中的北凉铁骑五万人马,以及数十万牧民,除了先前兴元府失守之前,北迁的数十余万人之外,留下的五万牧民和仅剩的一万多骑的凉军,出城遁入山林的仅仅只有不到五百人! 城内的碎石,尸体,以及战乱之后的烟火,足足让幸存的军士们清理了一月有余。 至于城池的修补,直到墨晏入蜀之后,带着数万青壮,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才大致完工。严成化入住了府城内的府衙,正式被大雍朝廷任命为蜀中留守。负责经略蜀中四路。 重庆城内留下的一万五千步卒也在战事结束之后大部被远调兴元府。一万人马,包括那五千陌刀手以及主将南宫藏还有声名已经远播半个夔州路和半个潼川路的探花郎,不过用时半月,就抵达了新的驻地。在那里年轻的李文朗已经带着五千朱雀和五千步卒早早的选好了驻地,开始营造驻军的营房了。 稍后到达的还有一道诏书和三道相府发出的任命书。以及允许李文朗和南宫藏在义军降卒里面挑选军卒,补充入伍的军令。三位年轻人,正是开始了他们创造传奇的第一步。 而剩余的玄武卫步卒,进驻成都府城内的已经不足五千人了。好在统领级别的将军还有两人。投降的义军裁撤老弱之后的青壮集中到了成都府的也还有数万。 严成化则其身价清白之人留下了数万选最精锐者两万人,加上重庆的守军,编成三军,三万人马,分别又司马英和王浩然任统领,一万驻夔州路,一万驻潼川路。最后的一万亲自兼领,驻守成都府路。 剩余数万也没有全部能够卸甲归田,而是等到部分伤愈后推出军伍的老卒们的整训之下,充任各州县的备军。 大军整训数月后,蜀中基本平定了下来。 严家在蜀中算是一地望族,家中子弟主政一方,族中当然会鼎力辅助。面对一片哀鸿饿殍的困境,利州城内缴获的义军军粮,也没有留下多少给利州的驻军,大部都随数十万百姓南下,分散入了千家万户的粮窖里。 当然这些军粮也不是无偿发放下去的,随之而起的连接大城之间的官道,驿站,以各州县失修的城墙,都在逐步的恢复。凋敝的蜀中,十数年来,第一显示出了勃勃的生机。 荆湖入蜀路上的流民也渐渐稀少了下来。通过重庆城外的码头上岸的流民不下两百万人!这些流民重大多都是青壮,随着这些劳力的涌入,荒凉了十数年的旷野,也被再次翻动了起来。 原本千万人口的蜀中,自凉人来了又走之后,仅剩的不到三百万人口,第一次出现了增长的势头。至冬去春来,各地官府丈量土地按人头分发的时候,造册登记的户数已经突破了百万,人口更是超过了五百万! 琼州的朝廷对于安置流民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方案。当年在琼州岛上的时候安置的不过是数十万人,此次纵使超过了百万,也没有闹出多少波折。不过是按部就班的缓慢推进而已。 至于粮食的缺口,早早的就有荆湖一带的商家,瞧见了商机,自荆湖两路,顺水路入蜀的粮船冒着秋冬时节的风雪,一直都没有停顿过。 特别是潭州的宋家,在分出了十数旁支之后,长房在主动请辞的宋家主亲自操持之下,趁着这一阵运粮入蜀的风潮,着实大赚了一笔。因为蜀中粮食日多,所以粮价也还不算离谱。 倒是让这些运粮入蜀的商家大多都混了一顶义商的帽子。这就为后来家族能够开阔商路,更加兴旺发达埋下了伏笔。 孟杰终究是在潭州,岳州一带盘桓良久,但是始终没有越蜀中一步。待到秋意将尽的时候,终于等来了赵崇以及麾下充任皇家亲卫的八千青龙卫!赵崇到达朝廷选定的临安城时,已经是冬阳将近的春节前后了。 壮阔的海湾里,原本驻扎了一支拥有数百大型海船的水师。群臣谓之拱卫京师,方便天子巡海。但是在赵崇看来,就是以防万一,准备给自己再次逃亡海上的工具而已。 在八千青龙卫入城之后,就强行下令这支庞大的水军移驻数百里外的江口之处了。偌大的临安城,只有八千骑兵,这样的城防又让朝中的大臣们吵翻了天。 好在北面不远就有白虎,控鹤,以及青龙一部的数支大军,群臣也就没有了惧意。但还是整日的言必称调各路精兵拱卫新都!直到四万玄武卫进驻了临安之后,才闭上了嘴巴。 至于青龙朱雀两卫的兵权,也终于如了相府以及兵部的之愿,几顶品阶不尽相同的将军帽子丢下去后,就猝然变成了各自独立的左右两卫了。其中青龙左卫两万五千骑,驻地金陵,领军大将自然是宋宏博,封左散骑常侍,正三品的将军。 青龙右卫两万五千骑,驻地平江府。领军大将乃是原青龙卫右厢都指挥史陶修,封青龙卫右将军,也是正四品的将军。 朱雀卫自然也是一分为二,左卫两万骑,驻地江州,冯哥任右散骑常侍。右卫主将宇文远,麾下两万骑,驻守潭州,岳州一带。封朱雀卫右将军,也是正四品的职衔。至于那一万驻守赣州的骑兵,暂时受冯哥节制。并没有独立成军。 第524章 蜀中大定 一系列的调整之后,大雍也开始为下一次的爆发积蓄起了力量。与大雍隔江对峙的北凉似乎也没有大的调兵举动。就连那一万护陵军,也在阿拉坦兵败之后,停止了气势汹汹的南下袭扰。让李文朗既失望也庆幸。 双方都明白,暂时的平静不过是在舔舐各自的伤口。等待着伤愈后的再一次更加凶狠的撕咬。 蜀中大片的土地被重新开垦了出来。无数荒废了的城池,再次有了人烟。凉人留下的牛羊和牧马没有一匹被朝廷征调走,联同当初玄武卫入蜀时带来的大量驽马一起,充实了蜀中的畜力和人们餐桌上的肉食。 当然牛肉除了军中的需求外,民间甚少有供应。都被各地官府大户,以及稍稍富裕一点的农户小心供养了起来,它们可都是来年春耕时的最大助力。 在这个春天里,这些原地的百姓,和从凉人手中重新恢复了自由的牧奴以及流离失所,一路西进的流民,将千里沃野上适合耕种的地方充实了各遍。在官府刻意的扶持下,无数的田地分到了手中,并且约定了第一年的产出没有税粮的负担。 待到来年,也不过是只要缴纳一成的税粮。无论相比与那个朝代,这都算的上是轻徭薄赋了。这样的税负无论是琼州还是岭南,甚至江东,都是一样的。 没有了枷锁的民众,恢复的能力总是令人刮目相看的。待到永平五年的夏收之后,大雍治下的百姓们基本做到了再无饿殍的基本保障。民生的兴旺也让人看到了大雍重新振兴的希望。 这种蕴含了无限生机的希望,远比刀枪如林的军力更加让百姓们安心。 五百万百姓称赞主政一方的严成化,上马能平蜀,下马能治蜀。真不愧是蜀中这片土地养育起来的好男儿! 而驻守蜀中的大军,也在冬天来临之前,尽数扩充完毕。李文朗麾下的一万骑兵,已经齐装满员。手中的马刀,骑枪更是大雍骑兵中最先装备整齐的第一份。战马大半都是夺自凉军的北凉好马。 甚至是淘汰下来的一匹原本的军马再移交给了步卒充当探马坐骑的时候。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在多次的实战之中,骑兵的将领们终于认识到了骑枪的实用性,长度的优势可以在马刀劈砍之前,先给对手造成一轮杀伤和心理上的震慑。所以将领们战后极力要求主将,给骑兵们装备了实用于马背上的骑枪。 制式骑枪长约丈余,取材多为木杆,以寻常可见的白蜡杆为料。两端分别配上枪头以及枪攥,白蜡杆粗约一寸,相较步卒手中的长枪细了一半。但是马背上使用尤为顺手。 补充进来的新兵都是义军中的青壮,再次十里挑一的好汉。在半数老卒的带领之下,只用了一个冬天,就将军阵练的齐整了,虽然还缺少一点杀气和马战的经验,但是李文朗知道,在兴元府外秦岭以北的地方,驻扎着的虎视眈眈的凉骑,是不会不给自己练兵的机会的。 那些在泾渭之间甚至实河套一带越过了冬天,正在恢复生机的部族和牧民们,就是自己麾下新兵们最好的练手目标。至于掣肘之力,也是不存在的,自己正好拥有临机决断的权力。 虽然在上一轮大封文武的时候,自己不过是得了一个五品的骑兵都指挥使,定远将军的封号。级别不仅远比不上主政蜀中的严成化就连比之搭档南宫藏的四品玄武卫将军也低上两级。 但是马步军不相统属,所以在临机决断上两人也只能是协商处理。 严成化自整编好了步卒之后,就一心扑在了民政之上。对于利州路的军事从来不肯插口一句。 就是连原本自己的麾下南宫藏也是放手任其选择义军青壮,整训成军。如今蜀中驻守的大军员额七万。一万骑兵,在李文朗的手里,驻扎在兴元府。六万步卒一半集中在利州路的兴元府,以及稍后的剑门,阳平等几座关隘之中。 另一半分散在成都府路,潼川路,以及夔州路。关隘只有靠东北的瞿塘关在永平五年的春天新驻守了五千步卒。领军的乃是严成化麾下大将之一的王浩然! 其余江东腹地的兵马也有轻微调整,除了四万步卒进驻临安以外,其余皆是小规模的正常移防,驻防而已。 而北凉的内政在新可汗继位后,特别是挫败了长子争位之后,也似乎一路顺畅了起来。大都的王庭内部,在扳倒了董家之后,左丞相那钦一改以往凡是对手提出的方略一律反对的态度。 一反常态的开始笼络南朝归降的官员和大族。更是向新可汗提出了继续推行董家立主实行的废除毁田放牧的建议。使得北凉南部适宜于耕种的土地得以恢复了耕种。 多种安抚治下的恩惠政策也被执行的十分到位。 一时间,慌乱,凋敝的江北也重新恢复了几分人烟。使得北凉内部的汉人反叛现象一时也消声匿迹了。 赵崇在临安过了个还算祥和的新年。王太后以及太子赵业,皇后,云妃等后宫也经不住相府里的文官和老臣们反复劝说,在赵崇算是默许的沉默中,在冬天之前迁回了临安。 琼州的朝廷几乎没有留下一人,只留下了一个空空的临时宫城和满宫的安圣紫等尚未败落的姹紫嫣红。听雨楼上,只怕再也等不来天子的再次临幸了。就连大多数在朝中任职的琼州四大家族的子弟也都是举家随朝廷北上。 临安城内原本毁坏了的宫阙已经在工部尚书的亲自督造下早早的完工了。猛然住进了宽敞不止十倍的后宫里,让太后,皇后,等人一下子感觉到了空旷。言官们随即提出了,要广选宫女,充实后宫的建言。 虽然被赵崇传书连番严厉斥责,但是最终还是被相府折中和了稀泥。只在官宦书香世家的小范围内遴选了数百人。而这一切,都是在玄武卫和青龙卫浴血杀进成都府的同时完成的。 第525章 时局 北凉自入主大都至阿迪亚已历四代可汗。建国将近百年,却没有称帝,先代可汗临终遗言,像一座大山一样的压在特木尔父子的心上。使得北凉入主中原百年而不敢称帝,这也是翻遍青史,都不见的尴尬实例。 纵是英明神武的特木尔携横扫四十余国的铁骑数次南下,直到暮年,才堪堪攻破了素有难于上青天之称的蜀道和那个富庶甲天下的蜀中。谁又能料到,这一切大好的局面,会在自己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被南朝的那个黄口孺子轻易的拿了回去! 北凉的内部虽然已经理顺了各部族之间的利益分配,甚至是留守在草原上的部族也已经被新上任的可汗用怀柔和突然的雷霆手段暂时的扫平了。但是整个北凉在糅合了凉人以及归顺了数十年的附庸们之后,再次放眼南朝的时候,猛然间发现,力量的对比已经悄然的发生了改变。 北凉铁骑依然悍勇,但是南朝也已经建成了青龙,朱雀,白虎,控鹤,等四卫骑兵。并且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在战场上,和名满天下的北凉铁骑交手数次。似乎也没有完全的落入下风。 甚至是兴元府里最新扩编的一万边军,也在那位年轻的将军带领下,显露出了十足的侵略性!竟然敢在护陵军的眼皮底下,数次袭扰泾渭之间。 马刀和骑枪一路砍杀过凤翔,平凉,京兆等府,甚至是庆阳府也人心惶惶。只有因忌惮一万护陵军,才让临洮府逃过一劫。 面对雪片一般的告急书信飞上自己的案头。阿迪亚顿时头大如斗。 蜀中被南朝复夺,不过两三年,两国的边境上,北凉一方就已经成了边患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了。更不用说,南朝还有数量更多的善于守城的步卒了。只是那些遍布各州县的备军,具南边的暗探传回去的消息,也都在军中老卒的整训之下,练的颇有些精锐的样子了。 野战或许稍弱,但是据城防守的话,绝对不是凉骑轻而易举就能击败的了。 “老丞相,对于这西边的边患,可有良策教本汗?”阿迪亚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一本本的告急文书,丢给了帐下伺候的那钦。语气怎么也算不上和善。 年轻的可汗登位已经数年,早就稳稳的把持住了军政大权。使得麾下的这位有辅助夺位之功的老丞相在面对新主人的时候,也不免有些战战兢兢。因为老丞相背后所代表的一帮勋贵们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大汗,我北凉二十万狼骑,已经踏不动南朝的江山了。我们的水军,自从崖山之后,就一蹶不振,实在是没有力量去对抗南朝纵横大江的水师了。甚至是这黄河之上,至今没有出现南朝水师的影子,都是应该庆贺的事情了。 至于这些边患,有一万护陵军在临洮府,对方虽然闹腾的凶,但是终究是于大局无补的。我们当前最该重视的恐怕还是两淮一带。一旦南朝的青龙,朱雀两卫,十万骑兵跨过大江,驻守在各处的部族骑兵,都有被各个击破的可能。” 那钦听到可汗问训,努力的站直了身子。眼光只是在几道告急的文书上匆匆一扫,就随手也放回了可汗面前的几案上了。对于这些小事,自己一向是不放在眼里的。 那一万护陵军的战力,至今都让自己难以忘怀。有这样的一支百战劲旅在,那里还需要担心南朝驻扎在兴元府里,时常学着北凉铁骑南下打草谷般的袭扰。 南朝皇帝休整了几年,如今若是想有所作为,两淮路就最为理想不过的地方了。那里水网密布,一直以来都是良田阡陌,人口密集的繁华之埠,占据了这里,就可以将凉雍对峙的界限,在东边向前推进到淮河岸边。 从而威胁到中部的战线。加上上游的蜀中已经在南朝手中休养生息了数年,蜀中的兵马也都整训日久,军械粮草亦是充足,对待荆湖以有虎踞之势。只怕凉军应付起来要顾此失彼。 “丞相所虑及是,两淮路的部族军力,定然是难以抵挡对方十万骑兵。但是目前我北凉可用大军不过而是黑狼部的精锐。其他的部族骑兵,只可作为辅助使用,不可委以重任。如此看来,虽然号称带甲五十万,可实际能和南朝相对抗的不过是这二十万的黑狼部骑兵。 目前镇守草原和威慑西边就用去了一半。剩余的一半驻扎大都。那里还能分出兵力,去加强两淮,甚至是京西南路一带的军力昵?”阿迪亚一脸愁容。这些分散的大小部族,一向对王庭的军令都是阳奉阴违,一切都已保持自己的实力为先。 让他们去和南朝的骑兵硬抗,只怕是不现实的。 “以大都城目前的局势,留下一半黑狼骑驻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以选两员大将,分兵南下,一来可以监视两地的部族,二来也可以让南朝的小皇帝看到我们北凉的决心。” 那钦想了想,对于可汗所说的无兵可派,并不认同。大都城外,驻守十万黑狼部的薛怯精锐,实在浪费。派出一半南下,能有什么问题。这位可汗真是被兄弟的一次叛乱,在心里留下了阴影了。 “也好,只是五万骑兵好分,良将人选,实在不好确定。老丞相家中虎子,可愿为本汗分忧?”阿迪亚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那钦所言。但是北凉名将,在上一轮的雍凉大战之中,实在凋零的厉害。 如今王帐之内,几乎已经看不到成名已久的大将了。当然那些心怀不轨的老家伙们在可汗的眼里,是算不上良将的。 “犬子当然愿为陛下分忧。两淮一带,犬子可往。至于京西路,老臣也有一人举荐,望大汗能善用!”对于可汗问起家中长子,那钦是早有准备的。当即答应了下来,然后再次开口,说起了另外一人的事情来。 “哦!是哪位将军,老丞相可速速说来。”阿迪亚追问道。 “大汗可还记得三年前自蜀中独自回返的阿拉坦吗?” 第526章 打草谷 永平八年秋,蜀中大熟。 兴元府内府衙附近的主街上,一户四进的宅院大门早早的敞开了。 几名小斯还在前前后后仔细的打扫着庭院的时候,一名黑壮魁梧的大汉,大步的走出了主人居住的内院。怀中一名小童一双小手在黑脸上直往脖颈间去寻找温度,看年纪不过三岁左右。 身后跟着的还有两名老人,一名眉眼清秀的女子。 “阿爹,阿娘,不用再送了,赶紧回院子去吧。此去最多不过三月遍回。二老在家中安心住着就是,不用惦念。”那黑壮的汉子,一边笑着劝说两位满头银发的老人,一面将怀中的小童放了下来。 黑脸的大汉正是在兴元府内已经安家了的李文朗。 家中的双亲也从琼州小宅院里接到了身边。当然还有刚刚出生不满一岁的儿子。如今一晃就是两年多,小家伙已经可以满地的跑闹了。大哥留在了琼州,因为还要照看六十余亩的水田。 嫂子的娘家双亲年事已高。加上从军的妻弟在去年的那场大战中血洒疆场。更是让膝下再无子女的两位老人更加不舍唯一的女儿离的太远。大哥思量之下,还是带着妻子留在了琼州,说是要看护着当年父子四人一起流汗挣下得田产。 二哥也是身在军中,立志不得将军名号,誓不娶妻。好在三子中的两子都已经有了子嗣,所以李大眼数年催促无效过后,也就听之任之了。 小妹也在去年嫁在了老家锦坡边上的一个小寨子里。 琼州有陛下二十年不再征兵的许诺,所以比李文朗稍小一些的男子长大之后,注定是不再需要服兵役了的。这样倒是让琼州的少年们成了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的佳婿人选了。 李大眼自到达兴元府之后,眼见着四进的大院子,和穿上了将军官府的幼子,一时间有些恍惚。当年拧着性子要从军当将军的三小子,还真有了今天。 真是老怀大慰了,就是现在去见了列祖列宗,也能瞑目了。李家多少辈也没有出过这样的大官了。听说是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具体多大,自己就想象不出来了。 在老家的时候,倒是听老大说过一嘴,说是县令大老爷也不过是七品。更不用说那些几乎不入品阶的杂役老爷们了。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这小三儿在家中的时间太少。平日大半的时间都泡在军营里。特别是最近两年,每逢入秋,总是要外出许久。去年的时候,更是一去数月,几乎没有赶上回来喝上春日的团圆酒。 但是儿大不由爹娘啊,再说连正妻柳氏都没有抱怨,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怎么好要求稍多昵。 “老婆子,我们还是先回吧。”李大眼见儿子温柔的扶住老妻的肩膀,安慰了几声后,不仅不见好,老妻的眼中还隐隐泛红,就像当年那个决定三兄弟从军的夜晚一般。只好上前一步,接过儿子的双手,一面安慰一面轻推的将老妻拉进了大门。 留下了儿子一家三口在大门后面的门房里。门外等候的十余名亲卫已经标枪一般的站立一柱香的时间了。那一个个挺立的身姿,仿佛当年伺候大帅时的自己。 “霜霜,你也不用送了,在家好好替我孝敬爹娘,照顾好星儿。”李文朗在二老退出了门房后,看着低眉顺眼的妻子,心中顿时温柔起来了。不待妻子回话,转头叫住了刚下了地就要往大门外跑的儿子笑道:“星儿,为父不在家中的时候,可要听娘亲的话,不许惹事生非。” “不,我要骑门外的大马。”小家伙刚跑到门前,骑在高高的门槛上手指着门外的亲卫准备好了的战马喊道。 “夫君但去便是,不必挂心,家中一切有我。”柳氏伸手扶住正要翻出去的长子,轻轻抱在怀中,微微弯腰道了个万福后,一脸温柔的的回道。 “老夫老妻了,还如此多礼。小梅,小兰,赶快扶夫人回去。”李文朗连忙扶住了腰身又略显臃肿了的柳氏,一面责怪着妻子的多礼,一面对着守在院中的两名侍女喊道。 待到辞别好了妻子双亲,李文朗大步的跨出了大门。因时辰尚早,街道上有些冷清。大多数的百姓都还没有出门。只有零星的小贩行色匆匆的往坊市里赶着路。 李文朗接过亲卫递过来的缰绳,左脚尖往马镫上意踏,右腿一番就上了马背。口中对着一名亲卫队长的模样的亲兵问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回将军,三千骑兵,已经在城外待命,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了。”亲卫队长恭声答道。 “好!立即出城汇合。”李文朗一声令下,数十骑匆匆顺着空旷的街道往北城门而去。踢踏的马蹄声清脆,早清晨的雾霭里,散入幽深的街巷,不知道愁坏了多少盼人归的闺中少妇。 一行人到达北门的时候,城门已经大开了。守城的校尉不解的看着自家亲自巡视的将军。又望了望穿过城门洞时回身答谢的那位骑兵将领。半响还是没有忍住的向立在城楼前的南宫将军抱拳问道:“今年李将军为何去的这么早,这才刚刚有些秋意。往年不都是秋草黄遍的时候,才会外出的吗?” “守好你的城楼,管好自己的嘴。”南宫藏见那位黑脸的年轻将军已经奔的远了,才回过头来,微微有些怒意一般的训斥道。但是语气里分明是有些笑意的。 这步骑两军的主将,显然是关系不错的。 南宫藏并没有在此地停留多久,下了城楼之后,翻身跨上自己的坐骑。一柄长刀挂在得胜钩上。缓步朝着步卒的军营里走去。身边的亲卫们也几乎都是同样的兵刃。腰间是军刀,马背上的是长刀。 “唉,这小子好贼性,北凉议和使臣刚刚过了大江,皇帝陛下关于今年秋冬时节不准主动寻衅的诏书还在路上,这李黑脸就匆忙出城,分明是打算躲过诏书,多捞一年的草谷吗!” 第527章 打草谷(二) 大散关位于秦岭的群山深处,是一座规模不算很大,但是位置十分重要的关隘。 这样的一座险地,李文朗和南宫藏自然是不会轻易的将他留给凉人的。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游牧于凤翔府附近的凉人,分为十数个部族。族中控弦之士架子啊一起就有数万。 好在大散关内驻守的兵力只有两千余人马,还都是由牧奴组成的仆从军,战力自然士不能和凉骑相提并论的。可见这些凉人对于男百年的防范是何等的松懈。这些守军平日里除了守关外,还要帮主人放牧牛羊。 所以守关这样不算正经的事情,不过是敷衍了事一番罢了。 如今天气渐凉,已经入了秋了。正是凉人部落开始储备过冬草料的时节。这些驻守军士们的工作也那就格外的繁忙。平日里还能留在关内的军士不过数百人。 至于最近几年,几乎每年都会光顾的南朝骑兵,这些个凉人部族也没有如何的重视起来。虽然每年都会过境,但是可供人马翻阅秦岭的道路有四五条,大散关这条是最靠西边的一条。驻守兴元府的那员小将还从没有走过。 而且对于凤翔府来说,南朝骑兵从来都不会停留。就算过境,也不过是向东边和北面去掳掠一番那些一向和自己不太和睦的部族。对于这样削弱对手的事情,为什么还需要防备昵。 这也是为何大都的王庭一再得要求各部族严家防范南边得南朝驻军,而最靠近兴元府得部族们反而不上心得原因了。 汉人抢了牛羊马匹以后,几乎都不会再原路返回,往常都是向东绕行数倍的路程,再从秦岭山中的通道回归。 如此似乎已经成了惯例。再说这季节也不对,还没有到枯草连天的深秋,汉人是不会来的。 ...... 出城数日的李文朗此时已经带着三千骑兵以及自己的五百亲卫,早早的过了阳平关。翻过崎岖两三百里的山路后,终于可以远远的看见那坐耸立在陈仓道北部出口附近的大散关了。 过了此关,不到半日的路程便是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了。这里有北凉无数的大小部族,占据了这块本属于大雍的肥沃土地。这里的草场上出产的马匹都远比中原地区的马匹神骏的多。 “将军,我们今年北上的如此早,干脆一举将凤翔,京兆等府周边的部族全部扫荡一遍,再就近从子午道回归。这样就能赶回更多的牛羊和马匹了。而且从时间上看,也来得及在春节之前回到驻地。” 大军一路北上,在山岭间行进,颇为耗费体力。好在大部分的道路能通行马匹,所以骑兵勉强也能通过。 正当大军在距离大散关数十里的山道里一边休整,一边等待探马消息的时候,李文朗身边的亲卫队长有些贼眉鼠眼的建议道。这两年,都一直跟在主将身边,对于每年最少一次的北上掳掠,似乎已经上瘾了一般。 每次的收获,虽然半数的缴获需要上交兵部,但是剩下的一半,也是相当的吸引人的。除了留作坐骑的战马之外,亲卫队长一人分到手的牛羊就已经不下数百头。 如此的大牲口,市场上的价格都不底。所以单单是这一块就已经让每年出击的兄弟们获利颇丰。不仅能够养家,而且换成了铜钱,寄回家里,也大大的改善了家中的境况。 同来的袍泽们大多如此,就算是不幸阵亡,在战后的清点时,也会有一份送到家中老弱的手里。这也是这些新兵们愿意冒险的原因之一。 “你小子,倒是贪心的很。若真的抢的狠了,那些凉人没有了活路,定然是要和我们拼命的。第一年的时候,若不是有南宫将军再山道上接应,恐怕赶进了山里的牛羊马匹还要北凉人再抢回去大半。 这也是本将后来每次都只取部分的原因。但是今年不同,这次咱们就干一票大的,干完了今年,恐怕就要收手了。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就不得而知了。” 李文朗笑骂了一声之后,颇有些遗憾得嘀咕道。对于北凉遣使前来议和得情况,李文朗这样级别得将领们士已经得了风声得了。一旦朝廷真的想要议和,那这样的袭扰再朝廷看来就算是故意破坏议和的举动了。 这才有了李文朗今年最后一次草打草谷得行动,赶在正经得诏书还没有发到各地,做了也就做了各方也都无可奈何。 而且,今年不同于往年,是不需要再收敛了。而是要来一次最狠的,至于回归线路,也早就在李文朗的心里考虑的周详了。 凉人都以为自己不会原路返回,今年就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就连眼前的这座散关,也是今年的目标之一。占据之后,自己是不打算在撤离的了。出兵之前,已经和南宫藏做好了打算,若是顺利,就有步卒负责自阳平关内分出五千人马驻守。 一旦大雍的步卒守住了关隘,那今年的牛羊马匹就只需要赶过这座关隘就再无危险了。为了此行,阳平关内原本只有两千步卒,前几日自己路过的时候,已经增兵到了八千! 大军休整了半日,前方探路的探马就带回了令人兴奋的消息。凉人全无戒备,大散关四门大开。城头上也不见多少兵马,具装扮成山民混进了城内的探马回来说,城内只有数百附庸军。其余人马都出城割草去了。 “好!真乃是天助我也。”李文朗哈哈一笑之后再也顾不上和亲卫队长多言,当即命令一名正将带领麾下千骑,潜行到关下,一鼓作气拿下这座拦路虎。 一千骑兵,马蹄裹上毡布,行进在山间小路上,丝毫没有多大的响动。关城上的戒备实在太松懈。直到一千骑兵冲到了城下,那些懒洋洋的军士才反应过来。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的时候,骑兵已经冲过了城门洞内。数百附庸军,丝毫没有抵抗,就举手投降了。整个过程不到一个时辰。后续的大军入城后,丝毫没有停留的过关而去。 第528章 凉雍议和(一) 只留下了五百骑兵,暂时驻守,等待身后的步卒上来交接。 山崩一般汹涌冲出了山路的三千骑兵,面对着平坦的关中平原,一路北上,沿途遇上的无论是大队牧人还是敌方的零星探马一律灭口。三千骑兵一股风一般的卷过了这片牛羊满地的平原。更可气的是对手竟然一直摸不着他们的踪迹。 涉水过了渭河的时候,一个个散落在平原上的部族们尚且不知道一群杀星已经近在眼前了。 ...... “啪。”那钦愤怒的率碎了手中最喜爱的那盏精美茶具。塞上草原里的部族,依靠牧养牛羊生存,但是主食却不是日日都吃牛羊肉。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依靠着奶制品果腹。 所以对于产自中原的茶需求很是旺盛,但是大多牧民都是用些粗枝大叶制成的茶砖。 那些勋贵和上层的人物,要求就要精细的多,应运而生的这些产自中原的瓷器茶具,就被中原的商贩们不远万里的运送到了草原上来,以期赚取数倍的利润。 北凉入主中原多年,对于这些精细奢侈品的需求更是与日俱增。那钦手里的这件木叶纹茶盏乃是吉州窑独具特色茶盏。由于烧纸的成功率极低,端的是异常难得。 此时一气之下,随手率了个粉碎。可见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何种的地步了。 “额祈葛,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扎那见父亲震怒,挥手赶走了准备进门收拾一地碎片的下人。然后自己缓缓弯下腰去,亲手一片一片的将满地的碎片捡在手上。口中慢条斯理的劝说道。 扎那能理解父亲心中的愤怒。那帮部族首领们不过是为了向王庭要求些好处,就一子啊的胡乱撕咬,将罪责胡乱的攀扯。自从董家倒下之后,父亲在朝中已经是数年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对手了。 只是这些不入流的小部族,手段实在是粗糙的很。但是偏偏就能让爱惜名声的父亲大动肝火。 连董家的女主人以及嫡长女还有数名子侄辈一同消失的时候,也没有见到父亲如此的愤怒。今日却一连怒斥了数名府中的管家,更是将这件平日里最爱把玩的木叶纹茶盏也都率了个毫不犹豫。 “可恨,那些鼠目寸光的莽夫。全都是一心只想着保存自家的实力。如今可算是尝到苦果了吧。还以为对方只是路过,不会对自己动手,一帮蠢货。活该被南朝的骑兵一连踏破数十个部族。 如今倒好,竟然有脸在大汗耳边说起为父的过错了。为父不建议向凤翔,平凉,京兆等府增兵,在他们的口中倒成了谋划不周了。这十几个部族中少说也能集中起来五六万能够纵马挽弓的勇士,却被区区三千南朝骑兵一路洗劫,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为了脸面好看,不惜造谣南朝数万骑兵过境!驻扎在兴元府中各州县的全部马步兵力也不过四万人,那里就能超出数万骑兵北上?就算对方又如此的兵力,那成仓小道,何时变得能短时间通行数万骑兵了? 更可恨的是居然将好好的一座险关拱手送于了南朝,今后不仅这几府,恐怕是河套一带也没有安生的日子好过了。那不消停得李姓小子可不是个安生得主,手上有了此关,恐怕是饿了就会出关袭扰一番。 驻扎在临洮府的一万最精锐的护陵军竟然毫无反应。只在最后时刻装模做样的追击一番,尚未追到大散关,就匆匆回撤了。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南朝的三千骑兵不到三个月里,就赶着上百万头牛羊撤入了大散关。牛羊倒也不算什么,更可惜的是那数万匹好马和上千匹各部族赖以繁衍马群的种马了。 南朝如今占据了兴元府,有了这些种马,只怕不用十年,就再也不会缺乏战马可用了。” 那钦渐渐平复了胸中的怒气,见到长子能如此平心静气,心中倒是欣慰不少。面对如此大事,能如此能平静,真不愧是府中的文胆智囊。都说北凉少壮一代中,出了两名文武双全的全才,可惜的是斯钦巴日和董家的那匹千里驹,双双死在了巴掌大的琼州岛上。 至于自家长子的勇武和谋略,这些庸人那里能看的见。此番得了单独领兵的机会,定然能让王帐内的老家伙们睁大眼睛。 有子如此,父复何求。 “额祈葛不必如此,这些小部族,那里值得如此。大汗已经下令调兵南下。配合此次入南朝议和的使团。估计再有十余日,阿拉坦和我就要领军分赴京西路和淮南东西两路了。 这些小插曲,大汗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且让他们再蹦跶几日。待到解决了南朝的边患之后,估计就该给他们换一换牧场了。”扎那见父亲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才细声得安慰道。 自己心中对于南朝驻守在兴元府的那位小将倒是产生了不小的兴趣。这两三年内,年年北上,每次都是三五千人马,游荡一番,或是攻击,或是退却,全无章法。 但是每次都能让这些附近的部族掉下一层皮来,却又在能忍受的范围内。这其中的分寸把握的堪称完美。 只是今年,为何就风格突变了昵。 至于那一万护陵军为何反应如此迟钝,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年年如此,但都是远离护陵军驻扎的临洮府。可是今年出击和回归的路线都是选在了距离临洮不过数百里的成仓道。以骑兵的速度不可能三个月使得时间尚且无动于衷。 成仓小道,原本三千骑兵同行都已经是勉强了,此次能驱赶如此多的牛羊南下,也多亏了那些部族丢了大散关,才让南朝步卒闭了关门后从从容容的归去。 看来,这位小将将来必然是自己的一个强劲对手。此番自己南下两淮不能和他交手了。倒是便宜了那阿拉坦,驻扎京西南路,顺汉水无论是对方东下,还是己方西进,倒是都会有相遇的机会。 第529章 凉雍议和(二) 正当李文朗和南宫藏两人,一个满载而归,一个出兵五千占据了大散关,配合的默契无比的时候。扎那和阿拉坦分别率领三万凉骑自大都附近拔营,分两路南下了。 王庭分出了五万薛怯军,扎那自是不用说,又带上了部族中的五千绝对的心腹,凑够了三万,一路顺着当年那匹董家千里驹独身南下的大运河,南下而去。 马不停蹄的赶路,不过月余时间就到达了扬州。 然后又迅速的在地方的部族中抽调了三万部族骑兵,麾下六万人马分驻两路。主力分为两支,分别驻扎扬州和庐州。一面和隔江和驻扎在大江对岸的青龙,白虎,两卫以及控鹤一军,对峙起来。 一面还向西,呼应起了襄阳和江陵两府的驻军。十数万骑兵虎视江东。 阿拉坦更是急于报蜀中之仇,速度比之扎那还要更快几分。大都分兵后就一路不停疾驰。大军到达襄阳后就不再向前。眼见瞿塘关水急关险,不易攻取,就只谴了一员部将率两万当地纠集起来的部族骑兵顶到了江陵府,监控对岸驻守的朱雀卫。 自己则是亲率五万联军驻守襄阳之后,积极派遣探马朔汉水一路西进,不停的打探和试探驻扎在汉水上游的李文朗以及南宫藏部。对于大都要求防范的对岸似乎倒被放置在了一边。 和两支大军南下的几乎同一时间,一个不算庞大的使团也跟随在扎那的大军里到达了大江对岸的扬州。距离大雍的心脏所在地临安已经不过是数百里的路程了。 此时的扬州城,相比于前番董先路过时要好上了几分。一系列的政令实施之后,中原地带的商旅算是重新活跃了起来。这也让地处运河上交通要道的扬州又有了几分往日的活力来。 留在中原归附了北凉的一些够不上权力中心的所谓高门大族,早早的嗅到了大汗有意议和的风声。尽管北凉增兵扬州的事实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但也阻止不了这些嗅到了聚敛财富机会就像是闻到了血腥的鲨鱼一般家族们的疯狂。 他们纷纷不惜重金在扬州的运河码头最好的地段上买下了们脸,挂上了字号。就等着两国重修于好之后惊人的机会了。北凉被大雍禁运了数十年的铁器,茶叶,丝绸瓷器等一系列的缺乏物资,如今在中原的价格可都是数倍于江东。 而大雍需要的马匹,生皮等物,在江东的价格也不算低。一旦两国重新恢复了互市,这其中的商机,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对于大雍的态度,这些商贾们从来就没有担心过会拒绝。 北凉一向强势,压制的大雍南朝差一点灭国。如今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对于北凉可汗主动伸过来的橄榄枝,岂有不死命攥住的道理。 “近来扬州市面上可有什么异常?对岸的南朝兵马的驻防地域可曾有临时的变动?”扬州城内的州府衙门,如今已经被扎那暂时的征用了。进城不过一日的扎那坐在主座之上,眼睛望着脚下被自己召见的驻军扬州的千夫长尼斯格巴日。 当年得罪了董先之后,终日惶惶,后来终于听到了董先战死琼州,以及董家覆灭的消息之后,着实的大松了一口浊气。近几年的运道也明显的开始好转了起来。 虽然军职还是区区一名千夫长,但是麾下的人马已经由五百骑,增加到了实打实的千骑了。 昨日见到大都来的主将麾下军容威武,加上早早的就打听清楚了这位年轻主将的身份后,就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今日再被召见的时候,心中的激动更是难以平静。 “市面上到没有什么大的异常,只是寻常时的那些行商开始变坐商了。运河边的码头边上,往常不太起眼的门脸,最近都开始抢手起来了。至于大江对岸的情况,末将只是听说,驻扎了南朝数万骑兵。但是旗号众多,想来都是互不相同属的......” 行完了军礼后,没有等多久,就听到了主将的问询。当下打起精神来,将扬州对岸的大致情况说了个通透。不过这些情况大多都是粗粗的传闻。自己就千余人马,那里敢派人过江去详细的打探。 “那些商贩之中必然由南朝的探子混杂其中,你务必要睁大了眼睛,仔细辨认,一旦有情况,立即行动。你麾下千骑,自今日起,还是负责整个城池内的治安,巡视等事务。” 扎那听到商旅涌入的情况,在心中冷笑不已。这些逐腥闻臭低贱商人,饶你们奸猾似鬼,也要在扬州城里亏个血本无归了。 就是不知对岸的商家是否也如扬州码头边上一般的场景了。 为了配合大汗的议和需要,扎那驻军之后,对于偷偷渡江带来了北凉需求物资的商贾们,盘查也变的极为宽松起来。通过这些商人之口,不过几日功夫就将南方的大致情况了解了八九不离十了。 这几年,双方虽然对峙的厉害,但是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事和争端。不过是各守着大江一边,瞪眼看着对方罢了。一些心思活络的商贾,早就将生意做出了稳定的商道来。 甚至连大雍水军在江面上遇上了这样的货船,也不怎么追查。双方保持着这样微妙的对峙和往来。不战不和,但是也不停下互换物资。当然这交换都是各家私下和江北的部族们进行的。 听说,南朝的小皇帝为此还在朝堂之上大发过雷霆。发誓要让北凉没有一口铁锅炖肉的小皇帝,被治下商贾们逐利的韧性折磨的毫无办法。南方的精细物件和奢侈的细软源源不断的被输向了北凉占据的中原。就连最近几年突然流行起来的冬阳酒也源源不断的流进了北凉各部族的勇士们的酒囊中。 最近一年来,更是有汉人的商贾弄到了酿酒的酒方。在中原地带开坊酿起了冬阳酒来。恐怕这才是最终的目的吧,南朝这一招,还真是釜底抽薪的毒计! 第530章 凉雍议和(三) 临安城内,新整修好的宫殿,确实要比琼州岛上临时修筑的行宫堂皇壮阔的多。 但是赵崇住在里面的感觉,并没有比在更加湿热的琼州,感觉好上多少。 深秋的临安一片肃杀。虽然再次的聚起了数十万的人口,但是坊市里总像是缺少了一丝繁华。凤凰山的秋色,西湖的美景也再无心思取流连。深宫之内的皇帝粥着眉头,整日里只愿意对着一副巨大的地图发呆。 几案上,新递上来的一分告老的折子,被翻开来放在几案的边缘。 赵崇没有想到的是,三朝元老,受命开府的姚秀夫,会在这个档口提交了这样的辞呈。难道以为以此相逼,就是为大雍江山社稷负了责了吗? 自己与百官对峙不下,在大朝的时候已经僵持了数次。这些文官铁了心的要答应北凉此时抛过来得橄榄枝,全然不顾,这样的和平之时对方的权宜之计。这让一向善于隐忍和妥协的赵崇也是被自己的火气烧晕了脑袋。 苦战数年,终于才有了这样的局面,虽然不能和大雍全盛日疆域和威势相比,但也好过近数十年来一路南逃时的狼狈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比之父皇在位时,局面要好上何止百倍。 自蜀中平复以来,沃野千里的蜀中平原经过数年的恢复,如今商路通畅,百业兴旺的苗头已经显现出来。可以说算的上物阜民丰了。自永平六年秋开始,数百万人口,开出的良田何止数千万亩! 兴修的水利河渠,保证了这些良田的收成。光是税粮一年就能入府库存下数百万石。加上今年入秋的税粮,三年就存下了总数过千万石的存粮。 这还不算一向盛产水稻的荆湖两路,以及苏湖等地。可以说,目前的大雍治下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了。 占据了水军的犀利,整个南洋和东洋之间的水路也全部被大雍早年飘零海上的那一万水军牢牢的控制在手中。这样一来,源源不断的税银和稀缺的物资更是让大雍的府库里不缺饷银。 就连一向只会在朝堂上叫穷的户部,在兵部这两三年里提出扩军,改编军制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反对的意思。 让大雍原本的四卫羽林,除白虎卫外,其余全部改成了边军编制。不再直接隶属于皇家,虽然调兵之时,还是需要皇帝用印,以及发出虎符。但是好歹补给军备等等杂项事务已经划归到了兵部的名下。 除此之外的三卫边军,骑兵的规模变化不大,不过是兴元府得李文朗部属增加了万骑。但是这些新增骑兵胯下的战马几乎没有让朝廷操心,都是那小子自己得自凉人之手,顺带还上供了万余匹好马,给新增加的万余人皇家亲卫使用。 其余的军卫在补充了被临安的兵部抽调了的将士之后,规模保持了基本的稳定。倒是步卒自各地的备军中泽精锐健壮之勇士,又扩编了八万余,分成数军,分谴大将领之,驻守在山川关隘之险要地带。拱卫着大雍这来之不易的山河。 初任利州安抚使的姚元兴也不负探花郎的才名。不仅在重庆府时将流民安置的井井有条,在利州路更是安心抚民,发展农桑,文治上算是严成化麾下的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了。 特别是依靠李文朗数次北上带回来的种马,以及兴元府的地理条件,在治下各县设了数个规模不小的马场,将那些牛羊马匹圈养的十分繁盛。牛羊等等大型牲口不仅满足了利州,乃至蜀中的畜力需求,更是满足了蜀中七万余大军的肉食需要。 更加让兵部高兴的是马场里已经在今年开始小规模的出产了合格的战马。虽然只有区区百匹。但是意义和不定时出大散关的偶然所得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里的条件,远不是琼州的文昌马场可比,驯养的战马,只要种马不差,就不会再出现,像文昌马场里战马品质不断退化的毛病。 南宫藏麾下的两万步卒,将蜀中北方的利州路附近的关隘和重要的城池防守的水泄不通。各州县的备军,加上一万骑兵的协助,让整个蜀中的军事压力小了大半。可以安心发展农事和商贸。 在三位年轻人的协助之下,严成化治下的蜀中,已经可以为大雍源源不断的提供稳定的物资支持了。 至于皇家亲卫,那一万青龙卫和四万玄武卫已经更换过了甲胄外袍,适应了新的身份。这三年来,更是一直不断的自各军中抽调部分骁勇之将士,不断补充之下,万骑规模的青龙卫改遍而来的亲卫骑兵也扩充到了两万人马。 守城的亲卫在宫城西南端的凤凰山脚下扎下了军营。共计六万精锐壮士,终于让那些被凉人战马的嘶鸣声吓的风声鹤唳得老臣们稍稍安下了些心来。这个时候,北凉的大可汗却伸来了和平的橄榄枝。 更令赵崇气氛的是,除了主军事的兵部之外,户部,吏部甚至是刑部和礼部,还有其余的言官们都是一连声的赞成之语。就连一向持重的老丞相也站在了议和派的一边。甚至是赵崇在兵部的支持之下在大朝时坚持己见之后,将这封告老的折子递了上来。 而回归了朝堂的令一员琼州朝廷上的大员,户部尚书孟杰,也没有管束两部的官员,自己倒是一言不发的不偏不倚。 大雍朝堂对于北凉的议和之意尚未有定论之时,北凉的议和使团就已经抵达了扬州。 “朕刚刚看上了这里的丰饶,北凉的议和使团就南下了。难道是觉得我大雍上下都是瞎子不成。地利人和俱在,这些失地如何能不收回?可恨这些文官,竟然如此短视,不顾北凉的议和使团是和五万铁骑结伴南下的事实。” 又一次下了朝堂之后,赵崇在空荡荡的寝宫里,手指着巨型地图上的襄阳府以南,以东的大片土地,恨恨的自言自语道。 第531章 凉雍议和(四) 大雍朝堂上持续的僵持,并没有拖太久。最终还是年轻的皇帝后退了一步,暂时同意了北凉使团渡江南下。吏部的效率前所未有的快速,不到三天,就将护送使团南下的军令下达到了平江知府的案头。 地方官员,见到阁部传来的一些行文,向来是表现的十分卖力。特别是在江东稳定,蜀中平定之后。再也不复往日那般的敷衍塞责。这样的变化,多半要归功于那些在最前线搏杀的将士们。 但是最得实惠的确是这些阁部高官以及大雍朝堂上得那些衮衮诸公。 刘义早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有了数年之前得那一场护卫之功,以及后来得琼州大战时指挥麾下水军击杀了奴酋的奇功,作为知府大人麾下最得力的将领,窝在一府之中做个领军的地方将领,实在算不上是高升。 但是对于朝廷和皇帝,心中依旧是耿耿一片。麾下有大牛这样的老伙计,指挥起备军来也是如臂使指,将这一府备军整训的还算精锐。州府长官对于备军的军械和粮草等物资的供应,也并无多少克扣。 平江府官场上的大小官员,谁不是眼睛清亮,谁能没有到过那一丝的风声。这两位可是和皇帝陛下一同并肩杀过凉人的,就算是一时窝在这里,谁又能保证,往后的大战里,皇帝陛下不会偶然的想起曾经的同袍来。 以现在雍凉对峙的局面看,往后的战事只怕还是有的打。这些武夫们还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只是苦了渴望和平的这些平民百姓了。这样的感叹在文官们口中发出来,多少能为自己挣得些忧国忧民的美名。 自己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些口水,和表演一般的神情,既然如此,谁又会和美名满天下的梦想过不去昵。 阁部的行文自然的就转述到了刘义的军营之内。平江府乃是富庶地带的大府,府城中的备军自然也是按照大府的标准足额的招配整齐了。足足有四千青壮,已经整训了数年。 接到命令后,当然没有推诿的理由。刘义当即点起一千人马,拜别了主官之后,就缓缓上路,顺着宽阔的官道,一路向北去了。扬州距离平江,不过七八日的路程。 只是,附近的金陵就驻扎有大雍精锐的水军,有战船无数,若是接上使团走水路,沿江出海,再南下,能直入临安,岂不是更加便捷。这样的想法只是再大牛的脑中一闪而过。主将刘义却是心中笃定的只是领军北上。 “南朝既然派出了大军前来,那末将就只有祝各位大人马到功成了。”新到的两淮路两军主将扎那站在扬州城内那片已经繁华起来的运河码头上,向着一干使团的成员拱手道。 虽是北凉年轻一代驻守两淮路的主将。但是面对这些全部由汉人组成的使团,行的却是南朝的礼仪。 “多谢将军一路护送,他日大都相间,再与将军把酒言欢。”众人也是拱手还礼,并不敢托大。别了码头后,大船一路南下。 扬州的运河码头,自然是连着大江的,大船由运河入江,也是十分便捷的。早早收到军令的大雍水军,原本日日巡视的战船,今日直到使团的大船到了江心,依旧没有遇到一艘。 隐隐已经可以看到对岸南岸的使团,渐渐放下了悬着的心来。护送的小船,也因为担心对方的误解,开始返航了。 壮阔的大将之上,只余孤零零的一艘大船,飘荡在江心,独自领略着着滚滚千万年的江水,义无反顾的一路东流。 西风如刀,凌冽有力的吹过船帆和甲板上水手。 “前方有一艘小船,急速前来,距离不到五里。”正当使团们入了客舱,安心等待着大船靠岸的时候,了望台上的了望手,挥舞着小旗,向甲板上的水手不断的示意。 操舵的船老大,正要下令减速避让,却不知何时被甲板上喧闹的声响惊动的使团中地位最高的一名大臣挥手道:“对方小船,见使团旗号,为何不先行避让?反倒要让大船避让小船。平白的堕了大汗臣属的气势。” 船老大一见大人发了话,也不敢违背。只得看着对方直直的顺流而下,冲着自己的船头急速而下。 结果不言而喻,小船在江中没有掀起多大的浪花,被大船一撞之下,顿时四分五裂,化成了几片木板,转瞬间就被大船划出的旋流吞没了踪迹。使团的官员们只是感觉到了一次轻微的撞击之后,一切就已经消散于无形之中。 但是他们那里能够感受的到,小船散落前的瞬间,有数道身影,游鱼一般敏捷的翻身下了江底。手中赫然是持了斧凿等利器的。 ...... 等在岸边码头上的刘义以及一千人马,只等到天色渐黑,也没有接到使团的影子。只是有心腹探马,轻轻的在刘义的耳边,说了一句,那已经出现在了上游岸边视线里的大船沉在了江心的消息。 听到无疑人生还的确切消息之后。刘义也没有立即回取复命。而是煞有介事的再江边不远处,扎下了简易的营寨。 沉船的事件并没有让座何为前来迎接的将领意外。军令要求自己只需再码头等候,上官就算是要追究保护不力的罪责,那也要接到了才能算数。自己等了数日不见使团,本部人马又没有船只,总不能过江取扬州吧。 只是心里稍稍有些失望,但又有些庆幸。失望的是那搜沉在江中的大船,没有让自己第一个出手,而是作为保险一般的远调自己前来。庆幸的是自己不用亲自下手,不用得罪了上官。 ...... 临安皇宫。 天色尚未黑透的时候,宫中早掌满了灯。赵崇正悠哉的陪着王太后闲聊了一个下午之后,刚准备回皇后的寝宫,竹子匆匆赶来。半道上截住了赵崇后,送上了一卷蜡封的细竹管之后,就不再言语了。 “嗯!不错,”赵崇挥了挥手,送还了竹管,径自往皇后宫中而去。 临安的朝堂之上,再一次哗然纷乱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第532章 凉雍议和(五) 临安城内,东华门外。 相府大堂内聚集了十余位各部的官员,正在堂中商讨进来朝中的大事。 “老丞相,北凉使团所趁大船沉船一事,实在太过蹊跷,还望丞相能力主让朝廷派出得力人员彻查清楚。”吏部尚书郑国安虽然已经是一部尚书,但是由于资历比之其余几位尚书来说尚算浅薄。所以在朝堂之上的存在感一向很低,连带着平日里朝议大事的时候也都十分低调。 但是这次商讨是否接受北凉使团南下议和的事情上,却是一反常态十分的积极。而且是态度鲜明的主和派领袖。 眼看着赵崇退让了一步,同意北凉使团渡江南下,但是不过几日的时间,就传来的使团沉船,全员无疑活口的消息。那里肯相信只是意外! “郑尚书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吗?大江之上,水流湍急,发生什么样的意外都是正常。难不成我大雍朝廷已经同意了的事情,还会自己打自己的脸面吗? 为了避嫌,大雍连水军的日常巡视都暂停了一日,还不远数百里的派出了一千人马在南岸的码头等候,众目睽睽之下,谁又能做出什么阴谋的事情出来?” 姚秀夫端坐在主座上,脸色平静的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只是用眼睛余光撇了一眼一脸激愤的郑国安。说完话后,慢条斯理的捧起了面前几案上的茶盏,轻轻泯了一口之后,眼光再次扫了一遍堂下的六部官员们。 “世上哪里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再说北凉使团乘坐的乃是大船,这样的大船在江上怎么会如此容易失事,而且包括水手在内,无一人幸免,要说这不算蹊跷,那什么才算蹊跷? 要知道那些水手都是在江水里泡大的,就算沉了船,也绝对不会全部沉在江中的。所以微臣以为定然是有人暗中使力,企图破坏雍凉间刚刚准备进行的和谈。 事关社稷安危,微臣以为还是调查一番的好,最起码也能给北凉一个交代。不然怕是那些蛮夷又要以此为借口兴兵弄刀了。” 郑国安对于姚秀夫的态度十分的不满,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以及上下的尊卑,也只能是言辞上声音略微大一点,已示不满。一连串的发问,也显然是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 末尾更是拿出了两方交兵的危险,想给对方施加一点压力。 “笑话!跟那北凉蛮夷有什么道理好讲。遣使前来,也不是我大雍首先提出要议和的。眼前的局面,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北凉比我们更需要和平。若是因为这样的意外,就想用动刀兵相威胁,那我大雍陈兵金陵至大江入海口的数万大军难道是摆设不成? 意外沉船就是大雍的说法,若是不信,那就让北凉自己去查,只要不过大江,大雍绝对没有任何意见。若是冲撞了水军的巡视战船,就请北凉蛮夷们自求多福吧。” 姚秀夫本是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威望,几乎无人可比。一时间言辞严厉了起来,堂下原本有心向着议和的文臣们都噤若寒蝉了。 文官们的吃瘪,让兵部里武人出身的戴鸿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于姚秀夫态度的突然转变,也是惊讶不已。上一次的大朝之上,商讨此事的时候,都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任由几部的文官们喷着口水的阵势,好像还在眼前。 甚至在私下里听说,为了迫使陛下退让一步,老丞相不惜以辞官告老为要挟。 “姚丞相,妄动刀兵的后果,受苦的无非是江东的百姓。安稳的日子才过了数年,难道老丞相就忍心看着百姓们再次遭受背井离乡之苦吗?”郑安国也毫不示弱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和姚秀夫怒目对视。 “郑尚书,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凉人使团如此怀疑同僚?况且目前的局势,也正如老丞相所言,急需要和平的不是我们,草原内部今年的寒潮来的特别早,北凉留守在草原上的部族,几乎都没有备足过冬的草料,所以南下抢掠就是唯一可以让部族维系下去的途径了。 但是如今草原的南方,已经不是大雍了,而是刚刚巩固了汗位的阿迪亚。而我大雍数万大军虎视江北,此时正是取两淮路的最好时机。北凉的王庭如何能不急于议和? 只怕解决了身后的麻烦,转身就会将弯刀再砍向南方,至于达成的一纸和议,在凉人眼中脸废纸都不如。这样的议和,难道也是我大雍需要的吗?” 戴鸿德呵呵一笑,出言劝道。但是言语中全是偏向姚秀夫的意味。 ...... “老夫请辞的折子,算起来递上去也有十余日了,怎么会恰巧赶在廷议僵持的时候,到了陛下的案头,想来郑尚书最清楚不过了吧。郑尚书在这宫中,竟然还有这等本事,老夫倒是佩服的紧。” 郑安国正准备再出言和戴鸿德辩论一番,姚秀夫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让堂下众人闻之哗然的话来。 郑安国顿时就被冷汗打湿了后被。不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怎么会被对手得知。大脑急速的转动了数轮,才想明白只怕是自己的态度,让对方起了疑心。 不过是诈自己一句试试自己反应而已。这老狐狸,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想罢这些,当即决定死不承认,没有证据,就算是丞相,也不能将自己一部尚书如何的。 “姚丞相何出此言,请辞一事,乃是丞相心中筹谋之事,下官又如何能得知?至于折子是何时呈递给陛下,下官就更加不会知晓了。” “哦!果然如此,倒老夫多疑了。唉!岁月不饶人啊,老夫侍奉了三代君王,如今也真是老朽了,请辞之言,并不是作伪,而是真的想让你们这些年富力强的栋梁能多为朝廷出力。 近来老夫也时常在陛下面前,提过改组相府一事,大体的方略陛下也已经认同了。就等着下次大朝的时候,廷议若是通过,就会立即实施。届时,老夫会辞去丞相之职,回家含饴弄孙,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往后还望列位同僚,更加勤勉于国事。” 第533章 凉雍议和(六) 姚秀夫听完郑安国的解释,在加上对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心中已经十分的笃定了。但是也不戳破,而是缓缓的放出了一个更加震撼的消息。自己离开相府之后,这朝廷里的权力局面只怕又有一番剧烈的调整了。 同时也暗示了某些人,有这种,自从听闻自己请辞之后,就不断活跃起来的心思,还是适当的收敛一点的好。毕竟朝中资历威望或者是能力比之强许多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瞬间也让堂下的官员们,原本对于这位低调尚书,突然的高调领头,协调议和之事目的何在的猜测,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一场原本是纠集了数名同僚准备一起发难,企图逼迫相府施压,对沉船事件做彻底调查的闹剧,也随着领头人物的偃旗息鼓而匆匆收场。 众人依次散去,一个个的开始消化姚秀夫话里带来的震撼,考虑起了左丞相请辞以后朝局的走向。分析着下一位能执掌朝堂大半权力的人选,会在那一派官员之中脱颖而出。 临安的宫城包括垂拱殿的规模虽然也不甚庞大,但是比之琼州的宫殿实在是要雄伟壮阔的多。甚至坐在地势高耸地段的亭台上,隐隐约约的都能越过宫墙,看到紧贴着临安城边上那座水光潋滟的西子湖的美景。 秋意正浓的时候,临安的风致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但是赵崇并没有闲情去感受这湖山的宜人景致。 端坐在垂拱殿后的偏殿里,眼光离不开的是两淮间的山川地理图。心中似乎是在等着什么,显得多少有些心绪不宁。但是脸上又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慵懒。 竹子自从跟着赵崇在蜀中和江东转了一圈之后,再次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有些不太习惯宫中的作息了。固执的将一身的男装穿在身上,至今都不肯再换回红妆,配合上笔挺但是有致的身型倒是很有些飒爽英姿的味道。 今日脚步匆匆的进了偏殿。空旷的偏殿里,只有殿外值守的亲卫,不见身边伺候的宫女。赵崇抬起头来,一双狭长的眼眸霎那间无比的俊美。随即两片嘴唇一上一下的开阖,懒懒的声音没等竹子开口,就先传进了竹子的耳朵里:“怎么能做的这么不够真实? 连江边长大的水手们都没有逃得了一个吗?只怕连朝廷里那些不懂军务的文官们都瞒不过去,如何能让北凉王庭里的那帮老狐狸们相信。” “陛下只是要传出一个态度而已,别人信与不信,又有何关系昵?北凉使团,一船具是投靠的汉官,若真的有议和之心,怎么的也会塞上几位王廷里的勋贵吧。 凉雍双方,光是战事就持续了数十年,厮杀的时间远比我的年纪都大。一旦议和,可是大事。难道说,在鹰巢不知道的时候,这帮汉官们在北凉的王庭里面,已经掌握了如此高的话语权了吗?” 竹子灿然一笑。解释了一句行动如此粗糙的原因。心里也在埋怨那些行动的家伙们,也不知道做的像样一点。害的自己还要在皇帝面前,说违心之语。 抱怨归抱怨,至于惩处麾下办事不力的心思,半点也没有。甚至在自己的心里,对于这样的处理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赵崇听到竹子所言,面色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眼神看向这位清秀的女下属的时候,似乎还有几分温柔的意味。看的竹子脸色稍稍有些发红,然后为了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更自然一些,又接着说道:“那艘小船上散落下来的船板,当日就被下游的水军发现,及时送往了地方州府。 船东也及时前去认领了。只是陛下此次为何舍近求远的调动平江的备军前往迎接护送,让朝野上下响起了一片猜测之声。可笑的是那平江知府,听到传言说陛下要再次启用这位刘将军之后。更是在将军转身回军的时候,降尊屈贵的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真可谓是本朝关爱下属的典范了。” “朕确实有此意,此事先放下,就由地方的官员们先处理,发酵几日后,朝廷才好拿出来做一个好的由头。老丞相的事情,排查的怎么样了?”赵崇点了点头,对于沉船一事,算是满意了。接着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姚丞相乃是真心想要颐养天年了,毕竟历经了三朝的沉浮,如今年事已高了。实际上在那一路的南下里,身体已经被拖的差不多了。这几年也都是强打着精神在为陛下打理国事。 更重要的是,听说姚府的那位小姚探花,在蜀中初出茅庐就一鸣惊人,无论是在重庆还是利州路,都可谓政绩斐然。如今利州地方上的马政,不正是大雍两代先皇甚至是陛下您共同的心愿吗。 所以此时姚丞相也能放心的归于田园了。至于那道请辞的折子,早在廷议北凉使团之事前就已经递进了皇宫,走的是内宫的路子,没有在朝堂上引起一丝波澜。 但是却被一位负责的女官留了几日,恰好在陛下和众臣僵持的那次大朝之后,才放到了陛下的案头上。属下已经查了那女官的在宫外的身世,虽然隐藏很深,但是和朝中的一位大员隐隐脱不了关系。” 竹子神情一禀,将暗地查探的消息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由于牵涉到朝中的三品大员,所以鹰巢总部也十分谨慎的没有立即彻底的深入探查。准备先汇报了皇帝,再做打算。 若是寻常三品的大员,在鹰首的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如今雍凉隔江对峙,大雍又对两淮路已经京西路虎视眈眈。所以作为大军的眼目和先锋的的先锋,鹰巢当然是千方百计的想将更多的眼线和人手渗透过去。 这样的敏感时段,平时坐镇鹰巢总部的鹰首不在总部,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哦!是哪位大人有如此雅兴?手都伸到了朕的后宫里来了!” 第534章 凉雍议和(七) 宋老三大约三旬年纪,本是随着昔年大雍南狩的大潮流落到江阴州的百姓。刚刚过了江,父母经受不住一路的颠簸双双亡故,乱世中又与亲朋失了联系。一个人也就再也不愿意向南去了。 干脆就留在了这座江边的繁华地面上,当年家破的时候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身无长物,只有一把子力气。虽然地方上的混乱,遗留下了不少无主的田地。但是这样的少年人,那里愿意做这样稳稳的但是似乎是没有出头日子的慢活计。 加上骤然没有了高堂的看顾,也就在街市上结识了一帮青皮,整日里乌烟瘴气的瞎厮混。好在朝廷的王师到来之前,城中难逃的富户们留下的宅子几乎到处都是,让这宋老三也白白的占据了一处三进的宅院。这样也算是有了容身之所了。 但是这宋老三运气似乎还是不错,混不过两三年,就结识到了一名神秘的朋友。不仅仗义多金,而且身手也硬的很。寻常的青皮,十来个也近不了身边。也不知是看中了这宋老三什么,竟然肯收了宋老三为徒,教了几手着实能放倒人的把式。 自从那以后,宋老三一跃成了青皮堆里的头目,手下跟着三五十青皮,整日里,就是在界面上收集一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因为师傅就喜欢听这些八卦和零碎的琐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子倒是也混出了点样子来了。身边多了一众帮闲之后。宋老三自以为地位提高了之后,就不再亲身在街面上撒泼索要钱物了。 而是圈了点田地,依附了当地的凉人,也有了几户佃户。虽然地里大半的收成都被凉人收去,小部分的自己和佃户分着养家。这宋老三虽是厮混了几年,但是心肠到底不坏。所以凉人退去的之后,也就没有被大雍的官府清算,土地依旧还算是自己的,朝廷竟然也都没有追究。 但是宋老三自己是知道的,这其中师傅是帮了大忙的。知道了师傅还有如此大的能量。后续侍奉起来也就更加的尽心了。 这两年,在师尊的指导下,又出资打造了几条渔船,也是脱手租与水面上的那些没有渔船的渔民,每年只管收些定数的钱物。如是一来家中也就渐渐有了余粮。 寻那衣不裹腹的破落户里,有闺女的人家,托媒人说了门亲事,如愿以偿的娶了一房妻室,年前更是又纳了一位小妾。日子过的更加富裕起来。 前几日听从师尊的吩咐,借了一条小船给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心中虽然有些疑问,但是师傅一向对自己不薄,也就没有细问。 当天下午,就有州府里的衙役在街上张贴告示,说是江中坏了两艘船,船板被水波推到了岸滩边上,让家中有船出未归的百姓,速去认领一下。 宋老三满心奇怪,这寻常谁家坏了渔船,州府里从来都是不会过问的,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公务繁忙的知州大老爷,竟然有这等闲心,关起这等琐碎的不能再琐碎的升斗小民们的屁事来。 但是转念一想,自家正好有搜船是被师傅借去的,到现在也是没有归还的。宋老三心中就是一禀,暗道:“可不要如此倒霉,江中坏的就是自家的渔船。” 想到了这里,连忙匆匆回了家,在西跨院的厢房里,正好遇见了准备出门的师傅。 宋老三连忙躬身问道。“师尊,是准备出门吗?” “为师正准备出门寻你,听说江中坏了艘渔船,你赶紧去看看别是为师借的那艘。若是,就打听清楚原因,回来告知一声。为师可是有几位朋友都在船上的。”对方一见宋老三进来,当即吩咐道。 宋老三听完师傅的计较,连忙出了城,骑了一头大叫驴,就往江边的岸滩上赶去。一到江边,就看见岸滩上面稀稀拉拉的有几位头戴皂巾的公人不耐的来回走动。不待宋老三到得近前,只远远的就认出了散落在岸滩上的一堆零碎的船板等杂物,明显的有一块正是自家标记的船帮上的船板。 宋老三翻身下了驴背,三步并做两步的扑上去,在仔细的看了看那碎船板上的标记,一双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心中暗自叫起苦来。抬头看到边上还有几名看守的衙役公人,赶忙陪笑着拱手问道:“几位爷,可曾见到船上的人凫水上了岸的?” “这滚滚的大江,在江心撞坏的小船,船上的即使有人,只怕没有被撞死,也淹死了。那里还有凫水上岸的力气?”边上的几名公人一见宋老三的模样,心里早就有了数了。这苦主可算是来了,这下自己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寻常这等小事,那里会需要州府里的人来看管,不知道那掌管河槽的老大人抽了那门子风了。白白的让兄弟几个在这江边吃了半日的江风。不过说来也怪,这老大人好像未卜先知一般,今日上午就将自己几人谴到这岸滩边巡视江岸。 说是北岸有船靠岸。那北凉的使团今日过江,可是大家伙都知道的大事。可是那码头边上自然有朝廷数百里外谴来的大军负责迎接护送。和自己等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宋老三本以为只是寻常遇上风浪沉了船,准备认了这场晦气。谁知一打听之下竟然是被大船撞坏的,而且船上的人,听公人的口气,是全坏在了江中。顿时心中的又惊又怒,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平日里街面上谁敢霸道到自己头上? “几位大人,小人这渔船是被撞坏的?敢问几位可曾看清是谁家的船行的凶事?”宋老三抬起头,嗓音都不知不觉的提高了几分。 “瞧你这样子,还要告官不成,实话告诉你,撞沉了你家渔船的这个是那北边来的大船。听说船里面待的可都是朝廷请过来议和的使臣。”其中一位公人一见宋老三义愤填膺的样子,口上挤出一声冷笑道。 第535章 凉雍议和(八) 宋老三原本在心里鼓起的怒气,被这名公人的一声冷笑,就吓的荡然无存了。一听衙役说是被那凉人议和使团所乘的大船所撞。顿时吓的又没了主意。当即赶回家将打听到的详情,与自己师傅详细说了一遍。 本以为涉及北凉使团的大事,自己师傅只怕也捞不着好。但是师尊似乎早有预料般的连脸色都没有变,就冷声道:“你是船东,损失了渔船,当然是要先告到官府。就按照朝廷的法度,自然是谁损坏的,就找谁赔回来好了。况且船上还有数人,如今下落生死不明。在大雍朝廷治下的大江之上,就算是北凉的使团也不能例外。” 宋老三对于师傅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见师傅如此坚持,也就顺从的连夜找人写了状纸。 当天夜里,江阴知州就在州衙的大堂里,接到了治下一位船东递上来的一纸诉状。状告的是北凉的使团所乘的大船,横行江上,撞坏了自家的鱼船,连带着数名水手和运货的伙计全部遇难。要求知州大人,想北凉讨还一个公道。 知州那里遇见过这等刁民。凉使的大船沉在了江心,已经是大街小巷最热议的话题了,此时来状告,不是给自己添乱吗。况且是夜里敲响了鸣冤鼓,扰的自己刚搂着美妾睡下,又不得不起床升堂。当即怒气冲冲的正要发作,猛然见师爷一本正经的提笔准备做堂上的笔录。 还连连的给自己递了几次脸色。自己的这位师爷可是出自绍兴,腹中可以说满是丘壑。无故定然是不会如此的。难道是这案件之中有什么蹊跷不成。想罢这些,知州努力压制好怒气,转眼又是一副准备努力审案的架势。 “师爷何故这般,难道这苦主是你家亲属吗?但是这涉及到北凉沉在江底的一船使团,如今无一人获救,朝廷恐怕也正在头疼如何处理,我们这里闹将起来,只怕没有好果子吃的。”知州大人心中疑惑不定,便将宋老三丢在了堂前,自己招师爷转入后堂问道。 “老爷,这宋老三原本不过是一青皮,如何能是我家亲属。只是此人似乎是有些本事的。 老爷难道忘了,我等随王师刚刚克复此地的时候,有多少依附凉人的地主都倒了大霉,只有这宋老三独善其身,这肯定不会是凭着他对待佃户尚可的名声,就能说的通的。 况且,学生也听到些说法,朝廷中对于凉人使团的接待以及如何洽谈,是两种争锋相对的态度。更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似乎是偏向于强硬的。这使团的沉船事件,本就蹊跷的紧。此时又冒出了这宋老三状告北凉使团的案件来。寻常的百姓,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作为吧。 所以学生以为,此事定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所以老爷不妨顺势将此事闹大,最好引到朝廷中枢上去,只要老爷判的强硬,不管结果如何,陛下定然会对老爷另眼相看的,此乃是无本能得巨利的好买卖,何乐而不为昵。” 师爷说完,知州大人心中顿时一片透亮,右手抚着长须,不住的点头。 结案的结果,果然大出了宋老三的意外。 知州大人,竟然判了北凉使团草菅人命,毁坏百姓财物等几项大罪。还判了凉人使团全部死罪,并责令赔偿之下百姓打造渔船的全部费用。北凉的使团在已经全部沉在了江底,那里还需要再处死。 至于钱财的赔偿,知州大人自然是无法亲自惩处,所以准备将此案上报,移交给临安的大理寺接管。知州特意用上了加急的文书,连夜将主告宋老三,以及相关详情写成专折,派遣得力人手送往了临安。 如此一来,这原本普普通通的地方案件,就被知州刻意一闹,给送到了朝廷中枢之上。 原本就对沉船一案疑心重重的言官门,立即抓住不放,纷纷上书,弹劾江阴州主官竟然越过两浙西路的上司,有僭越之嫌。一时间朝堂上关于此事的处理又喧闹起来。 “陛下,这地方官员,只知取悦于民,治理地方毫无政绩。更是在朝廷尚未有定论之前,将此等敏感案件,如此糊涂判决,其能力实在不堪再为陛下牧守一州之地。臣请陛下下旨,立即将此寮下狱,并交有司审理定罪。” 朝堂之上,一位言官气势汹汹的带头出言道。一出口,就是要将一名知州罢官下狱,而理由,只在蒲风捉影之间,简直就是莫须有。 “陛下,不仅判决此案的官员需要惩处,那首告的刁民,不顾大局,妄自牵涉朝廷大事,也要从重处罚。”那位文官弹劾过后,一言既出,立即有数人出班附和。其中一人更是连告状的宋老三也没有放过。 此时宋老三虽然作为首告,但是毕竟时白身,自然是不能现身朝堂之上的。只是在驿馆等待可能会到来的大理寺提审。全然不知在朝堂之上,已经被人定性为恶意告状,为难朝廷的刁民了。 “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何在?此案既然到了大理寺,就由大理寺卿重审。朕明日就要结果。”赵崇看着朝堂下面乱哄哄的场面,眼中倔强的光芒却不为群臣所见。 一句话说完,习惯性的看向了文臣最前端的位置。这里本该是姚秀夫和孟杰两位老臣的位置。但是今日大朝,领头的两个位置上却是空空如也。两位重臣竟然齐齐缺席。 御座治下的群臣一听赵崇明日明日就要结果,顿时又是一阵涛涛谏言。只说的年轻的天子,皱起眉头,几乎忍不住的就要拍案离座而去。 ...... 但是身在漩涡之中的江阴州知州却是怡然自得。自从有朝中的多年未曾联络过的同年写来书信之后,知州大人的心情就更加的舒畅了起来。全然没有察觉到治下附近的青龙卫探马纷繁来回的巡视了不知多少次了。至于大江两岸的紧张局面更是毫不关心。 第536章 凉雍议和(九) 驻守金陵的吕开城更是下令水军将江面戒严了。大小战船,整日里在江面上来回游弋不断。驻守金陵上下游数百里的青龙卫大军,也各自归建,左右两军也在宋宏博和陶修的指挥下,集中了三万骑兵,准备随时出击。 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一下子打乱了大雍各军蠢蠢欲动的准备。 自潭州一带回朝已经数年的孟杰正一身清闲的闲在家中。自从去年年底之后,孟杰几乎就开始不问政事,就连原本负责的两部也只是每隔几日去堂部走个过场而已。大小事务还是如自己当年外派时一般,全部交给了各自的两位侍郎。 临安的宅子是陛下亲自下旨赐的大宅。位于临安的皇宫大内外最繁华的大街上。大门前的主街上每日都是车水马龙。对面就是大雍朝堂,最具有权势的相府了。 大雍祖制是丞相分设左右两人。但是一路难逃,这才稳定下来没有几年,朝中人才更是凋敝的厉害。老臣也仅有几位硕果仅存的老人,也都老朽的不成样子了。 而年轻一带,却尚未成长起来。原本太子东宫的属官们,也都没有做好上位的准备。更不用说,赵崇这位少年天子对于前东宫的属官门向来是看不上眼的。 所以右丞相的位子也就闲置了多年,更别说三省以及各寺监等机构的官员了,至今大多都是空缺。倒是让六部的尚书和代行尚书职权的侍郎们手里有了权柄,办起事情来,远比那些言官们要务实的多。 虽说有个相府平日里分担了不少政务,但是当今天子年轻,精力旺盛,对于尚书,侍郎直接汇报御前这样的朝局还是比较满意的。 加上上一次的封赏武人,各卫的主将几乎都封赏了正三品的将军,让一向重文轻武的朝堂惯例被一举打破。文官和言官们的不满也就更加的明显起来了。 相比较于前门大街的繁华,孟宅的后门,就是另外一番景致了。后门所在的巷子不大,连两马并行的车架都进不得里边。但是后院胜在清幽,虽是深秋,园中也还有些景致。纷纷的木叶下,有精巧的亭子坐落在假山后方,一泓清流自假山上引出,在亭前散出一道细细的水帘。 隔着数步的距离,也能感受到清泉的甘冽气息不断的在园中散落。 亭前有两位老人,正悠然自得的赏着眼前这道工匠巧手之下的杰作。不时的朗声大笑,甚是惬意。 这两位老者,一位正是园子的主人孟杰,一位正是忙里偷闲,躲在家中称病不上朝的姚秀夫。 “兄长近些年来,老当益壮,正是该继续为朝廷出力的时候,何故如此放手不管那些此刻正在朝中和陛下争论的下属们了?”姚秀夫自从放言请辞之后,往对面府中蹭茶的次数就渐渐多了起来。 今日过了晌午后,又在主人的后院里,对着清泉品着一盏香茗,口中随意的问道。似乎朝中的事宜已经和自己没有了关系。说起话来,就像个置身事外的闲人一般。 “呵呵,老丞相这是再笑话我御下不严吗?老夫也一把年纪了,自回归朝堂之后,这几年都是无所事事,干脆就落个清闲了。至于那些小子们怎么样,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老夫之前的一路辗转,也没有做多少正事,现在想来最得意的不过就是将当年的探花郎推到了蜀中。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原本不过是想着有个朝中放出的人在,替我等在蜀中长一双眼睛罢了。 谁成想,探花郎如今在利州路可以说是政绩斐然啊。这样再历练个几年,都可以调回朝中执掌一部了。再往后的成就,只怕就是出将入相了。”孟杰顺着姚秀夫的话,将自己的态度说了个明白之后,话锋一转,就转到了姚大公子的身上来了。 让姚秀夫品茶的嘴巴顿时被茶水呛得不行,连忙放下茶盏,举起右手,竟然用衣袖在嘴角上一擦,段的是放浪形骸,全然不顾形象了。然后苦笑着接言道:“犬子能有今日这些微末成绩,全靠孟大人提携。老夫在这里也不隐瞒,此番辞官,只是想享受一番天伦之乐。绝对没有半点要挟陛下的心思。 唉!老夫比之孟兄,虚长几岁,这身体却是已经招架不住政务的冗繁了。反倒是孟兄,此次朝廷北迁,家中妻小具都留在琼州,这番苦心,陛下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老爷,门外有客人求见。”正当两人谈兴正浓的时候,孟府的管家匆匆前来,先是对姚秀夫告了个罪,然后转身对孟杰汇报道。 “哦!可是户部或者刑部的人?若是,就说老夫正在会客。回了去罢。”孟杰随口吩咐道。 “孟兄不可,老夫乃是常客,孟尚书还是要以政事为要。”姚秀夫未等孟府管家领命,起身去回绝来客,就笑着接道。说完,不顾孟杰的再三挽留,起身就往后门走去。 孟杰见姚秀夫起身,也就不在勉强。也起身相送,一路送到了后门外,看着姚秀夫上了一乘小轿后,才缓缓回身。管家跟在身后,见老爷送走了客人后,才又开口小声道:“老爷,来的是刑部的左侍郎。已经请在客厅奉茶了。看样子颇有些急切,看样子今日朝堂之上,恐怕是又出了大事。” “老夫未将家小接来临安,在外人看来,是否是有些急切的在向陛下表明心迹啊?”孟杰听完,心中自然已经有了数了。但是没有接话,而是幽幽的问了一句好似并不相干的话来。孟杰心中自是明白,今日姚秀夫能来附中闲话这半日功夫,朝中又怎会发生什么大事昵。 管家不知孟杰心中所想,只将问话听在耳中,面色却是有些讪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半响才小心的回道:“不管如何,陛下都不会让老爷您这样的能臣空闲的太久的。” 第537章 凉雍议和(十) 客厅中等候的是刑部目前的主事人,左侍郎范济。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就听到了厅外回廊上响起了主人的脚步声。范济连忙起身,紧走几步之后,恰好迎上了跨进厅内的孟杰。当先弯腰行礼:“下官范济,见过孟尚书。” “哈哈哈,此是孟某私宅,何故行此大礼,快快请坐。”孟杰连声笑着将范济让到了客座。 “范侍郎公务繁忙,今日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啊?”孟杰落座之后,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下官此来,确实有件大事,要向孟尚书请示,还望大人替刑部拿个主意。”见孟杰主动询问,范济心中的一块大石,顿时落了下来。连忙将捧在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低声说道。 “哦!难道是今日朝堂之上有什么意外之事不成?”孟杰脸色如常,口中笑着问道。 “正是,今日大理寺接到地方转交上来的一个案子。那大理寺卿只是看完了卷宗,就将之递呈给了陛下。” “地方上的案件,何故要如此?难道是牵涉甚大不成?”孟杰见对方话只说了一半,有些疑惑的接着猜测道。 “大人所言极是。此案是江阴州治之下百姓状告北凉使团。在今日朝堂上,已经被言官们弹劾了半日了。陛下也是心烦不已。已经着大理寺卿重审此案了。不过陛下言之凿凿,要求大理寺卿明日就要审结。 此案一旦大理寺审结之后,估计无论如何判决,都会交由刑部复核。所以下官特来请示大人,刑部该持何种态度?”范济简捷的将事件说了一遍,最后才问起了刑部的态度。 自负责户,刑两部的孟杰奉旨出寻地方之后,范济一直都是直接负责刑部的大小事务。即使是孟杰回归朝廷后的最近数年里,也是没有改变这样的局面。 陛下既没有亲自下旨,孟杰也就没有再干涉户,刑两部中的具体事务。 但是最近,姚秀夫已经递交了辞呈。最近更是几乎在朝堂上见不到身影了。考虑到临安城内,此时有声望和资历能接过权柄的老臣,不过寥寥数人。孟杰当然是其中之一。所以范济若是想再上前一步,成为名副其实的刑部尚书,此行做出的表态就尤为重要了。 “哦!竟然有此种事件,这告状的百姓怕也不是寻常之人吧?此案个中的详情,范大人可知晓?那江阴知州又是如何判决的昵?”孟杰听完范济的介绍之后,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这其中的蹊跷之处甚多,不由的孟杰不多加联想。虽然自己久不参与朝政,但是陛下的心思,却是把握的远比朝中的那些庸人准确的多。 “回大人,这告状之人,原本不过是个青皮。所以才敢干出这等不着边际的事情来。案件的详情,那卷宗之上也写的明白。是北凉使团所乘的大船,在江中撞坏了那青皮名下的渔船,船上有四位渔民也全部落水,之后一直下落不明,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江阴知州判的是北凉使团全部死罪,另外须赔偿渔民的抚恤金和渔船的打造费用。”范济凭着记忆,将案情以及地方官的判决说的清清楚楚。但是心里对于这样不着边际的判决嗤之以鼻。 “哦!能如此判决,若是知州本意,那这位知州也算是个人才!至于刑部的态度,有范大人决定就好,何故摇要来问老夫之意。”孟杰听完范济陈述,漫不尽心的端起茶盏,泯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做了个令范济感到十分意外的评价来。对于刑部该有何种态度,只是笑着打了个哈哈。 “大人何出此言?”范济满脸惊异的问道。但是话刚问出口去,瞬间,明白了孟杰的言下之意。 连忙站起身,一躬到底的谢道:“多谢大人指点。” 范济本就是聪明人,在官场上熏陶的久了那里能听不出这言外之意来。只凭在朝堂之上,言官弹劾时,陛下皱眉的样子,心里就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了。 此行前来不过是想印证一番。另外,更重要的是乘着朝廷改组相府之前,先烧个冷灶。毕竟这数年来,自己领着刑部,大小事务,可都是没有向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汇报过的。 见孟杰肯松口委婉的表态,自己心里对于此事也就有了肯定的判断。心情顿时轻松了起来,待到明日,只看大理寺卿的判决即可。 若是维持原判,刑部也就只须顺势而为即可。若是大理寺卿推翻了判决,那少不得刑部就要在陛下面前,“据理力争”一番了,就算要经受一轮轮言官的口水肆虐,也在所不惜了。 想完这些,范济又和孟杰东拉西扯了许久,两人聊的也算投机。直到天色渐晚,才满意的起身告辞。 第二日下午时分,范济果然如自己预计的那般,在自己的案头上,看到了大理寺卿亲自审完的案件。 见卷宗上还是维持了地方官员的原判。心中暗自感慨:“果然都是聪明人,虽然嘴上说的凶,但是真要落到了自己头上,还不是都千方百计的在揣摩圣意吗!既然如此,那更加省心了,顺势发出结果就是了。” ...... 大雍朝堂上为此事如此反复的时候,远在大江北岸扬州的扎那也是心焦不已。自那日接到汇报,得知使团的大船沉在了江心之后,一面严密注意对岸的消息,一面将此事飞报于大都。 不过三五日,在江南的探子就打听到了详实的情报,将南朝地方官员的判决以及大理寺卿何刑部一致认定了的判决送回了江北。 让扎那不知道的是,不仅是自己,更远再千万里之外的大都城内的王庭金帐中,那帮勋贵们也被他鹰信上的消息扎惊讶的集体失了声。 这南朝何时变得如此强硬了?竟然能将北凉派出得使团沉在江心,过后,还谴小民告状,更可气得是南朝的地方官员,竟然判了个全体使团死罪!真是变了天了吗! 第538章 千里追逃 “哈哈哈,这南朝的小皇帝连这样的勾当也做的如此得心应手,果然是个有手段的。无缘一见,真是可惜了。这江阴知州也是个妙人,大笔一挥,就将已经沉在江心的使团成员们再判了一回死罪。 好在都是些降官,沉了也就沉了。至于事件中破绽百出的疑点,自己反倒是失去了浪费口水的兴趣。眼见冬来,兵马怕是动不了了,那就安心等待来年春来吧。估计南朝的下一波攻势就在那时候了。” 遗憾是大都王庭金帐的一些勋贵老爷们还以为凉雍之间还是十几年前的局势。以为北凉只要伸出个笑脸,对方就会马上贴上来一般。 扎那独自在军帐之中,北望茫茫雪原,心中的思绪却都是铁马金戈。一想到大江对岸的青龙,白虎等大雍羽林卫的骑兵,扎那心中的豪情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若不是北凉水军实在孱弱,自己都想率先挥军南下。 而如今就只能等到明年三月,再和这些传说中的对手们一较高下了。自己只能被动的等待,实在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入冬以来,一场大雪覆盖了大江两岸东西上千里的广大区域。两淮路,以及两浙西路,甚至是京西南北两路一直到利州,等大片的区域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色。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大都依旧没有只言片语传回军中。按说自己发的鹰信,正午时分自扬州发出,最迟第二日下午,大都就应该能得到消息。 面对这样的变故,王庭里的那帮老家伙们难道还是只顾推诿指责,而不能快速的发出指令吗?为何已经过去了五日还没有收到回应,但是没有等扎那定下心来,西边的阿拉坦处,却传来了点意外。 扎那眼光扫过地图,赫然发现那位喜欢骚扰北凉西部边境的李文朗部,所住扎的利州路和京西南路的距离并不算远。结合南朝传回的反应,那立功心切的李文朗纵兵骚扰到了襄阳附近的消息就不算太离谱了。 不管朝中的局势如何,赵崇前次的退让,放北凉使团渡江后,也将一纸不得挑起战端的军令,发往了各处镇守将军们的军中。李文朗收到军令时,已经是亲率三千骑兵北上之后,顺利回到兴元府的时候了。 面对措词严厉的军令,李文朗颇不以为然。但是也没有再次兴兵北上的打算了。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整个利州路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被子。数日之间,雪深过腰。战马再也奔驰不起来了。 但是那百骑探马为了掩护主力的位置,被凉人部族的骑兵纠缠的往东去,已经有十数日没有音信了。这样的变故让李文朗开始担心起来。丢弃部下,向来不是朱雀卫的传统,这支脱胎自朱雀卫的新军当然也不会。 那是一都百余骑的探马,在深入敌后的时候往东边探路,被部族骑兵咬住,一番纠缠之下,只得顺着大河一路向东南而去。领军的都指挥是一名琼州子弟。在军中已经厮混了七八年了。手里头砍下的凉人脑袋不下十数颗,才积功升为了可以指挥百骑的都指挥。 可惜的是最近几年都没有大的战事,像这样的小规模的袭扰,遇见的大多都是对方的牧民,砍的脑袋自然也就不能做军功累计数量了。 麾下的百余骑,有大半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能被派出单独负责一方探查的骑兵,战力自然是不会差的。只是这一次奉命往东探查,遇上了千余骑部族骑兵,被缠住已经有十数日。自从军以来,从没有被追的如此狼狈过,心中自然也憋了一口闷气。 当时主将所属的主力正驱赶着无数的牛羊一路南下,那个时候当然是不能暴露了主将的位置,所以只能是一路向东和这些部族骑兵裹挟在一起,顺江东下了。 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十数日之间,在纵横的山岭和河流之间,竟然穿过了秦凤路,永兴军路的南部,深入到了大雍故地,京西南路的腹地去了。待到在雪原中确定好方向,这百余骑人马已经距离襄阳不过几天的路程了。 虽然对于阿拉坦已经亲率大军进驻了襄阳的消息一无所知,但好歹是凉人控制的一座大城,自己区区百骑,万一被对方的探马缠住,只怕真的就九死一生了,那里还敢继续深入,只好在均州转道南下,奔着房州夔州一带折返而去。 也是考虑到夔州附近驻扎有五千玄武卫的步卒,希望能在大江边上遇上自家驻扎夔州的大军接应一番。 身后的凉骑依旧紧追不舍,前方却是风雪交加。战马的马蹄被积雪陷了半腿,那里还能骑在马背上奔驰,好在出发之前,就预计到了天气的突变,所以准备的很是充分。不然光是天寒地冻就能让胯下的战马全部报消了。 困难对于凉骑也是如此,两支骑兵就这样在茫茫雪原上一追一赶的漫无目的的纠缠。 凉骑为了出尽一口胸中恶气,虽然明知前方的不是南朝袭扰的主力,也不肯放松咬住了的目标。而李文朗麾下的这支百骑的探马却是为了活命,当然是谁就更不能放松了! “将军,凉骑的先头部队又咬上来了,距离我们不过三里了,这样近的距离,再掩藏马蹄的踪迹,都无从下手了。不如停下来,将这股先头小队打掉,咱们也好掉头向西,从大江北岸一路向西潜行。”茫茫一片的白雪地里,负责断后的一名伍长,匆匆上前,对着都指挥建议道。 “凉骑先头小队有多少人,距离大队人马还有多远?”都指挥也有几分心动。这支骑兵追击的太紧,人数又十倍于自己,这十数日来都是埋头一路狂奔,直天降大雪,借助这场风雪反而让自己和麾下的兄弟们喘了一口气过来。 缓过劲来的都指挥一听有便宜可占,顿时就来了精神。 第539章 雪中的一片殷红 对手追上来的只是一支小队,但是也不敢贸然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所以还是十分谨慎的问道。 “回将军,凉骑先头小队不过只有五十人,一百五十多匹战马。距离大队大约四十里。按照目前的大雪深度,凉骑后方大队赶上来,大约需要将近两个时辰。 我们百余人的兄弟,将战马赶入前方的林子里,人埋伏在林子外面,以逸待劳,只用手中的弩箭,就能消灭其大半兵力,剩余的用手中的马刀,解决起来,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伍长见都指挥有些心动,指着前方数百步距离的一片树林建议道。 “嗯,好,兵法云,逢林莫入,今天咱们就来个反其道而行。将战马赶到林中作为疑兵。兄弟们下马埋伏在林子外面,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传令,留十人在林中看管马匹,并且要一次往林中深处多摇林木,驱散林中飞鸟依次盘旋在头上。 一定要让凉人以为我们已经进了林子。剩余人马全部裹上白色的羊皮毡子,就地埋伏。每人手里只需留半匣弩箭,一柄马刀。射完弩箭,立即上前短兵相接。” 都指挥考虑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只要尽快的解决掉眼前的这五十多人,自己就能率领麾下的百余骑向西折返了。 等凉骑的后方大队发现端倪,自己已经在数十里,甚至是百里之外了。在这样的大雪天里,想要再次缩短距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军令下达之后,百余骑的军卒全部翻身下马。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做好了准备,战马已经被留作疑兵的一伍军士拉进了林中,马蹄和人踩踏出来的脚印也被军士用树枝仔细的扫平了。加上半空中还有不断落下的鹅毛大雪,不过片刻,就将一切的痕迹掩盖的干干净净。 其余军士也人人身裹皮毡卧在雪地之中,距离数十步外,就几乎分辨不出有人的痕迹了。 而此时,追在最前方的数十凉军终于缓缓的露面了。 五十余人的凉人身后牵着的是一百五十余匹空马,原本机动力强悍的一人三马的配置,在此时倒成了累赘了。若不是早有准备,只怕战马早就被这大雪的天气冻坏了。 相反的大雍的百骑,只是一人双马,在最初的几日,却是是吃了马匹数量不足的亏。幸好天公作美,一连下了数日的大雪。这场初冬的大雪,让困乏至极的大雍骑兵得倒了极好得庇护。速度也比凉军一人牵着三匹战马快了几分。 凉军的首领是一名百夫长,原本部族兴旺的时候,麾下也是有满编百余人,三百余匹战马的。可是这连续几年,被李文朗持续偷袭,打击之下,族中的青壮损失尤其严重。自己麾下编制已经缩减了一半。 正因为如此,才会对这彪大雍的骑兵深恶痛绝,一旦遇上,绝对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为首的百夫长,也不是战场的菜鸟。远远追来,速度虽然很快,但是心中一直都是谨慎万分。直到远远的看到林中呼啦啦的飞出一片飞鸟盘旋在顶端,才放心的放任麾下靠近树林。 “百夫长大人,这里有人马踩过的痕迹,虽然被新雪盖住,但是痕迹尚未冻硬,一次判断人马过去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前方林木不算茂盛,而且林子上方不断有鸟雀盘旋,可以断定对方定然是一头扎进了林子中去了。我们继续追击还是等一下身后的大队人马,请百夫长大人决断。” 一名走在最前面的凉军骑兵弯下腰,扒开新覆盖上的浮雪,回头向着百夫长汇报道。但是话尚未说完,就觉得身侧有一道寒芒急速奔太阳穴而来。下一刻,一道比风雪更加冰冷的刺痛将眼前雪白一片的景色染的有些昏暗。 一蓬热血猛然喷溅了出来。将厚厚的雪原烫出了斑斑点点鲜红的印记。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凉军雄壮的身躯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地上。红色只维持了小小的一片。因为伤口中喷溅而出的热血迅速的被冰冷的温度冻结在了脖颈之上。 “敌袭!躲在马后!”百夫长电光火石之间,喊出了最正确的命令。在这毫无遮拦的野地里,战马不能驰骋,遇到持有神臂弩这等远程精确杀伤武器的对手伏击,躲在战马后方就是最为有效的方法了。 反应过来的凉军,连连大声的嘶吼。牵着战马的凉军,一时间慌乱的人仰马翻。而迎接他们的是一枚枚短小而锋锐的铁质弩箭呼啸扑来。一枚一枚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的,径直往凉军的身上扑,丝毫未伤及凉军身边的战马。 不过瞬息之后,百余枚弩箭射完,凉军已经倒下了将近三十人! 反应最为迅速,身手最为敏捷的二十余人在百夫长的提醒下,已经弯着腰,躲在了两层的战马后方。不停的驱赶战马往林中走去。显然是想借助林木的遮挡,坚持到后方大队人马的到来。 这个时候,林中的埋伏在凉军的眼中反而不是那么的危险了。 “上箭,人马齐射。”都指挥见第一轮的突然打击,效果明显,顿时心中大喜。可是对手反应如此之快,机变如此顺畅,猛然遭到袭击,下一刻就能想到遁入林中借助树林来阻挡自己手中的弩箭,还是不容小觑的。 都指挥那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战马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自己麾下袍泽们的性命重要了。先前还想着留下战马,牵回利州。但是一见对手如此,也就顾不上了。 反正这冰天雪地的,每人多上一匹战马,反而是增加了负担。 雪深已经过腰间,凉人的步伐十分的缓慢。但是有战马在身前阻挡,安全性大增。 不过几个呼吸间,大雍的弩机再一次拉好了弓弦。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攒射,军士们已经抵近到一百多步的距离上,虽是天寒地冻,弩箭的射程和劲道还也惊人。 第540章 大雪阻路追兵急 最起码在一百多步的距离上,射穿凉军身上的皮甲,还是如钢刀切豆腐一般简单。至于侧面肚腹厚实的战马,也是一箭入腹的下场!凉军马背上空有骑弓在,但是一百多步的距离,在这样的天气之下,骑弓的杀伤力有限的紧。 凉军显然都是经验丰富之辈,所以不见一人试图取弓,反而是都拼命的驱赶战马,让坐骑和自己保持同步。一步一步的向着林中挨近。 数论弩箭之后,距离树林数百步的道路上,一匹匹战马,和一具具凉人的尸体,和着刺眼的红色铺满了这段惨白的地面。马嘶人喊的惨烈叫声,在冰天雪地中回荡。引不起大雍军卒们丝毫的怜悯和同情。 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事实面前,久经战阵的军卒们对于面前的对手从来都是不会有丝毫的慈悲可讲的。因为他们用鲜血得到的教训是,战场上任何的慈悲,都需要用袍泽和自己的性命去填补。 大雍的数十军卒们,自雪地中纷纷起身,手持弩机,一步步的紧逼上去。丝毫不给对方仍和喘息的机会。 而挨到现在的凉军,也只余数人了。身边的战马倒毙下了大半。就在他们靠近了树林,以为可以有所屏障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留在林中充作疑兵的一伍军卒,和手中森寒的十架弩机!待到林中的十架弩箭一轮射完之后,前后包夹而来的大雍军士们挥舞着马刀,三五一组的围杀了上去。 五十人的凉军,挨到林子边缘的不过数人,又被十架弩机射出的短箭收割了一波之后,还能依靠在战马边,站直身体的就只有百夫长一人了。 面对汹涌围上来的敌人,百夫长丝毫没有失去草原勇士该有的悍勇。 孤独的举起手中的弯刀,一人和涌上来的十数人战做一团。脚下不停,口中的吼声更是如失去了伴侣的母狼一般凄厉不甘。每一刀似乎都要用尽全部的力量,砍出胸中的所有的愤恨。 最终还是倒在了数柄马刀的前后夹击之下,仅仅是给这条被血液的温度烫化又染红的雪路上又增添了一层颜色。 这场战事从开始倒结束,用时不过半个时辰,而且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用在了等待这伙凉军的到来之上。麾下几乎全无伤亡的情况之下,就消灭了紧紧咬在尾巴上的五十凉军。对于战果当然是满意的,但是心中总有一股不安的躁动,怎么也安抚不下。 “不必打扫战场,不必回收弩箭,所有人员立即出发。”都指挥除了在最初的时候,放了两轮弩箭之外,几乎没有亲自上阵动手。短促的伏击之后,依旧皱着眉头快速的下达了军令。虽然清除了追击位置最为突出的敌人,但是百战沙场余生的经历让都指挥拥有了一种对危险迫近时的预感。 正是这种预感,曾今多次在战场之上救了自己的性命。而今天,这种紧迫的感觉至始至终都没有消失。所以也就顾不上再打扫战场,回收弩箭和对方的弯刀等物了。 都指挥一声嘶喊之后,麾下的军卒们迅速的拉出了马匹,大队人马一个转向,奔着南方去了。 但是行不过数里,终于在探马该前来复命的时候,明白了危险来临的方向。因为探马小队,并没有人前来汇报身后是否平安,这是每只探马队伍最重要的是使命,除了全体阵亡。 急切之下,只得又指派了一伍军士作为探马,向身后探查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后,前往身后探查敌情的伍长就急匆匆的空手奔了过来,在雪地上的速度似乎极快。追上大队之后,众人才看清,伍长的脚下踏着的是两块狭长的木板,中间的空洞里,伸出两根绳索,将狭长的木板牢牢的困扎在脚上。 伍长又紧走几步,直到到了都指挥的身前,才气喘吁吁的急声道:“身后的凉军突然加速,兄弟们一个不妨,被迂回到身前的凉军包了饺子。苦战之下,拼光了对方的一个十人队后,只有小人一生还。 估计我们前方的那一伍兄弟们已经凶多吉少了。而且凉军大队距离我们已经不足十里了。”伍长一句话说完,就惊的都指挥脸色惨白! “先前不是还有三四十里吗?凉军是怎么能突然加快速度的?”都指挥焦急的问道。 “将军请看,小人脚下的这种工具,就是兄弟们一起用命从凉军的脚下抢来的,只要有些坡度,双臂用配合双腿,就能快速的在雪中行进。小人从军前也在家中用过,只是没有这个精细而已。”伍长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脚下的两块木板说道。 “十里距离,如此行军估计用不了半个时辰,我们再往前走,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我们不能堕了大雍骑兵的威名,是条汉子的都随本指挥在此地迎战追兵吧。”都指挥一念之间,在想明白了自己以及麾下们现在的处境后,倒是生出了最后的一股豪情。 追军速度如此之快,此时就是下令砍树制造此物恐怕也来不及了。一来是已经没有了打造的时间,而来,就算是匆匆造好,也不是人人能擅长使用! 自己麾下的百骑,加上一伍亲卫,不过一百一十人。损失了两支探马之后,剩余的只有九十骑了。大雍的朱雀卫,没有抛弃同袍的传统,驻扎在兴元府,脱胎于朱雀卫的骑兵,当然也不会有。 于其仓皇逃遁,将后背留给敌人,徒让对手笑话,还不如就地以逸待劳的列阵,正面的大战一场!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我等已经随李将军出战过数十次,马刀下的凉人头颅早已经砍的够本了。” “愿随都指挥一起赴死!” “琼州老卒,愿战死此地。” ...... 麾下的军卒们听闻军官如此悲声高呼,那里还不明白目前的处境。但是一个个的没有一人后退。纷纷大声呼喊附和道。一时间群情激愤。 第541章 置之死地 都指挥冷静了下来后,见军心可用,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看来今日又可以多拼掉几个蛮凉的军卒了,可惜的是不能给主将发个消息报告一下自己的决定了。 天色有些向晚,但是在雪白的旷野中,视线依旧十分的明亮。 十里的距离对于身后放弃了马匹等累赘的追兵来说,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路程。都指挥以及麾下的军士们此时能做的也就是将马匹赶在外围,先挡下四周无处不在的寒风,让军卒们多保留一些热量在体内。 其次就是检查一番所剩无几的弩箭,取下原本放置在马背上的马刀,放在最容易取用的腰间了。 寒风的冷,像是一道道魔法一般的直往军卒们的衣甲缝隙里钻。冰冷的钻心的寒意,让停下来不过一柱香时间的军卒们不停的打着寒战。雪花还在不停的落下,似乎是想将军士们统统的覆盖在自己的白色身影之下。 远处,点点尚未被大雪完全遮住的树林,显露出来的黑色给整个雪原装点出一些活力来。 静静的在背风的一个矮坡后方养精蓄锐的大雍骑兵们,静静的等待着,等着身后追兵的到来,准备最后一次挥舞马刀和弩机,和这些野蛮的凉军做最后一次的搏杀。 老卒们的镇静,让那些新卒们也安心了下来。就这样在风雪中等带着,仿佛是在等待自己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风声里夹杂着的胡语,渐渐多了起来,号角的声音也渐渐盖过风雪的声响。一队千余人的凉军,一路呼啸着,划过茫茫雪野,经过那条躺满了尸体的林子前,也没有减缓速度。只是在林子前面,准确的调整了方向后,也向着南方追去。 “千夫长大人,南朝的骑兵就在前方,看样子已经放弃了奔逃。就等着我们上前去收割头颅了。”在凉军队伍中间的有一名身材易于常人的雄壮骑士,身边簇拥着数十亲卫,一路疾行的时候,一名亲卫满心期待的将刚刚打探回来的消息告知了主将。 “哦!乖乖等死了吗?这不像是对手的习惯啊。难道有诈不成?这些南朝军卒,已经不熟悉此地的道路了。这里向南,不过数十里后,就是茫茫大山,着冰天雪地的天气,除非是长了翅膀飞过去。 传令大军分左右两路,包抄前方的对手。先将敌人坡围住,然后再慢慢靠近。务必不要让一人漏网。”千夫长龇牙咧嘴的看了看天空,顾不上刮的面脸上极度不适的风雪,大声的喊出了军令。 千夫长对于脚下的物件,十分满意。虽然梆在脚上,习练就花费了数日才勉强熟悉了起来,但是在雪中的速度确实比步行要快了几分。原本追了数日,都是不能靠近分毫的,熟悉了这个之后,不过三两日,大队人马在放下了战马之后,速度就陡然加快。 为此差点让前面的对手逃掉,不过好在作为先锋的那五十余骑的一个小队,紧紧咬住了猎物。 千余人的队伍,前后拉开了也有数百步。在这样漫天风雪的郊外,一个人的声音是无法将军令准确的传达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的。身边的亲卫探手自怀中取出号角,低低的号角声,再风中散开。将迂回包抄的军令传达了出去。 听到军令的凉军,自然的一分为二,在白雪铺出来的道路上齐头并进,像是一张张开了的大网,向着不远处的大雍骑兵所在的矮坡罩了过去。距离被一点一点的拉进,不远处的探马见到己方的大军追上来,纷纷指引出南朝骑兵所在的位置。 当身后的凉军跃入眼帘的时候,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雪地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殷红如血。 无数的凉军以大雍骑兵所在的位置为圆心,围成了一个半径数百步的大圆,凉军们纷纷挥舞着弯刀,轻轻砍断了腿脚上捆绑的绳索。然后踏着快到膝盖的积雪,缓慢而坚定的开始收网。冰冷的风雪让弩箭和骑弓的射程都大受影响。 眼见敌人四面围了上来,数量足足是自己的十倍,开始还能保持镇定的新兵们,手中握着的马刀,都开始了发抖。弩箭的箭矢已经所剩无几了,弩机架在马背上,不过是四面分散的射出了数轮之后,箭匣就空空荡荡了。 “摔碎弩机。”都指挥率先射完了箭匣中的弩矢之后,大声的吼道。 神臂弩,乃是大雍军中的利器,当然是不能随便的就落入到了凉人手中的。 老骑卒们应声将弩弦搅碎,然后反过马刀,用刀柄重重一磕,就将弩机的箭槽磕了下来,随后快速的将击发的机括和刻有刻度的望山等部件也敲的零零碎碎的,扔的满地都是。 新兵们经过了这几轮的射击,也慢慢的去除了紧张和恐惧。正当射完弩箭之后,对手距离自己还有数十步远的时候,老卒们已经纷纷抽出了马刀,毁去了弩机,然后快速的三五人一组,结成了一个个的小阵,新兵们赶紧的也有学有样的也效仿起来。 这些阵型的配合,在平日的训练中,也有过习练。只是常用的都是马上的配合,骤然下了马,成为了步卒,新兵和老卒的差距还是一眼可见。 匆匆忙完这些的时候,再抬头时,大队的凉军已经举着皮盾和弯刀,蜂拥而上。 凉军在逼近刀数十步的时候,凉军并没有取骑弓射长箭,而是猛然加快了速度,只凭着弯刀个皮盾就和对手杀作了一团。狭小的坡地上,千余凉军兵并不能发挥出多少兵力上的优势。可以和大雍下了马的骑兵们正面厮杀的也不过三二百人。 大雍老卒们三五人组成的小阵,配合的十分默契。每每又凉军挺刀看过来,正面总是会被一柄马刀架住,而同时两侧军士手中的马刀就显得犀利而又急速了。往往是连凉军护在身前的皮盾也一起被斩断的整整齐齐。 至于兄弟们的身后,自然还有一人挺刀戒备。 第542章 未得生路 凉人虽有兵力的优势,但是在局部往往又是单兵对抗一个个的小阵。没有经受过多少步战训练的凉军,一时间损失远大过兵力处于弱势的对手。 热血横飞,刀剑相迎,雪白的地面上不过片刻,就被殷红的颜色所代替!大雍的军士和北凉的勇士,双方的体内都不缺乏奔涌的热血! 一道道血剑飙射,一具具身体倒下,相与枕藉,满地狼藉! 夕阳渐渐暗淡。 当所有的嘶吼声全部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了中天。在付出了两百多具尸体之后,这支辗转千里的孤军探马终于被死死咬住自己的这支凉军千人队扑灭在了厚厚的雪岭之间 “收拾好勇士们的遗体,大军沿原路返回,先和看守马匹的后队汇合。趁马匹大部完好的时候,尽快回到部族。免得出了什么意外。”雄壮异常的千夫长,盯着一地的尸体,眼神冰冷的命令道。 没有想到这支孤军,下了马后的战力还在自己麾下之上,两场短促的搏杀,就让自己付出了将近三成的兵力。整整三百余勇士,永远的倒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不过旋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南朝多步卒,这些人虽是骑兵,但是步兵搏杀的训练定然也是不会少的。 遇上了这样的大雪,战马不能奔驰,勇士们的本事也就只能发挥出四五成了。倒是让他们占据了手持利器的优势了。先前的那几轮弩箭,也放到了数十人。算上这些,以及被对方伏击得手的五十军士,自己麾下在近身搏杀中的损失几乎是对方的三倍。 什么时候,自己一向不放在眼里的南朝军士,也如此悍勇了?自己虽然只是一名小小的千夫长,但也是部族里勇士们领头的苍狼。对于凉雍之间的相争,始有相当清醒的认识的。北凉之所以能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将南朝一路压向东南海边,靠的不是兵力的优势,而是北凉铁骑的骁勇善战! 正是凭借这一点,人口不过数百万的北凉,才能灭国无数。而若是像眼前这样,南朝的军士都悍勇如此,那么北凉面对人口数千万的南朝,还有什么胜算可言。因为就算全民皆兵,能上马挽弓的青壮,不分男女,也不会超过百万。 ...... 数百凉军,仔细的将狭小的战场打扫了一遍,上百口质地优良的马刀,被集中在了一起。其余能让凉军惦记的就数那些射程远,威力大的弩机了。但是凉军们并没有能如愿的找到哪怕是一架完整的弩机。 倒是散落一地的零碎,寻到了不少,但是凭着凉军们杀惯了人的手,那里能拼出一架来? 不过唯一让这位千夫长稍稍高兴的是经此一战,自己的麾下们收获了勇士们梦寐以求的南朝骑兵的马刀!全部带回去,只有部分需要部族里养着的汉人工匠们略加修补,就能给自己的麾下装备起上百口好刀。 其中最受勇士们注意的一柄,当然就是那位南朝军官手中的兵刃了。不过千夫长端详了许久,并没有看出其和寻常军卒使用的马刀有特别的区别。 看了半响之后,就随手扔给了自己的亲卫队长,一名和身材和自己相差无几的百夫长。 “千夫长大人,也别失望,那些弩机,听说数年之前,就有南下平叛的大部族得了数百具,只是听说一直不肯交给王庭,但是自己部族又仿制不了。所以我们今日就算得了,此等利器也不是我们这样小部族可以留的住,仿造的了的。”百夫长看似粗枝大叶,不曾想心思还是有些细腻的。接过马刀之后,还不忘安慰一句有些失望的主将。 “嗯,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但是本将也不能放着这些零件不取吧。罢了先带回去,若是能拼出几架,当然更好,万一不行,也不费我们多少力气。”千夫长点了点头,但还是舍不得扔掉这些成了残次品的弩机零件。 凉军在返程,经过那道被设伏了的林子前,也没有忘记挖出已经埋在雪地里的自己的部族勇士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放在了前来接应的战马的马背上。缓缓向回走去。 “派人给襄阳城里报个信,就说本将军奉命追敌,误入了襄阳将军驻防的地方。不过好在敌军已经全部授首。”凉军的千夫长打量了一下襄阳的方向,在转身之前吩咐了一句。立即有亲卫亲自往襄阳城方向奔去。 凉人的前脚刚走,后脚就在密林的另一侧冒出了一名身穿羊皮裘的探子。看着那奔向襄阳方向的凉军之后,叹了口气,又闪身隐入了密林深处。 此时的襄阳城里,俨然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城里城外驻扎的是阿拉坦以及麾下的五万铁骑。其中更是有半数乃是北凉声名赫赫最善厮杀的薛怯卫。斩杀百余南朝骑兵的消息,还犯不着要惊动阿拉坦。 不过是麾下的一名驻扎的最为靠近西边的千夫长,得到亲卫传来的消息之后,立即派出了探马前去。毫不客气的砍下了百余大雍军卒的人头,就带回来,悬挂在了营寨的门前。 血淋林的人头,让治下的汉人们更加的噤若寒蝉。也让那位在密林里现过身的探子在回城的路上,看的睚眦欲裂。 第二日的晌午十分,回到了住处的探子,自层层宅院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屋沿下放出了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上了漫天的风雪的空中。 正在为分散出去了的百骑麾下担心不已的李文朗,终于在两日之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一百多颗麾下儿郎的头颅已经被悬挂在了敌军营寨前的高杆上。李文朗并没有暴怒的控制不住自己。 “咚咚咚”的的聚将鼓声,在中军大营里轰然响了起来。惊呆了尚处在分到了牛羊的财物的欢喜中的军士们。李文朗紧急的召集了麾下正将以上的十几位军官的同时也派出亲卫去请了驻扎在兴元府的步卒主将南宫藏。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消息,麾下的将校们一片哗然,接着就是一片喊打喊杀之声。 只有右边主座上的南宫藏一言不发。 第543章 烽烟起 李文朗抬起右手,示意麾下们安静以后,转身看着这位身材魁梧的同僚。 “李将军痛失袍泽,本将军也是万分痛心。 只要有本将在,利州北部的防线,可保万无一失。但是李将军若是真有意,不妨再和安抚使姚探花商量一下。”南宫藏本不想参与,但是李文朗既然眼睛都看了过来,自己也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了。 毕竟自己麾下的步卒,刚刚分到了不少牛羊,以及失守多年的大散关。所以话说了一半,就话锋一转,强调了北面的敌人,在这个冬天里,不用对方再分心了。 现在李文朗明显是想兴兵东进,给惨死的同袍报仇。 同样是热血冲动的年轻将领,自己又怎么会阻拦。但是出任利州路安抚使的姚大公子,此时可是自己两人名义上的上官。况且这位姚大公子的官声向来不错。 最近几年,对于两人每年联手北向袭扰,甚至可以说是洗劫所遇到的一切凉人部落的动作,都是装作不见,但是每到秋深时节,都会主动送来大量的肉干等物,方便骑兵外出携带。在给朝廷的公文中,最常出现的措辞,都是边地稳定,两国无有交兵。在给军中筹措粮草等物资时也是毫不拖泥带水。 单是这后面两点,就让这两位同样桀骜不驯的年轻将军颇有义气相投的感觉。 当然他们每次带回来的壮牛,也没有少给这位一心牧养百姓的父母官解燃眉之急,不然这利州路特别是兴元府东西将近两百里的良田,那里会有充足的畜力来耕种?更别说还能大量的向利州路的南部,蜀中其余各路输送了。 所以此时这等大事,当然也是不能撇过这位名义上的上司。至于更远的,名义上有统辖蜀中全局之权的严成化,两人默契的没有提一言。 “李将军可也要考虑清楚,如今大雪肆虐,沿江千里一片冰天雪地,这样的天气里出动骑兵,未战冻伤减员的可能都不止百骑。而且,近些年,听说大江北岸的一些州府,凉军也开始重视起城池的防护作用了。部分州县的城墙都被修复了一些。此时贸然出兵恐怕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本官虽未经战阵,可也读过几册兵书,也知道为将者,不可因怒兴兵。若将军只是为了模仿前朝的那场风雪下蔡州的战场奇迹,那本官就要劝将军一句,不妨等到春来雪化之时出兵未迟。” 姚元兴倒也干脆,见到联袂前来的两位将军,只是拿出了一纸邸报。上面正好有北凉使团沉船江心以及江阴知州判决渔民状告使团一案的判词。但是口中确多有劝诫之意。 “末将没有读过兵书,风雪下蔡州的典故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听这情形,应该也和眼下的局势颇为相似,若是这位将军还在,倒可引以为知己。蔡州太远,末将就引兵出利州,至金州而止。 听说那位蜀中逃了回去的阿拉坦,又被北凉的可汗重用,如今镇守京西两路,更是将重兵集中在了襄阳和江陵府,只怕其他地方的兵力就不会那么充足了。末将此番将金州以西的凉人部落全部踏一遍,也就可以告慰一下兄弟们的在天之灵了。” 心领神会的李文朗那里还有什么顾忌,说的是杀气腾腾。当日即回营聚将点兵,三日后,不顾大雪肆虐,亲率五千轻骑,突袭了尚在北凉控制之下的京西南路最西边的金州。金州的凉军守将麾下的军士刚被阿拉坦抽调一空,身边只有不足三千骑兵,还分散在数处。城中能战的军士不过千余人。 这样的天气里,那里会想到南朝会派遣这样的一位疯子突出骑兵! 虽然凤翔,临洮,平凉,甚至是庆阳和京兆府等地都不同程度的受到过驻守兴元府的南朝骑兵的袭扰。但是自己治下的金州,还从来没有被点起过锋烟。 城墙倒是修复过,但也只是匆忙的修复了东西两面。南北两面依旧是破败不堪。原准备等春来天气转暖,再继续开工。但是如今南朝五千轻骑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城下,自己凭着一千人马,那里还能坚守。 当即毫不犹豫的弃城而走,但是又不敢退的太远,一旦退过了金州府管辖的范围,王庭追究起来,守土不力的罪名自己的脖子可扛不住。就只能一面召集分散了的军士赶往洵阳汇合,一面使人急报与襄阳。 剩下的就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南朝的五千骑兵在金州府城以西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凉人部族踏了个遍。不到数日,半个金州府几乎成了一片白地!更让凉将气愤的是,这李文朗一路马踏诸部,只将高过车轮的男子一律斩杀干净,老弱妇孺几乎一人未动。 但是赖以过冬的干草等物,确实一堆也没有留下,至于牛羊等物,也只带走了部分留作军用。其余全部杀死,抛在雪原之上!这些失去了男人和牛羊干草的扶弱老弱,没有其余部族的接济,是肯定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凉人信奉的信条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哪怕是相邻的部族之间,也是如此。又有谁会拿出多余的物资,平白无故的来接济这些妇孺?这样的烂摊子,比全部杀光还要可恨! 援军姗姗来迟的时候,李文朗早已经一击得手,收兵便退。 得知了消息的阿拉坦,先是皱着眉头:“这李文朗,自己在蜀中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想来那时还是无名小卒吧。这才几年,就已经担当起了驻守兴元府的重任了。 至于这次袭扰的损失,自己倒是不放在心上,而是有了一丝窃喜。辛亏有此一战,让自己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防备这来自兴元府的对手。若不是如此,春来雪化时,自己全力应对南边和东边的压力时,后方可就有危险而不自知了。” 而此时的援军,一见对手望风而退,也就放松了戒备。再次绷起神经的时候,李文朗的五千轻骑已经变成了一万轻骑,而且后面还跟着五千骑在马背上的步卒。 第544章 短暂的平静 一万五千步骑联军一路绕过了金州,突袭洵阳。 不过一日,阵斩三千凉军,洵阳城破。前来支援的一万凉骑被大雍的军士们拦在了身后。李文朗大有不顾风雪,一万轻骑在金州附近,不断的袭扰。大有要一举吃掉这一万援军的架势。 “好一招回马枪,不过想要吃掉我这一万大军,那也得要有一副好牙口!”消息传出,京西南北两路的主将阿拉坦不再如几日前的那般平静了,而是惊怒交加。 惊得是南朝步卒的攻击力如此强悍,一日就攻下了洵阳。怒的是这员小将如此藐视自己以及自己麾下的七万大军。明知自己亲自驻守襄阳,还敢再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 同样淮南东西两路的主将扎那得到消息之后也是目瞪口呆。根本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天气里,南朝会突然发难。而且还是先自西部发难,东部的淮南两路对峙的大军反倒是没有了动静。 吃惊的不仅仅是凉人,甚至是坐镇蜀中的严成化也是惊诧不已。自己名义上的两名部将,每年联手北上袭扰,也就算了。这一次,竟然直接出兵,占据了北凉的一个州,怎能不让最近数年都忙于发展蜀中农桑而不插手利州军务的严成化惊诧。 毕竟没有军令,擅自出兵的罪名,自己也是要被连带上的。而且,朝廷上的言官们早就对于这些边军的骄兵悍将有所微词了。此次抓住了把柄,定然又要义正言辞的上书谏言了。 李文朗也就算了,毕竟原本就是出身与朱雀卫的。但是南宫藏竟然也没有提前给自己打声招呼,实在是出乎严成化的意料了。但是严成化目前手中只有四万左右的步卒。分守蜀中各地之后,实在是抽调不出多余的兵力,北上支援了。 如今对于利州路特别是兴元府的防务也是多年未曾过问。但是也知道利州路负责武备的两人手中,全部的兵力不过是两万步卒和一万骑兵! 这突袭金州,面对的是驻扎在襄阳的五万大军,若是兵力太少,定然是抵挡不住对方的反攻。若是动用的兵力太多,那么北面的关口,城池上的兵力就显的不足了。 刚刚遭受了李文朗祸害的北凉部族们,若是闻到了风吹草动,那里会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报复机会。 严成化快速的分析着蜀中北部的布防弱点,心里又开始腹诽朝廷得短视了。留守蜀中的总兵力不过七万,面对着纵横千里的山川城池,这样的兵力固守只是勉强够用,更不用说是向外拓展了。 但是朝廷并没有如此认为。 李文朗出兵京西南路得消息不过数日,就传到了安。临朝堂之上顿时哗然。新一轮得弹劾奏章雪片一般得堆进了相府和皇帝案头。 有了新目标,倒是将沉船案忘在了一边。再也没有人去理会了。 “这个小崽子,就是个惹祸精。这几年在西边的动作,算是以打代练,也说得过去,朕都当作不知情,也就罢了。这冰天雪地的时候,给朕来了这一出。若是吃掉了对方的一万援军还好。若是那五千步卒守不住洵阳。只怕那一万五千人马,一个都回不了兴元府!” 赵崇陪在皇宫的寝宫内,还是忍不住的愤愤不平。惹得皇后杏眼不住的翻白。 听了半响才呵呵笑道:“陛下不必烦恼,这种天气下,想来西边也打不起来大仗。李文朗这员小将,虽然年轻,但是用兵还是可圈可点的。 一万骑兵在金州府可以机动出击。而五千步卒一天就能攻破洵阳,并且阵斩三千首级,可见都是百战老卒,这其中恐怕还有数目不少的陌刀手。凭着战场上获取的牛羊,粮草也不用后方补给。 洵阳地处汉江谷底,北凉驻守在襄阳的大军虽多,但是限于地形,想要反攻也摆不开太多的兵力,绕路房州的话,道路更加难走,所需的时间也就更长。所以凭五千老卒,固守一个冬天应该不难。 只要在雪化之前,从容撤回,或是再行增兵,都可将襄阳的数万凉骑闹闹的吸引在京西路。 所以臣妾很看好着此时机的选择。这一万五千人马钉在金州,可以让江陵乃至襄阳的数万凉军,都有所顾忌。估计这个冬天是不能安心修养了。如此一来,陛下的计划不就是更加轻松一些了吗。 待到雪化之时,有金陵水军的协助,五万青龙卫,再加上数万步卒,以及训练多年的白虎卫过江。在江淮之间的平野之上,凉军的骑兵无论多么精锐,恐怕也阻挡不了陛下的兵锋了。 淮南东西两路算是唾手可得,有了这块缓冲地带,江东才算是彻底的平定了。臣妾倒是好奇,陛下真的没有私下给李文朗下达军令吗?不然这么大的行动,调动一万多人马,而且还有步卒的协助,这小子的胆子真的这么大吗?” “皇后的见识远比那些文官们长远的多。但是朕还是要面对每日不断的弹劾奏折啊。唉,最近老丞相几乎就是不问政事了,朕倒是忙的每日腰身酸软,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赵崇呵呵一笑,不再纠结于李文朗悍然出兵一事。对于皇后最后的问题,也没有正面回答。就考虑起眼下朝廷内,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了。那就是自己心中一直在考虑,并且得到了老丞相姚秀夫全力支持的相府改制一事。 大雍立国之时,算是大体继承了前朝的三省六部的朝廷架构。但是最近几十年的一路南狩,仓皇的连最基本的架构都保不全了。自己自继位以来,连左右丞相都一直空缺。 勉强的将六部的官员凑了七八成,让朝廷立足琼州的时候,能勉强运转。人员虽然少了,但是六部官员直接面对自己的这几年,倒是让自己觉得政令的畅通程度比之以前,更胜几分。 唯一的缺点就是自己这个皇帝的工作量太过庞大。直到前几年,姚秀夫恢复了左丞相的职位开相府议事后,自己才轻松了下来。所以,自己心中关于相府的改制也就渐渐有了眉目。 第545章 雪化时 江南时局发生一系列变化的时候,远在数千里外北凉大都的王庭里,却还在为一纸鹰信内容可信与否的问题上争论不休。 身在大都的六大部族代表长老们全部在场。这些年迈的老家伙们,不再贪恋各自家中的暖炕,一连数日都是冒着严寒,前来盯着事态的发展。 “各位长老,目前与南朝对峙于大江一线淮南两路与京西南路,集结的大军不过十二三万。要分守这千里之广的土地和各个战略要点,只怕是有些难度。南朝如今的势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不仅在江南集结了步骑联军十数万人马,还在西边的利州等地集结大军,虎视江北。 大江上,也不见北凉水军的身影,连帆大船,尽出自南朝水营。有了那些水军的支援,千里大江之上处处都能是对方登陆的地点。若是我们再不派出援军,只怕明年的春天,我们就只能准备退回草原上避难了。” 北凉年轻的新可汗阿迪亚扫了一眼六位大部族的代表,神情显得十分焦急。因为有潜伏在南方的密探,已经发回了越来越多对于北凉来说十分不利的消息。 包括南朝中枢里权力格局的急剧变化。唯一有开府议政权力的相府,听说已经改组成了所谓的内阁。而原本独掌权柄的左丞相,威望颇高,但是处事温和的姚秀夫已经告老辞官。代之的是数位阁臣,为首的正是那位在南朝朝廷一路难逃时依然在组织抗击北凉骑兵的强硬老书生孟杰。 此人虽是文官,但对于行伍之事也事颇为熟悉。有了此人在,只怕往后南朝在对待北凉的态度上会发生明显的转变。说不得此次议和的失败,就是此人的功劳。 而自己这边,然时已经成功继承了汗位,并且牢牢的掌握了大都附近的薛怯军以及战败归降的西征军的大部精锐。也得到了各大部族的效忠,就连北方的草原上也基本稳定了下来。 但是眼前的这些大部族,毕竟和自己不完全是一条心。每遇大事,总是最先考虑自己部族的利益。想让他们有顾全大局的态度简直比登天还难。 更让这位年轻可汗担心的是,今年冬天,草原上的雪灾尤为严重。牛羊等牲畜被冻死无数。很多部族只怕在春天到来之前,就会发生饥荒。所以留守的几大部族也都多次请求自己这位大汗重新给他们划一片位于长城以南的牧场。 说是请求,若是自己一个处理的不好,只怕来年春天,留守部族的骑兵就会跨过长城,自行南下。 “大汗所言极是,犬子的发来的鹰信,各位也已经看了。局势已经是间不容发了。南朝此次敢于如此的对待我们派出的使团,可见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各位再行推诿,只怕黄淮之间的牧场和牧奴,就全都保不住了。” 丞相那钦也附和着说道。对于自己的儿子,自己是知道的。若不是局势已经有些危险,一向自视甚高的长子是不会一边给王庭和大汗发鹰信,一边又给自己发私信的。 “大汗和丞相所言,我们也是有数的。只怕是扎那将军第一次领兵经验不足,过于夸大对手的实力了吧。我北凉铁骑的兵威岂是南朝能够对抗的,既然已经陈兵十数万,当可保大江防线无恙了。若是一味的再抽掉部族骑兵南下,万一大都有事,北方可就是一片空虚了。” 可汗想要继续征召各部族骑兵南下的愿望在六大部族长老的眼中,无疑是想抽空自己在大都乃至北方地区的力量。这样的结果,他们当然是不能接受的。因为他们对于留守部族的防备,一点也不亚于南边的南朝。 这样明显是反对自己决策的态度让年轻的大汗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可是又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真的将部族骑兵抽掉一空,压在南方的话,自己身边的大都,确实显得有些空虚。 万一留守部族再次兴兵南下,劫略起来,可是不会去仔细区分那些是王庭的牧奴的。 “大汗若是真的放心不下,不妨将驻扎在临洮府的那一万护陵军调回东线,反正西边的民乱早已经平定。只需放在两淮的身后,进可驰援南线,退亦可保大都。以护陵军的战力,一万骑兵,足可以让留守部族不敢轻举妄动。” 正当金帐内一片安静,大家以为又要不了了之的时候,一位部族的长老提议道。其余的长老,见不用再抽调本族的青壮骑兵,急忙都连声附和。就连那钦也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提议。 阿迪亚勉强点了点头,众人也就安然的退去了。 不过一日,两道分别发往南边和西边的军令就从大都城内,被两只雄鹰带上了天空。 之后,在这个漫长的冬天里,凉雍双方,就开始了等待。 等待着冰雪融化之后的刀兵相见。 冬天虽然漫长,但是已经来了,春天当然不会太远。 驻守临洮府数年的一万护陵军,在大雪尚未融化干净的时候,便冒着依旧刺骨的西风,一路向东去了。留下一脸焦急和担忧的临洮府附近的北凉部族们在春天里不住的颤抖。 最近数年,因为有这支强大的骑兵在,对面的兴元府里的那位恶魔般的南朝将军,几乎从来不敢深入临洮府的。如今保护神走了,只怕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果然不出牧民们的所料,护陵军拔营不过月余,从大散关内,就冲出了三万步卒。一路地毯似的先是向北,然后转身向东。仅仅半月的时间,三万步卒就连克十数州府,一路逼近了京兆府,距离潼关和函谷关也不过是仅在咫尺了。 与南路尚且卡在金州和洵阳的一万五千步骑联军遥相呼应起来。 消息传来,惊得镇守襄阳得阿拉坦如坐针毡。心里大骂王庭得那帮愚蠢的权贵,竟然将临洮府里驻扎的定海神针给拔了出去。赫然不知,提出建议和附和此议的六部长老中就有自己部族的一位! 第546章 齐头并进 永平九年的春天,来的特别的早。 不平静的北凉王庭里和大雍的朝堂之上一样的有许多不满的声音。但是两位年轻的主宰几乎是一个性格。不同的是大雍的朝堂里一帮武人出身的官员已经和赵崇站在了一条线上。 而北凉,能够动用的只有已经派往了南方的五万精锐加上各自主将步卒利凑出的一万骑兵,以及就地征召来的七万部族骑兵。再有就是老可汗留下的一万护陵军以及还在大都附近的剩余五万薛怯军。 总兵力达到了十四万,全部都是马背上能纵马挽弓的勇士。 至于各地的附庸以及数量更多的南军,这样的硬仗是指望不上的。平日里跟在北凉骑兵的马后,打打顺风仗才是他们所习惯的方式。 黄淮一带以及河套,甚至西至陇右,西凉等地被六大部族分别驻守的广大的土地上,已经再也抽调不出多少兵马来了。 北凉百万户,经过数十年的征服如今能上马的青壮骑兵不过数十万。如今半数都已经压在前线了。万一这场大战失利,中原地区恐怕也挡不住南朝的那位同样年轻的皇帝了。 北凉铁骑,已经不复先辈们的赫赫威势了。再也不不能复制出数万铁骑就能扫灭数国的壮举了。 而大雍的近况似乎要好的多。经过数年的安定,不仅常备的大军又扩充了十数万,加上各州府的备军,已经不下百万。有了这样的储备,抽调出十数万人北上,万一失利,后方也还是有力量迅速的补充的。 虽然骑兵的数量一直维持在了两卫十万人马,加上皇家亲卫,控鹤军,白虎卫以及驻守在兴元府,暂时没有“名分”的李文朗部万骑等等,全部也不超过十三万!这样的数量已经是大雍所能承受的骑兵数量的极限了。 要维持一人双马的规模,光是战马的饲养,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每年都要吞噬大雍巨量的财富!兵部的一位侍郎就说过,大雍全年的军备费用,半数都被这些战马消耗了下去。 这还是在李文朗部几乎是自筹战马并且在最近几年内向朝廷陆续供奉了两三万匹战马基础之上的极限。 而且大雍骑兵的最早的一批战马,已经超过了十岁!几乎就是要更换的档口,对于大雍来说,如果再没有稳定的战马饲养之地,那么不用数年,骑兵的数量就不可避免的要开始下降了。 赵崇似乎并知晓北凉王庭里的哪位可汗的难处。独自在垂拱殿里抚摸着鸟架上一只刚刚回归的神骏非凡的鹘鹰时,眼神里是异常的温柔。纯白玉爪,乃是鹰中的上品。据说为了驯养好它,可是费了宋大少不少的心血。 派往江口负责熬鹰的小珊果然不负众望。经过数年的努力,也多亏了那位平日里飞鹰走马惯了的宋家的大少的协助,已经驯养好了数十只能够长途飞行的鹘鹰了。 用来送信,最是快捷无比,而且安全性也远比信鸽来的高的多。一来鹘鹰的飞行高度远超信鸽,二来对手专门驯养出来,针对大雍信鸽的海东青们也就没有了捕猎的目标了。 远在蜀中的严成化在接到鹰信后,毫不犹豫的就将手边能够集结的步卒几乎全部送往了利州路。除了自己奉命坐镇成都,王浩然亲自守瞿塘关以外,蜀中的四万精锐步卒让司马英带走了三万! 只是瞿塘关内的五千人马未动,以及自己身边留了五千步卒之外,几乎算是倾巢出动了。好在蜀中各州府还有些备军可用,使得蜀中在玄武军北进之后才不算是空无一兵一卒的空城。 司马英亲率的三万步卒,带有几乎相同数量的马匹。虽然不是战马,但是骑乘行军还是远胜脚步的。大军并没有在利州和兴元府停留,过成仓道,出大散关,一路席卷了十数州府,兵锋直逼京兆府。 李文朗和南宫藏更是在临安的第二封鹰信到来之后,趁着司马英北出岐山,三万步卒充实了渭水南北的时候,又加紧调集了兴元府的步卒五千,西进金州,一路攻占了小城平利。 一万步卒将这两座临江的小城防守的滴水不漏。而李文朗的一万骑兵,更是将金州府几乎踏成了白地。 那一万驰援而来的部族骑兵,被困了一个冬天,耗尽了补给之后,便开杀马吃肉。没有了战马之后,再面对大雍轻骑,就再无机动优势可言了。 阿拉坦在大雪尚未完全融化之前就开始兵发金州,但是南北两路在洵阳和平利两座小城之下,均不能寸进。野战悍勇的凉军骑兵,在两座小城的城墙之下,遇上了最善守城的大雍步卒,其结果当然是在李文朗算计之内。 更何况,那一万步卒之中足足有四成是南宫藏嫡系麾下,是成建制,自重庆府转入到兴元府的陌刀手! 除了利州方向的两支大军突入了京西南路以外,驻守在潭州的朱雀卫右将军宇文空也突然亲率两万朱雀卫进驻岳州,并在湖口驻守的水军协助之下,做出了一副随时渡江攻击江陵府的态势。 阿拉坦空有七万大军,也被这三面的紧逼,弄得手忙脚乱。驻守江陵府的不过是两万部族骑兵,战力自然不能和自己身边的两万五千薛怯军以及自己部族中精挑细选的五千精锐相比。 面对突然渡江的宇文空,虽然不惧,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兵力来支援襄阳了。 七万大军能够机动的不过是只余五万了。减去已经西进的一万援军,伤亡不明,阿拉坦身边只余四万骑兵,要面对两个方向的攻击,只能开始收缩,准备固守了。 唯一报希望的就是潼关,函谷关两座险关可千万不能让那三万步卒从背后一举破开。 若局势到了那一步,自己恐怕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东进两淮路,和扎那的六万大军,背靠背的抗击南朝东西两路的攻击了。 第547章 帝王心术 而驻守江州的冯哥,以及鄂州的赵元良也是厉兵秣马,三万轻骑北望淮西。 当然这就只能是该扎那该头疼的事情了。还有正面驻守在平江,金陵附近的五万青龙卫以及成军以来,从未在正面遇见过的神秘骑兵白虎卫! 冬雪融化殆尽的时候,驻扎在金陵附近江边的南朝水军就开始了更加频繁的巡视。待到五万玄武卫改编而来的玄武军以及五万青龙卫全数集中到了南岸码头的时候,大战随即拉开了帷幕。 首先行动的永远都是尖兵和探马。宽阔的大江也阻挡不住大雍水军的小船,一批一批的往北岸的隐秘处运送轻骑。 还在北岸的凉军主力,兵力虽有六万,但是也不能将大江一段一段的看住。指望那些仆从的南军,从来都不是主将的本意。 青龙卫左右两卫数日之间,就在水军的协助之下,送了千余骑兵上了北岸,分作数十支小队,隐秘进了茫茫的夜色。 李文朗倒是没有了这样的困难,但是却渐渐的趋向了保守起来,雪已经化了,但是守势还是不改。只是谨守两座小城,连探马外派的也不多。 “李将军,如今大雪已经化了,为何一改常态,不让骑兵出城寻找战机了。难道是前番收拾那些软脚虾,也元气大伤了不成?”洵阳城里,南宫藏听说数千轻骑驻扎在了城西,连忙亲自出城,见到李文朗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相问。 “南宫将军莫急,咱们还是守好这平利,洵阳两座小城,静待北面的消息为好。此时城东的援军,加上随行的附庸军马只怕不下两万五千人,其中更是有五千乃是黑狼部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薛怯卫和前次大都城外的争位之战后归降了新可汗的西征军悍卒。 本将麾下的骑兵,虽然也是久经沙场,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多少恶战。如此出战,兵力又不占优势,只能是白白的消耗力量,不可能取得决定性的大胜。所以咱们还是稳妥一点的好。” 李文朗似乎一点也不焦急,见南宫藏询问,回答的也算是有些道理。 ...... 两人同守利州路,虽然李文朗接连的立功高升,但是在军中的资历和威望似乎还是矮了对方半点。 好再两人分工不同,南宫藏的步卒侧重与守土,不仅是进驻了大小关隘,就连兴元府的城池防务也都是一手负责,只是向名义上的安抚使以及镇守蜀中的严成化负责即可。 而麾下全是骑兵的李文朗则重点在于训练骑兵,除了协助守城之外,并不用听命于对方,当然也是只向利州路的安抚使以及蜀中的严成化负责。 所以俩个人的相处也算是和睦的。只是最近数年每年的北上行动,每次都是需要步卒协助的多。 严成化自从平定了蜀中之后,似乎对于军中之事再也提不起了多少兴趣一般的,这数年来从未插手和过问过两人负责的军务。此举固然是不想让朝廷中的忠臣们过多的担心大将在外,手掌重兵。 其实在严成化的心里,最想安的却是大雍年轻天子的那颗心。因为早在平蜀的当年,更是在朝廷里出现了要册封自己为卫武安君的声音。 赵崇当年对于自己的承诺,如今已经完成,家国的仇恨,自己也已经得报。 至于坊间所传鸟尽弓藏的偈语,自己也就是听听而已,心里是不会再有什么涟漪的了。 蜀中近数年来,年年大熟。加上荆湖一带的商贾西进,使得蜀中的繁荣已经丝毫不输于江东了。百姓人口更是超过了百万户,虽然还不及大雍全盛之时的景象,可也算是朝廷渡江之后的高峰了。 利州路以南依旧还是只保留了四万步卒,让麾下的将军们都埋怨不已。按照蜀中如今的财力和人口,扩军十万,完全不成问题。可是朝廷宁愿让各州府自行招募补足各地的备军员额,让那些军伍中退下来的复原伤兵们负责整训,就是不放口子,让玄武卫在蜀中扩充边军。 倒是留在江东的六万步卒,如今扩充到了十四万之众。但是其中的骨干只是原本的两万步卒,四万老卒,被朝廷调入临安之后,就没有了动静,俨然成了临安朝廷的护卫了。 军中都指挥使一级的将领们更是全部更换了个遍。卸任的将领们倒也没有埋没,全部都充实到了新扩充的八万新兵中去了。这在麾下的将领们看来,又是一大不满的源泉,如此比例的新兵,想要形成战力,过程自然缓慢的多。只是对于将领的使用,没有多少微词而已。 羽林四卫如今的格局,除了白虎卫之外,其余三卫已经被拆分开来。虽然朝廷也不愿意过多的刺激自己,还是让自己一手掌握着蜀中的军政大权。但是又将利州路塞了一位安抚使进来。 虽然掌军的两人中,一位是跟随自己多年的部属,但是三人中有两人可以掣肘,足以让自己不能随心所欲了。 青龙卫原来的领军大将是追随朝廷的旧将。在朝廷南渡琼州之后,带领二十万军民再次渡海的忠臣,可是朝廷在拆分青龙卫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忌当年的忠勇以及近在兵部里担任尚书的戴鸿德。 有人说是姓戴的以此来换取自己在朝堂之上更进一步。但是严成化那里不明白其中的用意。再看朱雀卫,主将冯哥乃是皇家亲卫统领出身,如此的出身,麾下的大军也还是一分为二,并且还让一位初出茅庐的李文朗独立了门户,这就不能不让自己这样的边关将军浮想联翩了。 传言皇帝性格软弱,在朝中每每都不愿意担上独断专行的恶名。但是这接连的机场大仗,恶战,比如崖山外海掀翻了北凉水上的宿将,一战灭尽北凉水师。 亲自领兵北上,给了背叛了王庭的乌云部有力的驰援;进军江东,荆湖一带宽阔的战场上,各个击破,数月之间就歼灭了哈巴日的五万铁骑;然后就是六万玄武卫的入蜀,历经年余,平定了这纵横千里的天府之国,这些大的战事哪一场不是这位年轻天子力排众议做出的决断! 第548章 渡江(一) 不打算在争什么身前身后功名的严成化,在收到了出兵的鹰信之后,当然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身边最后一位领军的大将也推了出去。 滚滚北出大散关的三万步卒,在司马英的指挥下,一路势如破竹,几乎就没有经受倒什么有力的阻挡。自从临洮府的那一万护陵军东进之后,在这块秦岭北面的冲击平原上,就没有了成建制的强大骑兵的存在了。 面对突然奔涌而来的南朝大军,这些留守的部族们惊慌失措的,再也组织不起来有效的抵抗了。这几年都是秋冬时节才会有南朝的骑兵袭扰,这几乎已经成了大家心里的共识。 但是去年至今,先是有初秋时节,有不安惯例时间北进的李文朗以及三千骑兵的袭扰,再有此番这三万大军,如蝗虫过境一般的将所遇的凉人部族烧杀干净的疯狂举动,让占据了这片水草肥美的大族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丝危险。 急报更是通过飞鹰,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大都。 虽然看到骑在马上的部族们北三万南朝的步卒追赶的丝毫无反抗之心,让王庭的可汗气的浑身颤抖。但是王庭的反应,这一次终于可以用迅速有力来形容了。 司马英面前的潼关,以及函谷关,在最短的时间里,北凉涌骑兵填了个厚实无比。散落在泾渭之间的无数部族,如风一般的统统刮向了两座雄关的面前。 数不尽的毡帐连绵数十里,沿着大河两岸铺满了南北上百里的关前平野。 关内是紧急前来增援的凉军,两关之内足足有十数万人马,但是凉军却不到三成,大多数都是依附在北凉马蹄前的附庸军! “将军,探马回报,潼关内的守军已经增加到了六万人马,不过大多都是投降的南军,曾经也是朝廷的兵马。我军是继续前进,还是就地扎营,请将军定夺。” 司马英的三万大军,行军之时都是骑在马背上的,速度也就远比寻常的部族要快。加上这月余时间,扫荡了无数的部族,战利品当然也丰厚异常。不说牛羊等大型的牲畜,单就是大雍缺乏的马匹,就有数万。 其中还不乏三四年口已经整训过,可以冲锋陷阵的的良驹。有了这些累赘之后,大军的阵容就更加的臃肿了起来。听到麾下的汇报,司马英的脸色才有了些疑虑起来。 自己出关之后,一路几乎没有遇上像样的抵抗。如今兵临潼关,若是轻易撤军,所得不过是这些军资等物。若是不退,关内的两万凉骑可是自己最大的威胁。在这样的平野之上,对方的两万多骑兵,对于自己全部步卒的威胁还是极为严重的。 “传本将军令,前军距离潼关五十里扎营。留在京兆府附近的后军携带愿意南归的百姓和辎重牛羊徐徐后退,自子午道南撤。中军集中缴获的战马,随本将距离前军二十里警戒。”司马英吩咐完之后,也就下马进了临时的军帐。 司马英心里清楚,自己此番出关,军功怕是到此为止了。目前只能是寄希望于自己的中军佯装在马背上,能够吓一吓两座雄关中的凉骑,待僵持几日后,后军进了子午道后,自己的中军以及前军也就要慢慢后撤了。 消息早已经传往了后方。远在京西南路金州一带的李文朗南宫藏,当然是最先收到了北方攻击不利的消息。两人对于朝廷突然传令蜀中步卒几乎全军出击的军令也没有抱多少希望。 两座雄关,就是再无能的守将,也不会被轻易的攻破。哪怕是从背后攻取,结果也会一样。可惜的是这大片的土地,匆匆占据,又要放手继续留给胡人了。 北路的司马英大军退入了子午道之后,渭河下游似乎一下子就消停了下来。和平再一次的被长生天赐给了凉人的各个部族。但是这些迁徙避祸的部族们再次回到从前的毡房位置的时候,才赫然发现,那些留下的牧奴们早就不见了踪影。 营地早已经化成了白地,只有经历过战火灼烧的土地上又冒出了一丛丛浅色的嫩芽。 兴元府外的马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无数曾经在北凉铁蹄之下苟延残喘的牧奴们跟随王师一路南下,穿过千里的子午道后,就被大喜过望的姚兴元全部安排在了马场里,负责驯养放牧马场里的牛羊马匹。 李文朗和南宫藏两人得知了北面退兵的消息之后,也干脆利落的放弃了金城,洵阳,平利等城池,一夜功夫,就退回了利州路。 “好,马场如今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是有了这些牧民和种马之后,战马的驯养算是不用我们操心了。”回到兴元府的李文朗看到刚刚安顿下来的牧民和大军出关带回来的大批牲畜,高兴的合不拢嘴。 “高兴个什么劲,这些牛羊等战利品可都是司马将军带回来的,除了留些做为大军的用度之外,其余的可都是准备要上交朝廷的。”南宫藏,此行没有捞到什么大仗,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本还想占据了金州不回。但是北方的战事虎头蛇尾一般结束,让自己的北面失去了牵制敌人的力量,心知光靠自己麾下的一万步卒,如何能久守?也就只能是按照军令的要求便宜行事了。 “哈哈,无妨,朝廷里如今能养马的夜及时我们这里的马场了,这些种马就算是上交该了朝廷,八成还是要放在这里驯养的。至于牛羊吗,马场里本就不缺。”李文朗依旧是开心的笑道。笑完,拉上南宫藏,哈有司马英等人,遍钻进军帐内吩咐亲卫准备酒菜,嚷嚷着要开宴庆祝了。 让姚元兴在一旁不住的摇头叹息,但是脚步也是不停,被李文朗一拉,也就坐在了军帐的几案后站不起来了。 端着酒碗的姚大公子,微笑的着听着这司马英在大散关外见闻,以及南宫藏和李文朗在金州的这个冬天里的战绩。不知不觉间,少年时仗剑闯天涯的梦想在心中就开出了新芽来。 第549章 渡江(二) 自从李文朗,南宫藏两人回军之后,加上退回兴元府休整的司马英麾下的三万步卒,整个利州路内已经云集了六万大军。让刚刚收复了金州的阿拉坦也是不敢掉以轻心。 原本以为自己会被三路夹击,在收到北路敌军慢慢退出的消息后,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大军缓缓而进,不过三日就收复了金州全境,算是又解除了西边的危局。然后也不再冒进,而是转身开始注视起江陵府东南方向的动静来。 因为那里的大江南岸,在岳州附近的江边,已经收到了有敌军探马过江了的消息。只是茫茫旷野上数百,乃至上千骑的探马撒开来,想要围追堵截的住,就不得不派出大量的骑兵,张开弥天大网,一点一点的仔细搜索了。 大江滚滚而下,在江陵府转向东南,然后又携带一江涛涛之水,一路东下。奔腾了千万里,到达金陵附近的时候,或许是江水已经有些疲惫,激流渐渐趋缓,但是江面的壮阔雄浑也是上游不曾见过的景像。 金陵西南三十里处,集结的水军战船,船桅如林,巨大的船帆远远望去如白云一般的遮住了大半的江面。 随着过江的探马日渐增多,凉军也感觉到了战事的急迫,所以驻守扬州庐州的数万大军,在主将扎那的指挥之下,开始派出轻骑沿江一路搜寻,围追堵截已经过了江的探马。 大雍如今在南岸已经陈兵过十万,青龙左卫两万五千轻骑,以及三万玄武军,五千白虎卫,步骑联军六余万人马,准备自金陵西南三十里的岸滩处过江。 一时间江面上千帆竞发。 南岸自然是水军的水寨,而北岸的岸滩上也在一夜之间被水军扎起了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半水,半陆的营寨。岸边上先期过江的两千骑兵,也在打探了些基本的情况之后,就集结在了水寨前,负责接应大军过江。 宋宏博驻马岸边,望着滚滚江水,眼神中的意气风发,似乎都要溢出到脸上来。只见江边旌旗蔽空,整齐有序的步骑联军,正在有序登船,先期出发的辎重船已经往返了数次,水军的战船对于这段水流还算平稳的江面上的水路,已经是烂熟于心了。 庞大的战船,停靠在深水区,厚实的跳板一路搭上了岸边的简易码头。延伸到江心水寨外面的,是猎猎江风和滚滚无边的水波。在江风的推波助澜之下,一进一退的波浪不停拍打着岸边的乱石以及树立在江水中的木桩。散碎的浪花被高高卷起,扑进半空中,使得江边一片水汽迷蒙。 “江北的凉军可有反应?”宋宏博眯眼望了一会,在江涛声中,大声的问道。跟在身后的一名将领连忙上前一步,高声回道:“江北的凉骑已经陆续在向水寨外集结,但是规模不大。不过是三五千骑的样子。 吕将军已经安排好,首次运人先送五千步卒上去,等到五千步卒上岸,进了水寨的岸上部分,相信就不用再担心凉骑半渡而击了。而且我军的探马也已经有两千多骑过了大江,如今全部集中在北岸滩头。” “嗯,好。步卒上岸后,轻骑兵优先,最后才是魏将军的白虎卫。如此梯次上岸,不用数日,就能攻击和州,滁州。进而北进盱眙,将淮南东路一分为二。”宋宏博大笑道,对于渡江以及过江后的攻击路线,早已经是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 回想当年的一路难逃,如今提兵再战,奉命节制东线攻击两淮路的十余万兵马,如何不心潮澎湃!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今朝! 大雍的步骑联军在水军战船的协助之下,如此高调又大规模的渡江,当然引起了北凉军将们的注意。 三千凉骑,围绕着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水寨,不断的袭扰,但是无奈对方准备充分,外有凉骑骑兵可以牵制自己,水寨内部也有千余水军,暂时充当步卒,守在颇为坚固的寨墙之内!让凉军一时间,无处下口。 “将军大人,南朝的大军有行动了。先前过江的散骑全部集中到了真州和州的交接地带,而且那里的岸边,一夜之间起了一座水寨,一直绵延到了岸上。”大雍步骑联军开始强行渡江的清晨,远在两百里外的扎那的军帐内,负责调度探马的将领匆匆向主将汇报着南岸的军情。 “可真是会挑地方,距离本将的驻地两百里,距离泸州也是两百多里。以为这区区两百里的距离就能让握北凉铁骑鞭长莫及了吗?真是小看了北凉铁骑来去如风的名号了。 可曾探得对方渡江兵力有多少人马?”扎那眼睛钉在羊皮地图之上,手指往地图上一点,对方渡江的地点,选在自己分兵驻扎的中间。但是位置并不出自己所预料。 自己此时最后关心的倒是对方渡江的兵力。一旦对方兵力优势太过明显,自己就有被分割包围的危险,所以这一点自己是十分的小心。 “回将军,小人也谴人偷偷过江探查过了。南朝似乎没有刻意封锁渡江的消息,根据发回的情报分析,在南岸的金陵西南方向集结的有青龙左卫的两万五千骑兵,白虎卫五千骑兵,步卒有玄武军三万余人,统兵大将正是原青龙卫统领宋弘博。 而且小人还探听明白,南朝军中白虎卫统领魏剑秋,青龙右卫的陶修,以及玄武军的几位统领,战时全部归宋弘博节制。”探马营的将领如实回道。 “哦!青龙右卫的两万五千骑,目前在何处?南朝窥视已久,定然不会只有这区区六万人马的。立即加强巡视,一定要给本将找出这青龙右卫的藏身之地。本将可不想战事正紧的时候,背后让对方刺上一刀。” 扎那一听对方只有六万人马渡江,心中有些惊讶。明知对方是分兵渡江,但也还算是在自己的预想之内。若是对方就如此这般的直挺挺的横冲直闯过来,自己反倒是要担心了。 第550章 渡江(三) “南朝在金陵附近的水军有多少兵力,战船是否俱在?”探马营的主将听完主将的吩咐,正准备回军中安排,又被主将招手叫了回去。 听完主将的再次询问后,不假思索的回道:“南朝的水军共有五万,这大江之中便驻扎有三万,分别驻扎在岳州,江州以及金陵三地,每地都是一万。据传回的情报来看,西边岳州和江州的水军,野有协助对方朱雀左右两卫渡江的意图,所以并无东下。 金陵附近,正在协助青龙左卫以及白虎卫,以及三万玄武军渡江的水军足有万人。其主力的战船等舰只俱在。这大江江阔浪高,寻常的渔船是不能堪用的。所以南朝若是想在别地渡江,只怕要等到金陵附近的大军渡完,才有可能。” “如此就好,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南朝的汉人,向来诡计多端。西边尚有庐州的驻军,京西两路有阿拉坦这位宿将在,也不须本将过多的操心,所以金陵以东的江面,一定要严加探查,确保我军左右两翼的安全。” 扎那听完大雍水军的分布之后,略微放下了心。但还是谨慎的吩咐麾下,加强江岸的巡查,免的被对手所乘。毕竟情报中还有四万多的兵力没有现身,让他如何敢掉以轻心。 金陵附近的六万大军,连同辎重等物,陆续数日,才得以全部过江。江北的水陆连寨一时间被军士战马以及大量的物资填充的十分拥挤。但好在三军士气高昂,军纪极为严苛,一边凭寨据守,一边梯次渡江也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宋宏博第二日就随轻骑一起过江,在军寨里不过是休整了一日,等待更多的军卒过了大将之后,便指挥麾下的两员部将各带万骑分两路,分别攻取北面的盱眙以及和州州城。 两路骑兵行军极快,不过一天的时间,远在扬州的扎那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分别攻破了两座城池。 “可曾探查到青龙右卫身在何处了?”扎那有些焦躁的问道。前方的军报已经送来盱眙城破的消息,紧接着就是和州城破。但是自己还在忧虑大雍另外一支军马的藏身之处,而不敢再次分兵迎敌。情绪就可想而和了。 “回将军,小人无能,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东南方向两百里外的探马损失情况似乎有些异常。小人已经加派了兵力向西探查。相信下午就能有消息传回。” 探马营的将领小心的回道。 “东南两百里外?”扎那一边重复着麾下的情报,一边将手指顺江东下,当手指停在了两百多里外的孤山脚下的时候,顿时瞪大了眼睛叫到:“不好,速速传令,大军立即集结,攻击前进,向滁州进发。 另外传令庐州驻军,派兵向我靠拢,先占据滁州,保持我军道路通畅,同时切断盱眙和州两地敌军之间的联系,伺机先消灭盱眙的一万敌军。” 扬州东南两百多里的孤山脚下,靠近北岸的江中有一个巨大的江心岛。虽是陆地,但是平日里根本就是个不见人烟的地方,但是在大雍西边六万大军渡江后第二日的凌晨,江心岛靠近南边的岛岸边上迅速的开出了百余条小船,靠着岛岸北面的狭窄江面上不过四个时辰,就架起了一座浮桥。 浮桥上面铺满厚厚的木板,犹如一条平坦的大道,横卧在刚刚微亮的晨曦里。紧接着就是滚滚的闷雷一般的马蹄踏过木板的声响撕碎了晨曦的宁静。两万五千骑青龙右卫的骑兵在陶修的率领下,狂飙一般的冲过浮桥,踏上了江北的土地。 憋了数日的骑兵们,终于可以尽情的挥散心中的豪情了。零散的凉军探马,在滚滚的长龙面前,几乎没有还手和传递处消息的时间。大军一路所遇的十数支探马小队,全部丧生在青龙右卫频频举起的弩机之下。 直到扎那的手指点在了孤山脚下的时候,凉军才明白了这支影藏了数日的大军的渡江方式。先是趁夜度过南边的江面,早几日边将大军影藏到了这座荒岛之上。待到西边强度开始之后,才猛然亮出了锐利的獠牙。 凉军的集结速度很快,东南方向的幸存的探马回来的也够及时,但是身后却带来了两万多骑的滚滚骑兵。 两万五千骑兵,距离扬州五十里,齐齐停马休整。开始等待身后行军速度稍慢的两万步卒!黄昏时分,大雍的步骑四万大军就驻扎在了海陵南郊。 “好,果然是南朝第一骑将。这一手分渡合击的战数,用的果然纯熟。可惜,本将麾下的骑兵,也不是泥捏之物。以为占据了两座城池,就能困住我麾下的三万大军吗。 来人,传令大军向西,按原计划向滁州靠近。另外发出鹰信,让庐州驻军出兵接应。想让本将两面受敌。看是本将的马快还是你那步骑杂糅的军马快。若是被本将麾下的勇士们先寻得战机,只怕盱眙,历阳两城,就要被本将的两路大军反向合击了。 再是不济,这中路大开的,自己尽可以自滁州跳出松散的合围,和庐州驻军汇合。有了六万骑兵,在面对十万大军,胆气也就能壮起来了。” 军令迅速得被执行了下去。不过半日功夫,三万凉军边一头向西扎去。直扑滁州。同时庐州的守军,在得到主将得军令之后,也分出两万骑兵,轻车简从,自西而东,兵指滁州。 宋宏博等待了两日之后,亲率两万步卒以及仅剩的五千骑,直取滁州。徐徐后进的中军,在两万步卒抵达滁州的时候,城内的留守的千余凉军落荒而逃,将一座城池,以及城内的两万余附属南军丢给了宋宏博。 几乎再在宋宏博破城而入的同时,东西两边,两支各两万骑的凉军便冲到了城外三十里处。赫然是扎那亲率的两万薛怯军和驻守庐州的三万凉军中分出的两万骑兵同时到达。 第551章 渡江(四) 大雍两路渡江大军,随然进展顺利,在东西两面,形成了对扬州的松散包围。扎那以及三万凉军,腹背受敌,要面对的是将大雍步骑联军近十万人马。但是不过是两日之后,局面就变成宋宏博独自面对两面四万骑兵的夹击了。 自孤山脚下渡江的青龙右卫对于急忙西进滁州的凉军自然是紧追不舍。使得扎那的大军也不敢过于急进。需要时刻保持体力,防备着身后这支缠上了身的南朝骑兵。凉军你追我赶的一日行进了百里之后,三万凉军一分为二,两万薛怯军依旧是向西疾行。 而分出的一万部族骑兵缓缓减速,然后悠哉的转身,等待起了身后追来的两万多骑的青龙右卫来。 明知这一万骑兵是故意留下来,作断后阻敌之用,右卫的大军,本想一股作气冲过去,但是凉骑似乎并无心作战,每次都是辅一接触便拨转码头回避。 凉军战马的脚力本就胜过一筹,加上马背上的功夫也比大雍的骑兵高出一线,所以陶修空有两万多骑的优势兵力,但是一日交战下来,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反而是被凉军牵着鼻子一般的在扬州城外转起了圈子。 “将军,凉人似乎只想牵制我军,并无决战意图。先前的两万凉骑定然是奔滁州城而去,抢占西逃的通道去了。”停马休整的间隙,陶修麾下的探马营将领上前汇报道。 “既然如此,我军就不要理睬着一万部族骑兵了。后面的玄武军,距离我部还有多少路程?” “回将军,后面的玄武军,距离此地不过数十里。他们的行军速度极快,若是我军今晚在此地扎营,估计明天午时,玄武军就能在此营休整。”探马营营将领答道。 “传令大军,两军汇合后,稳步向滁州推进。”陶修作为主将,这一日的追逐之下,当然是早就明白对手留下一万兵力的意图了。 “得令。”传令兵接过令箭,就像后方奔去。 看着天色渐渐变晚,大军所在的位置,正式和扎营,于是陶修随口吩咐道:“好,全军扎营。多派探马在营外加强巡视,不能让两军趁夜偷袭。”主将一声吩咐之后,探马营将领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但是陶修心中却是有些忐忑不安。 用过晚饭之后,强压下疑虑,裹起行军毯,慢慢睡了起来。直到午夜时分,营地外响起一阵阵的号角声,只惊的刚刚安睡的陶修浑身毛发竖立。猛然惊醒后,和衣而卧的主将一掀军帐的门帘就准备呼叫亲卫。 值守在帐外的亲卫听到主将开口,刚听见帐内由些动静的时候,便应声而入。 “将军,是营外凉军故作疑兵,想来是疲军之计。”亲卫入营后小声的答道。凉军入了中原数十年,对于这些中原常用的战术,倒是学了不少。虽然简单,但是效果却是极好。 “速速传令,探马营加强巡视。五千老卒取弩机马刀,守住寨墙。其余人马熄去火把,安心休息。除非凉军倾力来攻。否则一律不用理会。”陶修心中暗笑。此等疲军之计,自己不屑使用。没想到这些来自塞外的胡人倒是先用了起来。或许自己的忐忑,便是来源于此吧。 短促的军令下达完毕之后,便又躺下,开始呼呼大睡起来。相信有了这些安排,营地就再无隐患了。凉军果然只是派出了极少的骑兵,在外围鼓噪。 如此三番之后,见南朝大军无动于衷,也就退去,不再作无用功了。 “这陶修果然是个宿将,如此,勇士们也安心休整,等明日再寻战机吧。”凉军负责断后牵制的万夫长,此时在临时营帐内,不着衣甲,倒是有些儒将的风采。 只是两鬓间虬髯的胡须破坏了这第一等的风流。 两支大军相距数十里,在春寒料峭的星辰之下,开始共同等待起了黎明的到来。 沙漏沙沙间,天色就渐渐亮了起来,阳光尚未送来温暖的时候,大雍的军营里就早早的鲜活了起来。负责晨炊的火头军,赶在天色尚未明亮的时候,早早的准备好了全军的饭食。 细心先照料号了战马之后,各伍军卒们才开始有序的领取早饭。风卷残云般的消灭了分到每人手中的十两炊饼夹肉,外加一万热气腾腾的牛骨汤。战时,大雍骑兵是每餐有肉的。这样的待遇也让这些从军的小伙子们身上的肌肉里鼓胀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配合上马刀和骑枪,不算马术,单说战力的话,已经丝毫不逊色于草原上吃奶酪喝马奶长大的胡人了。再加上大雍军士严格艰苦的训练,相互间的配合更是十分默契。 所以大军相遇,大雍的骑兵已经丝毫不会有心里上的畏惧了。 “各位,扎那已经亲率两万薛怯军直扑滁州而去,留下一万部族骑兵妄图牵制我军。据宋将军传来的消息,西边的庐州也有两万骑兵再向滁州靠近。按照凉军的速度计算,此时,四万骑兵已经兵临滁州城下了。 而滁州城内,宋将军身边只有五千骑兵,以及三万步卒。所以我军今天开始,不再与凉军牵制兵力纠缠,速速向宋将军靠拢。骑兵清晨立即出营,西进五十里扎营。此地留五千人马,接应后方的玄武军。 另外命令玄武军,今晚务必与我汇合。”宋宏博一早就聚将升帐,将简短的将军令传达了下去后,亲自领军出营。 凉军的万骑见大雍骑兵行军缓慢,进军五十里便再次扎营,也就没有主动袭扰。只是安静的保持着十数里的距离。 “万夫长大人,南朝的骑兵兵力胜过我军,贸然进攻占不到便宜,可否考虑下,从后面跟进的两万步卒下手?虽然也是骑在马背上行军,但是他们在马背上的战力,几乎等于零。若是我军猛然一个冲击,或许会有意象不到的大胜。” 凉军的万夫长盯着对手,寻找破绽而不得的时候,麾下的一名千夫长上前建议道。 第552章 渡江(五) “哦!你有探知过,这两万步卒的战力如何,领军大将是谁吗?”万夫长微微一笑,抬起头,望了望这位平日里就颇有些心机的麾下笑问道。 “当然,小人已经问过探马营的兄弟们了。这两万步卒乃是南朝这几年新征召的新兵,几乎都是没有见过血腥的沙场新丁。领军将领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都是入驻临安的四万玄武卫中被发配出来的军官。 军容虽是整齐,但是战力想来不会强到那里去。若是将军有顾虑,小人愿意联合两位同伴,前去试探一番。”那名千夫长早就将步卒的情况打探的清楚。如此一说,倒是让万夫长心动不已。 本来扎那将军给自己的命令,不过是让牵制一番这数万步骑联军。只需争取三日便算成功。所以自己也没有过多的想去主动攻击。按照南朝大军眼前的速度,要走到三百里外的滁州,恐怕还需要三日功夫,如此,自己已经达到了牵制的目的。 但若是能一战击溃步卒,那这支大军到达滁州的时日恐怕就要再拖后几日了。对于自己的撤退和主将攻击滁州都是大大的有利。 想罢这些,万夫长微微点头道:“也好,本将便给你一支军令,暂时节制三千人马,前去一试。记住,若是事不可为,一击既走,千万不可被对方缠住!让勇士们白白流血。” 当日晌午后,三千凉军就悄悄拔营回身向东,迎头撞向了刚刚在前面营地暂歇后匆匆上路主赶主力骑兵的两万玄武军步卒。 “千夫长大人,南朝步卒外围戒备十分严密。我等尚未靠近步卒三十里就遇上了在外围巡视的探马骑兵。”千夫长听着探马匆匆报来的消息,心底一时间颇有些失望。 千夫长正准备放弃,猛然回头看了看跟着自己奔出了数十里的三千骑兵。不甘心就此回头的千夫长停下了坐骑,急声问道:“对方行军队伍前后相距多远?两翼可有骑兵护卫?与我军探马交手的胜负如何?” “南朝步卒两万人马,一字长蛇型行军,前后拉出了十数里左右的距离。两翼有骑兵护卫,大约五千骑。我军最前方的两支十人的探马小队,遇见的对手,数量也是相当。两场短促的厮杀之下,伤亡不相上下。但是两次都是我军抢先发现对方,伏击不成,再正面短兵相接的结果。” 探马营的将领语速很快,所说的内容也较多。几乎是再千夫长问话之后就脱口而出,将千夫长所问的三个问题全部回答完了。 “好,行军距离超过十里吗!长生天果然是给我们送来机会了。”千夫长哈哈哈一笑,笑罢豁然转身,对探马营的将领道:“将所有探马集中起来,清理一下对方步卒两翼外围的哨探。” 探马营将领得令匆匆转身自取安排不提。 千夫长说完之后,又对身边另一位暂时归自己节制的千夫长吩咐道:“将你麾下的千骑一分为二,每部五百骑一人三马。待探马清理完毕对方的眼目之时,先在两翼稍远处纵横驰马,带起烟尘。 探马营得手之后,立即前去佯攻对方步卒,若是对方两翼谴骑兵来追,直管往西引开。” 那千夫长得令后也连忙离开。回归本部开始整顿人马,带上所有的备用战马,匆匆向玄武军的两翼散开。 “剩余人马随我迂回到南朝步卒的身后。”千夫长一连串的军令下达之后,三千骑兵轰然分出。跟在身边的两千骑兵再一次的奔驰起来。三十里后,凉骑开始减速。 “换马!”一声低喝之后,两千凉军纷纷在减慢了速度的马背上跃上了备用的战马。 “千夫长大人,南朝步卒已经走到了我军的前方。两侧负责引诱的骑兵已经准备出击了。”探马将最新的情报流水般的送了过来。让千夫长的心情激动无比。 若是自己此番一举击溃眼前的这两万步卒,造成对方大军的混乱。说不得自己凭着三千铁骑也能上前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凉骑虎视眈眈的时候,而大雍的步骑联军,还是一路缓缓而行。骑兵为了配合步卒的速度也都是按下速度。尽心的护在步卒的两翼。玄武军虽是步卒,但是军中也又不少驽马负责驮运物资,必要时也供军卒们代步用。 但是往往不是紧急行军,步卒们都是宁愿自己步行,也不愿意再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加到马背上去。因为驽马的背上已经放满了粮食武器等物。但是此时主将已经下达了军令,要求今晚扎营时一定要追上前方的骑兵。 所以军士们也就只能狠心的跨上马背,变身“骑兵”加速赶路了。 已经有探马探查的清楚,刚刚休整过的营寨距离前方的骑兵新的宿营地足有五十里。也就是说,步卒下午三四个时辰内,要行军五十里,两路大军才能顺利汇合。 此时时间过去还不到一个时辰,前军不过走出十余里,后军几乎刚刚开出临时营寨。 “吕将军,华将军,玄武军两万人马的行军距离似乎拉得有些大。末将麾下只有五千人马,如此场的距离,想要护卫两翼,颇有些吃力。可否考虑缩短一下距离。万一首尾遇到不测,也好迅速反应。” 玄武军的两名统领在勉强可辨得官道边上,正望着前后不见尽头的行军队伍。只见一员骑兵将领匆匆驱马赶来。远远的在马背拱了拱手后,没有半句客套寒暄,就直奔主题的建议道。 “嗯,顾将军顾虑的是,我和华将军,也正在考虑此事。待我们击鼓调整一番,这大道颇宽,本将先让麾下军卒让出一半道路。然后华将军将你麾下军士提速追上来,让两军齐头并进即可缩短一半的距离。如此安排,华将军,顾将军以为如何?” 吕飞先是望了一眼大道上三人并行的行军序列,然后出言建议道。 第553章 渡江(六) “如此,我需要分神护卫的距离也就减少了一半。正好可以再增加一波探马数量,将警戒范围扩大到两翼五十里外。也不知道凉军想干什么,刚刚竟然一下子加强了两翼的袭扰强度。让数支装上枪口的探马小队损失惨重。”顾涛笑着说道。 自己麾下只有五千骑兵,护在两翼,一边就只剩下两千余骑了。现在大军拉出十数里的距离。让自己护卫起来,着实有些吃力。所以才有此行的协商。既然对方采纳了自己的意见,顾涛当然是不会再有其他的说法了。现在就看还没有说话的华彦将军是否认同了。 “如此也好,我这就命人击鼓传令。”华彦也附和道。官道宽度六人并行也勉强可行。三人都是知兵之人,当然不会拖泥带水。当下就命麾下在道旁架起行军鼓“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十步一鼓,是疾行的号令,对方难道发现我军了吗?”凉军千夫长正在等待着派出的小股骑兵上前骚扰以引开护卫对方的骑兵。突然听到了南朝步卒急进的鼓令声,惊异的问道。 “回千夫长大人,勇士们已经靠了上去,对方有些反应也是正常。且看对方护卫的骑兵如何反应,我军才好定夺下一步的行动。”前边的另外一名千夫长随口回道。 两人说话的间隙,玄武军右边的突然烟尘阵阵,接着就是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压了过来。 “传令,分出一千五百骑上前迎敌。”顾涛刚刚和两位步卒将军协商不过盏茶功夫,就听到了右边的变故,当即沉声下令。大军右侧的马蹄声沉闷异常,虽然烟尘滚滚,但是根据多年的战场经验,顾涛还是瞬间就判断出对方的兵力绝对不会超过两千骑。 “呜...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从亲卫手中的牛角号中传出。大雍一千五百骑骑兵随即在马背上架起弩机,脱离了步卒右翼,斜斜的迎向了那一片烟尘。 右翼的骑兵迎向凉军刚刚消失在烟尘里的时候,大军的左翼又响起了“呜...呜呜...呜...”的号角声。 “探马刚刚失去了外围三十里的探查范围,这么快就上来了两支骑兵。这北凉骑兵果然十疾进如风啊!传令,左翼分出一千五百骑上前迎敌。”顾涛心中的惊讶一起便灭。 这附近留下来断后的凉军不过一万骑兵。主力还在宋将军那边,能到自己两翼的定然是小股的袭扰小队。看动静右翼已经出现了一千多骑,这左边的烟尘和马蹄声也不过是差不多的规模。最多不过是一千五百骑。 两边已经出现了三千骑,估计就是袭扰的全部兵力了。自己再派出一千五百骑迎敌,也不算是轻敌了。至于两翼只剩下千骑的护卫,那里还会有什么问题?凉军已经没有兵力再来骚扰步卒了。 但是事实并没有如顾涛所料,左翼的骑兵追出去不过小半个时辰,正在调整行军队列的步卒后方,再一次的传来了“呜...呜呜...呜...”的号角声。 顾涛听到这种长短不一的号角声后,脸色微微变色。只怕先前的两支都是对方的疑兵,如此简单的调虎离山计,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速速传令,命两翼追击的骑兵放弃追击,迂回向队尾包抄。”这是北凉骑兵攻击的号角,作为在大雍军中的将领那里会听不明白,发觉了异常就立即修改了军令。虽然如此作为,会让麾下的骑兵们有些忙乱。但是总好过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纵马冲击正在行军的步卒。 此时在步卒两翼护卫的骑兵只有余两人马,而且还是分守两边。亲卫们自怀中掏出号角声,在马背上迎风吹起了命令追兵回援的号角声。 战场上容不得迟疑,虽是身边仅有千骑,也只能是迎头撞上去了。主将一个动作,身边的一千骑兵也都毫不停留的提起马速,冲向号角声最为紧急的步卒末尾处冲击。冲不过数里,距离队伍的尾端尚有四五里的时候,斜刺里突然奔出一群受惊的马群。恰好挡在自己前进的路上。 “是北凉的战马,或许先前追击的弟兄们已经得手了。”顾涛身边的一名亲卫颇有些兴奋的喊道。 “若是得手,岂能没有探马回来送上消息?此次是本将不慎,着了对方的道了。 不过这眼前的马群不过数百匹,速速绕过去,尽块堵住对手的冲锋,给步卒争取一点结阵自保的时间吧。”顾涛瞪着眼睛大声的呼喝道。 麾下千骑,立即向外围一拉缰绳,千骑骑兵在疯狂的马群后面,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依旧是目标不改的冲向号角声不断的地方。 “将军,我军的探马只能探查两翼数里的地方,凉军带起的烟尘已经出现在眼前了。”正在调整行军速度的玄武军华彦部刚刚依照鼓点声将一步一鼓的缓慢行军状态变更为十步一鼓的疾行,领军的华彦就听到了军伍最尾端的凉军骑兵冲锋的号角声。 紧接着就有一骑拼命的拍打着战马,疾奔而来,到了华彦的面前翻身下马,大声的汇报道。声音中满是焦急和慌乱。 “慌什么,有顾将军的骑兵在,区区凉军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华彦早在听到凉军三番五次吹响的军号声时,就已经明白不摆出阵势打一场,身边这条盯上了步卒的孤狼是不会罢休的。 但是护卫的骑兵已经分出两路三千骑,去追击那些诱饵了。仅剩的两千骑,左右两翼一分,一路在队伍的前端,一路在队伍的后部,能立即顶上去的也就只有一千骑了。 俗话说将是兵之胆,身为一军主将,知道自己此时绝对不能出现慌乱。所以华彦颇为镇定的训斥了一句有些慌乱的探马之后。对着架好在路边的军鼓旁吼道:“传令全军停步,各部结阵向中军靠拢。” 而不远处的吕飞几乎是同时下达了同样的军令。 道旁的鼓声再变。 第554章 渡江(七) 官道两边,传令的鼓声急促而又激越。两万行军中的步卒反应十分迅速。不过片刻,就以各厢为单位,在官道两侧摆出了四个大小几乎相同的小圆阵。长枪在外,盾牌为墙,手持弩机的弩手和驽马等物资在军阵的最中心。 这片刻的功夫,凉军早已经冲进了众军的视线内。 没有冲到匆忙结阵的步卒身边大肆砍杀,并不是凉军的仁慈,而是他们的面前被匆忙纵马而来的一千大雍骑兵挡住了去路。 两支骑兵根本就没有停留的对冲而过。像是两道洪流轰然砸在了一起,直撞的火心四溅。 两千凉军,骑弓再手,准备将距离拉进到一百步之后才张弓放箭,这样的射程是马背上骑弓的最佳射程。同时一百步的距离,也能保证大军和对手正面冲撞在一起之前,除了留出拔刀的时间以外,还能射出第二轮长箭。甚至有些神射手,能射出第三支长箭。 大雍的骑兵自然也不例外,早早的就将弩机举在了手中。距离接近到三百步的时候,凉军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全部缩在了马背上。 拼命的让自己的身体不要成为对手弩箭的攻击目标。但是对手却没有如往常那般的击发机括。而是驱马不停的加速。怪异的举动让凉军的千夫长十分意外。 不过相对冲杀的速度是极快的。不过瞬间之后,眼见距离就只剩一百五十余步了。伏身马背的凉军此时纷纷开始直起了腰身,右手自箭囊中取出长箭,搭在了弓臂上,准备挽弓发剪。 但是刚刚直起身来的凉军们却听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咻咻咻咻......”的弩箭破空声,密集的响起。 “这帮懦弱的汉人,冲到这么近才齐射弩箭,真是浪费了手中弩机三百多步的射程了。”千夫长身边的亲卫恨声低骂道。 “你个兔崽子,一脑子肌肉,这不是对方懦弱,而是狡诈。此时放箭,劲道更大,杀伤力更强不说,还能打乱勇士们放箭的节奏。原本可以放两三轮长箭的,此番只怕是两轮都要勉强了。不要纠缠,一轮箭后,穿过去攻击对方的步卒。” 千夫长眼神狰狞,长箭应声离弦而去,然后收弓拔刀,动作一气呵成。胯下双腿猛夹马腹,当先向着对手最薄弱的地方冲过去。 那薄薄的骑兵后方不远处,就是还在奔跑结阵的步卒。此时若能顺利的一冲而过,两千凉军定然能够将这两道尚未成型的步卒大军拦腰斩断。然后往复冲杀,就是自己随心所欲的事情了。 至于身后的对手,在自己冲破步卒腰眼的时候,是绝对不敢再追击自己的了。因为担心如此会将自家的阵型冲击的更加混乱。因而只能是在一边充当个看客的角色了。 想着这些美妙场景的瞬间,危险接近的征召陡然刺激上了脑袋,手中的弯刀下意识的向前挥起。定睛看时,镔铁弯刀砍在了一杆串了两人的长枪枪头之上。一阵巨大的反震力道,震的手臂有些微微发麻。错马而过的瞬间,惨叫声在耳边不断的响起。 一蓬血箭险些飙射在眼睛之中。千夫长本能的闭眼防护,再睁眼时,看见的是周围血红一片的手持骑枪的轻甲骑兵。 对手的骑兵人手一杆长枪,端平了握在手中,锋利的枪尖闪着幽幽的寒光。千余杆长枪在马头的正前方位置,形成了一道道嗜血的锋芒。马背上的骑士们催动战马,凉军撞击的瞬间,长枪的枪头刺入了阻挡在马前的一切障碍之上。 而这个障碍,正是自己麾下的勇士。手中的弯刀挥舞的再快,也够不上砍在握着将近一丈长度枪杆的敌人。重载第一排的凉军能像自己这般凭着本能避过枪尖的少之又少! 但是自己麾下的勇士们也没有给名满天下的北凉铁骑丢脸。被长枪扎透的勇士们不顾创口处激射而出的鲜血,和撕心裂肺的痛楚,一个个悍不畏死的丢开弯刀,双手死死的攥住扎在身体内的枪杆。给身后的勇士们创造出无数的机会。 身后的凉军军士们也没有辜负这些用命换来的机会,纷纷挥刀上前。但是背被攥住了长枪的大雍骑兵们并没有慌乱。而是干脆利落的撒手弃了长枪,反手拔出马鞍边上最顺手位置上的马刀。 和冲上来的后排凉军砍杀在了一起。 千夫长马速很快,错开第一名敌人之后,几乎是瞬间,第二名敌人就冲到了自己的身前。对方手中的骑枪已经不在,手中握的是一柄狭长的马刀。刀锋的长度远超过自己手中的弯刀。 但是千夫长的一双手臂上多年的征战熬炼出来的力气何止数百斤。加上沙场厮杀出来的杀人经验,本能一般的举刀就是一招狠辣刁钻的斜撩。同时自己的身体微微一侧,轻巧的躲过了对手直愣愣砍上脖颈的一刀。 两马交错而过,大雍骑卒腹部轻甲的链接处喷溅出一道血花。胯下的战马并不知道主人已经重伤,依旧是速度不减,带着一路喷洒的热血,直奔出十数步后,马背上的骑卒才不甘的被战马摔在地上。随即身后的马蹄便猛然踏上,踩碎了一切落马的事物。 千夫长毫不回头,又挥刀迎向了下一个冲过来的对手。疯狂的挥刀,杀戮,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发泄出堵在胸中的一口郁浊之气。 顾涛一路冲锋在前,手中的一杆骑枪如毒蛇一般,凭着战马的速度,一路扎透了两名不顾生死涌上前来的凉军骑卒。骑枪猛然被凉军的一柄弯刀磕再枪尖处,巨大的反震力道,加上枪杆中已经串起的两人的重量,压迫的骑枪正要断裂的瞬间,顾涛松开了握枪的右手。 卸下了大半的力道后,拔出刀柄顶端带有篆字标记的马刀。 主将在前,身边的亲卫也都是军卒中的雄健之辈。大雍的千余骑以顾涛以及身边的亲卫们为锋矢的尖端,像是一把锥子一般的刺开了狂奔而来的凉军军阵。 第555章 渡江(八) 一轮弩箭,再加一路冲杀之后,两千凉骑,就倒下了将近五百骑。剩余的一千五百骑凉军冲过了前来拦阻的骑兵之后,直面梦寐以求的南朝步卒的时候,兴奋之情全部显示在了一路狂奔不恤马力的凉军的怪叫声中。 望着气势汹汹高速逼近的凉军,四座步卒军阵的中高耸起来的望楼上,两面将旗在初春的风中猎猎作响。 “华将军,凉军冲过来了。青龙卫的骑兵已经纠缠不住了。”最靠近两支骑兵接触点的华彦刚刚蹬上了简易的望楼,放眼观察一下战场的形式,身边跟着的亲卫眼神极好。远远的看见了前方负责观察敌情的军士用力的挥舞着传递信号的小旗。 小旗的更前方,被凉军带起的烟尘,看着已经渐渐入了眼帘的飞扬的尘土,亲卫大声的提醒自家的主将。 “来的好,击鼓迎敌,也好让顾将军收拢一下骑兵,准备战后的追击。”华彦眼光扫过自己麾下的步卒,对于步匆忙间对于行军到结阵的转变,反应的速度还是颇为满意的。 听着前来汇报的探马送来的消息。凉军和前去拦截的青龙卫一个对冲,就留下了对方五百多骑,而自己倒下的略比凉军少的战果也不惊讶。虽说兵力只是对方的一半,毕竟这支青龙卫成军已久,手中的弩箭和马刀骑枪,可都是装备的齐全。 虽然最近几年没有大战,但是小规模的实战也是一直不断。军中将领都是知晓,百炼不如一战的道理。 占据马刀和弩箭上的优势,青龙右卫取得这样的伤亡比例,对于指挥的将领来说,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表现。但是转念一想,骑兵需要为身后所护卫的步卒争取一些布阵的时间,倒也说不得就是指挥不利。 但是但就这支骑兵来说,已经算的上是可以正面和曾经名满天下的北凉铁骑正面较量一番的精锐了。右卫如此,作为宋将军亲自整训的左卫,战力当不在右卫之下。 由此可见大雍这数年来坚持不懈的投入和粮草甲仗器械的消耗还是有成效的。 可惜的是朝廷只养的起青龙朱雀,以及散存的控鹤和兴元府的李元朗部。骑兵的数量远远不及人口仅仅数百万,却拥有数十万上马能挽弓之士的北凉。如若不然,装备起数十万的骑兵,渡江一路北上,和北凉对战于江北乃至中原,都不只是拖延至今的梦想了。 至于眼前的战局,凉军不过只剩下一千五百余,就算自己麾下的步卒是匆忙布阵,但是任何一个五千人的步卒军阵,都不会忌惮这区区一千多人的攻击。 不说阵中的一千五百弩手早早卡上箭槽的弩矢,单就是军阵外围足以抵挡北凉长箭的大盾,以及枪尖斜斜的架在盾牌,枪攥撑在了地上的长枪阵,就足够让这些兵力单薄的凉军骑兵胆寒了。 长枪阵只要配合得当,再有纪律严明的军卒来持枪,天生是骑兵的克星。至于凉军在马背上唯一可以依凭的骑射功夫,在射程远胜骑弓的弩机面前,也是不堪大用的。 华彦军令下达之后,眼光还是盯着正面的烟尘尽出,但是脑子里的想法已经飘散天外了。身边的亲卫们连忙传下军令。准备迎敌的鼓令声响彻天地之间。官道对面,交错布下军阵的吕飞部也响应起隆隆的鼓声。 “将军,快看,步卒的将旗已经树起来了。”同样的杀透了一阵的顾涛拨转马头。带着身边已经伤亡过半的麾下,看着凉军透阵之后毫不停留的背影发愣的时候。身边的一名亲卫手中的马刀往步卒的军阵方向一指,高声的大叫道。 两翼出击的骑兵也撤了回来,空旷的战场边上,两边几乎同时奔来数骑探马,远远的就大声的汇报着出击骑兵归来的消息。 “好,先收拢兵马,看来吕将军和华将军已经准备好了。如此我们就不需要在凉军尾部送行了。全军听令,随本将绕过军阵,等待战机。”顾涛眯起眼睛看来看身后,果然见到两面将旗分别在官道两旁的军阵中迎风飘扬。 心中微微惊讶。此番凉军的袭扰和最后的突袭,显然是超过了自己的预料。本以为自己这一千人马怕是要全部填在此地,才能为身后的步卒赢得一些时间,将已经失去的优势扳回来一点。 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轮对战之后,身后就竖起了将旗,敲响了准备迎敌接战的鼓令。正在行军中的步卒能有这样的反应速度,大大的超过了自己对于步卒的认知。要知道,自己自听到凉军的冲锋号角声,到一轮战罢,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惊讶归惊讶,不过有如此善战的队友,总不算是坏事。当即也不再纠结,而是专心的收拢骑兵,缓缓的退在了步卒的军阵之外。 四千多骑的青龙卫依旧分立官道两边。默默的注视着眼前步卒作为主角的战场。 场中的凉军千夫长,在冲锋的同时也在时刻关注着自己身后退路上的消息。虽是凶猛的扑向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步卒军阵,但是接近到数百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对方忙而不乱的气势。 挡在眼前的军阵,少说也有数千人马。光是外围的盾牌和长枪阵就足够令人心寒了。至于阵中还藏有多少兵力,自己也是没有把握猜透的。而且这样的军阵一字的摆开了四个。自己就算冲垮了其中的一个木叶无法对这些步卒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在看对方结阵的速度,只怕也不是寻常的弱旅。至于分兵摆开四个军阵,纯粹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鹤唳的防护。 “千夫长大人,两翼的引诱计划只怕被汉人识破了。对方的骑兵已经撤回,并且重新集中了起来。南朝青龙右卫装备的是一人双马,此时怕是已经换好了战马,就在等着我们攻击不利之后,就会衔尾追杀过来。 第556章 渡江(九) 不如先暂避锋芒为好。”千夫长身边的亲卫百夫长一边和主将并行奔驰,一边在主将的耳朵边上大声的提醒道。 “不能如此白走一遭,要退也要先砍下一面将旗,不然如何能在将军面前交差!”千夫长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是冲锋的军令已经下达,如此畏敌不战,只怕会给自己留下个懦弱胆小的名声。这样可耻的名声对于一向要强的千夫长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随着凉军的冲锋,凉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凉军狰狞的面容和狼嚎般的吼叫声已经传进了步卒们的耳朵里。但是看起来却没有一人胆怯或者恐惧。 尽管玄武卫分兵入蜀时,大半老卒都分在了入蜀的六万大军中,但是留下来的万余老卒,还是在再次扩军的时候,被抽调集中后,又均匀的打散,编入了新扩充的新卒之中。 所以这两万步卒中伍长以上的军官,刀下都是见过血腥的。有他们在,身边训练多年的新卒们也算是有了胆气。加上最近数年,小规模的厮杀也磨练出了部分新卒。 ...... 凉军冲击的速度极快,迫近四百步的时候,阵中核心处,一员小校手中令旗猛然划下。数十名站在弩阵最前端的军卒,左手稳住斜指半空的弩机,右手轻扣机括. 弩箭飞出,疾似流星。短小的弩箭在弓弦的推动下,冲向半空到达了最高处后,又掉头向下,在巨大的惯性中,狠狠的扑向高速冲锋的凉军马前。 数十只弩箭的落点,散射成一道弯度极小的弧线,射入凉军马前约五十步。激起的烟尘一飘即散。但是却落在了身处高出的小校眼里。奔涌的战马和铁蹄瞬间就将那露在地面以上隐约可见的弩箭尾端踏在了尘土之下。 手持令旗的小校恢复平举的令旗再次挥下时。弩阵内的五百余弩手齐齐扣动机括,送出了五百多枚弩箭,如雨点般冲入了天空后,又呼啸而下。紧接着又是五百枚弩箭,一次的摄入半空。如此往复三轮后,第一轮射击的弩手们已经再一次的上好了弩箭。 “散开。”凉军的千夫长眼见对方不算密集,但是绵绵不断的弩箭飞入了半空,心里最后一点的期望也不得不落空了。面对准备完毕的两万步卒,自己这两千不到的骑兵,根本就冲撞不出一点浪花。 而且调整过后的南朝骑兵也已经在背后举起马刀了。此时若是还一味的猛冲,那么跟随自己前来的三千勇士,只怕是回不到扎那的大纛之下了。 而主将嘱咐自己不要蛮干的话语还在耳边,如此电光火石之间般的画面和现实的局势在脑海里闪过。如同一道闪电一般的将自己震得脑海一片清明。口中随即就是一声大吼。 一千五百多骑凉军瞬间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让原本较为密集的冲锋阵型,一下子稀疏了数倍。使得密集的弩箭呼啸扑入阵中得时候,造成的直接伤害下降了大半。 只有数十骑依旧在箭雨覆盖下的倒霉骑兵被短小沉重并且锋利异常的纯铁弩矢扎在胸口,脖颈,战马或者是四肢之上。被弩箭钉在要害部位的凉军反倒是落了个痛快,瞬间毙命之后,被高速冲锋的战马甩下马背,算是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那些没有射中要害的军士才是最为痛苦的。告诉的弩箭扎进肉体的痛苦,瞬间刺激的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的就是无边的剧痛,以及握不住马缰被摔下战马之后的恐惧。大脑尚且清晰的时候,面对眼中硕大的马蹄越来越近的场景,无论是多么悍勇的勇士,也会颤抖不已。 更有甚至,马蹄踏穿了自己胸膛,砸碎了自己手脚的时候,偏偏头脑里疼痛的意识还在清清楚楚的挣扎着。 数十骑凉军的落马,并没有对整个大军造成多大的影响。马背上长大的凉军军卒们也随着千夫长的这一声吼叫,在高速奔驰中,轻盈的带了带马缰。大军水波般的一个转向。在距离最近的步卒军阵前大约三百步的地方飘然而过。 凉军滑过对手军阵之后,毫不停留的折向了东北。等到顾涛的骑兵发现了对手的意图,准备追赶的时候,凉骑已经经受过数论弩箭,只剩下一阵烟尘了。 而严整以待的吕飞麾下的两个军阵,连一枚弩箭都没有来得及射出。 “华将军,步卒是否起阵追击?”最东边的步卒军阵核心处,护在华彦身边的亲卫队长面对这股狡猾异常的凉军,颇有些不忿。如此千方百计的引走了己方的起兵,拉开了架势不来一场硬仗,就撤退的行径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集中的全部的力量准备大战一场,却是砸在了棉花上。 半响都不愿意相信,这久负盛名的北凉铁骑竟然是如此虎头蛇尾的一击不得手,就远遁了。 “暂时守住阵脚。骑兵的速度,那里是我等步卒能够追的上的。这善后的活计还是要留给顾将军他们来做。派出一部人马,将战场巡视一遍,每具凉人的尸体,都要补刀。”华彦望着一路循着烟尘追了上去的青龙右卫的骑兵背后,探了口气道。 这样的结果也是自己没有想到的。这凉军的将领也是个果决之人啊。这样的骑兵能纵横天下,果然不是没有原因。原本以为青龙卫已经算是精锐了。如此看来,双方的将领在运用骑兵上,还是有些差距的。 只是不知道换成青龙左卫的将领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呜呜呜呜......”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骑兵的号角声就连续不断的吹响了。两位守住阵脚等待骑兵回返的大将,才各自下令步卒继续行军。原本计划申时就能和宋将军的中军汇合,经过这一个多时辰的耽搁,只怕要到酉时后才能赶到汇合的军营了。 而在西边扎下了营盘的陶修也在这场小规模的战事结束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接到了战事的详细过程的书信。 第557章 渡江(十) “小兔崽子,吃了这番羞辱之后,看他还敢不敢目空一切了。好在伤亡比例还能接受。不然可就没法给宋大统领写军报了。不过这凉军领军之人也算是个人才,那位万夫长还在和自己捉迷藏,看来这袭扰的将领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千夫长了。” 陶修看了一会军报之后,微微感叹一句,就专心开始研究起军帐内的山川地理图来。 巨幅的地图囊括了大江东南自两淮往东,包括江南东西两路的广大区域。目前大雍东线的两路军马渡江都算的上顺利,唯独是驻守荆湖一带作为中线的朱雀两卫至今还是按兵不动。 这样一来,对手在压力不大的情况下,若是再向东靠拢,就算自己与宋将军合并一处,在兵力上也占据不到优势了。这样的结果,对于大雍整个作战的大局是十分不利的。 这冯将军到底再等待什么昵?难道仅仅是因为没有步卒的配合吗? ...... 滁州城外,东西两路凉军将这座不算雄伟的小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城中驻扎的骑兵仅仅只有五千骑,面对四万狼骑,宋宏博在大雍军中有最善骑战的美名。当然不会做出出城浪战这等在外行看来是热血沸腾,在内行眼中是以卵击石的事情来。 而是好整以暇的指挥起三万步卒,据城和凉骑对峙起来。五千白虎卫被自己放在了城外驻扎,和城内的守军形成犄角之势。有了这个依仗,倒是也不惧怕凉人的骑兵下马,来挑战玄武军最擅长的步战。 攻城对于凉骑来说,从来都不是第一选择。长久习惯于野战骑战的凉军,南下时也没有携带多少复杂的攻城器具。当然薛怯军的军营里也没有多少像样的攻城器具。临时打造也时需要工匠们肯用心卖力的。 近几年,对于中原的经营,也开始采纳汉臣的一箭,开始重视起城池的防御来,但是时间尚短,归降的南军,又不会被重用,所以无论是经验还是准备都不及大江对面的南朝。 凉军中那位自请领兵前去袭扰的千夫长率两千余残军归来的时候,陶修的大营外都没有过像样的攻守战事。一万断后的凉军,见对手军容严整,扎营也小心谨慎。一时无从下手,只得坠在身后远远尾随。 “如何?南朝骑兵的战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吧?”在万夫长的军帐力,归来的千夫长一脸惭愧的将这一日袭扰的详细过程,汇报了之后,就听见万夫长微微一笑的叹息道。 “确实如此,对方的反应速度极快,几乎是在小人刚刚吹响冲锋的号声时,就开始召回分散追击的兵力。而仅剩的一千骑兵,正面和我军两倍于对方的兵力对撞,也没有吃亏。反而是凭着一百余步时才放手击发弩箭的策略,让勇士们的骑弓威力大打了折扣。 就连对手的那几个以新兵为主的步军军阵,无论是结阵的速度,还是防守的指挥,都是颇有章法。盾牌,长枪以及弩箭的配合颇为精熟。不似我军勇士们勇则勇矣,但是作战之时,多依靠个人的蛮勇。 仅仅是五千人左右的圆阵,就让小人的两千勇士,有股无从下口的感觉。”千夫长似乎时心有余悸的叹道。此番若不是临战时,面对那漫天弩箭的压迫,果断的选择保存实力,只怕自己带出去的三千勇士,一个也回不到万夫长的营盘来。 ...... 比这两千多凉军稍晚一些到达的还有青龙右卫将近五千骑的骑兵以及两万步卒。 两军合兵一处之后,军威更胜。陶修更是将探马打探的范围扩大到了方圆百里。以都为单位的大队探马也压得断后一万凉军零星的探马喘不过气来。接连损失了十数支十骑小队之后,也就彻底放弃了和对手硬碰的策略。 万夫长也就没有过多的纠缠下去,而是干脆的挥军向西,去和主将汇合了。 五万凉骑在滁州城外,将一地的浅绿,践踏的黄尘漫天。 凉军身后缓缓压上来的四万步骑联军,在陶修的指挥之下,也将营盘扎到了距离城池不到八十里的郊外。和先前留在城外的五千白虎卫,以滁州为一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两支军马各占据一角,隐隐的将分驻四面的扎那麾下的狼骑分割成数段。 但是扎那也紧紧守住阵脚,和西边的两万骑兵一道反将滁州的城池围在核心。加上奉命集结而来的部族骑兵,扎那麾下可以调动的骑兵足有五万之众了。 两淮路各地的部族在接到集结军令之后,再一次的开始抽调部族骑兵,在两淮路的胡人部族被抽调一空之后,终于又集结起了三万牧民跨上了马背。 带领着归降了的南军六万余人马充实了驻守各州县的兵力后,甚至还分出三万多步骑混合的大军,逼向了各自只有一万人马驻守的盱眙。大雍渡江的十万人马,原本的兵力优势,在凉人发疯般的集结之下,也不复存在了。 大雍十万人马占据的盱眙,滁州,历阳一线的防线也在凉军优势兵力的反扑之下,岌岌可危了起来。 坐镇滁州城内的宋宏博,开始有些焦虑起来。自己过江已有旬日,本来约定同时渡江的冯哥和宇文空的朱雀左右两卫并没有按期渡江,使得江北的江陵府和襄阳的压力几乎轻若无物。 更有消息显阿拉坦已经派出了一万部族骑兵,一击两万南军,一路东进兵锋直取南部的历阳。 若是再拖延下去,襄阳的凉军再次抽调兵马向东靠拢,实现聚歼自己的意图。自己这十万人马虽然兵强马壮,可是对上几乎相等数量的凉军狼骑和十万部族骑兵,只怕就只有败退一途了。 原本西路的三万自大散关出击的老卒也在潼关函谷关这两座雄关进驻了凉军重兵之后,匆匆撤过了秦岭。李文朗和南宫藏两位年轻将领也紧跟着放弃了金州缩回了利州。 第558章 渡江(十一) 虽然西边的一路只是作为辅佐的兵力,成败并不影响大局。可是眼看着三路出击的大好局面,不过数日间,就有一路退兵,一路按兵不动之后,自己一路深入,终究是独木难支了。 东路虽是三路大军中的主力,兵马最多,可是与自己对峙的北凉,也在堵住了西边的雄关之后,将最那一万骑如利剑一般的护陵军放在了江淮的身后,若是出击,只怕三五日就能到达两淮的战场。 北面的盱眙传来的军报上虽然没有要求援军驰援,作为沙场老将的眼睛那里看不出来盱眙城内的守军已经是骑兵下马守城,且在苦苦坚持了。 ......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朱雀左右两卫,也在各自驻地的江边,盘桓了十余日。负责运送大军过江的一万水军,也是一分为二,一部在江州待命,一部在鄂州集结。唯独没有留下一艘战船在岳州附近。 “将军,水军又派人前来询问大军何日登船。”冯哥独自一人在军帐中来回渡着步子,旁边的屏风架上一副荆湖一带的地图上留下了无数的印记。听到自己的亲卫队长的通报声后,将眼光从地图上收了回来。 “时机成熟本将自然会率军渡江。”冯哥一身甲胄,只是随口回了一句后,就再次将眼光转向了地图上。 “将军,此番东线的大军已经在两淮路站住了脚跟。旬日间连续自南向北占据了历阳,滁州,盱眙三座城池。将东线的凉军牢牢的吸引在了身边。凉军对峙的十分紧张,随时都可能发生大战。如若我们中路骑兵再不过江,万一战事受挫,朝廷定然会追究我们一个畏敌不不前贻误战机的罪名。” 半响后亲卫队长迟迟不肯出帐回复,而是小声的提醒道。 “朝廷的军令只是让本将率三万骑兵便宜行事,昵尽管照此回复就行。”冯哥再次转过头,重复了一遍军令。亲卫队长间主将似乎有些恼怒,只得放弃了劝说,转身出了营帐,去回复水军前来问讯的将领了。 对于冯哥来说,麾下的担忧自己何尝不知。但是自己心里更加清楚,此番三路大军齐头并进的设想,本就是兵部的那些大爷们在堂部里拍脑袋决定的。这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可是打破了历来都要有领军经验才能胜任兵部主官的惯例,当上了大雍第一名文官主持武事的兵部掌门。 如此那里会考虑三路大军的实际情况。 东路大军除了青龙左右两卫协同作战以外,还有五万步卒归到了宋将军麾下节制。而且还有五千白虎卫也在军中。十万多人的步骑联军,对上江北的六万凉军,无论是战是守,兵力都是十分充裕的。 西线更是调集了蜀中几乎全部能够动用的步卒和骑兵。李文朗,南宫藏两人只需顺汉水东下,就能突入京西路。但是三万老卒出大散关后,被两座雄关阻挡后撤的同时,两人就已经缩回了利州路的兴元府。 没有了北面的牵制,朱雀卫三万骑兵一旦过江,要面对的压力之大,估计就不是三万骑兵所能承受住的了。听说对面那位蜀中败将,此番南下不仅带来了两万五千精锐薛怯军,还得到了部族中五千精锐支持。 再加从上京西南北两路本地部族中又强行抽调了四万骑兵,更是将重兵集中在了襄阳府。而逼近大江边上的江陵府也放了两万人马。这些骑兵,早就将岳州江北为数不多可以停靠大船的岸滩严密的监视了起来。 如此一来,驻守在潭州的两万右卫就只能是顶在岳州附近,作牵制只用,而不能渡江了。至于江州和鄂州,虽对岸的凉军兵马不多,但是自己若是冒然渡江,只凭两路三万骑兵,面对已经学会据守城池的凉军,只怕是难以有所作为。 更令自己担心的还是那五万驻守襄阳的凉骑。一旦被他们缠住,在京西两路,自己无论如何转战,面对的敌人都只会越来越多。所以此时唯一的策略就只能是等待。 等着襄阳附近凉军的主力东进,只有空虚了的京西两路,才是自己三万骑兵的攻略之地。至于东路的压力,既然有十万多的人马,多承受一些,也就是无可厚非的了。 阿拉坦和扎那两人联手,能够集中运用的也不过是十余万骑兵,想要打垮分守三城的东路人马,只怕也是费些功夫的。只要宋宏博拖住他们,那自己就有绝对的信心,在快速的扫荡京西两路之后,东进驰援。进而将凉军的主力大军,围歼于淮南东西两路。 根据最新的军报,扎那果然是已经集中起兵力,和宋宏博在滁州对峙了起来。阿拉坦见自己迟迟没有动静后,在北部的司马英,李文朗以及南宫藏三人退军之后,也确实开始派出兵力东进驰援两淮。 自己此时只需要在等待,等着驻守襄阳的阿拉坦向东之后,自己的机会就来临了。 ...... 江边的战事在东边急促,中路安静的让人不安的时候。远在临安的兵部已经在刚刚运转不过一月的内阁里和几位阁臣争论了数日。而赵崇此时依旧安然的呆在皇后身边。似乎对于这场事关四路故土收复与否的大事不甚关心。 兵部的新任尚书对于中路的朱雀卫迟迟不动的态度颇为气愤。更是在朝堂上怒斥其无视朝廷军令,不顾大局。就差点名弹劾主将冯哥藐视兵部的军令了。倒是刚刚调入内阁的原兵部尚书,对此颇不以为然。 多次和稀泥一般的劝说自己的继任者。言辞倒是也有理有据:兵部的军令中只是明确限定了渡江的兵力。为了使东,中,西三路更好的配合,军令上也并没有明确规定朱雀卫的渡江日期。 更是连选兵的权力也留给了冯哥。具体是带领左卫还是右卫渡江,都由主将临机决断。单单一句齐头并进,如今就作为朱雀卫不尊号令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 既然给前线的将军门留了临机的决断权力,就耐心的静待佳音,岂不是更好。 第559章 渡江(十二) 大雍朝堂新设立的内阁之中,不仅首辅的人选,如众人预料的由孟杰担任以外,原来的兵部尚书戴鸿德也在有心人的注视下顺利入选。也就是说,南渡琼州之后,琼州小朝廷重新改组的六部四位尚书中,除了无心仕途的工部尚书李偈和坚决辞官的姚秀夫之外,其余两位都是毫无例外的入了内阁。 阁臣的数量也就恰恰是两人,没有在增加哪怕是一哥席位。 有了戴鸿德的和稀泥,孟杰理所当然的一连两次,向听取意见的赵崇建议,拒绝兵部要给冯哥送去一道催促出兵金牌的要求。经此一事之后,朝中诸公终于意识到,没有了相府之后,这仅仅只有两人入选的内阁似乎再一次的成为了朝堂权力的一级。 虽然没有了以往召集六部主官商讨军国大事的权力,但是影响皇帝陛下的决策,否决一部主官的奏请还是轻而易举的。 孟杰原本放任不管的户,刑两部的两位侍郎在被成功扶正成为刑部尚书的范济和户部尚书的狄星华两人,对原来的老上司越发的热络了起来。 兵部的属官大部都是戴鸿德的心腹,新上仍的尚书葛光在经历了这次朝堂争论,而身边属官几乎无人附和之后,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孤身入兵部的艰难后,也就收敛了许多。 至此,朝中六部倒是有半数开始唯内阁马首是瞻了。只有与世无争的工部,尚书乃是老人,可以不参与朝堂纷争。剩下吏部的郑国安和礼部的苏明轩两位前丞相姚秀夫的心腹依旧是态度不明。 就在朝野上下都以为朝局算是如此平衡下来之后,赵崇的又一项提议,引发了耿直的言官们集体的弹劾和不计生死的谏言。甚至有最为激进的言官不惜在朝堂之上大骂天子昏君,宠信妖女,让大雍社稷恐重滔武周篡国之覆辙。 但是无论朝堂如何的反对,赵崇还是一意孤行的在宫城之内开始赋予女官可代为皇帝批红的权力。而有此殊荣的女官,赫然是熬鹰归来的水寒珊一人。 所以住进临安宫城内的赵崇在宫中之时,除了陪伴皇后和云妃之外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花在了这水家的两姐妹身边。更是让朝野上下流言纷纷。 “陛下,冯将军至今尚未渡江。东线的宋将军一路人马已经在江淮之间的滁州城外,和两面夹击的凉军对峙了二十余日。盱眙和历阳两座小城虽然还在我军手中,但是守的也是十分辛苦。若不是陶修分出两部骑兵在城外牵制,只怕两座城池已经被凉军踏破。” 竹子将新渗透到了江淮一带的鹰目传回的军情经过鹰巢总部的汇总过滤之后,选出要紧的部分,细细的汇报给了赵崇。鹰目的情报往往都要比在外的将军们发往兵部的军报来的更快一些。 赵崇经过两相比对,往往更能清楚远在千万里外的战局。 “滁州城外的战事进行的如何,我军的战损如何?”赵崇点了点头,对于冯哥的按兵不动,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倒是对滁州城外的对峙,颇为关心。 “宋将军麾下在城里城外尚有步卒四万多人,青龙左右两卫骑兵将近两万骑。加上城外有装具齐全的五千骑白虎卫重骑在侧,凉人并不敢倾力攻城。若是一直如此据城而守,只要粮草不缺,守上三月,都不在话下。 若是京西路的凉军分出主力前来进攻历阳,从而威胁水军单独驻守的江北水寨,一旦水寨失守,军粮等物资就再难以运送到前线了。只怕尚在激战的东路大军被断了后路,和俩个操供给难免会军心动摇。”竹子想了想,将所有的情报综合考虑之后,分析出了自己的看法。 “既然如此,还是让前线的将军们自行指挥吧。兵部的催战意见被阁部否决两次之后,果然安静了下来吧。 唉,这兵部尚书的位置还是适合那些有过提刀上阵经验将军们来坐。这没有了丞相的朝堂,依旧不是自己一言就能决断的。内阁此时虚权儿位高的状态还不知能只需多久。” 赵崇叹了口气,似乎是对于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兵部尚书并不满意。这样的内情若是让外臣知晓,却不知有谁又肯相信昵。 “可惜了西边的数万大军,劳师远征的出了大散关,竟然只给朕带回了些牛羊牲口。眼见得潼关函谷关就在眼前,却自行后退,白白的将京兆府以西的大片土地再次的放弃了。 函谷关已经是徒有其表,关城武备都已经不可与前朝相比。所以三万老卒的面前,就只有一道潼关,若是司马英取了潼关,李将军,南宫将军两人估计也不会如此迅速的退出金州。 有了这两路的牵制,中路的朱雀卫怕是也不会如此迟疑了。冯将军还是担心兵力不足啊。否则以他的性格又怎么肯如此按兵不动!”赵崇放下对于新任兵部尚书的不满,不由得又想起了西边已经结束了的战事。 “司马英指挥的也算中规中矩,三万步卒,对上潼关内的数万凉骑,以及随时可以来驰援的十万附庸南军,选择退兵也不算错。严将军坐镇蜀中,脱不开身,若是亲自领兵,估计局势会好上不少。” 竹子对于赵崇放任东路大军可能会被对手断去退路的危险不闻不问的态度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也不再纠结,再次开口回答西路大军的表现时,多少让赵崇有些以外。这一些牢骚,不过是自己一人在心中所想。此时说出来,也没有想到竹子会有回应。 身为鹰巢一员的竹子,除非赵崇主动询问,其余的时候,从来都是不会轻易的发表自己的看法。更何况是这样手握重兵的将军参与的军国大事。 ...... “唉,如此军国大事,竟然让一介女官批红......”兵部的堂部里,值守的一位郎官在接收到了宫中送回的奏折后,眼光瞥见了批红的秀气字迹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560章 渡江(十三) 原本这样的军国大事,都是陛下亲自批阅的。这才不过数日,就开始如此放手了。速度之快,也是堂部里的官员们没有料想到的。 “还能如何,好歹还是准了尚书的对策。若是那天被驳回了,两位阁臣和尚书的脸面何存哦!”一旁的同僚见这位郎官哀叹一声后,不觉加重了些语气。 那妖女不过是再皇帝陛下身边伺候了几年,如今放出去数年之后,一会宫中,就被委以如此重任,着实让这些臣工们心中颇不服气。这简直就是一跃成了半个丞相。 “算起资历,两位阁臣远比几位新任尚书们要深厚的多。陛下在宫内设置专职批红女官一事,连两位阁臣都没有明确出声反对,我等人微言轻又何必如此感概?”先前叹息的郎官似乎是自我开解一般的笑了一句后,就再也不愿意多说了。 ...... 随着天气的渐渐回暖,襄阳府城外的大片原野上,一块块的葱绿渐渐连成了片。 城外的军营里,阿拉坦愁眉不展的盯着雍凉双方对峙的局势图。两淮路的盱眙,滁州,历阳一线,已经被双方的军士犬牙交错的兵力分布的颜色涂的一片纷乱。 自己虽然和扎那几乎同时领兵南下,但是在王庭的眼里,自己这个曾经的败军之将的分量远不及对方重。若不是京西南路在西南两面,面临南朝不断的袭扰之下,局势十分紧迫。自己是绝对不会分到两万五千骑的薛怯军的。 饶是如此,两人分别领军南下时,身上的军令也明确强调了若是战事紧急,扎那可以临时决断,统一指挥调度四路兵马。也就是说,只要时扎那认为战事紧急,就可以接管自己的兵权。 正因为如此,当滁州城外的对峙刚刚开始的时候,见到扎那发来建议自己向东运动的鹰信的时候,自己虽是十分不愿,但却不得不分出一万部族骑兵一路向东挺进滁州。 扎那麾下三万精锐,加上在驻地部族中强行征调的三万部族骑兵,六万骑兵围困一地,而且在战事初起之时,又再次从部族中征调了三万骑兵,伙同十余万归降的南军开始据城池分守各州县。这样的兵力,面对南朝一路兵马。尚且不能破敌,让自己好生的轻视。 大江如此宽阔,就算没有水军,做不到半渡而击。可也不能让金陵的水军如此轻易的就靠上了北岸。而且还一夜之间再江北竖起了一座水寨。最让阿拉坦不能接受的是,这座只有水军把守的水寨,竟然至今还是完好,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北岸输送粮草辎重等物。 这扎那当真是号称北凉后起之秀中的骁将吗? “将军,刚刚收到扎那大人的鹰信。”正当阿拉坦腹诽不已的时候,军帐外的亲卫一声通报后便捧着一截青竹管走了进来。 “去探马营问问,派往东边的探马可有最新军情传回?”阿拉坦顺手接过竹管。眼光仔细扫过封口处的火漆,见没有异样,才稍稍用力,捻开,缺口朝下,轻轻一磕,倒出了一卷薄薄的纸片来。 纸片上的寥寥数语,让阿拉坦看的摇头不已。这扎那空负才名,眼光竟然如此的短浅吗。利州方向的两路人马虽然已经退去。可是大江南岸的朱雀卫始终让自己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自己麾下剩下的六万联军,几乎放弃了驻守京西北路,将大军一路南压。就是为了应对两面的威胁。如今南边的对手尚且没有出招。扎那竟然以自己兵力不足为由,命令自己再派四万骑兵星夜驱驰,攻取直线距离也将近一千多里之外的历阳,以及对方扎在江边的水寨! 且不说自己千里奔袭时的战机是否能把握的准,单就时这千里的距离,就够自己麾下骑兵疾行数日的了。而且自己若是分出四万骑兵东去,剩余的两万骑兵,如何能应对两路虎视眈眈的南朝大军! 金州的两万步骑联军,虽然退去,可若是襄阳城露出一丝疲态。对方定然会毫不犹豫的顺汉水一路东进!没有了骑兵驻守的金州,均州和襄州不过是对手数日就能扫平的。 而等待在大江南岸的五万朱雀,定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届时,两路人马夹击兵微将寡的自己。只怕这京西南北路支持不了半月!丢了这西边,东面即使击溃了对手,又能如何?对手只需在据城防守,不过半月,西部的大军就会蜂拥东下! 而北凉,却是再难以抽调出兵马前来驰援了。 “回将军,东边的探马汇报,大江南岸基本没有动静。岳州附近适合大船靠岸的岸滩处,都已经被探马盯死了。鄂州至江州处的南岸也不见有丝毫动作。据潜入了江对岸的细作回报,南朝的大军似乎是想看着东边的战事明朗之后,才肯出兵。” 亲卫见主将询问,连忙差人去探马营中问寻。不过片刻,探马营的主将边快步而来。入帐之后,立即将最新的军情汇报了一遍。 “情报是否验正无误?”阿拉坦一听南朝军中的将领之间竟然也是如此倾辄,心中顿时生出异样的快感。若是情报属实,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等待东路凉军回军之后,合兵一处先回军西进,攻破南朝重兵设防的兴元府。从而能让北凉西边的边患一劳永逸。 “回将军,潜入江南的细作,都是在颇为机灵之辈,没有八九分的把握是绝对不敢往回传送的。所以消息肯定属实。”探马营的将领肯定的回道。 “好,辛苦兄弟们了,都下去休息吧。”阿拉坦一挥手救将两人都送出了军帐。一个人又眯起眼睛研究起大江上下的地图来。历阳吗?若是本将军亲自率四万骑兵星夜突击,大军一举攻破对方的江北水寨,不知道那位南朝第一骑将的心里回事什么样的感受。 “呜呜呜......”是夜襄阳城外的i昂军大营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号角声。 第561章 渡江(十四) “将军,历阳城发来急报。 昨日开始,突然有四万凉骑精锐围城,并且还有两万降了北凉的南军协助。将小小的历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有驻扎在城外的五千骑兵,送了消息出来。” 数日后,谨守滁州城的大雍东路大军的中军帐内,探马营的主将气喘吁吁的进来汇报道。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正在中军帐中议事的诸将们一片大哗。能在主将中军大帐内议事的都是都是都指挥使级别以上的军官。那里不清楚历阳城的重要性。若是被凉军攻破,只怕距离不远的将北水寨,也就保不住了。 而一旦水寨失守,十万渡江作战的大军,就成了孤悬境外的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不论携带的粮草有多少,总也有耗尽的时候。而凉军在此地却是占尽了地利,可以不断的通过本地的部族和后方的支援,会有源源不断的粮草辎重供应军用。 一旦打成了这样的持久战,对于大雍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此次北上若是损失了太多的人马,只怕朝廷想要再次整训出如此规模的老卒,就不是一年两年能够达成的了了。 步卒的整训倒还是其次,骑兵的训练可就要复杂的多了。所需消耗的物资也是步卒的数倍。尤为关键的是大雍十余万骑兵的战马此时正值堪用的马龄。再等数年的话,不说平日训练时的损耗,单是马匹年岁的增加,都会让骑兵的将军们心忧不已。 “数万凉军?可曾探得凉军来自何处?城外与我大军对峙的凉骑只有六万余,不可能分出四万精锐去攻历阳。若是那些没有骨气的南军充的数量,我们就不必理会。”宋宏博听完急报,似乎并不担心,而是详细的询问了起来。 城外的这位对手,看起来排兵布阵的手段不过寻常。麾下虽有六万凉骑和数万南军,但是围一座不算大城的滁州,尚且破绽百出。更不用说会分出大半凉骑精锐南下,而让自己毫不知情了。 “回将军,城外的凉军兵马并不见明显减少。四城外的军营近几日都是正常。根据兄弟们的探查,这四万骑兵定然时庐州方向而来,意在突袭我军的粮道。可对方虽是远道而来,但是当日就开始驱使南军攻城。 攻城时,似乎是不计损失。到了下午的时候,甚至还派出了两千骑兵下马攻城。而我军游弋在外的五千骑兵,多次在背后袭扰,尚未接敌就被对方的骑兵截住。”探马营的将领显然是已经将情况打探的十分详细。 “凉军西来?据情报显示,驻守庐州的不过只有一万凉骑了。这四万凉骑,只可能是来自京西两路的援军。看来江北四路的凉军已经全部划归扎那统一指挥了。诸位对此可有应对良策?”宋宏博听到此时,心中已经笃定,这远道而来的敌军,必然是来自京西两路。 对方不来滁州,而是出其不意的断自己后路的方式,还是颇有些麻烦。当即扫了一边帐下的众将,缓缓开口询问道。 “宋将军,历阳乃是关键之地,若是失守,与我大军影响甚大,不可不派兵紧急增援。末将不才,愿领本部五千骑星夜驰援。”主将话音刚落,自己麾下仅剩的五千骑兵的主将,就出列大声求战。丝毫未将对手四万骑兵的兵力放在心上。 “宋将军,凉军势大,派遣驻守城内的骑兵驰援,有些不妥。先不说出城时,定然会先惊动围城的凉军,单是五千骑兵,面对围城的四万凉军,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以末将看来,不如传令城外的陶将军分兵驰援。 城外尚有两万步卒,分出一万随同五千骑兵一同骑马驰援。速度也不会比骑兵慢多少。有了先前陶将军分出的五千骑兵,和城内的守军,兵力可达三万,而且有一万步卒在,守住城池的把握就大大增加了。”骑兵都指挥使刚刚请战完毕,另外一员步卒的统领就急急出列建议道。 对于自己麾下的骑兵将领抢先请战的态度,自己也是不大支持的。原因也和这位步卒的统领所言相似。而这位步卒将军的建议,就要稳妥的多了。不仅考虑到了援兵的速度,而且还考虑到援军到达之后的守城问题。 先前自己派出一万骑兵攻取历阳时,只考虑对手的兵力不如自己,并未料到京西两路的凉军会一路东下。如今再送去一万步卒,自己的后路,也就可以稳固的让自己放心了。 “宋将军,虽然驰援历阳重要,少了一万五千人马,这滁州城内外凉军的兵力优势就更加明显了。若是凉军趁机加紧围城。就极有可能让我们困守滁州一座孤城。若是和城外的陶将军失去策应的能力,城外的军中粮草估计只能坚持半月。 城外仅剩的一万骑兵,在数万凉军面前,只怕是护不住这不长也不算短的粮道。”正当众将都认为这位步卒统领的策略合理的时候。坐在军帐最后面的一位中年将军忧心忡忡的出言泼了一盆冷水。 众将先是恼怒,但是听完之后,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说的十分有理。 “哈哈哈,陶将军军中缺粮一事,不必担忧。本将正在考虑将城外的陶将军调入城中。以滁州城的存粮,五六万大军,吃上三月,根本不在话下。至于困守孤城的危险,乃是我们必须要承受的风险。若是三个月之后还不能解眼前困局,那本将就只能带领大家为大雍尽忠了。 好在陶将军入城之后,城内就能有将近四万步卒。用来守着一座滁州城,定然是如同铁桶一般。再有一万五千骑兵在手,凉军攻城的时候,定然不敢全力以赴,也必须要考虑我们出城反击的可能。 而且本将手中还有一支未曾在大战中露过面的杀手锏。”宋宏博在数种意见中,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自己所虑算是周全。这个时候,作为主将,自己必须要快速的做出决断。 第562章 渡江(十五) 这样的紧急军情,是不会给自己太多的讨论时间的。听着众人议论时补充的各种状况后,便拿出了主将的担当,支持了先前那位步卒统领的建议。 议定之后,当日下午,城外的陶修大军的军营里,就做出了反应。一万五千步骑联军,跨上马背,一路向南而去。剩余的一万骑兵和一万步卒,也拔营向滁州城下缓缓逼近。 “将军大人,南朝大军分出一万五千骑兵,紧急南下。剩余的两万人马正在拔营,目标尚不清楚,小人已经派出探马抵近探查。”驻扎在城外的凉军,几乎在陶修大军异动的同时,就做出了反应。 负责打探军情的探马十分尽职。探马营的千夫长得到消息之后,亲自去了主将的营帐像扎那汇报道。 “哼,此时才知道南下驰援。看来千里奔袭的勇士们已经打疼了历阳的守军。 对面的南朝将领,竟然敢在我北凉铁骑的面前如此分兵,等这两万人马入了城池,我们的外围再无掣肘,勇士们就能放心大胆的攻城了。那我们还客气什么?速速传令下去,合围滁州,切断城内和城外的联系,不要再放一兵一卒出城。”扎那早在两日前就接到了一路奔袭而来的阿拉坦的鹰信。 对于对手此时“惊慌失措”的分兵南下,一点也不意外。知道阿拉坦亲自带来了四万骑兵,所以对于那一万五千人马的“骑兵”也就没有过于为难就顺利放行了。 但是眼前的滁州城,自己可就不会客气了。身边有六万骑兵,再加上数万南朝的降军,先将此城围死,看这位南朝最负盛名的骑兵将领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虽说凉军对于陶修的两万人马入城是乐见其成的,但是实际上,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放任其入城。总要在城外围追堵截一番,杀一杀对方的锐气,提振一下自己的军心才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大雍的两支军马也早早的联系好入城的方向,城内守军一大早的用过战饭,分布四城之外,一面准备迎接凉军可能的攻击,一面准备在城外的同袍们靠近之时,杀出城门前去接应一番。 第二日,天色微亮的时候,大雍的战鼓声就在滁州的四面城头上轰然炸响。引得城外抵近窥探的探马惊慌失措的往返通报突发的军情。 “当真是四面鼓起?看来是不打算让我们提前知晓入城的位置了。但是我军的探马自会在城外找到陶修匹夫的踪迹。那是两万人马,不可能会悄无声息的就进了城池。 分出两万凉骑以及三万南军,时刻注意城上的情况,保持进攻状态,一旦对方开门接应,便驱兵攻城。其余大军全体待命,令探马加大探查力度,一有对方的消息,大军立即迎上。 哼,想要进城,先做好损失一半人马的准备吧。”扎那面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以滁州城外雍凉双方的实力对比状况。北凉在阿拉坦亲率四万凉骑千里奔袭大雍的后路以后,显然是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并且优势的天平还在一点点的不断向北凉倾斜。 扎那此时只要拖住滁州城内的对手,南北两线的战局,自然有得力的麾下会处理好的。盱眙和历阳,甚至是只有水军驻守的江北水寨,被自己麾下的勇士们攻破踏平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滁州城外的对峙,自己只需做好围困,待到南朝大军全军入了城池,自己挖开数十里的壕沟,在配上凉军的骑兵,相信滁州就是死城一座。没有了补给的孤城,从来都是守不久的。 而自己的身后还有无数的部族和王庭占据的土地上的牧奴们,会送来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一旦城中粮尽,自己麾下的勇士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让这城中的数万大军灰飞烟灭。之后,南北两座城池立的南朝大军也就插翅难飞了。 陶修分兵之后,麾下仅剩两万步骑联军,但是好在步卒半数有驽马可以驮运物资,行军和机动速度也还可以。只是在外围撒出千余探马,就能让凉军的探马无法靠近。 但是自己的目标就是滁州城,这一点凉军的主将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在靠近到城外十数里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和凉军相遇了。一万步卒迅速的结成方阵,三千盾牌手和长枪兵顶在最前沿,比例占据了半数的弩手紧紧跟在长枪手的身后,两翼各是一千随时可以替换支援长枪手盾牌手的备用步卒。 最外的两边还有一万骑兵,跟随这步卒的方阵不断的向城墙下逼近。远远看去像是一只杀气十足的攻城大军。军阵右翼的骑兵正是当日留下护卫的那一厢青龙右卫。都指挥使正是顾涛。 陶修身为骑兵的大将,亲自带着数百亲卫和五千骑兵,驱马挺立在了军阵的左翼。但是却将自己的将旗树在了军阵的中心位置。只在身边带上了一面备用的将旗。 这两万联军刚一展开,就冲散了准备挖壕沟的数千曾经的同袍,现在的北凉南军。纷乱溃退的南军面对曾今的同袍没有鼓起丝毫的战意,溃退中反而差点冲乱了匆匆赶来的凉骑的阵型。 精锐的凉骑速度也是极快,几乎在陶修麾下的步卒开始布阵的同时,就开始集结。面对潮水一般的己方的溃军,毫不犹豫的就是一阵阵凌厉的长箭,被射翻了百余人的溃军才在中军的角声命令下,转向撤到了凉骑的身后。 面对前方没有设置鹿角等障碍的步卒军阵,凉军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冲锋。骑兵的数支矛头隐隐的全部指向中军位置的那面将旗。 但是就地征召的部族骑兵们都是知晓南朝步骑手中弩箭的射程的。所以凉骑分成数支,四面袭扰缓步前进的大雍步骑联军,将自己的冲锋阵型分布的极为稀疏。 如此好让对面南朝的弩手们失去密集长途覆盖的杀伤力。 第563章 渡江(十六) 而且在靠近大雍军阵四百步之内的时候,不再手举盾牌在身前防护,而是将马速提高到了极致。再急速的放出几轮长箭之后,就收弓准备使用手中的弯刀了。 面对凉军一波一波海浪一般的冲击,挺立在两翼的一万青龙左卫骑兵只是冷眼看着战场,丝毫没有出击阻拦的意思。 甚至在万余凉骑分成五六支箭头射向了方阵的背后,一头扎向毫无防护的弩手,并且明显使剑指中军的那面将旗的时候。陶修都没有要调一骑骑兵回援的打算。 方阵的正面,阵型稀疏的凉骑已经冲过弩箭的封锁,和长枪和盾牌撞在了一起。随着双方接战的军士越来越多,大雍阵后的弩箭担心会误伤己方的军士,也被迫向前抛射,避开了较近处的战场。 得益于盾牌手和长枪手们克制骑兵的天性,凉骑的冲击速度在盾墙之下,明显一顿。 大队的凉骑随即被这道不算厚实的长枪盾牌所组成的墙壁阻住了冲锋的气势。 但是盾牌和长枪组成的铜墙铁壁也在巨大的冲击力道之下,轰然裂开了一道道的口子。凉骑的战马倒毙者无数,大多数落马了的凉人和战马一起永远的倒在了血泊立,转眼就被身后的马蹄踏碎的只余一滩一滩鲜红的印记。 悍勇的凉人前赴后继,高超的控马技术,让重新冲上来的骑兵们将前方勇士们用鲜血和身躯撞开的缺口,不断的扩大,再扩大。骑兵挥舞着的弯刀,切割开了一切阻挡的事物,直到身前的敌人全部倒下,或者自己从马背上额比长枪捅破胸膛,摔下马背。 战况前所未有惨烈。陶修和凉军的两位万夫长以及在后方观战的扎那全都没有料到双方的第一次正式接触,就是这样毫无试探的拼命厮杀。 “集中兵力,正面冲击,从缺口处冲进去,分割包围,一个也不要放过。”眼见正面的缺口,对手迟迟无力收拢的整齐。扎那大声的调整着战术,将迂回到阵后的数支小队也召集了回去。 准备在阵前一边收拢一边重新整队,以便鞥将这些兵力,快速的再次投入到正面的冲杀之中。与其分散了兵力,在后方被弩箭压制的不能近前,还不如集中力量,冲击一点。相信只要正面能冲透对手的方阵,剩下的事情就只剩下衔尾追杀一途了。 至于对手留在两翼的一万骑兵,自然有一位万夫长以及麾下的凉骑会对付他们。这一万的兵力是自己早早就预备下的,就准备在战事胶着的时候,能给对手一个惊喜。 “滁州城内的情况如何?”调整好正面的攻击准备后,扎那还没有忘记,在自己的身后,滁州城内,对手还有三万大军,而且领军的正是大方真正意义上的主将。 若是对方肯出城来战,自己就不得不再抽调围城的骑兵不断添加到战场之上了。 不过对手留在城中的多是步卒,以自己麾下骑兵的机动速度,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回将军,城内暂时没有动静。城内的街面之上,已经被南朝的将领实行了严格的管制。等闲的百姓都被限制在了家中,不准随意走动。所以我们混在城中的探子也就没有送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来。” 探马营的将领,上前一步,硬着头皮答道。主将的脾气,全军上下都是清楚的。自己这般,在其心里,定然算是打探不力了,如此一向,不由的被主将这一句问话问得汗流浃背。 “倒也无妨,城内不过三万多人马,除去四面守城的军士,能出城接应的人马想来也不会太多。传令诸将,密切住意城内敌人的动静,一旦有变故,不必请示军令,自由攻击阻拦。” 扎那虽然对于城内军马的力估计不高,但还是谨慎的将各个方向上的作战主动权,下放到了各面将领们的手里。 滁州城墙周围方圆不过十数里。凉军距离城墙十里挖壕围堵的话,四面截断只需挖掘三四十里便可完成。扎那一声令下后,数万归降了的各族降军,几乎全部甩开膀子,就将主将的军令落到了实处。 虽然有一面被陶修的大军冲散,但是整个壕沟的工程几乎没有受到影响。不到数日的功夫,就已经颇具雏形了。宽约三丈的数十里壕沟,将一个方圆十里的滁州成,生生围成了一座孤岛一般。 其上,只有预留的数出可供别北凉骑兵纵马驰骋的通道,都派了重兵把守。 城外的战事刚刚开始的时候,城内就得到了消息。南城门内的瓮城以及靠着城墙的空地上,一万步卒,分成两个方阵,正严正以待。临战的气氛紧张肃杀的让军士们鸦雀无声。 城外的厮杀场地,被大雍的步卒有意识的不断向着城墙下推近。一万步卒的方阵,在凉骑的冲击下,虽然多处的缺口久久未能合拢,但是任凭凉军的战马如何的神骏,马背上的勇士如何悍勇,但就是冲击不破。 数处缺口处全部填满了失去速度后下来马背的凉军,反倒是让后方的凉骑无发再强行冲撞了。使得缺口处在步卒长枪和弩箭盾配的配合之下,显得韧性十足。 军阵中间,那一杆搞搞飘扬得将旗,始终屹立不倒。在凉骑如潮的攻势下,缓缓的向着城墙的方向压迫过去。 在后方观战的扎那,被对手这种齐心协力,将一座万人的大阵,运行的如同一人般协调的能力惊的如见天人一般。看着自己麾下悍勇的骑兵们被对方缓慢而有节奏的向前推进,将战阵翻转了一圈之后,依旧运转自如的时候,心中就已经知道了今日一战的结果。 这两万人马今日入城,已经成了定居,自己再是增兵也都无济于事了。 战场距离城墙不到五里的时候,步卒军阵内部的将旗,被突然收了回去,让狂攻不已的凉军们顿时大吃一惊。惊讶之余,更是掀起了一阵阵的滔天士气。 第564章 渡江(十七) 面对士气陡然高涨的凉军,大雍的步卒们并没有显出一丝的胆怯。 因为不过是片刻,在军阵的左翼,那五千护卫骑兵的军阵中,将旗重新被举了起来。一骑极为雄壮的骑士,单手将“陶”字将旗举过头顶,纵马飞奔之间,将旗迎风飘扬。 五千骑兵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之后,胯下的战马开始隆隆的敲击着大地。相应的右翼的五千骑兵也毫不犹豫的开始加速,只是这一次冲锋时,他们惯常使用的弩机,并没有举在马头前。 只是将得胜钩上的骑枪顺着弯曲的小臂平平延伸出去。枪头在马头前方形成了一道道令人视之生寒的死亡般的光芒。两支各五千骑的骑兵,像两条粗壮的臂膀一般,一左一右的将步卒方阵与城墙之间的空地堵了个水泄不通。 飘扬的战旗,在黑色的衣甲之间飘飞。一万杆骑枪和马刀,组成的两道洪流,将残存在这个空间里的凉军,碾压的如同尘埃。 “南朝如此使用骑兵,真是取死之道。一万骑兵如此密集的集中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内,虽然是淌出了一条入城的通道。但我们的勇士们一个反击,只需三千骑兵,就能将这失去了速度的南朝骑兵冲乱冲垮。” 扎那身边的一员万夫长看到大雍步卒军阵两翼压阵的两路骑兵,突然加速,纷纷冲到城墙近前的时候,指着城墙之下哈哈哈大笑道。 “也未必,对方的步卒军阵只要不崩溃,完全能够护住骑兵的一侧。对方能如此用兵,本将猜想,城中必然会有步卒出城接应的。到时候两路步卒护住了两侧,大军缓缓而退,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列队入城了。 南朝的军械比之我们北凉,还是精良的多,单单是这强弓硬弩的军阵,就足够抵消勇士们马背上引弓的优势了。也罢,今日就到这里吧,下令收兵。”扎那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这位万夫长,摇了摇头,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凉军撤兵的号角声尚未响起的时候,滁州城头上,一阵激昂的军鼓声异常沉闷的传出了城门。紧接着就在一阵绞盘转动引起的铁链收放的摩擦声里,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黑衣黑甲的步卒,汹涌如水波一般的自城门内一泻而出,和城外的步卒一道,各自护住了骑兵的两侧。一个更加巨大的军阵,在盾牌,长枪和弩机的配合下,又被加固了一层。抵在最前方的步卒顺这出城的同袍们留些的空隙间从容退后。 “陶将军,宋将军有令,骑兵速速进城。末将为兄弟们断后。”压阵的将领顶盔惯甲,看不清面容,但是嗓音中气十足的透过战场厮杀的纷乱,清晰的传到了陶修的耳中。 “好!多谢。”陶修也不推辞,马背上远远的应了一声,同样的洪亮清晰。“兄弟们随本将入城。”对着前来接应的同袍将领一报拳之后,不再多话,干脆利落的引一万骑兵蜂拥入城。 骑兵入尽,步卒又紧紧的跟上。城楼之上观战的宋宏博以及一干将领们看着不断涌入城中的大军,再看城外远处,在号角声里不断撤去的凉骑,心中的担忧却是外人所不能知晓的。 待到大军全部入城后,已经是旁晚时分了。 城外的凉军也终于重新将围城的壕沟挖透。整个纵横交错的沟渠连贯成了一体。 “将军大人,这些降军战力虽是孱弱,但是挖沟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如今深沟已成,以小人之见,不如在清流水的上游筑坝蓄水,蓄水几日后,引入深沟,便可水淹滁州,只要冲塌了城墙,姓宋的也就没有了固守的屏障,就只有选择和我军野战一途了。 对方大部都是步卒,只要没有了城墙,主动权就握在了我们的手中了。”万夫长看到深沟贯通之后,突然想到了城外不远处春水渐生的请流水来。灵机一动的就提出水攻的计策来。 “计是好计,可是我军却行不得。”扎那听完麾下万夫长的建议后,连连摇头。但是心中对于这位万夫长竟然能想到引水攻城还是有些意外。这些满脑子肌肉的莽汉子也知道观察战场周围的地势地利,并且要加以利用,这真是一个好的改变。 “好计不能用,却是为何?”询问的不单是提出策略的那一位万夫长。 “此地土质松软,一旦过水,握北凉精锐几乎全是骑兵,在过了水得地面上,机动能力尚不如步卒。怎么能如此自废武功。”扎那用手指着地图上滁州周围的地方分析道。 心中知道此计用在这里却是十分不合时宜的。先不说河水能不能冲塌城墙,单是在深沟里灌水成功,无疑是平白的让对方多了一道防御的护城河。对于以骑兵为主的自己是十分不利的。 这小小的一座滁州城里,已经集中了五万大军。如今直接攻城,无疑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围而不攻,先静待历阳和盱眙两城的好消息,才是稳妥之道。 特别是历阳,有阿拉坦和四万骑兵的驰援急攻,相信等不了几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的。若是能一鼓作气再趁胜追击,攻下对手设在江北的水寨,那么自己就只需在此地固守,就能慢慢耗死滁州城内的五万大军! ...... “西边的冯将军可有渡江的消息?江州距离我们不算太远,若是三万朱雀能渡江迅疾进逼空虚的襄阳一带,相信凉军必然会分兵回援。到时候,西路再出兵顺汉水东进,就能再次占据金州,甚至均州,襄州等地。 如此我军面临的重围自然可解,倒时候三路大军合计十六七万人马,顺势扫平淮南两路,以及京西两路,就不在话下了。甚至占据泾渭,东守潼关,合别凉隔黄河对峙也未可知。” 宋宏博在中军帐中接见诸将的时候,一脸火热的看着舆图,手指滑动到了潼关的时候,尤其的兴奋。 第565章 渡江(十八) “若真如宋将军所言,能东守潼关,我大雍骑兵,就不再有缺马的隐患了。陇右之地,正是出产好马的地方,远比现在兴元府辖地内的小打小闹要好的多。” 刚刚入了城的陶修随声应和道。在青龙卫组建之初,一直到分出左右两卫之前,陶修都是宋宏博麾下的大将之一。如今再次归于老上司的麾下听用,在指挥权限方面当然是不会有什么意外。 至于五万步卒,也是由原先的玄武卫改成的玄武军,领军前来听用的都是统领级别的将领,在级别上和陶修尚有差距,更不用说面对宋宏博的时候,还会生出不服之心了。 至于那五千白虎卫,所虽说主将魏剑秋是大雍四卫初建时就上任的将领。更兼有魏帅在军中的影响,单从资历上来说就和宋宏博不相上下,而且还有一位有着女诸葛之称的皇后妹妹在。 即便如此,近几年未曾经历大战的白虎卫限于多方限制因素,兵力并未曾有丝毫的扩编。连主将也因为未有战功,只能看着同僚们纷纷青云直上,同为羽林四卫主将的其余三人都得封了正三品将军的时候,依旧还是一员小小的五品校尉。 这五千特殊的骑兵,过江之后,就被宋宏博放在了滁州城外。只是令其主将隐匿形迹,等待战机。虽然给了这位国舅主将便宜行事的权力,但是又有严令,非有八九分与敌主力重创的把握不得随意露面。 所以这东路的十万大军,宋宏博指挥起来,可以说是如臂使指,顺畅无比。 “若是此次北上,真能如两位将军所言,收复大河以南的土地,则我大雍的疆土相比于太祖开国之时,也相差无几了。只是一旦取得陇右之地,虽有取战马之利,但是北面就必须要直面草原上留守的凉人了。此是将我大雍置于两线作战境地之中。其中的得失,还望两位将军慎重考虑。” 刚刚随陶修进城的玄武军统领华彦颇有些忧心忡忡的给宋宏博等人波上了一盆冷水。陇右虽好,但是北方不远处就是长城,而过了长城,就是茫茫大漠,其上有无数的胡人部族,和塞上马贼等无数凶悍异常的势力。 其余将领正要驳斥,探马营的主将见众人已经将话题越说越远,当即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行礼之后,对着主将大声的回道:“回将军,探马营尚未打探到江州北岸有什么特殊的军情,或许是路途遥远,即使江州有变,末将派往江州方向的探马也需要时间才能将情报传回。” “报,宋将军,刚刚接到江州鹰信,请将军过目。”正当帐中诸将一片议论的时候。军帐外宋宏博的亲卫队长在军帐外先是拉长了声线的一声通报,紧接着一撩军帐的布帘,大步的跨进了众将正在议事的中军大帐。 数步跨到主将的帅位下,单膝跪地,双手举起一管小小的竹节。断口处的火漆封印,鲜红圆整。 众将领闻言,一时间鸦雀无声。十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在了那一截小小的竹管上。宋宏博更是长身而其,亲自转过几案,上前一手抓过竹节,仔细的查验一番火漆封印后,手指稍稍用力,便捏破竹管,倒出一卷薄薄的纸片。 “众将听令,自此刻起,各军备足干粮,时刻做好出城大战的准备。”宋宏博眼光匆匆一扫纸片之后,面色数变。最终还是扬手将纸片递到了军帐中牛油巨蜡的火焰上,看着火焰腾空而起,猛然舔舐过纸片之后,才微微一抖,将一片灰烬抖的粉碎。 军帐中,等着消息的众将面面相觑,见诸将似乎不欲多言,也只好纷纷领命。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冯哥,早在阿拉坦刚刚到达庐州附近的时候,将麾下的两万骑兵运动到了鄂州,和赵远良汇合。然后就再水军的协助之下迅疾的度过了大江。 三万骑兵,渡江之后,并没有如双方的将领们所料想的那般迅速占据江陵府,襄阳府,然后扫荡京西两路。而是一路马不停蹄的向北方穿插。空虚的京西两路那里能挡的住这三万骑兵狂飙突进的攻击。 冯哥一路扫过黄州,光州,再折向西北,冲入信阳军,再过随州,唐州,邓州,数日间狂奔数千里,大小数十战之后终于在虢州迎头撞到了匆匆西调的一万护陵军。 三万对一万,两支骑兵在这一片山水之间随即展开了一场殊死的较量。最终一万护陵军损失过半,仅剩不足三千骑,退守陕州。而三万朱雀卫也在战场上丢下了一万五千多骑,剩余的一万多骑,再次转身,进逼到了黄河南岸。隔河相望风陵渡口,距离潼关不过咫尺。 而在潼关的西部,同样接到鹰信的兴元府李文朗,南宫藏以及司马英等诸将也没有闲着。再次兵分两路,李文朗亲率一万骑兵再次顺汉水东进一路连克金州,均州。将襄阳府附近的剩余的凉军紧紧吸住。 而南宫藏以及司马英两人领步卒四万出斜谷,再次出现在了关中平原之上。然后一路向东,又是一次扫荡式的一直卷过京兆府,几乎和冯哥同时到达潼关以西。 两路大军,将着一座雄关两面包夹。使得守关的凉军大为惊恐。之间东西两面皆是锦旗蔽空,也不知道南朝两面夹击来了多少军马。派出的探马在亲眼看见最骁勇善战的一万护陵军,也没有挡住南朝的骑兵后。将这个令凉军恐慌的消息带回了关内。 下了马的部族骑兵们,那里还有士气死守。一时间凉军部族骑兵逃散的逃散,这样一座天下有名的一座雄关,只守了两日不到,就在大雍步卒的刀剑下易了主。 待到东部函谷关内的守军反应过来,集结骑兵驰援而来的时候,五万步卒把手的潼关,显示出了无比的坚韧。 消息传回大都,王庭里再一次的响起了新可汗狂怒之下瓷器碎落的声音。 第566章 渡江(十九) 最让大汗愤怒的当然是这那些不知死活的部族了。眼睁睁的看着一万护陵军和三倍的南朝骑兵正面死磕,却没有派出一兵一骑上前帮忙。却等着自己的同族败落之后,才匆匆纠集人马尾随对手残军却又不敢攻击。 当真时丢尽了北凉铁骑的脸面。 曾几何时,北凉铁骑横扫天下,灭国无数的时候,那里有想到入住中原不过数十年,就堕落到了这等境况。先是草原留守部族生出异心。再有中原各地的归顺部族明里暗里的抗拒王庭的政令。 如今更是到了见死不救的地步了。难道这些蠢货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大汗,其实也怪不得那些部族不尽心,要说他们不肯尽力老臣却是不肯相信,关中之地以乃是他们自己部族的牧场,眼见有失那里会不尽死力?多半是被兴元府北上的那数万步卒连番的打击,伤到了筋骨。 加上东面的三万南朝骑兵,一路突击的速度实在太快,数日功夫转战一两千里,大笑数十战,块的让所有人都能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会眼看着护陵军孤军奋战,而有心无力。” 金帐外值守的亲卫都不敢在可汗盛怒的时候,入内相劝。只有老丞相那钦缓缓的进帐,然后在下首待到可汗的怒气消稍稍消了一点的时候,出言劝道。 “那可是天下有名的一座雄关,两关之间更是驻扎了数万勇士!就这么被南朝的四万步卒一吓,不到两天就将关隘拱手让人了。更可恨的是,被对方的步卒进驻之后,恐怕关中和陇右,甚至是河套等地都不得太平了。” 阿迪亚看着这位一心推自己上位的老丞相,恨恨的说道。心中对于丞相所言,当然也是清楚的。但是心中的怒气总是需要发泄的。那些被梳理过两遭的部族,也确实是拿不出多余的兵力来守护自己的草场了,但是潼关以东的那些部族昵? 还有两座雄关之间驻扎的数万骑兵昵?更可恨的是潼关之内的守军,竟然控制不足本部兵马的溃逃。两天之内,守军竟然逃散了大半。正真在关墙之上战死的竟然不足一成! 至于那位守将,到底还算有些血性,战死在了关上。若不是如此,他身后的部族,也该被自己这位大可汗亲自派人将之彻底的抹去了。 “都是小儿无能,让南朝的竖子得了空隙。才会出现如此被动的局面。可是老臣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京西两路留下的同样有三万骑兵,为何让对手如此轻易的就度过了大江,并且一路北上的。 难道浸入金州,均州的一万南朝骑兵真的就如此难以应付,需要三万骑兵全力应对,而不顾背后闪电般掠过的南朝骑兵吗?若是那三万骑兵一个转身,没有北上的计划,那襄阳,江陵附近的三万凉骑以及集结起来的部族骑兵还有活路吗?阿拉坦临行前安排的守将真是无能到了极致了。” 北凉虽然囿于前两任大可汗的遗言,入住中原数十乃怒而没有建国,但是入主中原之后,特别是将南朝的龙旗一路追赶的仓皇渡海飘落海岛之上后,王庭的金帐,就再也没有出过大都城。 除了保留了王庭金帐以外,中枢更是仿照中原王朝,设置了一整套的制度。吸收了许多归降了的汉官,自长子夺位失败后,新继位的大汗将北凉治下的疆土治理的也还算不错。 就连许多先前董家家主上书推行的有利于汉人稳定的方略也在可汗的亲自支持下,得以继续推行,甚至是推行道了全部之下的将于之内,加上各部骑兵四处弹压,一时间倒是让之下汉人的反抗消身匿迹了。 但是唯独丞相一职留给了夺位中功劳苦劳最多的那钦。当然此举也得到了北凉除了黑狼部以外的第二大的部族的归心和支持。如今那钦父子在大都的权势自然可以算的上是权倾一方了。 身为丞相的那钦当然也是知晓南边的战局,淮南东西两路甚至是京西两路的大军主力如今都在滁州附近,和南朝渡江的东路十万大军对峙。双方围绕着盱眙,滁州,历阳一线,相互之间你争我夺。 实际的战局上,北凉还是占了上风的。但是襄阳的兵力自千里奔袭历阳以来,自然就显得有些空虚了。被南朝本在大江南岸逡巡而不敢进的冯哥乘机亲率三万骑兵渡江。一路闪电般的北上,毫不顾及身后的土地上是否有可做支撑的基地。 硬生生的在北凉占据了大好局面的时候,像一柄利剑般的砍在了北凉的腰眼之上。配合着西路的步骑联军,不仅将襄阳仅剩的兵力牢牢的牵制在了襄州,还将潼关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步骑联军五万多人马,守稳了潼关之后,更是再次分出仅剩的一万余骑兵,再次将整个关中的部族仔细的砍杀了一番。所有高过车辕的胡人尽被杀戮,妇孺孩童充作曾经的牧奴们未奴。 带着这股杀伐之气,顺势将八百里关中和陇右全部收到了囊中。北面的兵锋直指长城脚下,东面死守潼关,南面自兴元府而来的补给和援兵更是源源不断的出斜谷而至。 至此蜀中以及兴元府中的精锐,除万余留守险要之地外,几乎被抽调一空。仅剩下各州府自备的备军在负责地方治安和军备防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那钦如此一番自责其实最是没有营养可言。大战正酣,再是暴虐的君主也不可能在此时临阵换将的。 “南边的战况本汗也是知晓的,丞相家的公子,面对南朝十万大军能占据上风,总比中路被三万南朝骑兵砍中命门要好看的多。数日的时间里,竟然只有一支护陵军不折不扣的执行了本汗的拦截命令。 可惜了黄河以南的那大片来之不易的疆土了。如今转瞬间竟然又要被南朝拿去了吗。”阿迪亚一面安抚了那钦,一面感叹南朝军力的变化,不免有些唏嘘。 第567章 渡江(二十) “大汗不必如此颓废,两淮一带,我北凉勇士尚有十余万,正与南朝大军激战并且占据了上风。若是犬子能携麾下精锐一战消灭与之对峙的十万东路大军,则西边的局势未必没有扳回的机会。 南朝最近数年积蓄的力量,不过是常备的三十万大军。除去守在临安城,以及蜀中的十数万人马,剩余的大半尽在滁州附近。所以无论在西边的动静闹腾的如何响亮,只要没有了这东路的十万大军,一切都不过是重新演示一遍,当年北凉铁骑南下的状况。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再让他们在琼州的海岛上喘息下最后一口气息。” 那钦想到了自己的长子,正在亲率大军与对手僵持再最前线,不觉间面色一整,再劝的话语中唯独不缺的就是金石之声了。 “可惜了那一柄最锋利的弯刀,被南朝的骑兵蹦出了一道缺口。不知道再想打磨成功,回到何年何月。”阿迪亚再次叹息一声。那钦自然是明白大汗惋惜的是那阵亡了将近七成的护陵军。 这支万骑规模的骑兵,可以说是保留了北凉铁骑全部悍勇和血性的一支精锐了。乃是先可汗留给自己最看重的幼子,巩固汗位的一柄利刃。当然,他们也没有辜负先可汗的一番用心。 那钦想也没想的就再次出言安慰道:“大汗不必担忧,此战过后,再军中则战功卓着身强力壮之勇士,必能江这把最锋利的弯刀修补的完好如初。” ...... 震怒之后的阿迪亚迅速的收缩兵力,将关中一带被南朝追杀的上天无门的部族重新安置在了河套一带。并且亲自下令调集挽弓青壮,沿河套南下,铁蹄抵达长城一线,才堪堪停住。 函谷关方向的援军,见潼关雄险,关城上的南朝步卒又最善守城。不得已之下数万骑兵只好退守函谷关,死死守住了南朝大军进一步东进的通道。 正在历阳城外,挥军猛攻历阳的阿拉坦在得到鄂州驻军渡江之后,也只能是一声叹息,而分身乏术了。但是预想中的京西两路失陷的消息并没有如期传来。也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至于金州,均州的失守,就显的不是那么的不可接受了。倒是冯哥的三万骑兵一路北上,和护陵军一番恶战之后,还成功和司马英南宫藏的四万步卒会师潼关的消息,让这位早已经在蜀中领教过玄武卫步卒坚韧成度的沙场老将也不得不感叹着南朝将领的大胆。 稍有沙场厮杀经验的将军都明白,孤军深入,稍加不慎,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何况这一路孤军深入的还是以骑兵见长的北凉治下的腹地。倒是这位汉将能成功的大半功劳,认真的算计起来,竟然还能算在自己和那位尚未谋面的丞相之子,北凉传说中的新一代将星中硕果仅存的扎那身上。 既然对手的心思在于关中,那么自己此时作为一名没有了指挥权力的将军,纵有万千种应对的策略,也只能是装在心中了。当务之急是先打起精神,攻下这座小小的城池。 若是在破城后,再一举击破设于江边的水寨,断了这十万大军的供给路线,那么失去关中之地的损失也还是可以接受的了。 但就是这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原本以为不过是反手可破,如今硬是抵挡住自己两日的攻击了。虽然到达此地后的第一日的攻击,带有试探的性质,攻城的主力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归降南军,但是最后一波攻击的时候,也是派上了两千自己麾下的部族勇士。 第二日更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四面攻击不断,南军中推出来的云梯,冲城锥以及耧车井阑等物,虽是犀利的攻城器具但是一日的猛攻下来,除了在城下丢下两千多具勇士的尸体以外,竟然没有一次成建制的登上城头。 “将军,我军长途奔袭,昨日未能破城,就已经失去突袭的突然性。如今勇士们虽是悍勇,但是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实在不宜如此猛攻有准备了的城池。不如让勇士们休整两日,养精蓄锐之后,再攻不迟。” 历阳城外,观战的阿拉坦一双眼睛怒视着远处的城墙,连落日已经西沉尚且没有知觉,身边的一名万夫长担忧主将会一怒之下下令连夜攻城,颇有些焦急的在身后建议道。 “也好,明日一早就先让那些怕死的南军上前。让勇士们好好休整一番。但是督战队务必给本将派足。若是那些降军没有号令擅自后撤,一律军法处置。”阿拉坦恨声下达了军令后,一拨马头,向着后方的营地走去。 战场上,撤军的号角声已经响彻了方圆十数里。无数攀附在云梯等攻城器具上的凉军,口中衔着弯刀,正奋力攀爬的时候,收兵的角声突兀的传来。无数凉军毫不犹豫的如潮水般退去。 将一个猛然安静下来的战场丢给了守城的大雍的军卒们。 激战了一日的守城军卒,虽然是已经轮换了数次。但一个个仿佛是在凉军撤退之后的瞬间,被抽光了全部的气力,横七竖八的抱着马刀骑枪直接躺在了一片狼藉的墙垛后面。眼睛直面着灰色的天空,连转动的力气都是欠奉了。 这些马背上下来的骑兵,守起城来,虽然比不上玄武军的同袍们,但是对付这些攻城的骑兵以及没有骨头的曾经的同袍们,还算是游刃有余。尽管对手的兵力是自己的数倍。 加上城外还有五千前来驰援的骑兵飘忽不定的不时袭扰凉军后方。四万远道而来的凉军,根本就使不出全力来。而体力充沛的南军步卒们,又提不起拼命的兴致来。让这两日的攻城战显得有些不温不火。 一夜无话,双方各自休整了一夜之后,天色有一次的大亮了起来。城外被早早催促起来的南军两万步卒在一片怨声载道的抱怨声和督战队寒光闪闪的弯刀保护下,开始结阵。 鼓点声有气无力的响个不停。 第568章 渡江(二十一) 日上三杆,凉军中的南军步卒才堪堪布好军阵。阿拉坦亲在带着一千亲卫以及五千督战队在阵后观战。城池外围方圆数十里的距离已经被凉军的探马们清扫一空了。 号角声起,督战的五千凉骑中冲出千骑,冷冷的注视着即将上前拼杀的南军步卒。 军阵中的鼓点声猛然一变,竟然有些激昂而又连续不断起来。毫无花巧的攻城战,匆匆开始了。 降军阵中,一名全身衣甲鹤立鸡群一般的将领,目视着自己麾下的军士们开始向城墙下冲击,推着的云梯,在四百步外就开始承受城墙上居高临下射来的弩箭。 好在云梯的外围裹了生牛皮,将内部推动的军士护的严实,才能冒着箭雨缓缓前进。 簇拥再云梯外围的军士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片一片的在漫天的箭雨中不断的倒了下去,后方的军士又踏着鼓点,不断的扑上前去。鲜血和死亡没有一刻远离过这些普通的士卒们。 终于在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之后,第一架云梯搭上了城头。紧接着数十名口衔利刃的军士迅疾的向上攀爬。守城的军士们当然不会有一丝怜悯的将准备好的滚木雷石,以及由铁索相连订满狼牙般的滚轮狠狠的砸向云梯上的敌人。 “这帮狗杂种的凉人,自己在后面看热闹,让我等兄弟们打头阵,当炮灰。”南军主将身边的亲卫队长恨恨的开口骂道。眼前是一地的血迹,自军阵前方延伸到城墙脚下。 “凉军悍勇,即使是下了马的骑兵,也比兄弟们凶悍的多。阵后有五千骑在,今日若是我等再不出力,后退一步就是弯刀加身,而且营中的粮草供应恐怕也会被大量削减。告诉兄弟们想要活命的,今日就随本将拼死一战。” 南军主将一脸愁容。眼见自己麾下的兄弟们一片一片的倒下,依旧硬下心来,变换着指挥的令旗,驱使城下的步卒们一波波的攻上去。又被城头的守军一次一次的压下来。 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头,被守军伸出来的推杆一架架的推开,反转倒塌的云梯轰然砸下,甩出正在攀附的军士们重重的砸落在城墙脚下。侥幸未死的等待着的也不过是城头密集落下的弩箭,和滚木雷石。 但是随着鼓声不断的变换这些南军的军卒们在付出了千余人的伤亡之后,竟然有零星的军士跃上了城头。在后方遥遥观战的阿拉坦此时的脸上难得有了些满意的神色。 但是在城墙的顶端,等待这斜斜零星军卒们的是三面扎过来的骑枪,和弩箭的抵近激射。少数被射成刺猬捅的浑身窟窿的军卒们惨叫着被甩下城墙。 数十架云梯上的军士们在守城的弩手们重点的照顾下,伤亡惨重,木制的云梯上黝黑的短箭密密麻麻的订满了梯身。攀爬速度再是敏捷的南军军卒,也极少有能够摸到城墙的幸运儿。 “猛火油准备,将搭上城头的云梯浇透,火把推杆准备。”守在城头的一名骑兵校尉大声的命令着。身后的骑兵们快速的搬来一罐罐的猛火油,高高的举过头顶,朝着一架架的云梯上奋力砸去。 紧随着一罐罐猛火油在云梯的上砸的粉碎,崩撒出的猛火油而来的是一支支点燃了的火把,在无数攻城军士的眼睛里翻滚着飞来。火焰在猛火油的撩拨下,轰然炸开,顺着黏滑的猛火油流过的地方,迅速将云梯吞没在火光之下。 十几架着火了的云梯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火把,熊熊的火焰将距离极近的城墙烤的难以靠近。 被猛火油点燃了的军卒的惨叫声撕心裂肺,翻滚着陪着云梯慢慢的化成了一堆堆的灰烬。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数十架的云梯就在火光里全部灰飞烟灭了。 南军的主将望着还在井阑顶端和城头对射的弓箭手们,长长的叹了口气。脸色平静的看向身后远处督战的阿拉坦。 “将军大人,南军的攻城云梯大部被毁,再攻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伤亡了。不如先撤下来,略作调整。”阿拉坦身边的督战队的万夫长看着战场的形式突变后,出言建议道。 “也好,命中军再推五十架云梯出来,给南军主将传令,一个时辰后再让他们担纲主攻。”阿拉坦一声令下,早有亲卫亲自往前方的军阵奔去传令。 ...... “将军,今日这些南军似乎事铁了心得要和我们死磕了。零星的对手已经有十数次冲上城头了。虽然都被兄弟们赶了下去。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一旦那些在阵后督战的凉军趁势冲上来,我们的压力就更大了。” 一位浑身烟熏火燎的校尉面对城楼上的主将大声得汇报着战况。 “兄弟们今日的伤亡如何?”主将听着麾下的汇报,脸色铁青。自己麾下的这一万骑兵下马守城,已经是第三日了。这三日,时间也不算长,战事也不算多么激烈。但也倒下了将近两千人了。 在这么耗下去,自己也不知道麾下的一万骑兵还能坚持多久。 “回将军,今日的伤亡倒是不大,打退了对方数次攻击后,阵亡不到三百,轻重伤员六百多人。都是被对方的流矢所伤。好在城下的尸体已经足足过千了。 但是我们守城的滚木雷石已经所剩无几了。单凭弩箭,能支撑的住远程打击,但是城墙脚下的近处就不好处理了。而且几处城门已经被凉军的冲城车撞击的破损严重了,是否考虑将四面的城门全部堵死?” 汇报的校尉大声的将阵亡的情况汇报了一遍,然后问了一句城门的处理意见。对于城外数倍于自己的大军,这些中高级的将领们倒是毫不在意。但是军中的新兵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多少还有些慌乱。 使得原本足够坚守十数日的物资,在前三天里就被消耗过半了。好在有那些临危不惧的伍长严加约束,才让局面开始好转了一点。 第569章 渡江(二十二) “受伤的兄弟们立即着随军的郎中尽心医治。阵亡的也将遗体收敛好。本将一定会带他们回家。”铁塔一般的将领在说道阵亡将士们的时候声音里似乎有些异样的柔情。 但接着又异常坚定的说道:“先就近在城墙后方拆民宅,取木料砖石,充作守城物资。城门后方再用大木加固,门洞不可堵死。滁州距离我们不远,此出的战况已经报于宋将军知晓,滁州方向一定会派来援军的。一旦堵死了门洞,不仅援军进不来,我们也会失去出城反击的机会。 今日的南军确实有些反常,但是这些没有骨头的反贼,就算像哟啊拼命,也不会有多少威胁。”城楼上的将军看着城下,鸣金声里再一次退下去的大军,脸色冷峻的看不出一丝波澜。 “拆民宅恐怕不合军法。纵使权宜之计,战后难保没有麻烦,还请将军三思。”校尉一听要拆民宅,本能的就出言劝道。但是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主将挥手制止了。 校尉也就只得接令,下了城头后,军令被一丝不苟的执行了下去,临近城墙的民宅一座座的被军士们掀开屋顶,取出栋梁和地基下的砖石,一路往城头上送去。 被拆了宅子的百姓们在官军承诺会给与钱财上的补偿后,也不敢反对,但是看着家宅就这么变成废墟之后,眼神中的神色依旧十分复杂。 被临时征集起来的城内青壮们分成一队一队,或是机械的搬运箭矢,房梁以及砖石等物顺着马道往城墙上运送,或是抬着门板等物充当临时的器具,将城墙上的重伤员和阵亡的遗体往城内的空地上运送。 在马刀的保护之下,一切倒也算是有条不紊。 战场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不到一个时辰后,进攻的鼓点声再一次的传来。城外的南军再一次的推着五十架崭新的云梯缓缓压了上来。一排井阑在百余步外高高的耸立,顶端上上千名弓箭手持步弓,居高临下,集中向着云梯前进的城头攒射。 妄图给蚁附而上的军士们提供尽可能多的支援。 足足两千多名军卒攀爬在了云梯之上,开始向着城墙发起攻击。五十架云梯,将两面城墙排的密密麻麻,使得城上的守军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弩手抛射压制,骑枪上前,将这些叛贼赶下城头。”校尉嘶声吼叫着下达军令。由于进军时的匆忙,像猛火油之类焚烧云梯等攻城器具的大杀器,携带的数量有限。已经在上一次的反击中全部用完。 此时面临更多的云梯时,就只能是依靠人力用推杆往外推了。但是云梯顶端往往带有倒钩,勾挂在城头的墙垛上,单用推杆的话只能是越推越紧。无奈之下,只能集中长枪等长兵器,守在顶端,将狭窄的云梯上够得着的敌军一个一个的捅穿身体。 城外的鼓声越催越紧,攻城的军卒们也被满眼的鲜血激发出了凶性,越发的悍勇起来,顺着云梯不顾同伴的伤亡源源不断的杀向城头。但是守军的长枪比之对手身上的衣甲似乎更加锋利。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每一架云梯的下方几乎都堆满了一层厚厚的尸体。将云梯的底端挤压的更加稳固了。 “将军,让末将带队去冲杀一次吧。”南军阵中的主将身边,亲卫队长望着久攻不上的战局,主动请缨道。 “好,给你带上五百兄弟。取鼓槌来,本将亲自为壮士们擂鼓助威。”早有身边亲卫地上鼓槌。主将一点头后翻身下马,在高高的鼓台上站定,看着五百亲卫翻身下马,手执军刀直冲最近的两架云梯而去。 正在城头苦战的大雍骑兵们,猛然听到城下的鼓声更加的激越起来。再看城下,一支大约五百人马的敌人快步上前,围住两架云梯,手脚敏捷的向着城头攀爬而上。 冲在最前端的一名军卒身材颇为壮硕。只见双脚在云梯的木架上轻轻一点,就纵身跃上了丈余。城上的数名手持骑枪的大雍骑兵,早早的就盯上了这位身手异常敏捷的敌人。 待到迫近了城头不足一丈距离的时候,数杆骑枪三面刺来。将左右前三方的躲闪空间压迫的全然无存。但是来将做为主将的亲卫队长,身手当然时极好的。 那里将这几杆骑枪放在眼中。见三面刺来的长枪,冷静的将手中军刀使出四五分力气,右面的两杆骑枪铿锵一声即被挡开,自己的身体也如灵猿一般的立在了云梯最右边的木架上。 脚下却是不停,借着这个空挡,又是纵上了数阶。左手堪堪摸到了城墙的边沿,微微着力,整个身躯如同蛟龙出水一般的贴着右边的两杆骑枪的枪杆就纵上了城头。 身形尚未站定,手中一口军刀狠辣无比的横向挥出。将尚未来得及用骑枪挺刺的数人逼退了一步。城下的军士们一见将领如此勇猛,顿时士气大振。城头上指挥的校尉被城下的呼声吸引,眼光看过去时,两架云梯之间的城头上已经聚集起了数十人的敌军。 正在亲卫队长的指挥之下,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军阵,护住了云梯,接应着城下的同袍们源源不断爬上来。 “弩箭平射,长枪手跟我上!”校尉一声怒吼,立即有数十名弩手平平的放低了弩机,黝黑短小,却劲道十足的弩箭呼啸而至。在刚刚站稳了的南军军卒们的身上射出了数道飙飞的血箭。 让不断攀附而上的亲卫们身形齐齐一滞。紧接着数十只骑枪排成一面整齐的阵列,迅速的逼了上来。在一丈有余的骑枪面前,手持军刀的南军军卒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那位亲卫队长矮身一滚,避过了数支扎向胸口的枪尖,手中军刀横向一斩,划开了几位大雍军卒的衣甲。好在甲胄品质过关,加上后退及时,凶横的一刀只是划开了胸腹下的护甲,外加点皮外小伤,不足已致命。 第570章 渡江(二十三) 但依旧是让步步逼近的枪阵瞬间混乱了片刻。就是这片刻的功夫,身后的亲卫们便揉声而上,和这些手持长枪的对手贴身厮杀起来。狭窄的城墙让这些手持长枪的大雍军卒们反而转圜不开了身体,在数十亲卫的贴身攻击之下,一时间纷纷中招。一连损失了十几人。 放到了十几人之后,对手更是得势不饶人,顺着城墙开始向前推进,准备接应更多的军卒们攻上来。 “长枪手后退,刀盾手上前。弩手封住就近的几架云梯的底端。”校尉一连串的军令下达之后,便挺刀迎向了一路大开杀戒的亲卫队长。马刀架上军刀的瞬间,对方不可一世的疯狂嘎然而止。 体会着右臂上传回来的微微颤麻,那亲卫队长收起了轻视之心。一双眼睛扫过身后跟上来的上百名麾下。底气才堪堪回到了心里。两座云梯的顶端,还有源源不断的军卒们快速的跃上城头。 城下击鼓的将军见麾下在城头站稳了脚跟后,双臂上的鼓槌敲击在鼓面和鼓边上的节奏,更加的亢奋起来。一向以战力孱弱闻名凉军的这些归降南军一时间竟然也打出了如潮攻势。 看的城下远处观战的阿拉坦也不住的点头:“嗯,想不到这些南军,也能打出如此气势。这攻城,守城的战事,还是这些汉人们做的更加娴熟。若是前日就拿出这般的血性,说不得现在我们已经能在城头痛饮了。 传令,督战队改攻城队,立即投入攻城。再调集两万骑兵火速出营。” “呜...呜呜...呜...”连续不断的号角声低沉雄浑。 随着角声传到了城下,五千骑兵如怒潮一般,下马冲击。弯刀森寒,引得正在攻城的南军又是一阵惊天的狂呼。 “这帮软骨头的狗杂种,饿的要拼命了,快请将军速调预备队上城墙。”校尉一刀架住对手反手的一撩,听到了城下的号角声。顿时被凉军督战队变攻城队的军令惊的脑袋嗡嗡直响。瞬间反应过来之后,厉声喝道。 正在关注两面城墙局势的将领早早的就在防备着凉人突然冲上战场。在那员校尉刚刚嘶吼过来,数百预备队已经迅速的冲上了城墙。手持马刀的生力军一阵风似的卷过校尉苦战的地方,刚刚站稳了脚跟的不到两百的对手被挤压的连连后退。 最后方的军卒甚至被挤下了城墙,带着惨叫和咒骂声砸向数丈高的城墙下,数丈高的城墙,身手再是了得,摔下去只怕也会骨断筋折。亲卫队长当然也听到了城下的动静,作为一名沙场老将,当然明白对手突然发疯的原因。 在自己的援军再一次的冲上城头之前,必须要把自己赶下城头,好迎接更加残酷的厮杀。因为那五千督战的凉骑,已经下了马背,嗷嗷的吼叫着冲上了云梯。 而自己当然是坚持的越久越好,最好能维持到凉人顶住自己的后背。虽是胡汉有别,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凉人的凶悍程度远超过那些普通的军卒,一个个的战力都和精挑细选之后的亲卫们相差无几。有了他们在身后,自己向前的底气就更足了。 想罢这些,亲卫队长也不再外围硬拼,而是匆匆避过前来驰援的对手中的带队将领和那校尉两人双刀的夹击,退入身边亲卫们堪堪维持住的一个小圈子之内,随身携带的盾牌迅速的闭合之后,开始指挥麾下打起了小军阵的配合来。 数百人的预备队,猛冲一阵之后,对手的军阵也猛然一缩,之后犹如变身成了一块坚硬的礁石般,任凭再三的冲击,都是奈何不了分毫了。 “马刀后退,弩箭直射!”校尉楞了不过片刻,立即下达了正确的命令。这些盾牌虽然可以防住刀剑,但是正面近距离抵近直射的弩箭的威力,根本就不是单人独盾能够承受的住的。 果然,数十枚弩箭激射而至后,单兵携带的盾牌被弩箭钉入半箭。猝不及防的亲卫们被巨大的力道震得手臂颤麻。使得小小的盾墙立时出现了数道裂缝来。二段射击的弩箭犹如毒蛇一般的透着缝隙便钻了进去。 立时引得小小的军阵内部惨叫声不断。盾墙的裂缝陡然被撕开。但是弩箭连续的射击并没有间断。第三段射来的足足上百枚弩箭,彻底的打破了盾墙的防御。让龟缩在一角的亲卫们损失惨重。 一百多人的亲卫,立即就倒下了小半。强劲的威力,让这些亲卫自心底力生出无限的寒气。 “坚持住,援军马上就能上来,破城之后,金银美女任抢三日!”亲卫队长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麾下的这些百战老卒一片一片的倒下去,心都在滴血。 但是胜败往往就是转瞬之间。自己只需再坚持数十息,身后爬上了云梯一半距离的凉人就能接应上自己,到那时,胜利就是属于自己的了。这第一个攻上城墙并且站稳脚跟的首功就属于一向不被凉人放在眼中的南军了! “弩箭再射!”校尉也知道眼前的这不到百人的南军个个都是扎手的角色。当下也不再费力近身厮杀了。一连声的下令抵近的弩箭继续射击。箭雨之中,那苦苦支撑的亲卫们一个个的倒下,少数挥刀砍上箭矢的军士也被箭矢上巨大的力道震得口喷鲜血。 不过数息之后,仅剩的十数名亲卫已经被压迫得脚跟抵在了城墙边沿上了。那亲卫队长艰难的压下胸中翻腾得气血,手中军刀依旧指向正前!但是他们已经不用再继续后退了。 因为凉人已经顺着他们守护住的两架云梯,杀上了城头。汹涌如潮水一般的凉人,脚步甫一踏上城头,便怒吼着向前方撞去。数名百夫长更是冲锋再最前方,扯过腰间的皮盾撑在了左臂上,右手的弯刀举起又落下。瞬间便顶着被压倒了城墙边沿的亲卫们又重新冲开了一段空间。 第571章 渡江(二十四) 云梯上还有凉人咬着弯刀不断的跃上城墙,守军的压力骤然加大,连刚刚驰援上来的数百守军一起被逼迫的连连后退。近距离的厮杀越来激烈,双方纠缠在一起,让手持弩机的大雍军卒们不敢再用弩箭杀敌,纷纷弃了弩机,拔出马刀来,加入战团。 守城的大雍军卒还是吃了兵力不足的亏。弩手的注意力稍稍转到了城头的时候,城下的凉军攀爬的就更加迅速了,让城头的凉军越来越多。 城头本就狭窄,骤然增加了人手,使得双方都有些施展不开,凉军干脆分出部分兵力,顺着城墙往两面掩杀,希望能给其余攻击的方向施以援手。还有部分凉人一路杀向马道,打算杀入城内,打开城门洞里的城门。 城外攻击的号角声响起的时候,凉军的大营内就调出了大约两万骑兵,正在城外虎视眈眈。一旦城门洞开,这些马背上的骑兵,就能蜂拥入城。凭着城内如今仅剩的数千疲兵,如何能抵挡的住。 大雍骑兵的主将,此时也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眼见城门都受到了威胁,再也不敢留手,匆匆将最后的一千预备队也派上了最危险的城墙上。随着这一千多人汹涌上前挤满了马道,才将凉军的企图暂时的堵了下去。 城墙上的两位大雍将领也趁机收拾残兵,不再管城墙下面蚁附而上的凉军,再次摆出了骑枪和弩箭配合的军阵,在狭小的城头上,一步一步的平推过去,打算凭着人数和武器的优势,将这些凉军和亲卫组成的对手统统的挤下城墙。 但是尚未能如愿的时候,背后又传来了凉军蹬上了城头的欢呼声。至此小小的历阳城,已经被凉军两面蹬上了城头。城池的失守,似乎就是旦夕之间了。 ...... 此时,一支约万骑的骑兵,正在历阳城外战场的边缘,小心的等待着。探马已经将进入过五里范围之内的凉军探马一扫而光。两支五千骑的骑兵合二为一之后,统领正是顾涛。 身后不远处是一万步卒,一杆“吕”字将旗,在最壮硕的亲卫肩膀上迎风飘扬。步卒也全部骑在马上,远远一看,分不清步卒和骑兵的区别。 “顾将军,南军今日攻城甚急,已经有两三百人攻上了城头。”一骑探马匆匆冲来,远远的在马背上一抱拳之后将最新的战况汇报清楚后,又匆匆远去。 “顾将军,城中守军只有一万,都是骑兵,并不善守城。这一连三日,估计伤亡也不会小。既然南军都已经攻上了城头,凉人若是再出动,恐怕就更加不妙了。”步卒统领吕飞听到南军已经蹬上城头,顿时有些焦急起来。 驰援而来的一万五千人马,早已经到达近处。汇合了早前来到此地的五千骑兵之后,两万人马就在这不远处窥视着战场已经多时了。只是骑兵主将顾涛力主要选个上前救援的好时机,大军才迟迟不动。 “莫急,历阳城外光是凉骑就有四万,我们贸然出击,定然是讨不到便宜的。只有等到战场上的对手将全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城池上的时候,才是我们这一万骑兵纵马冲锋的最好机会。凉人不动,我们就只能再等。” 顾涛并没有采纳吕飞的建言。虽然同是一军主将,但是军令向来不能两出。左卫此行的主将,自己的决定就是大军必须要执行的军令。 “可是此地距离城池不远,我军的探马已经将凉军探马反向绞杀了数支,凉军主将随时都可能发现探马的异常,一旦发觉,我们的行踪就藏不住了。不如乘此机会先从未被攻击的东门或者北门进城。” 吕飞心中焦急于城中缺少步卒防御,见主将还要再等,只能再次劝道。 “吕将军不必担忧城中的防守问题,我青龙左右两卫,虽是骑兵,但是下了马,照样能在步下作战。北门和东门虽无战事,但是一旦我们大军靠近,骑兵还好,可以一鼓作气冲进城去,步卒速度终究是不能和骑兵相比的。 一旦慢了半拍,就会被凉骑咬上,到时候也是免不了一场大战,与其如此,不如再略等一等,待到督战的凉骑下马攻城后,我们从后方掩杀一阵,当能争取半日的时间,给我大军进城。” 顾涛再次解释道。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心里也隐隐有了几分焦虑。恰在此时,战场上凉军攻击前低沉的角声突然传来,听在耳中隐隐约约并不分明。但还是让顾涛的精神为之一阵。 不过片刻之后,探马再次如风般卷了过来,远远的大声道:“将军,是凉骑攻击的角声,督战的五千凉骑已经下马,另有约两万骑正自营中奔出。” “好!骑兵出击。”顾涛终于等来了这个攻击的机会。一万骑兵山崩海啸般的倾泻而出。黑衣黑甲的骑兵,像一片黑色的海浪,目标直指前方历阳城下,正在攻城的凉军。 一万步卒也没有闲着,缓缓驱马,跟在了骑兵的身后。 “呜...呜呜...呜...\"青龙右卫冲锋的号角声,和凉军的角声重叠在了一起。 叠加的角声传进了战场,让城头的守军将领一时愣在当场。但是瞬间之后,这位都指挥使便反应了过来。这是自己的同袍冲锋的角声。就知道城外的五千骑兵不会任凭城破的。 “援军到了。”脸色本已经焦灼异常的守军主将顿时精神振奋,手中的马刀顿时又重新凌厉起来,一刀刀的只管向前砍杀,身边的侧翼自有亲卫们挺刀护住。 连续冲杀了数十步后,胸中开始微微气喘,冲击的势头也就顿了一顿。放眼向城下望去,只见远处东门外一阵阵的烟尘遮天蔽日。当下倚在城墙边上,以刀驻地,从胸腔里迸发出了一声怒吼。仿佛要将这三日来若有的郁气全部吐出体外。 “援军到了。”身边的亲卫们一叠声的齐声嘶吼,瞬间就把城下高潮迭起的欢呼声压了下去。 第572章 渡江(二十五) 已经被凉军两面突破蹬上城墙的守军,听到了城外同袍冲锋的号角声后,顿时士气大震,手中的马刀也不自觉的又砍出了虎虎的风声来。这一口士气硬生生的止住了节节败退的脚步。让城头上再一次出现僵持的局面。 远在后方观战阿拉坦,被这叠加的角声惊的连连回首。直到看见出营的骑兵中有一半在奔行中匆匆结成了反冲锋的阵型,迎向了久久没有探马消息了的方向,才堪堪放下了心来。 “将军大人,南朝援军已经冲了过来,足足有两万骑!”远望烟尘,不过是万骑。但是下一刻探马的急报就让放下去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那一晚骑在马背上的步卒也被惊慌失措的凉军探马误以为是骑兵,慌忙报与了主将。 下一刻,阿拉坦一双瞪圆了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的神色。距离自己刚刚派出营地的骑兵前方一里许的战场上,一支万骑规模的骑兵横冲直闯的撞进了正在攻城的军阵之中。 两万多列阵击鼓,专注攻城的南军一时间被冲的四零八落。扛旗的亲卫壮硕的身体上被青龙卫的弩箭重点照顾之下,已经城了插满了箭矢的刺猬一般。 雄壮的身体虽然没有了半分生机,但是筋骨依旧不屈的挺立在马背上。一杆将旗倔强的没有倒下。旗杆被壮士的热血染了鲜红,干涸凝固之后,犹如刷了一层黑色的漆面。 南军将领挥剑连连嘶吼,早有另一卫同样壮硕的亲卫纵马上前,一手拔出死尸上的将旗,重新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依旧迎风飘扬。匆匆结集起来的步卒举起大盾,在亲卫们的身前,再一次的立起了一道盾墙。牢牢的将主将所在的中军护住。 无数挺举这骑枪的大雍骑兵,呼啸冲过。 顾涛没有理会这座小小的在万骑洪流之中巍然屹立的孤岛。而是带着麾下在告诉的冲刺立尽可能的将这支步卒的军阵冲的更加零碎。 而跟在骑兵身后的步卒却没有紧随骑兵杀入战场,而是在路过北门的时候,早早下马列阵。然后缓缓的就近向北门靠了过去。北门外负责牵制守军的三千凉骑,见前来的步卒结阵缓行,军阵重大盾长枪,森森如林。 心知难以撼动,也不主动上前,只是做了壁上观。像是在恭送一般的看着这一万步卒缓缓将军阵靠向了北门的城门洞,然后缓缓入城。 “树起军旗,散军向本将靠拢结阵。”南军阵中的将军,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正在专心攻城的时候,会在侧翼出现对手的骑兵。在接连损失了五名扛旗的亲卫之后。中军依旧没有被冲散,依靠着一杆将旗聚拢了五千多人后,尤不住的奋力收拢溃散了的军卒。 而最不能接受的是,在阵后观战的主将竟然没有及时派出骑兵堵住对住对方突然出现的骑兵。等到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步卒的军阵已经被侧面一冲而几近崩溃。 慢慢收拢下附近的溃卒,但是想要再给城头造成大的威胁,已经是力有不怠了。 溃散的步卒连带着让五千下了马背的督战凉骑的队型也混乱不堪起来。 城下那一排排的云梯,被对方甩出的绳钩挂住了云梯半空中的木架,然后在十数匹狂奔战马的拉动之下,顿时从中折断。云梯上趴着的军卒们飞天而下,下场惨烈无比。 在如入无人之境的骑兵拉扯之下,井阑云梯等攻城器械,纷纷木屑乱飞损毁严重。密集的攻城步卒的阵型里,被万骑骑兵一冲,黑衣黑甲过后,顿时出现了一道道的红色的空白。就像一片肥沃的田垄被一架架巨大的铁犁犁过一般。 如此一番急速的变故,让那一千余刚刚冲上了城头的凉军顿时失去了后援。城头上的守军趁势加紧了攻击。让刚刚还能站稳脚跟的凉军,再一次的被逼的不断后退。 不少身手灵活的,匆匆退到了尚未被破坏的云梯边缘,一旦坚持不住,身后的云梯就是退路。而大部分凉军就没有如此的幸运了,被迫到城墙边缘之后,再退就只有跳城一途了。 井阑上的步弓手先前还能用长箭支援一番,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拉弓的臂膀,也渐渐酸软起来。再被下面的骑兵一冲,一波一波的弩箭自四面射来,让步弓手们躲在牛皮围挡里面,不敢冒头了。 匆匆赶到的凉骑,在战场的边缘,生生的止住了冲击的势头。看着一地狼藉的战场,和被冲杀的狼狈不堪的步卒,骑兵若是再追,恐怕杀伤己方的数量会远远大于给对手造成的杀伤。 “退兵。”没有想到来骑速度如此之快,冲击如此果断的阿拉坦,红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眼见即将破城,却被背后杀来的对手给搅乱了攻击节奏,怎能不让阿拉坦愤怒异常。 但细细想来,多半还是自己的原因。明明知晓对方有援军南下,自己却是没有给与足够的重视。连续三轮的探马没有按时归营,都没有引起自己的重视,出现这样的结局也就怨不得别人了。 鸣金声和凉军骑兵后撤的角声同时响起。 城头上残存的凉军,纷纷顺着尚未损毁的云梯撤下了城头。一鼓作气推进到了城墙边缘的守军们,肃清了城头的凉军之后,再一次的举起弩机,开始精准的射击不断后退的对手。 南军和凉人一起,仓皇后退,但是也没有忘记推走部分云梯和井阑。 而侧翼止住了战马的凉骑也担心对手会再一次的衔尾追杀刚刚退回的步卒,只在侧翼护卫,并没有主动攻击。双方就这么遥遥相对。直到南军和督战的凉军全部撤回了安全地带,那一万列阵再北门的大雍玄武军也已经通过北门尽数入了城中。 玄武军的战旗取代了青龙旗插在了历阳四门城楼的最高处后,顾涛和城内坚守了三日的骑兵将军,几乎同时松下了一口气。 第573章 渡江(二十六) 新到战场冲杀了一番的一万青龙右卫并没有入城,而是退后十里,选了一处当道的宽阔地带扎下了营寨。遥遥的和历阳城池互为犄角。 沉寂下来的战场,再一次的被暮色笼罩。狼藉的战场上,倒伏的尸体纵横交错。城墙表面的血迹更是让人触目惊心,仿佛在诉说着白日厮杀的酷烈。 历阳城下的战报传到滁州城内后,宋宏博终于将悬起一整日的心放了下来。有那一万步卒入城,历阳城池当可无忧了。北方的盱眙,虽然没有步卒驰援,但是有城内城外一万五千骑兵在,面对凉军试探性的攻击,坚持个半月有余也不在话下。接下来就要看主战场滁州了。 历阳固守的消息,让担心后路被断的大军也松下了一口气来。 但是滁州城外的薛怯军和扎那自己部族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就有三万骑,再加上三万部族骑兵以及归降的南军,总兵力是守城兵力的两倍有余。想要稳稳的守住滁州,同样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好在主将宋宏博久经战阵,自是成竹在胸。 ...... 春寒料峭的临安城内,西湖上的水波已经开始翻出绿色的柔波了。隔壁大内宫城中跳高的楼台上远远的望过去,满眼粼粼水波。自东路大军开始渡江起,作为天子的赵崇就没有一日能够放松下过心神。 内阁里的两位重臣处理起寻常的政务通常是不会频繁的惊动皇帝的。加上最近有了个可以代笔批红的女官,赵崇似乎能更加的清闲了。但是战事一起,但凡是涉及到军务的奏折,无论是内阁还是批红女官都是不敢擅专。 一股脑的都推到了皇帝的几案上,让刚刚清闲了几日的赵崇猛然间又繁忙了起来。连最近两年性情温婉了许多的云妃的寝宫里,都有好几日不曾有赵崇的身影了。 好在长子赵业年纪尚幼,学业暂时也不算重,还能在宫中清闲的晃荡。经常会拉上小了两岁的弟弟,一起偷偷的跑到父皇的身边,来腻歪撒娇。 宫中这数年来,一直维持着一后一妃的格局,皇子不过是一位六岁的长子,皇后嫡出的赵业;一位云妃所出的次子,今年四岁的赵和,皇女更是仅有皇后前年诞下的一位独苗赵敏。让那些先前说赵崇沉谜女色的言官们也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但是话锋一变,倒又开始说起皇家血脉枝叶不盛起来。 垂拱殿内,刚刚处理完今日军务的赵崇,百无聊奈的伸着懒腰,女官正准备掌灯的时候,一身男装的竹子匆匆跨进了殿门。手中捧着一截蜡封的细小竹节。蜡封的口子外面还有一道鲜红的火漆封口。 赵崇一见竹子郑重其事的表情,精神一震。等待已久的冯哥终于有消息回来了吗。昨日李文朗再次进入京西南路以及南宫藏司马英甩步卒出斜谷的鹰信已经传到了宫中。唯一没有消息的就是这三万骑的朱雀左卫了。 急忙伸手接过之后,眼光扫了一眼封口。见无异样之后,才轻轻捏开封口,反手一磕,左手上立即出现了一卷薄纸片。细心的捻开之后,一目数行的扫过寥寥数语之后,向着竹子问道:“两位阁臣可还在东华门外的阁部值守?” “回陛下,最近半月,两位阁臣都是值守到掌灯时分,此刻应该还在阁部。”竹子对于临安城内阁部以及六部堂部的作息时间化石比较熟悉的,听到皇帝有问随口就回了一句。 “速去请来。”赵崇说完,便又埋首将几案上的其余几卷纸片又展开,凑到了一起研究了起来。 ...... “两位阁老正在处理政务,你这厮怎敢如此无理,乱闯阁部?” “奉旨,招孟大人,戴大人大内一行。”这一日将晚,值守的两位阁臣正准备起身归家的时候,殿门外突然传来了女官和阁部属臣的争吵声。竹子自内阁成立一来,还是第一此到此。殿门外的内阁属官们自然是不认识的。 虽说阁部值守办公所在地处宫城之外,但是戒备一向森严。竹子面生,被属官阻拦也是正常。竹子一声“奉旨”,倒是将这两位年轻的新科进士唬的气焰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并没有细想,大内之中多是女官,除了必要的皇家亲卫以外,极少有男子能行走其间。 但是职责所在,又不见对方有能表明身份的信物,犹自还在低声阻拦。那里料到竹子男儿心性,见两人好不爽利,拔腿便向里面闯去。 “好像是陛下身边的那位女官。不知是何事会让她前来?”戴鸿德仔细一听便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当即有些意外的望着孟杰问了一句。 “戴兄有疑问,但去一见即知,何故来问老夫。”孟杰哈哈一笑道。说完也举步往外厅走去。戴鸿德当即跟了上去。两人几步出了内间的雅阁,转角就见到了甩开了两位属官的竹正大步往里间来。 “两位大人,陛下有招。”竹子正疾行间,迎面看见两位阁臣联袂走来,急急得停下脚步,双手一抱拳,行了个不伦不类得军中礼仪,开口道。 “哦!水校尉,可知是何事?”孟杰一面挥退了两位不敢离开的属官,一面向着竹子笑问道。两人都是朝廷重臣,被皇帝召见也是寻常之事,所以一直跟再皇帝身边的竹子和两人倒是彼此熟识的。但也只是面像熟识,话却是没有说过几句的。 “在下确实不知,两位大人还请移步,在下为两位大人领路。”竹子面色无改,说完便转身在前。两人对视一眼后苦笑着抬腿,也就只好随对方往大内中行去。 东华门距离大内也不算太远,不过盏茶功夫,三人就到了殿前。待到通报之后,跨进垂拱殿内的时候,只见赵崇右手按在一副巨大的舆图上。手指的位置赫然是盖在潼关之上。 孟杰和戴鸿德两人都是知兵之人。见此,那里还不明白,恐怕是战局有大变数了。 第574章 渡江(二十七) 两人齐步上前,同时跪拜。 赵崇听到跪拜声后,才悠悠转过头来,随手将刚刚收到的鹰信递上前来,一边连声道:“两位阁老,此时不在朝堂之上,不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先看看刚刚得到的消息。” “谢陛下体恤,但君臣之礼不可废......”孟杰接过纸卷,细细的捻开,眼光一扫后微微一愣,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而是转身又递给了身边的同僚。 “好!东守潼关,则陇右,关中尽为我大雍所有了。这是圣主开国时也不曾有过的局面。只是当务之急,还需要陛下火速调集兵马,一定要将这西边的战局先稳定住。 为此就算时耗尽大雍府库,也在所不惜。唯一的困难就是朝廷可调用的兵力有些不足了。”戴鸿德匆匆一扫鹰信,得知潼关已经在手,当即兴奋的不能自已。但是转念一向,这其中的风险也是巨大的。 “孟阁老是何意见?”赵崇见这位曾经的兵部尚书如此,右手不自觉的松开了舆图。转身向着尚未说话的孟杰问道。 “回禀陛下,关中,陇右,对于大雍的重要性,微臣就不再多说了。潼关既然在手,微臣当然也是建议立即出兵固守之。只是东路十万大军被牵制在滁州,一场大战在即,如今那里还能再抽调出精锐兵马前往驰援。” 孟杰略一皱眉,对于戴鸿德的建议,自己自然是支持的。只是大雍经过着数年的积累,府库倒是充盈,军饷甲胄,刀柄器械都是不缺。唯独是再也抽调不出精兵了。 先前的羽林四卫,如今虽是扩军多次,由羽林军变更成了边军,但是总兵力也不过三十余万人马。除去水军和驻扎临安,改编禁卫编制的五万步骑,以及临安北面的罗天佑,剩下的几乎全都压在了滁州城外以及潼关和关中一带。 孟杰的一席话,让眼光炙热的看着关中地带的戴鸿德也清醒了几分。做过数年兵部尚书的他,十分清楚最近数年由羽林四卫改编出去的边军,能动用的确实都已经投入到了战场。 大雍今年春天发动的这一场大战,原本不过是打算收复京西两路,以及淮南两路,以将近二十万大军吃下着四路,并凭险据守,守住的可能性是极大的。按照如此一步一步的蚕食,相信再修养十数年,将兵锋推进到黄河南岸不是遥远的梦想。 但是军中的这些少壮派的将军们多半没有如此耐性。特别是骑兵的主将们,对于战马的渴望,让他们的眼睛紧紧的盯上了能够大量产马的地区。而这样的地区,除了辽东,就是西北了。 如今有了这么一丝的希望,那里肯轻易的放下。为此冯哥甚至不惜让三万骑兵身赴险境。转战千里数十战,阵亡大半,就不是太意外的事情了。 虽然朝中的重臣们一向推崇稳妥,可偏偏大雍朝廷有位年轻的天子。并且对于那些少壮派激进的将军们又是青眼有加。天子的态度,让两位老臣对于前线的那些将军,特别是冯哥将军的举动不免担忧不已。 兵部的催战文书发了数次,都不见朱雀有渡江的迹象,这样的阳奉阴违,若说没有依仗,谁有肯相信昵。如今大军冒险北上,全然不顾东路十万大军的安危,军报传来后,皇帝的态度,也说明了内阁和兵部,对于这场大战的筹谋和皇帝心中所想还是有不小的差异的。 老成持重的两位重臣,虽然心里有异议,但是这样的大战之时,总不好将这些拿到表面上来,造成君臣失和的朝局出来。 既然西路已经出手,并且有了战果,孟杰戴鸿德也就只能顺势谋划了。只是兵力的短板,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补齐的。此次冒险跨了一个大步,若是能够消化得了,对于大雍来说也不算是坏事。若是失败,后果两人都是不愿意去想了。 “两位大人,请上前来看下舆图。如今的战局,西面我们已经占据了先手。关中部族经过数次打击,显然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了。现在最急切的大事就是我们一定要安抚住关中陇右的汉人。若是能再迁入十万户,局势定能大为改观。 司马英,南宫藏两人麾下的四万步卒中有五千陌刀手,相信有冯哥手中剩余的一万余骑兵的配合,凉军想从潼关西进关中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的拿下空虚的京西两路。等到中路大军推进到了京西北路的洛阳附近,就可以与西路遥相呼应。 而东路的十万大军,只需要维持月余,凉军就必定会两面受敌。大都的北凉王庭为了保存力量,定然会下令扎那退军自保的。到时候,东路大军北进,以淮水为界。我朝此次的战略目的就算是超额完成了。” 赵崇拉着两位重臣,在舆图上自关中陇右,一路指点过襄阳,洛阳,庐州,直到滁州一线。一个连绵数千里的战线,在这位年轻的皇帝手中缓缓滑过。看的孟杰两人心中忐忑不定。 赵崇的意图虽好,但是也需要有兵力的支撑,才能得以实现。北凉王庭可不会主动的配合,其中的拉锯和角力会不会耗尽大雍积攒了数年的家底,谁的心底也没有定数。 而且中路北凉在此地的兵力虽是空虚,也有两万骑兵在。可是大雍能用的兵力,几乎就只有负责牵制的李文朗部的一万骑了。想要凭借一万骑兵扫平两路,将兵锋推进到洛阳一带,无异于痴人说梦。 “陛下,中路自冯将军三万骑北上之后,朝廷着实抽调不出多余的兵马了。”孟杰再次开口,已久是将兵力不足的事实摆在了明面上。戴鸿德也附和的点了点头,眼光也看向了踌躇满志的赵崇。 此时整个江东,由进攻能力的军马就只有五万禁卫和一万控鹤军了。而且都是远在千里之外。至于已经集结到了岳州城外的两万朱雀右卫,身后就是荆湖平原,出产的粮食供养了百万百姓还有五万朱雀,实在是不能没有一点兵力驻守。 第575章 渡江(二十八) “兵力虽是不足,岳州附近不是还有两万朱雀右卫没有动用吗?加上在金州的李文朗部,也有三万老卒了。再加上荆湖一带的水军抽调一万上岸做步卒使用,如此能有四万步骑联军,对付两万临时抽调的北凉部族骑兵,胜算还是有七八分的。” 赵崇似乎是早有准备,对于东路滁州的战事短时间内是不打算调兵驰援了。只是如此一来,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撒向大将北岸的二十万大军能够安然撤回的也就只有西路的数万大军还有些可能了。 “陛下,如此风险太大。岳州的两万朱雀全部过江后,大江南岸,千里的荆湖腹地,就再也没有精锐大军可以应付万一了。”孟杰颇有些忧心的担忧道。 “无妨,江东各州县的备军,都已经整训数年了,其中多有边军退役老卒作为骨干。虽不如边军精锐,用来以防万一还是堪用的。若是两位阁老还是不放心,可立即调禁卫军出城,还有罗天睿也可调往荆湖一带以震慑宵小。” 赵崇如此说道。等于是做出了决定。接下来,两位阁老就只能协同兵部,户部等加速运转,做好保障了。 战机稍纵即逝,为了尽快的收复空虚的京西两路,命令岳州两万骑兵过江的军令,并没有由兵部通过驿道传递。虽然江东的驿道驿站驿卒的配额经过着数年的完善,已经颇具规模。 但是陆路哪怕是最快的八百里加急,军令自临安送到岳州也需要数日。而鹰巢放出的鹰信就快了许多。前后不过两日,渡江的军令就送到了宇文远的手中。 事急从权,对于这样由皇帝亲自安排而绕过兵部的调令,兵部的新任尚书以及郎官属官们自上而下全部一致的保持了沉默。只有几员言官依旧是闻到了腥味的鳄鱼一般,开始上书,不过是说些军国大事,当按照规章,不可轻率的论调来。 至于进驻了临安城内,已经改编为禁卫军的四万预原玄武军步卒和一万原青龙卫骑兵,并没有接到调令。而一万控鹤军已经越过了太湖奔向荆湖一带。 ...... 春水泛起的大江,江阔水急,实在是不太适合横渡的。但是军令如山,接到军令的宇文远以及水军的统领,随即将麾下的战船和大军运转了起来。空虚的江陵府驻守的凉军,闻讯也紧张了起来。 安分了十数日的李文朗部的一万骑兵,几乎在大军准备渡江的同时,在此活跃了起来。跃跃欲试的派出了五千骑兵,顺汉水,缓缓逼近襄阳。摆出了一副要独自攻打襄阳的架势。 凉军的求援急报一封封的发了出去。飞向正在东部激战的滁州战场上。但是无一例外的都被扎那丢进了火堆里。此时的扎那正在怒火冲天的训斥着历阳攻城不力的阿拉坦。 盛怒之下的扎那怎么也不能原谅,手握四万铁骑,外加熟悉地形的部族骑兵以及两万南军,却连一座小小的历阳城都拿不下,还让对手驰援的一万步卒轻易的入了城中。 “大将军,历阳虽没有攻破,但是围困的局面对手也是无力解除。目前南朝大军不过是守着几座孤立的城池,其相互之间的联系,都被我军掐断。仅靠鹰信往来,是解决不了粮草等军用辎重的问题的。 如今我军兵力占据绝对上风,又是本土作战。对手江边水寨里再多的粮草也无法运送到前线,我军只需耗上月余,城中必然缺粮。到了那个时候,勇士们只须轻轻一提马蹄,就能歼灭面前的十万大军。” 一名万夫长见主将盛怒,被召到主将大帐的阿拉坦面色也颇有些不忿。担心两位大将会起不必要的冲突,连忙上前和起了稀泥。 “哼!耗下去,南朝大军确实会缺粮,但是我们京西两路只留下的两万部族骑兵,南朝的皇帝会对我军空虚的中路视而不见吗?一旦被对手突破了中路,那我们即使胜了,也保不住脚下的牧场。” 扎那余怒未消,但是口气已经变的柔和了许多。似乎是不打算在追究阿拉坦作战不力的罪过了。大帐内气氛稍稍缓和之后,阿拉坦便以心忧历阳战局为名,带上五百亲卫返回历阳城外去了。 “大将军,这阿拉坦不过是败军之将,也不知大可汗是看上了他哪一点,竟然还让他在军中逍遥了这么多年。当初自蜀中逃回时,不过是单人独骑。如今有了两万多骑薛怯军在手,对于大将军的军令也有些不放在眼里了。 攻城不力,坏了大将军得部署,不以为耻,反而如此桀骜不驯。”扎那的大帐内,麾下诸将全都散去之后,一名亲卫千夫长恨恨的骂道。 “百天的大战,听说是南军先攻上城头,并站稳了脚跟的。安排在军中的探子可曾打探清楚,那五千督战的骑兵伤亡如何?”扎那没有接着麾下怒气所指,反是幽幽的问了一句。 “回大将军,具暗探回报,那五千督战的骑兵乃是阿拉坦最为依仗的心腹,全部都是出自他自己的部族。白日一战,见南军都已经攻了上去,以为能顺利破城,才将五千人马全部压上。 但是随即被南朝驰援的一万骑兵自背后捅了一刀,从城头上安然撤回营中的不足千人,伤亡极为惨重。那些匆匆出营的部族骑兵们,只是象征性的迎击上去,并没有和对手的骑兵正面撞上。 而且战后也就没有追究那出营的骑兵迎战不利。也可以佐证心腹损失定然惨重,不然以他的心胸绝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千夫长详细的回道。 “好!既然如此,今晚前来的五百亲卫也不要回去了。”扎那眼中凶光毕现,一个眼神看向身前的千夫长,对方自然是心领神会。 千夫长匆匆退下,不到半个时辰,千骑亲卫便旋风一般的卷出了营地。向着历阳方向急速追去。 阿拉坦亲率五百骑兵正连夜赶路,离开主将营地不过五十里,身后猛然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第576章 渡江(二十九) “听声音约有两千骑,但是马蹄声轻重似乎又有不同。有人的战马不过半数,是一人双马的配置。定然是南朝骑兵,将军先走,小人在此断后。”阿拉坦的亲卫千夫长凝神仔细听了片刻后叫道。 “我们出营不过五十里,南朝骑兵那里会如此大胆。我们的那位主将再是无能,也不敢将南朝骑兵放到如此近的距离上的。也罢,熄灭火把随本将迎敌。”那拉坦一声苦笑,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右手缓缓的抽出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弯刀。 春寒料峭,骑在马背上的阿拉坦的心更是冰寒无比。但是这就是草原上的规矩。今夜自己若是埋骨在此,自己身后的部族是不会为了自己而得罪那个在王庭里如日中天的家族的。 因为自己部族里最后的希望,那五千最后的精锐,已经所剩无几了。自数年前蜀中一败,部族的势力更是一落千丈。 身后的亲卫们胯下的战马响鼻声不断。五百亲卫一片沉寂,没有一声喧嚣,默默的注视着主将调转马头,缓缓上前,将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最前方。 “取弓。”亲卫千夫长面色阴沉,在主将拒绝了自己断后的请求之后,没有再多劝一句。跟在阿拉坦身边数年,对于这位主将的脾性也算是了然于胸了。此时再劝是不会有丝毫用处的。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紧,千夫长护在主将的身旁,不等主将下令,终于喊出了第二句命令来。 身后一片摩擦声,五百张骑弓被握在手中,长箭自然也被搭在弓背上。 “当真是选的好地方。”阿拉坦望着眼前一片空旷的平野,喃喃自语道。自己在前来之前,不是没有料到主将会给自己难堪。所以对于在营中时的遭遇,是有十分的心理准备的。 但是结局却在一名万夫长寥寥数语的轻描淡写间就化解与无形,实在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谁知放松的还是有些早,此时的追兵才是今日最不愿意料想到的结局。 可偏偏细细想来,又是顺利成章的结果。以扎那的脾性,顺利的放自己回营,倒是有些意外了。对于这位年轻的北凉军界的希望之星,自己虽然接触极少,但是军中不缺乏了解其秉性的军将。 大战正酣,就如此急不可耐的内斗,当真是令自己有些不耻,但是偏偏就是这样自己看不入眼的人,先是得了大可汗的信任:非常之时可以独断南线四路的军政大事。再是使出了一个最简单的请君入瓮,让自己只带五百亲信就前来应召,然后再这样的归途中,无声无息的消失。 若是想要军权,自己麾下的两万五千几乎毫发未损的薛怯军完全是可以拿去的。 ...... 追兵渐进,马蹄声已经轰然炸响在耳中。 “将军,对方似乎没有打算停马,我们是否反冲上去?若是没有速度,本就兵力少于对方,定然会吃大亏。”亲卫千夫长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没有一点减速的意思,心中的冰冷彻底的冻住了自己的心脏。 黑暗中如此的冲撞过来,分明是不愿意再留一丝的余地。当真是要用弯刀和骑弓来迎接弯刀和骑弓吗?虽说在草原上,这样的厮杀最是寻常不过了,有时为了一片水源,一片草场,甚至是几头牛羊马匹,都会让同族的双方杀红了眼睛。 但是今夜却是在中原。在北凉虽然已经占据了的,在强大敌人就在眼前的地方,同样的北凉勇士们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扑向了同样悍勇的北凉铁骑。 “此地甚好,勇士们且随本将去见见长生天到底生的什么模样!”阿拉坦闻言,高高举起手中的镔铁弯刀。当先一夹马腹,向着追兵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五百骑兵,应声驱马。一千多匹战马轰然炸开。回身扑向有着同样面孔,举着同样弯刀的追兵。 “自由散射。”简短的军令几乎同时响起。两支骑兵在黑暗将要相撞的瞬间,一阵嗤嗤的破空声密集的响起。一千多枚长箭在星光依稀的夜色中交错飞过,弓背和弓弦给出的力道散尽之后,箭头粗大沉重的凉骑特有的长箭,便转身向下。 零星如雨点般的砸入了两支高速对冲的骑兵阵型中。 惨叫声接连不断。一声盖过一声。似乎要撕破着黑夜的桎梏。但是马背上幸存的勇士们没有那怕是瞬间的时间去聆听,去怜悯曾今的兄弟或是现在的兄弟们。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惨叫声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自胸腔里带着喷溅的热血冲出来。 仅仅是两轮箭后,双方默契的扔下了骑弓,换上了一柄柄弯刀来。锋利的刀刃在黑色的夜里碰撞出无数点点的火花来,在一个个的撞击的瞬间里照亮了双方同样狰狞的脸和满怀了仇恨的眼睛。 急速追来的千骑里,千夫长的战马只是在军阵的最后方。面对返身决死冲锋的五百同族,特别是顶在了锋矢阵最前端的两骑,实在是有些提不起胆气来正面的硬碰。 因为对方今夜是必死之人,而自己似乎还有大好的前程。 阿拉坦手中的弯刀在没有大将相迎的骑兵中如入无人之境。单反弯刀起落,都会带飞一蓬蓬的热血和一个个年轻的生命。紧跟在身后的亲卫千夫长忠实的替主将挡住了侧翼挥过来的杀招。 两人身后的五百骑状如疯虎。辅一接触,就是不死不休。 但是再是勇猛的骑士,在战力几乎在伯仲之间的双倍的兵力的攻击之下,也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 当残月彻底的落下之后,这片侵透了鲜血的平野上又安静了下来。幸存的数百骑士粗重的喘息声和隆重血腥气息,久久不肯散去。 “带上勇士们的遗体,回营。”追击前来的千夫长缓缓驱马,在横尸满地的战场上,缓缓巡视,直到手中的火把映照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才止主了脚步。 第577章 渡江(三十) 这一场夜间的厮杀,持续到半夜时分才算结束。北凉一路主将和身边五百亲卫的身死,似乎对于整个战局没有多大的影响。虽然被扎那严厉要求保密,但这样大规模的行动,那里有保密性可言。 第二日日出时分滁州城内的大雍主将就知晓了个大概。 数日之后,远在千万里外的大都王庭里的勋贵和临安城中的大雍天子也纷纷知晓了这个算是惊天却没有引起多大涟漪的消息。北凉王庭依旧平静的和寻常一样。大家关注的焦点依旧还是在滁州城附近的战事上。 临安方面更是对此没有半点的反应。不过是死了一位对手军中争夺军权的失败者而已。 历阳附近,扎那不过是亲自走了一遭,顺便用三万部族骑兵和南军将两万多骑薛怯军换到了滁州城外。如此一来自己手边的兵力虽是没有明显的增加,但是战力却是胜过之前的。 然后留下一位心腹万夫长,暂时统领大军罢了。历阳城内既然已经有了一万南朝步卒和数千青龙左卫的残军,城外还有近万骑青龙右卫,想要强攻破城,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况且困住之后,对手的粮草辎重等所有物资也不能在经由历阳转运,野外的长途运输,在北凉铁骑的马蹄下,更是不可能保证的了安全。实际上也等于是掐断了滁州的补给。 局势已经是对北凉十分有利了。何必再费精力去管这一座小城的得失。还是先集中优势兵力,困死,最好是攻破这座由对手主将亲自镇守的滁州,似乎意更加重大。 先不说消灭对手主将的军报送回大都,会让大可汗和那些勋贵们可以更加快速的忘掉自己临阵斩将的冲动。单是大败南朝现存的第一名将,特别是善用骑兵的老将,这样所得到的名声,足以坐实自己北凉年轻一辈甚至十整个军界第一骁将的名头。 盱眙城下的战况也是不温不火,由一万五千骑兵的里外配合,显然也不是这些以南军为主力的凉军轻易就能拿下的。好在主将扎那也没有过多的关心和追问。 凉军可以如此悠闲,但是滁州城中坐镇的宋宏博此刻就没有如此的清闲了。 面对握在手中的三座城池已经被对手分割成了三座不能相顾的孤城,数日前迟迟等不到中路渡江消息,而今又猛然传来中路三万骑兵,一路北上,转战千里,损失过半,和西路大军联手控制了潼关的消息之后。 这位历经大小战阵无数的老将,瞬间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袭上了心头。 虽然不得不佩服中路的那位正当壮年的冯将军能有如此决绝的魄力。但是中路如此冒险,自己的处境就尴尬了起来。以自己对远在临安的那位年轻天子的了解,接到如此军情之后,定然是会全力支持中路的冒险。 所以援军只会远去中路,而不会在东路就近渡江了。这就意味着自己必须要用手中仅有的兵力,在东路独立支撑下去,甚至是打开局面。按说以东路此次的兵力配置看,一人独掌十万大军,已经是大雍朝廷不可多得的信任了。 可惜的是战前自己没有得到中路会如此冒进的哪怕一丝的风声。夺取历阳还好,只是给自己留一条通畅的后路和运送补给的通道。占据盱眙就纯碎是想着将扎那的兵力一分为二,再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了。 若是知晓中路会如此,那自己也不会将兵力分散,甫一渡江就分兵向北。拉出一副全力进攻的架势来。 老将军苦思数日,都没有想明白,中路的突击到底是战前就拟定好的方略,还是冯哥临时起意的孤注一掷。东路如今重围以成,困守在此倒不可怕,可怕的是朝廷最核心的战略意图,自己这位拼杀在最前线的大将却是后知后觉。 一连数日,北凉在滁州城外的重围收缩的越来越紧。精锐的薛怯军在优势兵力的支撑下,打起了步步紧逼的呆仗。将滁州外围的南朝大军掌握的据点一个一个的清除。 让这座算不上雄壮的城池变成了一座正真的孤城了。数万大军龟缩城内,只剩下最后一道城墙可以做为屏障了。四万玄武军的步卒,被分成了三队,每队每日守城的时间不过四个时辰。 如此还是可以保证城墙上昼夜不断高强度严防死守的。当然城内还有一万五千骑骑兵在,偶尔出城一战的实力还是有的。 最终的攻城战,久久没有来临,宋宏博看着已经被围剿的被迫入了城的探马们带回来的最后的消息,心中的凝重又深沉了几分。 “宋将军,城头值守的了望手报告,东门不远处的城外,凉军好像在组装大型的投石车。”这一日的清晨,探马营的将领匆匆来到主将暂居的府衙大堂内汇报道。神色间颇为慌张。 “来人,牵马来。”宋宏博一听,心中也是一惊。难怪这一连两日,凉军都围到了城下,就是不攻城,连作为炮灰使用的南军都不见一个。原来是在等待这大杀器的到来。投石车虽然不是什么高技术的攻城器械,单可是胜在威力巨大。 特别是最近几年,经过大雍能工巧匠的改良,可以将上百斤的巨石抛投到数百步的距离外。单就射程而言甚至还要略胜三弓床弩一筹。对于土夯的城墙破坏力巨大,就连砖石的城墙也经受不住长时间的轰击。 就是不知这凉军的投石机威力如何了。如果威力和射程都和大雍掌握的技术相差无几,那这座滁州城的城墙恐怕是坚持不了几天了。 待到亲卫备好了马,宋宏博匆匆跨出府衙,翻身上马,直奔最近的东门城楼而去。守城的校尉见到主将带着亲卫匆匆登城,连忙上前见礼。礼毕就在城楼上指着不远处忙碌的凉军。向主将再次详细的汇报了凉军的异常。 第578章 渡江(三十一) 宋宏博眯眼一望,凉军组装投石机的位置,距离城墙足足数百步远。看来对手的投石机的射程最少也有数百步了。而且看规模也有数十架之多。 “其他各门情况如何?”宋宏博按下心中的起伏,在城楼上定定的望着城外忙碌的凉军,低声的问了一句跟在身边的探马营主将。 “回将军,除南门外,大小西门,大小西门以及北门外都是如此。”探马营将领连忙回道。 “哦,南门外没有投石机吗?这等蛮凉,在中原呆的久了倒也学会了围三缺一的把戏了。”宋宏博见麾下亲兵等具都面有忧色,哈哈一笑,一句调笑,让城头上颇为压抑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但是城外的危局依旧还在。 “架床弩,也不能让这些凉人如此轻松的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组装器械。”宋宏博笑罢挥手吩咐道。城头上的校尉得令之后,立即指派了几名军士,将放置于城楼内的几架床弩的构件取出,就在城头上匆匆架好。 不过盏茶功夫,数架三弓床弩便成型了。负责操作床弩的军士抬来十数枚巨大的弩箭,然后相互配合着给床弩上弦并安放弩箭,全部都准备好了之后,宋宏博望了一眼城外,转头笑着看向负责指挥的伍长问道:“有把握吗?” “回将军,距离有些远,投石机的位置都在射程之外。数架床弩齐射,或许有机会。但却不能摧毁,只能让对方有些忌惮而已,若是运气好,射中几人也是有可能的。”那位负责指挥调度的老伍长,眯起一只眼睛,伸出右手的拇指,朝着城外一阵比划之后,颇有些气馁的回道。 “无妨,但射便是。”宋宏博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打眼一瞧,就估计出了距离的远近,弩箭的射程早就是烂熟于胸中的。所以也早就知晓床弩是不可能奏效的,但是好歹可以提振一下士气。 真想要摧毁这些投石机,还是需要依靠骑兵出城冲杀一番才能实现。 那老伍长在得了主将的肯定之后,令旗一挥,数枚巨大的弩箭呼啸而出,直奔数百步外的投石机而去。但是距离实在有些远,劲道十足的弩箭在飞行了四五百步之后,去势就堪堪用尽,纷纷落在距离投石机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扎起一地的黄土,声势倒也有一些。 吓得围着投石机的凉军士卒门一阵阵的惊叫。直到弩箭落了地后,才一个个的用手指着城墙的方向,大声的吼叫着。距离有些远,也听不真切,但是看凉军暴跳如雷的表情,也能知晓,定然不是好话。 “哈哈哈,吓死这帮没有骨头的杂种。就这么隔段时间就抽冷子射上一波。”校尉间对方怒不可遏的样子,心情大好起来。 ...... “城外白虎卫如今在何处,可曾被凉军发觉?近日可有消息传回?”看了一会之后,宋宏博便带着亲以及卫探马营的将领下了城墙,准备回府衙大堂,召集众将商议一下破敌投石机的对策。走在马道上的时候,身边最近的就是探马营的将领,宋宏博边走边问了一句白虎卫的情况。 “魏将军的白虎卫虽然只有五千人,但是战马足足过了万匹。所以目标有点大,之前是分散藏在城西大小尖山至玉屏山一带。属下的探马营被逼入城内后的这两日,就没有在联络过了。” 跟在身边的将领连忙回道。 宋宏博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了城墙后翻身上马,边望府衙赶去。回到府衙大堂时,城内空闲的都指挥使以上级别的将军们都已经全部到齐,十数名顶盔惯甲的将军们将宽敞的府衙大堂济的略有些压抑。 在主将进门前,一片嘈杂的议论着城外十数万的敌人。 ...... 过了晌午,大堂内的讨论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城外的凉军却是已经将投石机全部组装完毕。负责操作的都是归降了北凉的曾经的大雍北军,现在的北凉南军。 先是零星的试射,十几块重达百斤左右的石块轰隆隆的向着城墙飞了过来。但是准头并不算太高。只有一两块砸在了城墙脚下,其余的大部分落在城外宽阔的护城河内。 溅起的水花足足有两丈多高。 第二轮开始,凉军的准头就提高了不少。有三四成都砸在了城墙上或者但是跃过城墙砸在了城内,甚至还有一块准确的砸在了城楼的廊柱上。震的城楼一阵阵得晃动。 给守城的大雍步卒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压力。好在每面城墙上都有负责指挥调度的将校,一见城外的准头提高不少,及时的将军士门调下了城墙,或是伏与城墙之下,或是暂时安置在投石机的射程范围之外的城中。 到了天色渐黑的时候,凉军的飞石也就停了下来。显然是等着明天天色大亮之后,在做大规模的攻击。 一夜的时间,匆匆过去。天色再一次亮起的时候,凉军的投石机果然开始肆虐起来。城外仿佛有用不尽的石块。好在城头的守军也早有准备,早早的将军士们藏在了城墙后方,城头上至保留了极少数的了望观察人员,时刻监视着城外凉军的动向。防止对方突袭抢城。 滁州的城墙乃是土坯夯实的基础,只是再外面包了一层城砖。所以在投石机的轰击之下,不到半日功夫,就有数处出现了垮塌。引得城外得凉军门一阵阵得欢呼怪叫。 但是滁州城外有阔约两百步的一道护城河,深度更是可达一丈有余。凉军想要跃过这道障碍冲到城墙根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护城河上虽然各门前都有长桥可以通行,但是距离城头不过三四百步,正是大雍弩箭的射程之内,想要通过略显狭窄的桥面,势必要经受城头上密集的弩箭的封锁,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凉军倒是没有急着攻城,投石车肆虐了半日后才停下。接着就是数千南军步卒推着云梯,踏着鼓点的节奏缓缓压了上来。 第579章 渡江(三十二) 一连数日,凉军的骑兵都是不见踪影,只是驱赶着归降后整编的南军在投石机的配合之下,不断的压迫着城墙。但是宽阔的护城河和狭窄的通道实在是不利于兵力的展开。 经过两日的激战,深过两人的护城河也被南军用土石和尸体填出了几条宽达百余步的通道来。数万凉骑这才汹涌而出,更加猛烈的冲击几处破损后,又被守军临时修补过的缺口。 强大的攻势让小小的滁州城犹如一艘起伏于波涛之间的小船一般。似乎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分守各面城墙的大雍步卒也开始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四万步卒光是阵亡的就足足两千多人,重伤的更是三倍于此,等于是已经失去了接近两成的步卒兵力了。 凉军的投石机和藏在护城河内侧的盾墙后方不断向城头抛射的长箭让守军吃尽了苦头。 城中几位骑兵将领的多次请战,也都被宋宏博毫不犹豫的否决。 守城的兵力暂时倒是不缺,但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延下去,城中够数万大军半月消耗,在粮仓里看似堆积如山的粮草也是见天的消瘦下去。这才是压在主将心头上最重的一块石头。 最近几日,随着凉骑开始下马攻击,城中和外面的联系也渐渐艰难了起来。原本做为依仗的信鹰也在损失了半数之后,不得不更加小心的全部选在夜里放飞。 但是归来的信鹰就没有如此的智商了,单是今日一天,已经有数只匆匆想要落在城头的鹰隼,在俯冲而下的时候,被凉军密集的长箭射落在战场之上。 晚霞再一次的铺满了西天时,“呜...呜呜...呜...”响了一天的凉军号角声终于渐渐停止了下去。攻城的凉军如潮水一般的退去,战场上一地的狼藉和残肢断臂以及鲜血,残破的刀剑,冲天的血腥和无孔不入的臭味让滁州城外方圆数里之内仿佛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凉军从来是不屑于收拾自家勇士们的尸体的。就连重伤倒地的军士,也没有被带回,能顺便扎上一刀,给个痛快都是一种奢望。因为在城头弩箭的射程之内,停留一步就多一分的危险。 守军在凉军退去的瞬间,机械的挥舞着手中军刀长枪的军士们在失去了敌人的踪影之后,仿佛瞬间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一个个倒伏在湿滑血腥味十足的地面,任凭胸膛间的起伏声响像军鼓一般的低沉。 “宋将军,凉军退了。”负责防守大小东门的华彦匆匆回到城中的府衙,向主将大声的汇报道。身边是其他几位分守各门的将领们,几乎全部都是战袍破碎,战甲染血。都是刚下了城头,来不及换一身衣服现来主将堂下听命的将军们。 连如此级别的将军们都是衣甲染血,可以想象白日的守城战有多么的激烈了。 “今日战况如何?”宋宏博目视几位将军,铁盔的护耳也遮不住两鬓斑白的颜色了。但是深陷的眼窝里还满是精光。 “回将军,各门战场上具体的战损数据尚在统计。粗略估计,今日阵亡军士超过了千人,重伤将近三千。其余包扎一下就能继续厮杀的轻伤员的数量就更多了。 在兄弟们的死守之下,凉军也没有讨到半点便宜。光是看城外躺下的尸体,和重伤无法退去的军士数量足足新添了五六千具。各门依旧完好的都还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但是有几处临时修补过的城墙似乎又有崩溃的迹象。已经派人连夜修补了。”陶修本是右卫的主将,城中的一万五千骑兵中有万骑都是右卫的军卒。所以宋宏博索性将所有的骑兵暂时都编在了右卫的旗下。 几位步卒统领各行其事,随着战况的日渐惨烈,也都忙得分不出身来。陶修的骑兵最近都是停在城中,所以显的各外清闲,也就被主将又临时安排了巡视各门,协助步卒的任务。 所以此时主将一问战况,陶修就上前几步,简要的汇报了一下各座城门下白日的战况。 “今日伤亡为何如此惨重?城中的药材还算充足,重伤和轻伤的军卒一定要及时救治。”宋宏博眉头紧锁,扫视了一遍众位将军。对于越来越大的战损似乎早有心里准备。 连续八日高强度的防守,加上白日的战损,城内光是阵亡的步卒就高达五千余,算上还有一万多的重伤员,估计能救治回来四五成就算是天大的惊喜了。如此算来原本四万步卒如今能战的不过两万了。正真算的上是伤亡过半了。 心中闪过这些纷乱的想法后,接着又继续说道:“这一连几日,从凉军如此急迫攻城的架势看,估计朝廷已经在中路又有动作了。我们多守一日,就能多拖住凉军主力一天,给中路的大军多争取一分主动。” “将军,让明日让末将领军出城冲杀一阵吧。城外护城河内测的凉军盾墙后面的弓箭手对我军的威胁实在太大,今日的伤亡有半数都是他们造成的。若是再继续下去,只怕我们剩余的步卒坚持不了多久了。” 陶修上前一步,大声的再次请战道。 “宋将军,末将以为骑兵出城冲杀一番是可行的。经过这几日的激战,末将发现除去前两日是南军攻城以外,最近数日下马来攻的凉军也是有区别的。”华彦见骑兵请战,主将没有像往常异样断然拒绝,而是双眉皱起,开始考量得失的时候,也上前一步和陶修并立在堂下。 “哦!有什么区别,华将军有什发现,可速速说来。”宋宏博听到华彦的意思,顿时来了精神。身体微微前倾,口中大声的问道。 对手弓箭手对于城头的威胁,宋宏博也是深有感触。城头的弩箭威力虽大,但是对方有盾墙防护,将近两百步的距离,弩箭打击的效果实在有限,虽然劲道依旧强劲,但已经难以洞穿对方步卒手中持有的表面和四边都用金属包裹了的坚固异常的大型竖盾了。 第580章 渡江(三十三) 弩箭的射速也决定了城头的大雍步卒弩手们,无法用手中的弩箭和射速快了两倍以上的步弓手们对射。 己方的军士们一旦在城头的箭垛后露出身体,就会被长箭重点照顾。最为可恨的是,这些弓箭手,几乎都是自己曾经的同袍。这些软骨头投降之后,还给对手带去了步弓的制作技术和战术。 步弓的射程和准头都要胜过骑弓很多。若不是这些步弓手在后方支援,凉军想要接近城墙都是困难重重,更别说像现在这样都有数次攻上了城头。 “回将军,末将发现最近几日,凉军上午和下午攻城的军士有很大区别。上午的凉军明显攻击力较弱,而到了下午,再冲过来的凉军,就悍勇嗜血的多。虽说我军下午也会换上生力军,但是依旧有些抵挡不住。所以我军的后备军马几乎都是在下午被临时派上城墙各处‘救火’。 刚才末将也和防守其余各城门的将军有过交流,发现各门的情况大多也是如此。”华彦当即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引得场中多人也是点头附和。 “这就说明,凉骑各部的战力也是有差别的。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样的差别,派出骑兵出城一战?”宋宏博扫视一遍诸将,发现几位守城的将领都是附和华彦得发现。当即明白了华彦的言下之意,在心中推演起派遣骑兵出城的胜算和得失来。口中也自然的附和似的反问了一声。 “正是。我军的骑兵最近一直养精蓄锐,但是凉军定然是以为我们的骑兵已经被吓破了胆气,若是在明日下午,对方的精锐正在攻城的时候,派出五千骑兵,定然能冲破对方简易的盾墙,狠狠的在那些软骨头的杂种们头上砍上一刀。 一击得手,立即回军,顺道还能收割些下了马背的凉骑精锐。也给兄弟们出一口憋了多日的恶气。”华彦兴奋的一挥大手,大声的说道。引得堂下诸位步卒将领都是同声应和。 华彦和主将的对话,让身边的陶修眼前一亮。再次抬头正欲再次请战的时候,正好迎上了昔日老上司望向自己的眼神。 “好,诸将今夜好生休整,明日依旧是各司其职。陶将军,明日午时,骑兵务必做好出击准备。静候本将军令。”宋宏博一声令下,堂下的将领们鱼贯而出,各自回营安顿修整不提。 第二日黎明时分,凉军的号角声就开始呜咽起来。一上来照例是投石机先砸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等到日上三杆时分才渐渐稀疏了下来。紧接着“呜...呜呜...呜...”的角声就激烈的响个不停。夹杂着鼓点声,一队队手持大盾的南军冲在了队列的最前方。 手持步弓的步弓手们紧紧的跟在盾牌手的脚步后。 刚刚跨上护城河上的通道时,城墙上的弩箭就长了眼睛般的覆盖了过来。南军一声呐喊便将盾牌护在了身前,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在护城河的内测竖起了一道盾墙来,夹杂在其中的步弓手一行行的躲在盾墙下,开始向城头放起了长箭来。 在后军观战的扎那等凉将看到南军的步弓手已经开始压制城头的弩箭,立即下令跟在南军身后的凉骑开始攻城。 一万部族骑兵在护城河外,便下了战马。只举着骑盾和弯刀就开始了亡命冲锋。至于攻城器械,先前的南军步卒已经替自己推了上去。 凉人的加入,使得攻势骤然变得猛烈起来,但是城头上负责了望的军士早在投石机稍停得时候,就挥动令旗,以便城下的将校们能够快速的反应,赶在攻城大军发起冲锋之前,将军卒们派上城头。 攻城战的场面实在乏善可陈。部族骑兵在连续攻击了将近两个时辰,精疲力尽而又毫无战果后,终于在角声的指挥下缓缓退去。在他们的身后,一万下了马的薛怯军已经整装待发。 虽然手上的武器和部族骑兵几乎没有异样,但是他们的战力却不是部族骑兵可以比拟的。攻城战已经过去八日,在扎那看来,这八日里对手不曾有过一次反击,看来城中的骑兵实在不堪一用了。 若非如此,以那姓宋的南朝将领在南朝军中善用骑兵的名号,怎么也不会放任自己如此强攻不休,却不做任何的反应。因为按照探马的汇报,城中应该是有万骑规模骑兵的。 薛怯军换下了部族骑兵之后,整个三面被强攻的城头上顿时就出现了几处险情。特别是大东门的城楼被凉军突破,并迅速的上去了百余人。城头上防守的大雍步卒在对手凶悍的亡命攻击之下,一时间节节败退起来。 正在城上指挥的一名校尉嘶声力竭的想要努力维持住局面。但是架不住顺着云梯蹬上城楼的凉军越来越多。至于临近的小东门,别说是驰援大东门了,就连自己的城墙上也是险象环生。 “预备队驰援大小东门,开北城门,骑兵出击。”随着战局的不断恶化,宋宏博终于下达了这道让陶修等待了数日的军令。 两千预备队在两名正将的带领下,急速冲上了大小东门两座城墙,两千生力军的加入,终于止住了城头上节节败退的局面。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胶着厮杀。长枪和弯刀谁更锋利,就要砍双方谁更加的不怕流血了。 “这老狐狸,竟然还有预备队。”扎那远远的观战,看到城头上的攻势明显一滞,右手的马鞭遥遥一指,笑着骂道。颇有几分志得意满的狂妄。 但是下一刻,滁州城的东西两面阵阵烟尘滚滚,一名探马狂奔向中军,远远的喊道:“将军大人,不好了,南军的骑兵冲过来了。” 那骑探马尚未到跟前,只见两支各有两三千骑的骑兵自东西两面顺着城墙包夹了过来。将龟缩在护城河边不断向城墙上放箭的薄薄的盾墙和盾墙下的步弓手组成的军阵冲的七零八落。 第581章 渡江(三十四) 步卒的阵型一乱,压制着城头的长箭顿时稀疏了大半,接着城墙上的弩箭瞬间密集了起来。给正在冲击和蚁附于云梯上的军卒们伤亡惨重。 眼看着对方的骑兵两面合击,将毫无准备的步弓手和盾牌手组成的军阵冲垮之后,又顺着护城河上的通道涌向了投石机的位置。那里还不明白对手的意图。 只是这骤然出击的骑兵倒是让扎那十分意外。果然是只老狐狸,真是能忍。不过这样就想击毁自己的投石机,未免也太轻视自己麾下的铁骑了。 “传令,后方戒备的骑兵上前,务必在投石机前将对方截住。”扎那一声令下,身后压阵的一万薛怯军喷涌而出。大雍的两路骑兵冲杀了一阵之后,见凉骑早有所准备,立即放弃了奔袭投石机的打算。 两支骑兵合在一处,将近五千骑又旋风般的转向大小东门而去,马蹄一路践踏,让下了马当作步卒使用的数千薛怯军死伤惨重。 凉军有心要阻挡一阵给后方的己方骑兵创造机会,但是南朝骑兵坚硬的马蹄和雪亮的马刀那里是没有了战马的凉军能够阻挡的了的。这一阵冲杀不过大半个时辰,却沿着城墙几乎冲击了一圈,不仅杀伤了大量的步弓手还冲散了步卒的阵型。溃败逃窜的南军军士将本就不宽的过河通道赌赛了大半。 出城的五千骑兵在回城的路上还顺便砍杀了数百阻挡马蹄去路的下了马的薛怯精锐。让大小东门的城头上顿时失去了兵力的支援,攻势也随即化作无形了。 一万薛怯骑兵在投石机前没有截到对手,那里肯轻易的放手,当即掉转马头便追了过去。扎那的眼神开始凌厉起来。这一万骑兵毫不恋战,一见自己出手,立即退回。 骑兵本就离城不远,顺便冲击过大小东门的攻城队列之后,打算自凉军稀少的北门入城,追赶而来的凉骑,老远就遭受到城头上密集的设弩箭打击,稍加犹豫片刻,五千骑目标,就已经入了城去。 追击的凉军根本纠缠不住,退的是果断干脆。扎那就只能感叹一句:这姓宋的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而大雍的步卒在看到己方的骑兵大杀四方之后,士气为之一振。没有了城外的步弓手的压制,城墙上的军士们在生力军的驰援之下,一阵风般的就将蹬上了城头,又失去了后续支援的凉军推下了城墙。 连带着烧毁了十数架云梯,使得凉军损失大增,不得不提前结束了今日的攻击。准备收兵回营了。 但是凉军的麻烦并没有结束。随之而来的可以称之为噩梦的开始,就在压阵的一万薛怯军出击之后。没有了着一万薛怯军,凉军的中军位置骤然暴露在外。虽然后方在凉军看来是安全的。但是灾难往往就发生在自以为安全的方向。 扎那的中军吹起收军的角声的几乎同时,自己的后方,数股烟尘滚滚而起。一骑探马带和插满后背的箭矢,一路带血的冲到中军阵前,将后军大营被袭的消息传递给了主将之后,便一头栽倒马下,没有了气息。 “不好,速速回军。”扎那一声大喝,收军的角声再次收紧。因为后军营中只留有数千南军,恐怕被袭营之后,溃军不仅不能作为其他营寨的屏障,反而会冲垮其他营寨,使的主营一时间也无法派出骑兵,给自己的中军以有力的驰援。 没有等到一万薛怯军归来,背后空虚的中军后路上,一道黑色的线条在地平线上涌出。而留在营中的各营兵马,被溃军一冲,只能自顾自的现压制住骚乱而已,那里还能分出兵马出营阻挡。 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数千全身包裹着铁甲的骑兵缓缓压过营寨的前方,再缓缓加速,撞向只剩下数千骑兵和亲卫护卫的中军。 地平线上的黑色线条瞬间粗大了数倍,一杆“魏”字军旗迎风跳出地平线外,倒映在凉军眼睛里的黑色骑兵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无数的旗帜在马背上翻飞。 军阵的最前方一杆绣着一头斑斓猛虎的军旗升到了最高处之后,战场上的喧嚣仿佛全部沉寂了下去。只剩下这五千裹满铁甲的骑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像是一直巨大的拳头,直直的砸向了扎那所在中军的位置上。 凉军那里见识过如此钢铁洪流一般的骑兵。退下来的溃军在各级军官的收拢下渐渐维持住了简单的阵型。挺到中军的角声后,也都缓缓向着中军靠拢过来。 守在中军背后的仅剩的数千薛怯军在反应过来的亲卫们的角声里毫不犹豫的迎向了这五千骑钢铁包裹着的面目狰狞的魔鬼,希望能够给已经开始回援的一万薛怯军主力争取到哪怕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但是撞击开始之后,这些在北凉铁骑中已经算最为精锐的骑兵们赫然发现,自己手中的弯刀和骑弓竟然全部失去了往日的杀伤力。长箭近距离的射在对方的具装铁甲之上,纷纷弹出,只有少数挂在了铁甲之上,给对方造成的损失实在是小的可怜。 冲近了之后,弯刀挥起,对方更是毫不理会。只是径直的端平了手中的骑枪。对方锋利的枪尖扎透了自己身上的皮甲之后,自己的弯刀只在对方的盔甲上砍出一道道浅浅的印记。 脸庞也被铁甲包裹住的对手,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冷酷的盯着前方的猎物。 “这才是正真的铁骑。恐怕就算是护陵军再此也不一定能够正面抵挡住对手的倾力一击。”身处险境中的扎那丝毫没有为自己面临的危局担心,反而是呐呐的称赞起了这支来势汹汹,欲将自己一招毙命的对手骑兵来。 眼看着三千轻骑在对手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仅仅是让对手丢下了一千多杆骑枪和区区数十骑之后,便烟消云散了。而那五千骑兵依旧是稳稳的踏着角声,继续朝自己的中军冲来。 第582章 渡江(三十五) “将军大人,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南朝白虎卫了。重甲骑兵攻击力果然不凡。”亲卫千夫长见到三千薛怯军铁骑不过是半个回合的冲撞后,并没有冲透对手的军阵,显然已经是全军覆没了。而对手仅仅是倒下了数十骑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的猜测道。 “果然不负南朝雪藏多年的苦心。今日有幸一见,虽战死也无憾了。”扎那眼中的神光竟然异常的闪亮,缓缓的拔出马鞍上的弯刀。 一万骑回援的薛怯军终于及时赶了回来,水波一般的在自家的中军阵前裂开,绕过中军再合二为一。化作一支巨大的箭头,再一次的迎向了那五千马蹄轰鸣的骑兵。 万骑北凉勇士将一身的骑术和勇气在这支强大到令人恐惧的骑兵面前展现的淋淋尽致。 白虎旗下,一名年约三旬的大将,看着迎面冲来的一万骑兵,脸色毫无波动。仿佛汹而来的是一万头牛羊一般。 距离迫近到了百步的时候,凉骑纷纷举起骑弓,一时间连绵不断的羽箭如雨般的覆盖在对手的阵中以及冲击方向的地面上。满身具装铁甲的来骑竟然依旧浑然无惧。翻飞的马蹄和铁甲撞的羽箭纷纷弹出。 一万薛怯军一连两三轮的数万支长箭落下之后,将重装铁骑的面前插满了如林的白色尾羽。但是依旧没有给对方在造成哪怕是一丝的停顿。五千铁骑在倒下了不足三百骑后,最前排的骑枪便扎在了对手的身上。 锋利异常的枪尖在胯下异常雄健的战马的高速带动下,仿佛撕碎纸片一般的将阻挡在路线上的凉军扎成了一串一串。当骑枪被枪杆上的尸体压迫的无法平端的时候,握着枪杆的骑士便猛然松手,然后拔出马鞍最顺手处安放的马刀。 质地精良的狭长的马刀,刀锋和冲击力一样的所向披靡。凉军的皮甲,甚至弯刀都阻挡不住分毫。 两军自冲撞在一起之后,那里还是势均力敌的厮杀,简直就是一场肆无忌惮的屠杀。一万北凉最精锐的铁骑,在五千骑的白虎卫面前,竟然像是一块坚冰撞在了烧的通红的钢铁之上一般,被撞击的轰然碎裂。 中军位置的扎那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不安和慌乱。这一万最精锐的骑兵也阻挡不住对方的冲击,实在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而身前的滁州城里,在这支神秘而强大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同时,也吹响了攻击的号角声。一名双鬓斑白的老将,亲率一万骑兵,自大小东门大小西门以及南门外奔涌而出。 打开的五座城门里,骑兵像是怪兽嘴中吐出一般,在略一调整之后,便朝着撤退中的南军步卒和数千下了马的薛怯军衔尾追来。但是追不过半里,驱赶的败军四散奔逃之后,就不再纠缠,而是分出千余骑,径直的奔向那一排投石机,肆意的破坏起来。 剩余的九千多骑骑兵却是一个转折,也向着扎那所在的中军位置凶横的插了过去。一路上遇上的零星溃军,不过是举着马刀便顺势砍杀干净了。眼见两支骑兵合击更加空虚的凉军中军,让整个战场的局势顿时颠倒了过来。 刚刚还占尽了优势的凉军,极有可能被南朝的两支骑兵一击得手,斩首成功。好在凉军围攻其余几门的败兵被万夫长和千夫长们收拢了起来,缓缓退却中,见到观战的中军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虽然那一万薛怯军的覆灭就在眼前,但是这些英勇的凉军士卒们还是在万夫长们的指挥下,毫不犹豫的围拢了过来。互不相同属的三四路人马收拢起来也有将近两万多人。 但是有半数都是南军的步卒。在万夫长们的眼里,既然凉军的骑兵不堪一击,那么这些手中有长枪大盾的步卒们应该能作为炮灰在抵挡一番对手汹涌的战意。 被驱赶在前的南军步卒们在凉军的弯刀之下,只得奋起余勇,结成还算严密的军阵,向着自己的中军围了过去。这个动作,让已经马踏了数道凉营后,又一连两次接战北凉薛怯军的白虎卫有些意外。 这些军卒和马匹身上的铁甲防护力虽然有些变态般的强悍,但也不是没有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分量不轻。能驮动这样钢铁包裹着的军卒的战马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上好战马。但是连续作战,冲到北凉中军的近前时,体力也已经消耗巨大了。 若是选择再仰攻一次中军帅旗下的只有不到三千亲卫守护的凉将,只怕体力就不足已支撑大军的撤退了。眼看对方更外围的步骑联军两万多人,若是围住了自己,只怕没有了速度带来冲击力的重骑兵,再这些兵马面前,不过是一个个笨重的铁疙瘩了。 而隔着凉军中军和自己对冲的刚刚出城的一万己方的骑兵,还在高速的冲锋。冲在最前方的一员老将正是驻守滁州城的大雍东路兵马的总指挥宋宏博老将军。 高速冲锋中的老将军,在距离扎那的中军不到一里的距离上突然减速,然后在对手中军的右侧划出了一道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接着就是一阵退兵的角声,连带着将对面的五千白虎卫也指挥了进来。 “果然是大雍军中最善骑战的老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察觉的出重骑兵尴尬的处境。”白虎战旗之下的壮年将军正是魏剑秋,看到对面的同袍骤然减速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明白主将定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已经是外强中干了。再听到指挥撤退的角声后,心中不无敬佩的叹道。 五千重骑兵微微一个转向,便缓缓降下速度,撇过眼前土坡上近在咫尺的敌人,跟在了轻骑兵的身后,缓缓向城内进发。将匆匆围过来,尚未收拢住重围的北凉步骑联军和中军甩在了身后。 弯刀在手中举了良久的扎那终于还是没有发起主动的冲击。眼见对手双双退去,自己的援军又缓缓逼近后,终于还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春寒料峭的夕阳下,后背的锦袍似乎被微微冰凉的冷汗浸湿了点点印记。 第583章 渡江(三十六) 匆匆收兵回营的扎那见到的是一片混乱的联营。 最外围的南军营寨几乎被踏平,只有核心处的几座凉军精锐驻守的营寨还算完整。主将心中更是被那五千重骑兵持续不断冲击压迫的气势碾压的心有余悸。 当即大怒,一连将炸了营的南军留守的将校斩杀了十余人之后,才算是消了怒气。待到大军入营完毕之后,又下令全体南军连夜休整营寨。主将的大营内,只留下了十余位万夫长级别的凉将,以及少数几位归降了的南军核心将领。 “将军大人,今日未能与那重甲骑兵厮杀一场,实在可惜。可恨那些南朝骑兵,竟然在最后时刻怂了胆气。不然定要将那杆白虎军旗献在将军马前。”扎那的亲卫千夫长级别虽然不高,但是也被留在了主将的身后。 此时见众将脸色禀然,军帐内气氛实在有些压抑,就当先扯着嗓子瓮声瓮气的嚎了一句出来。其实下午的战场上,此人的表现也算不上有多么的英勇。在主将的身后,也仅仅敢抽出弯刀而已。 但是这一句话说完后,果真让军帐内的气愤顿时轻松了起来。其余的凉将们也都接着话头开始鼓噪起来。 “将军,我军围城已经多日,久攻不下,如此僵持下去对北凉实在不利。中路的襄阳府的报警鹰信已经开始一日两发了。若我军还是不能速胜,等到中路再失陷敌手,只怕我们这十几万大军不仅不能守住脚下的牧场,自己的处境也极为堪忧。” 其中的一员年轻的南军将领见这些粗鄙的凉将只知道一味吹嘘,心中十分鄙夷,当即上前一步,抱拳向着主座上的扎那进言到。 “哼,我们尚有十万大军,对面滁州城内的残军能战的已经不到三万了。破城只是时间问题。何来的堪忧。你们这些汉将,就是喜欢危言耸听。襄阳城易受难攻,其实南朝区区两三万人马就能轻易攻破的。”扎那尚未开口,帐下的凉将们倒是现嚷嚷了起来。 凉军中归降的南军地位一向不如草部落的凉人,甚至是不如部族弱小的归降诸胡。所以这位南军将领刚一出言就被身边的数位凉将一阵嫌弃的打断了话头。 “我军虽有兵力优势,但是骑兵攻城,本就不是所长。原本我们以为对方已经没有野战的能力,但是今日看来,城中最少还有一万五千骑可战的骑兵,有善用骑兵的宋宏博在,只怕往后的战事还要相持不断。 再加上今日突然杀出的五千重甲骑兵,战力更是恐怖异常。一战就让我们损失了一万三千骑的薛怯精锐。若是攻城正紧的时候,探马再次杀出,座中诸位谁敢言能正面挡住对方的冲锋? 而中路的襄阳城随时险要,但是南朝水军独大,若是水路兼备,自南攻城,留守城中的万骑本就不善守城,失陷敌手的可能极大。”这位年轻将领面对数名凉将的嘲笑和诘问,毫不退缩反而越说越急,将几位看自己不顺眼的凉将问的哑口无言起来。 “重甲骑兵攻击力虽强,但也不是没有弱点。兵马具有重甲,其分量一定不轻,所以对方最大的弱点定然就在这战马体力的消耗上。纵然是北凉上好的战马也难以持久驮负如此沉重的分量连续作战。 我们再战时,可发挥北凉铁骑的机动优势,只要耗完了对方的马力,这些铁疙瘩就只能是待宰的羔羊,掉下马来的骑兵想要退出战场恐怕都困难重重。今日一万多骑的薛怯骑兵,乃是避无可避,只得以短击长,才会有如此惨重的损失。 你口口声声的质问同僚谁能正面挡之,怎么就不问问自己,面对如此强军的时候又能如何?”一见凉将被对方问住,今日收拢兵马驰援中军迫走了对手的那位万夫长又出言给自己的同族帮腔道。 但是一时口快,似乎是将一万三千多骑薛怯军的损失责任归到了主将身上,让军帐中的气愤再一次的凝固了起来。 “据末将所致,滁州城以西方向,负责探视军情的探马营正是您的麾下吧?今日一战,我军损伤极大,全然在于这突然杀出的五千重甲骑兵。 这五千重骑兵竟然一直藏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而探马竟然没有发觉,身为探马的万夫长不知道自责,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妄图将失利的罪责推给他人,若是不重罚,只怕难以让阵亡的勇士们瞑目。”年轻南军将领毫不怯场,迎接那位万夫长的眼神更加激烈的指责道。 倒是让身边的两位南军将领齐齐在心中叫起好来。而端坐主位上的扎那正被那位万夫长将损失骑兵的责任隐隐归到自己头上而心生怒气的时候,听到这位年轻将领当面的责问,脸上的愠怒顿时更盛。 但是尚未开口,那位万夫长再次怒不可遏的欺身上前,手握刀柄迎向诘问自己的南军年请将军怒声骂道:“你个软骨头的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指责本将,你等不过是我北凉大可汗养的一条狗,难道以为被豢养的久了,就可以不用去捡骨头,而是可以和主人一起围在火堆边上吃肉了吗?” “你...你...”万夫长话刚落音,帐中的其余两位南军的将领全都怒容满面,被气的睚眦欲裂,甚至右手不自觉的也已经握在了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的架势。 “哼,某虽不才,但也是大可汗和王庭亲封的万户。食的是万户的供养,而不是骨头。”年轻将领气极而笑,先是伸手拦住身边手握刀柄同为南军将领的两人,而后声音平静如古井般的面对主位上的扎那双手抱拳一字一顿的说道。 “说的好!”扎那一挥手阻止住了其余也想拔刀的凉将。站起身来,缓缓走下了主位。先是称赞了一声这位面对辱骂面不改色的年轻的南军将领,自己的麾下。然后转身看向那位万夫长的时候,眼神已经是冰冷一片了。 第584章 渡江(三十七) “本将一再严令,务必查清城外对手骑兵的情况,为何今日大战正紧之时,有五千重甲骑兵突然杀出,而你部探马却迟迟没有反应,甚至连提前的预警也没有发出?”扎那逼视着先前还气势汹汹的万夫长,一字一顿的冷声问道。 面对主将冰冷眼神的逼视,万夫长也直到今日是冲动之下有些失言了。特别是无心之中将战事失利归责到了主将头上,乃是军中大忌。脸色一时间数变。 但是还没有等到自己想出合适的言辞来给自己开解一二,主将再次冷声斥责道:“今日能立于本将军帐之中的,皆是我北凉军中栋梁,虽之前血统有异,家国有别但是这三位都是大可汗亲封的食邑万户的将军,已经是北凉的臣民。 此时会于军中,既然同进同退,就当以兄弟相待。日后再有出口如此蔑称言论者,严惩不贷。 倒是你等守战无度,且失利后又在军帐之中胡乱攀咬同僚,惑乱军心,今日若不不执行军法,本将日后还如何治军?来人,将此贻误战机,玩忽职守的废物拉下去,就地斩首。” 扎那虽一脸怒容,但是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原本愤愤不平的两位归降的南军将领以及那位直言的年轻汉人将军说的脸色激动不已。 其余凉将们一听主将要斩将立威,那里不知道之事做做样子的道理,于是却是纷纷出言相劝。 今日战事本就不利,若是再斩大将,军心士气就可想而知了。而且,这位万夫长乃是薛怯军中的一员猛将。扎那虽然暂时掌管大军,但是对于一向被大可汗视作腹心的薛怯军特别是其中的中高级将领们还是以怀柔为主的。 帐中诸将也知道,此时言斩,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罢了。其实在他们的心里,万夫长对于南军将领们的蔑称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三位南军将领,能被北凉的大可汗亲封万户食邑,当然也都不是蠢笨之人。对于主将的这番表示当然也是极力配合。虽然心中对于兄弟相待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是脸上的激动之色也还是表现的极为真诚。 在凉将们纷纷求情之后,也由那位年轻将领上前对回到主座上的主将劝道:“有将军大人所言,末将等当肝脑涂地,为大可汗效命,为将军效命。万夫长一时失言,也是心忧军务,今日大战失利,若是再斩大将,对军心士气,极为不利。恳请将军大人给与戴罪立功的机会。带领大军整顿军心,明日再战。” “请将军大人给与戴罪立功的机会,带领大军整顿军心,明日再战。”年轻人身后的俩个人,也连声替对方求情道。 “既然是三位将军求情,本将就先寄下你这颗头颅,留在军中杀敌。”扎那一听这三位也接口求情,略微沉吟了片刻,当即顺坡下驴的就放过了那位万夫长。 众人在军帐之中又商议了多时,直到夜色渐深,满营灯火的时候才纷纷散去。 “哼,这帮凉狗,这些时日每天都是驱使我等的兄弟们充当炮灰,此时战事不利到想起了推卸责任,真相当场砍下那厮的狗头。”以为南军将领散帐之后,在两位同时南军将领面前恨声骂道。 “此战也是为了保住我等的领地,不然谁会愿意替凉狗拼命。可叹我等如今是回不了头了,南朝朝廷那边定然已经是将我等三人恨之入骨了。”其余两人也是愁眉不展的叹息道。 ...... 而在凉军营地的对面,距离不过十余里的滁州城中,老将宋宏博今夜也是聚将掌灯连夜商讨军务。这位当年在万骑追兵之中斩将夺旗,再独骑冲锋送还黑狼战旗的勇将,经过这数年时光的磨练,也已经是两鬓斑白了。 看着帐下半数以上年轻将军的勃勃朝气,不禁有些早生华发的感慨。但是时间就是如此的不体恤军中的老将,不过是短短数年,将让以为正值壮年的将军,变成了两鬓斑白的老将。 陶修等将军都是自己的老部下,只有今日刚刚领军大杀四方的重甲骑兵统领魏剑秋以及麾下的两员骁将在渡江之后,才算是和大军汇合了。当初成军只是,陛下亲自请出这位年轻的国舅执掌大军的时候,虽然军中的反应波澜不惊,但是朝野上下依旧免不了有些流言。 先不说魏剑秋在治军如何,但是今日初战的斩获和军卒们表现出来的惊人的战力,就足以说明当年年轻天子的识人之明了。 国之重器,岂能托付于庸人之手! ...... 府衙大堂内烛火通明,主座上的老将虽然下午亲自出城有一番冲杀,但此时精神依旧亢奋不已。 堂下两排几案上已经摆满了大块的牛肉等物,甚至每人面前还破例的摆上了一只斟满烈味十足的冬阳酒。此物在南朝特别是军中,最近数年流行甚广,甚至在军中已经有了“庆功不饮冬阳酒,杀进敌酋亦枉然之说”。 当然有余军中的需求,带动起来那些容易热血上头的书生士子,乃至朝中的文武,到乡间的野贤乃至平头百姓们也都争相也饮此酒为荣。倒是让那位胖胖的掌柜开始专心酿酒,数年间就一跃成为大雍境内的一大酒商。 当然也因为需求的不同,分出了多种不同的档次。精酿的每斤甚至卖到了十数贯的高价钱,涩口的也有十来文钱就能打满一葫芦的大众可以接受的贱价钱。 “今日我军重创凉军,实在痛快。这其中的首功,当属今日马踏连营,又连杀两阵皆大胜的白虎卫。来,诸将同举此盏,敬白虎壮士和魏将军。”主座上的宋宏博一脸潮红,当先举起酒碗,大声的说道。 “敬白虎壮士和魏将军。”这一连数日的苦战,终于在今日打了个漂亮的反击。又有主将如此开口,堂下诸将当然也是热烈回应。十几位不用值守的都指挥使级别以上的将军们纷纷举起面前的酒盏,遥遥敬向白虎卫统领魏剑秋以及身后的两员部将。 第585章 渡江(三十八) 酒当然都是好酒,是大军出征时,陛下钦此赏赐,用于庆功的好酒。平日里军中禁酒,今日未鼓舞士气,主将也就破例摆出酒宴,犒赏一下苦战数日的军士。也算是给白虎卫诸将士接风了。 魏剑秋麾下虽只有五千骑重甲骑兵。头上顶的官职也因为数年没有大战积累功绩原因,依旧是六品的校尉。但是白虎卫成军之早,和羽林其余三卫几乎同时。身为一军统领,资历和宋宏博,严成化,冯哥等人乃是等同。 今日初战就峥嵘毕露,一战冲垮北凉最精锐的一万三千骑薛怯军,一时间风头极盛,被推举座在了主座左边首位,就是天经地义的了。 见众将领如此抬举,也不敢托大,当即长身而起,手举酒盏大声道:“今日一战,全凭宋将军指挥得当,众袍泽同心戮力,末将以及白虎卫实在不敢独自居功。这盏酒,当先敬此战阵亡的将士。”魏剑秋说罢,当即双手扶盏,将一盏烈酒缓缓洒在堂前。 “好!此酒先敬阵亡的将士。”宋宏博哈哈一笑,也长身而起,将盏中酒也洒在了堂前。两位如此,堂中诸将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堂上酒香四溢。 “当年在海边赤膊擂鼓为某助魏的魏帅已经故去多年,今日又见故人之子,遥想当年的壮怀激烈都被风吹雨打而去,不复在眼前了。好在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大雍军中,有魏将军这样的俊彦在,本将纵然明日就亡于战阵之上马革裹尸,也可以放心了。 既然魏将军不愿居功,那此盏本将当敬魏帅,请魏将军代饮。”宋宏博再次举起斟满的酒盏,遥向着魏剑秋道。 “当年海丰一战,老将军三千断后的事迹,父帅亦在末将面前多次感叹。特别是单骑夺黑狼军旗又还,给八百骑换了一条退路的英雄事,更使末将神往已久。既然老将军有此美意,末将就斗胆替父帅道一声谢,饮了这盏。” 说起这些成年往事,军帐中的气氛再次推向了高潮。当年的那一番救援,接回了数十万军民。后来的八万琼州从军的子弟中,有半数出自这些百姓家。经过着数年的磨练,幸存至今的大多都是各军的中低阶军官骨干了。 第二日,城外的双方默契的保持了平静。因为双方都要略加休整,好舔舐流血的伤口,以待更加惨烈的战事。这样的平静对于滁州守军来说,是极为难得的。 凉军纵使不愿给大雍一丝喘息的机会,但是连营混乱如此,军中将领又已经失和,再要连续攻击也是有心无力了。 薛怯军的疲软让那些部族将领和南军将领们都焦急起来。因为此地大多都是他们的土地牧场。战事失利了,薛怯军可以一路后退,甚至是退过淮河,再据河而守也算是一条退路。 但是自己一旦失去了牧场何土地,部族的牧民牛羊等牲畜就无法繁衍生息。供养自己的佃户也无法在给自己上交供养,所以他们比起薛怯军来,求战的心情就更加的急切了。 中路求援的鹰信接连飞入帅帐。让扎那的眉头皱的也是一天比一天严重。滁州城外的相持满四十余日的时候,中路的两万留守部族骑兵已经被两面夹击的大雍骑兵逼迫的退到了汝州。 若在后退,过了河南府,就到了大河边,无险无城可守了。曾经横扫天下的北凉铁骑竟然开始注意起要借助险要之地固守了,曾经兵锋所指无有不克的北凉铁骑衰落的如此之快,恐怕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相对于凉军的退却,中路的京西南北两路大半区域短短一月之间,就被两万朱雀右卫和一万原本驻守兴元府的李文朗部一扫而过。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两万部族勇士在南朝三万骑兵的面前,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消息传来,扎那再一次的怒火中烧起来。 扎那不在中路,对于江陵和襄阳两地接连发生的两场急促的攻城战的情况,也只能是通过鹰信粗略的了解了个大略。真正被宇文远抓住了兵力分散的机会,一战而下江陵。一场野战下来,驻守江陵的部族骑兵损失惨重。但是也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更加毁灭性的打击还是发生在渡江之后的十日。兵力不如对手的部族骑兵们在兵力劣势明显的情况之下,还有部分将领不听指挥,擅自回护自己的部族,导致兵力进一步被分散了出去。 被抓住机会穷追猛打的宇文远数日追赶着就追到了襄阳城郊。匆匆集结起来的部族两万的骑兵,等来的是宇文远和李文朗两个方向的夹击。两倍的兵力优势,加上高昂的士气,让决战几乎没有什么悬念的匆匆结束。 各州残留的部族骑兵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组织牧民和牛羊往北撤退,而不敢再次集结起来正面和南朝骑兵们对抗了。 仅剩数千骑的凉军,裹挟着各自的部族一路狂奔退到了汝州。直到背后驻扎在陕州的三千仅剩的护陵军再次出城,才稳住了失去了指挥的残军。但是单凭着三千护陵军,以及数千毫无战意退到此地的残军,如何能挡得住风头正盛的将近三万大雍轻骑。 而在他们的身后,大雍的水军正在源源不断的将集结起来的数万抽调自荆湖数十州的备军送到了北岸。大雍备军不仅进驻了襄阳府城,甚至最北已经进驻了邓州,蔡州,唐州等地。备军的进驻,也迅速的压住了各地不稳的情绪。 让正在不断北进汝州的两部骑兵没有了后顾之忧。西面不远处又有潼关内的重兵呼应。在整个西路,大雍已经超额的完成了战前的预定目标。顺便将永兴军路也收复了大半。 如今北凉残军依旧苦苦维持在汝州以北不过是为了等一道可以退兵的军令了。而能够发出这道军令的扎那如今正在瞪着血红的眼睛瞪着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的滁州城。 第586章 渡江(三十九) 北凉大军毕竟兵力优势明显。围城日久,已经逼的城内的守军再也没有了出城野战的能力。五千重骑兵在十几日里多次出击。虽然也还是威力无穷,但是架不住凉军的轻骑兵摸到了重骑冲锋不能持久的弱点。但凡再相遇,都是不战即退,带着满身铁甲的重机枪骑兵们兜起了圈子。 一万多骑的轻骑兵也在多次的出击中消耗严重,虽说和北凉的部族骑兵,甚至是薛怯军都打出了几乎不相上下的伤亡比例,但是凉军毕竟有两倍不止的兵力优势。 数次消耗下来,仅剩的骑兵再出城野战或是背城而战,主将都更加的谨慎了起来。步骑联军,加上重甲骑兵足有六万,但是僵持至此,也是兵疲将乏,伤亡过大半了。 攻城与守城僵持到现在,双方都早已经麻木不堪。粮道被截断的大雍守军,在急速上升的伤亡面前,原本只备半月的粮草,如今硬是支撑了四十多日。军粮将尽后的,配给军卒们裹腹的几乎都是马肉了。 但是城中的战马和驽马的数量依旧十分庞大,而供养马匹特别是战马养膘的精料却是所剩无几了。如此下去,轻骑兵还稍稍可以维持,那四千余骑的重骑兵们所乘的上等战马可就有精料短缺的危险了。 一旦没有了战马的加持,重骑兵也就只能披轻甲,作轻骑使用了。这是宋宏博和魏剑秋两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毕竟重甲骑兵的训练极为不易。成军将近十年,也不过是练成了这五千骑。 为了保正重甲骑兵马匹的精料和草料的供应,步卒军中的驽马再一次的被大量宰杀,使得军中军士们更是顿顿马肉,吃的反胃不已。但是面对日渐紧缺的粮草,有马肉裹腹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孤军守在最北方盱眙城中的一万骑兵损也是不小。尤其是粮草的缺乏和粮道的断绝,使得带兵的统领不得不联合了城外的五千骑兵后,做出了弃城突围的决定。 冲出重围的骑兵汇合了城外接应的兵马,合兵一处,向东绕了一个小圈,一路往历阳以及水军设在江北的水寨之间运动。 这万余骑兵的到来,让历阳城外的兵力对比发生了悄然的变化,没有了薛怯军坐镇的围困历阳的凉军战力不算很强。但是求战的战意很高。尽管没有主将的日日的催促,也是日日激战不已。 双方在城外厮杀不断,骑兵你来我往,无论是正面的大战还是小规模的探马相遇,伤亡比例几乎是一命换一命的一比一。意见双方战事如此,让守在水寨里的水军们心焦不已。 明知前线的袍泽们面临断粮的危局,而自己空守着无数的粮草,却无法送到在前线拼杀的袍泽们的手上。 “好!北路已经破城。看这小小的滁州还能抵抗到几时?南边的历阳城情况如何,还需几日能攻破城池?”滁州城外,扎那收到盱眙城重新被部族骑兵攻破的消息之后,总算是有了些笑意。转身又追问了一句。 “回将军,历阳城外,南朝守军守的颇有章法,加上这万余骑盱眙城内突围的骑兵的到来,我军已经没有了兵力优势,想要破城,估计需要我们中军再行驰援。”探马营的主将当即小心的回道。生怕主将一个不满迁怒道了自己身上。 ....... 这一场大战到此时,从战略上看,北凉实际上已经败了。西路的关中,陇右失守,让南朝有了牧马之地,空虚的中路界线也被推到大河附近,两路土地尽失。唯独东路打成了一场双方都损失惨重的持久战。 执拗的扎那初次领兵,负责经略大江北岸四路。到此时已经失去了一半的牧场土地,麾下的兵力更是由大战初的四路十三万骑兵,外加数万归降的仆从军,打到现在,除了留守襄阳何江陵府的两万部族骑兵外,只余不到七万了。 即使是留守的两万部族骑兵此时也只剩下数千惊弓之鸟般的溃军,在汝州附近盘桓了。 凉骑的损失虽大,但是五万薛怯军和一万骑两位大将家族的心腹精兵,除阿拉坦家族的五千骑兵全军覆没之外,合计损失不过两万,主力尚存。 数万集中过来的部族骑兵的损失就要大了许多,至此时,能战的不到两万骑了。损失最为严重当属以南军为主的仆从军了,数万人马幸存的不过万人。 远在大都的大可汗阿迪亚面对不断飞来的军报,对于南线的战事已经失望透顶了。好在部族骑兵和南军的损失,是阿迪亚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薛怯军竟然也损失过万,让你这位大可汗在王庭之内,当着数位核心心腹的面,怒火连连。 “大可汗,南朝攻势如潮,东线战事若是继续胶着下去,只怕对方中路大军转身东进,扎那将军的大军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境况。为保存势力,还请大可汗下令撤军吧。 东路只需撤到淮河以北,依托京东两路和京畿路,就可固守。若是南朝骑兵紧追不舍,万不得已可以掘开黄河南提,水淹黄淮,足可让对手的骑兵深陷其中。 至于西部,暂时就只能堵住函谷关。再在河套一带加强军力部署,尽早再次打下陇右和关中,才能从兵种上保持对南朝的优势和压力。”一名部族和牧场都在大都附近的勋贵长老平静的劝道。 因为战场没有波及到自身的利益,所以看待问题往往就比牵涉其中的人员要清晰的多。这位长老对于时局的判断,无疑是十分正确的。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北凉想要再次攻取陇右和关中,大雍朝廷那里肯轻易的放弃。 “丞相之意如何?”阿迪亚对于长老的判断,在心里也是赞同的。但是心中依旧还存有最后一丝幻想。想要看看那钦还肯不肯为了长子,而倾全族之力继续支持东路的战事。 若是真愿意如此,自己也不介意在向东路发出继续攻城,誓死要破滁州的军令。 第587章 渡江(四十) “大可汗,臣闻南朝军中有句话:‘欲平江东者,必先平蜀中’。只有占据了蜀中之地,才能顺势东下破江东。古之三国曹魏先取蜀,后灭吴,即是此理。今日,蜀中,汉中,甚至是关中之地,皆在敌手。想破江东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如顺势撤军,保存实力,先在淮河以北休整据守,不失为上策。南朝军中还有一句话曰:‘守江必守淮’。昔日南朝奋力将我们北凉兵锋据于江岸,而没有进一步夺取淮南,乃是军力不济。 只能凭水军之利,谨守大江。自南朝永平三年开始至今,已经准备了足足数年,目的就是东路推进道江淮而已。可惜的是我北凉再无一人可练出水军,以破南朝水军独大之势。今日对手有水军助力,夺江淮固守之,已经是旦夕之事。 局势发展至此,即使扎那攻破滁州,历阳两城,即使对手东路大军,全军覆没,对我北凉来说,也于事无补了。不如依长老之言为上策。若是大可汗还不放心,不妨派人深入草原,领留守狼骑再次南下,充实山东以及河套一带的兵力,也是可行之策。” 那钦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要为长子撑腰的意思,平静的支持了长老的言论。让阿迪亚失望之余似乎又有些欣慰。其余几人见那钦也如此表示,纷纷附和起来。 “好,既然诸位意见如此一致,本汗就依众位所言,这就下令东路先行撤军。只是不知谁愿意辛苦一趟,北上草原替本汗去见一见那位初掌大权的阿拉格。”阿迪亚呵呵一笑,不到半日,就和数位心腹一起决定好了相持已经将近两月的大战的结局。 退军的鹰信传到滁州城外的时候,这座残破的小城四面的城墙已经残破的几乎看不出半点原先的模样了。四野满地倒伏的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让整个城池内外弥漫着一鼓熏天的恶臭。 “眼看就要破城,此时让本将退兵,是何道理?”接到鹰信的扎那颇有些负气的在几位将领面前大为光火。 “将军,此时退兵,就是将着淮南两路拱手相让给对面城中已经将死的南朝军卒了,而没有了本地的牧场,我们部族有要如何安置?” 此地乃是先可汗亲自分封给自己部族的牧场,区域内的汉人也都是自然的转化城了部族的牧奴,此时战败,一旦失去了牧场,有多少汉人牧奴愿意何自己部族北上,到了淮河以北,部族以何生存,都是未知之数,叫这几位势力已经大损的万夫长们如何能不忧心忡忡。 “将军,城池内的南朝守军已经是伤亡惨重了,我军再做一次攻击,说不定就能破城。万万不可就此退兵啊!”三位淮南两路的南军将领急切的连声劝道。 就连那位眼光一向长远的年轻将领也苦劝起来。因为自己的封地都在此地一旦后退,大都城内的大可汗是不可能再给自己三位败军之将重新划分领地的了。 “不退?大可汗的军令,你们也敢违抗吗?若是你面以为单凭我们现有的数万残兵,就能抵挡的住南朝中路即将反超我们后路的骑兵,那你面就留在此地,是固守牧场,还是继续攻击本将都不勉强。 若是想活命,就别在这里跟本将废话,赶紧通知部族收拾毡帐,赶上牛羊,立即向北退过淮河就算安全。若是慢了被南朝骑兵黏上,就自求多福吧。” ...... 城外的凉军还好,可以后退数里躲避一番,但是城中的守军就大大的不堪了。城中也有无数的阵亡将士遗体在,城中已经找不到足够多的柴草来火花这些极度容易引发瘟疫的已经开始发绿的遗体了。 加上伤兵营区的占地不断的增加,草药等物资的短缺,让伤兵营更是雪上加霜,每日都有无数的遗体被抬出营外。整个城池已经没有了半点的生机。守在城中的四万步卒加上伤愈归队的人数也已经不到一半了。 重伤员在最近半月一来,伤势不断恶化而不治的极多。 骑兵也仅仅是维持了最低的军粮供应,军卒们还好,毕竟有数万匹驽马可以杀马吃肉,但是军马的精料可就不足了。重甲骑兵的油灯战马是有限供应的对象,使得轻骑兵们不得不减少备用马匹精料的供应,仅仅是维持了一匹坐骑的保障。 即使如此,也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更让主将心焦的是城中的百姓们家中的余粮也早早的见底了。若不是宰杀驽马的时候,也给百姓们分初了近半,估计城中已经开始饿死人了。 但是这些百姓在北凉治下已经数十年,大多数的年轻人,在面对大雍王师的时候,眼神中的目光总有些异样。尽管是被凉军围城,大雍分出军粮送的举动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腐儒之举。 “魏将军,滁州已经成了一座死城,军中驽马已经杀尽。若是中路大军再不回援,凉军依旧死咬不放,城中大军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不如趁骑兵还有一战之力的时候,冲出城去,突围南下,只要到达历阳或者是江北的水寨,就可解此危局了。” 陶修在两鬓斑白的老将军身后,轻声的劝道。其实在他们的心中还有更加不愿意提及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城中的遗体已经太多了。加上天气回暖极快,大部分都开始不同程度的腐烂了。 “突围?步卒尚有一万多人,一旦突围,这些人如何安置,城外的凉军几乎全是骑兵,一旦突围,步卒的双腿如何能比的上骑兵马蹄的速度。”宋宏博深陷的眼窝里布满血丝的眼睛倔强的圆睁着反问道。 “可是眼见气温回升的极快,城外的凉军逼视的紧,不仅不让我们收敛阵亡将士的遗体,就连他们自己阵亡军士的尸体也毫不在意,而城内我军阵亡的遗体也日渐增多,在不决断恐怕要生大乱。”陶修急切的辩解道。 第588章 渡江(四十一) “不要在说了,还是想办法先处理好城中将士们的遗体吧。这样,你立即率骑兵在城中征集房梁等木材。万一征集不到,先从府衙拆起,连带的民宅在给足补偿银两后由你现场酌情处理,务必收集足够的木柴,先将将士们的遗体火化,以待万一撤军时携带方便。” 宋宏博挥了挥手止住了自己心腹大将的话语,然后顿了一顿,下定了决心般的嘶哑着嗓音吩咐道。 “宋将军,随军军医紧急求见。”陶修刚刚接令,正要下楼去亲自征集木材的时候,宋宏博的亲卫急匆匆的上前说道。 “可是王神医?速速有请。”宋宏博先是一楞,瞬间变反问了一句后,又快速的招手相请。亲卫退去后,更是亟不可待的拉上了陶修一起往马道边上迎去。 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不过片刻,一位白须凌乱的布衣老者疾步上得城头,在马道的尽头一眼望见了两位将军后,神情十分急切的草草的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后就要再出言。猛然感觉双臂像是被一双铁钳一般的大手攥住。 “城头风大,请王神医阁楼厅中一叙。”陶修对于军中医生急急来寻主将,心中当然是先戒备了几分。等到见了王神医的神情举止后,心里更是肯定了七八分。 当下担心城头上值守的军卒们听到,引起军中的混乱,当即双手抓住了对方的双臂,就将对方往城楼的阁楼上请。宋宏博也转身大步在前一面走,一面向着亲卫吩咐道:“速速请魏将军来此商议军情。” 那王军医稍稍一愣,随即明白了两位将军的用意。也紧走几步跟上了两人的脚步。不过片刻,三人进到阁楼之上,吩咐亲卫守好了外围后,宋宏博才急声问道:“王神医此来何事,可是为了军中断药一事?” “宋将军,老朽知道城中药材用尽,两位将军凭空也变不出药材来。那里还会为此事再来劳烦两位。实在是伤兵营中事态紧急。”王军医急匆匆的言道。脸上的神情严肃无比。 “何事紧急?不妨直说。”陶修见对方如此心中的不祥预感更盛。连忙追问道。 “伤兵营中,这两日每日伤重不治的人数急剧增加。先前老朽以为是断了药材所至。但是今日一早老朽巡视的时候发现了整营整营的伤卒不治身亡。甚至连在营中帮忙的军士们也都出现了极为相似的病症。所以才来请将军立即采取断然措施。” 王军医咬了咬牙将自己这两日来,在心中已经做出了的最坏的判断委婉的说了出来。 “什么?神医的意思是说,军中伤兵不全是死于伤势过重?整营伤兵一夜身亡,难道是瘟疫不成?” “正是。”王军医涩声回应道。 这两个简单的字眼听在耳中,宋宏博深陷的眼窝里的一双眼睛似乎在这一瞬间陷的更深了。 “如今之时,当如何处置,请神医明言。”宋宏博顿了半响,才平静的问道,声音已经嘶哑的听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军中的士卒居住的营房十分密集。所以一旦瘟疫传染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而预防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当下老朽能想到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断绝瘟疫的来源,据老朽看来,此次疫病的来源无疑就是伤病营中的伤兵以及城内城外已经臭气熏天的尸体了。 城外若是无法顾及,就先将城内的尸体全部火化,至于伤兵营则要全部隔离开来,若有生石灰,可运来沿伤兵营外喷洒,另外请将军务必下令封闭伤兵营,令伤兵一律不准出营,其余人等也一律不准进出伤兵营探视。” 王军医一口气说了几条继续执行的条例之后,缓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位将军。因为自己所言的封闭伤兵营,言下之意就是放弃伤兵。本就断绝了草药的伤兵,能够自愈的几率已经是十不存一了。 再加上疫病最先定然会在伤兵营中蔓延,等待这些被封闭在了营地的伤兵们的最终结果就只有死亡一途了。这对于一名领军的将军来说,无疑是最为苛刻的要求了。 但是为了幸存的其他的军士们着想,身为军医的自己也是不得不如此狠心了。 “好,本将立即下令。焚烧城中遗体,封闭伤兵营。劳烦神医在营中操持至今,如今草药全无,致使疫病将起本将实在惭愧。”封闭已经有了瘟疫病源的伤兵营,意味着什么,宋宏博那里会不清楚。 但是自古慈不掌兵,若是自己此时一个不慎,所有的守城大军,甚至是整座城池的军民百姓,可能全部都要赔葬于此。所以冷静下来的理智表态还是让王军医微微意外。对方随即弯腰行礼后,匆匆下了城楼,往伤兵营中赶去。 和接到军令匆匆赶来的魏剑秋擦身而过。 “末将拜见宋将军,不知将军紧急召见有何吩咐。”魏剑秋独自推门而入,在阁楼中朗声拜道。 “魏将军不必多礼,想必来时也遇见王军医了。城中疫病将起,本将还请两位务必助我。本将不想让这些幸存的孩子们没有死在凉人的刀剑下,反而倒在这该死的疫病上。” 宋宏博一句说完,让匆匆赶到的魏剑秋心中一片冰凉。但是作为一名久在军旅的将领,心中对于疫病这两个字的恐怖是十分清楚的。当下见主将如此,只好将眼光投向了已经在阁楼中多时的陶修。 “魏将军,此间只有我们三人,疫病将起的消息务必先要保密。将军已经令我先在城中征集木料,眼下看来,征集已经来不及了,说不得就要强行拆些民宅了。 余下的封闭伤兵营一事,就请魏将军操持了。眼下凉军在外,守城的步卒本就已经兵力不足了,也抽调不出兵力来了。而且伤兵营中多为步卒,也怕这些步卒前去,于心不忍,说不得就要让魏将军作一回恶人了。” 第589章 渡江(四十二) “青龙卫已经做好了下马守城的准备,只是重甲骑兵不到万一,还请不要卸下战甲,轻易上城头消耗在凉人的流矢之下。若有将来,过了黄河,那里的广阔平原之上,才是你们的用武之地。” 陶修见主将不欲多言,魏剑秋望向自己,只好先将城中突发的疫病情形告知了一遍,然后将主将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请宋将军放心。”魏剑秋心中一沉,不知不觉间城中的境况已经紧急如此了吗! 滁州城内的三位级别最高的将领开始分头行事的时候,城外的凉军也没有闲下来。面对城外遍地的死尸,扎那年轻的脸上全然是和年纪极不相符的狰狞。 麾下最近两日已经停止了攻城。并且后退了数里,但是小股的凉骑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城外的警戒。只要城内稍稍有出城收敛的举动,凉军的探马就会毫不犹豫的吹响号角声。 而停在十数里外的骑兵,踏着一地的狼藉奔驰到城下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小半个时辰。 僵持了将近三个月的战事,让本地的气候从大雍将士们刚刚渡江时的春寒变成了初夏炎炎。 望着一天比一天高的气温和一天比一天臭气熏天的气味,宋宏博也是无可奈何。 中路的战事在推进到汝州附近的时候,凉军的战意和士气都猛然变得坚韧了起来。 加上那三千护陵军的配合,数千退到此地的残军不再和追击的朱雀右卫正面的硬撼了。而是分散兵力,化作每股数百上千骑不等的小规模的队伍,不断的向南渗透反击,扰得南部的州县凡是驻扎备军的地方,几乎都开始闭城不出了。 分散过后的凉军似乎更加的机动灵活,让朱雀卫的骑兵都是一时难觅其踪,更不用说更在后面进驻各州的备军了。虽然这些备军中也有数量不少,但是比例不高的骑兵探马的存在。 但是他们胯下的马匹和几卫骑兵们们配备的自然是不可相提并论的,骑在马背上的士卒无论是整训还是实战的经验也都相差甚远。所以在一连损失了数百骑之后,备军彻底的放弃了探马追踪和步卒围追的举动。 开始固守自己分配到了城池,都希望做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算可以交差了。战局如此的转变,也让中路的宇文空准备转向向东,率援兵解除滁州之围的计划被一拖再拖。 使得朝廷一连下达了数道诘问和催促的行文,就连一向有些避讳的阁臣戴鸿德和刚刚上任兵部的文官尚书也开始质疑朱雀右卫的速度了。兵部的左右侍郎以及属官们都已经是群情激愤了。 滁州城内的军报尚能透过鹰信向朝廷传递,所以城内城外的情况,朝廷也算是清楚的。面对炎炎夏日的到来,面对军报上言明凉军严密封锁城外不允收敛尸体的行为,在这些多少有些领兵经验或者是读过几本兵书的官员们看来,意图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昔日强汉军中年轻的冠军候不就是倒在了胡人如此一般的狠毒诡计之下吗。 这些凉人,根本就没有将这淮南两路以及相连的京西两路当作自己的土地。所以就更不要指望他们会怜悯这些土地上的百姓了。胡人已经大部北迁,就算这里让瘟疫变得千里白骨也在所不惜。 而如此紧要关头,中路的朱雀右卫却开始好整以暇的在中路和数千残军打起了太极一般的把戏。让朝中的大佬们特别是和宋宏博渊源颇深的出身兵部,如今身在阁部的戴鸿德心中有十分的不满了。 连带着整个兵部也对宇文空言辞激烈了起来。 而战场中的滁州城内,局势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瘟疫的蔓延,让原本有三成重伤员们有痊愈的机会,但是疫病一来,几乎没有一人走出伤兵营。 为了筹集木材作火花之用的青龙卫的军卒们在拆完了府衙之后,只能是开始对民宅下手。 但是却激起了城中年轻百姓们的激烈反对。面对多少银两也不愿意妥协让步的城中百姓,陶修只能是擅自做主,下达了强行拆除的军令。在百姓们看来如狼似虎的王师们用马刀和战马毁了自己数十年赖以遮蔽风雨的老宅。 全然没有将城中瘟疫将至,将无一人可以幸免的劝告。更多的青壮百姓聚集了起来,在刚刚从军中领回了马肉之后,更是在有心人的带动和鼓动之下捡起砖石木棍,打向了下了马的骑兵们。 “所谓王师,就是不给我等小民们一点活路吗?乡亲们和这帮不讲道理的兵痞们拼了。”青壮的汉民中间,一名言辞激愤的壮汉手持半截木棒,高声的吼道。带动的身后的年轻人们纷纷效仿。 “各位父老,我等袍泽不远千里,前来抗击蛮凉,在此流血殒命,将身家性命都留在了此地,如今瘟疫将起,借些房梁作火花之用,难道就换来了你面如此待遇吗?岂不是让王师心寒?”眼见局势似乎就要难以控制,陶修麾下的一名在现场负责的骑兵统领提起一口真气大声的回应道。 “瘟疫都是你们带来的,于我等何干,我们只要留住栖身之地。”那壮汉一心要鼓动对抗,那里肯听对方的言语。大声吼过,便让身后的年轻人们群情更加的激愤了起来。 不由分说的数百人,就举着木棍等物一片乱糟糟的向前方的骑兵们打去。起初的骑兵们没有将令,只是举起刀鞘格挡。如此一来让那些年轻人们更加的来了精神。 木棍落下就更加的凶恨了。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已。得到了消息的宋宏博一脸怒意,但是对于这些尚在自己保护下的暴民们的举动,让一腔热血的老将军顿时一阵阵的心凉。在这混合着尸臭和夏日炎炎的死城里,凉的彻骨,凉的酸涩不已。 最终这场暴乱一般的对抗在鹰爪骑士们的马刀之下,才被强行压了下来。这样的结果倒是让军中悍卒们对鹰巢一向不屑的态度有了些转变。 第590章 渡江(四十三) 面对朝廷兵部不断冷硬的措辞后,中路的宇文空不得不丢下尚且有些纷乱的战局,留下不到万骑了的李文朗部威逼震慑凉骑的残兵,独自率领麾下一万五千骑匆匆向东插了过去。 闻讯之后的宋宏博已经是无惊无喜了。守住了的滁州城几乎成了一座死城。当然损耗严重的都是大雍渡江的军人。五万五千步骑联军加上最后入城的五千白虎卫,总合计六万人马,最终凉军撤围的时候,幸存的已经不足两万人了。 就算加上历阳城内外的兵马,幸存的总数也不到四万人马了,五万步卒更是损失殆尽,存者不过一万五千人,五万青龙卫幸存一万四千余骑,损失最少的就是重甲骑兵白虎卫了。五千重甲尚有四千能战之士。 当初渡河的三卫十万多人马损失将近七成,这个代价也士宋宏博以及朝廷都没有料到的。更加严重的是步卒军中代步和运送物资的驽马,轻骑的战马战损和在城中被宰杀的超过了十万匹,几乎超过了大雍现有马匹的四成。 可以想象,此役之后,青龙卫想要恢复势力,再行扩充到五万骑兵,再短时间内,单单考虑战马的因素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说此战胜的如此惨烈,朝中对于这位二次渡海入琼州,如今手握重兵的将军的猜忌了。 滁州城中的百姓也被封闭了的城池内的疫病带走了近半人口。起于军中的瘟疫最终还是被关闭在了城中。在伤兵营以及少量营中协助军医的军士几乎无一幸免,包括那位不肯离开的王军医。好在波及的范围不算大,没有蔓延到城外。 王军医再最后一次隔着重甲骑兵们设置的喃喃自语的那句:“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的悲叹让耳力出众的宋宏博内腑如刀绞。 宇文空东来的消息,凉军得到的时间并不比宋宏博晚。准备了数日的凉军,终于在后路即将被断的最后时刻急速退守淮阳军,又分出数万骑兵分驻徐州以及涟水,和应天府遥相呼应。 将刚刚到达宿州的一万多骑朱雀卫甩在了身后。至此黄淮以南几乎不见胡儿踪迹。 凉军中的不少千夫长们并不服气此次的后退,因为在他们的眼中,区区一万多骑的南朝骑兵,纵是推进到了自己的身后,又能如如何?难道还能挡得住己方数万大军的马蹄吗。 ...... 历阳城内幸存的大军也被主将勒令不准靠近滁州,在接到了水军江北大营的补给之后,暂时在历阳休整。 滁州城的围困解除的第二日,在探马散出一百多里,确认了凉军已经撤走之后,才打开城门,数千步卒和下了马的青龙卫骑兵开始着手清理城外的遗尸。 由于时间太久,大部分遗体已经无法辨认,加上冲天的尸臭,使得主将不得不下令就地排干凉军挖好的围城用的壕沟,择偏僻处挖深加宽之后,将城外数以万计的遗体全部裹以石灰,分层葬下了事。 至于是凉人或者是汉人?已经腐烂在了一起,又如何能辨认的清楚! 大军清理城外的时候,主将宋宏博一直坚持立在城墙之上,默默的注视着这些冒着被疫病感染的危险出城收敛遗尸的军卒们,冰冷的心始终没有一丝的热量。 脑袋中纷乱的想着王军医的那句话,想着那恶魔到底是谁?是故意弃尸的扎那吗,或者是迟迟不能赶到的援军,或许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吧! 数日之后,滁州城中的守军突然满城缟素!和城中百姓几乎家家挂出的白幡红幡交相辉映。但是军中的缟素出现不过半日后,百姓们突然自发的家家撤了白幡红幡。 百姓们的此番举动,让军中的那些将领们愤怒不已。好在有陶修和魏剑秋两人在,暂时压了下去。 ...... 临安城的皇宫内,竹子匆匆的将一截竹管递给了彻夜未眠的赵崇。 虽然三路的战事已经全部落幕,三路大军战前的目标也已经全部完成,甚至是西路还应为占据了陇右和关中,可以说是超额的完成了目标。但是赵崇的心情始终不是太好。 东路大军如此惨重的损失,是这位年轻天子绝对没有想到的。 “速速召两位阁老以及兵部尚书前来议事。”赵崇随手接过竹子递过来的竹管,照例是先仔细检查蜡封和火漆的印记。然后才稍稍用力捏开一端,取出内中薄薄的纸片展开。 眼光扫上纸片的瞬间,年轻的皇帝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叹了一口长长的浊气之后,默默的将纸片递给了竹子,并小声的吩咐了一句。 刚刚回到家中清闲下来不过数日的孟杰和戴鸿德两人猛然见到宫中的传讯女官,心中直突突的跳个不停。倒是文官出身的兵部尚书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冠,从容的自兵部的值守大堂内缓缓迈着八字步出了部堂大门,上了官轿。 得意于最近数年的安定,临安城内的繁华,甚至有些隐隐超过建隆当年的感觉。长长的主城大街两边栉比鳞次的店铺酒楼,和街面上摩肩接踵的人群,让过了数年安稳日子的人们已经忘记了汴梁和临安的区别。 戴鸿德本是行伍出身,入朝作了兵部尚书后也一直以武人自居。平日里出入朝堂都是一骑驽马,身边的亲卫更是在这数年之内被自己一减再减。 这一日的清晨,接到宫中召见的消息后,也照例是命亲卫牵来驽马,自己翻身上马后,只带了四名随从,就匆匆往皇宫内赶去。清晨的大街微微有些清冷。夏天的烈日刚刚露出红色的柔光,还没有来得及散发出热烈的光芒来照耀大地。 行到庆丰楼的拐角处,正准备驱马拐上正对皇宫的正门大街时,猛然瞥见一点寒芒在楼顶的檐角处一闪而逝。戴鸿德虽然入朝多年,但是一身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本能还是让他不假思索的作了个闪避的动作。 第591章 渡江(四十四) 使得原本直冲胸腹间的一道寒光,出现了细小的偏差,重重的扎在了右臂之上。一道红色的血箭透臂而过之后,巨大的力道瞬间将马背上的阁老撞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了石板铺就的大街上。 急速射来的短小箭矢竟然透体而过,余劲犹未消尽又打在了铺满条石的路面上,激起几点碎屑又后弹了几番,才终于停顿在了空荡荡的大街上。 身边的亲卫也在电话光火石之间做出了反应,其中位于戴鸿德身后的两名亲卫身手异常敏捷的滑下了马背,一个横掠,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的将倒在地上的阁老抬到了弩箭射击的死角上,隐蔽了起来。 其余的两人,早在寒光急速射来打在主人手臂之上的同时,就在马背上,双足孟蹬马镫,一借力,纵身跃上了庆丰楼边上的临街店铺的屋脊上,两柄马刀拖在身后,急速的向着弩箭激发的楼顶两面包抄了过去。 “还好喂了点料,不然可真要失手了。”庆丰楼的屋脊上的射手,一击得手之后,嘴角略微一撇一声轻微的像是后怕又像是得意的声音过后,就收拾好弩机,顺手将一端用铁钩挂住瓦片底下房梁,一端盘在身边的一捆绳索丢了下去。 双手抓了块折叠了数层的葛布后,顺着绳索快速的滑了下去。快到地面的时候,双手略微用力攥紧,整个身体灵活的停在了半空。抬头一望楼顶上伸出来的一个追击到此的亲卫脑袋,在清晨的微光中,留在面巾之外的眼睛里,挤出一个一闪而逝似笑非笑的一个眼神后,手上一松,整个人轻盈飘落在了庆丰酒楼后院的围墙之外。 三步并作两步就消失在了一片高低起伏的围墙和楼台之间。 堪堪追到了楼顶的两人,也顺着绳索而下,但是速度就要慢了不止一拍了。紧跟着跳过了围墙之后,只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狭窄弯曲的巷道里。 而前面两位将戴鸿德架到了死角处的亲卫,只见主人的前胸的外衣上一片殷红,顿时大惊失色。好在戴鸿德身体还算强健,虽受重创但是脑袋依旧清醒,匆匆示意中箭的右臂之后,眼光就盯上了青石板上躺着的那枚透臂而过的弩箭了。 虽然被鲜血染透,但是短小的弩箭和弹跳在石板街道上清脆响声,让现场的几位经历过战阵,对大雍军中的弩机和弩箭都熟悉无比的人来说,其来源就不言自明了。 大勇军中的弩箭,非战时,管制一向几位严厉,寻常的纨绔子弟们是绝对不敢也不可能得到的,更别说是敢在大街之上用来行刺朝廷柱石一般的重臣了。 两名亲卫一人急忙检查主人右臂的伤情,另一人,小心翼翼的将那凶器检起,手中一掂量后,放在眼前一看,坐实了心中的猜测后,还是忍不住的倒吸了口凉气。只见森寒的弩箭箭簇之上,蓝汪汪的只有一丝淡淡的血痕。 戴鸿德急促的喘息了片刻之后,脑袋中急剧的刺痛感渐消,代之的是海涌般袭来的昏昏欲睡的麻木感。 “箭上有毒!”捡到弩箭的亲卫一声大吼,惊醒了刚刚松下一口气的同伴。 “此地距离最近的医馆也有数里,看来敌人时选好了现场,让我们不能及时就医了。”亲卫反应极快,脑子里想了一下附近距离最近的医馆,瞬间就明白了此刻在此地下手的原因了。 眼见追出去的两人未回,又担心房梁之上还有敌人潜伏,所以留在身边的两人,也只能架起主人,在贴着街边的店铺廊檐下急促的往医馆方向飞奔。至于警讯,早由那两位负责追击的亲卫向着半空射了一枚烟火。 最先赶到的是负责临安城治安的备军下属的一队巡逻兵。临安乃是大雍临时的都城,朝廷中枢所在。州府中的备军自是选择了部分军中精锐,集中在临安城中的就有不下万人,但是也只是在外围负责缉盗治安等琐事。 临安城的防卫重任自有禁卫军负责。禁卫军乃是由一万原青龙为骑兵和四万原宣武军步卒组成的皇家亲卫改编而来。经过着数年的整训和不断扩编,人数已经逼近十万之众。只是骑兵的规模兵没有扩大,只是侧重于加强了更加擅长守城的步卒。 军中更是有抽调自各军中,在历次战事中表现突出的老卒。连身在琼州的跟随朝廷一路南渡琼州,之后一直被委以重任,驻守琼州昌化江口,看护大雍最重要产铁之地的步卒老将董泽也被抽调到了临安,负责禁卫步卒的整训和统带。 与其级别相当的还有数名原玄武军中的统领们。书名将领都有向皇帝城上奏折汇报军情的权力,着数人也支撑起了震慑临安城中各路宵小的重任。 禁卫军平日里虽然不会在大街上巡逻,但是今日一见城中的烟火,经验丰富的禁卫军那里还能不知道定然是发生了大事。但是看烟火的形制却又不是军中所属。所以一时间各营主将都是不敢随意纵兵上街,只是紧急集结了各自营中少量的精锐,全部在营中的中军大帐之内,等候着军令。 而随朝廷北上也将总部迁入临安城的鹰巢对于这枚突兀而起的形制也不属于军中和自己的焰火,也是惊诧不已。特别是在鹰巢一点风声也没有收到的时候,在大雍朝廷的心脏之地上突兀的发出警讯,而鹰巢上下连求救者是谁都不甚清楚,让坐镇总部数年的鹰首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但是这并不影响鹰爪骑士们的出动速度。没有多余担心的鹰爪骑士在巡逻队刚刚到达后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就驱马赶到。 眼见朝中主人脸色已经惨白如蜡纸一般,两位守护在身边的亲卫急忙向两路驰援的人马高声叫喊道:“两路兄弟们,给我等开路,速速护送阁老前往前方医馆。” 第592章 渡江(四十五) “左右房顶上已经清理干净,刺客以及同党早已经遁走。此地距离医馆也不过数里,有王队正和两位壮士在,我等就放心了。戴大人,我等这就去分头搜捕刺客。”鹰爪骑士中领头的一位校尉见此地已经解除了警戒,于是抱拳向戴鸿德一行以及巡逻队的众人说道。 说完也不等几乎陷入昏迷的戴鸿德反应,便匆匆指挥麾下分散追入了纵横交错的巷道里。巡逻队见状也只留下一半人马协助两名亲卫,其余人等除一名回去报信的外,全部追着马蹄声往巷道里追去。 两名护住主人的亲卫脸色一连数变,最终也没有多说一句,依旧是拼命驾着主人,往医馆飞奔。 ......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整个临安城就如煮沸腾了的水面一般,就连开城的鼓声响过之后,十二座城门也没有闻声开启。使得等在城内外准备进城的贩夫走卒之流木然的看着紧闭的城门。 临安城大内皇城。 垂拱殿外,原本有块不大不小的平地,由于皇帝每日都有早起练枪的习惯,所以索性就被亲卫们放了两排武器架,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演武场了。 这一日的清晨,刚刚习练完毕枪法出了一身大汗的赵崇就见到竹子急匆匆的闪身出现在了不远处。左手扶着腰间的佩刀,大步的直闯了进来,仅仅是停在了长枪枪尖所及的小圈之外。 “水校尉,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赵崇缓缓收势,右手上握着的一杆长枪顺着右臂斜斜的停住,眼光停在了竹子的身前,只见手中并无鹰信,随口问道。 “回陛下,刚刚接到消息,戴阁老在入宫的路上遭到刺客刺杀,身中毒箭,亲卫抢到医馆之时,已然身亡。”竹子略躬身拱手之后,就干脆的回道。犹如惊雷一般的消息,让赵崇身型微微一晃。 昨夜才接到宋将军染瘟疫身亡的消息,这才不过数个时辰,竟然在这临安城内,大雍的另一座柱石般的重臣又遇刺身亡。 两人都是当年二次渡海入琼州的老臣,身亡的时间如此的接近,又是东路大军损失惨重,主将殒命的档口,一旦传开,就不得不让朝野内外浮想联翩了。如此一来,朝局一旦不稳,刚刚收复的失地极有可能再次易手。 “刺客可曾抓捕到案?”赵崇闻言一个踉跄,右手长枪本能的往地上一驻。迅速的稳住了身形。 “巡逻队,鹰爪骑士,以及最后到达现场的数百禁卫军,已经在城中大肆搜捕,目前尚未有抓获到刺客的消息。到现在为止,全部的线索只有刺客射穿戴阁老手臂的那枚带毒的弩箭,至于刺杀的动机和人员,尚不清楚。” 竹子紧步上前,伸手想要扶一下被消息震惊的皇帝,最终只是接过了赵崇手中的长枪。 “好!好!好!朕真想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朕的临安城内行事,依旧如此肆无忌惮。另外孟大人和葛大人进了大内了吗?路上有没有遇到刺客?”赵崇瞬间又想到了同时被自己召见的其余两位大臣就连声问道。 “回陛下,在得到戴大人遇刺消息的第一时间,已经派出了数十骑骑士,沿途前去迎接两位大人了。此时想必已经入了东华门了,不过片刻就能到大内之中。另外临安知府以及警卫军的数名将领已经在宫门外求见了,陛下是否接见?” “哼,来的倒是挺快,传令一律不准入宫,就在东华门外候着不准擅自离开。孟大人,葛大人一到,先来垂拱殿见朕。”赵崇怒气冲冲的连声吩咐道,说完径自转身,朝殿内走去。 竹子只好将抢手中的长枪放回枪架,然后也跟着进了垂拱殿。 片刻之后,两位重臣先后到达殿外。跪拜行礼之后,抬头一见汗透衣衫的赵崇眉头紧锁,两人的心都是沉到了谷底。陛下虽时年轻,但是似乎从来没有有过如此失态。心中不免忐忑猜度,难道是战局又有反复吗! “两位大人请起,急招几位前来,本是东路战场上有突发之事。”赵崇一边说,一边将滁州城发来的鹰信递给了孟杰。孟杰双手接过,匆匆一眼扫过就觉得阵阵闷雷般的震动,在脑中炸响。 等到葛光也扫过一眼之后,气氛就有些凝重了。 “另外,刚才再来路上,两位恐怕也感觉到城中的异样了。临安城已经开始戒严,十二门紧闭,严禁一切人等出入。”赵崇接着说道。 “回陛下,老臣在宫城外就遇到了前去迎接的骑士,而且城中戒严的气氛也感受到了,却是不知所为何事?”孟杰点了点头,压住心中的震惊,问了一句道。 “戴大人刚刚在宫城外遇刺身亡了。”短短几个字从皇帝的口中传了出来,带来的震撼,两位重臣虽是心中稍稍的有了些准备但是犹自震撼无比。原本在宫城外遇上迎接的骑士时,也听到了满城抓刺客的喧嚣,如此的抓捕阵势,连十二座城门都紧急传令紧闭,可想而至遇刺之人的身份了。 加上入得宫城后,没有见到戴鸿德,孟杰心里隐隐就有几分猜疑了。 君臣三人消化完着接连而至的两个重大噩耗之后,已经是正午时分了。除了派孟杰亲自代皇帝前去戴府吊唁之外,对于东路大军暂失主将也没有过多的商讨。只是匆匆回复了一纸军令,令魏剑秋暂时执掌两城残军。 尚未来得及歇上一口气,又将战战兢兢等在东华门外的临安知府和几位禁卫军将领召入了垂拱殿内。 几人刚刚行礼完毕,赵崇就怒气冲冲的大声斥道:“城中军士差役日夜有人巡逻,防备竟然如此松懈?还有朕的禁卫军,都在干什么?鹰巢是干什么吃的?如此重臣竟然在朕的临安城内遇刺身亡,是不是明天,朕还要亲自提刀防备刺客入大内吗?” 殿内的几人冷汗更甚,几位将领还好,只是跪地不语。那位臃肿的知府直接吓得瘫在了殿中。口中反复只有几句求饶告罪的车轱辘话,说得也不顺畅。 第593章 渡江(四十六) 戴家的宅子不算大,虽有三进的院子,但是只有一个小小的门脸儿是坐落在临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的。只是通过后院的小门,才能有一些清雅的好景致。 一向平静的宅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不大的戴府算是彻底的乱作了一团。直到孟杰代表皇帝陛下前来吊唁,跨进了大门的时候,灵堂才算是匆匆布置完毕。家中两子倒是俱在,带领着一家妇孺下人,开始维持起基本的运转了。 戴鸿德乃是军中出身,除了保留了四名亲卫以外,还收养了数十伤残的老卒在府中充作看家护院以及家丁下人使用。多亏了有这些人在,协助着戴府长子将家中从混乱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接待过了代天子吊唁的孟杰之后,自然由长子作陪在灵堂的隔壁叙了片刻。孟杰带来的无非是陛下的关照以及准备让戴府长子补个缺位,也算作是朝廷对这位老臣,忠臣的恩荫了。 戴府长子只是谢过了皇恩,却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说是想先办完后事,扶灵回了祖籍,守孝期满后再做其他打算。 ...... 于此同时,赵崇在责令知府和禁卫军的几位将领们加紧搜全城捕之后,便将这些拱卫临安的文臣武将们全都赶出了垂拱殿内。 “微臣惭愧,没有能提前察觉道蛛丝马迹,请陛下治罪。”这些人刚刚跨出殿门的时候,赵崇还没有来得及歇上一口气,消化一下昨夜到今晨连续传来的两道噩耗。大殿帷幕中一名年约五旬的男子就缓缓上前,走到了赵崇的几案下首,躬身请罪道。 “罢了,也算是事出突然。鹰巢虽然号称眼目满天下,可是诺大的天下,诺大的临安城,那里真的能做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天底下那里有尽在掌握的事情。 查出弩箭出自那位将军的军营了吗?”赵崇半响才对着帷幕中走出的男子幽幽叹息了几声,最后又问了一句。 “回陛下,弩箭定是出自军中,但是只有一枚箭矢,仅仅是临安城中配弩机的骑兵步卒就有数万,再加上工部负责打造军器的将作监以再制造入库,以及交付给军中的各个环节都有可能做下手脚。 所以急切间也难以确定凶器的来路。至于凶手,看行刺的手段以及逃脱时的果决干脆,连戴大人身边的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卒亲卫都没有追上,也算得上是个老手了。恐怕八成还是个手中沾过血腥的老卒。 如此鹰巢若是一路追查下去,势必就会追到军中,还请陛下给微臣随时入营中抓人的权力。”男子神情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但是此言一出,几乎就是在提醒眼前的这位年轻皇帝,此案一旦追查下去定然会牵涉到临安城内的禁卫军身上去了。 因为临安府的备军中是没有配备弩机的,如此看来刺客背后的主人就很有可能是禁卫中人了。大雍的朝堂看似平静,可是其中的波澜,身处其中的人无不有毛骨悚然的畏惧感。 特别是二次南渡的戴,宋二人登陆琼州以后,特别是两人又被赵崇委以重任,一人在外领兵,手握五万骑兵,一人步入朝堂,先是执掌兵部,如今又入了阁。虽说新设立的内阁暂时并无多少权力,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要不了一两年的时间,大雍的朝政必定会是政令多出于内阁。 赵崇对于男子的暗示,当然是心中通透的。只是心中对于刺客身后的主人ricin行径还是有极大的怒意。不仅此次行刺时间的选择确实是有些蹊跷,就连地点的选择也是精心算计过的。 弩箭上得毒性发作时间远远要快过遇袭击后到达医馆的时间。若是对方也知晓了滁州城内的变故之后,才下定决心剪除戴,宋二人在朝中的影响的话,局势就有些可怕了。 自己身为大雍天子,有鹰巢作为耳目,才能最快的知晓千里之外的消息。而对方仅仅是在自己召集重臣进宫的时间里不仅得知了前线的消息,而且还在三位大臣入宫的路上策划了这样的一场刺杀,可见得到消息的速度也不比自己慢了多少。 脑袋中反复的在回顾自己得知消息之后的种种细节。自己看过鹰信不过是示意了身边最亲近的侍候女官水寒竹一人而已,其余就再无其他人知晓了。难道是自己一直信任有加的人出了问题了吗? “鹰巢在军中的眼线难道是已经有所发现了吗,涉及到何人,何种级别?”尽管男子说的委婉,赵崇依旧是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想了想还是追问了一句。 “回陛下,统领禁卫军步卒的魏将军近日多报了几架神臂弩的损耗。当年魏老将军远渡海丰迎接两人入琼州后,被吕家陷害不惜死战证清白后,虽然吕家兄弟已经伏诛,但是魏老将军的部属中,多有指责戴,宋两人当年违背先帝旨意之举,是间接让魏老将军战死水军大营前的诱因。 这些部属之中又以魏恺将军为首。当然此事暂时还只是怀疑,尚无实证。”男子的声音依旧是平平无奇。 “查实再来报于朕,鹰爪骑士暂时还是不要入军营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赵崇闻言闭上了眼睛,无力的吩咐了一句后,挥了挥手。那年约五旬的男子也就缓缓退去了。 ...... 三日后,临安城十二门尽数大开。这座人口数十万之众的繁华都市恢复了她一贯的神采。戴家长子匆匆上了个谢表后,将三进的宅子低价处理了之后,带着家人扶灵往陇右老家去了。丝毫没有留恋这处繁华富贵乡里的一切。 而滁州城内,魏剑秋则是慢慢稳定了被瘟疫压迫的快要溃散的军心。和一路匆匆东进的宇文空部的一万多骑朱雀卫遥遥呼应了起来。至于城中仅剩的青龙左右两卫的主要将领,则是接到了待疫情消除后,立即启程回京城的诏书。 第594章 渡江(四十七) 历经劫难之后,在炎炎烈日之下,又恢复了几分生机的滁州城,在战后一个月后终于打开了所有的城门。 除了无数的百姓被征调起来,还在修补破损的城墙外,城外已经见不到多少大战的痕迹了。曾经铺满旷野的尸骨都被收敛进了几个万人坑中,深埋于地下了。 青龙左右两卫,幸存的一万多骑骑卒在战事最紧急的时候合二为一了。直到此时也没有再分开扎营。作为右卫主将的陶修在左卫主将宋宏博染瘟疫身亡之后自然的成了两支残存骑兵的主心骨了。 连得到朝廷军令,暂时统领东路大军的魏剑秋也没有过多的过问青龙营中之事。只是将自己麾下幸存的将近四千重骑重新放到了城外扎营,自己只身在城内整顿已经伤筋动骨了的玄武军步卒。 战事结束之后,城门大开的第一日,数十骑骑士顶着微微的晨曦打马出城。数十匹战马后面,是一辆数匹军马拉着的大车,四周的布帘遮盖的严严实实。 数十匹军马穿过幽深的城门洞后,为首一骑手中马缰猛然一勒,胯下军马嘶风人立而起。 骑士停住胯下马,轻轻一抖,神骏的坐骑便通晓主人心意一般的用碎步往道旁让去。身后紧紧跟着的数十骑也匆匆停马,一阵阵马嘶声此起彼伏,同样的让开大道,停在了两侧。惊得路边同样出城的一干路人人人侧目后又纷纷让到了更远处。 “将军,我等这一番苦战,不仅未见有封赏下来,反而先是被夺了军权。这等行径着实让兄弟们心寒啊!别处且不说,单是城外那数处万人坑中,和胡儿粘连在一起的万余青龙左右两卫在此战中阵亡的兄弟们尸骨尚未寒透,我等就这样孤零零的带着将军去那临安城吗?” 望着猛然回马的主将,顾涛极为愤懑的说道。声音不大,仅仅是周围数人能听的清楚。就是这一句话却几乎激起了身边数人的共同心声。 “朝廷此举分明是对我青龙两卫猜忌颇深,同样是战损严重,为何玄武军中的将领们没有接到放下军权回京的军令,单单是让我们青龙两卫的将领全数回京?若说是要论功行赏,朝廷又怎么可能漏了白虎卫!” 顾涛一声说完,闻言的众人一时间纷纷附和。 “诸位不必再说,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我等军人当以遵守朝廷调遣为重。青龙卫乃是朝廷所建,不是我等私军。当年陛下入营,委宋将军以重任的时候,本将就在身边。 往事历历在目,本将相信陛下不是能做出亏待百战将士的昏庸天子。宋将军生前,对于陛下的礼遇和新任,一直连连不忘。今日出城,将军遗骨就在身后,若是再有妄轮朝廷之语,欲置宋将军和阵亡的数万将士于何地?”领头的骑士一挥手,制止了身边气愤不平的麾下。 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身后距离数十步的大车缓缓驶出了城门洞,再通过自己让出来的大道。 大车左右有十数骑骑士护卫,尽是追随将军多年的老卒。马车过尽后,果然有数十骑急速追来,当先一骑马背上是一位壮年将军,径直奔出了城门,距离马车数十步远处便翻身下马迎上了欲将出城的将领大声道:“陶将军何故走的如此急切,不能饮一杯送行酒?” “军中有魏将军坐镇,本将自是放心的。城中既然已经解除了戒备,本将也应该奉旨立即回京,代宋将军向兵部述职。惊动魏将军清晨相送,愚兄感倒是激不尽了。”那中年将军见魏剑秋远远追来相送,也连忙下马迎上,丝毫没有官职级别上的优越感。 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和这位传说中的国舅相处的还算不错,无论是军阵上的配合还是军营中的军务,两人都是惺惺相惜。尽管这位魏将军战前,在军中的声誉几乎是毁誉参半,新军多数说其不过是凭着皇后的裙带关系,才得意执掌白虎卫。 凭据也有,说是朝廷这数年来,大大小小也有十数次用兵,当初的四卫羽林,统领几乎个个都有上阵博功名的机会,唯独这白虎卫是未曾有过一次像样的大战。 而在军中稍微年久一些的则是一致对其赞誉有加。 当然对于像陶修这样在大雍军中厮混多年的老将来说,魏大公子的勇名自己还是听说过的。加上此次大战,白虎卫初上战场就表现出了恐怖的战力,作为军中老将,自己又怎么会不对这位国舅爷高看一眼昵。 “陶将军既然归心已定,末将也不好再劝。这一路千里归途,还请将军和众位袍泽兄弟一路保重。”魏剑秋匆匆几步上前,迎上了同样翻身下马的陶修之后,拱手团团作揖。 这一场大战,自己麾下重甲骑兵损失虽不算重,但是并肩作战的青龙两卫和玄武军的步卒们损失都极为惨重。对于这些战场上铁骨铮铮的汉子们也是打心眼里佩服和认可的。 今日陶修不言而别,估计也是忌讳自己的身份,但是自己却不能不顾这疆场厮杀出来的袍泽情谊。 一面对众人拱手,完毕之后转身对着身后的亲卫和随从喊了一声“取酒来。”一声喊罢又是数骑部将翻身下马,从马背上解下十余袋鼓鼓的水囊。说是水囊,但是此时内中装的当然是大雍军中一向禁令颇严的烈酒。 大雍骑兵的马背上几乎人人都有这样的一个牛皮缝制的水囊。行军时装清水,庆功时装烈酒! 魏剑秋张手取过一个水囊,又是向前跨了几步,在马车前站定,恭恭敬敬的道:“宋将军一路走好,末将敬上一袋冬阳酒,给将军庆功。”说完缓缓将囊中烈酒尽数撒在了大车之前。 “几位请饮过此酒,再上路不迟。”倒完了囊中酒后,魏剑秋转身又接过一对酒囊,递上了其中一个对着陶修劝道。 “好,既然如此,本将岂能辜负了魏将军的一番美意。”说完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身后的麾下们一个个的都是在军中厮混的有些年头的老卒老将了。那里会不知道魏剑秋在军中的勇武。 一时间双方灌酒声不断。 晨雾渐渐散去。城门前,酒干,人散。 第595章 渡江(四十八) 一场大战过后,雍凉双方都开始收缩兵力,同时保持着最大限度的警戒。大雍也没有多余的兵力用来步步紧逼,所以东路的战况,可以说是北凉撤的从容,大雍追的温柔! 在江淮之间密集的水网中,双方暂时以淮河为界,隔河对峙。江淮之间,除了堵路大军的残军之外,中路一路突进的宇文空以及江南源源不断的推进过来的抽调自数十州县的备军也有条不紊的在边军的力挺下进驻各个空虚了的州县。 潼关一锁西路的陇右,关中,已经被大雍的步卒们守的固若金汤了。大雍重兵驻守的潼关,还担负着震慑中路的重任,汝州以北,北凉还勉强固守着函谷天险。 ...... 大雍三路出击,除了东路惨胜之外,中路以及西路都是轻骑突击,大获全胜之后,才有步卒跟上固守。当然这也是在东路大军在滁州城吸引了几乎全部的北凉精锐基础之上也取得的成绩。可以说没有滁州城外的苦战河牺牲,中西两路是不可能有如此战绩的。 但是随着东路主将的身亡,以及暂时执掌的两支边军被打残了之后,朝廷上下特别是戴鸿德遇刺之后的兵部极力反对下诏封赏幸存和已经阵亡了的将士们。 所以在东路的李文郎,南宫藏,司马英以及中路的冯哥,宇文空等人早早接到朝廷加官进爵的赏赐的时候,陶修以及麾下数十骑部将和老卒却是带着宋宏博的遗体,行在匆匆赶往临安城的官道上。 还有更让陶修心寒的是朝廷派往东路封赏有功将士的钦差等在了历阳数日,一直到滁州城开了门禁的第二日,就早早的赶到了滁州城下。只是封赏的只有白虎卫以及幸存的玄武军的将士。三路大军此时已经是封赏了两路半。 青龙两卫中,除了跟随陶修入京的数十将领以外,凡是在宋宏博生前奏报的有功将士,也几乎人人都在封赏的名录上。 沉重的马车和忠心护卫的老卒们一路车马劳顿,不过数日便抵达水军扎在江北的水寨,交涉之后,自有水军安排大船将一行百余骑连人带马河大车全部送到南岸。 又是一路晓行夜宿,路上也没有什么耽搁,不过数日便抵达了临安城下。 入了城后,陶修便吩咐护送的老骑卒们先赶着马车奔宋府而去。自己只带着几名亲卫径直先去兵部述职。一应行礼等杂物全部寄放在城外的驿站之中。 兵部的衙门里最近安静的很,陶修没有见到执掌兵部的那位文人尚书,甚至连左右侍郎也没有见到,不过是几位小吏给做了个报备,便让回去等消息了。 面对如此冷遇,心中正好有事的陶修也没有多么在意,出了兵部的衙门,就径直往宋府去了。准备祭奠一番老将军之后,就回驿站等候兵部和朝廷的消息了。 宋宏博本于戴鸿德同乡,两人在军中就是故交。前番戴家走的干脆利落,此番等回了老将军灵柩的宋家也是简单的停灵三日后,就举家西去,往祖籍陇右而去。 同去的还有数十骑一路护送灵柩的老卒! 回到驿站的陶修,一连在这座小小的独院里闷了几日,每日里睡到日上三竿,将最近这数月以来积攒起来的疲惫驱除的干干净净。但是十数日之后,无聊和空虚就充满了心间。 作为行伍中厮混惯了老将,骤然闲了下来,猛然的不知所措了起来。家室尚在琼州,自己困在驿站没有得诏令之前,又不敢擅自南下归家,倒是被困在了这小小得方尺之间了。连带着跟在身边的十余位将领们一个一个的开始烦躁起来。 而此时的朝廷里,关于如何赏赐这些从前线奉命返回的将军们,却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种意见。但是对于青龙卫的重建,却是异常的默契,没有一人提起。 ...... “有什么新进展吗?”垂拱殿里,赵崇处理完了一堆阁部转过来的奏章后,站起身来,望着微微晃动的帘幕后问道。原本只有两人的内阁,如今更是只剩孟杰一人了,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好在赵崇力排众议,开始将寻常得政务有意识得往内阁里推,使得一个人主持的内阁也渐渐引起朝野上下的重视来。 “回陛下,戴阁老遇刺一案,有了些新发现。”一名男子身着一身黑袍,自帘幕后显出身形,对着几案后的赵崇微微躬身后,小声的回到。 赵崇抬眼看了过去,没有出声,但是眼睛里做了个继续说下去的示意眼神后,就听到对面的男子继续说道:“安插在禁卫军中的鹰目查探到刺杀案件发生前月余,魏铠将军麾下有两名亲卫报了伤残抚恤。 然后两人就从军中消失了。接着就有弩机弩箭的损耗报到了兵部。 鹰巢已经派出鹰爪骑士,暗中搜谱这两名亲卫,终于在日前追踪到了两人的踪迹。可惜的是鹰爪骑士没有抓到活口。但是两人所携带的弩箭箭簇上萃的毒液和案发现场的弩箭箭簇上完全一致。” 男子缓缓将最近查探的消息说了出来,听在赵崇耳中,却是越来越心惊。自己登位以来,一致致力于积蓄力量,收复失地。没有想到一个不慎,不仅朝中隐隐形成了三方对峙的局面,就连自以为一手组建起来军中,边军和南渡老将之间也形成了如此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让大雍在和强大的北凉对抗之中,本就有些弱势的军力再次分化。 如此就不难理解,朝中以魏铠董泽为首的老将们为何激烈反对朝廷封赏陶修等人,而原本有戴鸿德在朝中的时候,还能有些底气的二次南渡的将领们,如今想在朝廷中枢中发出声音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作为立志要恢复先祖荣光的年轻皇帝来说,心中顾虑更多还是朝局的稳定,临安的稳定,甚至是刚刚经历大战后的大雍新的边境的稳定。 第596章 渡江(四十九) 临安城内禁卫军中的五万步卒,几乎全部掌握在跟随朝廷一路南下的老将们的手中,其中更是以稳健着称的魏铠董泽两人为首。只有那一万出自青龙卫的骑兵统领,在出身陇右的邵波将军手中。 这大抵也算是一种平衡军中派系的手段了。 此次对于陶修以及身亡的宋宏博等人的封赏处理,一个不慎,只怕军中都会引起不小的波折,甚至会被有心人再次翻出戴鸿德遇刺一案,到时候搅出的风波能有多大,可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到了。 可是青龙两卫骑兵若是想要重建,其难度无疑也是十分巨大的。东路战场损失的马匹之多,让新组建的步卒再也无力配备足够的驽马来充当脚力了。 大雍数年的积累,不过只够此次一战数月的消耗。如此算来,以大江以南以及蜀中的财赋产出养三十万边军和各地备军,压力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大了。加上此次战乱,使得新收的数路土地,春耕农时已经延误,朝廷还要拿出大量粮草物资来稳定地方。 “大雍实在是经受不起过多的波折了。”赵崇最终长长一声叹息,并没有做最终的决断。帘幕中现身的黑袍男子边悄然退去。 数日后,在驿馆中百无聊奈的陶修以及麾下数名主要将领全部接到了早该到来的封赏。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陶修以及青龙卫都指挥使一级的将领们全部被朝廷留在了临安,赐予的钱物十分丰厚,另有品级颇高的散官头衔。 光是钱物就足够这些军中的将军们在寸土寸金的临安城中安顿一家老小,并过上优渥的生活了。 ...... 大战过后的滁州城,经过一个夏季的整修,已经恢复如初了。原本十万五千人马的大军,经过着一两个月以来的整顿,一万多骑的青龙卫和人数相当的玄武军的步卒们在底层的军官们的带领下恢复了些士气。 但是刚刚恢复了力气的青龙卫随即被一纸召令就调往了西路,同时到达的还有征召青壮,扩充玄武军步卒的军令。 但是在青龙卫开拔之前,魏剑秋还是在其中挑选出千余匹高大健壮的良驹充实进了白虎卫,就连战损的了的千余兵员缺口也在朝廷允许的情况下,从这些大战余生的骑兵中挑选到了些老骑卒。 五千白虎卫算是战后第一支被补齐了军马人员的边军,又开始活跃滁州以及更北面的淮河一线,和退却后不时还以小股散骑骚扰的扎那大军遥遥对峙。但是江淮之间密布的水系让双方的骑兵都有些放不开手脚。 时间一长,也让赵崇生出了再将白虎卫西调的念头。因为在水网密集的江淮地区还是用以防守为主的步卒更为实用。 城中的百姓们也如愿得到了官府发放的筑城工钱,不过都是以谷物折算的银钱。折算的价格还算公道,远比市面上的那些来自荆湖以及蜀中的米价要划算的多。 四五口人的家庭,只要是有一两名劳力的家庭,所得粮食,一家人维持到秋收,基本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不仅仅是滁州如此,在大雍新收复的数路土地上,皆是如此。感动的上了年岁的老人们直呼朝廷没有忘记他们这些沦落异族手中将近二十年之久的遗民。 但是在年轻一代的后生们看来,无疑都是些收买人心的举动。特别是滁州,城内的那一次暴乱,鹰爪骑士们突然的狠辣镇压,让这些年轻人们在心底里萌发出出了更多逆反心态。 同样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备拆了不少民宅的历阳城内大抵也是如此。 魏剑秋本是重甲骑兵的统领,此战白虎卫白表现出彩,伤亡在东路各军中也是最为轻微。朝廷当然也没有吝啬封赏,官位更是连升数级,一举将这位国舅头顶上的品级加到了和冯哥以及严成化等羽林四卫最早的掌军武将们相同的三品武将。 倒是严成化,冯哥两人,一人留在蜀中,基本没有参与此次战事,所以头上的官位没有变化,虽然有操持粮草支持西路的南宫藏,李文郎司马英等人的功劳,不过也就是给了几句嘉奖。 而冯哥虽然是轻骑突击,击溃了北凉盛名赫赫的护陵军,但是以三倍优势兵力对敌,而且战损还达到了对方的两倍。也就被朝廷计成了一次不败不胜的行动。原本兵部要以损失过重治罪的,但是好在其后协助步卒占据潼关,并扫荡陇右和关中,所以才有了一个不奖不罚的结果。 这其中的用意,若说没有为了平衡临安城中的陶修以及禁卫军中的邵波等人心中因为中路驰援东路的迟缓而心生不满的用意,恐怕连赵崇自己也不相信。 虽没有给顶新的官帽子,但是手中权力的加重,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大战后不久就被朝廷授权,全权掌控中路自江陵府至汝州的大片疆土。伤亡惨重的朱雀左卫也在扫荡了京西两路以及部分关中凉人部族后补充了大量堪用的军马后,迅速的将朱雀卫扩军到了五万骑。 加上陆续渡江的数万备军和准备回军的宇文空部,短时间内就稳定了整个中路。 被逼迫的残存凉军汇合了三千护陵军后退守洛阳。和东路的扎那遥相呼应起来。加上背后有草原上引来的阿拉格的十万南下骑兵支撑,一时间倒也稳住了北凉的南线,不再惧怕大雍军马的压迫了。 东西两路主将的境况,反而让西路的三员年轻小将在战事中被衬托的脱颖而出了,虽然头上的官位品级在封赏之后依旧不算出彩,但是在朝廷特别是赵崇授意之下,放给他们的权力可是不小。 司马英带出蜀中的数万步卒和南宫藏原本驻守兴元府的步卒伤亡本就不大,如今更是被朝廷允许扩军,不过月余兵力就扩充到了足足十万。负责镇守关中以及南部经由千里秦岭之后到达的兴元府。 第597章 渡江(五十) 比南宫藏和司马英资历更浅的李文郎,此战之后,更是被兵部委派带领本部骑兵深入陇右,负责为大雍守卫这一片来之不易的牧马之地。考虑到李文郎麾下的兵力不足,又将滁州城内残存的一万余青龙卫尽数西调,归于李文郎麾下,使其骑兵数量短时间内扩充到了将近三万,且都是百战精锐。 同时调拨军费五百万贯,准许其在陇右征召牧奴,再扩充两万骑兵,以抵御来自河套方向的草原凉军的不断挤压。相比于滁州历阳等地的年轻汉人们对待王师的态度来看,反倒是陇右关中等地,被胡人战据时间更久的汉民们倒是保持了对王师最大的期盼和欢迎。 原本在兴元府小试身手的李文郎,将兴元府的马场一路搬迁到了陇右,加上当地没有来得及撤走的胡人牧场中的种马和马场里曾经的牧奴门的帮助,使得马场的规模短时间内得到了极大的扩充。 李文朗位虽不高,但是军权在大雍的军中却是首屈一指的了。就犹如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在大雍军中,分外的夺人眼目。 对于这样的任用,朝野上下一阵哗然。无论是看功绩还是看资历,似乎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又毫无根基的农家小子怎么都不应该骤然如此得重用。更有好事者翻出了其曾经跟在赵崇身边辗转数千里路途,临时的充当了一段时间亲卫和随从的事迹出来。 因为遍观大雍军中,如今可以说是皇家亲卫派系的天下。除了淡出视线,已经数年不见踪迹的首任亲卫统领端木飞以外,后来接任的冯哥,以及罗天睿,如今都是手中掌有兵权的实力派大将。 不仅如此,那些跟随冯哥等人编入当初成军的羽林四卫中的两千多皇家亲卫的各级校尉甚至是军士,如今都已经成为各自军中的骨干了。 勉强能和皇家亲卫派系抗衡的,也就只有那八万琼州少年们了。这些琼州少年如今活下来的已经不足两万人,虽然在军中的级别暂时不高,但是胜在数量庞大。 假以时日,待到再有数人能脱颖而出,凭军功成为五品武官,甚至更高都不无可能。还有当初八百骑入青龙的宋宏博部残部,经过数次大战,更是是不存一二了。幸存的百余人如今小半在临安城中的禁卫军中,大半跟着陶修在临安城中当了赋闲的闲人了。 有如此任人唯亲的皇帝,作为身兼两个派系烙印的李文朗,得陛下信任,重用,而青龙卫众将被趁机搁置不用,似乎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至于发生在临安城内的正东朝野的阁老遇刺案,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了了之了。 二次渡海入琼州的戴,宋二人便如此快速的消失在了朝野上下的视线里。甚至连那些一向风闻奏事的言官们也没有呈上哪怕是寥寥数言的鸣不平的奏折。不平则鸣,看来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如此的。 大战后期为了填补朱雀右卫渡江后空虚的军营,被一路自临安西调岳州的一万琼州少年们组成的整训数年,未经大战的一万控鹤军。又被一纸调令再次西调到了陇右,加入了到了规模已经将近三万的李文朗麾下,和部分牧奴一起组成了往后数十年,在大雍军史上战功和声名都是赫赫无匹的西军。 而他们的主将罗天睿却是只带上了数百骑亲卫,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临安城内,开始执掌皇帝陛下认为的军权过于分散的禁卫军了。军中原有的魏铠董泽,以及邵波等人,更是外放的外放,赋闲的赋闲起来。 这一道军令在朝堂是通过的时候,更是坐实了年轻天子只用身边亲卫的事实。羽林四卫出身的将领,只有严成化在收复蜀中之后,早早的淡出军中,他一手提拔出来的守备军派系才得以保全。 直到邵波的赋闲,陶修等人的心里,才算明白,朝廷为了偶然得到的陇右这块可以出产良马的牧马之地,断然放弃了战前的部署。而位了防止自己等人的愤恨,更是将实力犹存的青龙卫和他们的军旗收进了府库之中束之高阁了。 耿直的罗疯子一来,让临安城中的大大小小的混入禁卫军中想混些资历军功的纨绔们可遭了殃了。这些纨绔们自进了军营后,只要是休沐时节,一向喜欢跨刀横行街市,对于悬挂在腰间的军刀更是十分的满意。 不仅如此,纨绔们还自视甚高的在私下里堂而皇之的自吹自擂自己就是大雍军中的第三大派系。饮宴之时,一说到像南宫藏,司马英等出身当初的琼州守备军,如今在军中展露锋芒手握重兵的将领们都是一脸的不屑。 不过经过罗天睿三月不到的魔鬼整训,一个一个就哭爹喊娘的各自通过各自的蛇道鼠道让自家的老爷们不停的疏通关系,来军营里领人了。当然也有极少数骨头硬的硬是挺过了整训,留在了军中,让罗天睿也是刮目相看了一番。 这一番调整之后,大雍边军顶在三路最前线的骑兵已经由战前的青龙朱雀白虎控鹤四部十一万五千骑,变成了西军,朱雀白虎三部十万五千骑。青龙卫和控鹤军的编制已经消失不见了。 虽然数量只是少了万骑,但是其中的老骑卒损失了足足四万余,而且轻骑往常一人双马的配置也变成了一人一马,直到数年后陇右马场大规模的产出军马后才恢复如常! 此次大战,司马英南宫藏带领的步卒不过是扫荡了散兵游勇的胡人部族,所以损失不大,只有东路五万步卒冲杀在了第一线,整体的伤亡数量反是少于骑兵,但也损失了三四万人。但是经过战后的急速扩充,数量已经有二十万之众,关中和淮南各占半数。 加上临安城以及江东蜀中等地零零散散的驻军,脱胎于玄武卫的步卒数量足有三十万人!大雍边军马步军兵力在战后三月之内扩充到了四十余万,五万水军倒是依旧维持,没有扩大规模。 第598章 盖棺定语 午夜,垂拱内殿。 “陇右的情况如何?”赵崇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目光也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收了回来。站起身活动了一番有些酸涩的手腕。看似随意的对着守在殿内不远处,独自跪坐不语的竹子问道。 自从两位阁臣只剩一人后,自己每日需要看的书简奏折明显的多了起来。其中紧急的政务更是每每让自己挨到深夜也难以看完。 “戴家,宋家在陇右都算不是豪族。不过是小富之家。就算是两家有子弟出将入相之后,族中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甚至是为了减少受到凉人的侵害,两家都将在我朝效力的子弟全部赶出了族谱。 直到此番战后,朝廷偶然收复了陇右,两家的年轻一辈才全部得以在明面上归了宗族。两家的灵柩尚在路上,估计再有十余日,便可入定西。 至于军务方面,目前凉军似乎不断有骑兵自大漠跃过长城和大河往南压迫,李将军联手南宫将军,步卒坚守城池,骑兵呼啸旷野,维持的颇为得体。短时间内朝廷当无可虑。” 竹子款款自角落里走出,在皇帝的身前浅浅躬身后,细声细语的回到。连腰间往常时刻不离的军刀也不见了踪影。 按照竹子的本性,如何会如此作态。只是自己的那位同袍姐姐如今正在宫中,对于自己的一身男装打扮一向是看不顺眼的。在被训斥了数次之后,不得不做了些妥协,将腰刀放回了住处,这才让水寒珊稍稍满意了一点。 望着随身数年的这位女官,赵崇突然觉得没有了腰刀之后,似乎是平添了几分柔媚。一身男装都遮掩不住。 “哦,看来鹰巢不远万里送回来的情报是坐实了。就是不知这位新可汗给那守在大漠的阿拉格许下了什么样的好处。让这位刚刚接手留守草原部落大权的阿拉格不顾先安定内部,就急不可耐的出兵南下了。 中路冯将军的军报里也说到过草原骑兵似乎已经到了大河北岸。如今者西部又又骑兵南下,看来大都城中内卫抛下的饵料着实不小啊。”赵崇赫赫一笑,对于草原骑兵的南下,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一般。 对于已经貌合神离的大都王庭和留守汗,赵崇从来都是不怕两者携手的。看似凉骑的数量是增加了不少,但是战力并不时单纯的增加兵力就能够提升上去的。 若是两支已经不相统属数十年的骑兵稍稍有些提防甚至是内耗,那增加了兵力,只能是增加了消耗,对于战力的提升倒是并无多少的裨益。 “听说是许诺了南面王的封号,还有河套之间的大片牧场。”竹子答道。 哦?凉人何时也喜欢上王爵了。那大都城内的阿亚迪至今还没有宣布建国,就能许诺出王爵来,倒也是个善于给部属画饼的妙人。呵呵,下去吧,不必守在这里了。” 赵崇嘴角微微有些笑意,说完之后,转身往殿后的走去,抛去了边境上的琐事不想,心中却一个个的数着如今朝堂中资历深厚的臣子来,算计着再从中挑选几位去充实到内阁之中,好让着些烦人的奏折不要一股脑的都被转送到垂拱殿内。 至于人才,对于如今坐拥千万户的大雍来说,已经不再是当初南狩时的困囧了。自琼州开科以来,相继持续的两届大考,已经为朝廷中枢和地方充实了数百名寒窗苦读多年圣贤书的士子了。 如今第一科的佼佼者更是大者登台阁,小者入州县,开始为大雍或是献计于中枢,或是牧守一方了。 只有老臣想姚秀夫的致士,让市井间叹息不已,因为经此之后,加上戴鸿德的遇刺,朝中如今在资历上已是无人可比那位政治资本多出在琼州的孟杰了。 虽说小姚探花如今深得陛下重用,年纪轻轻便外放一地,如今更是奉旨自兴元府北上关中,入了京兆府,掌管整个关中的政务,主政在雍凉对峙的最前沿,可谓官途一片坦荡。 西边陇右有李文朗的数万西军,北面数州也驻扎了重兵。安全上倒是没有多少可担心的。 但是在市井中,却是多有姚相致士稍嫌草草的声音。在市井小民看来,以小姚探花如今的升迁速度,若是朝中有个入了阁部的老爹帮衬着,磨练上十年八年,再入朝堂,恐怕不说一步登天入阁部,也能执掌一部,为入阁做个缓冲了。 将来一门两阁老,都是探花郎,岂不是朝廷士林中的一段佳话吗。 但是在朝堂上的那些见识过无数宦海沉浮的朝臣眼里,就非是如此了。反到是对于老丞相把握的致士时间赞叹不已。若非士如此干脆的退出朝堂,那小姚探花那里会有如此的荣宠和青云直上! 龙椅上的皇帝虽然年岁不大,但也不是能容得下有权倾朝野的权臣站在自己身前的。 赵崇对于这些个市井流言也好,朝臣的议论也罢,自有耳目可以听之,只是听过之后,便一笑置之而已。 最近最让自己关注的无非是朝廷连失两位重臣之后,权力空缺的填补问题,以及给着两位殉国的臣子一个盖棺定论的评语。礼部和吏部都有两个字递上来,只是最终的定论还是需要自己来拍板的。 孟杰和宫内又披红特权的女官也都不敢擅专,今夜卡在了这两道奏折之上,但是明日也该是给个定论了,无论如何,也要在两人的灵柩到达乡里之前将两个字送到,好让灵柩能够顺利入土吧。 临安城内的一切喧嚣都沉寂下来之后,作为大雍刚刚收复的陇右河关中一带,却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秋高马肥,正是往常凉骑南下寇边之时。但是今年,凉骑随时时时难顾,但是极少有实质性的攻击甚至是连数百骑以上的袭扰都不多见。平静的陇右定西城前后迎来了扶灵而归的两户人家。 在定西的老宅之前,两队奉旨的骑士静静的等在宋戴两府的门前。 第599章 胡马再窥探 等在戴府门前的是大战之后,受命执掌关中政务的姚元兴。 等在宋府门前的是掌军陇右的大雍最年轻的将军李文朗。而他们一文一武手中捧着的正是临安城内刚刚发到的鹰信。 这两个字,正是两家等待已久,朝廷却迟迟未能给出的,可见皇帝心中对于臣子最真实的评价。也是朝中三品及以上文武才有的殊荣。朝廷此番不合常理的赐谥时间,已经让两家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特别是戴家,面对家住遇刺的如此大案,朝廷追查的力度和态度就能说明一切了。 但是灵柩归乡入城,尚未进宅之前,在大门前看到前来宣读谥号的两人的官职和如今的权柄后,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戴家长子虽没有出士,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朝堂官场的倾轧早就有了深刻的认知。有些事情,没有真相远比查清真相要的好得多。找到真相,正义就真的可以被伸张了吗?况且何为正义,何为奸邪,谁又能说的清楚,分的明白昵。 姚元兴乃是进士出身,如今执掌的是关中一地的政务,可以说是级别不高,但是权柄极重。更重要的是小姚探花乃是文官,送来的当是文谥。朝廷最终给了文谥,这在文左武右的大雍,也算是陛下对于戴鸿德高看一眼了。 算是给了这位莫名遇刺的老臣一个安慰了。 至于宋家,宋宏博一直在军伍中,给个武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最终,两位二次渡海的大雍臣子安然下葬。其子自是结庐守孝。虽然朝廷给两人的那个盖棺定论的字算不上是靠前美谥,但也算不上是恶谥,算上两人曾经跟随杨兴迟疑圣命的经历来看,已经算是优待了 这多少也有些开国之君的圣言在前的缘故吧,因为大雍立国以来,高祖皇帝有言不立恶谥,所以臣子们所得多是美谥,最不济也能有个平谥。 大雍会典早有定例,大雍群臣谥号定为二字,且有严格规范,以“文”字为第一字的谥号,等级最高的是“文正”,其次是“文贞”,正、贞之后,依次与“文”搭配的字为成、忠、端、定、简、懿、肃、毅、宪、庄、敬、裕、节、义、靖、穆、昭、恪、恭、襄、清、修、康、洁、敏、达、通。 与“武”字搭配组成二字谥号的用字就少了许多,不过是依次为宁、毅、敏、惠、襄、顺、肃、靖等聊聊十数字。 做为臣子,那些位极人臣的朝堂重臣们,谁不想生晋太傅,死谥文正?可是千百年来,惶惶青史中能得如此荣耀的又能有几人?不见当年魏帅不也只是得了个“武襄”而已吗。 ...... “将军,平凉,泾川两州州城以北发了现零星凉骑身影。”出了定西城不远,尚未建立完善得驿道上就有探马匆匆赶到,向李文朗汇报了最新的敌情。这可算是大战过后,凉军的最新动态了。也是凉骑自退军后深入最远的记录。 “此次前来的凉骑是那个部落人马,南宫将军和司马将军驻地可有凉骑异动的消息传来?”李文朗此行带在身边的虽然不过是五百亲卫。听闻凉骑突然现身后,神情还是顿时兴奋了起来。端坐在马背上,对着来报的探马问道。 “回将军,对方的装束和前次大战的凉骑略有不同,似乎要更加剽悍一点。探马营的兄弟们已经接触过两次了,都是十数骑的厮杀,在我军抢先发觉对方的情况下,双方的损失相当。 东边驻守同州的南宫将军也发出了遇敌的讯号。”探马也大声回道。 “取舆图来。”李文朗一声令下,参百年亲卫立即自马背上取下几捆皮卷,在驿道的路边,快速的拼出了关中一带的地图来。李文朗目光一扫,一路看过出现了凉骑的州府,看着东西相距数百里的几个州府,心中生出了有几分疑惑。 如此规模的凉军探马同时出现在数百里的正面,难道是大都城内的那位大可汗再次生出了抢回关中和陇右之心了吗?若是如此的话,需要出动的兵力定然不少。但也可能是对方在故作疑兵,全线刺探后,在集中兵力取一路。 但是既然是有疑兵,就一定会有实兵在暗中窥视等待,等着对方一个应对不慎,就直扑向垂涎已久的猎物。这两种可能无疑都会有至少过万的骑兵在身后配合,一场大战结束不过数月,就有如此规模的用兵手笔,难道北凉就真的不需要喘口气吗? “将军,这相距数百里的州府,同时有凉军出现,只怕北凉此次的来犯的兵力定然不少。”李文朗身边的亲卫队长也跟在主将的身后,将目光在舆图上走了一圈之后,首先打破的沉默。 “传令,探马营速速派出兵力,务必打探清楚凉军的兵力。另外顺着这条对峙线,给本将一路探过去,每一片林子,每一出山坳都不许放过。本将倒要看看,北凉蛮子还有多少兵力,能支撑起他们如此大的野心! 另外,和南宫将军,司马将军积极联络,一旦东面有凉骑大军出现,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李文朗在亲卫队长出言之后,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出言评论对方的判断。而是举起马鞭,在舆图上自西向东,一路点过去,从兰州北面的乌鞘岭一直到达平凉东面的泾川州,指过的距离超过了六百里。 自己奉命驻守陇右十三州,自然要保护好块这得之不易的牧马之地。至于泾川以东,那是南宫藏和司马英两人头疼的事情。西军若是没有坐镇京兆府的姚元兴的同意,无故是不能跨界的。 所以只是做好互通敌情就算是相互配合良好了,其余的配合就只能是视局势的发展而定了。李文朗对于自己的防区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自己麾下的五万骑西军中可是有三万余都是经历过战阵厮杀后幸存的老骑卒。 第600章 漠北二十万狼骑 另外两万也不尽是新卒,其中一万原控鹤军也是从当年四万琼州少年中挑选而出,经过数年的整训的。虽然没有参加过大战,但是李文朗一眼看去,就知道其中有不少手中都是沾染火血腥的。至于那一万还在苦练骑术和配合的新军和四万各州新扩充起来的备军,只需在州城内看好城池就好了。 有这将近四万骑卒在,就算是同等数量的凉骑来犯,自己也是丝毫不怵。倒是南宫藏和司马英麾下虽有十万步卒,但是需要防守的州城极多,纵然是有数万备军在,但是这两军多是新募之兵,可调用的精锐步卒除去守城兵力,似乎反不如自己了。 好在只要步卒不冒进,死守城池的话,凉骑有一向不善攻城的弱点在,坚持到西军骑兵或者是驻守潼关的朱雀卫的驰援应该不成问题。问题是占据胶着之时,潼关的兵力朝廷或者是姚元兴是否敢于轻易的调动。 ...... 于此同时,就在距离刚刚出了定西的李文朗以及五百亲卫直线距离不过三百里的镇戎州城内,挥军南下已经数月的阿拉格正在城外的军帐中盯着挂在屏风上的羊皮地图。目光赫然也是盯在了那条绵延了上千里长的袭扰线路上。 “大王,探马依令全线袭扰已经数日,是否加强兵力继续骚扰?”帐下最靠近军帐门口的一名身裹裘皮的凉将粗声粗气的问道。身边同在帐中的数名万夫长齐齐将眼睛看向突兀出言的这位千夫长。 “袭扰了数日,可有什么收获?来舆图上向各位万夫长再仔细汇报一遍。”阿拉格闻言,丝毫不以为意。将目光自羊皮地图上收回,看向自己麾下探马营的这位千夫长问道。 此人虽只是一名千夫长,但是麾下可是足足有三千骑探马。此番自河套南下,各万夫长麾下的探马几乎都被诸将抽调暂时归在此人麾下。 “尊大王令。”负责此次探查袭扰的千夫长躬身道。说完径直起身,走向那副巨大的地形图前,伸出黝黑粗壮的大手,在地图上一一指示着方位,口中继续说道:“勇士们这几日自兰州北至合阳一带,在上千里数上分出五十多路南下探查。 除泾川以西二十余路遭遇南军探马外,泾川以东双方对峙的中间地带都是畅通无阻。往往都是遇城池而返。由此可以看出,泾川以东,南军似乎没有放置骑兵。” “泾川以西军情如何,探马可曾有过接触?”探马营的千夫长刚刚说完,就有一位万夫长出声问道。 “哈哈,接触自然是有的,平凉州和通安寨前后两次狭路相逢。不过对方的探马十分警觉,两次都是对方抢先发觉并发起冲击,不过伤亡几乎不相上下,双方各自损失了一直探马小队二三十骑而已。” 千夫长答完,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许久后才有另一位万夫长叹道:“如此看来,南军骑兵的战力恐怕已经和勇士们不相上下了。之前我等听闻大都方面将领之言,心中还多有鄙夷,以为那些败军之将不过是为自己的战败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今日听探马营损失如此,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了。”万夫长一声说完,帐中诸将都是小声附和。 “本王此次挥军二十万南下,难道只为了一个小小的河套吗?这关中和陇右之地,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牧场,本王想要拿下,分给诸位放牧牛羊,诸部可有兴趣? 这锦绣中原,要比那苦寒的大漠好上何止千万倍。这几年草原上年年雪灾,诸位那个部落不是损失惨重?若是今年冬季来临前,没有新的补给,恐怕大家都熬不过这个冬天吧? 局势如此,我们还有选择吗?那小小的河套一地,如何能供养本王麾下的两百万部族?本王要凭借自己力量,将立足未稳的南军再一次赶回秦岭以南,给部族们一个大大的牧场。 对手的战力不俗,有什么好担心。没有狡猾的猎物,怎么能体现出猎手技艺的高超?那阿亚迪守不住的地方,就由本王带着你们去取回来。”阿拉格哈哈笑道。笑声豪迈肆意,感染着军帐中的每一位凉将。 自己随父亲留守草原,已经数十年,但是最近数年,草原上天灾不断。如今没有了父亲为自己遮风避雨,继承过来的两百万的部族的生计就统统压到了自己的肩上。 如此境遇下下,自己才肯和那向来不和的阿亚迪达成了一个协议。大都的王庭划出河套之地和一个南院王的头衔,而自己需要做的是挥军南下,帮助大都稳住中原不断溃退的颓势。 要说这大都城内的大可汗,当真不愧是能击败当年兵强马壮的先可汗长子的枭雄人物。光是面对困境,可以放下身段来请自己这个曾经的敌手这一点,就让自己佩服不已。 自己当然也不会拒绝到手的肥肉,几乎尽起草原控弦之士二十万,分两个方向一路南下。第一站自然十先占据许诺给了自己的河套之地,然后分出半数兵力向东南,直入中原腹地,在大河北岸遥遥的声援尚且驻守在河南的自己的同族大军。 而自己亲率十万之众,立足河套的同时,自然也不会坐视关中安然度日。若是自己重新夺回只有五万骑驻守的陇右和空有十数万步卒,但是大半都是新军的关中。则可与潼关以东的大军遥相呼应。 若是战局顺利,一举拿下潼关,拒守之,则河套至关中南北上千里的广大土地将全部成为自己的牧场。到时候集中全部兵力,自西控制河西走廊,则整个西域和漠北将连成一片,自己父子两代人当年埋在心里的欲望,似乎唾手可得了。 到了那时,自己似乎也可以和大都的王庭分庭抗礼,给自己取一个当年父亲想要而不可得的汗位。 “我等愿追随大王马踏关中。”帐中诸将见主将如此意气风发,当即躬身齐齐拜道。 第601章 临战布局 “好!诸将同心,此战定能无往而不利。各部南迁牧民数十万已经进驻河套三月有余,后方的稳定相信各位都有了稳妥的安排。除去留守的兵力,我们目前可用骑兵足足五万骑。 先分路袭扰,让对手分兵守城,这一路上千里,有无数的城池,既然南军喜欢守城,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有多少兵力一一据守。而我们只需选择一路突破,则南军防线就会全线崩溃。到时候南朝空有十数万步卒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勇士们的马蹄和弯刀。 命令各部探马加强袭扰力度,既然对手的骑兵全部在西部,那么我军就先加强西部的袭扰,将对手骑兵全部吸住,然后集中四万骑兵一举突破泾川,然后沿泾水南下,沿途绕过所有城池,直逼京兆府。” 年过三旬的阿拉格,如今无论是气度还是眼界都不再是当年随父亲南下助力王庭兄弟争位时的那般的容易冲动和只顾眼前了。这数年的漠北风雪已经将这些桀骜打磨的干干净净。 此时虽然明白这些表面忠心的属下们心里难免有各自的小算盘,也只是用握惯了弯刀的大手指着巨大的战场地图,口中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由自己一手挑起的战局已经成竹在胸一般。但是在脸上那里看得见有半点的不满部属各有心思的波动痕迹。 其实也不是这位两入中原腹地的草原豺狼盲目自信。而是因为他麾下的三千探马已经将对面的兵力分布探查的八九不离十了。打算趁着大战之后尚在消化巨大战果的对手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在他们的鼻子底下再次掀起一场足以震惊雍凉双方的波澜来。 此战在脑中已经推演过无数遍,最好的结局即在于一路南下进入泾渭之间的八百里沃野的骑兵们,一鼓作气的敲开那道大河与高山之间的雄关。若是一击得手,自己定是不会放过机会,身后的五万看家护院的骑兵最多两日就能抵达。 还有那驻守中原腹地,支撑王庭残军胆气的十万骑兵也会如疾风骤雨一般的一路向东。 二十万草原勇士,二十万柄弯刀和骑弓,只要得了潼关,自己立足关中陇右,又何惧南朝与北凉王庭。 但是刚刚得到关中的大雍,虽然没有再次增兵关中,只是就地扩军,但是关中十万步卒,半数驻扎潼关,再加上三万朱雀大部也在关内,想要夺取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好在自己还有另外的打算。下令探马加强袭扰陇右,当可让对面那位虽是年轻,但是战绩却是不俗的大雍军中骤然升起的骑将心中生疑。若是那位年轻将军聪明过头,以为自己是故布疑兵,而将麾下如今算是南朝战力第一的西军骑兵东移,准备救援京兆府等关中腹地。 那自己就只有勉为其难的席卷陇右,将南朝梦寐以求的牧马场重新掌控在手中了。至于陇右十三州的备军,都是些成军不过数月的新卒,自是不被自己放在眼中的。 但事后只要雍凉与自己三方僵持,自己倒是不介意用手中多余的战马来换取锦绣中原的丰饶物产的。那是王庭自是不会轻易的放下身段来,但是自己就不一样了,南朝缺马,而自己却是什么都缺! 若是对手的骑兵不动,那自己最不济的也能南下扫荡一遍关中腹地,一番劫掠之后,相信所得财物也够自己部族二百万众熬过这个不会太寒冷的冬天了。等到明年春来,光是河套和河西的牧场,也能够自己和部族喘上班一大口气的了。 三千凉骑探马,在一道道到军令下,更加频繁的越过雍凉双方对峙的缓冲地带,在最西边甚至渗透过了大雍掌控并不严密的新会州,逼近到了兰州城东不远的东关堡一带。东部倒是有所克制,只是零星出现在宁州坊州以及同州的北部地区。 一系列的渗透和袭扰,让驻守在关中的两员步卒大将兴奋起来。南宫藏司马英两人甚至是暗自沿渭水南岸在京兆府城外每隔二十里下寨,扎下数座大型军寨,每寨驻军三五千人不等。 上下游更是每隔十里设简易烽火台,每台驻守一伍军卒,昼夜监视北岸敌情,一遇一场便能点燃狼烟传讯给后方的大营。这显然是放弃了坚称不守,想要与凉骑决战于城外了。 “南宫将军,我军如此重兵布防城外,且只防守一面,未必能守的住这千里渭水,若是凉骑在上游过河,则乾州,凤翔两地恐怕兵力就捉襟见肘了。凉军马快,到那时,部族回援不急,只怕京兆府城内的备军也是难堪一用。” 司马英忧心忡忡的看着眼前同样是大雍制式的山川地形图,对着踌躇满志,想要再见识一番北凉兵锋的南宫藏叹息道。 “司马将军,尽管放心,若是凉骑正面前来,我军正好可以凭渭水据守,若是凉骑强渡,我军大可以半渡而击。以儿郎们手中的神臂弩的射程,足可以将凉骑压制在河中心,而不能稍动了。 至于上游,只要凉军渡过泾水出现在凤翔府附近,那虎视眈眈的李文朗能无动于衷?”南宫藏哈哈一笑,对于这位小心谨慎的同僚的担忧颇有些不以为然。 “报,临安紧急军令到。”司马英正待再要开口,只听中军大帐外一声洪亮的传报声透过布帘,传了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双双起身,望向紧闭的帐门。 片刻之后,一骑鸿翎信使匆匆奔至帐前十余步,才堪堪停住马蹄。翻身下马后紧步跨进中军大帐,对着两人高声道:“兵部八百里加急军令,请司马将军接令。” 司马英闻言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先是仔细查验火漆封口,见完整无误后,挥手让信使退下后方才打开。眼光一扫之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看来中路也不太平了!”司马英一眼看完,随手将军令递与了身边的南宫藏。 第602章 军心与人心 “眼见关中就是一场大战,此时调你去守潼关,朝廷还真是谨慎啊。不过也好,由你坐镇指挥那五万步卒,总好过冯将军要兼顾步骑两军,而一心两用了。 关中东西虽有八百里之遥,但有陇右五万西军骑兵在侧,骑兵的兵力也算是够用了。只是不知那李文朗心中对于脱胎于玄武卫的玄武边军是否没有些芥蒂。 潼关内的三万朱雀退守汝州颍昌等地,加强京西北路的兵力,也不失为稳固中路的好谋略。就是不知冯将军会不会分兵向南,将五万兵力做出层次配置,战局那座险要无双的襄阳城。 好端端的将冯哥调走,使得司马英不得不去潼关,就让正面少了得力的同僚。京兆府内只剩自己一人的话,让自己就算事有心出城接战,都要分心仔细思量后方的安危了。 朝廷此时临战才想起调动大将,也不知道兵部的那帮大爷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南宫藏看完军令,哑然失笑道。话里话外的讥讽意味丝毫的不加掩饰。对于兵部远在千里之外对战局的横加调整,显然是十分不满。 之前硬是将三万朱雀放在潼关,让整个中路只有扩军后才有两万骑的宇文空独自盯在汝州。面对北凉万余残军以及背后河北的十万铁骑。想那冯哥将军本是朱雀卫的主将,最擅长定然是指挥骑兵纵横驰骋,可是兵部偏偏将之放在潼关,同时指挥五万步卒守关! 如今大战在即,才想到没有可以指挥步卒的大将坐镇,才临时匆匆两自地谴将,目光何等的短浅。 “我等出玄武卫北上的时候,严将军临别所嘱咐之言,南宫将军可要紧记啊,万不可只顾一时痛快,须知祸事大都都是从口入的。 今日即是朝廷的意思,本将也不好不立即起程了。中路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等到冯哥将军东去后,有主力尚存的朱雀卫在,当不会有大问题。南宫将军请放心,正面潼关有我在,必不叫京兆府遭受东部凉军的压力。” 司马英虽也是武人,但处事一向谨慎,临别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却是快言快语的同袍,行军打仗之事,司马英从来都是不担心的。 唯独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步卒和西军的配合了。但是那李文郎除了有些心高气傲,这点和南宫藏两人倒算的是意气相投。而在大局上也没有过过火的举动。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 对于朝廷的军令虽有微词,但是见同僚已经如此不满也就没有再多言了。只是向这位和自己默契配合了多年的同僚保证可以放心潼关方向不会有大的危险。 因为军情紧急,潼关的冯哥还在等着他到达之后,才好做完交接回军充实中路的兵力。当下两人抱拳告别,司马英自回营中准备,顺便拜别坐镇京兆府掌管关中政务的姚元兴去了。 第二日清晨时分,便匆匆上路。只带数百亲卫一路疾行。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过了关西镇。再往前数量,关墙便遥遥在望了。众人缓缓降下马速,缓缓而前。 回望夕阳余辉将五百亲卫的身影远远的拉长到雄壮魁伟的关墙之下时。胸中无端的生出许多汹涌的感慨来。立马片刻后,长出了一口郁气。 关下守卒见到大队人马到来,早有军士匆匆报信去了。 冯哥昨日也几乎同时接到兵部的调遣军令,麾下三万骑兵都是临战状态,倒也不必再多做准备,只等着司马英前来,就好回军汝州,和麾下宇文空汇合。 潼关距离京兆府不过两三百里,按照骑兵寻常的速度两日即可到达。但是司马英来的如此之快,让冯哥微微有些诧异。但是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对方如此赶路,却是在给自己争取些时间。凉骑最近的袭扰动作,沿线的几位大将当然都是知晓的。朝廷和兵部自然也是有所掌握的。此时还要调换驻防的区域,冯哥当然知晓其中的缘故。河北十万凉骑似乎又有些蠢蠢欲动了,中路的压力还是有的。 “末将奉命前来,听冯将军差遣。”司马英见冯哥亲自出迎,不敢托大,远远的下马,步行上前见礼。虽说对方年轻,但是身上的官职和军功都是实打实的,能如此已经算是屈尊降贵了。 “司马将军好快的速度本将还以为要明日才能见到将军,不想整整提前了一日。”大雍六万玄武卫开蜀不顺的时候,朱雀万里奔袭远去驰援却被挡在远门之外,以及后来戚飞的缘故,造成驰援的朱雀卫损失惨重。 此后虽然严成化的动作也算是给了一个交代,但是让朱雀出身的将领和老卒们对于蜀中玄武老军依旧多有不忿。但是冯哥作为与严成化齐名的四卫初建时的大将之一,当然不会在此时如何为难一名一心为公的谨慎将军。所以也就翻身下马,上前扶起远来的将军,口中笑道。 “末将思虑朝廷急调,或许是中路有警,所以一路疾行不敢耽搁。总算是赶在天黑前到达了。”司马英一拜之后,也就在对方虚扶之下站起了身来。两人并肩往关内走去,一路见到关内军帐营房,巡视军卒往来井然有序。也就放下了大半的心。 走了片刻之后,依旧是不见一骑骑兵驰骋,心中不觉又放心了几分。正思量间,就听倒身边的冯哥又道:“本将只是临时守关,所以麾下骑卒全部在关外驻扎,至于关西方向的军情,也只是谴步卒探马前出数十里警戒。 虽没有探查到异常,但是也能感觉的到北方似乎有些不稳。本将虽戎马十数年,但是军伍中事也只是粗通,对于临时掌管这五万步卒就更感觉力有不逮了。今日司马将军既然已经到了,就辛苦一下,我们连夜交接,明日一早,本将就出关南下。” 第603章 渭水涛涛 “冯将军虽是马上将军,但是以末将这一路所见,关内步卒的营垒巡哨等安排的极为不俗,想是冯将军有些客气了。交接之事,全凭将军吩咐,末将听令就是。”司马英也没有推辞,当即又是一躬身,算是同意了接管诺大的潼关。 “哈哈,司马将军谬赞了。军情虽是紧急,但也不急于一时。司马将军远来,先去别帐稍事休息,用些饭食。稍后本将就在中军大帐击鼓聚将,将一应诸事河这座关城一一交接与你。” 冯哥点了点头,见司马英并无异议,随即转身向着自己的一名亲卫吩咐道:“带司马将军去内营更衣用饭,另吩咐火头军将准备好的饭食摆好,让来自京兆府的袍泽们先填饱肚子。” “谢冯将军体恤。”司马英也不推辞,再次道谢之后,便跟着冯哥亲卫往别帐走去。身边的五百亲卫也拉马跟上,入了内营后,不顾一路劳顿,纷纷牵马入马厩,给坐骑饮水刷毛。忙活到天色黑尽,方才开始席地而坐,享受起早已经摆好了的行军饭食。 而司马英匆匆更衣后略用了些饭食,便先往中军大帐去了。 关城中事务颇为繁杂,好在各项琐事的主事之人具在,加上关内的步卒原本就是玄武军,其中半数都是老卒,将领们也对于司马英也大多熟悉,所以交接起来颇为顺畅了。 直到黎明时分,晨光尚未绽放光彩的时候,冯哥以及五百亲卫,在满地的露水中穿过厚重的关门,向着早已经拔营等候的三万骑兵在关城外的临时驻地奔去。 ...... “哈哈哈,南朝的朝廷果然是小心谨慎,本王不过是让河北的骑兵活动活动马蹄,对方就按捺不住了。既然潼关内的三万南军骑兵已经抵达了汝州附近,那么就让勇士们安心休整几日吧。” 已经将中军大帐移到宁州的阿拉格接到探马密报后哈哈大笑,对着帐下的几位万夫长说道。 “王爷,眼下整个关中方圆数百里之内,除去守潼关的五万人马南朝不敢轻易调动外,对手只有区区五万步卒边军,其中还有相当部分的新卒。至于大战后新征召的几万新卒,还没有练好握刀和拿枪。估计只需勇士们举起弯刀就能吓破他们的胆子了。 下面的小崽子们已经闹腾的不像样子了,敢问王爷是否可以让小崽子们出去闻闻血腥味了?”帐下一万花白胡须的万夫长一手举着一根羊腿,一手举起用油腻的袖子擦拭了一下满是油腻的嘴巴后高声的笑问道。 话中的意思虽是在请示,但是神情和动作哪里有半点作为属下的做派。老万夫长早就看不惯这等小心翼翼的做派了,这等畏缩不前,只管派探马一探再探的举动,在久处漠北草原的老万夫长看来,简直是懦弱胆小至极。这等鼠辈也不知道是如何就压服了留守草原的诸部二百万牧民! 阿拉格定眼瞧去,说话的这位万夫长的资历和年纪都是座中最大的一位。当年可是在先可汗麾下,替大可汗牵过马缰绳的。 前些年连自己父亲的面子都不怎么买帐,如今自己南下中原,征召了起部属一万骑兵,至于他的部族牧民,一人也没有被带进河套地区,更别说时分给他牧场了。估计是这样的安排让这位胡须花白的老家伙有些不忿了。 当下也不介意。依旧是满脸笑意的回道:“勇士们胆气可嘉,若是老将军有把握,本王就先给你一支军令,可率麾下万骑沿泾水南下,做个先锋。一路上是战是和,全凭老将军一人临机决断,如何?” “哦,如此甚好,其他的不敢夸口,凭着麾下万骑勇士,不须五日,定然在京兆府外迎接王爷大军到来。”那须发皆花白的老万夫长哈哈一笑,随手丢下啃食了一半的羊腿,油腻的右手虚虚一个扶胸的动作,就算是接下了军令。 “老将军此去,若是遇上对方优势兵力,也可就地扎营等待本王大军,万不可意气用事。”阿拉格点了点头,又接了一句,算是将这位心高气傲的老万夫长的后路全部封死了。心中不断的冷笑。 这等老匹夫,也不知是如何保住部族如此长久的。这一路南下,对手虽说兵力分散,但是京兆府定然是有重兵强将把守。岂是区区万骑就能够轻易拿下的。 不说那坚固高大的城墙,光是那不算宽阔的渭水在下游宽达两百余丈,对手严密防守之下,光是人马陷在河滩时,对手密集的弩箭就够渡河一方吃上大亏了的,那里是那么好突破的。 “无论多么坚固高大的城墙也挡不住草原勇士手中的弯刀弓箭,请王爷放心。”那老万夫长被阿拉格当着众人的面拿话一激顿时冷脸叫道,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一万骑兵如何能攻破京兆府城。 “既然如此,各位也都回营,明日一早先锋大军先行拔营,其余三万骑,随本王南下,目标京兆府城。城破之后,许尔等休整三日。”阿拉格大手一挥,口中的军令让几位万夫长精神齐齐一震。 凉军都是骑兵,上马即能弯弓,上阵厮杀从来不需休整。主将此言分明是许诺让各位万夫长抢掠三日。如此士气焉能不一下子高涨了上去。 五万凉骑在主将的一声令下之后,兵分三路,三千探马依旧在大军最前方探路,留下一万骑在镇戎州以南保持对陇右的压力。其余四万大军一万先锋在老万夫长的带领下沿河谷平地一路狂飙,不过两日就抵达渭水北岸。 至于三万中军,却是缓缓行军,一路更是将所遇之活物尽数剿灭。双方的探马接触一日多过一日,最激烈时几乎时数支上百骑的骑兵同时挥舞弩箭弯刀纠缠再一起。 京兆府外的沿河设立的烽火台,再凉骑刚出现再渭水以北的时候,就点燃了堆满半干狼粪的示警之物。将敌人将至的讯息传回到步卒临时大营。 临近的京兆府衙内,旁晚时分一支神骏的白隼被放飞出去,振翅向西。府衙台阁上的姚元兴定定的望着越飞越远的白隼,久久无言 第604章 汉家儿郎守的是家乡 面对宽达两百丈的渭水,凉骑先锋万夫长依旧是一脸笑意。端坐在马上,右手的马鞭一指北岸边上一片开阔的平地道:“扎营。” “万夫长大人,扎营?我军新到,不是一鼓作气乘着暮色掩护好驱马渡河吗?小人已经派人提前探查过来,这渭河别看河面宽阔,但是水流至此并不算湍急。勇士们已经探出了数处可以驱马泅渡的浅滩,水深只及马腹而已。”身边紧紧跟在马后的一名千夫长犹豫的上前问道。 “渡河?你那探马区区十数骑,南朝守在河边的军卒是懒的浪费力气。若是大军渡河,这水面虽不深,但是河底的泥沙足足可以让勇士们胯下的军马慢的像是老妇人的脚步一样蹒跚。 两三百丈宽的浅滩,就足以让我们血流成河了。如此险地,如何能冒险渡河,岂不是让勇士们的鲜血白流了吗?仗有的打,不急于一时,若是付出的成本太高,等到退军的时候,我们就只能让翘首期盼我们凯旋的部族流下眼泪了。 速速传令,先扎下营垒,明日清晨再说其他。另外派人向南院大王汇报,就说勇士们已经到达京兆府外,就等大军到达后就可以一举攻城了。”万夫长,马鞭虚空一甩,抽出一声响亮的音爆,但是口中却是和声细雨的对出言疑问的千夫长笑道。 人嘶马叫声顿时在渭水北岸沸腾起来。一万凉骑沿河排出去数十里的简易营帐。最外围之事放置了些简单的拒马就算是围墙栅栏了,但是却又数百骑散落在周围数十里外,警戒着可能会出现的敌人。 下了马背的凉人军卒们顾不上先休息生火,而是先牵着战马沿浅滩上缓步踩踏,然后才在水边饮水刷毛。忙完之后,留下少数军卒看守着散放的马群在河边啃食着已经开始泛黄的青草,其余大军自是回营架起篝火,开始宰羊杀牛。 袅袅升起的烟火在北岸一道道的升起,在秋日的傍晚在渭水之滨,竟然勾画出了一幅似乎宁静悠远的画卷来。 河对岸的几座营寨里驻守的军卒们原本一脸紧张的准备出营,但是一见对方并没有趁势渡河的意思,也就留下一些警戒的兵力,大军依旧在营寨内休整。气氛似乎有些压抑,各级将领们更是顶盔贯甲,随时准备出营杀敌。 火头军们早早的准备好了干粮,分发到了每一位军卒的手中。 主将南宫藏不顾京兆府城内姚元兴的安危,一意要带兵在外,留下一座雄城给这位饱读诗书的探花郎。气的姚元兴在城墙之上直跳脚,全然没有了半点的读书人的气度。但是也没有办法,他虽是掌管此地政务的权力,而军务却是朝廷命令由三位将军负责,并且给了临机决断的权力。 虽说大雍朝堂一向文左武右,但是在这边地,谁都知道没有武将在,一切都是空谈。所以即使是跳脚骂娘的怒极的时候,也没有出言干涉军务。 南岸的军营中,出了城的南宫藏在军营内部的了望台上冷眼看着对岸的凉骑肆意的在自己面前嬉笑怒骂。就是不怎么担心凉骑会突然做出渡河的举动来。因为早在数日之前,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气氛后,就已经下令将渭水之上南北通行的数座古桥全部拆毁。 北岸更是没有留下一块可以浮水的木板。有的只有几座孤零零的城池,经过坚壁清野的准备之后,等待在秋色之中。北岸呢个够运输的物资特别是粮食已经全部被集中到渭水以南。凉军想要以战养战,就只能是一座一座的城池啃过来。 如今凉骑到了河边,想要过河就只有泅渡一途了。原本以为凉骑十余日的探马袭扰是要扰乱视听,势必会轻骑南下,至少也会突袭强度,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若是对方渡河,却是正中自己下怀。麾下的弩箭可不时吃素的,相信只要数千弩手,以三段射法连续不断,就能用一枚枚短小却是沉重锋利异常的弩封锁住着道宽达两百余丈的河面以及滩涂来。 这明显是先锋的凉军一路南下,速度虽不算太快,也难得干脆果决,沿途州县皆不理会,这一点倒是合了自己推算。但是到达渭水北岸后大大咧咧的安营扎寨就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唯今之际,即是想不明白对手的策略,那就只有安心守住这天涛涛汹涌的渭水,等着正真的对手出现了。 好在自己手边集中了大半能战的步卒,面对数万凉骑,只要凭着这条大河和背后的城墙维持上月余的时间是不成问题的。至于援军,潼关方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轻易不会调兵出援的。 所以一旦和对手打成了攻守战,那么自己唯一援军,就是驻守在陇右的那支骑兵了。自己和那位年轻的风头正劲的将军虽然没有什么深交,但是好歹在京西南路合作过几回,配合的也还算默契,加上同在兴元府驻守的一段香火情,相信对方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往最坏的局势去向,就算是没有援军,自己手中三万步卒,加上城中两万备军,以五万步卒守坚城,想来也够让凉骑沪上一壶的了。 “南宫将军,姚大人谴人前来营中询问战况。”南宫藏纷乱的思绪被大步上前的亲卫的声音打断。摇了摇头,回身道:“就说请姚大人谨守城池就好,我军在此先杀上一阵,若是能阻敌于此是最好不过的。若是抵挡不住,自然是会退入城中和姚大人汇合的。” 夜色渐深,渭水秋风吹的军卒们的衣甲生寒。但是有对岸星星点点的篝火在,守夜的军卒们也不敢沉沉睡去,只能在这颇有寒意的露水中坚守。守着的不只是自己的性命和荣辱,而是身后渐渐繁华起来的京兆府城,以及城外大片大片即将秋收的庄稼。 当然那些沉甸甸的成熟了的庄稼地没有自己家的父老兄弟们在劳作,但是在自己的家乡,在那遥远的荆湖,也是有属于自家的十亩军功田的。有了这些,军卒们坚守的意志才会变得最为坚决。 第605章 静如处子 和先锋万夫长的两日行军三百多里不同的是,跟在身后的中军三万骑却是悠闲的很。 两日时间不过行军数十里,简直连步卒的行军速度都赶不上。晌午刚果,大军便吹响了安营扎寨的角声。说是安营扎寨,凉军在野外住宿时,一向都不会大动土木,所谓的营寨不过时用马背上的军帐有规律的搭起来而已。外围有时候甚至练围墙和拒马也不会设置。不过巡骑往来警戒总是免不了的。 被大可汗阿亚迪封为南院王的阿拉格轻车简从,只带了数百骑,脱离了大道,望道旁的一座矮山奔去。矮山高不过十余丈,突兀在耸立在道旁,一条若隐若现的羊肠小道在山腰上盘旋一圈便道了顶端。 留下数百亲卫守在山脚,阿拉格只带上十数骑登上了这座和水流方向几乎一致的荒草丛生的古道边上的矮山。 一身皮甲的王爷在马背上放眼往西望去,入眼的是漫天枯黄的衰草,和连绵不绝的山岭,在暮色渐起的天边呈现处深邃的颜色。秋风呼啸,吹起黑色的马鬃散乱飞扬。 矮山之下,是一片刚刚扎下的连营,远远铺展出数十里远近,将那条数十数步宽的河面遮挡的严严实实。 “西边南朝边军的骑兵可有什么异常?”看了半晌之后,阿拉格轻声问了一句。跟在身边一直负责探查以及联络各军的千夫长粗声嚷道:“对方似乎是被勇士们的弯刀砍杀的怕了。最近几日连最前沿的探马在西边都看不到对方同行的影子了。估计都已经退入了城池中,准备固守了。” “哦!那南朝新组建的西军将领听说是以位极为好战的年轻人,驻守兴元府的时候,就是年年秋来都要出秦岭抢掠一番这关中数州的。当年不时被驻守此地放牧的那些个懦弱的部族们称作时比黑狼补的骑兵更加野蛮嗜血的吗? 怎么见到草原上刚刚南下的勇士们就退缩了不成?”阿拉格兴致颇高,听了千夫长的推测后,转身向着陪同的身边的几位凉将笑道。引的众人具是哈哈大笑不止。 “报......”正当众人开怀大笑的时候,前方官道上一骑飞来。远远的一声通报声透过数百步的距离直传到阿拉格的耳中。定睛看去,却是一骑探马奔到了距离主将百余步的山下,翻身下马后飞奔上来。 阿拉格身边的亲卫轻轻招手,山下的亲卫随即放开了路口,来人这才匆匆上前,在阿拉格的马前单膝跪地道:“先锋万骑已经抵达京兆府外,特命小人前来禀告。”阿拉格点了点,一个挥手示意后,那探马再行一礼,就返身下去了。 “这老匹夫速度倒是不慢,不过是抵达渭水北岸后,便按兵不动了。战时尚且如此桀骜,当本王不知其意吗。”对方的探马传令骑士刚刚下去,阿拉格便脸色发冷的低声骂道。显然是对于先锋驻扎渭水北岸的滑头举动十分不满。 但是那老狐狸早在领取军令的时候就耍了个滑头,只说在京兆府外迎接自己的中军。如今驻扎在渭水北岸,确实距离京兆府也是不远了。就地扎营,等待自己,待到自己赶到汇合的时候,也可以说已经在京兆府外了。 好在自己也没有将筹码放在那老匹夫的身上。自己亲率三万大军一路缓行,就是在等着观察西边的南朝骑兵是否会有大的动作。若是一直没有动作,那么自己可就不会客气了。 以骑兵的速度,突然加速迂回到渭水上中游渡河,再顺着笔直的官道一路向东,不过只需两日就能甩过守着渭水的对手精锐,直逼京兆府城之下。到时候,即令先锋渡河,既可两面夹击城外的对手,也可借机消耗一点那老匹夫麾下的军力。 计策虽好,但是不知为何,自己着两日来却是一直心神不宁。纵是探马已经一探再探,已经探查清楚对手确实没有在自己进军的前方集结起大军来。 自己麾下全是骑兵,速度上自是有着天然的优势。对于正面的那些南朝步卒,虽然兵力远超自己,但是何曾被自己放在眼中。对上这些步卒,自己想战便战,想走边走,对手纵有天大的本领,也只能是被动防守。想要和自己决战,就得看自己的心情了。 但是西边的情况就迥然不同了。那新组建的所谓的西军具是骑兵,兵力也达到了五万骑的规模。虽说自己的探马已经探查的清楚,其中有万余乃是新卒,尚在后方训练马上的配合。 但是其余四万骑却都是不可小觑的老骑卒,就连最弱的那刚入陇右不久的万骑,也是整建制的加入进来的南朝控鹤军,虽说没有经历过大的战阵,可是光训练听说就练了数年。想来是可以一用的了。 自己在麾下面前,对于这个对手,虽是极力轻视,但是自己的心里是清楚的。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想给麾下们打气,免得麾下的万夫长和千夫长们被对手步骑十数万人马的数量给吓破了胆子。 口中轻视可以,可若是打起仗来的时候,脑子里依旧还是轻视,那么就是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这位年轻人能骤然升到此位,为南朝皇帝把手牧马之地,无论和南朝皇帝的关西如何亲近,想来也不会是一个只靠这裙带关系的庸将。 “凉军主力今日行军到了何处?”而此时的李文朗确实好整以暇的等在定西城北的一座山坳里,安静的等着对手一路南下攻击京兆府的消息。山坳不大,但是藏下数千骑兵在密林之中并不难。 凉军的探马主要精力放在了兰州附近,分兵之后,兵力更是不足以对这宽达数百里的正面做严密的探查了。这多如牛毛的山坳那里能一个一个的探查清楚。 “回将军,凉军主力似乎并不急于赶路,这两日间才走了数十里,完全不顾前锋已经逼近到渭水北岸。依末将看来,这凉军主将莫不是想掉头袭击陇右的马场吧?”李文朗麾下的一名探马营的都指挥小声的猜测道。 “哦!这倒有点意思了。” 第606章 动若脱兔 李文朗眯着眼睛笑了笑,接着又道:“看这行军的速度还真是不像要去攻击京兆府的样子。听说南宫将军在渭水边上可是驻扎了一万精锐步卒,其中还有三千手持陌刀的煞神,这要是等不到阿拉格的大军岂不是会非常失望么。” “就是,我军是否可以出击了?”都指挥接着问道。 “出击?北方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吗?还有那三万骑兵距离灵州尚近,我们在此地一旦露面,岂不是会打草惊蛇,他们若是回军,我们还北上抢个屁啊!” “北方的情况已经基本探查清楚了,虽然阿拉格留下了五万骑兵在河套一带护卫部族,但是河套凉人占据的土地南北足有千里,东西也有数百里的距离,部族牧场极为分散,所以我军一旦深入,定能各个击破。” “恩,不错,但是情报一定要准,所以我们还要在这里藏上两天,一是等消息确凿。二还要看阿拉格是否会一意孤行率主力南下。若是南下,定然会绕过其先锋,向西迂回倒中上游的凤翔府地界渡河,然后再顺官道东去。 如果这样,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李文朗心情不错,索性不是在中军大帐内,平日里难得有这样和下级将校们谈论的机会。对着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部属,口中的话语就比平日里多了起来。 “难道将军是要带着我们千里奔袭凉人的后方,就像前朝冠军侯千里转战草原那样吗?这可远比当年的秋猎要刺激的多了。” “就你小子都敢自比冠军侯了?还不去查看查探探马探查的怎么样了,整日就在这里瞎吹大气,查探不清北面的情况,看本将不打你一百军棍,让你趴着回州城。”李文朗翻眼看了看这位越说口气越大的属下,没来由的佯怒笑骂着将这位只顾鼓噪不已的属下赶了出去。 自己在心里也暗自盘算了一番那位前朝冠军侯的丰功伟绩。若是只算路程,自己此次出击若是能成功归来,也短不了多少了。只是当年冠军侯只用了八百骑,而自己藏在此处的骑兵足有五千骑。 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只带八百骑的勇气。因为河套一地,等着自己的可是有五万刚刚自草原上南下的北凉铁骑。 对于自己心里的这个大胆的奔袭计划,几乎是在听闻南下河套的凉骑探马出现在平凉城北的时候,就在脑海里闪了出来。就算是前两日接到了来自京兆府内的那只白隼传递来的出自姚元兴的亲自手书,加盖了姚元兴私印和掌管关中政务官印的鹰信也没有改变。 信中只是提及了北凉此次的南下,倒是没有具体的军事上的命令甚至连建议也没有。只是放权在必要之时,陇右的西军可以自由出入整个关中平原上的所有城池。 但是李文朗心里明白,这位探花郎的心意定是希望关中一旦有警,西军立即驰援。这在李文朗看来不过是文人之见。哪里有自己的这一招围魏救赵来的高明。 ...... 阿拉格的中军在磨蹭了两日之后,终于在留下对兰州一带南朝骑兵保持压力的一万骑兵蜂拥冲向新会州和兰州,而南朝骑兵据守不出,附近的顺州,临洮,巩州皆点燃狼烟求援的时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麾下的三万骑兵才终于狂飙了起来,一日的功夫连渡泾水,杜水,雍水,过岐山,自郿县东度过了渭水。郿县城内千余备军以及县尊吓的浑身颤抖,那里还敢出城阻挡,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滚滚铁骑渡河之后一路东去,才长舒了一口气来。 等到南宫藏得到警讯的时候,这蜂拥而来的三万铁骑已经距离京兆府咫尺之遥了。 一只同样神骏的海东青飞过渭水在那位须发花白的年老万夫长营长伤口盘旋嘶鸣的时候,西边滚滚而来的三万铁骑分出两万骑来,虎视眈眈的盯着京兆府城西南两门,另外一万骑径直的扑向了那沿河设立的数座营寨和无数的驻有少量军卒的烽火台。 一万骑兵像是一架巨大的铁犁一般,一路向前,将数十座烽火台以及驻守的数百军卒犁的粉碎。好在这些忠勇的军卒在身死之前点燃了冲天的狼烟,为亲自守在河边的南宫藏赢得了宝贵的喘息和应对时间。 三千陌刀手和两千长枪兵转身列阵,面对汹涌怪叫冲击而来的一万骑兵,五千步卒军阵丝毫不乱。直到简易的拒马被对手的马蹄踏过,直到雄壮的马腹压上锋利的长枪。 猝然的相遇让双方都没有来得及调整出最佳的状态。凉骑远来,两日奔袭,已经是人困马乏,就算是冲锋之前刚换过备用的战马,但是马背上的军卒们的疲惫还是没有丝毫的减少。 加上渭水的滩涂和城墙之间只有极为狭窄的通道,一万骑兵冲锋之时往往只能展开三千多骑。在和南宫藏麾下步卒的正面对撞之时,并没有占据多少兵力上的优势。 第一波的凉骑在距离百余步的时候纷纷张弓搭箭,一波波箭雨密集如飞蝗。好在凉军的主将一心要两面夹攻将这守在河边的敌人尽快的消灭,所以两轮箭后,骑兵便撞上了长枪阵,而没有像往常接战时的不断迂回放箭。 两千杆长枪在损失了数百人后,终于成功的将对手冲锋的势头挡了下来。随着长枪手们向两边闪开,将狭窄的正面露了出来之后。 顶在长枪手身后的三千柄陌刀顿时狰狞的上下翻飞起来。长达三尺的霜雪般的陌刀刃口顿时随着一双双粗壮有力的臂膀的挥动,砍在了失去了速度的骑兵身上。 一排刀光过处,血光和残肢断臂乱飞,数十骑凉军更是人马俱碎。 凶悍的凉军蜂拥上前,踩踏在马尸和血流漂橹的修罗场上,弯刀暴风雨般的砍在裹满铁甲的钢铁怪兽们的身上。但也只是留下了一道道细微的痕迹,倒是那些铁甲下的雄壮军士们齐齐将砍下的陌刀往上一个斜撩,顿时又带走了一片的凉人血肉。 第607章 残阳如血 渭水南岸的厮杀以及主将放出的海东青的嘶鸣声,像是一道道催战的角声一般,将驻守北岸两日之久的一万先锋凉军的营地惊醒了过来。 又是一个晚霞漫天的傍晚,西天的火烧云红的像人的鲜血。 一万骑兵汹涌出营,沿渭水铺展开数十里的宽度。黑色的狼旗在渭水秋风里肆意飘扬。宛如这头黑色长龙架起的黑云一般。让远远警戒的大雍步卒们心颤不已。 但是冲击的角声迟迟没有响起。 “万夫长大人,对岸似乎是南院王的主力大军。已经在守军背后辟出了战场,我军此时冲锋定然能一举渡河成功。”一名千夫长望着对岸的火光,耳中全是对岸军卒们搏杀时的嘶吼声和战马倒毙前的悲鸣。 “对岸守军还有多少人马?”满头满鬓白发白须的万夫长浑浊的眼睛也望着对岸,但是并没有半点出击的意思,口中冷声问道。这有些黝黑的大河对岸,谁又知道迎接勇士们的会是什么昵? “回万夫长大人,对岸白日里探查时对方驻守的军卒不过万余。背后遭我主力大军突袭,就算分兵及时,估计也是一场苦战。此时还能顾得上我们的兵力应该不超过半数了。”见主将似乎战意不高,千夫长连忙小声的回道。 “哼,这中军三万主力铁骑绕道凤翔府渡江,今日攻击到此,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向我军透露。这位王爷真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当真以为我等就必须死心踏地的给他挡踏脚石吗? 此番南下,那河套之地广阔何止千里。但是随军南下的部族那个不是对其摇尾乞怜之辈。更可笑的是空有广阔之地,宁愿空置也不愿给如我等这般的部族。 如此亲疏有别如何能服众?”在自己的部属面前,也无需掩藏自己的不满。万夫长冷笑不止,静静的听着对岸的厮杀声,心中在积攒着仇恨的怒火。 但是今日他不打算将这怒火洒向那位刚刚获封王位,正意气风发的阿拉格。而是要撒向守在对岸的那些南朝部族的身上。谁让此时此刻,这些步卒们看起来更像是弱小的一方昵。 “呜...呜呜...呜...”长短急促的角声在对岸连绵不绝。冲在最前方的三千凉骑先是被对面的长枪阵阻住了去路,速度在一排排锋利的枪尖的急刺之下不得不慢了下来。 接着对面的军阵一松,凉骑们来不及兴奋,上千柄欺霜赛雪的长刀就砍了上来。长刀势大力沉,刀锋异常的锋利。而且握住长刀刀柄的是千余身着重甲身高体壮到异常的军卒。双臂如铁铸一般的坚硬有力,口中嘶吼着整齐的号子,稳稳的一路砍杀过来。 三千骑的冲击在排排刀阵面前,似乎再也没有了凶悍的气势。 身后的角声不断,拥挤在一起的凉骑只得奋力上前,用弯刀去砍杀,用马蹄去撞击。但是收效却是让人绝望。凉军直觉道身边的同乡不断的倒下。伤亡开始急速的攀升,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里,勇士们的尸体和战马的碎肢就铺满了这段不算长的道路。 在阵后观望的阿拉格望着先是被顶住,然后更是被步卒逼迫得不断后退的凉骑,眼睛里喷射出的愤怒几乎能将身边的亲卫们烧成灰烬。 “前军后退,往阵后收拢队形。中军三千骑散开,破浪状三段冲击。”阿拉格虽是愤怒,但是理智尚在。看了片刻之后,便已经明白当前正在攻击的勇士们已经失去了骑兵的优势。再相持下去也只能是徒增伤亡了。当即就令其撤退,之后更是调整了战术。 角声再起,三千等在后方的凉骑,在三名千夫长的带领之下,拉开数百步的距离,开始缓缓加速。 玄武军的后方,南宫藏见到陌刀配合长枪顶住了对手的第一波攻击,并且战果颇为不俗后,脸上一时间轻松了几分。一挥手喝道:“鸣金收兵,依旧在军寨前列阵。” 身后的鸣金声大起。缓缓压上,追击了第一波攻击凉骑数百步的陌刀手们应声停止了追击的脚步,开始有序的后撤,沿途还没有忘记拉起受伤和阵亡的同袍,捡起阵亡军卒们散落在地的陌刀。 出阵一千五百柄陌刀,归到枪阵后依旧是一千五百柄。只是倒下了数十位雄健的军卒,躺在了战场后方。但是在这不过数百步的攻击途中横七竖八的倒毙了不下五百凉军的马尸和碎肢。 长枪重新斜斜的聚起了一道道如林的杀意时,凉军的再次冲击便到了眼前。 “将军,是否调用些守在河边的弩手前来支援。如此没有盾牌弩箭只凭一杆长枪硬顶,长枪兵的损失实在太大了些。”南宫藏的身边,一名长枪手的都指挥使红着眼睛向主将建议道。 在这位都指挥使的眼里,渭水对岸虽是人声鼎沸,但是一点渡河的迹象都没有,而这些自身后而来的凉骑已经压在了头顶上了。孰重孰轻不时一眼可见的么。 “握紧你手中的长枪,军卒们拼完了,你就顶上去。你阵亡了,本将亲自带着陌刀手顶上去。至于渭水边上的弩手,一人也不能调用。”南宫藏语气冰冷,眼光在惨烈的战场上一扫而过,停在了已经泛黑的河面。 凉军主力已经展开了攻击,河对面的先锋今晚若是不渡河,明日等着他们是什么,清楚北凉军规的南宫藏心里比谁都要明白。而侧面的战场虽然看起来激烈,可毕竟地形狭窄,不可能摆下多少骑兵。 加上天色已经如此,对手最多再发起一波冲锋,只要能顶住最后一波,侧翼就算是安全了。而河对面若是让对手突破了,今晚自己这万余军卒想要安然撤回城中,可就千难万难了。 “末将遵命。”那位都指挥使顿了一顿,压下了向再次建议的话语,一咬牙从随身亲卫手中拔出一杆长枪,就冲到了长枪阵的前端。 第608章 泾渭分明 三千凉骑分作三波,冲击的力度更是一浪胜过一浪。这套攻击之法就是北凉铁骑横行西域的法宝之一。更是当年特木尔大可汗的制胜法宝。凉骑冲锋从来都不时一拥而上的。 而是每每采用如此的波浪式的攻击,敌阵不破攻击不止。寻常的野战,北凉特木尔时代北凉铁骑纵横西域四十余国,更是没有遇上过能够坚持到第九浪的军阵。 因为无论是多么强悍的军阵,无论是战意多么高昂的军卒,在源源不断的北凉长箭的撕咬下,都会慢慢被血和箭雨消耗掉全部的意志,从而失去反抗和坚持的信心。 试想当无尽的箭雨无穷无尽的在头顶飞射时,而自己的手中刀剑却无法够上敌人的时候,再是纪律严明的军伍都会慢慢崩溃。 当第三名千夫长纵马冲到刀枪混杂了的步卒军阵前的时候,三千陌刀手已经尽数顶了上去。凶悍异常的凉骑再次失去了速度的优势。 败局似乎已定的时候,安静的渭水北岸低沉的角声突然爆发般的响起来,掠过宽阔的河面以及滩涂清晰的传到了战场中激烈搏杀着的雍凉双方的军卒们的耳中。紧接着无数的火把蜿蜒成一条长龙一般的横着扑向了河面。 先锋一万骑兵终于开始渡河合击了。 凉军见此一时间士气大振,大批的凉军更是翻身下了马背,竟然结着松松垮垮的阵型只凭着手中弯刀就开始和玄武军步战起来。 “这老匹夫,如此做作,分明是做给本王看的。看来他今晚是不打算渡河与我夹击对手了。”凉军士气被调动起来后,在后方的阿拉格一脸平静的骂道。寻常大军渡河都是追求出奇不意。 而对岸的凉军时机选的还算不错,只是动作有些大了。趁黑渡河,当然是越隐蔽越好,这老匹夫倒好,不仅角声连绵,还让军卒尽数举着火把。难道是害怕守在河边的南朝步卒们不知道吗。 “王爷,既然老匹夫如此奸猾,不如我们吹角催战。哪里能有让他在北岸坐看我等在这里厮杀的道理。若是拖到明日,这城外的步卒定然会趁夜色撤回城中。如此不仅消耗不了老匹夫的人马,也不利于我军后续攻城。” 阿拉格身边的一名万夫长闪烁着阴沉的小眼睛建议道。自己麾下的万余骑在此地拼死厮杀,两轮攻击之下,尚未冲破对手的军阵,就已经付出了上千骑伤亡的代价了。 如此怎么能不让这位万夫长咬牙切齿。 “也好,既然老匹夫自己先吹的攻击角声,我们就给他再上一道金箍,免得他一有伤亡就后退不前了。传令吹角声命对岸全力渡河。”阿拉格一声令下,身后的传令兵们取出硕大的牛角号,继续吹起了连绵不绝的攻击军令。 眼看着侧翼战场再一次的陷入了僵持,南宫藏的脸色终于有些好转了。侧耳听了一阵渭水两边突然增多的号角吹出的军号声,口中喃喃自语道:“终于还是来了吗? 不过看这架势,两边的配合实在算不上好。这趁暮色渡河还要打上火把的对手也着实傻缺的紧。怎么看都是作秀的成分多一些。可是这南岸的催战角声却是紧急的很。这到有好戏看了。”声音极小,连距离两三步的亲卫都哦没有听清。 说完这些后,猛然转身,对着刚刚竖起耳朵准备仔细再听的亲卫喝道:“传本将军令,五千弩手向靠近的火把射击。” 猛然加重的语气吓得亲卫内心一阵突突直跳。随着军令被下达到了都指挥一级的将领,五千守候已久得弩手们齐齐抬起了手中的弩机。注视着河面上的火把渐渐飘过江心,快要抵达南岸的滩涂时,一枚鸣滴带着一道尖啸划破了黄昏后的河面。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机括击发的响声后,一片星星点点的弩箭毫不犹豫的扑向了远处黑暗一片的河面。几声惨烈的嘶吼声过后,河面上的火把几乎瞬间就全部淹没在水中。 熄去了火把之后的凉军满嘴怪叫着蜂拥如潮水。黑暗的天色之下,不会有人注意到那本就不算汹涌的渭水河面几乎被马蹄插满。渡河地点的上游甚至连水位都慢慢升高了一大截。 大雍的弩箭冰冷无情,在黑色的天幕下,杀伤的效果并不理想。但是好歹能不时的听到河中的惨叫声,这就够了。 两个战场相距并步远,甚至连两地战场上军卒们临死前的嚎叫声都能彼此听的清楚。 侧面的战场上,两轮六千骑兵的冲击过后,两千长枪手已经损失过半。好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三千柄似乎能给出无限热血和力量的陌刀,和紧紧握着它们的三千雄壮的汉子。 南宫藏更是在僵持最艰苦的时候,亲自带着数百亲卫冲在了陌刀阵的最前端。手持大匠欧阳康亲自打造的神兵,犹如一尊杀神。每一次的陌刀挥下和撩起都会带走大蓬的血和大块的肉。 全身铁甲更是猩红如洗,让三名先后冲到近前准备一举击杀建功的凉军千夫长全部折戟刀下。势大力沉的三刀更是让三匹神骏不同凡响的坐骑和主人一起沦为了刀下亡魂。 真是不愧严成化那句:“挡南宫陌刀者,人马俱碎。”的赞叹。 “罢了,天色已晚,今日已经不适合再发起冲锋了传令收兵。大军后退二十里扎营。营外巡视兵马务必小心安排。”阿拉格在听到北岸的先锋大军已经全部扑进了河面的汇报后,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留下刚刚依照军令全军渡河的一万先锋凉军独自在正面的河面上和准备已久的五千大雍弩兵相遇了。 “这狗屁的南院王,此时竟然退军罢战,若是再坚持哪怕半个时辰,我军上岸后定能两面围困住这万余南朝步卒。”渭水北岸上驻马压阵的白发万夫长脸上阴晴不定。身边千夫长不甘的骂声似乎是一句可笑的童言。 第609章 意欲何为 单看南岸主力大军眼前的局面,也确实是不宜再战了。 三支正在厮杀的骑兵千人队,三名千夫长竟然接连被斩杀阵前,这对于士气的打击极为致命。军卒们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再混战厮杀下去,也讨不到任何好处。只是空让擅长步战的对手多收割些功劳罢了。 “南朝也有如此勇将,此人姓甚名谁?”阵后观战的阿拉格对于三位千夫长的战死似乎并没有多是情绪上的波动,只是兴奋的向着同样观战的小眼睛的万夫长问道。 “王爷,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就是当年开蜀的南朝玄武卫中最善用陌刀的南宫藏了。当年就已经身为一厢的主将,时至今日,恐怕官职更高,在南朝军中也算是功成名就的大将了。 此时竟然亲自提刀上阵,可见他的身后已经没有后备军卒可用了。这或许也是我们的机会,我倒是厢亲自上前试试此人的斤两。”那万夫长见麾下三将接连栽在此人手上,心中怒意一时大盛,出口的话中隐隐有要继续攻击的意思。甚至于自己都想亲自上阵了。 “罢了,勇士们两日长途突袭,体力也几乎到了极限。况且无论如何,也不能连夜作战的。”阿拉格一声轻叹后,再无多言。 ...... 退兵的角声远比不上攻击时的角声悠长豪迈。但是足以让正在战场上浴血的凉军士卒们听成最悦耳的韵律,特别是在战事处于下风,士气萎靡不振的这个时刻。 角声过后,三千骑兵安然退回的不过千余。剩下的将近两千人马几乎全部倒在了对手的那隔密集的陌刀阵前。 攻击锋线已经换了数次的陌刀壮士们也暂停下有些僵硬的脚步。铁甲包裹下的雄壮军卒们皆是气喘声如鼓槌,一个个纷纷将刀柄顿在地上,用长达五尺的刀柄支撑起已经接近虚脱的身体。 陌刀虽是利器,但是想要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挥动起来,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单是那将近二十斤的重量就已经让绝大多数的军卒们望而生畏了。寻常的军卒们提刀挥砍上几个回合,都稍显吃力,更别说如这群陌刀壮士这般齐齐配合着挥动杀敌,动辄以一个时辰的时间长度来计算的战场上。 若不是陌刀阵的锋线在战时也能不断递补轮换,就连这些体格明显壮硕过寻常军卒的壮士们也吃不消连续不断的挥动。 鸣金声响起,长枪残军缓缓后退,和陌刀壮士们一起后撤至靠近营寨而不入。残军依旧有条不紊的列出了一个随时能迎战来犯之敌的军阵来。之事阵型相对于战前,已经小了一圈。原本的五千军卒,伤亡过千人! ...... 侧翼的战场刚刚停息下来,北面的喊杀声和惨嚎声却是更甚起来。白发的万夫长依旧在北岸,和沉沉暮色中驱马赶来的南宫藏隔河遥遥对望。只是两人在暮色苍茫的秋日黄昏里,分辨不出彼此的身影来。 “勇士们的损失情况如何?”白发万夫长听着河面上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依旧连绵不断,头也没回的问了一句。 跟在身边贴身保护的千夫长犹豫了一下,然后不是十分肯定的回道:“河面上只是动静大,没有多少是真实的伤亡。因为勇士们扑进河面的时候,对岸的南院王麾下,正在攻击南朝步卒侧翼的主力就停止了攻击。 所以对岸响起催战的角声后,勇士们也就没有加速向有所准备得对岸泅渡。目下伤亡还无法统计,估计伤亡在一两百人之间。” “恩,在鼓噪一阵,就吹角收兵罢。本将年纪大了,就不陪着南院王熬夜了。”万夫长轻声说完,一拉缰绳,边转身回营了。全然不理会南岸那依旧还在长声催战的角声。 ...... “擂鼓助战。”南宫藏刚刚自从侧面的战场之上回身,并未入营,不顾一身猩红的血迹未干,就驱马匆匆往渭水的岸滩边上赶去。远远的看见一排排的火把早早的点燃在河边,照耀的临水的河面上处处闪耀着跳跃的火光。照亮了天地相接处,刚刚生出的暗色。 对岸也是一丛丛的火光,人影散乱的摇曳着,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将军,凉军未曾靠岸,不过是小股军卒过了河心而已。”负责指挥弩手的都指挥使见主将前来,匆匆迎了上来。听到主将的命令后,先是将军令不折不扣的传达了下去,然后略有些犹豫的上前低声提醒道。 “本将当然知道,只是这鼓声不是给对面的凉军听的,而是给刚刚退去的盯在侧翼的凉军主力们听的。配合对岸将战况打的再激烈些也好,这样十有八九,会得到对方投桃报李的好处,可以早些结束,收兵回城。”南宫藏哈哈一笑,脸上的笑容河身上的血袍再火光里显得无比妖异。 果然在大雍的军鼓声震天动地的响起来之后,原本还在鼓噪的河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凉军撤离的速度远远超出了都指挥使的预料。见此情形和主将所说如出一辙,顿时一脸愕然的看着刚刚到达水边,才下达了一句军令的主将。 “鼓声不停,弩手分批后撤,带上侧翼战场上的阵亡了的同袍,速速经北门进城。”南宫藏终于下达了第二道军令。整个连绵十数里的岸滩阵地上无数的军卒开始有序的整理器具后缓缓往京兆府城后撤。 “可惜了这条渭水天险,若是侧翼无忧,末将麾下的五千弩手定能叫那一万凉军先锋全部倒在这岸滩的软泥之中。”都指挥使叹了口气,顺着渭水向上游无端的发了一句牢骚。 “赶紧指挥大军进城吧,那里来的这么多的感慨。在本将面前还如此遮遮掩掩。心里想说那西军不顾大局,就直接说出来,别再肚子里可不是好消受的。不过在老子这里说说可以,出了军营若是再说,传到本将耳中,可就别怪军法无情了。” 第610章 犁庭扫穴 对于侧翼凉骑的畅通无阻,南宫藏心里自是也有些许的失落。毕竟凤翔府已经是陇右十三州之一,是属于陇右西军的防区,西军有四万精锐骑兵,竟依旧纵容这三万骑轻易渡河,而后一路东下,而毫无反应。 这在久经战阵的西军以及统领大将李文朗身上发生,绝对不是正常的事情。放任敌军过境而无半点的阻拦甚至是情报上的沟通,这显然不是一名久经战阵的将军该有的表现。 如若西军战力和反应都是如此,朝廷和陛下也不可能将陇右这块大雍得来不易的产马之地轻易的托付出去。 西军此举无疑和自己战前的推测大相径庭。可笑的是当日司马英担忧凉军自凤翔府附近渡河时,自己还信誓旦旦的夸口会有西军的牵制。如今战局几乎和自己那位被临时调守潼关的同僚所料倒是相向八九分。 难道当年戚飞之事,到此时还不能消弭吗。 一夜无话,一万驻守河边的步卒在各级将领和出城迎接的军卒一起,匆匆打扫过战场,就鱼贯入了近在咫尺的京兆府。第二日清晨,尚在渭水北岸的一万先锋凉军,吹着向量的角声,蜂拥度过了宽阔的渭水河面以及泥深过膝的滩涂,损失不过是折断了数匹战马的前蹄而已,微乎其微。 大军军容严整,黑色的狼骑咧咧招展。精神矍铄的白发万夫长一马当先,迎向刚刚出营再次兵临城下的阿拉格。 ...... 就在阿拉格自灵州一路狂飙南下的时候,一骑飞马也狂奔进了李文朗部藏身的山坳。 “这帮兔崽子,竟然象征性的骚扰都没有,着让老子回来后,如何向姚大人交代。罢了,既如此,就让那些北凉蛮子们去碰碰那些城池要塞吧,老子这就去他们在河套的新老巢走一遭了。” 李文朗一声令下,驻扎了五千骑兵的山坳顿时活了起来:“呜...呜...呜...”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惊得山鸟大片大片的飞起。 “辎重,粮食,军帐,统统丢下,只带好马刀弩箭以及三天的干粮。”李文朗紧接着的这道命令,让跟在身边的五千骑兵的直属都指挥使也楞了起来。 什么辎重也不带,贸然深入,万一路上有个意外,五千人马可如何果腹?但是主将的军令,在军中从来都是要被立即无条件的执行的。 军卒们对于这道极为冒险的军令倒是毫不排斥,径直跨上马背,轻松异常。 五千骑骑兵踏着满是朝露尚未干涸枯草漫天的古道,一路向北。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正是相距定西城北约七百余里的西平府。 那里有阿拉格带来的十万部族,刚刚站稳脚跟。部族首领正是阿拉格的亲弟弟阿木古,部族中的青壮大部被阿拉格带走,留下守护部族老弱的不过是两千控弦之士。 两日后,正当京兆府外遭受两路袭击的时候,李文朗的五千骑兵已经如风般的早早推进到了距离阿木古部不到百里的一座无名小山外。大军就地休整。只派出数百探马沿灵州川警戒。 第二日晨雾刚刚散开的时候,五千休整了半日一夜的骑兵们便再次上马缓缓向着目标推进了。不到百里的距离,在马蹄缓行之下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的路途。途中所遇的凉人牧民以及警戒的部族骑兵无一例外的被大军绞杀的干干净净。 快到正午时分,探马终于回报,前方凉人密集的营帐距离西军的马刀已经不到三十里了。 “兄弟们,大军带来的干粮已经吃完,胯下的战马经过一连两日的急速奔驰也已经尽显疲态,至于军帐,咱们是一顶也没有携带秋来露重,听媳妇说露天宿营对身体也是不好。 前方就是凉人的部族,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一切。”李文朗纵马在麾下五千人马的阵前口中嘶喊着最朴素的战前动员。 秋风萧瑟,距离不过三十里的部族尚且没有感受到危险已经靠近到了眼皮之下。庞大臃肿的部族似乎还在沉睡,只有少数早起的牧民,在毡房外收拾着熟悉的马具。 五千骑兵,面对主将的幽默肃立无声。 李文朗运足中气,再次高声吼道:“举起你们的弩机,准备好马刀,随本将前去吃牛羊,住毡帐。此战不留俘虏,反抗者杀无赦,男子高过车轮者杀无赦,” “杀,杀,杀。”麾下的骑兵们用最简洁的“杀”字回答了主将的动员,声震旷野。 角声四起,五千洪流滚滚倾泻而出。大地在马蹄下瑟瑟发抖。 猛然被角声和马蹄声搅碎了宁静的清晨,部族外围负责警戒的散骑终于发觉了这股横扫而来的敌人。 凄厉的报警声猛然炸响。弩箭边铺天盖地的射来! 三十里的距离上,防备松懈,且兵力极为分散的部族骑兵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抗击了。正在一座豪华毡房里拥着两名白嫩少女熟睡的阿木古闻讯如一头受惊的猎豹一般跳了起来。 随手抓起地上的皮夹套在光溜溜的身上,弯刀也握在了手中。 身边大约五百亲卫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了马背。但是在五千急速冲击的骑兵面前,五百刚刚爬上马背,没有来得及驱马加速的凉骑根本就是烈火下的残雪一般,飞快的消融在一片弩箭之下。 阿木古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已经陷入火海和血海中的部族,听着耳边漫天的妇孺的哭喊,以及幼童惊恐的尖叫,依旧握着弯刀的手臂不住的颤抖起来。 生长在草原上的枭雄,本不该如此的懦弱才是,但是阿木古自成年以来,父亲的部族就已经是称霸一方的强族,向来都是自己如此蹂躏别人,何曾感受到过这般被人蹂躏的滋味。 自己的部族随大军南下至此,不过数月,这片牧场上原来的牧民们的血,渗透进这片土地里尚未干透。自己的部族就遭受如此的因果循环了吗? “主人快走,让王爷给部族报仇。”身边仅剩的数十亲卫对着主人德马尾猛抽了一鞭,然后依然决然的迎向已经近在眼前了的敌人。 第611章 草原上的规矩 受惊的战马一路狂奔,但是马背上的骑士却不愿如此屈辱的离去。阿木古狂吼一声,左手孟拉缰绳,骏马悲鸣这人立而起。马背上的阿木古趁势转身,单人独骑朝着万千骑的敌人举起右手中得弯刀,嚎叫着冲了上去。 眼角余光里,相距不远的毡帐,正被一名南朝骑兵的马刀挑破,里面奔出壮实的长子,手里牵着八岁的幼子。面对凶恶的骑兵,两名倔强的半大孩童自知跑不过马蹄,毅然回身举起手里平日里射狐兔的小弓。 然后就是骑兵马刀削上孩童肩膀的刀光,在阿木古的眼睛里闪过。 “弩箭齐射。”李文朗麾下的都指挥使见此,那里不知道眼前的是一条大鱼,当即一脸兴奋的举刀就要上前厮杀。却被身后跟上来的主将一声断喝。吓得转身扒伏在马背上跳向了侧面。 等到直起身来再看时,对手已经全身插满弩箭,如刺猬一般的掉下了马背。 “战场之上,杀敌是第一要务,身为将领,主动孤身犯险与困兽决斗,实乃蠢材。”李文朗一声喝骂之后,马蹄不停的继续追杀起混乱不堪的凉人。被骂的都指挥使不敢辩解,只得驱马紧紧跟上,只是手中挥舞马刀的动作更加的剧烈了。 四处乱奔的牧民和老弱妇孺丝毫没有抵抗的勇气,当极为分散的青壮部族骑兵们被绞杀干净的时候,时间过去不过一个多时辰。习惯了弱肉强食的妇孺们停止了无谓的奔逃,一堆堆的或是伏地或是跪地,任凭这些凶神恶煞的骑兵们用马刀将他们驱赶进了一个个的圈养牛羊的羊圈里。 李文朗竖起将旗,开始下令轻点斩首以及战利品来。五千骑兵分作数部,分散在各个羊圈附近,看管着瑟瑟发抖的俘虏们。最外围的警戒军卒们已经换上了北凉特有的神骏大马,一个一个的谈笑间全是比拼着谁衣甲上的猩红更甚,谁斩下的头颅更多。 远远望去,若不是大雍骑兵特有的黑色轻甲在身,几乎和凉骑无异了。 “将军,根据牧民指认,这就是部族的首领了,也是那位南下京兆府的阿拉格的亲弟弟。其尚有几位侍妾在,长子次子已经死于乱军之中,两名幼子尚在,只是身高尚不过车轮......” 李文朗的简易毡帐外,亲卫们抬来一具雄壮年轻的尸体,一身皮甲在弩机近距离的齐射吓毫无防护的作用。浑身插满短小的弩箭,死状极为惨烈。 “可有牧民和部族骑兵逃散的吗?此战兄弟们伤亡如何?斩首数量可曾清点完毕?”李文朗斜眼瞧了瞧那具尸体,一挥手,示意抬走。对于麾下故意的停顿,似乎毫无无反应。只是对着身边负责查探的探马营将领问道。 “回将军,我军伤亡极少,阵亡以及重伤者不过数十人,轻伤百余,简单包扎即可上马厮杀。并不影响后续的奔袭。此战历时不到两个时辰,斩首凉骑一千八百余。牧民及其他人等万余。 对方有一个散落在外的百骑队未曾归营,其余人等并无逃散。俘虏妇孺数万,其中又十数名部族长老等人,如何处置,请将军定夺。”身边一名匆匆进账的将领赶忙上前汇报道。 “数万妇孺?”李文朗手按刀柄,有些迟疑,如此数量的俘虏如何处理,也是一件极为头疼之事,虽大都是妇孺老弱,可凉人多凶悍,只有手中有刀,有弓箭,妇孺也是随时可以上马杀人的。 自己麾下的五千骑,在冲进这个庞大的部族之后,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杀戮,已经有些杀红了眼,若不是自己立即加以稍稍的节制,只怕死人会更多。 这十余万人的部族,骤然遭此大劫,死伤无数。但是要怪也只能怪他们的首领太过于草率了。如此庞大的部族,竟然聚集在这方圆不过十数里的一个狭小平地之上,防护的兵力还如此羸弱。 如今突袭的目的已经达成,部族中能用的军马也已经全部被收缴一空了。此时最迫切的就是休整大军,然后向着下一个目标扑去。这些妇孺就让他们发挥一些力所能及的作用吧,留下他们性命已经算是大军的仁慈了。 至于部族中的长老们,那里还用多问?只要是男子,高过车轮,当然是用常例处置了。 想到这里,自然就吩咐道:“命都指挥使分配麾下轮流警戒。分出五百骑,点燃部族里所有储备的草料,营地外围也顺风点火。大军在此地休整两日。补充体力,选换马匹,备足干粮。命俘虏将所有牲畜全部集中,除必要的战马外,其余全部宰杀,准备食物。若有反抗,就地斩杀,不必请示。” “遵命。”负责传令的亲卫躬身领命后退出毡帐。至于阿木古尚存的两子,李文朗没有明确处置的命令,但自有两名亲卫出账,前往关押俘虏的羊圈将两名幼子抓了出来,并重新找了一架车轮极小的大车用来比照...... 日落时分,大军开始休整,妇孺们在马刀的指挥下,开始利落的杀牛宰羊,不过一个时辰,刚刚还血流成河的营地上,倒毙的尸体便被匆匆移走,空地上架好了篝火,考上了整只的肥羊和大块的牛肉。 凉人的部落里,什么铁器都缺,就是不缺牛羊。没有铁锅,便串在木架上炙烤,香味不过片刻就开始在营地周围飘散。 那支在外围警戒的凉骑百人队,乃是一只加强了的探马队,虽说只是个百人队的名号,但是百夫长的麾下足足管辖着一百五十多骑骑士。他们返回营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时分了。杀戮早已经告一段落了,面对焚烧草料的烈火尚未熄灭,血腥气尚且浓烈异常的营地,那里还敢靠近。 只得在百夫长的带领下惶惶如丧家之犬般的转身向东,去距离最近,关系也最近的大部族搬救兵,打算回来复仇了。 第612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与阿木古部相距最近的一个大部族不过是半日的路程,以惊慌失措逃命的骑兵的速度,不过是两个时辰就到。 面对这位来自南院王兄弟部族百夫长的求救,这为同样属于阿拉格心腹的部族首领不敢怠慢。但是自己麾下看护部族的骑兵也不过两三千骑,而且还分散在方圆将近百里的牧场上。即便立即下令,集齐人马也需要大半日的时间。 事出紧急,这位部族首领一面紧急调谴军马,下令将留守的骑兵全部调回部族,一面谴人四面报讯,让附近的各部提高警惕,准备好迎接这股不知来自何地的恶魔。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忘记向南下的南院王阿拉格也送了一封急信,同样的那位替阿木古傲鹰的幸运百夫长也没有忘记将主人最钟爱那只雄鹰送上云端。 “族长,西边阿木古的牧场方向野火已经成灾了,现在正顺风向我们这边吹来。再不组织人手灭火,烧光了牧场上尚未收割的牧草,这个冬天可就不好过了。” 正在这位族长调集骑兵的时候,帐外传来了一声颤颤巍巍的慌乱的声音。 “大长老,何事如此惊慌?快快进账说话。”族长闻声是族中最年长的大长老前来,连忙迎出帐外,口中和声道。 “族长,那野火已经烧到了牧场旁边,不能再任其蔓延了。不然这个冬天,我们部族的大牲口绝对存活不了半数,损失将会十分惨重的。”一位须发虽花白,但是身体尚且还算不错的老人顾不得进账,就在帐外,对着迎接自己的族长再次哭诉道。 “可有最新的探报回来,阿木古的牧场现在怎么样了?”族长定了定心,知道西边靠近河水的一大片草场,都是这位身份特殊的大长老所有。现在火势自西边烧来,最先受灾的当然就是这位了。 但在明知道有强盗再侧,自己如何还敢轻易的分出兵力去做这等琐事。于是大声的向毡帐外台阶下的亲卫们喝问道。 “回族长,探马尚未全部返回,不过已经有了零星的消息,都是没有经过印证的。具探马回报,阿木古的牧场方向浓烟冲天,十数里距离就能闻到血腥的味道,似乎是被灭了族了。” 正在毡房外值守的一名亲卫百夫长见族长询问,只得上前将尚需等待第二队探马归来,相互印证之后,才能上报的消息说了出来。 “大长老,你也听到了吧,我们的邻居,那位南院王的亲弟弟的部族,已经被灭族了。这野火定然是凶手所放,我们目前那里还有心思和余力去灭火,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只怕整个部族都有危险,那里还能顾及草料和寒冬如何度过! 我已经下令留守勇士们立即集结了,至于能不能挡住这股凶悍的敌人,就看长生天是否保佑草原上的雄鹰了。”族长一脸焦急的表情无疑说明了目前局势的危险程度。 听到这里的大长老,没有再继续纠结于灭火的问题,而是眼珠不停的转了半响,然后疑惑的问道:“族长可曾探知这敢屠灭阿木古部族的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敢拿南院王亲兄弟的部族开刀,断然不会是一支弱小的力量。” “这个尚且不知,不过阿木古麾下倒是有支百骑的探马逃过一劫,如今正在我部。据其描述,部族中高过车轮的男子统统被屠,看手段不过是草原上千百年来吞并弱小的常用手段。 至于是那个部族,大长老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吗?”族长叹了一口气,望向这位历经无数风霜的大长老苦笑着反问道。 “族长是怀疑数月千刚刚被屠灭了所有男丁的阿拉坦的部族吗?可是男丁全灭,如何还能复仇?”大长老一脸的震惊和不解,下意识的问出一句后,就闭口不言了。 因为自己脚下的这块牧场和阿木古刚刚占据的牧场曾经属于同一个主人,如今刚刚停下脚步的阿木古部已经覆灭,那么自己的部族是否也会迎上这个有些神秘对手的报复?谁又能说的清楚昵。 南院王虽时实力强大至极,光是此次南下的骑兵就有二十万,可是如今还留在这南北上千里土地上的骑兵也不过五万骑。此时若是被人从背后狠狠一阵扫荡,那么实力势必会折损严重。 在大都王庭的眼中,王爷的实力被消弱一些,自然是极好的消息。 ...... 阿拉格的大军汇合了一万几乎完好无损的先锋大军之后,自然是兵临城下了。将关中平原上最东边的这座大城围的水泄不通。 第一日的攻击命令不出意外的下达给了那位须发全白的万夫长。有阿拉格亲自在阵后盯着,万般无奈之下的先锋大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抗拒军令。只得硬着头皮,下马展开了攻击。 原本就不善攻城的凉骑,下了马面对步战精熟的玄武军以及有大将驻守的坚城京兆府,虽是发起了一波波的冲击,可是结局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一路轻骑突击的凉军,无论是先锋还是后续的三万主力,根本就没有携带攻城器具。 只能是抬着临时赶制的粗陋至极的简易云梯蚁附抢城。被城头上射出的密集弩箭压制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后方举骑弓准备压制城头弩箭的凉骑也被对手原本射程就远上一截,又有居高临下优势的弩箭压制的没有坚持过数轮,就匆匆撤至弩箭的射程之外了。 “哈哈哈,先锋大军果然不失我北凉铁骑的血勇。如此攻击,不出数日,这座雄城定然可下。”阿拉格看着先前阳奉阴违的先锋大军一片一片的倒在攻城的路上时,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口中说出来的讥讽性质居多的话,听在老万夫长的耳中,更显出几分悲壮和惨烈。 攻城的角声连绵不绝,下了马的先锋凉骑狂吼,呐喊声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和心脏。 整整一日,城下抛尸不下千具! 第613章 身后之患 时至黄昏,收兵的角声才姗姗传来。 和退兵角声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来自云端,异常响亮的猛禽的鸣叫声。阿拉格麾下的亲卫千夫长,口中吹出一声清亮的哨音,然后伸出健壮的右臂,片刻之后,众人才看清一只雄健的鹰隼自云中俯冲而下,粗粝有力的爪子直冲那条手臂抓来。 等到那鹰隼稳稳的停在了手臂上后,亲卫千夫长先是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块干肉,送进了尖锐的鸟喙中,再用手温柔拂了拂猛禽背后光滑的羽毛后,才将这只猛禽举向了阿拉格的面前。 “是本王放在阿木古处的猎鹰。不知道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阿拉格端坐在坐骑的背上,一边笑骂,一边伸手取下了鹰腿上捆绑着的一只小小的皮囊,囊中有一蜡丸,稍稍用力捏碎,一块被硝制的极为柔软纤细的羊皮卷上,有聊聊数个北凉通用的蝌蚪状文字。 “噗...”阿拉格的眼光扫上了那块小小的羊皮上的文字时,如遭重击一般的呆滞了瞬间,紧接着脑子里就全是黑暗了,连胸口发甜,仰首喷出了一口殷红的心头热血,沾染在雪白的羊皮卷上,触目惊心的画面也没有记在脑中。 “王爷...”身边数名亲卫见状大惊失色,那位亲卫千夫长刚刚退出几步,见状更是猛然一抖手臂放飞了猛禽,然后一步抢到阿拉格的马前,一手拉住散落的马缰绳,一手紧紧挡在马鞍边上,护住了微微歪向侧面的主人。 伸去扶主人的右手在电光火石之间,还接住了那块从主人手中松开飘落的小小的“罪魁祸首”。 “速速回营。”亲卫千夫长右手服役接触到主人腰身时,一声轻不可察的声音飘入到了耳中,心中顿时一个机灵。 “快送王爷入营,立即请萨满前来。”千夫长瞬间定住了心神,大声的吩咐道。身后的亲卫立即分出了数人,匆匆往营内奔去。剩下距离最近的一人,协助千夫长扶住主人之后,就急忙往营帐回撤。 留下原本和阿拉格并马驻立的先锋万夫长以及麾下亲卫们全都呆立当场。对于这突然气急攻心吐血不止的王爷,所谓何因全然无知。见阿拉格的亲卫快速反应将之扶回营寨后,也没有停留,驱马往自己独立的营寨而回。 白日里攻城一整天的麾下的伤亡已经让他心疼不已了。对于羊皮上的内容,万夫长虽是没有见到,但是回营后细细想来,最大的可能无非是身后的老巢出了意外。 能让他如此失态的不是漠北老巢和就是刚刚插上马蹄的河套之地了。 难道是大都王庭使了一手调虎离山计,给了这头老虎一顶王爷的帽子后,又趁草原空虚,从背后捅了刀子了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以那位身处大都王庭金帐的阿亚迪的心性,为了解除背后草原上的心腹之患,此时出手倒也是极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刚刚得手的河套之地有了不测。若是大都出兵河套,不仅能将草原部族和阿拉格的联系切断,还能让孤悬中原的十万铁骑瞬间失去根基,没有了牧场,周围又是在王庭大军环伺之下,焉能有好下场! 可是转念一想,北凉大都的王庭刚刚结束的雍凉之战,可谓是损失惨重,防线更是不断后退,如今正是急需盟友的时候,会为了除掉心腹之患而冒天下之大不韪吗?毕竟大都王庭和留守草原的部族是同出一源的。 就算是经过数十年的繁衍,两地掌权之人的血脉越发的疏远,但是野狼部和黑狼部的战旗都还是同意的颜色,同样的狼头图案。如此作为只怕是会让漠北与大都之间本就不甚牢固的联系彻底的断绝,双方甚至会成为刀兵相见的死敌。 这样的局面是大都王庭现阶段所不愿意见到的。若是如此,夹在起死回生的南朝和漠北之间的大都将要面临怎样险恶严峻的局面,阿亚迪虽说上位不足十年,但是这点眼光不会没有。 可若不是大都出手,又会是谁在背后捅的刀子,能让这位枭雄一般的年轻人如此不堪承受昵? ...... 回到军帐内的阿拉格不等萨满到来,就自行转醒。想着自己二十万骑南下算是主力尽出了。虽有有十万骑在中原,但这河套内的十万大军,若是不动,有自己亲自镇守,倒也出不了乱子。 那里会有什么仇家上门,一战就灭了自己兄弟的部族,连同几位侄儿和家中的长辈都丧身乱刀之下。最让自己惊怒的绝对不是兄弟的身亡,而是作为南下预备力量的两个部族之一,如此被灭,让自己拿下关中后,并以二十万部族牧守之的打算彻底的破灭了。 这等肥沃膏腴之地,不掌控在自己心腹之手,如何能安心? 自己惊怒交加之下,虽是喷出数口鲜血,但是与身体并无太大伤害,心中那是急转之下想到既然已经在那老狐狸面前失了色了,干脆就顺势试探一番。看看自己数日不起之后,这老狐狸会不会生出什么异心来。 索性现在后方情况不明,自己只能再次静待快马送来的详细情况作为参考后,才能决定是继续掳掠关中还是回军保护部族。自己南下前并不是没有谴骑兵来回扫荡过那河套之内方圆数百里的土地。 在自己骑兵的梳理之下,不可能还有数千骑规模的敌人在鼻息之下的。这股敌人来的实在蹊跷。 想着这些的时候,阿拉格又开口吩咐道:“封锁中军大帐周围,仍何人不准靠近,对外就说本王昏迷不醒。密令营中三位万夫长,大军背水守营寨,没有军令严禁出战。”亲卫千夫长一一点头领命。 “萨满大人到。”此时营帐外响起一声传报的声音,千夫长疑惑的看了一眼帐外道:“这萨满可如何才能瞒过?” “不用担心,昵还以为他真的能诊断病症,接引长生天么?”阿拉格哈哈一笑,就又倒头“昏迷”了过去。 第614章 关中遇险 京兆府外,凉军大营一连三日按兵不动,不仅让单独扎营的凉军先锋万夫长有些诧异,也让准备好了一场惨烈厮杀准备的南宫藏一头雾水。 城外凉军先前的两次出战,丢下的尸体足足有两三千具,而自己麾下的伤亡不过千余,算上步卒和骑兵的区别,在这场守城战事的这一阶段,大雍算是处于上风的。 可是一向强悍蛮横的凉军一连三日悄无声息,让南宫藏心里以阵阵的发虚。城内严重缺乏骑兵,所以出城探查的范围极为有限。对于城外稍远地带的情况也是全无消息。 好在京兆府城内存了充足的粮食,自己安心守城,后勤方面有姚大人在,倒是不用自己操心的。 自己最关心的潼关方向,凉军围城以来鹰信交换不断。得知关东局势无恙后,南宫藏以及姚元兴的心才慢慢的放回了肚子里。但是对周边州府的担忧又不断的加重起来。 不是所有的州县城池都有如此重兵驻守,有如此高大的城墙可以依靠的。 还有一个让姚元兴叹息不已的就是关中平原上的百姓们赖以维食的冬麦栽种在即,若是耽误了农时,明年的夏粮就会短缺。这个损失几乎是刚刚经历过大战,消耗了太多物资和财富大雍西路,特别是嗷嗷待哺的关中所承受不了的。 “姚大人,召末将前来可有要事?”刚刚巡视完城防的南宫藏,一身甲胄未解就跨进了府衙大堂后方一座普通的小院。掌管陇右关中政务的姚元兴正是独身暂居于此。 家小远在琼州,后随朝廷北迁,自然也是迁到了临安。 “南宫将军,里面坐。”姚元兴已经在书房内等待良久了。听到南宫藏一脚刚刚跨进门时就粗声粗气的询问面上也不怎么着恼,起身亲自上前迎接了两步,一摆手,将这位身材壮硕的大将先请了座。 “上茶。”然后又吩咐仆役上茶,忙完了这些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始说明了召请前来的用意道:“本官虽不通行伍之事,但是面对北凉大军兵临城下,也得关心一下城防如何了。 将军连日在城内城外操劳辛苦,本官也不好多叨扰,这一连三日不见凉军动作,相必将军军务能稍有闲暇了,所以才相召将军欲与将军一叙。” “末将本该是每日前来汇报战事才对,无奈前几日战事骤起,是末将失礼,请姚大人勿怪。凉军这三日不见动作,末将判断定然时内部出现了分歧。凉军与我朝不同。每每兴军,都有数部联合出兵,所以其内部往往会因各种琐事而有不和,这不足为怪。” 南宫藏轻描淡写的先是自责了一句,接着就是将军务一语带过,并没有要详细汇报战事以及战局的意思。 身为武将,虽然在级别上和姚元兴相当。但是朝廷言明关中以及兴元府军务由南宫藏以及司马英两人共掌,且两人并无正负之分。而政务却是加上了一个陇右,全部由姚元兴一人掌权。 以大雍历来文左武右的朝堂习惯,西路掌军的三人,自然都是需要归这位手握三地驻军辎重供应的探花郎节制的。就算边境武人可能跋扈了些,但是朝廷一直以来的传统已经很好的解决了这些问题。 边军的军饷虽是朝廷拨付,但是粮草补给却是要依赖驻地解决。这样一来,边关武将们就不得不折腰在文官的堂下了。 而南宫藏一向心高气傲,自恃背后还有经略蜀中,如今仍在蜀中掌权的老上司严成化在,对于资历尚且不如自己的姚元兴向来是缺少足够的尊敬。相反的是姚元兴却是主政以来,对于名义上归在自己麾下节制的边军粮草辎重等等一应补给数年未曾有过一次的疏忽。 “如此,南宫将军以为,退敌还需几日?毕竟农时耽误不得。若是误了今秋,明年的夏粮无收的话,明年夏季之后的军粮本官就无能为力。”姚元兴见对方如此,缓缓起身,口中的话也带了几分刺来。 自西进蜀中特别是主政兴元府到兼顾关中陇右以来,自以为和三位手掌实权的将军们相处的还算不错。但是此次战后,先是寄书西军,而一向对自己颇为亲近的西军眼见京兆府被围城,却三日不到。再是负责城防的大将自战事一起之后,就没有来过府衙。 只有一位被临时调派驻守潼关的司马英倒是按时两日一鹰信的汇报这驻地的风吹草动。 但是读书人的修养,还是让他面对这位故意以粗鄙武夫形象示人的将领时,耐着性子命仆役上茶待客。 “姚大人不必惊慌。有末将在,必能保京兆府无恙。至于凉军何日退军,末将暂时实在无法回答。”南宫藏哪里听不出姚元兴的言外之意。可是自己麾下缺乏骑兵。驻守的步卒数量虽占优势,也只能夸口自保无虞。 真要亲自出城野战,以麾下老卒的战力,自是不惧凉军,可是城内没有镇得住的大将坐镇城头,如何能放心出城厮杀。 “惊慌?本官但有一身骨头在此,何惧一死!将军言京兆府可保无虞,可是凉军若是转而攻取周围州县,如之奈何?无论那个州县城破,等待的都是一场屠杀和掳掠。可怜这些州县刚刚归于龙旗之下,就要重新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吗。”姚元兴转身问道,声音几乎带有了质问的意味了。 “姚大人可有妙策,能保万全,末将听从调遣就是。”南宫藏闻言一愣后,几乎是脱口而出。 “军务,本官自知不通,还请将军能有万全之策。”姚元兴冷笑一声不急不徐的回道。 “若是西军哪怕是有万骑在侧,局势或许能有改观。最起码末将就能放心出城,先驱逐城北的凉军先锋了。”城外的凉军好不容易消停几日,这位姚大公子又如此跌跌不休。 想着李文朗的西军也确实有些过分,手握五万骑兵却不救援。姓姚的身为主官却不去找他晦气,却将邪火往自己身上招呼,南宫藏心里自是也有点火气上来。说话也就开始夹枪带棒了。 第615章 凉军定议 阿拉格半躺在大帐之内。身边亲卫千夫长突然匆匆进帐。手中握着一卷羊皮卷。 “可是有详细消息来了?”阿拉格缓缓起身问道。 “回王爷,是耶律家的骑士送来的消息。听骑士说阿木古部族男丁尽被屠灭,四子没有一人幸免。”千夫长粗声回了一句后,就将手中的羊皮卷递了上去。 “难怪南朝驻扎陇右的骑兵没有动静。这一定是那位小狐狸入了河套。这位南朝将军倒是个异类,驻守兴元府的时候,每年秋季都会出秦岭。袭扰关中各部。此次竟然盯上了河套的草场。 本王真相亲自见一见这位用我凉人的战法来对付我们北凉的小将。此计就是汉人说的围魏救赵,虽然能让本王后方不稳,可是他如何就能保证在深入河套之后,能源源不断的取得补给,兵不被我留守的部族骑兵咬住昵? 本王部族刚刚在河套立足,留下的部族骑兵又极为分散,是可以让他各个击破,但是他真的就如此自信可以利用这一点吗,就没有考虑过,万一我部反应迅速,集结大军追击,令其深陷险境吗。” 阿拉格摇了摇头,继续笑道:“他们的关中州县城池林立,我们每攻破一座都会耗时耗力。或许这才是他正真的依仗吧。不过五路你如何,此战之后陇右和关中两支南朝驻军之间,是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配合的娴熟了。 这一点,终究是没有顾及到,看来这位南朝年轻的将军还是欠缺心性上的磨练啊。这对于北凉来说,是一件好事。” 阿拉格看了详情半响,对于其中的细节,先也是疑惑。但是看到对方纵火之后,脑袋里电光火石之间就做出了判断。正常复仇的若是凉人,虽然也会屠灭男子,但是绝对不会纵火烧毁牧草的。只有汉人才会行此毒计。 那位驻守兴元府数年,六袭关中的小将,每次不都是杀人,抢牛羊,烧草场这三招吗。 “若真如王爷所料,只怕对手的目标绝对不会只是一个阿木古部了。临近的耶律家估计也是危在旦夕了。”千夫长一脸震惊,因为他自己的族人部族也已经大部迁往那块大河弯曲的腹地草场上了。 作为阿拉格最新任的心腹之一,千夫长所在的部族当仁不让的占据了部分河套顶端最为肥美的草场。担当着联系河套和漠北草原的重任。 “勇士们不可再耗在此地了,大军立即回军为宜。对了,今日那老狐狸可有什么异常举动?”阿拉格右手一把攥紧了羊皮卷,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对着自己的心腹亲卫队长问道。 “异常倒是没有,连续三日都事清晨到中军大帐前和其他三位万夫长一块稍候,然后就是回营休整。倒是今日回营的时候拐向了萨满大人的毡帐,进帐到出账,时间也不过就是小半个时辰。”亲卫千夫长回道。 “大军回转,本王这里的三万骑兵好说,独独那老狐狸不好相与。河套地带可没有他的部族,只怕老狐狸还是更想在关中攻下几座州县抢掠一番才肯罢休的。 本来此次带他前来,是想消耗一下其麾下的实力。没有想到拿老狐狸先是沿途州县一律不问,一路南下速度倒是快捷无比,只是驻足渭水之北就不再前进一步,直到本王到达城下才肯渡河。如今折损人马不过千骑,实力尚存啊。”阿拉格似乎是对自己的先锋万夫长颇有些忌讳的叹息了一声。 “王爷,咱们兵强马壮,何必在乎他的看法。我们主力一撤,量他那区区不到万骑的残军也不敢在此地久留。依小人之见不如撤军之时令其断后,到时候也不怕他再耍花招了。”千夫长的心思可没有主人顾忌的多。直言直语的说道。 谁知这一番言论,倒是颇合阿拉格的心意。当即正色吩咐道:“传令大军,就说本王已经醒来,另速召几位万夫长商议军情。” ...... “看来这五百头羊算是打了水漂了。就知道这萨满只会装神弄鬼。”一早从萨满大人的毡帐中出来的先锋万夫长一脸阴沉的回道自己军营不到两个时辰,主营就传出了召集自己的角声。心里那里想不到十有八九是那位王爷已经醒来。 这萨满上午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王爷只怕没有个半荀时日不可能醒来。这才不过一晌午,就有角声传来,当真是“灵验”的紧啊。 当即带上数十亲卫再次匆匆出营。 “王爷说要退兵,河套有南朝骑兵攻击?此事可曾探查清楚,若是大军北上,不可能瞒得住我军探马的眼睛。”果然,须发皆白的万夫长一进南院王的军帐,顾不上寒暄关心王爷的身体,就被对方一个武断的退兵军令激怒了。当即出生反问道。 然后不待主将出声,又继续道:“此番我五万铁骑南下,刚刚攻击了一日,一座城池尚未攻破,一车粮草尚未抢到,如此退兵,回到草原,小人如何向部族里翘首期盼的妇孺老弱们交代? 草原年年雪灾,今年部族i的牛羊数量也是减少不少,若是此番没有些战利品的补充,今年冬天,我部怕是难以为继了。” “哼,难道只有你的部族受灾吗?我们不是同样在草原上吃雪灌风吗?如今河套危急,大军当立即回援。不然等不到冬天到来,只怕就要损失惨重了。” 军帐中和阿拉格亲近的三位万夫长多少都有部族随军南下,此时一听河套上的遭遇,那里会反对退兵。反正有河套牧场在手,放弃漠北的草场又如何。所以也不用阿拉格提前通气,自是异口同声的讨伐起了那位不愿退兵的异类。 一时间帐中争论不断。最后阿拉格一挥手,断然下令道:“主力大军立即准备北上,先锋断后,立即执行。若先锋万骑真的不援退兵,你部继续攻城,本王也不反对。且城破后财货本王一分不取,全归你部处理。” 第616章 西军战法 晌午过后,城外凉军的主营里开始响起了连绵不绝的角声。惊得南宫藏亲自上了城头观察敌情。但是军卒们等了半响也不见凉军上前。等到旁晚十时分,城外才稍稍消停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时分,凉军攻击的角声再一次传进城中。城下依旧是不见凉军。 “凉蛮也会这一招招金蝉脱壳了,本将若是有两千骑在,怎么会中如此浅显之计。”南宫藏空等了两回之后,顿时反应了过来,站在城头之上,右手攥成拳头懊恼的砸在栏杆上。口中颇为失意的叹息道。 “将军,凉军这是偷偷退兵了?那我军是否出城追击?”身边一名都指挥使见主将懊恼如此,试探着问了一句。 “步卒如何去追骑兵,万一是凉军设套等我军入瓮也是有可能的。先将城中探马全部派出去,四面打探,有情况后立即报于本将。”南宫藏想了想,没有同意出城追击,还是先探查一番,免得吃亏。 若是凉军使计,损失也不会太大。如是真退兵了,那自己此时出城也追之不及了。就不相信,那位一向好战李文朗会对这股凉军的来去无动于衷。 ...... 却说那凉军主力在阿拉格的带领下早早收拾好行装,天色微明便全军出营,留下数千先锋坚守一座营寨独自断后。大军匆匆过渡河,行不到数十里,果然又见数骑部族骑兵匆匆迎上大军。细问之下,原来是耶律家的勇士。 只不过在这里遇见的时候数骑骑士已经极为狼狈了。 “你家主人何在?你等为何如此狼狈?”阿拉格按下心中的不详预感,沉声问道。 “王爷,耶律部族已经被灭族了,青壮骑士几乎全部战死,男丁更是被屠杀殆尽。主人只带百余骑亲卫匆匆往北,去通知沿途的部族加强戒备。命我等南下寻王爷,尽快回援河套。”来骑中为首的乃是一名百夫长,见阿拉格询问,当即将所知详细说了一遍。听的阿拉格身边部将们一片哗然。 “哼,耶律部有将近三千骑护卫,又是有所准备,怎么可能一战即被灭族?你等定是阿拉坦部族中的余孽,前来迷惑本王大军。速将着几名北凉叛徒拉到路旁就地斩首。” 心中自然是郁积了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正好这几名部族被灭的蠢货,竟然当众胡言乱语,扰乱军心。阿拉格当即一声令下,亲卫早冲出数十人,弯刀铿锵出鞘,将着几人围在核心。那百夫长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如狼似虎的亲卫们不待其再次开口喊叫,便将几人拖至路边,乱刀砍成肉酱了。 “取地图来。”阿拉格处理完这个小小的插曲之后,脸色黑如锅底,一面命大军不停,一面召急几位万夫长围着地图,研究起军情来。几位心腹万夫长围在主将身边,仔细的看着亲卫铺开的地图,宽阔的河套一带清晰的展现在眼前。 “阿木古在这里,耶律家的分支在这里,两地相距不到百里。却在三天内被连续击破,灭族。两个部族的护卫骑兵有将近五千,但是毫无例外的都没有能够抵挡的住对手的一波攻击,特别是在耶律家有所防备的情况之下。如此看来对手的兵力当不在少数。 这么大规模的骑兵,是如何做到隐藏踪迹的昵?我军南下京兆府,特意留下了一万骑在西线牵制南朝西军。那么这大股的骑兵是是如何突然出现在阿木古的眼前,谁能给我本王解释一下?” 阿拉格手中的马鞭在地图上往两个被袭击部族的位置上比划了一阵,看了一眼留在西线牵制南朝骑兵的那位万夫长,眼神异常的冷漠。吓得那位万夫长当即单膝跪地道:“王爷,末将一直没有放松过袭扰,甚至一度兵临兰州城下......” “哦!兵临兰州城下?南朝骑兵可曾出城野战?”阿拉格问道。 “回王爷,南朝骑兵并没有出城,不过是探马在城北小规模的接触了数次。”那万夫长回道。 “兰州城几乎是南朝骑兵驻扎陇右最靠西的前沿了,你们兵临城下,都没有遇上对手骑兵的消息,为何没有重视起来?也没有向本王汇报?当真以为那位姓李的南朝守将是惧怕了你麾下的铁骑了吗? 如此异常的反应就说明,那位极为好战的对手在你兵临城下的时候就已经不在城内了,他已经潜行到阿木古的眼皮底下,准备发出致命一击了。”阿拉格咆哮道。 “王爷息怒,从时间上看,对方几乎是在我大军加速南下的同时,加速北上。只不过是他们进军的距离比我们更远。我们在京兆府城下耽搁了一夜,南朝骑兵却是连夜行军。如此看来,这位对手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陇右往河套,这一路山峦起伏,真是藏个万余骑兵在外,仅靠相同数量的骑兵,想要发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路跟随的主力骑兵中的一位万夫长见主将发怒,当即小声的替那位留在西线负责袭扰牵制的倒霉同僚说了句好话。 但是心里对于南朝大军两日一夜行军八百里,再立即发动袭击一战灭阿木古的推断惊悚不已。这样的速度和自己麾下的铁骑相比也不遑多让了。这只一向被草原被北凉轻视的南朝骑兵,什么时候也如此的强悍了。 这样的对手,闯进了自己的老巢,真是一见可怕至极的事情。更加可怕的是,自己目前还不能确定他们下一个要袭击的牧场上是不是有自己的部族牧民正在放牧。 “从遇袭部族的分布看,我们的对手似乎是自西向东,打算杀到河边。至于后续是回身南下,还是继续掉头北上,估计是要看我们如何应对了。如此,我军还是先疾行插到此地,最好能在河套内堵住这股可恶的南朝骑兵”阿拉格闻言,稍稍平复下怒气,又看了一眼地图,马鞭再次指向了图中耶律部西边约百余里的铁门关,缓缓说道。 “呜...呜...呜...”就当阿拉格话音刚落的时候,角声急促的响了起来。“敌袭。”紧接着探马营的一名百夫长便狂奔而来。 第617章 袭扰不断 “哪里来的敌人,兵力如何?”阿拉格一听角声从后方传来,又见那探马营的百夫长奔来,急声问道。 “王爷,大军最后方遭遇南朝骑兵袭击。对方只有两千骑兵,看样子像是自乾州而来。压阵的万夫长大人已经组织兵力亲自追击了。”探马百夫长奔到近前,翻身下马后大声的答道。 “再探。”阿拉格挥了挥手,口中吩咐道。那百夫长应了一声后又匆匆离去。“报,断后勇士追击南朝骑兵,被困一出山谷,情况危急。”几乎在那位百夫长退去的同时,又是一骑飞来,带来了更加不好消息。 ...... 在凉军大队的最后方,约五千凉骑正纵马飞奔,向身后袭扰的南朝骑兵猛追。 跑在他们前面的是刚刚射了一轮弩箭后,立即转身疾奔的两千大雍西军的骑兵。领军的是一名年约三旬的正将,身着黑袍,袍下着轻甲。 黑袍将军身边的亲卫,此时在前方已经浑身是汗了。那本引以为傲的轻甲,穿在身上时间一久,却是十分的闷热。一边狂奔,一边不停骂道:“这帮狗日的凉骑,老子不就是鼓噪了一回,射了两千枚弩箭过去吗,至于如此的玩命追击吗。这一口气追了都快二十里了,还不依不饶。” “你小子精力足是吧,回营后就罚你再值守一夜城门。 这帮凉蛮紧追不放才好,不然都指挥使大人等在后方岂不是白费功夫。赶紧闭嘴,再过十里,准备换马。” 这员正将正是冉平,原本不过是青龙卫中的一员,当年跟随青龙卫大统领宋宏博以及陛下驰援乌云部时,在那片无名湖边仓促遇敌时不过只是一名伍长。 那一场厮杀正真让整训已久的他认识到了训练和置身战场的区别。这么多年征战下来,更是身负数次重伤不死,累积的军功,让他升为掌管百骑麾下的都指挥。 本以为在军中,如此也就算是到了顶了。谁知道数月前的那一场滁州恶战,青龙卫死伤惨重。自己大难不死之后,又因功一举升迁为统兵千骑的正将。从而正式的跨入了将军的行列。这一步的跨越,许多行伍之人征战数十年,也未必能跨出。 自己算是幸运的,心中多少有些得意,因为能如此顺利升迁,恐怕和自己当年无名湖边一战后,得陛下亲自迎接、检阅、牵马的经历不无关系。可惜的是当年归来的七名同袍,如今尚能上马挥刀的,仅两人人而已,其中一人还只剩下独臂。 七人众除去自己。其余六人,五人阵亡,一人重伤致残,少了一条臂膀。无奈之下,留在滁州城外的来安县,坐了县尉之职,掌管一县备军等杂事,倒也和军伍没有完全的隔开。 沙场征战的惨烈可见一斑。 冉平一声令下,麾下千骑的马蹄声更加响亮了。连带着另外一名正将也带着麾下加快了些脚步。都指挥使的这招诱敌之计,果然好用。就是不知余下的三千同袍准备的如何了。 这身后追上来的可是整整五千凉骑。一个不慎,别被对方一举冲垮,给那位年轻的李将军丢了脸面,到时候,只怕都指挥使的面子也不管用,照样会有军法伺候的。 说话间,这彪骑兵又奔过了十里,远远的看见一道山谷后,军卒们发出一声欢呼,奋力纵马而入。山谷后方有条小河,顺流而下冲出了一片开阔地,开阔地的后方早有接应的同袍备好了供归来骑兵们更换的战马。 而后方追击的凉骑就没有如此的好待遇了,堪堪奔进山谷的时候,只见两边先是自山腰上滚下无数的石块滚木,几乎是瞬间就将来路截断。然后山腰上的军卒们手中弩机举起,一个令旗麾下就有一波密如飞蝗的弩箭扑射而下。 “有埋伏,速速退出山谷。”凉军万夫长原本是一马当先,见到山谷之后,本能的就减下了速度,吊在骑兵的队尾,一见如此情形,那里不知前方是有伏兵,当即嘶声大喝。自己更是一拨马头,就准备往外冲去。 但是两边的伏兵那里肯轻易的放走这条大鱼,弩箭更是不要钱般的密集的砸向山下,封锁住了仅能供数骑并行的谷口。凉军无奈之下,也开始发狠,分出千余骑下马举盾,向着左边山腰就往上佯攻。 此地的伏兵不过三千,被凉军一发狠的反攻,一时间就有些吃力了。正在此时,冉平等两名充当诱饵的正将换好了马匹,返身就杀了回。两千骑兵横冲直闯,所到之处,那些速度缓慢的凉骑根本抵挡不住。正面顿时被杀的连连后退。 两边的伏兵见此,也顺势居高临下的扑了下来。数论弩箭之后,连着道路的一面山腰上的军卒们将弩机往山腰上一抛,顺手就拔出了马刀来。迈开大步,没有战马速度也是飞快。 凉军气势一顿,三面被围。山谷一边的小河对岸,下了马的西军约有千余,也不渡河接战,而是凭着手中弩机,不断的隔河放箭,让两面受敌的凉军一时间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亲卫立即将退路清理出来。其余勇士分出千骑举起骑盾,先挡住道路和河对岸的弩箭。剩余勇士集中全力先清除对方山腰上的步卒。”看着前方大片大片倒下的勇士,万夫长在阵后惊怒交加的吼道。 一声军令下达之后,亲卫们忠实的执行了主将的命令,五百亲卫冒着密集的箭雨,将后退路上的滚木石块勉强清理出一条通道来。山腰上的厮杀也是凉军优势兵力的攻击下,不过小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一千大雍下了马的西军,伤亡过半,在消耗了差不多相当数量的凉骑之后,就撤顺着山腰向谷内撤去,凉军因为山下道路上的战场已经被冉平等两人带着麾下向前推进了数百丈,担心后路被断,也不敢追击,而是退向了谷底的大道上。 第618章 归途不宁 只有隔河攒射的西军老卒们猎获颇丰,简易轻便的骑盾,在强劲弩箭面前,防护的效果实在差强人意。 万夫长见后路一通,立即纵马冲出了谷地,身后跟出来的骑兵有三四千骑,几乎人人都是一脸惊恐。三千多骑人马在谷底外围略加整顿,追击的南朝骑兵就追出了谷地。凉军万夫长见此也不纠缠,走的极为干脆利落。 追出谷地的冉平等人自是毫不犹豫的就加速追赶,刚刚衔尾追击不过树里就听到了后方中军的收兵号角声。 “将军,我军正杀的酣畅淋漓,何故收兵?”冉平回马见到后方的都指挥使后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凉军势大,我军兵力不过五千骑,再追下去遇上凉军大队人马,吃亏的就是我们了。而且李将军临行前有过严令,凉军若退,我们只可沿途骚扰,阻慢对方行军速度即可,不能正面对战。”都指挥使在李文朗麾下追随已经数年,对于那位年轻主将的命令一向是执行的毫无折扣。 见到麾下将领不解,也不过多的解释,只是将李将军的军令搬了出来。此战己方依据有利地形打了个伏击,但是被对手一个反冲攻击,造成的伤亡就由数百。原本五千骑兵,伤亡了数百!心情当然不会太好。 冉平见此,也不敢再多说,只好领命整顿麾下去了。大军匆匆打扫战场之后,便回城休整了。 ...... 而凉军主将在前方听到后军遭到袭击,率军反击追赶途中又被伏击的消息后,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探马造以将附近的兵力分布打探的清楚,最近的乾州城最多不过只有五千骑兵。 其余步卒守城尚且勉强,若是敢出城以步卒设伏,难道是对方的将军认为自己麾下的三四万骑兵都不会杀人了吗?步卒不过万,在野地被若是自己追上,就算有五千骑兵配合,自己也是有信心半日之内就将之消灭。 结果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后方不远处的谷地果然没有留住自己断后的骑兵。断后的万夫长赶上特意在路边等候的阿拉格的时候,天色尚早。 “请王爷治罪。”万夫长上来就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一身的汗渍和沾染的血迹有位触目惊心。 “怎么?被对方打了一个伏击,损失如何?”阿拉格也不去扶起麾下,只是轻声问了一举战损情况。 “回王爷,折损两成!杀敌不过数百!”万夫长叹了口气,虽然这样的伤亡对比十分难以启齿,但是主将询问,自己还是咬牙答道。 “念你初犯,暂时留着你这颗头颅,继续率部断后。记住将探马范围再扩大一倍,遇到袭扰就地反击,万不可再轻易分兵追击。” 攻城一夜一日,折损也不过才一千多人,这短暂的反击就折损了千骑。照此算来,回军还有数百里路,若是有个三五次这样的袭击,那自己此番南下真是损兵折将而又一无所获了,如此回军实在难以消除胸中的怒气。 此次自己一意孤行,以为南下会一路顺利,甚至能袭取潼关,坐拥千里关中之后陇右也是唾手可得。谁知道到了关中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座又一座大小规模不一的城池。 到达繁华地带不过数日,尚未攻破一座城池,自己的后方腹地就传来了处处警报。阿拉格此时又听到一次袭击就让自己麾下伤亡上千骑,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吩咐完麾下之后,眼珠一转,脸上堆满狞笑又道:“本王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可想要?” “请王爷吩咐。”万夫长一听,正合自己心意,再次拜倒再地。 “本王率大军在前,赶路疾行,自是顾不上其他,你断后大军尚有近万骑,这一路上所遇的南朝军民,县城,一个也别放过。当然我们没有携带像样的攻城器具,所以大城就算了。但是城防矮小的县城,勇士们用马蹄就能踏上,所以这样的小城一座也别给本王放过,攻破的城池,路过的村舍,准许你鸡犬不留。” 万夫长闻言大喜过望,如此自己不急着返回的话,这些沿途的小县城,自己一路打过去,也能搜刮出不少财物和奴隶了。心里大喜,口中却道:“王爷放心,此次带回去的奴隶,财物,一定送到王爷的帐前。” 阿拉格轻轻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万夫长回去领兵了。 这位再草原上作威作福惯了的将军,还没有被怒火冲散理智。还知道此时不是恋战的时候,加紧回军才是正途。留下这道凶狠的军令之后,带上五百亲卫又继续追击大军去了。 大军回到宁州之时,第三个部族每袭击灭族的消息又传来。这让一直强忍着冷静的阿拉格几乎到了腰爆发的边沿。因为到达宁州这一日一夜的时间里,不仅是断后的大军,甚至连中军和前军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南朝骑兵的袭击。特别是扎营后,袭扰袭击就更加频繁了。 “好,好,好。这位李将军,真是好手笔,若是再铁门关外相遇,本王倒要好好看看这位将我北凉部族视作牛羊的南朝将军到底又多少斤两。”阿拉格怒极而笑道。 “王爷,根据第三个遭到毒手的部族位置看,这伙敌人确实是再向东望河边靠近。”探马营千夫长指着图上的位置,提醒了一句。 “南朝骑兵也不派多少探马,却总能精准掌握凉军的行程。” 不间断的小股骑兵的骚扰让阿拉格不堪其扰。行军速度也比来时要缓慢了几分。最让凉军头疼是数十骑规模的探马只要放出去超过五十里,总会遭遇数百准备充分的南朝骑兵的袭击。 数倍的兵力,加上有备而来,其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懦弱的汉人,不敢正面决战,就只会玩这些阴谋诡计。”一名万夫长气急败坏的骂道。因为他麾下的探马已经备消耗了大半。再这样下去,只怕到了铁门关一带,自己麾下已经没有合格的能够开路和打探敌情的军卒了。 第619章 河套内的追逐 “诸将不要气馁,对方不敢正面对战,说明其兵力相较我军,定然是不足的。今日拔营时,前军,中军,后军之间的行军距离拉近到五十里内。另外探马前出时也加大兵力配备,探马营由各百夫长带队,只探查前方五十里。 若南朝骑兵再谴小队兵马来袭,只需稳住阵脚。扎营后,只准谨守,无论对手如何骚扰一律不准追击。如此大军再行一两日后,原里关中后,袭扰的南朝骑兵必定就不敢再尾随了。今日就开始加速,往铁门关一带疾行。”阿拉格在宁州城外,短暂停留了半日,随后大军再次向北疾行。 数日后,当第四个部族北灭的消息传倒军中的时候,阿拉格已经兵临铁门关下。 苍茫的旷野和残破的长城统统被抛在了身后。连带着令人讨厌的南朝骑兵也没有敢继续深入追击骚扰。空旷的天地间,仿佛一下子辽阔了起来。让阿拉格的心情顿时也舒畅了起来。 “王爷,阿木古的鹰已经发现了对手的踪迹,探马营也已经派出了一支千人队前去追踪确认了。相信旁晚时分就能有确切消息传回。”麾下的一名在前方开路的万夫长在铁门关外的军帐内向主将汇报着刚刚打探到的消息。 “好!被灭的几个部族营地,有没有查看过?”听到发现了对手踪迹,阿拉格心情大好。但是也没有忘记关心一下自己亲兄弟的部族,于是问道。 “已经派人查探过来,灵州至铁门关一线的数个部族,几乎全部被灭族,牧场被烧,草料和牛羊等牲畜无一幸免,全部被焚毁宰杀。只有妇孺没有杀尽。敌人只是带走部分牛羊肉,估计是充作军粮的,至于马匹,训练好的壮马合计两万余匹被抢,剩下的母马种马驽马等也全部被宰杀一空。 所有的水源地里全部都漂有这些宰杀后的牲畜尸体,着数百里的水源短时内十不能再饮用了。整个数百里的连绵土地上如今已经是狼藉一片,遍地尸骸了。” 万夫长顿了顿,看了看心情似乎不错的主将,还是将实情如实说了出来。本以为主将定然挥大怒,但出乎意料的是阿拉格闻言仅仅是叹息了一声。脸上并没有暴怒前的征兆。 万夫长低着头。听到主将沉默了片刻后又追问道:“阿木古四子当真是一个不剩了吗?” “回王爷,根据阿木古部族幸存的女奴们说,他们主人的长子和次子是在反抗时被对方的骑兵削飞了脑袋......” “好!果然不愧是草原上长大的勇士。没有给本王丢脸。”阿拉格不待麾下说完,就是一声大喝,打断了麾下的汇报。吓得万夫长一个趔趄。刚刚稳了稳心神,又听阿拉格继续追问道:“还有两名幼子如何了?” “两名幼子先是被俘,因为身高尚不过车轮,原本可以免死,但是被对方逼问出了身份,复又被单独抓走,然后换了一辆车轮极低的大车重新量过后也斩草除根了。所以可以确定父子五人全部被杀。只有数名侍妾和一名女儿侥幸逃了一命。已经被勇士们接回王爷的部族中去了。”万夫长这次总算是一口气将情况说完了,然后就半跪在帐中了。 “可以确定是驻守陇右的南朝骑兵所为了吗?”阿拉格问话的跳跃性让帐下的万夫长心里也跟着跳跃不止。原本以为主将听到亲兄弟一家子嗣全亡会有些怒气,但是自己一口气将后半句说完以后,听到还有侍妾和女儿侥幸未死后,反而不再过问了。 又调转话头开始问起对手的情况来了。只好再次回道:“王爷,幸存的妇孺们说,杀人的都是汉人,说的也是汉话,还将部族中的汉人牧奴也全部带走了。所以可以肯定就是南朝骑兵所为,至于此时有能力派出骑兵行如此之事的,也就只有距离最近且又数万骑兵的陇右一地了。” “恩,本王所料不错,想来阿拉坦部族已经没有可以提刀杀人的男子了。对了,对方有多少人马,可曾问清楚了?”阿拉格点了点头,又问起对手的兵力来。 “王爷,妇孺们都是被严加看管的,倒是不知对方的兵力,只是各部幸存的妇孺们回忆敌人杀来的情景,都是一样的一击冲破反抗的部族骑兵军阵,然后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屠杀了。不管是阿木古部的猝不及防还是耶律部集中两千余骑的全力防守,结果都是一战而定,毫不拖泥带水。 一次推断,对方的兵力不在少数。再看他们在每部杀伐之后,带走牛羊肉的数量可以大致推断出对方的兵力约在万骑左右。”万夫长这次是早有准备,回答的十分顺畅。 “可知对手目前的大致位置”阿拉格转身看向军帐内挂起来的地图问道。 “阿木古的鹰只是在三百多里外盘旋,所以先回来的探马大致推断对方距离我们大约三百里左右。”万夫长答道。 “三百里吗?”阿拉格一面复述着距离,一边在地图上往东边一手划过去道:“河套中间着数百里皆是隔壁沙漠。可以行军的通道只有此处道大河西岸。传令各部集中骑兵,坚守各部,令大军散开,自此地至大河西岸,像大网一样一路给本王向北拉过去。本王就不信网不住这股孤军。” 凉骑在铁门关外紧紧停留了一日,当晚探马带回了详细军报后,随即展开了追击。三四百里的距离在凉骑全力的追击之下,不过一日就拉近倒了百里之内。 此时的李文朗已经率部连灭六个部族,一路斩杀部族骑兵过万骑,至于凉人牧民,死在马刀和弩箭下的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了。甚至连不少骑兵马刀的刃口都出现崩坏而不得不开始使用抢来的凉骑弯刀了。 “将军,后方出现了大股凉骑,距离已经不到百里了。后军的探马已经接触两次了。”李文朗刚刚有屠灭了一部所有的男子后,负责殿后的一名都指挥匆匆奔来汇报道。 第620章 险境 李文朗脸色微变,一步跨到都指挥的面前,稍稍有些急切的问道:“为何让凉军逼近到了百里之内,对方有多少兵力,是那个部族的骑兵?” “回将军,昨日就有鹰隼在头顶异常盘旋,兄弟们都没怎么在意。直到今日清晨时分,留下断后的兄弟们猝然撞上了一支凉军百骑左右规模的前哨。一番厮杀之后,三十骑兄弟只有两人带伤冒死突围而返。 末将再谴人探查时才发觉了对方大军的踪迹,看旗帜是阿拉格的大纛,兵力估计在三万骑。对方大队骑兵已经跟着那头扁毛畜生径直追上来了。并且左右各分出数千骑,前出突击,准备迂回包抄我军的后路。”那名都指挥心有余悸的回道。 “哦!这凉人蛮将果然是很看重这块新得的老巢啊。也当真是看的起本将,这几乎是全军来追了。不过这样也好,关中一地只有两万凉骑的话,留守的兵力足够应付了。就是不知道那些个小崽子们可有胆量想吃掉那两万骑断后的凉骑。” 李文朗从军数年,一路平步青云,短短数年便由一名普通军卒成长为一名手握重兵,驻守一方的军中大将。向来都是军中新卒们心里暗暗效仿的对象。如今大权在握,气势自是不同。 问情了敌情后,对于即将陷入重围的困境似乎毫不在意。而是轻佻的嘲笑起匆忙回军的凉将来。但是眼底依旧有一丝焦灼隐藏的极好,因为这河套的详图上,自己再时往东,就是大河阻路了。 若是万一被凉军困在了山河之间,这仅剩的不过两三百里的转圜余地上可是经不起数万骑兵的纵横驰骋的。 “将军,或许是我们每灭一部后,携带的牛羊肉类的数量,让凉军误以为我们的兵力足有万骑了吧,不然如何会动用如此兵力前来围剿。而且这后面的追兵很可能只是一路。保不齐前方还有集结起来的数万部族骑兵在等着挡住我们的去路昵。” 军帐中仅有的一名都指挥使听到主将的感叹后猜测道。面对如此重兵压境,似乎也没有多少恐慌和压力。虽然己方出战时的兵力只有五千骑,如今虽有战损,但是损失却不大,加上各部中都有少量的汉人牧奴,自然是被大军全部带了出来。如今大军人数不减反是增加到了约六千骑。 此地的新主人,各凉部都是长途跋涉自漠北而来不久,所带的的牧奴和占据了草场后留下的抢自牧场原主人的牧奴,自然也是经过挑选后,留下的青壮。 都是常年在凉人部族中做苦役放牧的牧奴,骑术自然也是不差的。所以跟在骑兵后面,转战数百里至今,也没有一人掉队。反而是他们中的有些人熟悉河套之内的道路,给大军做起了向导来。让李文朗不至于在此地迷失了方向。 “不错,赵将军所言,极有可能。这阿拉格一路回军,不可能不传令集结留在河套的骑兵围堵我们。凉军在天上有鹰隼在,只怕我们的踪迹是隐瞒不住的。大军的处境有些不妙啊。”李文朗笑道,一双眼睛却是在地图上开始寻找起脱身之计来。 这鹰隼,自己军中携带的也有几只,不过都是用来紧急时传递急信之用。若是放出去,驱赶一直盘旋在自己头上的敌方鹰隼,也不知道能否合用。 “将军,何不用箭,先将那只讨厌的鹰射下来,这样我军再行军,最起码就可以隐匿些踪迹了。不然被凉军主力粘住,可是不妙啊。”都指挥见主将夸赞了自己,一时十分得意。于是又出言建议道。 “赵将军有所不知,那鹰不是俗物,乃是大漠里十分稀有的猛禽,在草原上可是凶名赫赫,像这一只是成年畜生,双翅展开的宽度足有六尺,一双利爪一击就能穿透狐兔,就连成年的野狼,对它们也是畏惧有加的。 而且不仅飞的高,军中的弩箭射程远远不及。而且速度惊人,其直扑而下的速度估计连弩箭也追之不及。” 军帐中唯一的一位身着凉人皮甲打扮的中年男子笑着解释道。此人正是再阿木古部被解救的牧奴之一,因身材魁梧,箭术了的,而被推举为牧奴的首领,负责管理上千牧奴。所以此时才能在主将的军帐之内。 男子刚说完,军帐中就响起了一阵阵的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按刀和叹息声。 “用我们的鹰驱赶一下如何?”那位都指挥使的话也让李文朗提起了兴趣。眼神也自然转向了那位身着凉甲的男子,颇有些用眼神询问的意味。 “回李将军,我们的鹰,小人也见过,都是熬炼过的玩物。送送信或许还可以,想用它们来驱逐天上的那头猛禽,却是远远不够的。只怕两三只放出去,也不能敌对方的一只。” 男子摇了摇头,一脸苦笑的回道。 “先不管那只畜生了,还是先集结大军,带上马匹和牛羊肉,立即转移。再等下去,只怕旁晚时分,凉骑就该到了。”李文朗见死局几乎无解,也不再纠结,而是下达了全军拔营的军令。 其实说拔营也不准确,自从杀进阿木古部之后,大军就再也没有扎过营帐。都是再原有的毡帐里休整一两日,焚烧完无法带走的物资草料后就会转身奔往下一个部落。原本祥和宁静的河套大地上不断的燃起一道道的冲天烽烟。 每一道烽烟下面,都是无数的凉人部落的鲜血和尸骨。自西边的灵州近郊至铁门关东的夏州,浓烟和火光几乎将这数百里的肥沃之地烧成了一片白地。 当这一切发生自己身上的时候,映衬的这个秋天,似乎都有着无以伦比的寒意和悲凉。但是这些凉人的妇孺们全然没有忆起过部族中的父兄们南下时在那一个个村落,一座座城池下挥动弯刀。在刀光长箭和狞笑的火光下所犯下的同样的罪行是残酷的。 第621章 兵行险招 数千骑轰然奔驰,犹如一股黑色风暴,在枯黄的大地上一路飞驰。 而他们身后一道宽达数百里的半圆形的巨大的包围圈也悄然形成。狼骑飘飞,角声连绵。 头顶上盘旋的雄鹰更是不断的鸣叫着,给主人指示着猎物的方位。前出数十里,甚至上百里的探马更是远远的几乎可以看见前方急速奔驰的敌人踏起的滚滚黄尘了。 一日的拉锯和追逐渐渐落下帷幕。几乎是一整日的不断奔驰,让备用马匹充足的双方都已有些吃力。骑在马背上的军卒们还好,都是整训数年,又厮杀惯了的老卒,如此强度的行军只是寻常而已。 但是马匹就不行了。再是神骏的战马也架不住毫不间断的奔驰,就算是三十里一换,数次换下来后,也是需要饮水和补充马料的。 微热的秋阳落下之后,空气中有了些微凉的风。 秋意已是渐深了。 旷野的篝火里映出几顶稀稀拉拉的军帐。将近六千骑的大军临时营地紧凑而集中。中军的大帐内灯火通明,李文朗斜坐在军帐上首,身边围着七八人,都是甲不离身的军中粗豪的汉子。 一个个的用匕首,在几案上叉这着大块的烤肉。 “凉军大队人马今日没有能拉近和我军的距离,但是我们也没有再次拉开距离。百里的路程,可不是安全的距离啊,骑兵全力奔驰起来,不过半日的功夫也就到了。”李文朗手中也举着一块羊肉,送到嘴边,并没有张口咬下去,而是看了一眼探马营的将领感叹了一声。 “将军,凉军分出的两支数千骑的小队,速度似乎不慢,兄弟们冒死横向冲击了数次,对方都不为所动。看样子是得了死命令,一心想要包抄我们的后路了。” 探马营将领小声的说道,对于主将的眼神,心里还是有些内疚。毕竟让凉军逼近到了百里才发现敌情,虽说不算重大的失误,可是对于要求苛刻的李文朗来说已经影响到了这位将领日后在西军中的升迁了。 “头上的那只扁毛畜生才是最大的威胁,射又射不到,驱赶也驱赶不了,当真是麻烦的紧。有它在头顶上,我军的踪迹在凉军眼里几乎是毫无秘密可言了。”姓赵的都指挥使白日里曾不止一次的想要乘那畜生飞低的时候,偷偷放些冷箭。可是一次也没有如愿。 甚至是连一枚弩箭也没有射出去。心中的郁闷之情,就可想而知了。 军帐中的诸将都是一筹莫展,这里的将领们虽然年纪普遍不过三旬左右,可都是军中厮混多年的“老将”,对于这样的深入敌后,以战养战的打法,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当年驻守兴元府时,每年秋季必定要上演的翻山越岭,抢掠关中的戏码,也都亲自出演过数回。这样的局面遇见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对于如今的现状,还是有些无从把握的感觉。 “将军,或许我们可以赌一把,若是成功了,不仅可以拜托目前的困境,还可以在阿拉格的身上狠狠的再刺一刀。”那位身着皮甲的中年汉子突然抬头插了一句。话刚说完,立即就吸引了军帐中的全部目光。 “哦!那要是失败了,后果如何?”李文朗心中也是微微诧异,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作为一名战法激进的年轻将领,李文朗在战场上向来是以胆大心细着称。但是越是随着在军中独自领军历练时间的增长,越是不再敢如当年那般的只知道猛打猛冲了。 而是有些小心翼翼起来,每临战未算胜先算败,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了。 “回将军,若是失败,自然是全军覆没了。不过小人对此颇有些把握。”皮甲男子楞了一下,或许是没有想到这位如此年轻的故国将军没有询问计策,而是先问失败的结果。 “那好,本将洗耳恭听。”李文郎一口咬下举在嘴边半天了的羊肉笑道。 “李将军,小人一月前为了追赶一群野马,曾经横穿过这片沙地。跟在野马群后面,无意中发现了这里有一处水源,足够数千人马饮用。”那中年汉子也不再扭捏,站起身来,大步往军帐边上悬挂的地图上走去。 到了图下,伸手往一片荒漠隔壁的河套腹地上用手一指,大声的说道。 “哦,当真?”李文郎闻言,心中大喜过望,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但还是压制住激动,平静的追问了一句,然后双眼死死的盯在了对方的脸上,似乎是想将对方所有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 “自然是当真,而且此地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最多不过三四百里,大军只需带足干粮,和数日的清水。到达此地后短暂的补充清水后,将备用战马宰杀三成,抛掷水源之中,就能让后续追击的凉军得不到清水补给。而我军向北再行军数日,最多不过半月,定能赶到黄河边。 而那里的河对岸,就是真正的河套精华所在,也是阿拉格南下部族最集中的塞上之地。黄河浮桥尚在,我们出其不意的抢过去,一路杀向西,再转身南下,即可回到陇右。 凉军若是想再次拦截,如此宽阔的归途上,可不是区区十万骑兵就能完全封锁的住的。”中年男子一口气简要说了自己的想法,被李文朗双目直勾勾的一盯,顿时脸上微微有些窘迫。说完之后就静静的等着这位年轻的将领来做出抉择了。 帐中数人的目光随着那中年男子的手在地图上缓缓的走了一遍那直线距离不过六七百里的荒漠戈壁。然后全部都停下了动作,眼光自然是全部放在了主将李文朗的身上了。 “若是水源没有问题,倒是可行。如此就算是凉军知晓我们的踪迹,知晓地形的阿拉格也不敢再率数万骑追赶了。一旦对方分兵,就算是在沙漠之中相遇,我军自然也不会在兵力上吃亏了。 第622章 诡异的西瓜 “末将自是唯将军马首是瞻。”赵姓都指挥使当即附和道。 “末将等唯将军马首是瞻。”其余将领们见主将和都指挥使似乎都下定了决心,也都附和起来。 唯独那位探马营的将领有些迟疑道:“将军,这沙漠戈壁方圆数百里,仅仅是此处有足够的水源供大军补给饮用。如此,大军入内一旦迷路,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以末将之意,莫如转身在凉军拦截大军中寻个空挡穿插回去,更为稳妥。” “我军现有战马将近两万匹,这么大的目标,头顶上还有一只警觉异常的扁毛畜生呢个,穿插而回谈何容易啊,一个不慎就会被对手咬住。凭我军这数千骑想要在拥有数万凉军的家里杀出一条血路,就算是冠军侯在世,恐怕也不敢夸口能够成功。” 李文朗一声叹息后,不再出声。只是在沉默中不停的叉取几案上炙烤的色泽金黄的羊肉。 第二日清晨,李文朗麾下军卒的马蹄踏碎枯黄草叶上露水的时候,天色只是有微微一丝亮色。将近两万匹战马的马蹄声自然是无法做到悄无声息的。一只雄健异常的大鹰振翅飞上了云端,在绵延十数里的大军上空,往来盘旋,不断的发出一阵阵嘹亮至极的鸣啼声。 雄鹰嘶鸣声过后,不过大半个时辰,相距百余里的凉军中路大军的营地里也是人嘶马叫的响动了起来。 “什么,猎物转身向北了? 向北方圆数百里全部都是隔壁荒漠,如此规模的人马撞进去,就不怕全军葬身沙海里吗?对手这简直是疯了。”阿拉格在军帐中衣甲未解,见天色有些微明,正准备起身,就听到亲卫千夫长匆匆来报。 说是自己追逐了数日的猎物往茫茫戈壁上撞了进去,不禁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南朝骑兵初入陇右,估计是不知道这大漠的厉害,身后又被我大军追赶,慌不择路也是有可能的,否则定然也不会如此贸然进入死地。如今已经是入了秋了,戈壁上是不可能会有雨水的,万余骑兵进去,能出来的数量恐怕就屈指可数了。”亲卫千夫长神情间也是颇为得意的说道。 若是这个祸害,就此被消灭,也算是给南下的这些部族们长了脸面了。要知道此人可是北凉上层人人皆知的凶人。驻守兴元府的时候,就每年翻山越岭的进袭关中各州。扰得关中各部都是头疼不已。数十部族联合围剿数年,隐患始终不得除, 反而是让对方练出了数万能征惯战又熟悉凉人战法的骑兵来。连胯下的战马也大多是抢自凉人部族。这样的祸害,如今被自己逼入了死地,一旦身死,对于刚刚在河套地带站稳脚跟的阿拉格部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对于北凉的上层来说,未尝不是除去了一块心病。 “虽然有些冒险,但也不失为一步好棋。如此本王的大军是不能直接跟在他们身后入沙漠了。传令,两翼包抄的一万大军,立即跟上去。将大军所有的水囊全部集中起来,给两翼的勇士们每人配上四个水囊,进入沙漠之前,全部灌满清水。 本王倒是想看看这只猎物到底还会耍出什么花样来。”阿拉格不过是瞬间就下定了决心。自己亲自率军沿沙漠两边缓缓进军,原本准备包抄的一万骑跟着雄鹰的指路,紧紧的跟了上去。 茫茫的沙漠里到处是起伏的沙丘,根本就没有路,好在那位身着皮甲的中年牧奴能在四面沙地里辨别的清楚方向。有他带着千余骑被救的牧奴在前方带路,李文朗的大军行进的倒也顺利。不过两日功夫,就将后面的万骑追兵又拉远了数十里。 “将军,凉军大军果然没有继续追击,但是两翼的骑兵约有万骑,还是跟在了我军身后。”探马的情报,还算是准确,每半日就会将身后追兵的位置和速度汇报一遍。 “恩,好!传令前军,再加快些速度。”李文朗抬手遮在眼帘上,看了看天上挂在正中的太阳,不禁皱眉道。没想到这秋日的太阳也这么的毒辣。害的自己两日的功夫就已经消耗了原本准备的三日水量。水囊里如今可是只剩下小半袋的清水了。 如若再有两三天还不能赶到那处水源补给点,恐怕大军就有缺水的危险了。再这样的沙漠里缺水意味什么,刚刚进入沙漠不过两天的李文朗也已经时分的清楚了。 所以虽然速度已经不慢了,但还是再次催促道。 而此时在大军最前方开路的那位着皮甲的中年牧奴早已经将一身的皮甲不知扔到那里去了。健壮的上身只剩一件厚实的粗布袍子,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 脸上的神情十分的凝重。 能保持这样的速度已经时非常不容易了。再加速的话就非常容易错过那处唯一可以供大军补给的水源了。而且心中无端的有些慌乱,因为按照脚程来算,那处水源,应该已经在视线之内了才对。 可是为何,四面还是一片一片得沙丘,丝毫不见水源得踪影,甚至连一点绿色都没有看见。 “将军,前方沙丘背面,兄弟们发现了一片瓜地,西瓜可是不少,我们加快些速度,先去解解渴也好。”亲卫千夫长匆匆自前方奔回来,十分兴奋的对着李文朗汇报道。 “哦!当真?前军可曾取食?”李文朗先是一阵兴奋,随即心念一转问道。 “回将军,末将亲自前去看过,那片瓜地尚算整齐,看样子前军并未取食。或许是知道后军人马众多,特意留下的吧。”千夫长迟疑的回道。 “哦,随本将先去看看。”李文朗略一思索后,稍稍驱马加快了些速度。待到靠近了瓜地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只见瓜地边上百余匹战马口吐白沫,倒在了四周,大部已经没有了声息,吓的后方军卒们也不敢上前了。 第623章 山穷水复 李文朗翻身下马,上前仔细看时,顿时看出了端倪。这那里是西瓜?虽然模样十分相似,但是细看却还是有些不同。但是寻常军士们那里顾得上细看,只顾用刀柄敲碎了,先喂给自己战马,却是不想就此葬送了坐骑的性命。好在军卒们自己没有贪口多吃,不然丢的可就是军卒们的性命了。 大雍军法,丢失坐骑,兵刃者,军棍一百。这军棍那里时轻易挨得的。结结实实的一百军棍打下去,就算时铁打的汉子,也被打成一滩烂泥了。 “沙漠里头,体力都宝贵的紧,用来打你们这些混球,简直是浪费。军棍暂时先记在账上,回到了兰州军营,本将再一并与你等清算。”李文朗强忍住愤怒,丢下一句话后,就铁青着脸继续往前赶路了。 开路的前军和中军相距不过数里。 传令前军加速的亲兵匆匆赶回时,迎上的是脸色铁青的主将,但是也只撞着胆子上前汇报道:“将军,前军回复速度已经是极限,再加快恐怕会认错了沙丘,错过那处唯一的水源。” “将军,前方有沙暴形成,快寻背风的沙丘避风!”正当李文朗一脸怒声更甚,将要发作的时候,传令亲兵的身后,数骑驱马狂奔,跟本就不顾沙漠之中如此奔驰极易伤到战马肺部。 李文朗抬头朝来骑方向一望,只见几名在前军开路的披散头发的曾经的牧奴正拼命打马向自己的中军赶来。但是马蹄下是遍地的黄沙,战马根本就奔驰不起来,所以速度也快不起来。 听到喊话之后,李文朗抬眼望来人的身后定睛一望,果然见远处天边都是有些暗沉的黄色。当下那里敢大意。连忙转身急速的喝道:“中军各部各自准备避风。” 说完亲自带头向着背风的方向,身边的亲卫们也在来人的吆喝下纷纷翻身下马,将战马围成一个不大的小圈,军士们都藏身圈中,等着风沙的肆虐。中军虽有数千骑,但是各部分别处置,有正将副将的指挥,速度还是极快的。 待到漫天的黄沙被风卷起了一道道沙墙,滚滚风沙扫过的时候,除了惊走了十几匹马外,军卒们几乎没有伤亡。抖落浑身上下的黄沙后,大军算是有惊无险的避过了这场风暴。不过时间已经被耽误了两个多时辰了。 “将军,好在风沙不算大,总算是挨过去了。”亲卫队的将领吐了一口带沙的口水,瓮声瓮气的嚷道。 “前军的情况如何?距离水源还有多少路程?”李文朗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卫队长,没有出声,而是将眼神看向了刚刚起身的前来报讯的几名前军汉子们身上问道。 “回将军,前军对于避风颇有经验,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水源的位置暂时还不能确定,风沙将沙丘的位置和方向吹的有些变化,所以找起来稍微费点时间。”一名腰跨弯刀的汉子上前躬身回道。 “这位兄弟,前军路过此地的时候,可曾发现有一片瓜地吗?”前军的临时军卒们刚回答完,李文朗正在点头,还没有再次问话的档口,身边的亲卫队长也凑上一步,对着几名前军汉子笑着问道。 “瓜地?前军路过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瓜地啊?况且这滚滚沙海中,人都无法生存,怎么可能会有瓜地?哦,将军莫非说的是药葫芦?这东西在沙漠中倒是有,只是遇见了千万不要去碰,更不要取吃,这东西可是有毒的。” 前军军卒先是疑惑的回道,然后猛然一抬头反问了一句。说的李文朗和亲卫队长心中都是一阵突突。 “中军已经无恙,你们就速速回去复命吧。告诉前军,一旦发现水源,立即来报。”李文朗赶紧接过话头,将几人打发回去了。生怕亲卫队长一个不忿将军卒们怀疑前军的情绪带了出来。此时身在大漠之中,这些前军就是眼睛和耳朵,此时起了争执或者是冲突。对于大军来说,都是极不明智的选择。 “小人遵命。”几人见主将开口,也不犹豫,应命之后,便又匆匆驱马离去了。 “将军,这黄沙滚滚的,马蹄踩过,不要盏茶功夫,风一吹就没有了痕迹,前军就算是路过了,我们也无从知晓。所以末将觉得或许是前军有所隐瞒。咱们军中每此停歇,战马优先的规矩,这一次倒是坏了那些匹好马。” 亲卫队长见前军军卒走远之后,口中愤愤的说道。 “将军,身后的凉军,似乎速度快了不少,已经追到了中军身后六十里处了。”正在亲卫队长还要再说的时候,身后的探马营将领亲自奔来,不过带来的却不是一个好消息。 ...... 几名军卒追上了前军之后,自然是向那位领路的中年汉子复命,之后又道:“将军,小人等在中军处听李将军的亲卫队长问起了瓜地的事情,语气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小人似乎还是听出了点其他的意味。不知道该不该说与将军知晓。” “老子算个屁的将军,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带着大家伙带个路而已。你们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在凉人部族这么多年,怎么就连凉人唯一的优点,这直来直去的豪爽劲一点也没有学到。” 临时负责前军的中年汉子笑骂道。 “听李将军亲卫队长的语气,中军似乎是遇上了一片药葫芦,而且军卒们食用后,似乎出现了伤亡。就有些怀疑我们故意没有提醒中军。” “哦?中军伤亡如何?李将军定然不会如此怀疑他亲自解救出来的前军的。你们放心好了,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找到水源。你们先归队中,不要再乱说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中年汉子讶声问道,但是不待麾下回话,又径自嘀咕道。 “是,将军。”几人当即匆匆归队不提。中年汉子的心里却是有些焦急起来。明明感觉水源就在附近,可就是迟迟不见踪影,这风沙吹的沙丘地貌早已经和自己上次路过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第624章 柳暗花明 “将军,哨探在前方数理外发现了一片水源。”中年汉子心里对于中军出现的伤亡,惦记不已。心里对于这个意外也是颇有些在意。但是自己派出的一队哨探此时远远的喊话让中年男子心头一震。 中年汉子闻言连忙顺着一道沙丘的脊线一路打马上前,数里的距离也没有花多少功夫,待到靠近一看,果然是数月之前自己所遇的那片湖,只是面积小了不止一半。 顿时心里又是一阵犹疑,湖面在短短数月之间就缩小了一般,也没有过多的耽搁转身就向跟在身后的几人吩咐道:“传令前军,沿湖边先扎下营帐,传令兵速速报与中军主将知晓。” 身边数骑匆匆转身前去传令。 亲自坐镇中军的李文朗此时却是将心沉到了谷底,眼见身后穷追不舍的追兵竟然利用沙暴拐了个弯的机会,半日就迫近了数十里路。而自己的前军至今还没有找到水源的位置,要是明日在自己已经缺水了的状态下和被追兵粘上,情况可就不妙了。 正烦躁见,几名隶属与前军的皮甲汉子再中军护卫的陪同之下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身前。 眼见陪同再来人身边的自己的几名亲卫们一脸的激动,李文朗心中一动,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 “前面就是李将军。”陪在来人身边的亲卫距离李文朗尚有十数步的时候,低声的提醒了一句。 “小人拜见李将军,奉前军大人的命令,特来禀报前军已经找到水源一事,前军已经开始扎营恭候将军。”皮甲汉子中为首一人听到暗示之后,紧走数步,在李文朗身前躬身拜道。 “好!水源距此尚有多远?水量可够大军之用?” ...... 李文朗放下心后,再听来人禀报,心情自是大不相同。但还是问了几句水源的具体情况。来人自是一一应答,之后,便命来人在大军前方带路,中军连人带马逶迤而行。不过黄昏时分就看到了一片波光零零的水面,和水边铺展开来的,绵延数里的简易营帐。 茫茫沙海里,这座无名湖边,日落之后,毒辣的太阳早不见了踪影,入夜之后秋风带来的凉意让住进了军帐的军卒们也感受到了威力。中军主将的军帐里灯光自然还是亮着的。 帐内数名将领围绕在一幅简易的地图前,看着那名身着皮甲的前军临时首领用粗糙的大手在图上指示着方向。军帐外面,亲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守着,层层甲胄中间围出来的临时通道上,不时的往来着身着皮甲的前军哨探和身着铁甲的中军探马。将身后那支还在不断迫近的追兵的方位和距离不断的报到了主将的面前。 “好,按照凉军的速度,儿郎们今夜还能安心休整一夜。此处水源,我军走后不能留给凉军,命令火头军宰杀伤马和多余的马匹,内脏尸体等物待我军拔营后,全部扔进水中。 明日就在这里回身砍上一刀之后,大军取道北上,我们的新目标在这里。”李文朗在听了半夜麾下将领们的意见之后,手指在大河大拐弯的南边一指后算是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选择在水源边上回军和追兵厮杀一场,是大多数将领们共同的意见,李文朗对此当然也是认可的。 自己麾下有了充足的水源补给之后,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而后面的追兵虽是集中了数倍的水囊,但是追到这里也已经是人困马乏了。此时不战,难道留着尾巴一直跟到塞上吗! 唯一有些令人担忧的就是那数万被阿拉格集结起来并留在沙漠之外的凉骑。自己在沙海中跋涉已经数日,若是对方猜到了自己的意图,率军直接北上在塞下的大河边堵截自己,那跟随自己转战多年的这些老部下们可就危险了。 ...... 孤军北上的大雍西军数千骑在清晨的露水中整军备战的时候,一路追击的一万凉骑也没有歇着。最前方的探马已经将猎物夜宿湖边的消息送回到了领军万夫长的手中。 这个清晨,对于双方来说,都将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双方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准备在此地大战一场。只不过是一方是以逸待劳,一方是一路追击。 当双方最靠前沿的探马队互相挥起弯刀和马刀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了这片略有些湿润的沙地边缘。 凉军催战的角声一阵阵的传遍了水边数十里方圆的土地上。大雍西军应战的角声也争锋相对的响了起来。六千对一万。 凉军万夫长听到对手的角声之后,粗糙泛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万骑平铺开来,蔓延过一座座沙丘,终于抵达了李文朗部扎营的那片湖水附近,正面遇上的是四千下了战马的西军骑兵。黑色的衣甲和雪亮的刀锋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最高的一座沙丘上李文朗眯着眼睛注视着远道而来的蜂拥却不乱的凉骑。 “这就是所谓的大雍西军?怎么放着战马不用,在此地摆下了个步阵?难道是他们的小皇帝又临时给他们送来了对敌时的阵型图了吗?”凉军万夫长一见正面的四千对手依据数座连绵的沙丘竟然摆下了个步阵,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或许是此地不宜战马奔驰吧?万夫长大人,我军时直接冲击还是下马步战?”万夫长身边的千夫长小声的问了一句。让大笑过后的万夫长略微有些恼怒。 万夫长身经百战,那里会看不出来对方如此明显的意图,不过是打算嘲笑一番,激励一下勇士们的士气,却忘了身边跟着的这位麾下是个直肠子的莽汉。当即压下不快冷声吩咐道:“先谴一队骑兵略微冲击一下,试试这段沙地的硬度和对手弩箭的强度。” “小人亲自为大人试探一番。”千夫长当即请命,在得到了万夫长微微点头应允之后,八百骑凉军百年在千夫长亲自冲锋的带领下脱离本阵,向对方步阵的中心冲去。但是脚下的沙地实在有些软,战马奔驰在其中,速度还不到平日里的一半。 第625章 围猎 马蹄带起的沙尘在清晨的阳光下飞扬的分外激烈。西军士卒的身影在凉军千夫长的眼睛里,也越来越清晰。 八百骑冲击到距离西军军阵数百步的时候,千夫长伸手拔出了马背上的弯刀,用力向后一挥,原本密集的骑兵瞬间散开。 “区区数百骑就想来捋虎须,这刚南下中原的凉骑果然还有些改不了的狂妄。”西军背后的沙丘顶端,李文朗身后的亲卫队长看着眼前的来敌轻蔑的笑道。 “这不是主攻,多半是来试探我军骑弩射程和威力的,且看看再说。”李文朗摸了摸腰间的军刀,并没有将之没有抽出刀鞘。这股凉骑显然也是知晓西军阵中配有骑弩的,所以冲锋的时候,连骑弓也没有取出,只是在手中握着弯刀做做样子罢了。 这样的举动看在李文朗的眼中,自然明白对手没有打算冲击到弩箭的射程之内。 话音刚落就听道沙丘之下的军阵中响起了一声急促的角声。 紧接着数十道黑色的线条自西军的军阵中飙出,带着凄厉的啸音飞上了半空。落点赫然在阵前三百多步的沙地上,强劲的弩箭几乎全部没入沙地,激起的尘土在一阵清风的吹拂下,没有留下半点的痕迹。 八百凉骑也在数个呼吸之后就奔过了那些弩箭的落点处。 目不转睛的持旗的小校们一见马蹄踏过弩箭射出的标线,手中的令旗猛然挥下。 “嘣...嘣...嘣...”机括迸射声接连的响起,三千具蓄势待发的弩机将卡在箭槽中的纯铁弩矢一排一排的送上了半空,密集的箭矢如雨般落入已经稀疏了的凉军的冲击队伍中。 穿透了沙土,穿透了战马的躯体,穿透了凉军身上的皮甲,穿过了凉人的骨头和血肉! 带出一蓬蓬红色的血箭,在这片软软的沙地上血色的花朵鲜艳的耀眼。 “呜呜呜...”凉军阵后的角声来的很快,第一波冲击的八百凉骑在千夫长的带领之下,丢下了数十具尸体后便纷纷拉动马缰绳,在西军阵前两百多步的距离上画出了一个大弯,退回了凉军的阵后。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勇士们的速度提不起来,弩箭也够不上猎物。”万夫长看着收兵回归本阵的先头佯攻的数百骑的试探结果,向着身边书名千夫长们问道。 “对方阵中不过是四千余人,这样的小阵里面是藏不了什么秘密的。战马奔行不利,那就让勇士们顶着骑盾,下马步战。一步一步的推进,挨到弯刀砍到对手头上的时候,就是我们收获猎物的时候。” 一名千夫长粗声的嚷道,显然是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下去厮杀了。 “好,王爷还在沙漠边缘等着我们的好消息,我们也不能让王爷等的太久。第二波的攻击,你们就联手出击吧。五千勇士应该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决眼前这个小小的军阵了吧?”万夫长脸上已经荡漾开了和煦的笑容。仿佛胜利已经时囊中之物了一般。 军令下达的也十分的随意。攻击的角声随着军令的下达再一次的笼罩了这片小小的战场。 而对面的西军阵后,指挥大军的角声也应声变化。 “凉军这次该是要动点真格的了,这密密麻麻的该有四五千兵力了。听说凉军下马步战,也是悍勇的很,今日怕是要在儿郎们的弩机和马刀下长点记性了。”亲卫队长一听对面的催战角声几乎在第一波的骑兵们刚刚退去后就迅速的响起,眼神微变道。 “第一次打交道,总是要付出点什么才能长记性。凉人向来不都是如此吗?”李文朗哈哈一笑后,看向战场的眼神也变得专注起来。 ...... 一场沙地上得厮杀持续了大半日的光景,及至午后,下了马的双方似乎也都已经精疲力尽了。久攻不下的凉军空有五千勇士,可是能够和西军士卒接战的不过是冲在最前方的千余人。 如此一来西军阵中的三千弩手就可以持续不断的射出一枚枚夺命的弩箭来,让手持小小的骑盾的凉军叫苦不迭。可是一时间也没有好的办法来扭转这样不利的局面。 凉军万夫长仗着身边还有五千生力军,面对不断倒在弩箭下的勇士,只是黑着脸,不断的命令传令兵用角声持续不断的催战,再催战!原本夸下海口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决战事的豪情,早在双方的军卒们短兵相接的那一瞬间,从双方气势上的对撞中就能看出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逃进沙漠的敌人有六千余,而我们的对面只有四千余,剩下的两千人去了哪里?”万夫长正看着战场的厮杀,突然想到了对方似乎也留了后手。当即冷声向身后陪同的探马千夫长问道。 “小人已经派出勇士四处探查,除了眼前这个军阵外,附近数十里内都没有再发现丝毫有马队走过的痕迹。就连天上王爷家的神鹰也没有做出示意。若说对手留有后手,那就只有留在了那片湖边的营地里一种可能了。” 千夫长一听主将询问,立即大声的汇报道。 “明知我有万骑勇士追来,在兵力本就弱势之下,还敢不出全力,这位李将军的威名,想必都是那些无能之辈们吹嘘出来的吧。”万夫长一听麾下的汇报,顿时无端的大笑起来,引得身边数名千夫长也附和着笑成了一片。 “万夫长大人,该是让剩下的五千勇士们挥动弯刀的时候了。这三个时辰的持续激战,对手的体力估计早就消耗的十不存一了。此时五千生力军扑上去,解决这些猎物可能怕就是一个冲锋的事情了。” 看着这片狭小的战场中双方军卒们搏杀的动作都开始变得缓慢起来后,凉军中尚在观战得几名千夫长们全部都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了。 “好!就让勇士们上去活动活动手脚,吹号角,命令前方厮杀的勇士们让出一个口子,让生力军上去,一句砍灭这群猎物最后的反抗意志吧。”万夫长哈哈大笑道。 连绵不绝的低沉的角声再次传来,五千等待了半日的生力军“嗷嗷”狂叫着举着弯刀向那片数里外的沙丘扑了过去。但是在他们的身后,孤零零的只留下数百亲卫在身边的万夫长突然感受到了自己脚下的沙丘似乎颤抖了起来。 第626章 行险 眼前猎物的军阵远比想象中的要坚韧的多。前后两波攻击的万余凉军冲到了近前,但就是冲不开哪怕是一丝的缝隙来。 原本三千具弩机散射,被着第二波凉军一冲之下,不得不分出千余军卒握着马刀顶到了最前沿。李文朗的脸色不变,面对近万人的攻击,似乎也没有多余的担心。 因为他身前的四千军士,都是跟随自己数年,身经百战的老卒。只要自己不倒,老卒们只会战至最后一人,而军阵绝不会溃散。 牢牢占据了兵力优势的凉军,攻势越来越猛烈,弯刀和马刀之间纯肉体之间最原始的碰撞搏杀,让两千顶在第一线的军卒们感受到了无边的压力。但是身后的沙丘顶端,就是军卒们视作楷模的李将军。 这些跟随李文朗转战多年的老卒们那里愿意在将军的眼皮底下做出丝毫的示弱表现来。因此无数双发麻的臂膀全凭着意志的支撑,机械的挥动,无数张紧逼的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但是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的没有后退半步。 小小的军阵在狂风巨浪之中巍然屹立,身后端坐马背上的年轻将军,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般的立马沙丘的顶端,身边没有一骑亲卫! 双方的伤亡渐渐增多,双方军士们飙射的热血撒在沙地上瞬间就被炽热的沙子吸收殆尽。尸体堆积之下,让燥热的风中也满是血腥的味道。 “万夫长大人何必跟这伙待宰的羔羊在这里置气,不若让勇士们绕阵而过,先在那片湖边饮饱了战马在回头说是这小小的军阵也不迟。”万夫长留在沙丘的顶端,并没有随着最后的五千勇士们一起冲击。 留在身边的亲卫不过三百骑,为首的将领看衣甲是千夫长的级别。此时见己方几乎投入了全部的军力,而战局并没有如主将所愿而依旧胶着之后,忍不住的出声提醒道。因为着数日的追击,已经让勇士们消耗完了携带在马背上的清水。 话音尚未落下的时候,三百亲卫和万夫长几乎同时感受到了马蹄下沙丘的震动。 紧接着让亲卫们瞬间失去了血色的一幕出现在了万夫长的眼前。 连绵的沙丘边缘,一群身着皮甲和黑色铁甲的“怪物”自沙丘里抖落了身上的沙子,慢慢的钻了出来,不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里,将近两千余埋伏的军卒便出现在目瞪口呆的万夫长眼前,相距不过千余步。 “该死的探马营,是怎么探查敌情的!”亲卫中的两名百夫长当即怒声吼道。 “住嘴,立即吹号角,命令前方勇士回援,保护万夫长。其余的勇士们随我去会一会这些刚刚提起弯刀的牧奴们,看看他们有多少本事。”亲卫千夫长一声断喝,打断了百夫长的慌乱,然后一手抽出弯刀高高举过头顶,口中一声爆喝后,便一马当先扑向了正聚集而来的两千敌人。 角声在慌乱中响起,三百亲卫经历了初时的慌乱之后,在千夫长的断喝声中迅速的恢复了嗜血的本性。三百勇士齐齐下马,瞬间就在行进中结成了一个以千夫长为箭头的锋矢阵,迎向了沉默中向万夫长奔涌而来的两千伏兵。 两千突然出现的伏兵明显的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半皮甲弯刀,一身装备赫然是凉骑的标配,只是没有带着骑弓而已,冲在了前方。一半黑甲马刀,手中平端着弩机,紧紧跟在皮甲弯刀的身后。 双方的距离冲到三四百步的时候,弩箭便开始不断的崩射。三百凉军在强劲弩箭的远射之下,不断的有人扑到在地,除了留下一滩鲜血迅速的被沙地吸收之外,就只有惨嚎声在提醒着一个个生命的逝去。 三百多步的距离,三百亲卫倒毙过半,短兵相接的瞬间,仅剩的一百余凉卒亲卫依旧显示出了久经战阵的悍勇来。一百多柄弯刀和千余对手撞击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是一兜滚烫的沸水泼进了冰雪一般的,将千余身着皮甲手举弯刀的曾经的牧奴们组成的阵型砍的瞬间散乱开来。 但是当最后的百余亲卫弯刀遇上了跟在身后的黑甲军卒后,马刀的刀锋瞬间就抵住了凉军一往无前的气势。正真的厮杀开始了。但是兵力的悬殊,让这场阻击战变得毫无悬念。 冲在最前端的千夫长,一柄弯刀连砍带削的斩杀了数名挡路的敌人之后,终于遇上了意味一身皮甲的中年汉子。随即又被扑上前来的数名黑甲老卒们的马刀封死了左右转圜余地,不过十数招后,便避无可避的倒在了中年汉子的弯刀之下。 凄厉的角声传到了战场的时候,那万余拼死围攻的凉军先是有些楞神,随即就有转身的凉人听到了阵后数里外的急促的喊杀声。在角声的指引下,回身的凉军退的并不容易,已经交手数个时辰的对手,此时那里会轻易的放手。 西军阵中的两千军卒也抛开手中的弩机,抽出马刀,配合着身边的同袍,砍向断后的凉军。 万夫长呆呆的看着麾下三百亲卫的亡命一击,甚至放弃了独自逃窜的机会。直到三百亲卫合那名千夫长全部倒在马刀之下后,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的苦笑来。打了半辈子的鹰,今日算是栽在了鹰嘴里了。 这沙地之下莫说是探马,就是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如此冒险的藏下伏兵。若是自己麾下的骑兵在冲锋之前,往边缘踩踏千余步,那么这两千伏兵的下场无疑是十分悲惨的。 如此行险,也只有眼前的这位姓李的年轻人敢用吧。果然是一头恶狼一般的人物,或许此人终将成长成为凉族人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吧。 ...... 万夫长面对越来越近的敌人,缓缓取出弯刀在手。但是瞬间之后,数十枚纯铁弩箭便近距离的穿透了万夫长的身体,合所有凉军勇士相同的鲜血,狂涌而出,雄壮的躯体轰然倒毙。 第627章 北上 骤然失去了主将的凉军,攻势顿时为之一窒。 随即便是溃散,兵力处于劣势的西军,小小的军阵开始反守为攻,和那两千余伏兵一起反而是形成了两面夹击的态势。但是由于厮杀了输给和时辰,西军体力的消耗也是不小,加上李文朗也不想增加无谓的伤亡,只是将敌人驱逐一番之后,便开始收缩兵力了。 待到月上中天的时候,五千余骑西军已经收敛还同袍尸体,跨在马背上继续向北挺进了。 溃散过后的凉军,在两名千夫长的收拢下,渐渐恢复了建制。再次赶到湖边的时候,看到的这片湖水里,飘满了宰杀暴尸一整日,已经发臭了的牲口的尸体和内脏。秃鹫和乌鸦闻风而动,铺满了大半的水面。 一直盘旋在头顶的那只雄鹰,也已经有大半日的时间不见了。 在沙漠边缘等待的阿拉格见雄鹰返回,心中更是大怒。当即便抛开大队,只带一万心腹精骑星夜疾行,往更北面的那处自己南下时搭建起来的唯一的黄河浮桥的南岸奔去。 ...... 陇右河套一带秋色渐深的时候,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临安也是秋雨绵绵,风寒渐入骨了。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堂和市井的街巷里又一次的传出了些宫中的闲言碎语。 大雍皇后魏凌烟就着亮如白昼的宫灯,将大雍调兵的一半虎符握在手掌中把玩不已。脚下跪地不起正是有着宫中宰相之称的掌有批红权柄的女官水寒珊。 “听说市井间都唤你一声女阁老,且时常听陛下在耳边说起爱卿时都是夸赞之语。本宫向来不问朝堂之声,爱卿为国操劳,本就辛劳,也就不必早晚都来本宫这里请安了。”魏凌烟右手中的虎符在灯光下显得分外惹人注目,口中却是轻描淡写的说着无关的话。 “皇后此言折煞奴婢了,如今大雍朝政清明,边疆更是在无数将士们的舍命搏杀之下,保持了相对稳定。外有几位将军用命,内有数位阁臣操持,奴婢不过是能写几个字,听陛下金口之言,替陛下批几个字罢了。这阁老一说更是无从谈起。 至于早晚请安,不过是尽一尽为臣之道,君臣之礼万不敢废。”水寒珊低眉顺目的答道,对于皇后今日的一反常态应对的颇为自如。 “听说水校尉此次又跟在陛下身边?近日朝野间的闲言碎语,爱卿可曾有所耳闻啊?”魏凌烟顿了片刻,将手中把玩的物件轻轻放回了玉盒中后,起身走了几步,正好停在了水寒珊的身后轻声问道。两个问题的跳跃性让水寒珊的眼皮直跳。 “回皇后,小妹自小顽劣,一身功夫也粗浅的很,但是有前翻的经历,此次跟在陛下身边,处理些杂事也还算熟练。至于市井之间的闲言碎语,皇后又何必在意昵? 朝廷宽容,市井之间自然就会如此。奴婢倒觉得如此更能显出陛下的仁厚。”水寒珊顺着皇后的问话一句一句的回道。心里对于今日的反常,还是不得要领。 ...... 皇宫中此等琐事,每日里自是数不胜数。此时已经在千里之外滁州城外的赵崇自然是不知晓的。这位在临安城中一待数年的年轻天子如今也不再是当年的那般稚嫩的模样了。 眼见得陇右军报一封接着一封的报喜,心里竟生出了对前朝圣都的无限向往来。紧接着就是不顾阁臣们强烈反对,仅带着一位随从就飘然离开临安,北上过江去了。 全然不在乎临安市井之间父老们口中愤愤不平的埋怨声。什么懒政,什么胡为,什么女流主政等等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去了。 滁州城外,曾经的瘟疫和遍地的尸体都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成熟了的庄稼让百姓们暂时忘记了兵危战凶。 滁州城外的官道边上有座用竹竿挑起一块油布帘做幕的酒肆。看竹竿的颜色,黄中还泛着青绿,显然是一座新开的酒家。 这一日的午后,官道上来了两匹骏马。马背上的两人具是腰跨军刀,俊朗非凡。 掌柜兼小二兼跑堂兼大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体型微胖,原本正在柜台后边打盹,一听道马蹄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起来。打眼一瞧这两位过客的坐骑,顿时脚下的步伐跑的就更加的轻快了。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微胖的掌柜迎到了官道的边上,见马上年纪稍长的公子哥有下马的意思,连忙上前一手接住缰绳,一手扶在了马鞍上,脸上堆满了将一双眼睛挤的只剩下一条缝的笑容殷勤的问道。 “你这小店,难道还有客房?将马拉下去,上好的精料伺候好了。再给本公子上几道拿手小菜,有好酒的话,也来上一壶。”马背上的公子哥松了马缰绳,跳下马背,一面往竹竿挑起的幕布下走去,一边笑着吩咐道。 身后的那位略为年轻的公子自然也是下了马,跟了进来。 “客官您有所不知,小店这外面看着不大,但是后院确实有几间还算清雅的客舍。住三五位客人一定不成问题。此地离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住上一宿,明日一早赶路,午饭前就能在城中寻个大馆子好好享受一番。 若是这个时间急急的赶路,到城下的时候,约莫着城门也该关上了。”掌柜的拉过两匹骏马,却没立即拉到后院,而是细声细语的解释道。 “休得多言,按照我家公子的吩咐,先喂了马,再收拾一桌酒菜上来便是。”跟在身后的年轻公子见掌柜的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一个白眼翻过后斥道。噎的那掌柜立时住了口,拉着骏马往后院去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离开临安不过十余日的赵崇以及一身男装的女校尉水寒竹。 两人跨进了酒肆,寻了张干净的桌子坐定,自顾自的倒上了两碗茶水,刚解了点渴,掌柜的还没有来得及端上准备了一半的酒菜,官道边上便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赵崇侧耳一听,约莫有二十骑。不过片刻,果然就见一队战马闯入了视线中,竟是直奔着着小小的酒肆而来。 第628章 两淮军情 “下马。”来骑最前方的一名小校一扬手一句简短的命令之后,身后的二十骑齐齐停马翻身,滑下了马背。除了留下五人将马匹聚拢后,拉到了后院,其余十五人全部进了酒肆中。 十数人的涌入,瞬间让不大的酒肆变得拥挤起来。好在桌子也还够用,只是慌的那掌柜的不得不放下手中正在替赵崇准备的酒菜,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对着一群壮汉们点头哈腰的又是躬身,又是问好。 “无需麻烦,将些能填肚子的米饭馒头之类现成的吃食,现在就有的尽数端上来便是。”领头的小校见掌柜的有些紧张,瞪了一眼跟进来时候说话声音颇大的几位麾下后,转头和气的对着掌柜吩咐道。 “好嘞,军爷们请稍后,吃食马上就来。”掌柜的见领头的小校颇为和气,顿时放下心来。随即想到自己这小店虽是新开,军汉们也没有少光顾过,只是平日里都是一两人,像这般的二十骑人马一起进来,还是第一遭。 但是客人多时也就没有顾及的上去细想这许多,只是一面应承着,一面快步的往堂下去了。好歹那位滁州大营的魏将军治军严厉,军卒们祸害乡里的事情倒极少听闻。 这边赵崇端起一碗茶水,正要送到嘴边,就听自己对面的男装女校尉竹子嘀咕了一声道:“这掌柜也是没眼光的,只顾着大主顾,可就将散客给忘到脑后了。”声音虽是不大,但是对面桌子上刚刚坐定的军士中有几位听力似乎颇为不俗,齐齐转身望了过来。 看了数眼后,又转回去朝着那小校说了一句什么,那小校随即也望了过来,在水寒竹的腰间扫了一眼之后,突然站起了身子迈开大步径直跨了过来。身后自然跟上来了两位军卒。军卒们虽是安顿好了战马,但是马刀具是带在身上的。 酒肆的场地不算宽阔,相邻的桌子,距离也不算远,三人三两步也就跨到了赵崇的桌前。 “几位将军,可有可有要事?”赵崇不等竹子开口,伸手将茶碗放下,一脸笑意的问道。其实心里已经猜到多半时自己随行侍女腰间的军刀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这位公子请了,敢问两位公子这腰间军刀可有来处?”那小校见赵崇举止不似寻常纨绔,心中也不敢过于托大,于是抱拳行个礼后开口问道。语气不算硬,但是也丝毫不软。素不相识之人如此相问显然时有些无礼了的。 赵崇瞄了一眼竹子腰间的制式军刀,大雍虽然在琼州之时就放开了禁令,不禁民间佩刀。但军中在用的制式军刀还是严格限制的。所以才有寻常的纨绔子弟们一向以腰间配军刀为能事。但也只是配些淘汰了刀剑。 而竹子腰间的军刀可是得自军中,是军中骑兵正在使用的马刀。自然是瞒不过这些久在军伍中老卒的眼睛。而自己腰间的军刀倒是因为是上一代的军刀,虽是大匠亲手打造,反而没有引起这伙军卒们的特别注意。 “本公子佩刀,与尔等何干?”原本端坐的竹子一见对方近身,那里还有好脸色,不待赵崇回话,当即手按刀柄,腰间紧绷,准备随时暴起。口中厉声回道。 虽然知道赵崇的一身武道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但是身为名义上的贴身侍女兼亲卫的竹子还是在第一时间担起了护卫的责任。 如此一来,原本还不算僵持的局面瞬间凝固了起来,不仅小校身后的两人撤步握刀,堵住了赵崇和竹子的退路,而且其余军卒们几乎时瞬间做出了反应,隐隐将两人围了水泄不通。 铿锵的拔刀声只响了一半,军卒们的马刀在小校的挥手间出鞘一半。 “本朝严令,制式军刀民间严禁佩戴。这滁州虽然刚归王化,但法令不能宽免。这位公子的佩刀若是说不出个来处,只怕在下的这些兄弟们就要得罪了。”那小校一挥手先是制止了麾下军卒们的拔刀冲动,但是口中的语气里并没有半点的软化。 “哼,朝廷律令自有官府推行,何时轮到你这军中小卒来多管闲事。今日想知道出处,得要看本公子的心情。”竹子一声嗤笑,右手握刀柄,缓缓上提。 赵崇脸上依旧是先前的微笑,此时见竹子如此,也没有阻拦,而是闭口不语做起了壁上观来。那小校眼神微缩,看向竹子缓缓拔出的军刀刀身上的寒光微微有些意外。 一是寻常的纨绔在自己等几位手上有十数条人命的沙场老卒面前,连顺畅的说话都难,这清秀的有些不像话的公子以及看似身份更高的白衣公子两人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二是单从这清秀公子缓缓拔出的军刀刀身上看似乎要比自己腰间的还要精良几分。再细看白衣公子腰间军刀时,似乎更加不俗,心中倒是有些微微后悔不该如此莽撞了。 “除去甲衣,速骑快马将此地情况报于县尊大人。”朝廷禁令自己身为军中之人强行过问倒也却是有些不适合。但是此时话已经说倒这个份上,骑虎难下了。小校倒也算是反应不慢,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一位军卒吩咐道。 那军卒闻言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脱下甲胄,出得后院寻了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就往官道上去了。 直到此时,那酒肆掌柜,才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托盘,出现在了门口。眼光看向赵崇,又看了看那些安静下来了的军卒们。一时间也不知道手中的酒菜是该送上来,还是该端下去。 “掌柜的,酒菜好了?赶紧端上来。”赵崇一眼看到了掌柜的窘迫的样子,笑着招手道。看样子已经是不打算理会站在桌前的小校和两名军卒了。 对面的竹子见那小校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派人去报了官,手中的军刀也就没有全部拔出。只是眼神依旧在和那小校对视。 “呃...这位将军,你看...”酒肆掌柜虽是有些迟疑,但是听到了赵崇的招呼之后,脚下确已经迈开了脚步。待到了桌边,才小声的有些犹豫的看向了小校小声的问道。 第629章 老将 那小校没有作声,只是借机轻轻后退了数步,带着两位跟的最近的军卒退回了相邻的桌子。看样子是准备等官府中的衙役前来收拾残局了。 “哎...哎...将军们稍等,吃食马上就来,马上就来。”酒肆掌柜兼小二的中年微胖男子见军爷退了几步,当即麻溜将托盘中的酒肉往赵崇竹子的桌面上一摆,然后就急忙往后厨退,刚转身途径小校桌前的时候,忙不迭的弯腰陪笑着保证道。 果然掌柜的下去后不多时,就吃力的端上了数层冒着热气的蒸笼,往军卒们围坐的两三张桌子上一放,再一层层的端开,露出了好几屉微黄的馒头来。那小校一点头,军卒们立即手抓馒头开始快速的往嘴巴里填了起来。 那小校也手拿馒头,但是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赵崇主仆两人的身上。竹子冷着个脸,虽愤愤不平但也没有过分的反击了。赵崇却是笑呵呵的招呼着冷脸的竹子吃菜。 “这滁州的军卒也着实有些跋扈了,连地方官府的事务也想接管吗?”竹子松开握刀的手,抓起一双筷子,口中还不停的嘀咕,显然是对于那位小校的多管闲事颇为不平。 “毕竟是战事刚平,军伍强地方弱也是难免的。待到地方官府的官吏们配备上七八成的时候,自然会好起来。再说,这小校也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不然就你这三句两句的,还真未必能镇的住。动起手来,你这位“江湖好手”虽是不怕那些莽汉,只怕这间酒肆就保不住了。” 赵崇自顾自的倒了碗酒,一口倒了大半入腹,一边咂摸着嘴一边没心没肺的调侃道。 两人的声音没有刻意的压低,所以临近的小校和军卒们也都听的清清楚楚,那小校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听的身边的几位军卒涨红了粗犷的脸。也不知道是馒头噎的还是被赵崇的调侃气的。 那小校听赵崇半是调侃的话中对于地方官员的配置缺失情况似乎是门儿清。不禁的在心中又是暗自踹度了起来。但是不管身份如何,以如今朝廷法度的严厉程度来看,私佩制式军刀都不会是小罪。 再是身份显贵的纨绔,只要栽到魏将军的手上,以魏将军对于这等纨绔那是深恶痛绝程度,只怕其家中长辈的官职多半都是保不住的了。想到这里,那小校不免腰杆腰又直了几分。 酒肆中的诡异气氛也没有僵持多久,临近的官道上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那被派去县衙的军卒带着一班衙役们骑着县衙里的几匹劣马气势汹汹的赶到了。 一进酒肆的小院,领头的衙役便在军卒的指引下径直看向了赵崇主仆两人。前去报官的军卒却是径直来到小校身前躬身行了个军礼后,便在小校的挥手之下,坐到了桌子上,开始消灭起微黄的馒头来。 那衙役走近了身,眼睛在竹子腰间一扫,脸色就变了,当即喝道:“你是谁家的子弟,为何不顾朝廷禁令,私自佩戴军中刀具,可知此乃是重罪?” 那衙役一声说完,身后的几名同来的伙计们就乱纷纷的将赵崇主仆两人连带着桌子都远远围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拿人的架势。那小校此时倒是端坐一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看起了热闹来。 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似乎说明此时的心情颇为舒畅。 “哼,看这两个纨绔还能嚣张到几时?咱们兄弟们血水里爬回来,是真刀真枪的和凉蛮子拼杀过的。这些纨绔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挎柄军刀就自以为是英雄好汉了。”一旁的军卒也有些幸灾乐祸的哈哈笑道。似乎下一刻就能看到赵崇主仆两人的狼狈样子了。 赵崇端起的酒碗没有半点的停顿,仿佛衙役的问话不是针对自己两人的一般。竹子却是放下了夹菜的筷子,缓缓起身,认真的看了一眼刚刚涌进来的衙役,仿佛是在验明正身一般。 待到将几名衙役从头到脚的看了个遍后,才慢悠悠的展颜一笑道:“公子真的是本县的衙役亲自到了。” 一句话说完将一旁等着看笑话的小校和军卒们迭了一地的眼睛。真有不知死活的纨绔啊,祸事都快上身了,还如此的轻狂,今日真是开了眼了。几位衙役刚刚还耐着性子,只是口头喝问。到了此时那里还压的下怒气。 领头的衙役当即伸腿,猛然踢向赵崇端坐的桌腿,准备先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先拿回县衙再说。但是不待踢出去的脚触及桌腿,竹子腰间早已经蠢蠢欲动的腰刀连着刀鞘划出一道弧线,轻巧的击打在了衙役的膝盖髌骨上。 竟是后发先制,将用老了力道的衙役敲了一个“人失前蹄”顿时失去了重心,重重的扑到在了桌边。那倒地的衙役,啃了一口的灰土,口中丝丝吸了几口冷气,当即暴怒不止的吼道:“兄弟们给我上,将这两个雏鸟带回县衙,老子定要将县衙的刑具都用过一遍才能解恨......” 身边的数名衙役一时纷纷抡起铁尺锁链舞动的十分热闹。 一旁看热闹的小校猛然见竹子的那一手轻巧的击打,眼神又是微缩,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也没有出声阻拦衙役们的疯狂。之见竹子一人一抬脚挡在了众衙役面前,清秀的不像话的一个公子哥竟是仅凭着一口未曾出鞘的军刀将数名衙役压制的靠近不了赵崇一步。 酒肆里顿时一阵喧闹,正僵持间,那领头的衙役转眼一望其余全部都在冷眼旁观的军汉们,眼珠一转,正要开口向那小校说些什么,一边官道上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不过片刻后,一队骑兵旋风般的冲下了官道,在酒肆外面齐身下马。马背上的马刀和骑弩显得分外扎眼。为首一员壮汉肩上抗着的一面“董”字将旗分外惹眼。 紧接着不过片刻后面的马蹄声也渐渐放缓,又是数十骑骑兵拥着一员顶盔贯甲的老将翻身下马后健步跨进了酒肆。 第630章 是非曲直 “末将白虎卫前军探马甲子营都指挥冯春拜见董将军。”那原本在一边端坐的小校一见老将军立马一个激灵,扔了手中的馒头上前数步后,倒头拜道。身后自然是麾下十数名军卒齐齐半跪在地,附声拜倒。 “董老将军,临安一别,风采依旧啊!”就在军汉们拜倒一地的时候,一道十分不合时宜的寒暄声传了过来。众人一阵发楞的档口,竹子上前几步走到了刚刚准备跨进酒肆的老将军面前,拱手行礼,微微一倾上身。说是在行礼,其实是隐隐挡住了唯一的进入酒肆的路。 加上态度也不算尊敬,引得老将军身边的亲卫和那小校都是十分的不满。至于那些衙役,早在老将军到来的瞬间,被酒肆内的十数名军卒们的一声跪拜吓的不敢稍动了。 董泽乃是大雍军中资历极为深厚的老将。与同僚魏铠一起自临安城内发生的那场惊天大案之后,便被天子授意,兵部行文调往了滁州一线,负责驻扎滁州附近步卒的指挥调度。也算时身负重任了。 两人本是同僚多年,自是十分默契。只是有些不忿于双双委身于年轻的国舅魏剑秋的帐下。好在魏剑秋寻常也不过问步卒的具体事务,加上北面的北凉残军犹在虎视眈眈,所以三人相处的倒也还算融洽。 此时董泽一步尚未跨进酒肆,先是白虎卫中的小校以及军卒们的跪拜,让老将军心中甚为满意,但是随即就被这一声有些轻慢的寒暄声破坏了心情。但是定睛看过来人之后,直觉的脑中隐约有些印象,倒也没有当场露出不满的神情在脸上。 只是声音也有些硬的回声问道:“这位公子府上何处?老夫倒是有些眼熟。” “当日军营一面,看来是没有给老将军留下多少印象了,这面腰牌,将军总还认识的吧。”竹子也不以为意,双脚站立,依旧是挡住了进路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只是左手一探,取了一面铜质腰牌递了过去。 “原来是水校尉,飞信约本将来此酒肆,可有要事?”董泽接过腰牌,一眼扫过,再看竹子时,果然看出了几分熟悉的模样了。 竹子没有回话,而是先转头对着那几位已经目瞪口呆了的衙役笑道:“几位现在可还要抓本公子回县衙治本公子私配军刀之罪吗?” “水校尉说哪里话,这些蠢货知道什么。”董泽先是一愣,眼光看过那几位突兀的呆立当场的衙役,又看了看竹子手中的军刀和身上的装束旋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当即调笑着挥手让那几名衙役如释重负一般的飞也似的逃离了酒肆。 剩下的那小校等二十军卒,董泽也没有为难,只是召召手示意军卒们继续,然后向着那位小校问道:“可是巡视归营在此歇脚,如何只吃些馒头充饥?” “回将军,兄弟们在此只是填下肚子。就让店家上些现成的吃食了,简单吃完,还要赶回营中交令的。”小校起身回道。对于这位清秀的有些不像话的公子哥的身份也从董泽口中猜出了个七八分来。不成想竟也是军中好手,如此想来刚刚出手教训那些衙役时的身手才算正常。 不待其说完,竹子有些不耐的打断道:“酒肆内场地狭窄,将军身边的这数十亲卫还是留在外面,老将军请先入内,我家主人已经等待多时了。” 此言一出,那小校只是一楞,但是董泽却是神情大变。再看向背对自己的那位年轻人的背影时,只觉得一阵阵的气闷涌上了胸膛间。即是知晓了竹子是男装女身,那里还猜不出其主人是谁! 当即一挥手,急声对跟在身边的亲卫以及那小校道:“你等速速退出酒肆,不准靠近方圆百步之内。”身边的亲卫应声停步,转身,干脆利落。那小校闻言又时一愣,旋即带领麾下军卒也退出了酒肆。 竹子这才退步让出道来,董泽连忙上前,转至赵崇身前,不顾满身衣甲,铿锵跪拜。 看的那远在百余步开外的小校脑中一个哆嗦。这位老将资历之深厚,在大雍军中,似乎只在已故军中柱石一般存在的魏帅之下。面对一个年轻公子这一个跪拜意味着什么,再是战阵厮杀的莽汉,也品出了些味道来了。 “末将不知陛下亲临,姗姗来迟,请陛下恕罪。”董泽低头伏地拜道。 “老将军不必如此,先起身说话。”赵崇这才停下筷子,抬眼看了看跪拜的老将,口中说着,手上却没有多余的哪怕是虚扶一把的动作。 “今日召老将军至此,朕只想问一问临安城内的那场刺杀案,可是出自老将军的手笔?与魏凯将军可有瓜葛?”董泽刚刚起身,赵崇接着的这一句话,将这位半生都在军伍中打滚的老将军问的心中一颤。 原本还心存侥幸,看来鹰目监视天下的传言还是有几分可信的。不然这等隐秘之事怎会被陛下一口叫破! “朕知将军忠心于朝廷,每每念起当年飘零海上之时,将军随姚相登陆琼州之功。可是将军为何要行如此之事,毁我朝一根柱石?”赵崇不等董泽出言辩解,又幽幽叹道。 “末将知罪,此事乃是末将一手策划,行凶之人也是末将亲卫,与他人无关。末将甘愿一命相抵。”董泽良久无言,再开口时也无一句辩解之言。 至于心中对于宋戴二人先是不尊先帝将领,后又累及魏帅的往事,以及耿耿于怀于二人本就是待罪之人,却登高位的现状和不满姚相隐退之后,渡海一系在朝中失势的担忧,又如何能说的进这位年轻的帝王耳中昵。 “将军一心为国,乃是忠良,但是临安一案却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朕知将军忠心,却也不想寒了戴卿,宋卿后人之心。青龙卫中大小数十员将校,皆是真壮士,可惜被朕养与临安城中已数月之久了。” ...... 第631章 关中战局 永平九年秋,调入滁州一线的步军老将董泽,外出巡视时,遭遇凉军探马袭击。百余骑亲卫死战之下,仅一名亲卫以及老将军两人阵亡! 消息传回滁州城中时,驻守城中的白虎卫主将魏剑秋正单人独骑的一身便装在南城外不时向着入城的官道上张望。听到麾下匆匆送来的军报,魏剑秋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忠心倒是忠心,就是脾气臭了点,此番倒是护住了一位知道转弯的同僚。” 旁晚时分,官道上才缓缓的行来了两骑。两匹骏马的马背上是两位衣衫翩翩的公子哥。一白一蓝,腰间具是跨着军刀。白衫公子年纪略长,面容俊朗,蓝衫公子双十年华,面容清秀的有些过分。 这正是赵崇和竹子两人。魏剑秋立即远远的驱马迎上,也不见寒暄,见面之后,只是如寻常入城的百姓一般下马步行,缓缓通过了曾经侵满了鲜血的城门洞。 “可惜了。”魏剑秋没来由的一句感叹,传入了赵崇的耳中,显的有些苍凉或者是遗憾的莫名味道。当然这位年轻的皇帝是明白自己的这位国舅爷的所指。但是却没有接话。 自己空降了两员老将前来,对于驻扎滁州以及寿州,扬州一线的数万玄武军将士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这十数座营垒和城池中负责指挥调度的将军们大多都没有变。两位前来坐镇指挥的老将军驻与滁州城中,与大军实在没有多少实际的接触。 以如今雍凉国力和军力的强弱对比来看,北凉主动在两淮一带大规模进攻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这十万步卒加上五千白虎卫分散驻守,就算没有大将能统一统筹指挥,问题也不算大。 “两淮一带,实在是不适合白虎卫驻守。但是更北方的茫茫平野之地是适合重骑驰骋的。只是最近数年,朝廷的钱粮不足以再支撑如此的战事了。前些时候,北凉王庭有意遣使者来朝,朕是允了的。可惜西边烽烟骤起,大都至今也都没有了下文。” 赵崇在通过城门洞的时候,走的很慢,目光在城墙,城门上寻找着刀剑的痕迹,甚至在城门洞内的时候,还特意的靠边伸出手掌去抚摸了一遍那些已经光滑如镜了的石头。 魏剑秋驻军滁州城时日不算长,但也不算短,虽是身着布衣,但是城门内外的守卒们总是认识他身后亲自牵着的神骏非凡的坐骑。虽不知道赵崇的身份,但是能和两淮驻军的主将并行的人物,怕也不会是个简单的纨绔子弟吧。 “大都的那位大可汗也是奸猾如狐的人物,此时怕也是再等西边的战事结果。不过既然李将军已经率军深入河套,将那位新上任的北凉南院大王的新领地搅了个稀烂,这战事在明年春来之前结果只怕已经不可更改了。 我这两淮一线十万步卒在寿州,扬州。一东一西,分出了十数座营垒,各有将校镇守,五千白虎重骑居中,也可策应。若是北凉不再增兵,末将别的不敢夸海口,却是敢代白虎卫以及十万玄武步卒向陛下保证,两淮之地必不会再失去一城一池。” 魏剑秋说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几位坚定。听的竹子一双美目不断的将目光留在这具魁梧身材的背影上。 “如此就好,朕来此地本也就是路过。看来穿城而过,在城北是看不到凉骑了。”赵崇点了点头,微微笑道。 “陛下当真要去关中之地?如今烽烟未熄,阿拉格上留又两万骑窥视京兆府,此去不带些护卫怕是不妥。不如末将分出千骑,一路护送......”魏剑秋脸上有些不着痕迹的焦虑,想要劝说,但是话刚说到了一半,就被赵崇微笑着挥手打断了。 “滁州兵力本就不多,分出千骑护卫与朕来说并无多少益处,与你却有大弊端。 朕先入襄阳,再入兴元府,过秦岭。有千骑人马速度上反而会受拖累,单人独骑速度应当快一些。应该能在关中落雪前出散关。”赵崇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行程。对这位大舅哥,自己还是可以放心的。 “李将军的西军,杂糅了控鹤,青龙等两万多骑。虽说有出自雍凉陇右民风彪悍之地的班底两三万骑在,李将也是军年轻有为,只怕也不太容易将这五万骑兵打造成一支足以对抗河套十万凉骑的精锐。 虽说此战,李将军出奇制胜,但毕竟入河套不过数千骑,不可能让阿拉格部伤筋动骨,反倒事对方留在关中的两万骑兵对分散布防的关中数十州都是极大的威胁。待其缓过气来,只怕关中河套之地将无宁日了。”魏剑秋对于关中的战事显得他有些忧心忡忡。 但是赵崇似乎不想在此时讨论关中的局势。而是看着眼前有些烟火气的市井看似随意道:“滁州以及两淮之地归王化之下不久,军伍强于地方乃是寻常,只是局势稳定之后,地方政务还是留给州官县令们去处置为妥。” 小小的滁州城内,如今经过休整,倒也慢慢的恢复了好些人气。市井的喧闹给这座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和一场瘟疫的小城增添了不少的生机。 一路行来,见城中秩序井然,巡视的军卒和公人装束的巡街小吏不时的出现在大街之上,让赵崇颇有些感慨道。听在魏剑秋的耳中,自是又另一番的味道。 “凌烟一切都好,业儿也时常说起想跟舅舅学骑马射箭。”三人一路言语不多,快出北门的时候,赵崇突然低声感叹了一句,然后就让魏剑秋留步了。这位白虎卫的主将停下脚步,停在了滁州这座小城的城门口,没有踏出半步。 看着赵崇和一位随从翻身上马后,渐行渐远,心中的滋味如何,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传令,将董将军遗体运回琼州安葬。”魏剑秋目送赵崇离开之后,回身的第一道军令就是安排这位老将军的身后事。 第632章 往事 秋意渐深,漠北的雪更甚去年,连带着河套一带甚至是关中早早的也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绵延千里的秦岭山脉像一只巨兽般隔开了八百里关中和狭窄的汉中平原。 兴元府城就坐落于汉中平原之上,规模不算大,但是位置上承接蜀中和关中的要道,历来都是驻守重兵,委任大将驻守的军事要塞。 数年前的那一场平定蜀中的战事之后,不仅留下了大将严成化坐镇蜀中不出,更是配备了其麾下猛将南宫藏以及五千陌刀手驻守此城,加上大雍军中流行般崛起的年轻骁将李文朗的骑兵,不可谓不重视了。 北面的关中被收入了囊中之后,北面防线的重心倒是被进一步的推进了数百里,如今重兵布防在关中以及陇右,李文朗,南宫藏以及司马英等大将也都被调派出城,倒是让这座曾经聚集了重兵良将的战略重地,变得萧索起来。 但是城中驻守的兵力也不算少,特别是李文朗等大将依旧是将家眷留在了后方。 由于北面的关中今年秋来又起战火,所以兴元府的城门外戒备的还算严格。远到而来的赵崇和竹子主仆两人牵着马匹进城得时候,还被例行公事的守城军卒拦下,特意仔细的验明了身份。 好在竹子身上倒是有几块可以保证两人同行的腰牌,所以也没有遇上什么大的意外。进了城之后,寻了一家门脸不大的前店后院的客栈就住了进去。 ...... 李宅规模不算大,不过是三进的院子。但是门前一对镇兽相传乃是朝中权贵所赠。让这座普通的宅院增色不少,加上主人在军中快速上升的职位,这所不起眼的宅子自然是成了城中地标一般的存在。 在这座不大的兴元府城里,问一声将军府在哪里,随便在街上拉住一位贩夫走卒都可以给你指出李家的位置来。 这一日的五更时分,大片的雪花飘了一夜未停,住在东厢房的李宅少夫人被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吵醒后,就再也没有了睡意。 “小红,几更天了?”睡意全消的将军夫人推开锦被朝着外间问了一声。十五六岁的侍女小红睡得正香,竟然没有听见主母的声音。 这位少夫人又侧耳听了一阵,似乎天地之间除了簌簌的落雪声外,就没有其他的声响了。不得已,这位出自宫中,以前也是伺候惯了人的女子只能亲自起身,随手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也不提灯烛,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厢房的外门。顺着抄手回廊,往前院走去。 行至半道上,果然见二进院落的那颗花开正盛的梅花枝头上停了一只瞪着愣生生眼睛的白色精灵。 女子停下脚步,一双眼睛盯着这只不速之客,竟在瞬间陷入了仿佛是没有尽头的沉思之中。 幼年的家中似乎也有这样数进的宅院,冬日里也有这般迎风傲雪开在枝头的红梅。只是这样的记忆终究是淡的不能再淡了。至于离家之后的种种,实在是不愿意再去回想。 相聚不过数步的信鸽转动着小脑袋,似乎是有些迷茫一般。突然震动翅膀,甩落了翅膀上沾染的雪花,才惊醒了沉思中的女子。 沉默良久之后,女子下定了决心般的轻轻伸出了右手,掌心上不知何时攥了几粒粟米。雪光的映照之下,那白色的精灵再次轻轻振翅,轻巧的落在掌心,低头啄食起那一粒一粒的粟米来。 女子动作轻柔的左手抚摸着白色羽毛,待掌心的精灵啄食完毕之后,才熟练的取下其腿上附着的极细小的一截竹管。然后右臂微微往外一送,浑身雪白的精灵顺势张开翅膀,数次煽动之后,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大雪的夜色中。 “真是个迷糊的妮子,不过迷糊也有迷糊的好处。”回到厢房的时候,侍女小红的微微鼾声依旧。女子轻声一笑,似是自言自语道,说完轻手轻脚的回了里屋,脱下披风之后,随手将如豆的灯芯挑亮了些,也没有去管手中的竹管,反是呆坐与床头,怀中抱着锦被,愣愣的盯着墙角木架上的一副盔甲又入了神。 这副盔甲乃是李文朗留在家中备用的军中配发的制式铠甲。和寻常军中将校所用之物,几无区别。李文朗在家中之时,都是收入箱中的。只有出征在外的时候,女子才会特意将之挂在房中。 ...... 清晨时分,女子早早的梳洗完毕,拜过正房的二老之后,便带着四女小红出了门去。 将军府的大门早早的被木讷的门房打开。一夜的大雪将院中的花木枝条压的有些弯。李大眼推开正房的大门,就见到门房坤叔正在院子中间不紧不慢的铲着厚厚的雪:“坤叔,这两边都有抄手回廊,这么大的雪,也没有人走这院子中过,你铲条路出来,有甚用处啊。” “老爷,这院子里的过道,总是要清理出来的。就算没有人走,活计总是要做的。”门房坤叔憨厚的抬起头,看着这位将军府的老爷,十分认真的回道。 “老头子,这么冷的天,开这么大的门干甚么?昨夜院中有些动静,这不天色一亮,就又带着小红出去了......”正房里面一道碎碎念的声音念叨着,话还没有说完,李大眼就连忙摆手制止道:“东厢房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依我看来,咱们的这位儿媳妇,横竖是不会做出什么对不住小三子的事情来的。” “唉,不让说就不说了。今年这小三子回来的可晚!这大雪都下了几日了,也不知道年前还回不回来了。该不是又领兵去和蛮子拼命去了吧。” ...... 将军府中的主母和侍女在街市上转了半晌。也没见买多少东西,只是在一家后院客栈,前院脂粉店铺的店里转了许久,甚至还被掌柜的请到了后堂去看据说是西域刚刚传过来的几样新奇的花粉,而将侍女小红留在了外堂等待了许久。 第633章 解脱 数日之后,深山中的陈仓小道上两匹骏马缓缓前行,马背上的骑士一身短打,甚至在外面还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羊皮裘外罩。 “公子,前面就是散关了。此次过关,我们用什么腰牌?”后面的年纪更小的公子笑着像前面那位更像是主人的公子问道。两人在外向来时以主仆相称。 赵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故意腾出双手紧了紧罩在外面的皮裘外罩。放眼前方,眼见再翻过一道山梁就是视野开阔起来的平野了。一座雄关如洪荒巨兽般的矗立在山道与平野的结合部。 远远的关墙上的旌旗招展,戒备森严的临战气氛让赵崇颇为满意。 竹子见赵崇没有回应,也不追问,手上的马鞭轻轻甩了个辩花,在空中甩出一个脆响之后,坐下骏马渐渐撒开了四蹄小跑了起来。两匹马奔行了约二十余里,才缓缓减下速度。 此时风雪稍停,晚霞映衬之下,一轮行将沉寂的落日竟然洒下万道金光,古道间的积雪再阳光的照射之下反射出微微粉色的光芒,和一片沉沉暮色相应成趣。 加上呼啸的西风,更显得山源辽阔了。 “公子,兴元府城中的将军府少夫人本是出自宫中。乃是太后为陛下留的一颗暗子,隶属鹰目,属于平日里不动得暗桩。此次我们如此召见,只怕那李将军再是嗅觉愚钝也会有所怀疑了吧。” 竹子没有看这几日里司空见惯了的景色。而是在下了最后一道山梁之后步入了平直官道,几乎和赵崇并马而行的时候,突然得问了一句。 这句话其实憋在心里已经数日,只是自己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赵崇的用意,这才在这个闲暇之时问出了口来。 “这算得上是暗子暗桩?当年太后主婚,可谓是轰动一时之事。稍稍有心之人,谁不知道这数年以来,出身琼州八万少年的军中少壮一派将校的家里几乎都有一位出自宫中的女眷。 本公子次来,不过是顺手为之。这样的鹰巢暗子,向来是激活过后便放弃的。对于她们来说,被夫家察觉到异常之后也算是一种解脱了。”赵崇对于这位身边的男装女子似乎是没有半点的隐瞒,总是愿意将心中所想用调侃的语气直白相告。 但是竹子愿意信几分,就不得而知了。果然竹子听完赵崇此言之后,便默不作声了。心中却无端的想着自己的解脱之日又是何时昵?姐姐如今在宫中替陛下执笔,想来寻常女子相夫教子的闲适是求之不得了。 而自己的最终处境恐怕也和姐姐相差无几了。 “走,进关。召集守将,发鹰信,问问京兆府外滞留的两万凉军如今在何处?”两匹马说话间,总算是赶在闭关之前到了关下。赵崇神情一肃,收起了平日里的随和。小声的对着跟在马后的竹子吩咐道。 “遵命。”竹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激的一愣,但是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双腿一夹马腹,坐骑轻快的越过了前面的赵崇,径直奔到了关城门外值守的一名小校面前。探手自腰间摘出一块军阶颇高的都指挥使的腰牌,朝着小校面前就递了过去。 “参见将军。”那小校先是见一骑奔来,心中自然是本能的戒备起来,但是看到递过来的腰牌竟是一名都指挥使的军牌之后,虽然心中依旧有些疑惑,这么年轻的清秀的公子哥,怎么会身居如此高位。但是身体却是本能给出了军卒见到将军时该有的礼仪。 “不必多礼,本将欲见守城将军。速速领路。”竹子也不客气的吩咐了起来。散关之内,如今的守将级别也正是一位都指挥使,所以这小校对于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将军,还是颇有些敬意的。 闻言立即亲自在前领路,将赵崇主仆两人一路领至城中守将的军帐之外。 不过盏茶功夫,数支带着短信的雄鹰便腾空而起。至于城中的兵力以及关中最新的局势,自有守将详细的汇报: 原本盘踞京兆府伺机窥视的两万凉骑也在南宫藏的严密防守之下缓缓退去。 一路自是攻破了数座城防破败尚未来得及整修的县城,所过之处自然是火光一片。京兆府衙门里的姚元兴的几案上已经堆放着数道呈报损失的函件了。无得力骑兵可用的小姚探花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狰狞来表述了。 陇右倒是无忧,数万西军分守之地都不见大队凉骑踪影,而远赴河套的李文朗部虽有零星军报归于京兆府,但是具体的详情仍旧不为人所知。 待到将关中局面了解清楚之后,赵崇再次发出鹰信,严令刚刚归于西军建制的一万余青龙卫以及一万骑控鹤军火速前往镇戎州听命。而自己也带上竹子,两人再次快马向北。 汇合了大军之后,赵崇亲自领军再次向北,前军探马的踪迹更是突出到了西平府一带。盘桓数日之后,才终于和北击河套,转战数千里的李文朗部取得了联系。 又两日,凉两军汇合。李文朗率西军五千骑北上一路转战归来时,尚有骑兵五千!只不过其中有了八百牧奴而已。紧追其后的阿拉格见大雍竟然有骑兵北上接应,也不敢再穷追,只得收兵循序不前。 此役至此,以凉军欲夺关中未成,反北李文朗突击河套,击破大小部族三十余部。损失部族牧民十余万!马匹十余万匹,牛羊等更是无法估算。一时间元气大伤。 而大雍关中之地被攻破之县城也是损失惨重,三座县城遭屠,损失人口不下于阿拉格部!战事之惨烈可见一般! 远在大都的阿亚迪眼见阿拉格吃瘪,心情复杂无比。对于阿拉格部族的损失心中自是有些暗自高兴,但时对大雍西军的一路突击也是心有余悸。虽是如此,手中的军令却是连连发出。将东线的对峙线主动后撤了百余里。凉骑几乎时背靠着黄河而守了。 第634章 是非功罪 关中的大雪被秦岭阻隔,使得邻近的蜀中,汉中,甚至荆湖等地全没有受到波及,依旧是秋高气爽。 经略蜀中多年的严成化一直关注着关中的局势,面对邸报上通报的数县被凉骑屠灭一事,心头巨震。要知道守在京兆府城内的可是自己曾经的心腹爱将。但是自己鞭长莫及,再说蜀中驻扎的精兵也已经被抽调的所剩无几了。 回军京兆府的赵崇率领着将近三万骑兵,驻马渭水北岸,铁马冰河边的猎猎军旗给担惊受怕了月余的京兆府以及关中的百姓门吃上了一颗定心丸。姚元兴再得知赵崇驻军渭水北岸之后,第一时间请旨后就派出人员前往那几座被凉骑破城的县城安抚幸存的百姓。 阿拉格自关中退军之后,连带着中路的由漠北南下的十万骑也安分了不少。背靠黄河,极少再有主动的出击和挑衅了。这就让镇守中路的冯哥暂时的松下了一口气来。 在面对赵崇召集京兆府议事的密信就显得轻松了不少。略加安排之后,只带赵元良以及五百亲卫就往潼关而去。准备汇合了潼关守将司马英等人一同跨入刚刚离开不过月余的关中。 萧瑟的京兆府外,自凉骑窥探离去后,依旧是狼藉一片。纵横的沟壑营垒的残迹触目惊心。 城内的秩序倒是丝毫不乱。府衙的大堂里,再次聚集了多名级别不高,但是军权不低的算是重量级的年轻将领。皇帝年轻,多喜爱年轻有冲劲的小将。使得军中一时间被少壮派出尽了风头。 其中尤其是以刚刚归来的李文朗为最。 司马英,南宫藏,冯哥等都已经可以算是老将了。再加上赵元良以及文官魁首姚元兴,大堂一边屏风上挂着的舆图前已经是围了五六人。 “此番凉骑退却后,关中就能过个好年了。”冯哥驻守的中路,此次面对的凉军颇为克制,特别是李文朗孤军北上之后,就更加消停了。所以此番关中的激战,只有他和麾下赵元良两人在做壁上观。 此时见到了鏖战几场的李文朗以及南宫藏,不免有些忍不住的调侃打趣道。对于短期的局势显然是十分看好的。 “可惜本将手边没有合用的骑兵,不然这两万断后的凉骑,怎能如此轻易的溜走,顺带还屠了我治下数县。西军北上,孤军突击倒是潇洒,只是以后陇右若是遭袭,只怕也是不屑于我等前往驰援的了。”南宫藏虽然在京兆府城内外和凉骑硬憾了数阵,但是始终没有战具明显的上风。 所以在和陇右西军有过“一旦有警,相互驰援”约定的前提下,由于西军没有驰援而被断后凉骑顺路攻破的数座县城一事上一直耿耿于怀。此时见到李文朗也在堂中,说话时明显是带上了不满的情绪。 以两人曾经兴元府共事多年的关系来看,出言如此露骨,可见也是不满的程度已经是积攒到快要爆发的程度了。 “我陇右骑兵只有五万骑,西军老骑卒尚且不到三万,其余两万余骑,半数是驯练数年却是甚少实战的控鹤军,半数是刚刚远调而来的青龙残军,其中青龙残军更是连正将都不满三成,如何能上阵和久在漠北的彪悍凉骑正面对抗? 况且陇右之地尚有数处要地需要分兵据守,如此算来可以出击的机动骑兵也不过两万余骑。就算是驰援京兆府城之下,正面对抗五万凉骑的胜算又有几分?” 李文朗对于南宫藏的言辞显然也是有些不满的,当即出言顶了回去。不过还算是理智的先将自己陇右西军的状况说了一遍。 “哼,李将军此番北上一路击破胡族大小三十余部,战功实在辉煌,本将佩服得紧。若是驰援京兆府,只怕这些功劳就不复存在了吧。”南宫藏也当即反唇相讥道。一点也没有听得进去昔日同僚的解释。 ...... 两人语气中得火药味愈来愈浓,使得冯哥,赵元良等人一时间全部停下了研究舆图,转而望向了言语交锋渐渐激烈的两人。 姚元兴一脸阴沉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赵崇带着竹子缓缓行来,远在回廊之上,就听到了堂中的争论。一步跨进来后,由于大堂外数十步内空无一人,也就没有人发觉赵崇的到来,结果就是赵崇一头撞进堂来,正好撞见了两员将领之间火药味十足的争论。 皇帝的到来,让争论一时间猛然停顿。赵崇眼光扫过众人,先看向的是冯哥以及赵元良,想到李文朗原本出身于朱雀卫,和两人颇有渊源,也就没有开口。 同样的和南宫藏颇有渊源的司马英也没有让赵崇开口询问。 接着看向了姚元兴,最终眼神示意之下,一脸阴云的姚元兴拱手弯腰略行了君臣之礼后,才缓缓出言道:“李将军此番战功赫赫,微臣佩服得紧,此一手围魏救赵,微臣虽是一介书生,也是看在眼里的。 但微臣唯一心痛的是四座县城被屠的惨状。” ...... “哼,这个阿亚迪,不仅不再后方支援我部,反而还再此时落井下石的要和南朝媾和。如此一来,本王岂不是要独自面对虎视眈眈的南朝重兵所形成的所有压力了吗!”京兆府衙大堂内气氛颇为紧张的时候,河套之内阿拉格的大帐内也是如此。 阿拉格引军回到部族不久,大都欲遣使和南朝议和的信函就通过快马送到了自己驻地的大帐之内。 让追击了一路,不仅损兵折将最后还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接应回营之后正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的刚刚走马上任的王爷阿拉格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接到大都的文书之后,信使刚刚离开就大发雷霆起来。 对着大帐内竖立的巨大的舆图,阿拉格赫然发觉自己的担忧不时毫无道理的,从图上看无论是西线的河套还是中线的黄河以南和南朝接壤的大部分地区,竟然都是自己新的牧场。而原来自己赖立足的漠北,由于二十万铁骑的南下,让大都的王庭乘虚而入,竟然再数月之间就掌控了大半去。 第635章 文武之争 赵崇召集西路就近的重要文臣武将们议事不过数日便放各位臣子们返回驻地了。对于南宫藏和李文朗的争论,也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倒是数日的功夫,远在临安的内阁一连专呈了数十道言官弹劾李文朗擅自出兵的奏折文书。 其言辞一道比一道激烈,更有甚者竟是明言此次用兵李文朗在河套以南肆意屠杀凉人部族给雍凉和议的大局造成了不可想象的影响。 赵崇深知内阁由孟杰坐镇,加上宫中还有一位有权代自己朱批奏事的水寒珊在,如此情况之下还是有这些转呈的奏折,说明临安的言官们已经蜂拥而起,让内阁都有些忌惮了。 原本姚元兴已经出言,赵崇也是准备对李文朗加以惩戒,让痛惜百姓的姚元兴和在京兆府下厮杀的有些郁闷的南宫藏顺顺心中的怨气。也有意让这位年轻气盛的西军主将好好收敛些好战之心。但是这些言官的弹劾奏章却是起了反作用,反是让赵崇临时改变了注意,只是罚了李文朗半年俸禄。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让姚元兴和南宫藏有些心寒。就连李文朗也同样如此感觉,所以返回驻地不久,略作安排后,就趁雪南返往兴元府家中去了。 喜的李大眼夫妇以及家中独守空房的将军府少夫人连日的张罗着杀羊宰牛。主人高兴连带着下人们也都心情大好,无端得了不少的赏钱。一家主仆喜气洋洋的开始准备过个热闹的新年了。 而赵崇却是进驻了京兆府之后,迟迟没有动身返回的意思了。一路陪着的竹子眼见得年关一天天的逼近,不觉的竟然有些思恋起远在临安皇宫中的姐姐了。 平日里一身的男装,在皇帝从原控鹤军中留下的三千骑兵充当的临时亲卫中颇有些显的独树一帜。 这一日手中捏着一枚细小的鹰信,快步直入已经临时腾出了正房的府衙后院。赵崇早早听到熟悉的轻重不一的脚步声,颇有些兴致的迎在了门口,远远见到竹子快步上前,嘴角微微翘起道:“怎么,临安内阁真是打算将这些言官的弹劾奏折有一道转一道的全部递到朕的面前来吗?” “陛下,此信却不时朝廷所发,乃是皇后的私印封口。”竹子直接递上了竹节,口中解释道。 赵崇微微有些意外,私印封口,说明是皇后私事。自己数年来数次外出,有两此历时破旧也不见皇后用鹰信传递私事。但还是伸手接过,往封口上一扫,果然是熟悉的标记。 微微用力捏开,取出小小的一片纸笺。内容倒是寻常,唯一有些意外的就是信中一笔带过的和驻兵滁州的魏剑秋有关的只言片语。不过是言及兄长至今未娶云云。最让赵崇意外的是信的结尾处竟然还加盖了太后的印鉴。 看来母后也是同意的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后是否有和正在宫中,有着“女阁老”之称的水寒竹透过口风。赵冲抬头看来看距离自己不过两步左右的竹子,嘴角的笑意更甚。 “陛下,可是宫中有什么喜事?”竹子见赵崇笑得诡异,竟然破天荒的在脸上飞起了两片红晕。口中半是掩饰一般的对着这位平日里也不见有多少帝王架子的皇帝问道。 “也罢,看情形你姐姐似乎也没有要私自替里做主的意思。既然不见你明确反对,朕就允了此事。只是魏家会给你个什么位置,朕就不好在插手过问了。”赵崇一言看过去,那里还不明白竹子对于信中之事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八了,于是用上了颇有些成人之美的语气说道。 “陛下......”竹子的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欣喜,但似乎又有些失落。至于失落的原因何在,就不愿意深入的去想了。见赵崇一时也没有要紧事吩咐,就扭捏着转身告退了。 后脚刚跨出,姚元兴就轻手轻脚的出现在了回廊中。赵崇回身入了正房,姚元兴紧跟着进门后简单的君臣行礼之后,便进入了今日的正题。 “姚爱卿今日求见,可有要是?城外被凉骑波及的百姓安抚的如何了?”赵崇自己坐在了上首之后,一指边上的交椅示意姚元兴坐下说话。口中先关心的问起了城外百姓的安抚工作。 “回陛下,除了京兆府北面的几座北攻破了的县城,其他地方影响不大。这是着几座县城的损失实在太大,场景之惨烈简直如人间炼狱。可恨的是那些言官竟然丝毫不见自家子民的惨状,倒是先替那北凉蛮族的被灭部族讨起了公道。” 姚元兴一开口就是那基座被攻破了城池的县城之事,在对于临安朝堂上那些言官做派的态度上,君臣两人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 “朕知道爱卿心中不忿,是怨朕对李文郎处罚的太轻了吧?爱卿若是处在朕的位置上,或许就能理解一点朕的难处了。首先但从军事上看来,李将军的处置无疑是最佳的方案。 只是付出的代价是几座县城里被屠灭的无辜百姓罢了。说句硬心肠的话,我大雍的子民数量何止十倍于凉人。爱卿出仕以来旧居西陲,但是朕之本意,还是想要让卿带着权柄入阁的。所以爱卿还需要尝试将眼光放在整个雍凉对峙的大局之上。” “微臣多谢陛下栽培。但是微臣以为,爱护百姓和雍凉对峙博弈的大局并不冲突。况且边军将领如今的军权在手,权柄相较与建隆朝之前,扩大了何止数倍! 李将军虽得陛下青眼,本身的军功也算显赫,但是像这般的不得朝廷军令,就擅自启衅得做派已经不时这一回了。若是继续发展下去,这五万西军到底姓李还是姓赵,可就不好说了。” 姚元兴叹了口气,回想起关中烽烟骤起之时自己给与李文朗得那封急信。虽是言明将军可以相机行事,但是心里更多的还是希望他骑兵驰援京兆府的本意被那位李将军毫不犹豫的抛之脑后,心中的不安就一直没有缓和过来。 此言一出,几乎是不打算和那位年轻将军再继续和平共事了。 第636章 马市 永平十年的新年,在经历了数次波折之后,还是渐渐临近了。安静下来的关中恢复了些祥和宁静。战后余生的百姓们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八百里关中失陷数十年之后,再次回到大雍版图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经历过大雍朝天子临朝的多是些上了年岁的老人。年轻一代都是生在凉人治下,对于朝廷王师的到来,大多都是麻木的旁观者。 反倒是更西边的陇右等地被凉人欺压已久的羯族羌族的后裔们最先感受到了大雍朝廷的善意。由于当地的汉民人口已经极少,陇右的大片牧场,在被收复之后,自然的划分给了熟悉这片土地,并且善于放牧的羯族羌族等后裔族人们。 而大雍朝廷所作的不过是设置州县,派出官吏驻军来管理和保护他们。 当然牧场上养出来上等骏马,是需要每年上贡的。只是代表大雍朝廷驻守此地的西军征收的骏马数量,相比于凉人统治时期的压榨程度来看,要好的多。 李文朗的西军也正是依靠着这片土地上优良的骑兵兵源,才得以在历次的战事之中每有战损总能快速的补充到足够的后备骑兵。从而保证了西军强大的战力一直延续到了王朝的后期。 而富庶繁华的渭河平原上,在凉人撤退马蹄下逃得生路的曾经的凉人牧奴们,特别是年轻的后生们大多早已经忘记了耕种的作息规律。使得朝廷不得不大力封赏有军功的军卒们。 将渭水两岸已经荒芜了数十年的大片无主的肥沃土地分给了有功的军卒,使得这些军卒们第一个想法就是接上自己远在千万里外,守着或是贫瘠或是狭窄土地的家眷们来到这片自己开拓出来的土地上。 这一点,无论是西军还是驻守关中的步卒们,都得到了主将以及地方官府的大力支持。一时间江东荆湖,蜀中,甚至是琼州都有百姓拖家带口,向着这块刚刚插上了大雍龙旗得土地涌来。 有了这些军卒家眷的带动,总算是让曾经富庶的关中开始渐渐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华来。 新年渐渐临近,赵崇依旧滞留京兆府。平日里没有政务的时候,总喜欢独自在城内微服巡游。领略这座曾经的圣朝古都风采。间或的出城遛马,最多也不过数十里即还。 这一日姚元兴如往常一般的在午后来前来求见。却是十分罕见的吃了闭门羹。更让姚元兴意外的是之后的一连数日都是如此。负责护卫的临时亲卫的值守都指挥使面对这位关中第一重臣也是三缄其口。 ...... 距离京兆府千里之外的定西城内的马市里,档口最好的一家马坊的主人是一名面容粗犷的狄姓中年人,单名一个康字。身材壮硕的不似汉民,据周边的马贩子们私下相传,此人身上有一半胡人的血统,至于到底是凉人或者是羌人和羯人的血统,就不敢多说了。 加上这位定西城内最大的马贩子不仅能自陇右当地的羌人,羯人那里可以收购到大量的马匹,更是有本事从更远的长城外贩来大量的凉马,所以对于这血统的闲话,相信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档口里每日前来订购马匹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开始都是民间役使的驽马为主,渐渐的随着名气的越来越大,开始有人定起了好马。但是好在数量一直不大,所以李文朗对于此等小事只当作是一些稍稍大些的家族内纨绔子弟们的炫耀攀比罢了,并没有如何的放在心上。 这一日,早市已经快散了的时候,一名精瘦的汉子度进了档口,指名要见档口的主人。伙计们见是前几日来买过马匹的主顾,也就通报了主家。狄康闲来无事,正在后院饮酒,见伙计来报,没有多想,既然是老主顾,就让伙计将客人领进后院,自己亲自接待便是。 不过片刻功夫,客人便被伙计带到,来人精瘦异常,一双眼睛透着精光,跨进后院当即向主人抱拳道:“狄掌柜,今日颇有雅兴啊。” “这位客官,说笑了,请上座。”狄康一面请客人落座,一面又吩咐伙计道:“速速上茶。” 待到茶水伺候完毕,来人才缓缓开口道:“狄掌柜,最近真是生意兴隆啊。” “哈哈哈,这都是托各位客官的福,赏一碗饭吃罢了。客官此来不知有何需要?”狄康展颜笑道。 “小可这里有桩买卖,就是不知道狄掌柜能否吃的下。”来人也不再客套,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后,一手轻轻敲击着桌面笑道。 “哦?客官请讲,狄某虽说只是一介商贾,只要是力所能及,一定会让客官满意。”狄康见来人说的郑重,当即谨慎的问道。 “听说狄掌柜可以弄到塞外的凉马,我家主人正好想要一批良驹。至于价格吗,狄掌柜的尽管开口。”来人看似说的轻松,但是一双眼睛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了狄康的身上。仿佛要从对方细微的动作间看清对方的底牌和虚实一般。 “良驹岂是易得的。客官可将条件说清楚一些,在下也好掂量掂量本店能否满足你家主人的要求。”狄康心中一动,难道又是那家纨绔想弄匹骏马炫耀乡里了吗。如此倒真有一匹好马,只是这价钱怕是要稍稍往上提一提了。 “我家主人的条件不多,只要三岁口左右,煽过的公马,若是有稍加训练过,不容易受惊的最好。至于数量吗,有多少要多少。可以分批交货,但是第一批最少要五百匹。”来人一见狄康神情的变化,心里瞬间明白,自己所说的“一批”被对方理解为了“一匹”。于是张口就将自己的而要求说了一遍。 “这!”狄康听完心头大震。这那里是什么纨绔要买好马啊。这要求和军马也相差无几了。而且数量还如此巨大,陇右的家族怕是没有如此的胃口。难道是新近才还乡的戴家或者李家? “狄掌柜可是有什么难处?或者是担心我家主人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人间狄康迟疑。以为对方担心自己的购买实力,连忙问道。 第637章 大鱼上钩 “好马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客官准备在那里收货?如此规模的马群,是不可能赶进定西城马市里来的。”狄康低头思虑片刻后,再抬头时,气质神情一变,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其心中暗想的是,自己为宋家办事,遇上好马也是常事,但是这客商胃口如此之大,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面上还是装作一副面对大主顾临门的严肃感觉出来,想着先试试是哪路神仙再说。 “狄掌柜这么大的买卖,可别告诉在下,只有这么一个圈马的地方。若是方便在下愿随狄掌柜城外田庄一行。当然这里是我家主人的一定诚意。”来人见狄康一脸严肃的问起了交接的细节。心中知道此行多半是不会空手了。 当即趁热打铁的问道,口中一边说,手上也没有停下,熟练的自怀中摸出了一叠银票,按在几案上,向着狄康的位置轻轻的推了过去。 “既然如此,狄某也不绕弯子了,客官想看田庄上的牲口,某这就可以安排。”狄康眼光扫过那叠银票,见最上面的面额和估算的厚度,大约也有两千多两白银了。 心中暗自默算了一下,按照定西城如今的马价和一成定金的行规,怎么的也可够百余匹好马的定金了。于是哈哈一笑后回道。笑声过后,又往堂外喊了一声:“备马。” 不过片刻之后,即有伙计上前回话说是马匹备已经好。狄康当即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向堂外一引道:“客官请。” “狄掌柜请。” 两人出了堂外,见马坊的档口处早备好了两匹还算雄健的壮马,翻身上马之后,便往城北行去。 狄家城北的田庄距离城门颇远,管辖着足足有千余倾的土地。但是每年耕种的不过半数,余下的土地似乎就任由其荒废了一般。但是细心人靠近了才能发现,余下的那大片的土地上长起来的并非只是荒草,而是马匹牛羊等大型牲口喜欢上口的牧草。 田庄之内自然也圈养了大批的马匹牛羊,田庄更像个规模不小的牧场。两人驰马而入,在狄康的带领下直接到了马圈边上。那位前来买马的客官抬眼一看。顿时被眼前在马圈里悠闲的吃着精料的马匹数量和质量看花了眼。 “怎么样,这批马都是刚到不久的凉马,都是着专人驯化过的熟马,可还入的了客官的眼?若是合意,这两百匹凉马就算是有主了。”狄康见来人神情有些恍惚,心中暗自得意不已。口中却好像漫不经心的说道。 “好马,都是好马啊!若是在下没有看错,这批马拉入军中,也是能够直接装备骑兵的良驹了!我家主人全都要了。敢问价钱几何?”来人毫不掩饰兴奋之情,连声夸赞后问起了马价来。 “哈哈哈,想来客官也是个难得的大主顾,好马卖给行家,也不算辱没了这些良驹,至于价格嘛,就按照本地大宗军马采购的价格,白银一百两一匹,如何?”狄康哈哈一笑道。 “来人!”狄康哈哈大笑之后,突然一声断喝。只见数十手持利刃的庄客应声冲了出来,将来人团团围住。庄客的手中赫然都是精良的马刀。狄康右手一伸,自一名庄客手中接过一柄狭长锋利的马刀,轻轻一晃手腕,一个漂亮的刀花过后,马刀刃口上摄人的冰冷便抵在了来人的颈项间。 “狄掌柜此事何意?”来人神情也不怎么显的慌乱。平静的看着对方挽出刀花之后,再将马刀抵在自己面前。在此过程中浑身纹丝不动,只是低头看了看颈项间的利刃后冷声问道。 “哈哈哈,看客官识得这批良驹都是军马。俗话说好马配好鞍,骑兵光有坐骑没有马刀如何能行。这次请出大雍军中制式马刀,是想请客官一观,若是有意,可请贵东家一并前来,本坊可将良驹与马刀一起交割,客官意下如何?”狄康握刀的手丝毫没有松懈半点力气。 口中冷冷的解释道。也不管自己的解释对方是否能够听的明白。 “狄掌柜好功夫,今日在下认栽。要杀要刮随便。何需多言。”来人显然也是一身的硬骨头,马刀加身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客官若是还指望着身后吊着的三十骑能前来营救,那么在下就不得不奉劝一句阁下还是早些死心的好。想必也瞒不住客官的眼睛,某这些庄客,虽然有些上了年纪,但是一旦跨上马背,就凭你带来的三十骑样子货,实在是不够塞牙缝的。 狄康正得意间,猛然听到一阵轰隆的马蹄上响起。 “速去查看!”狄康脸色大变,立即对着数十庄客中为首一人喝道。那些庄客早在马蹄声传来的瞬间,便已经纷纷后退,想要堵住出入马圈的基础通道。此时闻言,更是冲出了十数人,准备挡一挡来骑的速度。 但片刻之后,刚刚冲出去的庄客便有快速的退了进来。狄康心中巨震,自己田庄上养的这些庄客可不是寻常的护院,十数人联手,对上寻常的闲汉数十人也不会后退一步。今日如此狼狈,只怕今日的麻烦不会小了。 庄客身后跟着的自然是速度极快,片刻便进了田庄的骑兵。 三百骑全身甲胄的骑兵便如一阵旋风般的冲了过来。分作数股,自数处通道处疯了疯了涌入。手中平举的是三百具让人毛骨悚然的神臂弩。 “本将乃是西军都指挥使章平,场下之人速速束手,若是稍有反抗就地格杀!”三百骑兵涌入之后,族位宽阔的通道上的骑兵纷纷驱马让出了一条狭窄的空间,只见一位将领模样的骑士缓缓驱马上前,出现在了狄康的视线之中。 眼神扫过场中错愕的庄客以及手中马刀尚且没有离开买马客商身前的狄康,冷声喝道,声音冰冷如寒风。看其身后骑兵剑拔弩张的神情,没有人会怀疑自己一旦稍有反抗的动作,他们在下一刻就会激发手中弩机的决绝。 第638章 贩马案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兴元府,阴冷的北风呼啸了数日,眼见是又要下雪了。 李文朗归来十数日,这一日的晚间,刚刚陪着父母用过晚饭,年轻夫妻二人回到东厢房的时候,就见侍女小红急匆匆跑了进来。 “小红,这几日厢房里都不用伺候守夜了,你下去偏房里歇了吧。”见小红有些慌张的模样,柳氏颇有些不悦的道。 “回主母,门外有跨刀的家丁来寻老爷......”小红细声怯怯的回道。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李文朗在一旁出声道:“哦,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说完转头一脸笑容的对妻子柳氏道:“这几位家丁,等闲是不会主动过二门来的。一定是有什么要事,我去去就来,夫人房中捎待。” 柳氏闻言双侠微红,低眉顺眼的轻声道:“正事要紧,夫君但去便是。” 李文朗随即转身往厢房外行去。出了厢房,又转上回廊,在二门上就遇上了等待在此的一名家丁亲卫,当即问道:“有何紧要事?” “回将军,属下刚刚收到急报。定西城外兄弟们盯了数月的马贩子今日有了异动。章将军已经将之全部拿下了。不过对方似乎也不是寻常势力。单是军马就搜出了两百多匹。更有配套的军中正在使用的制式马刀两百口。 一起被押回来数十名庄客也都不是寻常的百姓,虽然还没有开口,但是看其掌纹虎口,显然都是常年握刀的老手。章将军特发来急信,请示将军如何处置。”亲卫立即将刚刚收到的急信内容简要复述了一遍后,便默不作声了。 “眼见的就要过年了,也不让人安生吗?城北的田庄是谁家的产业,可曾查清了?”李文朗大步往二门外走去。顺着回廊一直走到和大门连在一起的一溜倒座房内。一进门就低声问道。 这数间房子本是做仓储之用,但是李家乃是新户,连下人也只有一名侍女和门房坤叔一家三口。李大眼夫妇一辈子勤俭,那里能习惯让人伺候,李文朗本要多卖几位下人会给父母使唤,无奈老夫妇死活不肯,也就只能作罢了。 其余的家丁都跟着家主在军中厮混。加上主人也没有存下多少家底,所以只用了两间给门房坤叔一家使用。剩余的三间正好空着,给跟着李文朗归家的单身家丁们使用,这些家丁平日里都是跟在军中,是侍奉在李文朗身边的军汉。 军伍中的汉子,对于住处从来是不挑剔的,十数人挤在里面倒也不算太拥挤。至于其余隶属军中的亲卫当然是住在城中的军营内的了。 李文朗到了房前,早有亲卫家丁迎了出来。 “回将军,章平将军刚刚查实,田庄的主人名叫狄康,也是定西本地之人,但似乎也是刚刚归乡不久,他身后的主人似乎是宋家。田庄是王师入驻后,姚大人典卖无主荒地的时候才又狄康出面购置的,占地颇广,约有千倾。 但是今年秋来的时候,也只是开出了一半左右,剩余的一半早在数月前就被洒下草种,看来是不准备耕种的了。而且就在将军孤军北上的时候,那狄康却从塞外赶回了两百多匹好马,养在田庄之中。章平将军派人去那狄康的马坊里购置了几回驽马才得以混进了这出田庄。” 前去报信的亲卫也跟进了房中,仔细的回答道。看来对于这座田庄,西军早就盯在眼中了。早在阿拉格南下关中之前,陇右等地有商队出塞,带去大量粮草等草原急需的物资时,李文朗麾下驻守定西的章平就有所察觉。 及至后来西军探马暗中发现了这座不同寻常的田庄之后,就一直在章平的掌控之中了。为了查清是谁在做这资敌之事,才放任军马顺利入了陇右。此时既然已经查清了狄康身后时宋家在撑腰,自然是要收网的了。 “好,立即回复章将军,立即严加审讯,挖出那马坊掌柜身后之人。宋家吗?没想到送老将军之后,子孙实在不济。身为忠臣之后竟然做出这等蠢事。务必要拿到铁证,本将自会亲自上本奏到兵部和陛下面前。 ...... 与此同时定西城内的宋家大宅里,大管家杨叔急匆匆的跨进了书房,一脸慌张的说道:“家主,不好了!” “杨叔莫急,有什么大事慢慢说来就是。”这杨叔乃是在宋家三十多年的老人了,虽有特权,可以不经通报出入内宅和书房等宋家最为紧要的地方。但是三十年里,好像也没有用过几次这样的特权,依旧是和其他家丁下人们一样,事事通报的。 所以宋令仪对于老管家的反常行为十分意外,但还是和气的问道。 “马坊的狄康今日带着一位客商去了田庄上看马,结果刚刚又田庄上的一名伙计来报,说是又数手持马刀,甲衣鲜明的西军骑兵突然冲进了田庄,将此次刚赶回来的好马以及马刀全部收缴了去。 庄上的老卒庄客也都一个不剩的被押进了军营去了。那伙计也是临时出庄,才躲过了的。”杨叔定了定神,才一口气将事情说的明白无误。 “如此,狄康等人性命当时无忧。也怪我等行事不密。如今之计,怕此事难以善了了。杨叔你且派人用心打探,看看军营里有什么消息,立即老报于我知晓。”宋令仪想了想,半响才吩咐了一句。然后就挥手示意管家先去操办了。 书房里的宋令仪恢复了平静,似乎一点也不太担心狄康受刑不住回供出宋家来。只是心中再一次的感受到了西军骑兵的精锐。哪田庄上的数十名庄客可不是寻常庄客,那可都是跟随父亲在战阵之上打滚过无数回的老卒了,是如今宋家立足陇右用来撑起焖面的支柱力量。 竟然被三百骑兵毫无察觉的就靠近了庄园,并且一个冲锋就将之缴械了。 看来是该去见一见,几乎同时归乡的,约定好同气连枝的戴家了。 第639章 西军的怒气 数日前离开京兆府的赵崇此时端坐在定西城中最大的客栈后院里的一座独门独户的别院里。侍女竹子亲自端着个餐盘轻手轻脚的进来,将饭食细心的摆放好后,就伺候在一边了。 “城外今日可有什么消息?”赵崇举箸之际突然出声问道。 “今日下午,西军约三百骑突袭了城外的一处田庄。看样子是件大案。驻守定西的章平将军可是亲自上阵了。”竹子被赵崇突然出声问的一楞,随即将刚刚得到的消息简单说了出来。原本是打算等赵崇饭后才汇报的,因为赵崇向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 “哦?什么时候地方上的大案都要驻军出动骑兵了,巩州难道没有公人差役吗?定西城难道就没有治理一方的官府吗?朝廷好像也没有给他西军军政一体的权力吧?”赵崇听到西军驻守本地的骑兵都出动了,特别是驻军的将军亲自出马之后,微微有些怒意。 “公子,明日还继续往兰州赶路吗?”竹子站在一边,半响没有作声。直到赵崇自己平复了歇心绪,用罢了饭食后,才轻轻收起托盘,临出门的时候低声问道。 “不必了,就在这定西城看看风景吧。你去联系一下城中的鹰目暗探,查清楚是什么样的大案,值得西军如此大动干戈。”赵崇摆了摆手,便让侍女退下了。 独自一人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也没有显得轻松多少。愣在原地,良久才缓缓起身,几步度到了雕花的窗边。信手推开窗子,入眼的只有四周高耸的围墙,和渐渐加深的暮色。内心深处没来由的生出几许疲惫的感触。 想着当年自己年少,在风雨飘摇之中仓促蹬位,距今竟已是过去了十年!当年海上辅佐自己的一文一武两位重臣,如今已是魏帅阵亡,姚相退隐。 总觉的当年海上退敌仿佛就在昨日! 可明明如今的大雍国力经过十年的修养生息,已经恢复了大半,就连一向凶悍异常的北凉也在边境之上收敛了许多。但是自己内部的纷乱,应付起来似乎比之单纯的抗击凉蛮还要困难的多! 先不说朝堂之上和自己分歧不断的群臣,单就是军中,就隐隐分出了数个派系!出身皇家亲卫的将军们和第一次南渡的军卒自然成了一系,为首的将军就有冯哥,罗天睿,魏铠,董泽等人。 出身琼州守备军的又是一系,好在严成化留在了蜀地,久不沾军权,使得麾下的南宫藏,王浩然甚至是司马英等人都与之疏远了许多。 琼州应招的数万少年,如今军功在身的也有不少已经崭露头角,这批少壮派的代表,无疑就是李文朗了。 二次渡海的军卒们自然又是一系,只是如今宋,戴两人都已经化身黄土,可是他们身后,那数十名大小将校,自己还是不放心的养在了临安。就是担心一旦分散开来,万一遭人算计,就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但愿自己滁州一行之后,能让这些有些心凉的将士们感受到朝廷或者说是皇家在处理那次临安城内发生的大案时的艰难选择吧。这一切源头,还要看自己此次的陇右之行,其实说是去兰州,但是赵崇自己直到,这有着宋戴两家故居的定西城才是自己最重视的地方。 ...... 陇右产马,是大雍如今仅有的一出可以持续出产战马的地方了。加上又是雍凉对峙的西线最前沿,不时会有小规模的刀兵相见,也为凉马入中原提供了可能。 大雍的骑兵,在编制之内的如今还有三支,白虎卫数量有限,对战马的需求虽在品质上有些要求,但是在数量上一直不算大。其余两支就是西军和朱雀卫了。 西军驻守陇右,早在李文朗驻守兴元府数年时,就兴建的大雍唯一的可以持续出产战马的马场。待到西军进驻陇右之后,更是将马场的规模扩大了数倍不止。 加之李文朗驻守兴元府以来,每年都会北上“取马”所以西军的战马一直不缺。除了最初的万骑,后续扩军和合并控鹤,青龙残军的时候,从来没有让朝廷操心战马的问题。但是最近数年也以此为由,再也没有给朝廷和兵部上供过一匹战马了。 似乎这座不断扩大的马场已经成了西军的私有之物。也使得朝廷再一次的失去了稳定的战马来源,甚至是面对朱雀卫正常的训练损耗和小规模的零星战损后的补充要求,都渐渐不能满足了。 西军的理由也算是能站的住脚。西线年年秋来都又战事,今年更是面对了五万铁骑的威压。能顶住就算是军功卓着了,若是朝廷再施压,伸手要马,只怕西境就会有不稳的危险。好在李文朗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少壮派将领,异心倒是不会有。 可是圣恩眷隆之下,不免会产生些骄纵之气!使得陇右只有西军兵威而没有了朝廷的法度和州府牧民了。 不得已之下,年轻的皇帝想起了家族久在陇右的宋家和戴家。 ...... 宋令仪匆匆密会了戴家之后,便回府静待老管家的消息了。宋家的伙计小厮打探了数日,也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是军营中正在对狄康还有数十庄客严加审讯的章平,又一连接倒了数封来自兴元府的信函。 李文朗数日没有接到章平审讯有进展的汇报,心中自是有些怒气。直接下令驻军去宋家拿人了。面对那座刚刚失去家主,自己曾经奉命登门送去谥号的家族,李文朗没有一丝的犹豫。 处理的军伍痞气十足!只是声势虽大,倒也没有为难女眷,只是数百骑兵围了宋宅之后,带走了宋令仪一人。 李文朗更是在下达抓人命令之后,亲自将此事写成了两本奏章,一封送到了临安兵部。一封直接送到了赵崇暂时停留的京兆府!直言宋家归陇右后行事不法,私自贩卖军马,运粮草出塞资敌等数条大罪。 第640章 临安与长安 永平十年的新年之前,西军主将的这道参了宋家后人的奏折一入临安,朝臣们顿时一片大哗。但是由于赵崇已经秘密西进到达了定西城,所以送往京兆府的奏折被安放在了府衙的案头,无人翻看了。反倒是远送临安的那一封,被兵部尚书阅后,递交给了内阁和宫中。 最终赵崇拿到手的是水寒珊用信鹰发往定西的抄本。再结合竹子查探回来的消息,哪里还不明白案件的原委。 但对于宋家的涉案,赵崇自是不便亲自出面的。毕竟宋家为自己办事不是朝廷授命。只是宋家和皇家甚至是和皇帝个人的口头约定。知情者不过只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鹰首一人而已。至于用粮草换马是否恰当,就凭各方各自解读罢了。 朝中言官们大多都是弹劾宋家卖国的行径,文辞之激烈,就是将宋家满门抄斩估计都不能让他们如意。但也有聊聊数人言及西军的种种,越过地方官府,插手地方事务,终究不是武人该做的事情。 其口吻和姚元兴多少有些类似。只是言官们多是没有证据,全凭一张嘴随意风闻发挥罢了。 赵崇冷眼看着内阁和水寒珊转递过来的,全部都堆在了一处的文书,奏折,不置一语。等了数日才发书与孟杰,要求内阁以及六部重臣西进京兆府,商议此事。此举更是让满朝文武大感意外。 这眼见就到了新年了。不仅皇帝不按套路的出京城不归。竟然还拿这么一件算不上惊天大案的事情来让众多大臣西行数千里。这在朝中大多数的文臣们看来简直就是儿戏! 要是按照皇帝的要求,六部重臣以及阁臣全部西进,等于是将大半个朝堂都搬到了京兆府了,留下些按律做事的低阶官员在京,朝廷还能否顺利运行都是难以保证之事了。 再说京兆府的环境怎么比的了暖风熏人的临安城!况且京兆府所在的关中,北面就有十万虎视眈眈的蛮凉铁骑在,这些在朝臣们眼里,那里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只有孟杰以及少数武将们慢慢的品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来。 西军,甚至是中路的冯哥等人,对此也都是颇为赞同的。言官们自然也渐渐有些明白了皇帝的意图了。那些待惯了临安的文臣们才不愿意放弃刚刚在繁华之地上歇下了的脚步。千里迢迢的再往西去风餐露宿。 一时间案情本身倒反而没有多少人在意了。剩下的就是对于皇帝要求朝臣西去口谕的争论了。说是争论,阁部以及吏部礼部的堂部衙门里几乎天天都是言官以及各台,寺,监等部的各级官员们上书请愿的集结地了。 扰得孟杰一时间头大如斗。最后索性关起门来,不见来访的各级官员了。 此事甚至都惊动了在深宫多年不出的太后:一帮有些门道的官员们自己不便进宫,纷纷谴有诰命在身的自家命妇们入宫给皇后,太后“请安”不断。 皇后虽有些不耐烦,但好在精力还算充沛,应付起来也还得体。只有太后年事已高,没过几天就不得不传出懿旨,着命妇们不许随意入宫了。 朝臣们如此喧闹不堪的时候,退隐多年的姚秀夫的宅子外迎来了一位老书生。 来人一袭布衣长衫,深冬腊月里的,竟然捧着一柄折扇前来。让正在门房闲坐的二管家差点以为是来找姚相爷求字画的穷酸老书生。好在来人布衣长衫下的身姿颇为不俗,让看人下菜惯了的二管家本能的谴人捧着光面的折扇就往后院请示去了。 半响不到,正当二管家在大门边上的门房里陪着身姿看似不俗的来人闲聊,准备套些话的时候,只见老相爷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二管家瞧见老太爷迎到了大门前,早悄悄的退后了几步,让出了位置。心中暗道好歹自己这双眼睛还有些用,没有怠慢了贵客。能得老相爷亲自出门相迎的那里会是一般的人物。恐怕整个临安城里也没有几位的。 “难得孟兄光临寒舍,愚弟迎接来迟,恕罪,恕罪!”姚秀夫归家数年,但是中气似乎较之在朝堂之时要更加十足了。迎到门前的时候,抱拳笑道,声音爽朗开怀至极,可见姚秀夫的心情是十分不错的。 “姚相爷折煞小弟了。小弟听闻相爷府里还有些荆湖一带出产的好茶,所以才不请自来,想要讨盏茶喝,倒是叨扰相爷清静了。”来人微微躬身还礼,口中也是呵呵笑道。 “孟兄请!”两人礼毕,姚秀夫右手一引,便将来客往书房方向请去。言罢见二管家也在,当即又吩咐了一句道:“速去后厨,午时传一桌清谈酒菜来。”说吧一挥手,便将二管家打发下去了。 “如此叨扰,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人呵呵一笑后也就不再客套。笑言毕,就随主人往书房而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有着当朝阁部第一人之称的孟杰了。此时来访,其意自是不言自明了。 近些年来,在赵崇的刻意推行之下,内阁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分量一日重过一日。其日常的运转职能等,已经不再只是装饰的部门了,而是和当年的相府有些类似,甚至是将六部的架构都隐隐置于几位阁臣之下了。 四位阁臣的品级最低的也是从二品了。比之六部几位新任尚书的三品衔,明显是要高出一级了。 所不同的时当年的相府乃是左丞相一人为主,连右丞相的意见也没有多少份量,而如今的内阁里光是阁臣就有四人之多。 虽说孟杰这位首辅的位份更重一些,但是其余三人也还是有些话语权的。如此一来,处理军国重大之事的时候,也能群策群力了。 “孟大人,朝政繁忙,怎么有暇来鄙府见我这个闲人了!”凉人进到书房,落座后,姚秀夫呵呵笑问道,好似自己对于如今临安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之事半点也未曾听闻一般。 第641章 风雪飘摇 “姚相爷可别再消遣小弟了。这临安城中已经沸反盈天了,相爷如何还要顾左右而言他?愚弟此来,还请相爷指点迷津啊。”孟杰见姚秀夫故意消遣调笑,口中苦笑一声,说起话来也就直截了当了。 “孟阁老久在朝中,对于朝局定然是洞若观火,那里需要我这个山野闲人再多言啊!来来来,尝尝这茶汤。这要是再落点雪,凭栏赏雪,喝酒品茶就更妙了。” 姚秀夫见这位曾经的同僚似乎有些急切,呵呵一笑之后,伸手一指刚端上来的茶盏笑道。 “还是老相爷好雅致,可惜今年临安雪落的实在有些晚,这眼看就到了年跟上了,也不似往年那般早早的在冬来之初就雪慢西湖。不过要说这茶还是老相爷的喝法颇为别致。 只用沸水冲泡,茶汤苦未尽甘即来,个中滋味果然与别处不同。”孟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切,当即顺着姚秀夫的手掌,看向几案上的茶盏,顺手捧起,浅浅的饮了一口之后不住的感叹道。 “哈哈,老朽也是闲来无事,另辟蹊径而已,但也只限知己好友不嫌此饮法清苦,老夫才愿意献拙而已。此茶老夫虽以为好,但在陆圣言来,山南之地,却是襄州、荆州次于以峡州。 再说这水,陆圣也有言在先: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而老夫这水,山水,江水皆不得,只能以最下的井水冲泡,实为憾事也......” 姚秀夫说起茶道来,一时有些停不下来。孟杰也只好静下心来,陪着聊了半晌。直到管家前来提醒主人,前厅酒菜已经备好,姚秀夫才哈哈一笑邀请孟杰移步前厅。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曲折的回廊中,孟杰看似随意的再次问道:“大公子高中探花后入蜀,到如今已有些年头了吧?” “那小子,先去了蜀中,屁股都没有坐热又去了兴元府,如今更是混了个关中监查使,也不算个什么正经的位子。好在没有给朝廷捅下什么篓子,所以老夫也没有闲功夫去管他了。”姚秀夫依旧是哈哈笑道。 “边地清苦啊,姚大公子能一待数年,这份韧性也是极为难得的了。眼下内阁只有四人,按照陛下的心意,阁臣向来是设单数的,所以还是需要在朝中选拔一名年富力强的能臣入阁的。”孟杰先是一声夸赞,然后话锋一转,言外之意,算是极为明显了。 “老夫闲在家中,也听说了陛下秋来时又出了临安往西去了。难道如今年关将近,御驾尚在关中吗?”姚秀夫没有接孟杰的的话,而是有些担忧的问起了皇帝的行踪。 “确实如此,前几日驻守陇右的小将李文朗,上奏弹劾宋老将军家人一事想必老相爷也是知晓的了。陛下为此事还特意传口谕让微臣携六部大臣西去京兆府商议。 此事已经被御史台的言官们骂的沸沸扬扬了,就连深居后宫的太后也受到了影响。只是太后仅是关闭了宫门,依旧没有传出半点态度出来。不知老相爷以为陛下此举是何用意?” 孟杰见姚秀夫开口问起皇帝行踪,当即将憋在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想在这里再验证一番自己心中所想。 “唉,我们这位陛下啊,当真是有魄力的,再假以时日,必成一代雄主! 孟大人心中难道不认为陛下此举,乃是有意恢复京兆府在前朝的盛况吗? 可惜的是地利的条件尚不成熟,北凉王庭的一道加封南面王的诱饵就将一头饿虎谴到了我朝的卧榻边。让八百里关中的头上时刻悬了一柄利剑。这些个年轻的君主,当真都没有堕了父辈的威名。北凉新可汗如此,我大雍边地压力依旧不小啊!” “老相爷之意是陛下有意迁都京兆府?”孟杰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是口中问出之后,还是有些震惊。八百里关中虽好,但是北面毕竟和北凉直接接壤。一个不慎,凉骑就能直入腹地,想要建都,何其不易啊! “陛下之意恐怕是定都长安!”姚秀夫颇有些深意的回道,特意将京兆府说成了长安。自己人虽就已不在朝堂,但是但就迁都一事,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佩服何期待的。毕竟那座长安城,曾经是中原引以为傲的圣都! 至于说家中长子能否入阁,自己还真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自家的儿子有多少份量和本事,自家知道。凭着他的才学以及久在边地的历练,一旦回朝,还担心没有个锦绣前程吗! 若说陛下当年不是有意为之,好端端的如何会将个新科探花郎放在边地,以当年大雍的人才储备来看,绝对是暴殄天物了。 “陛下果真有此雄心,身为臣子,当不避艰险鼎力助之。还望姚大公子和几位要好的御史在此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孟杰神情一肃。瞬息之间便品出了姚秀夫口中所说的长安何京兆府之间的区别。 联想到朝中也有几名言官的口吻和姚元兴在京兆府赵崇面前言及西军之时的态度极为相似,当即言道。 “哈哈哈,孟大人误会了,犬子虽出仕数年,但和大人交往极少,往后有机会相交,孟大人当会知晓,犬子向来不是愿意结党营私之辈。这一点倒是深合我意。” 姚秀夫闻言,知是有些误解,当即解释道。 “原来如此,哈哈哈。看来这京兆府,还真该走一遭了。” “孟兄,请!” 临安城,在孟杰动身之后,飘飘洒洒的竟然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来。 ...... 千里之外的兴元府,李文朗接到了来自东线的一天军情邸报。上面的一天简短的消息,让这位身体健壮如牯牛的少年将军只觉得胸口间如遭锤击。硬生生的压下翻腾的气血,一双眼睛似乎要瞪出血来。 还没有想好如何向双亲开口,赵崇召集臣属京兆府议事得招数又到了案头。刺案本就是由自己上报,如今要商议,自然不会漏了自己得了。正好自己也想亲赴定西,看一看章平审讯那位狄康以及数十庄客的结果如何了。 第642章 跋扈少年 横竖这个新年,是不能留在兴元府的宅子里陪伴双亲安然度过了。好在大哥一家已经将琼州的一切变卖处置停当,日前已经抵达兴元府的家中了。李文朗望了一眼滴水成冰的窗外,心中莫名的有些感概。 十四岁从军,自军营偶遇贵人,得赐军刀开始,这十余年的时间,并没有将这位憨厚的少年打磨的圆滑起来。相反的原本不甚明显的棱角反而越发的分明起来了。 遇见不平事,腰间军刀向来是忍不住的,何况是这种不顾自己貌似北上厮杀正酣的时候,在自己背后给敌人送去继续的粮草等物的自己生平最恨的资敌行为。既然已经被自己挑开了盖子,那么就不是能够随便结束的了。 只是临行前母亲的欲言又止和父亲对母亲多言的斥责,让李文朗心中不免多了一丝不安。可是妻子与自己向来是聚少离多,使得膝下至今只有一女,这可能也是母亲不满的一个原因。看着随兄长一起远道而来的几位侄儿侄女,李文朗的心里也有了几分期待。 至于二哥的事情,既然尸骨已经和一同阵亡的寻常琼州出身的士卒们一起送回了琼州,为了让双亲过个好年,就只能暂时隐瞒了。好在大哥在自己临行之前赶到,两兄弟通好了气,应该是不会让母亲感受到异常的。 最后才是妻子柳氏临行前留在自己耳边的嘱咐。 只是李文朗不明白,一向不参合自己军务和公事的妻子,这一次为什么一反常态的反复叮嘱自己万万不可和陛下置气。更不能丢下刚刚稳定下的陇右和关中,安然呆在兴元府的宅院里度过这个新年。 自己分明感觉得到,妻子对于自己的归来时何等的雀跃,对于自己即将的离开是何等的不舍。 ...... 数日之后,一路跋涉的李文朗终于在“路过”定西城的时候,给自己稍加休整了半日。 “将军,情况有些复杂了。”驻守定西的章平早早的在城外迎接李文朗,在见到自己主将的第一时间,就急切的向这位年纪尚不及自己的主将汇报道。 “案情复杂?难道这十数日的时间,你连一个小小的商贾都没有审的清楚?此事铁证如山,会复杂到那里去?”李文朗端坐在马背上,没有理会前来迎接的几位地方文职官员,手中的马鞭一指说话的章平,怒气冲冲的责问道。 “回将军,那狄康依末将看来,不像是个寻常商贾。骨头颇硬,是个刀架脖颈也不皱眉头的硬汉子。至于那些庄客,末将倒是打探清楚来历了。他们都是当年宋老将军身边的亲卫。当日若不是兄弟们人数占优,加上骑兵对上下马了的对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只怕想拿下他们,还是件颇为费力的事情。” 章平连忙将自己所虑和盘托出。 两人一人端坐马背,一人躬身在马前,和那几位文官稍稍隔开了十数步的距离。俩人之间一连声的对答,让文官们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上马,去你营中再详谈。和谁学会的坏毛病,给本将搞出这样的迎接仪式有什么用?”李文朗憋了一眼其他几位,口中低声的嘀咕道。说完半点官场上的理解惯例也没有顾及,没有上前和前来迎接的巩州官员们稍加寒暄,就径直驰马进了城门。 章平也连忙招手让亲卫牵来坐骑,翻身上马后对着一同前来的几位文官拱了拱手算是略微招呼了一声后,就跟着主将的马蹄进城往自己城内的军营赶去。身后两人的数百亲卫轰然跟随,竟是将踏起的阵阵尘土和着西风留给了数名巩州文官。 “这等武夫,竟然跋扈至此......” “西军自进驻陇右之后,何时将地方的政令和州府官员放在眼里过?就连这此陛下亲自过问的宋家资敌大案,一众人犯不也是西军自行解押的吗,至今还放在军中审讯,至于州府官衙,连个招呼都没有......” “列位同年,还是噤声的好。这位军爷可不同寻常。想我朝向来是文左武右,可这位,听说当年是际遇逆天。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做到镇守一方的位子上。不过要说本事,军功,却是也是没得挑的, 当年驻守兴元府,可是听说年年北进关中,马刀上可是沾染了不少凉人的血腥。有了这些功劳,再加上背后的靠山,所以如此跋扈一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列位,请回吧。咱们人微言轻,还是不趟这趟浑水的好。”一众年轻的州府官员们也没有在城外逗留多久,便各自带上随从出城了。这定西城,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 定西小城之内,那座唯一有别院的客栈里,赵崇有些百无聊赖的望者窗外的高墙,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晌午时分,竹子就匆匆归来了。 “事情办的怎么样?朕的虎符在西军中可还好用?”竹子轻盈的脚步声停在赵崇耳中,不等竹子开口,就知道事情自然是办的不差了。但是赵崇还是嘴角微微翘起,随意的问道。 “自然,西军主将虽是姓李,可是其中将校出身皇家亲卫的不计其数。自然不会出现不停调派的现象。”竹子轻声回道。 “那就好,既然那小子已经进了城,你这就去他营中,先将宋大公子带回来。至于案件的调查,还是转交地方州府来办吧。边军,该做的就是抵抗外辱而已。”赵崇说完挥了挥手。 竹子缓缓退下,出了客栈。门外自有出身皇家亲卫的西军将校十数人静立不语。加上各自随身带来的亲卫,足足有数百骑。惊的客栈掌柜拨打算珠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直到竹子翻身上马,一行甲士奔腾离去后,才不停的抬手抹去停不下来的汗珠。 李文朗在章平的中军帐中,听见营中喧哗,出账一看麾下十余位驻守兰州等地的将校,在没有自己诏令的情况之下,猛然顶盔贯甲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顿时愣住了心神。 第643章 君臣再见 李文朗前番虽是负气离开京兆府,但是自己的驻地上还是做了安排的。特别是兰州更是足足留下了一万五千骑兵,可谓是驻守的重中之重。但是自己这才离开不到一月,再踏足定西城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原本应该驻守兰州,严防北面敌情的十余员将校齐齐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心中一股无名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当即怒喝道:“如等身为军中将校,何敢如此擅离职守,难道本将的军法是摆设不成!” 面对主将的暴怒,十数位西军将校皆是低头不语。竹子上前一步,一手平举着赵崇随身携带的一半西军虎符皱眉道:“西军主将李文朗听令!” “末将在。”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李文朗猛然见到西军虎符,瞬间明白了麾下反常举动的原因所在了。但是怒气并没有因为见到虎符而有所消减,反而更盛。自己的军事部署方案都是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经验。 陛下的这位侍从,单凭一枚虎符便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部署扯的七零八乱。 要知道陇右一地,东接关中,北面更是直面十万凉骑。兰州一地加上自己部署在平凉的一万五千骑,就像是一副巨大的闸门。一旦凉骑异动,两边可以快速的反应,从而让陇右和关中腹地上分散的军卒们从容的集结。 如今兰州城内驻军的将校几乎被抽调出来一半。万一北面有警,将校不足,如何能做出迅速反应?这简直是在拿陇右的安全儿戏! 心中虽是如此不满,但还是连忙本能的单膝跪地,跪在了虎符之前。 “传陛下口谕,西军即日起专职陇右一地军务。其余诸杂事一律转交地方州府处理。营中所押嫌犯等一律移交州府衙门。”竹子见李文朗跪倒在虎符之下,当即高声宣布道。听的李文朗眼皮直跳。 李文朗憨厚不假,但绝对不是愚蠢。此时心中猛然记起了临行前妻子柳氏的叮嘱,半响才回过神来,立即朗声答道:“末将遵命。” “请李将军速速将此地事宜安排妥当,陛下在城西客栈等你半日。”竹子见李文朗听命,也没有再说什么,丢下十余名将校和一句话后转身便走。留下一众将校和李文朗以及章平等人呆在营中。 “将军?涉案的一干嫌犯如何......”章平见竹子走后,有些拿不准注意,下意识的向李文朗问道。但是话未说完,就被主将打断道:“陛下的口谕没有听清楚吗?速速将疑犯移交巩州府衙。 尔等听令,今日开始,地方事务,一律不得插手,速将此令遍传西军各营各地。” 说完也不再停留,而是匆匆招来亲卫,上马缓缓出营。远远的跟在竹子身后,往城西的客栈走去。 军营距离客栈距离不过两三里,转过两条大街便到。 “李将军交出佩刀后,还是自己进去吧。”竹子在别院门前停下了脚步。转身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但身体并没有将故意挡住的院门让出来。 客栈的别院里,赵崇刚刚吐纳完毕,正浑身舒爽的时候,院门外响起一道憨厚夹杂着不忿的拜见声:“末将李文朗求见。” “李将军就不必交出佩刀了。”赵崇的爽朗的声音传了出来。竹子闻言,也不再坚持。一个撤步,让出了院门。李文朗停下解了一半佩刀的左手,右手轻轻推开院门。只见赵崇一身长袍静静的立在院落正中,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门口。 “末将拜见陛下。”李文朗离家时一身便装,只是腰间的佩刀没有离身。此时见皇帝如此,当即跪拜道。先前心中的不快和不忿那里还有半点踪影。 “文朗,京兆府一别不过月余,朕刚才似乎还听到你声音里有些不忿。怎么?是在埋怨朕处事不公啊,还是埋怨朕插手西军军务?”赵崇脸色瞬间严肃起来。这样的变脸让李文朗十分的不适。当然也就没有回话,只是低头不语。 “你个蠢货,前番才让你亲自给宋老将军送去谥号,这就要翻脸了吗?翻脸之前如何也不想一想。你的这道奏折一上,让朕如何决断?让天下人都看到朕的刻薄寡恩吗?还有你李大将军自驻守兴元府开始,每年秋季的北上‘狩猎’,那一次时提前和朕,和兵部打过招呼? 你说路途遥远,驿传太慢,朕给你军中配备的信鹰难道不会用吗?还是说,你西军兵强马壮了,心里就没有了朝廷,没有了朕! 这一次更是发展到了不顾关中危局,一意孤行的地步,如此得罪了关中,陇右所有的文臣,你觉得你还能稳守此地吗?”赵崇见李文朗闭口不言,不禁怒火上涌,抬起右脚,一脚揣在了李文朗的肩膀之上。 口中骂起来,才觉得这小子越骂罪过越多。但是心中却是明白,眼前这位自己青眼有加,一直袒护的年轻人,定然是不会辜负朝廷和自己的期望的。人心,只要看准了,是绝对不会变的。 “末将知错。请陛下责罚。但是宋家之事,还请陛下下旨详查。宋老将军乃是为国战死,所以末将才更加不能容忍其后辈之中有卖国资敌的败类出现。”李文朗一个趔趄,差点翻到。勉强稳住了身形后,讷讷回道。前半句认错的态度,让赵崇心情稍稍好转了些,但是后半句倔强的表态让赵崇又是火冒三丈。 “详查个屁。带上朕给你自兰州抽调来的将校们,立即给朕滚去平凉督军。朕的数位阁臣和六部重臣不日即将到达京兆府,朕在和朝臣商议大事的时候,不希望听到北面有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赵崇难得的爆出一句粗鄙之语,挥手就打发这位冥顽不灵的家伙退下了。 “末将遵命。”李文朗推出别院大门的时候,伸手弹了弹辈赵崇踹过的肩膀,后背挺的笔直。 而别院里最幽静的一间客房里,宋令仪有些忐忑的坐在其中。 第644章 诡异军令 训斥完李文朗的赵崇匆匆而回,伸手推开房门,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宋令仪的眼前。手中握着一份得自滁州的邸报,看日期显然是一份一两月之前的旧报了。宋令仪抬眼目光所及,顿时有些发懵,但化石片刻就大礼跪拜了下去。 ...... 君臣两人商谈足足有一个时辰,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赵崇安静的在听宋令仪对于如何在陇右养马的设想。赵崇偶尔发问,之后便是不住的点头。临别之前赵崇将手中的邸报递给了宋令仪,口中似乎是随意道:“宋爱卿若是有暇。代朕将之转交戴家。这陇右之地推行马政一事,朕就交予两位了。” 宋令仪拜谢而别。 分别送走了李文朗和宋令仪之后,竹子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别院。正房里,赵崇有些孤单的身影辈灯烛的火光拉长了许多,印在雪白的粉壁之上。 “都送走了吗?时候也不早了,兰州城就不去了吧。算算时间,我们回到京兆府的时候,临安的孟爱卿他们在路上不出意外耽误的话,也该快到京兆府了。这三千多里顶风冒雪的路程,真是难为了那帮文人的身子骨了。” 赵崇嘴角微微一弯,笑问了竹子一句之后,没等竹子回答,又自顾自的推算了一下孟杰等人的行程来。 “回陛下,孟大人虽是书生,但是早年也曾戎马杀敌,想来这几千里路还不在话下。 末将自京兆府西行前,就收到消息,说是孟大人一行已经快马抵达池州,上了早早候着的水军快船了。依据冬季快船逆风的速度估计,怕是需要月余时间才能抵达襄阳。再取道陆路,想必能赶在年前到达。” 竹子回想了一下一路上收到的情报,认真的推算了一遍低声回道。 “那就好,我们明日动身,取道平凉,顺便也一路看一看北面临近的凉军的情况。” “属下这就安排一下沿途的暗卫,先替陛下打扫一遍沿途,以保证陛下的安全。 倒是不知李将军能否保正平凉以及宁州,坊州,同州一带的安宁。”竹子对于这位年轻将军倒是有些好奇。心中所想也就不经意的流露了出来。 “朕何尝是想要他保住北面的安宁。关中一地的防御,被朕一分为二,渭水沿岸的沃野和陇右一带的山岭分开,李文朗驻守陇右,防区只到平凉。再往东就是南宫将军的防区了。 凉骑冬日里行军不易,即使冒险南下,选择进军京兆府方向的可能倒是更大一些。届时,李文朗就是想出兵拦阻,也必须要先请示京兆府的姚元兴得到授意之后才能行动。毕竟朕如今在京兆府中。像前番那般的擅自出兵,路上请示的情况,因该是不会有了。 所以,要想保证京兆府的安宁,平凉以西的驻军,不时的北上骚扰才是好的选择。一旦李文朗子在平凉有所动作,以凉骑的性格,必然会有所反击。至于反击的力度和规模,就看李将军下手到何种地步了。 所以朕私自抽调兰州驻军中半数将校补充到平凉一带,就不是想让他稳守,而是想让其在孟爱卿一行到达之际,给朕向北面闹出点动静来。” 赵崇对于竹子也没有什么隐瞒,哈哈一笑之后,就将心里的盘算说了出来。如此一说,倒是让竹子更加的迷糊了。不由的有些好奇的问道:“陛下,这是为何?” “关中局势不紧张起来,朕哪里有接口西留不归?让孟爱卿他们亲自看一看,朕才好坚持在京兆府举行朝会啊!” “陛下,是想迁都与此?”竹子一脸的惊讶过后,又接着道:“迁都于此,临安的朝臣,数万禁卫军以及他们的家眷势必使要跟着西迁的如此至少也是十数万人的规模。可是京兆府城小,粮草也不足,如何能支撑的住如此巨大新增人口的消耗?” “八百里关中,如何就支撑不住一座大城?当年前朝不也建都于此,那万邦来朝的盛世不也是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来的吗?”赵崇豪气顿生。似乎八百里关中大地上已经是锦绣一片了。 “可是京兆府距离河套最南面的北凉新封的南面王的牧场不过百里,此地即国门,如何能让国度陷于险地?如何能让陛下立身险地?”竹子对于赵崇突然迸发的豪情,似乎没有多少感觉,心底的不安却越发的强烈起来。 “对,说的不错,此地就是国门,天子不守国门,谁人来守? 当初大雍立国不过数十年,北凉铁骑一路南下,致使我朝国都三陷,天子数次南狩!此等屈辱,朕如何能允许重演?所以朕心中早有誓言:从今以后,朕就守在此地。若是朕的将军们再次被凉骑一路追赶,那么在这京兆府城之下,朕会陪着他们止步于此,哪怕后果是身死国灭。” ...... 定西城距离京兆府官道距离约有千里。两人只乘快马,一路风餐露宿,不过是十数天的路程。及至抵达户县驿的时候,距离新年尚有半月。而孟杰一行乘水军快船自池州抵达襄阳也不过用时月余。 上岸之后,自是换了马车,沿官道北上,准备取道商周,翻越终南山,入京兆府。按照目前的速度,新年之前抵达京兆府绰绰有余了。 李文朗自拜别赵崇之后,便带着十余位出身皇家亲卫的将校一路奔赴平凉。有了主将以及十余位将校的加入,平凉驻扎的西军一万余骑一时间成了西军五万骑中,各级将校足数配齐的唯一一部。士气自然是空前的高涨起来。 主将李文朗望着满营士气高涨的军卒,一时间反而有些愁眉不展了起来。陛下亲自给的军令是保证北面的平静。可是军卒的士气如此高涨,一旦凉骑有哪怕是零星的挑衅,只怕都极容易如火星蹦落火药堆里的剧烈效果。 “孟大人到达之际,保北面平静。陛下要的难道真的之事一个平静?可是自己的防区明明直到平凉,再往东就是南宫藏的步卒防区了啊!本将一人如何能保的了整个关中北线的平静?”李文朗脑袋里回想的是赵崇恼怒异常时给自己的军令。 第645章 后院不宁 永平十年的新年,终于在京兆府城里的一场又一场的小型朝会里悄然过去了。新年的味道平淡的自皇帝赵崇到六部的几位尚书,谁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热情。 被李文朗一纸奏折捅上朝堂的宋家资敌一案也在巩州府衙里草草结案了。这些个地方的文官,是最擅长观察风向的。虽然未见那一方有明确的表示,但是结案的结果,却是让赵崇不住的点头。 至于跋扈日久的西军和那位炙手可热的年轻将军的心意,在此种境况之下,在这些官员们的眼中,就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案情的经过和其中的真相,没有人愿意出头过问。就连刑部和大理寺也装聋作哑的没有像巩州府衙要求查看卷宗,连接案情。最终在李文朗眼中比天还大的大案就这么轻易的不了了之了。 宋家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时被西军抓捕了的狄康以及哪数十庄客也都全部安然返回了宋家的田庄。 和宋家同时归乡的戴家似乎也是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和松家在明面上也开始频繁互动了起来。 陇右西军把控的军马场,也在姚元兴的亲自把关之下,开始剥离了西军的影响,最终依据在关中地区推行的新马政的策略,马场的管理和运行都被推向了民间,只是出产的军马被朝廷严格控制,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了各支需求不断的编制骑兵军卫中了。 自此陇右出产的军马开始被朝廷把控,而先前宋家和戴家私下里所为的小规模的贩马动作,被大规模的养马所替代。 此项改制,使得陇右的军马产量逐年提升,并且繁荣了百余年。养马的范围也随着西军西进的步伐渐渐扩展到了河西,直至西域。战马的品质也在十数年之后,能够比肩北凉的凉马了。 一切都似乎在顺利的推进,就连赵崇“一意孤行”的定都京兆府,并欲恢复前朝圣都长安称谓一事,也没有遭受到御史言官们如何猛烈的抨击。因为自从孟杰一行进入京兆府的第一日开始,来自北面的平凉等地的军报就没有停止过。 朝臣们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迁都的必要性了。相比较于临安的安逸繁华,京兆府城在经过数十年的凉人牧马的经历之后,破败的有些厉害。想要恢复到昔日长安盛况,怕是没有几十年的努力,是想也不用去想的了。 当然迁都乃是一见重大的决策。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是极为繁杂的。光是数万人口的顺利迁入,就是一件不小的考验。 ...... 寒冬腊月之下的平凉一带,白日里的阳光下,都是阴冷刺骨,更别提伏在马背之上不分昼夜的向北刺探情报的探马军卒们了。 但是主将似乎是铁了心的不想让军卒消停的安然过新年。自从月余之前突然亲率十几名将校进驻平凉大营之后,这些最精锐的探马们就没有消停过。 虽说这点风寒对于久居边地的西军最精锐的军卒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架不住询月之间,不见停歇的行动。而且对面的凉骑也不是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太平公子兵。往往是西军略有挑衅,对面就会毫不犹豫的组织最少也是百人队规模的反击。 甚至有数次出动的都是千骑队的规模,让李文朗麾下应对的都指挥使都以为北凉骑兵要不顾风寒的南下了。 好在有主将坐镇,营中有一万多骑新老西军,全都是能上马厮杀的。这样的兵力让西军的将校们心中底气十足。 赵崇对于李文朗这一次的反应,应该是十分满意的。虽然每次在和孟杰等议事的时候,口中总是怒骂李文朗无能,但是那位年轻将军的屁股还是牢牢的坐在西军主将的位置上。西军的骑兵依旧是不时的像北袭击,挑衅。 西军的急报也几乎是隔三岔五的就用快马送到赵崇的几案之上。如此时间一长,随孟杰西进的朝中官员们再也不提请陛下还都临安的话了。反倒是主动的协助有些手忙脚乱的兵部开始协调西军袭扰战事的后勤和诸多补给等杂事来。 工部尚书也开始在孟杰的授意之下,开始规划扩建京兆府城。 相比于大雍在关中一带的局势,刚刚立足河套就垂涎关中沃土的阿拉格,在出兵未捷反而被李文朗亲率五千骑兵在其新领地里杀了个通透之后又无端的被李文朗不断的在边境一带挑衅袭扰而终于有些恼羞成怒了。 背后的大都和王庭面对南面王的困境,不仅不给与支持,反而是在背后小动作不断。让阿拉格心中的不满也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向滞留在黄河北岸,和大雍东,中两路大军隔河对峙的十万骑兵发出了西归河套的军令。 如今就在等着春来雪化之时,道路方便骑兵行军后就要收缩兵力全力防备西军和背后的大都王庭了。 阿拉格的擅自行动,北王庭的密探探知之后,阿亚迪也没有过多的愤怒。只是平静的调集军马,准备补充阿拉格回军之后,边地兵力的空虚。凉骑兵力不足,就着力拉拢了几位原本南朝投靠北凉,并且麾下兵马尚有实力的数名降将。 在北凉王庭丰厚的赏赐诱惑之下,大雍几位降将蠢蠢欲动的准备填补阿拉格撤军后的河北之地。 数月之后的永平十年的春天,天气回暖的要比往常早上十数日。北凉内部的兵力布防在大雍的眼皮底下缓慢的推进。限于粮草辎重的制约,东线的魏剑秋,魏铠,和中线的冯哥,赵元良等人都没有大的动作。 李文朗的西军面对兵力增加到了二十万骑的阿拉格,一时间压力剧增。不得不采取了守势,主动北上的次数也迅速的减少,乃至停止了。 偏偏在此时,来自西南大理国和归附于大雍的乌云部双双遣使来朝,使臣先至临安,觐见赵崇不得后,就转到西进。 双方的使臣在大雍的小朝会之上互相控诉起对方的野蛮行径来。 第646章 大变局 雍凉双方对峙已有数十年,按照以往的经验,都是每年夏收过后,秋高马肥时节,凉骑才会蜂拥集结,多路南下。 自从大雍退过了黄河以南后,南下的王庭停步驻足大都城之后,整个北方西起西域,南至辽东,几乎尽丧敌手了。如此的敌袭就几乎难见了。如今关中之地的收复,也使得双方的探马斥候们再一次的在探查军情的时候形成了犬牙交错的态势。 赵崇坐镇关中久久不愿归朝,反而是强令阁臣以及六部近半官员在一个冬天和半个春天里陆续西进。大有要将整个朝堂搬到京兆府城里来的架势。原本群臣中多有反对之声,但是李文朗一封接着一封的军报送到朝中之后,以诗句不稳为由的赵崇就压下了反对的声音,开始强行实施自己心中所想。 如此一来,君臣上下都只能是一心操持了。内阁几位阁臣的态度也渐渐明确的开始支持起这位年轻皇帝的理念来。开始想要理顺由迁都带来的一系列的内部的繁杂的军政和民生问题。 再加上如今唯一的属国大理和第一部归顺朝廷的湖人乌云部的双双来使。整个朝堂之上,更加没有多余的心力来应对北方的强敌了。好在东线有魏剑秋,魏铠两人,步骑配合得当。中线有五万朱雀骑兵和各地已经成规模了的州府备军在,倒也不用像北凉刚刚崛起时的那般担心了。 西线的兵力更是雄厚,不仅有坚守潼关的司马英,还有一手操练数万玄武步卒,为京兆府屏障的陌刀将南宫藏,以及大雍少壮派将领中最炙手可热的年轻将军李文朗的五万西军,整个雍凉接壤地带的边防还算是非常完备的。 所以整个冬季里,大多都是李文朗的不断北上袭扰,对方的反击就显得次数极少了。 冬季的关中以北地区,一片冰天雪地,就连鹰巢安插下去的眼目们也都冬眠一般的,轻易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传回了。 直到春来的时候,阿拉格南下的二十万铁骑几乎全部集中到了黄河的那个巨大的拐弯下面了。李文朗面对如此兵力,压力可想而知,经管已经下达了死命令,不许大队骑兵再向北哪怕一步,但是心中依旧是日日担忧不止。 生怕对手的铁骑突然滚滚南下,以自己麾下分散数地的五万骑兵的兵力,仓促之间是很难应对的。若是平日里还好,自己的五万骑兵可以灵活机动的寻找战机。但是这次却是不能! 因为在他的身后,皇帝赵崇距离凉骑集结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过数百里。在凉骑全力奔袭之下,这点距离,不过是骑兵两三日的攻击路程。所以只要赵崇在京兆府一日,那么无论凉骑如何汹涌,自己都必须挡在进城的官道之前。除非自己已经被那二十万铁蹄踏成肉泥。 对面的阿拉格似乎还没有从严寒的冬天里苏醒过来一般,只见他收缩兵力,却不见有任何想要南下的迹象。这样的局面让赵崇的心里更加的疑惑了。 “李将军还是没有军报送来吗?”暂居京兆府衙后院的赵崇面对前线探马和鹰巢眼目在春来之后,才姗姗来迟的将草原南下的二十万凉骑已经全面收缩,集结于关中当面的南河套一带的情报时分重视。 对于骤然严峻起来的西线局势,赵崇心中也是震惊不已。最心急的时候,甚至是一日数催。这一日的晌午时分,再一次放下手中沾了一半赤红丹砂的狼毫笔锋,向伺候在室内的竹子问道。 “陛下,李将军已经将西军全部兵力调集在了兰州至平凉一线了,各州县备军也全部提高的战备。南宫将军的数万步卒也已经牢牢的守住了河套南下京兆府的数条通道。至于军报,都只是寻常的官话,并没有什么新的敌情和新的战事结果。” 竹子闻言,只是如实的汇报着自己接收到了的消息。虽然对于鹰目再冬天里的表现也十分不满,但也没有过多斥责。 “今日是孟大人当值吧?”赵崇对于李文朗以及南宫藏一起摆出的防御态势,并不十分的满意。只是兵部尚书葛光以及经通兵略的阁老孟杰不约而同的支持了两位将军颇为保守的排兵布阵。所以赵崇也就不再多过的去干涉了。 但是心中对于阿拉格的异常举动还是有些难解。在消息没有更新的情况之下,自然的是想到了内阁首辅孟杰,也想听听这位经历丰富的老臣,对于对面之敌反常举动的看法。心中也清晰记的内阁在入驻京兆府后不过半月,就开始恢复了在临安时形成的每日都有阁臣值守的习惯。 只是临安时,值守的官衙设在宫中。如今就在京兆府衙门里,划出了数间厢房而已。好在距离赵崇居住的后院不算太远,一旦有事,召集值守的大臣前来商议要事,也十分便捷。 “回陛下,今日厢房里值守的确实是孟大人。”竹子轻声回道。 “好,索性在这里也是闷着,不如去找壶茶水喝,顺便问问阁老对于阿拉格的举动有什么看法也好。”赵崇双手搓揉着,站起身来。一面将搓热了的双手又放在嘴边再哈了口气取暖,一面似乎是有些调笑一般的对着竹子吩咐道。 天气虽已经是春来,但是寒气还没有褪尽。室内铺设有火龙,所以颇为温暖,但是一出门,外间的风依旧有些刺骨的。竹子见赵崇打算出门,也不去劝说应该保持些君王气度,想见臣子,谴人召来便是。而是轻手轻脚的拿起一件狐裘大氅,给赵崇裹在身上后,再伸手推开了正房的大门。 辅一推开,一股冷风便见缝插针般的将外露的衣物吹的冰冷。俩个人下意识的裹了裹外衣。 其实两人都是熬炼过筋骨的武人,对于这点严寒,还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顶风出门后,穿过几步回廊,临时划归内阁使用的厢房便近在眼前了。 第647章 拒北必先安南 阁部的门前连守门的下人也没有安排,就这么虚掩着大门,仍由赵崇主仆两人径直跨了进去。赵崇主仆武道修为皆是不俗,所以靠的极近时也没有惊动在里屋会客的孟杰。 赵崇远远听见里屋不止一人,也做不出门外偷听的事来。当即故意加重了些脚步,算做是提醒里屋的孟杰等人了。 “老臣不知陛下亲临,未有远迎,请陛下恕罪!”孟杰猛然听到脚步声,当即起身往外间一看,见是赵崇亲至,连忙作势就要跪拜。此处虽是几间厢房,但是自从暂时划拨给内阁做阁臣值守之地后,寻常是不会有外人前来的。 除非陛下身边的亲卫和女官。只是他们前来时,脚步声总是轻巧的。而这次脚步颇为沉闷,所以孟杰才会出来一看究竟。 “臣葛光,拜见陛下。”跟在孟杰身后,竟然是兵部尚书葛光。见到赵崇也是连忙跪拜道。 “阁老不必如此大礼,葛大人也快快请起。”赵崇连忙伸手扶住孟杰,口中只好对准备跪拜的葛光和声劝道。大雍立国虽有百年,但是君臣之间礼仪向来不重,只要不在朝会之时,几乎是可以不需要跪拜的。 所以赵崇伸手来扶后,孟杰也就顺势起身,并没有跪拜在地。而葛光距离赵崇稍远,也就行了个跪拜大礼。 “多谢陛下。”两人起身躬身谢过,便将赵崇让至主座。竹子早在厢房外就停下了脚步,守在了门外。 “两位爱卿,在此值守,实在是委屈了些。京兆府府衙可是比不上临安城的。”赵崇扫了一眼这间实在算不上宽敞的屋子,略微有些感慨的叹道。 “陛下能在此,臣等又如何算的上委屈。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乃是为朝廷效力。只是不知陛下亲临有何要事吩咐臣等。”孟杰坐在赵崇下首,见皇帝只是寒暄,当即呵呵一笑回道。最后才慢悠悠的问起了正事。 坐于孟杰对面的兵部尚书也凝神,做静听状等待赵崇开口。 “朕今日来,主要是想听听孟阁老对于关中对面之敌的意图,有什么样的判断。如此兵力的集结,朕总是不信那阿拉格只是听封一个所谓的南面王,就自缚手脚的将几乎全部的兵力都圈养在这纵横不过数百里的河套之间。 所以朕在关中实在是有些忧心。”赵崇见两位臣子都是如此,也就不再犹豫的将心中困扰问了出来。 孟杰当年曾主持过一路军政,并且退守琼州时,也是军令政令通畅。所以在朝中文臣中也一直是以通晓兵事着称。葛光虽是文臣掌兵部,可数年的功夫下来,若是没有点长进和见识,自然是做不到如此安稳的。 所以这两人对于河套之敌意图的判断,在赵崇看来就显的尤为重要了。毕竟是一人计短,三人计长。 “陛下,微臣刚才和葛尚书也正在讨论此事。陛下既有此问,微臣就斗胆给陛下做一个简单说明。当然,此观点乃是微臣和葛尚书商讨数日方才得出。若是能给陛下解惑,微臣一人不敢居功。 陛下请看这幅舆图。目前的形势,在关中一带,京兆府以北的数州,乃是双方对峙的前沿。虽然凉骑此是尚未在此地长期驻扎,其日常探查,乃是千骑以上规模的巡视还是尤其密集的。 而我军在驻扎此地的乃是南宫将军的玄武军步卒。据城防守,问题不大。出城野战,就稍显吃力了。至于陇右一带,李将军虽将西军主力集中于此,但是防守的战线西自兰州,东至平凉。 如此凉骑若是攻击一点,则西军很难集中兵力挡之。以对面如今集结的二十万骑兵力来看,若是对我关中一地还有野心的话,恐怕早已经南下了。既然凉军主力至今不曾南下,而又加强了边地的巡视,则极有可能是想向西用兵。 若是微臣没有料错的话,此时阿拉格已经出兵西域,并且切断了河西走廊了。”孟杰闻赵崇之问,神情间不见波澜的起身,右手一指靠在墙边的一架挂着舆图的屏风,就开始介绍了起来,手指在关中北面的群山和河西走廊乃至西域群山间来回指点。 想来是对于此地的山川地形和朝廷两位大将的排兵布阵情况都是了然于胸的。 “西域?阁老之意是阿拉格有意占据西域之地?果然有道理!漠北草原近些年,年年雪灾严重,想来那广阔的苦寒之地,也养不活阿拉格以及他身后的留守部族了。如今有了王庭划分的河套一地,虽是水草丰美,但是终究是夹在了雍凉之间。 无论是和哪一方角力。都会担心身后。此时西进再争取一点战略空间,倒也算是合情合理。今日听两位一席话,果然如醍醐灌顶啊。”赵崇闻言,眼神往舆图上扫过。心中细思,确实极有可能。当下不住点头赞道。 “陛下,其实微臣倒是不怎么担忧北面,毕竟阿拉格兵力再盛,其背后还有一个欲除之而后快的阿亚迪。如此威胁在后,阿拉格如何敢倾力南下。微臣倒是以为,大雍西南有个麻烦,当尽早处理。若是生变,以我朝如今的兵力和国力,应付起来必然吃力。 不如趁阿拉格西进的机会,快速处置,不失为上策。”孟杰见皇帝态度如此,心中大定。但还是话锋一转,说起了南境之事。 “孟阁老指的是大理和乌云部使臣之事吗?此事在朕看来,何当阁老如此担忧啊!想那大理虽还是大雍属国。但是言行已经没有了一个属国该有的恭顺了。当年朕飘零海上之时,也不见其有勤王救主之义师前来。 如今乌云部恭顺,朕允其南迁大理,争一块安身立命之地,有何不可?”赵崇对于大理和乌云部使臣之言,向来只是听之任之,原本并不打算干预。毕竟属国不恭,而乌云部可是进贡了一位云妃和陪嫁的数万匹战马! 孰重孰轻,在心中自是分明的了。 第648章 大理故地 和大理以及乌云部的使臣使者不同的是,北凉的使臣这此南下入大雍,虽然没有见到大雍的皇帝赵崇,但是在内阁首辅孟杰的主持下,双方还是再临安城签订了停战的盟约。 雍凉双方互为兄弟之国。 虽然一向以正统自居的大雍,在盟约上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可也算是没有丢失颜面。如此一来,整个东线,中线紧张的对峙,顿时放松了下来。 不仅大雍戍边将士可以略加放松,北凉王庭也得以休养生息,并腾出手来,牵制一下已经不怎么听调的阿拉格了。 “阿拉格和南朝对峙数月,今春以来更是将河东之地上的所有兵力全部收缩了回去。怎么至今还没有双方交手的军报传来?”阿亚迪在使臣带回了和约之后,这个新年过得颇为充实。只是一连等了数月,河套和关中之间还是不见交手。 让这位想坐山观虎斗的大可汗不禁微微有些失望。本以为阿拉格动手之时,王庭好在西域做些手脚。漠北如今驻扎的是自己的心腹,一旦河套不稳,漠北出一支奇兵,就能快速的打通西域和大都王庭之间的联系,重新连接上当年自己的那位便宜大哥留在西域的西征残军和大片的疆土。 “大可汗,刚刚接到西域传回的情报。阿拉格在河套地区只留下了一半的兵力,而他自己已经亲自率领将近十万铁骑,入西域数月了。关中和河套之间的紧张局势,不过是阿拉格故意制造出来的烟雾。” 王庭金帐里那钦颤颤巍巍的回道。王庭里自从董家倒了之后,那钦就再无对手。原本以为会更加的意气风发,孰料不过数年,竟然就颇显暮气了。连带着参与军政大事的时候,精力都有些不济了。 好在长子成长迅速,在军中算是站稳了脚跟。也入了大可汗的法眼,被视为军中第一心腹。尽管前番东线的战事不顺,但还是将将近十万薛怯军交到了他的手中。 “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消息来源是否可靠?”阿亚迪面对着一副巨大的舆图,一双眼睛的目光顺着河西走廊,一路向西。这舆图的精细程度,远不是北凉的工匠和画师所能创作的。 乃是使臣此次南下,在临安城中花费巨资,自大雍朝中负责绘图的衙门里购得。所以西域和黄河以北的山川城池,表现得尤为清晰。黄河以南,就显得粗糙的多了。 “回大可汗,乃是安插在西域已经数十年的暗桩传回来的消息。所以消息来源绝对可靠,而且老臣也和其余两路潜伏在河套一带的暗探互相印证过了的。”那钦回道。 “好一个阿拉格,本汗封了那么大的一块水草丰美的牧场给他,却依旧不肯满足。不过这性格,倒是让本汗好生喜欢。这一手声东击西,可是骗过了我们。如此,西域边陲和王庭的联系算是要被他彻底的切断了。 就是不知这位本汗亲封的南面王,凭着十万铁骑,能否镇的住西域诸胡。若是能保西域稳定,对于北凉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关山万里的疆土,就让他暂时替本汗守之。 他年,本汗只需征服阿拉格部,就能得到整个西域了。”阿亚迪先是对于阿拉格的擅自西进有些不满。但是舆图上自河套往西越过河西走廊,越过阳关直到疏勒城,这广阔的疆土一一过眼,征服的豪情顿生。 “大可汗说的是,如今我北凉和南朝已经达成和议。我国所急需的丝绸布帛等物,又可以源源不断的自荆湖,苏湖一带输入。而我们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些马匹牛羊等大牲口而已。”那亲乃是此次议和的鼎力支持者,所以使臣归来的时候,带回的和议条目,也都是颇合自己心意的。 北凉虽然占据了中原,但是牧人的马鞭那里等造出这些精细的东西。王庭以及上层的勋贵们对南朝奢侈品的渴求从来都是没有停止过。但是近数十年来,持续不断的战事,让双方根本就没有大规模互市的条件。 如今和议已成,边境交易的榷场也就慢慢多了起来。 “恩,很好,不过对于南朝易马的要求,我们必须要加以控制。战马乃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除非南朝用我们最亟需的精铁来换,否则一匹也不能南下。”阿亚迪作为北凉的大可汗,对于雍凉之间互市中大雍在意战马之事,向来都是非常谨慎的。 此言出口,那钦并不意外。 ...... “这是使者传回的大雍朝堂上的消息。大长老,可有什么看法?”就在阿拉格忙着西进,大雍和北凉双方议和的这个春天,远在大理故地的乌云部,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和繁衍,已经初步适应了这里的湿热的气候。 部族人口也增加了数万。自从部族中最后的三万匹战马当作嫁妆送给了大雍朝廷之后,下了马背的乌云部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反而更加的如鱼得水了。 十余年的时间,竟然顺着南盘江自岭南一路西进,已经占据了最宁府和石城郡两地。族长的军帐更是扎在了最宁府最西边的最宁城里。 族长嘎鲁手中捏着刚刚收到的来自出使到京兆府的使者传回的大雍朝堂上的最新消息,对着族中年纪最长的大长老斯钦都日问道。一边问,一边将手中的纸片递了过去。 “族长,大雍朝廷似乎是不愿插手我们和大理之间的纷争。如此态度,对于我们乃是非常有利的。况且朝廷也没有将精铁供应掐断。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斯钦都日接过纸片,眼神一扫之后,缓缓回道。 “大长老所言极是。但是这十余年来,为了生存,我乌云部有多少勇士倒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部族如今需要休养生息,我再也不想带领族人陷在这样无休止的厮杀之中。如今我们已经有了可供立足的土地。以我族十几万人的部众,这一府一郡之地足够容纳我们了。”嘎鲁摇了摇头道。 第649章 商行 “族长难道是想私自和大理言和吗?先不说大理能否放得下这一府一郡之地,以如今的局势我部贸然如此,势必会惹的朝廷不快,从而断了部族的精铁等物资的供应。 没有了朝廷在身后,那我部族区区十五万众如何能够和拥有三百万百姓的大理一国抗衡?”大长老浑浊的眼睛似乎更加浑浊了,但是说出来的话,总是能让族长细加考量。 “那大长老之意是?”嘎鲁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位族中年纪最长的长老。心中也是明白,部族和大理的战事,虽是乌云部表面上看暂时是占了上风的,但是这位族长自己心里更加清楚的很,这是对手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们忌惮的是自己身后的大雍朝廷,或者说是那位出自自己部族中的大雍云妃。 当年自己带领部族西进的时候,艰难和困难之大绝对是自己没有想象到的。直到自己将族中几乎所有的战马全部作为掌上明珠的嫁妆,嫁入大雍之后,局势才开始好转的。 这一点,作为族长,没有谁能更加清楚其中的微妙了。 “其实族长之意,对于部族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朝廷如今对于我们双方使者的态度具是不明,这恰恰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了。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私自去和对手议和。 最好的方法莫如停下脚步,不战不和。我们已经有这一府一郡之地,足以养活族人了。至于大理方面,在朝廷态度没有明确之前,应该是不会向我们发动大规模攻击的。 如此朝廷每年该有的赏赐也不会断绝,而且云妃在宫中也不会太过为难。”斯钦都日似乎是有些疲惫,说到最后,竟然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族长的大帐之中打起了盹。 嘎鲁考量许久,再抬起头时,见大长老已经扒伏在几案上,响起了均匀的鼾声。老态龙钟的大长老,仿佛在不经意间,一头灰白的头发,全部变成了银白! “唉,我们都老了。”嘎鲁仔细打量了半晌之后,苦笑一声,轻声出了大帐。轻轻招来亲卫,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走向了距离最近的那顶军帐中去。准备和自己麾下的第一勇士岱钦再商议一下部族的防卫事宜。 ...... 永平十一年初春,平静了十余年的兴元府城的城门口,驶出了一支庞大的商队。 “爹,朝廷和北凉和议的事情才不过数月,家主就让我们如此千里迢迢的一路北上,万一凉人出尔反尔,可如何是好。还不如就在这兴元府抛售了货物,早早返回蜀中来的好。”商队里一名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对着商队掌柜低声的抱怨道。 这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在荆湖一带富甲一方的宋家的大管家宋平。此次被家主委以重任,率领宋家商队运送蜀锦砖茶等物一路北上,先是出了蜀地,在兴元府略微休整后,在城中特意请了名声一向极好的一家镖行的镖师们护送,准备翻阅秦岭。 其实他们的目的地远不是关中,而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漠北诸胡的领地。只是到达关中之前,只有这位掌柜父子二人知晓罢了。宋平此行还特意带上了自己那位好吃懒做的幼子。 原本指望这一路上吃点苦头,能让他长点见识,学点本领。没想到此时倒是最先叫起了苦来。 “哼,你个不肖东西,东家自有东家的主张。那里时我等做伙计的能随意行事的。再说了,你看看这镖旗,乃是此地信用极好的镖行。有他们的镖师在,失不了货物的。”宋平面对自己这位被夫人从小宠溺坏了的宝幼子,刚刚申斥了一句,就再也硬不起心来继续斥责了。 眼见幼子还是一副担心的模样,不得已抬起右手,指着装载着商队货物的大车上插的一面面绣着“振威”两字的镖旗笑道。 “这名字倒是威武,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光是这兴元府里叫的响名号又能如何?出了这千里栈道,到了关中,再往北去可就未必管用了。 孩儿可是听说了关中虽然已经在我朝治下,可是出了陇右之后,那边陲之地上可是有无数的马匪出没的。连李大将军的西军骑兵和久居边地的凉蛮铁骑对于这些神出鬼没的马匪都是束手无策的。” 这一身商号伙计打扮的幼子依旧有些担忧的嘟囔道。只是声音在宋平被气的慢慢涨红了起来的脸色下越来越小了。 “这位小兄弟无需担忧,这塞外,我等兄弟也都不是第一次去了。至于那些马匪,大可放宽心。只有我们再,定能保贵商号人货具平安。咱们这‘振威’的旗号,自创立以来,在江湖上还从未有失手记录的。” 负责护送的总镖师作为走南闯北惯了的老江湖,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位一身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和掌柜之间不用寻常的亲近关系。见他有些顾虑,自然是上前一抱拳,然后笑着解释道。 毕竟这宋家如今的影响力已经大大的超过荆湖一带,在蜀中都是颇有些名望了。如今又自组如此规模的一支商队,此次北上一旦商路成功开辟出来,对于镖局来说,这宋家无疑将是一个潜在的大主顾。 “此次有劳王镖头了。这小小伙计之言,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宋某虽初临贵地,可也是听说过贵镖局的名号的。对于各位壮士不辞劳苦的护送也是放心的很。”宋平见见对方上前解释,也拱手回礼后笑道。 “多谢宋掌柜信任,再下要去后队盯着点,就失陪了。”王镖头闻言哈哈一笑道。说完再次一拱手,便拨马往商队的队尾行去。 “好,王总镖头请便就是。”宋平也笑道。 商队继续出城,整个队伍拉开了足足数里。王总镖头拨马缓缓逆向而行,片刻之后,停在了队尾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前。 “怎么样,商队都出城了吗?”马车里面一个略显老态的声音问道。 第650章 打通商道 “回师傅,商队已经全部出城。”王总镖头躬声回道。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道:“徒儿实在不明白,此次护送,商队的规模虽然大了一些,可是也没有必要劳动您老人家亲自坐镇的啊?” “唉,不是为师不放心你,而是为师在城中呆的久了,也想去塞外看看,你不必在意为师,自去协调兄弟们吧。这翻阅秦岭的千里栈道可不是这么好走的。”马车中的而老人吩咐一句之后,便再也没有声息了。 总镖头答应了一声后,便又继续往返于商队之间,尽心的照看商队的各处情况去了。 商队出城一路昼行夜伏,在利州东路和凤翔路之间,两地由于归大雍治下已久,治安状况还算良好。商队一路顺着官道,倒也并没有遇上大的麻烦。 看看路程,即将要到周至驿的时候,宋平策马缓行,板着脸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等看到了总镖头的时候,立即在脸上堆出点笑容,赶敢上前去道:“总镖头,前方就是周至驿了,今晚就在驿站附近找个地方歇个脚吧。” “掌柜的旦有吩咐,我等当然照办就是。”总镖头拱手笑道,说完一扭头就对着一名小跟班吩咐道:“赶紧去后方通知下大伙,前方周至驿歇脚。”小跟班得令后,双腿一夹马腹,便往后队窜了过去。 “前方伙计们已经扎下了营地,王总镖头请随我入营地,小老儿有些话要同总镖头商议。”宋平待对方吩咐完毕后,笑着邀请道。商队的规模实在不小,刚出城的时候,宋平的心中还有些担心,所以顺大道,就先往京兆府的方向一直北上。 但是看看翻越了大山,眼前即将抵达渭水南岸。若是再往东走,可就真的进入了关中腹地去了。主家吩咐的远出塞外开通商路的重任可就无法完成了。所以此时,才要和这护送的总镖头商议改道之事。 “也好,这里就让那些小崽子们盯着,宋掌柜请!”王总镖头略一思索后,便微微点头。端坐在马背之上,遥遥的伸出粗壮的右臂,向前一引道。 “总镖头请。”宋平也没有托大,也是在马背上伸手让道。那总镖头见状也不再客气。当即一拨马头向前奔去。两人两骑甩开大队,奔不过数里便入了一片临时营地。 “总镖头还请暂且收下。这原本议定的酬金,现在只算是定金,待事成之后,小老儿再奉上三倍酬金,请总镖头笑纳。”宋平一进帐篷后,自怀中取出一叠交子,轻轻置于总镖头的面前道。 “宋掌柜何故如此?本镖局的规矩一向是先取半数酬金,护送完毕后再取另一半。向来是没有临时加价的习惯。宋掌柜虽是新到兴元府,对此应当也是有所听闻的吧?”总镖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交子。并没有伸手去取。而是抬头看着宋平一字一顿的说道。 “振威的规矩,小老儿当然是知晓的。但今日小老儿突然收到东家急信,命在下将商队中的蜀锦等物,转向塞外,小老儿也是世代食东家饭的,怎敢有违东家的吩咐。所以这多出的酬金,乃是想让镖局的兄弟们改道的费用。 商队计划,再周至驿转到向西,进至兰州那附近,北上出塞。” 宋平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如此反应,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连自己的后期的行程也没有再加以隐瞒了。 这一路行来,自己也发现这支护送的镖师里面,可是有大半身手都是极为敏捷的。再看他们控马的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赫然都是军中的最简洁,最实用的路子。当下心中大定。 “宋掌柜有所不知,我等出发之前,家师已经算好了行程,若是中途改道,所费时日增加,恐怕会耽误后期的护送任务。所以此等大事,我一人如何能做的了主。宋掌柜且待我回去和兄弟们略加商议,再来回复与你,可好?” 王总镖头犹豫半晌,还是觉得自己不能随意决断,当即抱拳道。 “那好,小老儿在此地恭候总镖头的消息。“宋平也没有勉强,点了点头回道。 王总镖头闻言,拱了供手,便转身出帐,跨马出营。不过片刻,便匆匆又奔向了那架缓缓行来的马车前,小声的汇报道:“师尊,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宋家的商队是打算自兰州北上出塞的。” 这刚出兴元府时,乃是担忧蜀中家族会有所反应。这才宁愿绕行十数日的路程,以此既可以保全蜀中几大家族的面子,又和朝廷议和的大局相适应。最后还能给宋家带来可观的收益。真可谓一举多得。 这位宋家家主,看来也是个有手腕,有眼光的。单凭这等嗅觉,实在是超过了蜀中第一家之称的严家许多。 “那就好,我们在塞外可是眼盲了好久的了,此次正是机会。你已经应下对方的要求了吗?”马车里的声音无惊无喜,平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没有,总要晾他们一晾的。否则被他们看出我们早有准备总是不好的吧。”总镖头低头一笑,依旧是轻声道。 “恩!好,那你就等到子时,再去回复他好了。不过上路之前,先派两名机灵的镖师,打好前站。剩下的着出赛的一路上可就不会太平了。陇右兰州段以南,是西军的驻防地段,若是被他马发现,虽说现在雍凉双方一已经议和通商,但总还是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能避开就经量避开的好。”马车里的声音娓娓道来,将命令下达的干脆无比。 “好,弟子这就去办。敢问师尊今夜是在驿站歇脚还是在营地停留?”王总镖应了声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匆出去后由返身前来,轻声问道。 “为师就不陪你们了,我自去那周至驿站见一见一个老朋友。”马车里的老人说完,马车正好经过王总镖师的面前。没有停留,缓缓的向着那座颇有些规模的驿站行去。 第651章 暗流 周至驿的置东望京兆府,北望涛涛渭水。翻越秦岭的褒斜道至此几乎再也没有险要之地了。由于道路条件相对陈仓道平坦了不少,所以蜀商出蜀去往北方,选此道的最多,特别是带有大队货物的商队,更是如此。 古道驿站自前朝大唐时便已经四通八达了。其后治乱交替,纷纷扰扰了百余年。自大雍西军从凉人手中又收复回来,已经将近十年了。所以在古道的遗迹之上,新的宽阔的官道又蜿蜒延伸起来,连起了关中和汉中乃至蜀中,和荆湖等地。 这日黄昏时分,驿站内已经休整了数日的一名男子早早的等在了大门之外。男子年约五旬,一头灰白的长发随意的挽在了脑后。就这么平静古怪的将身体站的笔直。只有眼睛不时的打量一下远处的官道尽头。 但是神情上也看不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不耐和焦急。 连驿卒们洒扫到他所站立之地的时候,也没有移步的意思。 好在这男子入驻的时候,拿出的是一块在驿卒门看来算是级别挺高了的都指挥级别的军牌。连一向看人开房的驿丞,看了腰牌和身着普通的来人身后牵着的那匹骏马之后,都是干脆利落的给安排了两间宽敞的大屋子。 屋子不远处连带着还有空着的马棚,正好可以将骏马也一起安顿好。所以这些驿卒们此时也不敢如何的呵斥。只得任由这位怪人站在门外,注视着这个时间点里,几乎不可能还有来客的官道。 早春的夕阳即将沉入后山的时候,官道上响起了一阵缓慢的踢踏声。 “啪,啪,啪。”紧接着在几声嘹亮的长鞭抽在空气中的脆响声里,一架半旧的马车由一匹不算健壮的杂色的老马拉着,缓缓出现在了夕阳的余光下。马车挡住了那一缕缕的金光,拉出了一道斜斜的长长的又有些孤单的影子来。 “吁....”马车前方的赶车人一声悠长的号子喊出来后,老马果然顺从的停下了不快但是颇为稳健的脚步。几乎是正好停在了灰白长发老者的身边。 “可算是到了,晚辈在此已经等候数日了。”灰白长发的老人见马车停顿后,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和自己多年不见的老友打着最普通的招呼一般。 “商队规模太大,栈道上走慢了些。所以耽误了几日。让鹰首大人亲自候了数日,老夫惶恐啊。”马车里得声音一如寻常的平和。但是听在灰白长发老人得耳中,自是另有一番震惊和意外。马车中人说完候,帘门一动,自马车上下来一位须发皆白的魁梧老人。 老人正是已经淡出朝堂和军中的前任鹰首端木飞。 而在此地等候着的灰白长发老人,自然就是现任鹰首了。如此寻常的一位老者,寻常之人谁能想到竟是执掌大雍皇家最隐秘力量的大佬。 虽然早已经知晓前来接头之人的特殊身份,但是见到真人之后,就是自己多年的老上司之后,心中还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大雍皇家最隐秘力量的两任掌舵人,在这样的一个黄昏里,在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驿站前的相遇,就像是两位寻常邻家老翁的远别重逢。 “端木将军,房间已经安排好了,且随我入内一叙。”灰白长发老人平复了一下翻涌的心情后,原本严肃异常的脸色竟然有了些笑意。口中也是出声带笑的建议道。 “好,如此就有劳了,请!”端木飞也没有客套,伸手一让后便跨进了驿站,两人缓步渡进那间已经住了数日的厢房。 “明日便要汇合振威镖局的镖师转道向西北了。人手都准备好了吗?”端木飞进了房间后,漠然开口问道。 “当然。”现任鹰首回道的极为简洁。 “这十几年,陛下可还好吗?看到鹰巢在你手中如此兴盛,老夫也就放心了。”端木飞扶住一把太师椅站定,身体挺的笔直。背对着新任鹰首,先是问了一句陛下的现况。后半句似乎是解脱般的感叹。 “陛下都好,就是不肯在京中久待。如今京兆府尽在眼前。此番商队转道后,将军也不必跟随出塞了吧。既然如此何不去府衙一拜圣颜。”灰白长发老者表情又恢如往常一般。 “唉!还是算了吧。陛下毕竟没有召见。贸然前去,恐有不妥。今日与兄一见,也算是了了心中一桩心事了。”端木飞顿了半晌。再出声时,却是自己断了自己这一路北上的念想了。 “宋家此次为何不走陈仓道,而要如此周折?端木将军可知内情?” “鹰首不必怀疑,宋家此次行事完全是因为商队规模太大,陈仓小道山路实在难以通过。才选了这条路况最好的褒斜道。至于宋家商队是否可靠,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端木飞见鹰首有疑问,当即正色回道。 “哦,如此晚辈就放心了。宋家的长子此时已经为皇家效力了,宋家当然是可靠的了。只是此次春季出塞,就算是行程顺利,宋家怕也不会有多少利润可以带回来的。 草原此时最缺的不是蜀锦等只有上层贵族们才能用得起的奢侈品,最缺的乃是粮草!”灰白长发的鹰首长出了一口气道。 “可惜,朝廷对于粮草等物的控制极为严厉,特别是冬春之际,边塞关防对于私运粮草出塞的检查之严格,更是仅次于精铁。” ...... 子夜时分,宋平独自在营帐中来回的渡着步子。久久不肯宽衣就寝,心中的焦急让他在这等寒春之夜里,额头上竟然隐隐见汗了。好在子时的更鼓刚刚响过,王总镖头就如约而至了。 “总镖头,小老儿白日所提之事如何?”一见王总镖头进帐,宋平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宋掌柜不必担忧,原本某担心护送商队出塞,人手会不够,所以才有些退意。但是刚刚接到关中准备返回蜀中的数十名镖局镖师来信,明日便正好可以抵达周至驿,所以两边合并之后,护送商队出塞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第652章 商队遇袭 子时过后,整个驿站以及周边的大片平地之上的营地里,具是一片宁静,只有间或的响起几声更夫的喊更声。 夜色最浓的时候,一阵轻快的马蹄声自东面而来,停在了宋家商队的营地之外。 “师弟来的真快。各位兄弟,请先入营歇息。”王总镖头自然的迎了上去。手中举起的火把将来人的面容照的分明。只见领头之人不过三旬开外的年纪,一身劲装显的干练之极。 身后跟着大约三十骑的骑士,隐身在黑夜里看不真切面容。但是单单看其行止划一的动作,就不似一般的镖师护院之流可以比拟的。为首之人一见王总镖师迎来,在马上一报拳道:“接到家师快信,我等自是快马加鞭,不敢稍待。随行三十五人,前来听师兄调遣。” ...... 商队和新到的镖师汇合之后,护送的镖师数量达到了七十余人。一时间让商队的伙计和掌柜的都心安不少。等到天明启程的时候,独独不见了一路都吊在队尾的那架马车。 大队人马一路往西北行,不过月余,大雍控制下最西边的边塞城池兰州城就近在眼前了。但是商队的镖师们并没有接倒总镖头下达休整的命令。所以大队人马没有停留。 午时一过,兰州城西北的最后一道关口--金城关就已经被商队甩在了身后。迎接大家的是枯草连天的黄色以及枯草之下生机勃勃的浅绿草芽。 “停止前进,扎营休整。”总镖头和宋家商队的掌柜一番商议之后,便下达了最让伙计和镖师们高兴的命令。整个商队数百辆大车,以及赶车拉车的伙计,大牲口,顿时一片繁忙了起来。 伙计们忙着给大牲口解下套索,扎营帐等一应琐事。而一路护送的七十余镖师们立即分作两队,新来的半数骑士驱马,以临时营地为中心,向四面散去。负责探查方圆数十里里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剩余的骑士们全部打起精神在营地四周警戒。因为一出大雍管辖的地界,安全问题就是当前最大的问题了。负责护送商队的镖师们那里敢放松心神。 经过半日的劳碌,商队的伙计们终于在日落之前,扎起了数十顶大小不一的帐篷。货物自然是被围在了最中心,大牲口以及人员混杂而居。最外围才是镖师们的住所。 星星点点的篝火,在荒原上跳动起来的时候,夜色就降临在了四周。距离临时营地不过十数里外的一座秃岭之上,数十骑满身羊皮裘的胡人驱马注视着不远处的那座充满烟火的营地。 在他们的身后,秃岭之下,大约百骑静静挺立。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百夫长大人,小人白天已经打探的清楚,这确实只是一支商队。但是雇佣来护送的镖师足有数十骑。算是一块不怎么好咬的肥肉。”秃岭上的几人中一名干练的身着一件半旧皮裘上衣的骑士小心指着不远处宋家商队的营地汇报道。 “既然只有数十骑护送,我们不取些来献给王爷,岂不是辜负了汉人的一番好意。区区数十骑护院,怎么能和我们这上百骑的草原勇士们相提并论。解决他们不过是一轮冲击的功夫而已。”一名百夫长模样的骑士听完麾下的汇报,哈哈笑道。说完便要一松马缰,准备进攻了。 “百夫长大人,听说大都王庭已经和南朝的汉人达成了和议。王爷似乎也下达过暂时只需加强警戒,不许过分挑衅的命令。如此我们此番行动万一不顺,千夫长大人必定会受到王爷的责罚,到时候我们也......” 那汇报的骑士似乎是百夫长的亲卫。虽然白日里已经依令将商队的实力打探的清楚。但看到百夫长大人真的想要动手的时候,还是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毕竟王爷如今远在西域。自己此番抢掠万一引起了汉人的强烈反弹,王爷和王庭怪罪下来,可是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哈哈哈,你操个什么闲心,千夫长大人怪罪下来,自然不会由你负责。再说我们的马刀用的干脆一点,何来不顺的顾虑?况且你可知道这一带可是马匪横行的地方!一个商队遇袭和我等有什么关系?走,随我杀过去,不留活口。”百夫长哈哈一笑后便策马而下。 秃岭下的百余骑应声而动。像一只灵活的游鱼蜿蜒急速冲着那座简陋至极的临时营地扑去。但是凉骑奔行不过数里后,负责警戒的镖师们就做出了反应。 在最外围警戒的王总镖头最先注意到脚下土地的震动,当即一扬手,将一枚烟火扔上了半空。烟火随即在半空中炸响。方圆数十里清晰可见。游弋在四处的散落镖师见状,全部拨马返程。 就连远在金城关内的驻守西军也发现了距离自己驻防之地北面不过三十里外的半空中轰然绽开的漫天焰火。 “全速冲击!”凉军的百夫丈一见如此,知道行踪已经被发现,当即不再收敛,而是催马全力冲击。百余骑的小队竟然也冲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何处敌情?”王总镖头刚放了焰火,就见一名骑士匆匆奔回。当即截住喝问道。 “总镖头,来的是凉军小股巡逻队。约有百骑。已经奔着营地杀来。”来骑看清问话之人就是总镖头之后,急促的回道。 “吹角,命令所有在营地的兄弟们,上马列阵,随我迎敌。”王总镖头一挥手,自己率先翻身上了马背,带着刚刚集结起来的二十余骑,就匆匆奔着马蹄声最急促密集的地方迎去。 “爹这可如何是好?这帮蛮凉,果然是不守承诺的。”宋家商队中掌柜的帐篷里,那名身穿伙计衣服的公子哥,被着一连串的变故吓的脸色顿时就煞白。口中不由自主的嚷嚷个不停。 “孽障,嚷个什么。滚回自己的帐篷,不要在这里碍眼。”宋平见宝贝儿子如此不堪。不由得怒起一脚,将幼子踹出了帐篷。自己猛一咬牙执出一柄朴刀就往营外闯去。 一边奔走,一边大声得喝道:“能骑马的全部上马随我出营。” 第653章 西军反击 宋平奔出营外的时候,王总镖头以及身边的二十余骑已经正面迎向了嚎叫着迫近的百余骑凉骑。 一边是久经沙场的蛮族,一边是人数远逊对方的镖师。对冲而过后的损失不自是言而喻。这些镖师们虽个个都是一身的武艺,但是几乎都是没有入了品级的武夫。加上没有阵型何趁手的兵器,对上寻常的江湖中人还能有不小的胜算,对上骑战彪悍的凉骑,就只有惨败一途了。 “举弓。”百夫长兴奋的大声吼道,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何大声的怒喝而抖动的厉害。身经百战的经历让这位百夫长在一片漆黑的夜里,仅凭马蹄声就迅速的判断出了这股匆匆出营的骑士们距离自己的远近。 在距离自己大约百余步的时候,百夫长的一声怒吼过后,身边百骑齐齐举弓搭箭。呼啸的破空声后,百余只箭簇沉重的长箭呼啸扑向了对手。惨叫声在夜色里刺激着人的耳膜。 两轮长箭之后,弯刀便又举过了马头。 没有远程武器还击,只能凭着血肉之躯好不容易熬过两轮长箭后,仅剩的数骑猛然撞上了汹涌而来的凉骑...... 仅仅是一个对冲,二十骑仅余王总镖头一人一骑而已。 一身武艺已经破入一品的王总镖头,在振威镖局里虽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在镖师里已经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好手了。平日里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江湖同道大多会给些颜面,称呼一声王大侠的。 此时不过是一次对冲,身边的兄弟们就全部伏尸当场,刺激的这位平素一向以冷静着称的总镖头之一,瞬间发起了狂来。单人独骑拉过马头,高高举在马头之前的朴刀上一片血色。 亡命的一击下,充血的双眼,在黑夜里看不真切。只有出自嘶哑喉咙的嘶吼声,在这个已经开始有些温暖的初春的夜里飘散开来。 “放箭!”百夫长冲击的时候,并未冲在最前端。而是稍稍带住了点马速,吊在了百骑凉军的末尾。此时一个对冲之后,再次拨转马头相向而对的时候,就成了一人顶在了最前端的局面,只能是一人直面对手最后一人最后一次的疯狂反击了。 耳中满是对方亡命一击的呼喝声和马蹄踏在地面之后给自己指明的方位所在和距离远近。百夫长虽然砍杀的有些兴奋,但是并不打算独自上前做一次勇士之间的决斗。因为这座简陋的营地里又有数十骑散乱的马蹄冲出营地的声响被他听在了耳中。 凉人不愧是马背上最善战的民族,仅仅是一声大喝之后,几乎是瞬间,百张骑弓再一次被举起,拉开。随着右手拇指的猛然松开,数十上百支长箭,便再一次弹出。 长箭分作数个批次,准确的射向了同一个位置。 箭锋箭羽摩擦空气的尖啸声不绝于耳,可见劲道之强。王总镖师一身武艺虽是超出了在场的所有凉骑,但是这百余支层次分明的利箭还是封住了他所有的回旋和转圜的余地。 虽是用尽全力的挥舞朴刀格挡,但是正面的马脖子上还是被透过刀圈缝隙钻入的长箭射了个对穿。坐下骏马哀鸣一声,前蹄顿时一软,紧接着巨大的惯性便将重逾千斤的骏马身体狠狠的惯在了地上。马背上的骑士自然是绝无幸免的被高高的抛起。 在半空中一挺腰身,准备调整身姿落地的王总镖师面对激射而来的数枚长箭再无有格挡的力气了。直觉的胸膛一凉后,整个身体便直挺挺的自半空中栽下。右手扶上前胸的时候,握在手里的是数枚拇指粗细的长簇利箭。 二十余骑至此全军覆没! 至于战力更弱的宋平以及身后勉强能骑马的家丁,在凉骑眼里更加的不堪。解决他们不过是多挥动几番弯刀而已。 散落在外围的新到的三十骑“镖师”在见到半空焰火的瞬间,便回马回援营地。 但是赶到的时候,营地里已经一片狼藉。满营火光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而商队携带的粮草辎重里,只是缺了那数十车蜀锦而已。 “百夫长大人,那么多的粮食不要,光抢这些花花绿绿的布帛有什么用处?又不能吃喝填饱肚子。”得手之后迅速撤离了的凉骑百人队,不过是在返程的马背上驮上了数具倒霉鬼的尸体。至于其余的空马背上自然是被抢来的蜀锦填满了。 麾下的一名骑士有些不满的嘟囔着,走出了数十里路后还在后悔百夫长没有下令枪些粮草回来。 “哼,你们懂些个什么?那些个粮草能值什么,可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部落里千夫长,万夫长,甚至是王爷最爱的宝贝。有了这些献上去,还怕没有牛羊赏赐下来吗?”百夫长今日心情不错,虽是听到了麾下的抱怨,但是破天荒的没有发怒,还哈哈大笑的说道。 ...... 清晨时分,宋家的商队出了兰州城不远即遇袭的消息,便摆上了李文朗的案头。这也是雍凉双方和议的消息传到关中陇右等地之后,双放发生的第一次意外。 “这帮狗日的凉人,简直视和议如无物。传令下去,兰州城的守军,立即派出千骑,分作十队,沿途袭扰,若是遇上凉人牧民,只管给本将军杀一批回来。”李文朗一掌拍在几案之上,黝黑的脸上满是怒容。 “将军,据悉,此次遇袭的商队乃是荆湖一带的近年来风头正盛的宋家。以宋家家主子啊朝中的地位,想来陛下也不会无动于衷的。而我们对面还有十万凉骑的压力在,所以还需谨慎啊。”西军帅帐内,李文朗帐下的一名都指挥使见主将怒火中烧,当即出言劝道。 “哼,我军已经探听清楚,那位便宜王爷已经亲率十万铁骑西进何大都的王庭抢夺西域去了。剩余的区区十万骑兵,自是要看守老巢的。所以本将料定其不敢南下。此时我们吃了亏,若不还回去,岂不是让儿郎们心寒!” 第654章 乱局 西军的年轻主将一怒之下,驻守兰州的西军骑兵当日就派出了两千余骑,分作数十支小队,跨过双方默认的边界线。每队人马都不超过百骑。但是在跨国边界之后,却又迅速的集结起来。 如此的行动,让防备已经有些松懈了的凉军在措手不及之下,一日之内连吃了数次暗亏。连续被打掉了数支巡视边界的巡逻队。 凉军猛然遭此暗算,自然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随即就集结起千骑规模的骑兵,整日沿边界巡视。 雍凉双方的高层乃至北凉新任的南面王谁也没有想到,边界上刚刚平复下来的宁静,竟然被这一小小的变故猛然打破了。 黄昏后,京兆府衙的后院里,昏黄的烛光里,赵崇拧着眉头坐在几案前。案头上摆放着的是最近数日里,接到的一连串的重要情报,天南海北的都有。其中最显眼,最吸引赵崇目光的当然是乌云部的消息。 但这位年轻皇帝还没有给出回复的时候,那个在荆湖一带快速崛起的庞大家族派出的一个意在开辟出一条出塞的新商道的庞大商队在跋涉了数千里路之后,刚刚跨出大雍国境之后的第一夜就遭受到了来自已经议和了的敌国骑兵的袭击。 除三十骑护卫外,商队伙计掌柜甚至是拉车用的大型牲畜等被尽数屠的消息又震撼的摆上案头。 “今夜不用值守,你下去休息吧。”赵崇轻轻的揉着额头,睁开眼时就看见竹子无声无息的跪坐在距离自己颇远的房间的一角。如一尊泥塑的雕像一般。这妮子,自打年前赵崇问过她一次魏将军如何之后,整个人仿佛都变了个模样。 不光平日里一向喜欢的男装,近来穿的是越来越少了。就连原本跳脱的性子似乎也一下子变得文静了起来。赵崇稳了稳心神,想到今夜还有约,才停止了漫无边际的联想,张口轻声的吩咐了一声道。 “是,陛下。奴婢告退。”竹子闻言,只是微微一愣,瞬间就温顺的回复道。说完起身出门,再轻轻将门掩上。期间并无再有半句多余的疑问。 “周至驿外,可见过将军了?”竹子刚刚退出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赵崇抬头,对着身前重重帷幕后面的烛光阴影里问道。 “陛下明鉴,老奴确实见过端木将军了。将军一切都好,武艺似乎又有精进。只是头发几乎是全白了。”阴影里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弯腰一拜之后,抬起头来时,赫然正是昨夜在周至驿外和端木飞相见的老人,现任的大雍最神秘机构的掌舵人,当代的鹰首。 至于姓甚名谁,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两人知晓而已。 “哦,那就好。只是咫尺的距离,也不肯前来一见吗?若是父皇在此,想来端木将军是愿意进城的吧!”赵崇微微摇头。语气中似乎流露出了些许的不满。但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陛下,端木将军不惜亲自北上跋涉千余里,相必原本是打算和陛下一见的。只是临时不知何故改变了心意而已。”鹰首见赵崇有些颓然,极为少见的解释了一句。但也仅仅是一句,然后就闭口不言了。 “且随他去吧。此次商队遇袭,你们鹰巢为何没有提前预警?而且你们新加入的骑士为何一人未伤,而端木将军麾下的骑士却全军覆没?此事也已经过去一夜一日了,可曾查清是何人所为?”赵崇摆了摆手,感叹了一声之后,转换了话题,问起了商队遇袭一事。 “回陛下,具鹰目传回来的情报看,商队遇袭乃是突发事件,事前并无明显的征兆。所以鹰巢在事发之前毫无察觉。至于人员伤亡,纯属巧合,老奴派去的人手,只是负责外围警戒,收到消息后立即回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若是双方换一下职责,只怕全军覆没的就是老奴的人手了。 今日晌午后已经有消息传回,确实有一支百余骑的凉骑昨夜有过厮杀。而且巡视的路径也和商队遇袭的地点吻合。 而我方驻守兰州附近的西军的巡防小队全部安全归来,并无发生冲突乃至有伤亡的记录。由此看来,袭击商队的是凉骑巡视小队无疑了。”鹰首对于此事早已经查明了详情。 “李将军的反击组织的很快,听说战过也还不错。就是不知此时没有主将在的凉军白日里做出的反应是做做样子还是想来点真格的。不过也不用着急,相信用不了几日,大都城内的金帐就应该会斥责这位部下不守规矩的王爷了。 朕倒是有些好奇,那大可汗会如何回复朕送去问罪的国书。”赵崇嘴角微微上翘,弯出了一道好看的弧度,可惜的是此时此地最爱看这副尊容的皇后不在。 “对了,宋家的那位公子哥,如今还在临安,临时替你负责京城的鹰巢总部吗?若是表现还不错的话,可以考虑正式委任其负责临安城内一应诸事了。至于鹰巢总部,也该动一动了。朕看着八百里关中就不错的很,尤其是这京兆府。”赵崇不等鹰首接话,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老奴遵旨,即日起开始调集人手进驻京兆府城。”鹰首弯腰领命。对于赵崇将京兆府城视作京城的言下之意,没有半点的抗拒和意外。比之那些朝中的文臣们要干脆利落的太多。 对于西军主将李文朗此次做出的反应,只是再心里转圜了数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来。但是其中的详情,相信这位年轻的陛下应该已经是清楚了的。细说起来,西军主将也没有违反军规。随说陛下坐镇关中之时,百骑以上骑兵出营,须见军符。 但是西军名面上派出的都是百骑以下的巡视队伍。至于越过边界之后的集结,就不在主将的将令之下了。 “对了,最重要的还是乌云部的事情。怎么嘎鲁是准备停步了吗?还是对朕当初将他整个部族向西驱逐有所不满?”赵崇问过了前面的变故之后,当然没有忘记远在千万里外的乌云部的消息。 第655章 凉骑屡犯边 “回陛下,乌云部这数年来,还算稳定,有朝廷赏赐的精铁粮食等物作为凭仗,乌云部已经在大理最东边的一府一郡站稳了脚跟。此时停步,只是想休养生息而已。他们也是清楚的很,若是没有朝廷在背后支持,大理国早就派出精兵驱逐之了。 所以此番只是停步,并无背叛朝廷的意思。”鹰首小心的回道。 对于这个远在边陲的大理国,朝廷向来是不甚愿意与之交往的。但是十数年前,大雍一路南狩的时候,面对北凉铁骑的弯刀锋芒,这边陲的弹丸小国,也竟然生出了和北凉结盟的心思来。 好在后来,赵崇在海上打出了一次漂亮的反追击海战之后,让对方又有了忌惮。 所以在乌云部南下,朝廷刚刚收复岭南的时候,赵崇随口一句就将这十数万乌云部族发配往西南,去渗透着大理故地的边境去了。 自去年大理国突然又以属国身份派出使臣来朝,第一件事就是哭诉乌云部的野蛮入侵。而乌云部的使者也没有闲着。双方在觐见大雍陛下时候的互喷口水,让赵崇不得不暂时的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已经有些遗忘的角落里的战事。 好在后宫里的云妃,对于自己曾经所在的部族,没有在赵崇以及皇后面前多说过只言片语,反而是让赵崇觉的有些愧对这位云妃以及乌云部的归顺了。 鹰巢的这番探查,算是让赵崇将后院起火的担忧暂时的放下了。 既然后院无事,那就看一看阿拉格西进之后,河套守军和大都王庭之间的博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吧。 身在平凉的李文朗一遍一遍的发信兰州,指挥驻扎兰州的西军及时应对对手的反应,当然这些小小的动作,也作为每日军报一丝不苟的送递给了近在眼前的兵部以及皇帝陛下。 兵部几乎没有反应。 那位文人出身打破了大雍百余年来武人掌兵部传统的兵部尚书埋在心底的那一丝热血似乎也被凉人此番的野蛮和残忍激活了。对于这明显是有违调兵程序的分散出营,野外集结的做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不顾。 赵崇更是乐意见到兵部的变化,但是对于西军的这些小动作,心中还是有些微微不满。李文朗如此动作,分明就是怕明面上请战会遭到自己拒绝一般,虽然自己可能真的会拒绝。 大雍君臣在西军含怒一击之后便开始了等待。等待近在咫尺的对手的反应,也等待北凉王庭对此事的态度。 远在大都城内的阿亚迪收到情报之后,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发出一封鹰信,是盖有大可汗印信的斥责书一封,不过是第二日晚间便到了南面王驻扎河套内的临时大帐里。 在大都城内的大可汗看来,雍凉双方虽已经议和,但是这位南面王麾下的行为,似乎是将河套与南朝的关西再次推向了战争的深渊。 在阿拉格不经大都授意,擅自发兵西域之后的局面下,大都王庭是乐见南朝和那位自己钦封的南面王之间不断厮杀的。为此甚至是在传书斥责其破坏和议的书信里,言辞都有些过于温柔了。给河套留守的将军们的错觉便是大都对此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北凉铁骑纵然是天下至锐,但是这数十年的征伐之下,也显得有些疲惫了。加上内部的叛乱以及留守部族南下近乎是割据了一般的自立后,纵横天下的北凉铁骑的兵力生生的被分出去了三成! 仅剩的将近四十万骑兵,自己能牢牢掌控的也不过二十万骑。其余各大小部族的部族骑兵,王庭的掌控力度就小的多了。 这位南面王,这一手闷声西进的策略顺利施行之后,有了河套和西域之地后,其战略空间增加了数倍,使之一跃成为可以和王庭分庭抗礼的除黄金家族之外势力最大的一部了。 留守河套的几位万夫长们,在收到兰州城外凉军巡视小队被一连屠灭数支之后,全都怒气冲冲的想要发起更大规模的反击。 因为阿拉格临行之前,就曾有言:“若是南朝骑兵有所挑衅,守军可立即发起数倍力度的反击。可集中两三万骑,奔袭京兆府。由于南朝那位只会添乱的皇帝还在城中,南朝陇右驻军势必会全力东进救援。 只要对手一动,在野战中奔袭消灭对手,就是凉骑的拿手好戏了。”在阿拉格眼里,自己悄然西进的消息,一定瞒不了多久。自己不在老巢期间,一旦南朝得知自己已经西进的消息后,必然会有所行动。 所以自己的留守万夫长们若是不及时的给予及反击,只怕会更加激起南朝那位年轻皇帝的占有欲望。唯有快速有力的反击,才是震慑对手最有效的方式。 几位万夫长自然也没有辜负阿拉格的嘱咐。兰州城外凉军虽然兵力有限,但是在面对京兆府方向上,迅速的集结起两三万骑,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数日时间,三万凉骑如一阵疾风般卷向京兆府城。 十数日之间,宁州,定平,新平等地相继失陷。大雍这些州县的备军死伤惨重! 直到驻扎平凉附近的李文郎部闻讯急速东行,经过数日的长途奔袭,才堪堪将来犯之敌堵截在泾阳以北。 “这位南面王的麾下果然悍勇异常啊。数日就一路攻破数座州县!看来这一次若再不能留下这股南下之敌,不打疼这位刚吃过一次瘪的南面王,那么关中以后就不会有安稳的日子过了。” 被攻破的数座州县,城中百姓的下场自然是逃不过凉军一贯的屠城手段。赵崇看着手上来自泾阳的军报,有些怒极反笑道。 “回陛下,李将军和南宫将军已经再泾阳附近汇合,相信这股凉骑的攻势也只能是到此为止了。此战光是骑兵,李将军就投入了三万西军,加上南宫将军的数万步卒,想来是会打出一场让阿拉格后悔不已的漂亮仗的。” 第656章 军令 泾州城外,泾水蜿蜒流过。 春来时,江水水位大涨。数万凉骑驻扎在此,营帐绵延数十里。眼看京兆府就在眼前,几位凉军的万夫长十分兴奋。想着此战可是要比前次南下时要顺利的多,也痛快的多。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沿途数州县几无反抗之力。要不是突然出现的三万老对手,凉军几乎都准备一股作气的度过泾水,先拿下咸阳,作为大军临时休整之处。 至于眼前驻守在咸阳的数万步卒以及那位在凉军之中也有些名声的南宫藏,三位万夫长谁也没有将之放在眼里。在这些万夫长的眼里,这位匆匆集结步卒固守咸阳城的步卒将领,在应对自己南下时,似乎也没有多少值得称道的良策。 “万夫长大人,勇士们都在询问,何时渡河前往京兆府活捉南朝小皇帝。”凉军的中军大帐内,三位万夫长正在查看这泾阳附近的地图,麾下的千夫长们确是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叫嚷着,要强行渡河。 “南朝的那位凶神就在附近,此时渡河,那里能讨得了好处。让勇士们先养好马力,等候号令就是。”坐在主座上的万夫长挥了挥手,就将询问的声音压了下去。 “两位,就目前的兵力对比,南朝不仅有逼近过来的三万骑兵,泾水南岸的咸阳城里还有两万步卒,兼有大将坐镇,似乎更占优势。加之还有就地补给的便利,所以我军此战想要拿下京兆府,恐怕是难了。 不如向东再抢掠几个州县府库后,就顺势收兵。如此算是没有堕了我被昂铁骑的威名。毕竟大雪刚刚融化,牧场里也需要强壮的牧民看顾羊群的。”最下首位置上坐着的万夫长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盯着泾水两岸的地势看了半响后突然提议道。 “此行如此顺利,虽然已经攻占了数座州县,但尚未和南朝西军正面一战,如何就先言退了?”主座上的年轻万夫长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嚷道。 “两位不必争执,依我看,还是明日在泾水岸边,先会一会这位声名远播的南朝小将,看看所谓的南朝西军的战力如何,再做决断不迟。”最后说话的是一位中年汉子,见主座上万夫长脸上表情多有不忿,连忙出声和了一句稀泥。 不过此人出的注意,倒是让三人都点头同意了。 ...... 李文郎驻守平凉,实在也没有料到凉军竟然会如此反应。这位不在老巢的南面王的麾下竟然如此公然藐视王庭,置刚刚到达的斥责文书于不顾,悍然举兵威胁京兆府。 好在西军的探马时时保持了高度的警觉,三万骑兵南下的消息,第一时间被李文郎侦知,接到消息的瞬间,李文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即不敢有稍稍犹豫。 一面以最快的速度集结骑兵,亲自率领向东急驰。一面紧急将消息发往京兆府。 凉军在发现了李文郎的踪迹之后,也没有再作渡河南下的打算。趁此机会,李文郎指挥大军不顾一路疲惫,缓缓绕到了泾阳城南,与河对岸的南宫藏的守城步卒遥相呼应。 将战线暂时稳定在了泾水一线。大军虽是有违常理的背水驻扎,但是军中诸将心里都是明白,皇帝陛下就在京兆府,此战只要立功,就算是再陛下面前出了风头。所以一时间士气高涨。 “凉军此来路途遥远,一路攻击至此,锐气已失。而我军虽也是长途奔袭而来,但是士气极盛,正是我军乘势反攻的好机会。将军何故在此地盘桓不决。”旁晚时分,李文郎端坐马背之上,顺着泾水查看水势。身边陪同的一名将军不解的问道。 李文郎一身戎装,闻言右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马鞍上挂着的军刀,半响才开口道:“朝野间都说本将军每临战,必贪功冒进。回想本将着数年军旅生涯,此评倒也不算冤枉。 此时本将心中也想一鼓作气击破敌军。但是本将此番确实不敢如此轻易出击。”李文郎说完抬手一指泾水,又接着道:“此战不同往日,万一一战不能胜,凉军必定乘势渡河。 而我们的身后就是渭水。渭水南岸就是京兆府。那里有十数万百姓,有不远千里跋涉迁来的六部重臣,有万金之躯的陛下。所以本将不得不万分的谨慎。” 部将闻言一时语塞。 半响后才又开口道:“将军勿忧,此战我军三万儿郎都是精锐老卒。论战力丝毫不弱与凉骑。加之身后还有南宫将军的步卒在,定能将凉军堵在渭水之北。” 一夜无话,第二日五更时分,临水驻扎的西军大营里刚刚分发万早餐之后,北面凉骑的角声就铺天盖地的穿透十余里的距离传了过来。探马就流水般的将凉军军情报道了帅帐前。 “禀将军,凉军前锋约五千骑已经逼近我军营地十里。” “再探。前军速速点齐人马出营拒之。”李文朗闻言伸手自帅案前取了一支军令,抛于前军将领。一员小将轰然应诺,接过军令之后大步出帐,点起本部五千骑,轰然出营。 “禀将军,前军已经与凉军接战。凉军后续大队骑兵正在缓缓靠近。”前军出营后不过一个时辰,探马营再次传来凉军的最新动向。李文朗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传本将军令,中军点齐一万骑,虽本将出营,给前军压阵。后军固守营地。”李文朗思虑片刻后,就做出了应对。大军还在集结之时,李文朗便亲率一千亲卫,飞马出营。 前军和凉骑交手的地方,乃是一块平地。及是适合骑兵驰骋。 “这漠北留守凉骑,悍勇程度果然更甚。若不是我军有弩箭利刃,胜在远程攻击得力,估计相同兵力情况之下,战力要稍逊一筹。”李文朗立马阵后,观望着混战在了一起的双方骑兵,心中感概道。 ...... 泾水南岸,咸阳城中的南宫藏正在听着探马带回来的前方西军遇敌的战事情报。突然有数骑皇家亲卫甲胄的骑士,身背令箭入营,直入南宫藏的中军帐前。 第657章 泾阳对峙 “什么?这个时候让我们退守京兆府?那李将军的西军怎么办?我军若是如此行事,势必会被不明真相之人骂作是公报私仇啊。”南宫藏的军帐之内,麾下数员部将异口同声的质疑道。倒不是玄武军的将领们对于主将的军令有异议,而是战场局势如此,友军已经在泾水北岸和凉骑有所接触了。 此时守咸阳的步卒若是一退,岂不是要丢下数万没有了后方的骑兵孤军抵抗了吗?虽说因为前番,面对阿拉格五万大军南下时,李文朗围魏救赵之举让南宫藏以及姚元兴都颇有些微词。 可是玄武军可不敢在大战之时,心生半点的报复之意。 都是军阵血泊里滚过来的老军伍,那里会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西军战败,凉军铁骑势必会一举向南压向赵崇所在的京兆府城。 到时候,紧靠各州县的备军,战力实在有现的紧。至于驻守关中的玄武步卒,由于分散各地,集结起来所需的时间,在这样瞬息万变的战事中恰恰是最要命的。 “不必多说,此是陛下钦命,我等位臣为将者只有遵守而已。本将心意已定,若诸将再有疑虑不尊者,军法从事!”南宫藏阴沉着脸,一挥手,将帐下一片嘈杂声压了下去。 “末将遵命。”主将一见主将做了决断,当即俯身领命。 “陛下只是命我回军京兆府,这咸阳乃是要地,城中尚有百姓数万,岂能轻易舍弃。所以本将欲率五千陌刀手,今晚拔营,连夜渡渭水,回援京兆府。诸将不必虽我行动,务必谨守城池,不得轻易出城浪战。”南宫藏见诸将噤声领命,方才放低了一点声音继续命令道。 南宫藏的心中也是暗自思虑不已:“凉军一路南下已经连破数座州县,若是有重兵驻守的咸阳再丢,朝廷那边可就说不过去了。加之留下重兵守住咸阳,纵然是西军也向南退过渭水,凉骑追至京兆府城之下,有了咸阳这颗钉子在身后,凉军也定然不敢全力攻城的。 京兆府城附近,不仅有玄武军老卒两万,更有新年之后刚刚到达的由罗天睿亲自率领的万骑原青龙卫改编的禁卫军。所有守城的兵力面对三万凉骑攻守都是可以从容布置应对的。” 主将军令说完,诸将再次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敢再次提出异议,都是抱拳称领命后,就鱼贯出了中军大帐,各自回去准备守城事宜了。 剩下南宫藏一人端坐在中军大帐的帅位之中,紧锁着眉头。再次打量起了京兆府城外的山川地形来。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战场,能够部下己方步骑混合的优势兵力。 作为一军主将,南宫藏当然不会认为赵崇的撤军命令只是担忧自己身处的京兆府城的安危。皇帝虽是年轻,但是一旦涉及军国大事,向来都会征求身边重臣们的意见,很少有独断专行的时候。 所以这道突兀的撤军命令之后,一定有没有明说的用意。 “探马营何在?可有泾水北岸战事的最新情报?”南宫藏看了一会舆图,突然大声的向着帐外喊道。 “回将军,探马营刚刚来报,泾水北岸,西军前军五千骑,正面和五千凉骑厮杀正酣。目前胜负未分,而凉军后军已经逼近到五里。李将军亲率万骑也出营,在后压阵。” 帐外探马营主将正巧赶来,准备汇报军情。听到主将询问,正好入账回道。 “再探。”南宫藏闻言点了点头。脑海中似乎有些些眉目。陛下不可能单单只命自己南下,而留着三万骑西军独自面对凉军。西军莫非也有南渡泾水,渭水的打算? 此时正是春来,渭水高涨,骑兵渡河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之事。如此,西军渡河南下不易,凉军就更加不易了。若是凉军追过渭水,那么自己和西军翻身迎战之后,若是凉军一旦有失,想像往常那般返身就走,想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身后有数万追兵时,再要度过春水高涨的渭水,所要付出的代价就可想而知了。若是凉军向西突围,自己和西军都不是好相与的。凉军向东突围的话,潼关尚有司马英以及数万守军在。 或许此正是陛下之意。想的竟然是一战全歼这来犯的三万凉骑! 南宫藏正疑惑的这个午后,李文朗却在厮杀的战场后面,寻了座高坡,放眼俯视着整个战场。自己麾下的五千前军,军士都是追随自己多年的老卒。特别值得称道的是,其中都指挥级别以上的军将大半都是当年出身琼州的八万少年! 他们的忠诚和悍勇,是毋庸置疑的。 双方近万骑骑兵,在这片狭窄的河滩平原之上,展开了殊死的厮杀。一片烟尘中,忠勇的西军老卒,高高举起手中的精良马刀,迎向嚎叫不已的凉卒。 弯刀和马刀在落日余晖下砍出一道道红过夕阳的血色。惨嚎声更是震天动地。 “这就是南朝的西军吗?果然是不负盛名。本将军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会一会这位打造出如此一支几乎可以和我北凉勇士们一争高下骑兵的主将了。”跟在凉军前锋身后的凉军最年轻,地位却是最高的那位年轻万夫长,看着眼前这场势均力敌的骑兵冲杀后,不无感慨的感叹道。 “听说南朝近些年来,组建了数支骑兵。但是经过数年的战事,最终留存的不过是眼前的西军,以及中线固守襄阳的五万朱雀卫。其余诸如白虎卫和集中抽调战阵中立有军功的精锐之士组建的禁卫军,不是兵力有限就是困守京城。 此战我们若是能消灭或者士消弱这眼前的西军,对于南朝来说,都会是伤筋动骨的灾难。” “以这些骑兵的战力看来,想要消灭,或是消弱他们恐怕是难了。我们的勇士们付出的代价可不必对方小了多少。” ...... 凉军的三位万夫长,各自感叹,三人唯一共同的认知就是眼前的这支骑兵,是有资格成为自己对手的了。 第658章 凉军深入 旁晚时分,凉军的后方响起了阵阵短促的退兵角声。 厮杀正酣的凉骑几乎是在瞬间变阵,开始交替掩护着向后方退去。但是由于正面的西军前军的纠缠,凉军撤退的有些艰难。 “将军,凉军准备退兵了,我军是否也准备收兵?”李文朗所在的高坡上,一名陪同的都指挥使见战场形式突变,凉军已经没有恋战的欲望了后,在主将身边小声的询问道。 眼见己方的军卒们也是厮杀半日,在双方都没有出全力的基础上,此时追击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选择。 “今天这一场小小的试探是可以结束了。传令收兵。”李文朗一声令下之后,拨马回转。身边陪同的亲卫们也紧紧跟了上去,簇拥着主将往营地辕门而去。 “呜,呜,呜...”急促角声随即在西军阵后响起。冲杀正酣的将士们听到军令,也不再继续追击凉军,转而停马,开始简单打扫起战场。 泾水岸边,绵延数十里的临时营地里,收兵回营的军卒们在篝火和夜色里开始享用晚餐。中军大帐里更是灯火通明。 “将军,白日一战,我军先后投入军士五千骑,伤亡数百。凉军兵力与我相当,重伤和阵亡数量,和我军相仿。 今日看来,凉军并不能奈何我军。想必此番阻击,是不须劳驾泾水南岸的南宫将军和玄武军了。明日再战,末将愿意再打头阵。”亮如白昼的中军大帐内,李文朗端坐帅位。 麾下一名年轻小将起身先是汇报了白日的战况,随后继续请战道。 “本将已经接到军令,诸将不必再言决战。速速回营准备,今夜拔营南度泾水,不得有误。”李文朗一挥手,制止了其他数名蠢蠢欲动,欲上前请战的部将。一出口,下达了令诸将十分意外的军令来。 “将军,凉军不过三万,与将军所率兵力相当。此战敌人远来,而我军背后尚有数万同袍,为何一战即退?况且陛下尚在京兆府,我军如此一退,凉军势必追击。若是将凉军放过渭水,惊到了圣驾,可如何是好?” 李文朗接到南下的军令,诸将并不知晓,更不用说刚刚出泾阳城,前来拜会李文朗的泾阳城守将了。见奔袭而来的西军主将突然下令连夜南渡泾水,泾阳的守将不免焦躁起来,当即起身劝道。 西军的防区原本就靠近关中西部。远来阻击凉军,只是奉命驰援。而泾阳本是玄武军的防区。自己身为泾阳守将,未得军令,怎敢随意弃城。眼见西军要退,单单依靠自己麾下的两千备军,如何能和三万凉军对抗。 所以劝说时不免有些想要拿圣驾说事的意味。 “本将自是依军令行事,诸将速速回营准备吧。”李文朗撇了一眼这位匆匆出城前来拜见自己的守将。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冷声重复了一遍军令后,便示意西军诸将散帐了。 帐中众将鱼贯而出,冷眼看着那位犹自坚持单膝跪在主将面前的泾阳守将,未有一人再发一言。 是夜,三万西军连夜南渡泾水,留下一座绵延数十里的简易空营矗立在泾水北岸。 骑兵速度极快,第二日黄昏时分,便已经可以看到先期奉命南下的玄武军步卒的后军了。 大雍两支大军在涛涛渭水北岸并没有停步,而是顺着浮桥,一路南下。直到度过了渭水后,才在渭水南岸才扎下营寨。距离京兆府城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 “什么,南朝骑兵退兵了?情况可属实,立即再探。”就在李文朗大军拔营南渡泾水之时,与之对峙的凉军大营里,万夫长面对前来汇报的探马,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白日一战,向来以天下无敌自诩的凉军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就连伤亡的数量也只是堪堪和南朝的骑兵打成了平手。原本以为天亮后将有一场恶战的万夫长猛然听到南军尽皆退去的消息后,反倒是不敢相信了。 “万夫长大人,小人已经亲往南朝骑兵留下的营地实地查探过,已经可以确认无误了。南朝骑兵连夜南渡泾水,就连浮桥都没有来得及拆毁,现在已经被我军探马控制。”探马百夫长回道。 “难道是我军西边的两支骑兵南下袭扰起作用了?”万夫长喃喃自语道,片刻之后便又追问道:“泾阳城中如今情况如何?” “回万夫长大人,泾阳城中,依旧是四门紧闭。城中军民并无稍动。”探马营百夫长回道。 “好,如此,这座泾阳城就是我等的口中食了。”帐中另外一名年长的万夫长闻言哈哈一笑道。 “不可,这小小的泾阳城,民不过万余。那里有关中腹地的京兆府等地富庶。我三万铁骑怎能在此盘桓?大军当一路南下,趁南朝小皇帝楞神的功夫直接杀到京兆府城下。才算是不堕勇士们天下无敌的威名。”坐于主座之上的年轻万夫长猛然起身,大声道。 年轻万夫长此次亲率三万骑南下,已经连破数座州县,这样的一座小小的泾阳城,此时实在是提不起自己的兴趣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让勇士们再去见识见识关中的富饶吧。请主将传令,大军立即渡泾水,渭水直逼京兆府。到时候,就算不攻城,我三万铁骑的马蹄声也能让那位乳臭未干的小皇帝午夜惊醒。说不定,还会主动献些美女金银,供勇士们好好享受一番。 然后大军再顺便掳掠一遍京兆府路十数州,我们的牧场里可是十分的短缺放牧和挤奶的奴隶了。”边上的一直没有说话的万夫长附和着主座上的那位年轻万夫长的话道。其谄媚之意,只听的要攻打泾阳的年长万夫长皱眉不已。 “好!传令,大军绕过泾阳城,立即抢渡泾水。晌午前,大军务必兵临渭水北岸。”主座之上的年轻万夫长意气风发,军令很快下达道了各部。天色微明后的凉军大营里,一时间角声此起彼伏。 第659章 平凉陷落 永平十一年春,正当南宫藏,李文朗两人奉命撤军到渭水以南一带阻击深入的凉军之时,兵力空虚的陇右腹地,两支各五千骑的凉军乘机一路南下。 西路凉军绕过兰州后,直下河州,临洮,以及巩州。中路凉军肆虐秦州北部以及德顺州之后,回身将目光盯在了兵力空虚的平凉府城。平凉作为李文朗刚刚驻过重兵之地,城内剩余的粮草辎重等物资更是让凉军躁动不已。 五千骑兵就地伐木,赶制了百余架简易云梯之后,便发疯了一般的猛攻这座城墙不算高大的州城。平凉府城内此时的守军只有备军三千!守将钱卫一面组织守城,一面紧急放出信鹰,点起狼烟向周边州府示警。 望着城外围城奔驰的汹涌凉骑,钱卫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是瞬间回到了当年随陛下亲征的战场。天寒地冻的大雪之中,成军最早的青龙卫追随陛下一路追击凉军至大江南岸。 自己当年不过只是一名小小的指挥史。一路追击厮杀之后,这条左臂也是伤在了冰天雪地上,留下了印记。直到今日犹时时隐隐泛酸。 不同的是当年一路狼狈,自己的马蹄下也曾经踏碎过数面的狼旗,如今在城外肆意飞扬! 凉军攻击的角声没有给这位守将留下太多回想往事的时间。 数百步外下了马的凉军,举着小小的骑盾,一步步的向前推进。肩旁上扛着的上百架简易的云梯,一架一架的靠近了城墙。 “三百步!”城墙最高处的了望军卒大声的报出凉军的距离,负责指挥弩箭的小校闻言,手中的一杆令旗平平向前一指。数十枚纯铁打造的弩箭在阵阵清脆的迸射声中飞入了半空。划过城头的箭垛后,扑向了正在靠近的凉军。 “二百五十步!”随着了望军卒的报数,手持令旗的小校终于发出了全体射击的旗语。整齐列阵在城墙内部的五百弩手,齐齐扣动机括。五百枚弩箭呼啸飞出! 扑进了已经开始嚎叫着加速奔向城墙的凉军阵中。嫣红的血色朵朵绽开,惨叫声随即震动起了城头守军的耳膜。但是面对疯狂了的凉军,区区五百弩手射出的弩箭密度,更本就无法阻止其攻击的脚步。 凉军冲进了两百五十步后,陡然加快了速度。似乎已经知道这个距离正是城内弩手攻击开始的距离。 第一架云梯终于搭上了城墙。一阵阵的欢呼声让阵后督战的凉军主将兴奋不已。随手拔出镔铁弯刀,刀尖向前一指,口中大声对身边的一名蠢蠢欲动的千夫长喝道:“速速驰援,先上城头者赏牛羊千头!” 一千早以下马准备的凉军,随即加入到了正面的攻击之中。 城头的滚木雷石和火油金汁等物密集如雨。但是凉军的士气似乎更胜一筹。两位千夫长更是口衔弯刀,亲自冲锋在前,身手极为敏捷的攀上云梯。几个纵越之后,便探身越过了箭垛。 攻击随即进入了残酷的短兵相接的阶段。 其中一人身体尚未站定的瞬间,右手接过口中的弯刀之后,就是一记凶悍的横斩。将刚刚冲上前来准备拦截的数名守军齐齐拦腰斩成两截。血水参杂着惨叫声刺激的城头陡然陷入了防守的困境。 随着两人在城头的立足成功,身后源源不断的凉军攀上了城头。将守军压迫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钱卫俯身在城墙之上,眼见凉军在城楼上不断的扩大胜果,一时间惊怒不以。但是守军全是备军,虽说平日的训练也不曾偷懒,但是和边军相比战力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此时又是劣势兵力分守四门,兵力上除了城内那五百负责远程攻击的弩手外,那里还有后备队可用。眼见城墙就要失手,猛然见马道上一阵喧闹,定睛看时,却是知州亲自带领着数百城中青壮,手持备用军刀,冲了上来。 数百生力军的加入,也才堪堪抵住凉军不断扩大的优势。 “黄大人在此暂时指挥,末将出城冲杀一阵,挫一挫凉骑的锐气就回!”钱卫一见知州大人亲自上了城头,胸中一股豪气顿生,扭头大声喝道。说完也不待知州大人答应,便转身下了城墙。 作为一名上过战阵经历过厮杀的将军,钱卫知道,此时趁凉军不备,出城冲杀一番,才是缓解城头压力的良策。 城下,五百弩手齐齐端坐马背之上。用完了弩箭的五百探马营兼弩手,正是钱卫出城一战的底气所在。 “探马营听令,随本将杀出城去。”钱卫一声断喝之后,城门缓缓打开。让正在攻城的凉军一时楞在了当场。瞬间过后,反应过来的上百名凉军,当即放弃了云梯,齐齐往大开的城门洞口杀去。 片刻之后,惨叫声和马蹄声便哄响如雷鸣。刚刚冲过去的百余名下马步战的凉军,被城内突然奔出的五百骑兵一番连撞带砍的攻击之下,几乎全部阵亡。冲出城来的五百骑兵,并没有丝毫停顿的,继续冲击,马刀高高举起,砍上了一架架简易的云梯,和已经攀附在云梯之上密集的凉军。 陡然遇袭的凉军攻城击大军顿时大乱,使得攀附上城头的凉军人数顿时大减。城头的守军趁机围拢上前,将刚才还在不断扩大优势的凉军,又重新压缩倒了城墙边上,苦苦支撑。 “好!想不到这小小的平凉城中,竟然还有如此敢战的骑兵!”凉军阵后,领军的万夫长看到猛然冲出的五百骑兵时,眼神微微一缩,口中赞叹的同时,右手弯刀高高举起向前一挥。 一阵马蹄崩裂声后,数百骑凉骑裂阵而出。目标直指那五百冲向了云梯的出城骑兵。 ...... 日暮,残阳照遍战场的时候,凉军的铁蹄已经踏进了平凉城内。 是役,平凉知州黄宪战死城头! 出身青龙卫大雪营,疾风营,琼州老营等大雍骑兵第一卫的都指挥,守将钱卫;时任备军探马营都指挥,当年出任青龙卫伍长的莫红雪,曹大力,贺安平,鲍文彦,及守城备军三千人,青壮两千人全军覆没! 第660章 噩耗 “平凉战况如何了?”夜不能寐的赵崇,就着已经被竹子挑的有些晦暗了的烛光,自正房的里屋起身后,向伺候在外间的竹子问道。 “刚刚接到消息,平凉城已经陷落,守城备军及两千青壮阵亡!凉骑劫掠后举火焚城。百姓死伤不计其数。”近来凉军连破数座州县,京兆府也就一连接收到了数次州县城破的噩耗。竹子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也被这接连而来的噩耗所感染。 “李将军所部情况如何,可有军报传回?”赵崇闻言,纵是心里有所准备,但是骤然确认了凉骑焚城的噩耗之后,心中还是控制不住的因怒极而微微颤抖。半晌无言之后,才努力平复住了胸中激荡的怒意,接着问道。 “李将军昨日已经度过渭水,暂时沿河驻扎。南宫将军也几乎同时到达,驻军香积寺。不过南宫将军的玄武步卒的主力似乎还在咸阳,只是亲率五千步卒而回。”竹子双手递上刚刚接到的军报,口中简要说了一遍城外的军情后,就默然无声了。 赵崇伸手接过,眼光略微一扫后,又摇了摇头。 似乎是对于自己一道军令撤回了两支已经和凉军有过接触的大军的动作,有些后悔和犹豫。两位领军大将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沙场厮杀的经验并不比自己少,自己贸然如此,也不知是否就一定得当。 “吩咐亲卫,立即备马。”沉默了半响之后,被平凉城的变故刺激的再也无法入睡的赵崇低沉的吩咐道。 “陛下,此时正值午夜,京兆府城门深闭,而且城外不过十数里外就有凉军渗透而来的零星探马......”竹子闻言顿时一惊,连忙连声劝道。可是一句话尚未说完,就摆赵崇一挥手,制止了话头。 “也罢,此时出城,明日求见不得的那些个各部的重臣们不免又要聒噪不已了。 今夜府衙外护卫的禁卫军是那位将军值守?”赵崇挥手之后,眼眸一暗,叹了口气后也就不再坚持了。但是睡意已经全无,索性问起了禁卫军的防卫事宜来。 “回陛下,今夜是罗将军亲自值守。”竹子见赵崇不再坚持出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听到赵崇问话,连忙回道。 竹子近来主动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是赵崇不问就绝不开口了,全然没有了此前的跳脱。 “哦!罗将军亲自值守?”赵崇微微有些意外。随即便释然道:“想必是朕下令放开了泾水,甚至是渭水的防御,放凉军一路南下后,连罗将军也觉得有必要加强防备了吧。” 竹子依旧是沉默不语。屋内略微有些昏暗的烛光一跳一跳,映照得两人身影也在墙壁上摇曳不定起来。 夜,似乎更加的寂静了。 “那就招罗将军入内,朕也想再问一问临安城内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了。下半夜就不用守在外屋了。”赵冲对于竹子的变化看在眼里,一直也没有说破。只是重新吩咐了一句之后,便让这位同样担忧城外的变故,而彻夜值守的侍女下去休息了。 竹子微微躬身行礼后,便退出了正房之外。 刚刚率军经水路入襄阳,再经陆路千里迢迢入驻京兆府城的罗天睿大步到了府衙后院的正房前。 “罗将军,进来便是。”未等出声就听见房内传出了赵崇的招呼声。 “不知深夜陛下招末将前来有何要事吩咐?”罗天睿闻言推门而入,见赵崇神情有些忧虑,当即大声问道。 “凉军已经渡过泾水,估计不日就会南下渭水北岸,甚至会再一次兵临城下,所以朕想听一听罗将军对于战局可有什么高见。”赵崇见罗天睿一身戎装,眼前顿时一亮。一开口就问起了自己心中最为忧虑的事情。 “末将听闻这一路的凉军不过三万,想来李将军和南宫将军的南撤也是有诱敌深入的意思。至于更加详细的战局布置,朝廷自有懂兵事的孟阁老以及兵部在,那里轮的上末将置喙。” 罗天睿只是简单猜测了一句两位率军南下的将军的意图,就将话题向孟杰以及兵部的身上引了,看来是不打算说一些自己的看法了。 罗天睿如今执掌皇家禁卫军,自是知晓自己责任重大。所以往日里的那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早在赵崇一纸军令,让其将苦心整训数年的一万控鹤军并入驻守陇右的李文朗部的时候,就已经熄灭的差不多了。 初掌禁卫军之后,一门心思只是想着如何拱卫临安。如今万里远来,自然是想着如何保护好这座曾经的前朝圣都,如今的皇帝暂住之地的安全。对于战场上的消息,倒是关心的少了些。 “好你个罗疯子,在朕面前也开始假装顾忌朝堂觊觎之类的规矩了吗?朕命你说,你就说,扭扭捏捏的就像个什么样子?”赵崇闻言,笑骂了一句道。对于罗天睿这样原本出身于皇家亲卫的将领们,赵崇总是能多出一些额莫名的信任感。 加上这些被自己刻意提拔起来的年轻将军们,在历次的大战中,也确实没有让自己失望。 唯独这位罗天睿,一直呆在后方练兵或者拱卫京师,一直没有单独领兵出战的机会。 所以虽是身兼要职,但是品级却是不高,近些年更是被军中的后辈想李文朗等人反而升到了前头去了。 “陛下有命,末将自当遵循,只是陛下能否容末将先看下近来我军的布防情况,不然末将只凭猜想,只怕......”罗天睿被赵崇笑骂一句后,反而是放松了不少。当即有似乎是有些“得寸进尺”般的回道。 但是毫无意外的被赵崇一挥手,有些嫌弃的打断了。同时扔过来的还有几案上几封刚刚收到的军报。 罗天睿接过后,眼光匆匆扫过,不过片刻,对于城外的局势就有了大概的印象,和自己所了解得一些情况倒是详查不大,只是李文朗部和南宫藏部回军得兵力和驻地更加清楚些罢了。 第661章 关门 罗天睿看完这些之后,再低头细细思量了许久,就在赵崇似乎又要开口催促的时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李将军的三万骑,南撤的似乎有些可惜。若是据守泾水,杀上一场,在退至渭水南岸,据守渭水在杀上一场,怎么的也能消耗掉凉军数千骑的兵力。 南宫将军的五千步卒,倒是回来的正是时候,可是为何不进驻城内。有了南宫将军坐镇城内,末将说不定还有些出城厮杀的机会......” “罗将军所言,意思是说朕的指挥有误?”赵崇听一听,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战法,自然是不满意的。当即佯装怒意的问道。一边问,一边伸手指了指隐再暗处的屏风上挂着的巨大舆图。 “末将绝无此意。”罗天睿本能的否认了一句后,双眼跟随着赵崇的指向,盯上了赵崇特意指着的舆图。目光在泾水,渭水,以及咸阳和南宫藏驻军的香积寺等地一一扫过之后,脑海里猛然响起了前朝在沣水东岸的那场平叛之战。 当即如醍醐灌顶般的喊道:“陛下难道是想将这三万凉骑全部留下?” “哈哈哈,知我者果然还是罗将军啊!既如此懂朕心意,说不得明日就替朕坐镇城中,看护好朕的龙旗。朕倒是想亲眼看看这些蛮凉们在刀剑之下是否也会哭号惨叫。” “陛下......”罗天睿还待要争取时,之间赵崇又递过来一张小小的纸片。其上赫然是平凉城破,守军全体阵亡,城池被焚的消息。 ...... 面对大雍步骑两军的一退再退,凉军中的三名万夫长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虽然在那位部族最为强大的年轻万夫长的一力坚持之下,三万凉军铁骑一路追击到了渭水北岸,但是矛盾也再一次的在三人两派之间爆发了。 “我们面前的这支南朝骑兵,无论是兵力还是单骑的战力,都绝对不在勇士们之下,如今在背后尚有步卒呼应之时,如此一退再退,其中必定有诈。我们万不能如此轻敌,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为妙。” 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万夫长忧心忡忡的建议到。这一路追来,不仅泾水之上的浮桥是南朝骑兵留下的,就连这渭水浮桥,对方同样没有烧毁。南朝三万骑渡河之后,竟然大摇大摆的向东而去,将这道滚滚渭水形成的天然防线置之脑后而不管不顾。 须发都有些花白的万夫长所经历的战事已经数不胜数,可不会相信那两位年轻人以为的,光凭自己麾下数百骑探马营就能一连两次从对手手中夺下浮桥的。 若说一次是意外,那么如此两次就是故意为之了。 敌人如此,只能是一种结果,那就是说明敌人希望自己南下。 “哈哈,莫不是年纪大了,就更加怕死了吗?我们草原上的苍狼,什么时候怕过只知狂叫的土狗!对手骑兵不过三万,难道还能留得住我三万北凉铁骑吗?先杀过去,就算是有个万一,在杀回来也是易如反掌!” 年轻的万夫长哈哈一笑,颇有些不屑于老者的忧虑。在他的眼里,王爷西进之前留下话就是圣旨。南朝如今果然是主动挑衅了,那么自己就当亲率铁骑,给与最强烈的回击。 紧紧只是攻破几座州县,如何能满足的了自己的野心。 “报!万夫长大人,昨日我军五千骑席卷德顺州和平凉府回军途中一鼓作气攻破平凉,全歼守军三千,以及两千青壮,得粮草十余万石,掳人口两万,现已经一路北上。” 那位须发斑白得万夫长正要开口再劝,突然一名探马军卒匆匆本来,带来了一个最为劲爆得消息。刺激的周围数名凉将都是热血沸腾。 “无需多言,渡河!”随着年轻万夫长的一声令下,三万凉骑滚滚越过浮桥。连春水高涨起来的渭水涛声都顿时被这滚滚的马蹄声淹没的无影无踪了。 三万铁骑,不过半日边度过渭水,在往前一座雄城便展现在了这些凉军的眼前。 “万夫长大人,前面就是京兆府,南朝的小皇帝此时就在城中。我军是否攻城?”探马匆匆来报,让刚刚踏上渭水南岸土地的年轻万夫长胸中顿生出万丈豪情。 仿佛眼前这座前番连王爷亲率五万骑都没有攻下的坚城,已经匍匐在了自己的马蹄之下。城破之后,以关中的富庶,加上此城的规模,掳上数万人口自然是不再话下。 自己的牧场里如今可是很缺少牧奴的。甚至是城中的美女也是草原上的紧俏货,身段柔软些的,可是能换数头小牛顿的。 “攻城?我军奔袭而来,攻城器械全无,如何攻城?命令大军围城驻扎。就地伐木打造云梯等器械。”好在年轻的万夫长还没有自大到失去理智的用骑兵攻城。 凉军闻言,分出数千人挥起刀斧开始就地伐木。前军自然开始安营扎寨。只有中军骑士们在四处警戒。毕竟南朝的三万骑兵就在附近,凉军再是托大,也不敢太过放松。 “好,龙旗还在就好,小心警,过了今晚,明日便可先佯攻一番。若是南朝小皇帝胆子小些,说不定就免了勇士们的一番折腾,主动开门献城了。”一直附和着年轻万夫长的那位年纪稍长的万夫长,一面命探马靠近城池查探,一面哈哈笑着给警戒的军卒们打气。 引得凉军军卒们一片闹哄哄得喧嚣不止。 “将军,凉军扎营了。我军何时行动?”渡过渭水之后向东撤去的西军李文朗大帐里,探马军卒流水般的将凉骑的情况报进大帐,李文朗端坐帅位,引的麾下将领们顿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传我军令,命前军绕向下游五十里,渡河北上,明日清晨时分,务必将浮桥焚毁。探马营今日子时开始百骑位一队,开始扫荡京兆府城附近方圆三十里之内的凉军探马!” 李文朗听到凉军已经扎营的军报之后,微微眯起了双眼,开始下达起一条条的军令来。 与此同时,京兆府城的五座城门前的巨大匾额,全部换成了古朴欧楷,上书:“长安”二字! 第662章 打狗 刚刚恢复旧命的长安城府衙后院的偏房,孟杰暂时的住所门前厅堂里,分两边坐着数名文臣。其中一人上前一部躬身道:“前朝圣都,占地颇广,那里是如今这残城可以比拟的。大明宫早已经荒废,陛下此时复用大唐圣都之名,难道是要大兴土木吗? 说句诛心之语,陛下登基十余年来,无论是朝廷武备还是民间民心,确实是比先帝在位时的气象要好些,可是我朝治下之民仍有饥寒者无数。 此时北方尚未稳固,若如此不恤国力民力,恐会有伤国本。阁老,何不于与学生等联名上本劝诫?”已经升任户部尚书的狄星华以及年前就随孟杰西进的其余几部尚书五人,在长安城的牌匾挂上城头的第一时间,集体面见了这位朝中老臣。 至于六部中的工部尚书,算是当今天子登基十余年来唯一没有换人的尚书了。自有资历不说,这位文人出身的大匠向来是不怎么过问政事的,此时虽也在城中,但是早得了陛下授意,正在勘查扩建长安旧城之事,那里有功夫和这些只能算是后辈的尚书们一起请愿。 五人当中,狄星华作为孟杰头号心腹,这番话就只能是由他狄星华来说了。原本今日凉骑兵临城下,战事要紧,本不该提此事。但城头龙旗之下的那员将军的身前护卫的那里还有陛下的身影。 以如今这位陛下的心性,八成又是出城督战去了。天子虽有一子,可是尚未成年,此时还远在万里之外的临安城!陛下如此每每不顾惜万金之躯,也着实让这些朝中的重臣们恼怒。 狄星华话音刚落,刑部新尚书范济,也起身躬身,正准备附和,却不料孟杰双眉渐渐皱起。挥手制止了正要说话的范济沉声道:“糊涂!如今大战在即,陛下那里有这等闲心,来探讨此等琐事。 不过是新挂了几个牌匾,这恢复长安圣都之名,不正显示了陛下励精图治,欲效仿当年大唐天可汗,圣天子的作为吗?这有何不好,我们做为臣属,能辅佐如此雄才大略的圣主,乃是幸事。 劝诫之言莫要再提,诸位还是各司其职,勿要让陛下分心城内才是,一切琐事待大战落幕再说不迟。”孟杰乃是朝中老人,资历名望更几乎时无人能出其右。 想当年初设内阁时,阁臣几无职权。可是如今不过数年,几位入阁之臣的份量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自姚秀夫隐退,戴鸿德遇刺之后,新入阁的四人中竟有两人论资历仅在孟杰之下。有着这三位老臣在,内阁的气象如今已经隐隐有些凌驾于六部之上,唯独俯首天子一人而已了。 至于其余两人虽是资历不显,但是出身也是非同小可,乃是大雍南渡之后首此开科的状元以及榜眼。两人和外放辅政过蜀中,主政过汉中,如今尚在关中的当年的那位探花郎,具是一时俊才,朝野上下那里看不出,这几乎就是在培养内阁十年后的储备人才! 只怕十年之后,这朝堂的领袖,就要以这三人为首了。 不说孟杰在城内压服重臣,赵崇果真是在清晨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便亲率千骑禁卫军匆匆出城了。留下罗天睿奉命将大雍天子的龙旗高高的树立在新的长安城的北门最高处。 守城主将罗天睿看着临时归集麾下的五千备军,再加上两万玄武军步卒,以及自己不远万里带来的九千骑兵,凭此兵力守住这座大小不及当年大唐圣都十分之一的长安城,倒也不算难事。 毕竟凉骑远来,攻城器械几乎为零。匆匆一两日间,能打造的也就是简易至极的云梯撞车之类。 赵崇出城之后,直奔李文朗的西军营地,如今更是端坐在李文朗的帅帐之中。静静等待着凉骑的消息。 快速通过浮桥渡过渭水的三万凉骑,在渭水北岸只留下了三千散骑,其余主力大军尽数南下,渡过涛涛渭水之后,三位万夫长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毕竟半渡而击对于正在渡河的一方总是有些危险的。 在休整了半日一夜之后,天色刚刚放亮,凉军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自子时过后,派出的零星探马已经损失过半了,并且损失的探马几乎全部都是向东探查的军卒。正当三位万夫长准备将探马的数量增加到每队百骑以上时,渭水北岸响起了连绵不断的角声。 角声短促,低沉,急切! “不好,北岸有敌人!速速分出五千骑,前去守住浮桥!”最年轻的那位万夫长脸色微变,反应也是极快。那位一直持反对意见的须发斑白的万夫长当即分出一般人马亲自往渭水岸边冲去。 速度虽快,但还是晚了! 隔着数百步宽的渭水,之见北岸一彪全身黑甲黑袍的骑兵狂风般扫过妄图抵挡的不成阵型的千余凉骑。如一柄锋利异常的匕首,刺过凉骑的皮甲和骨肉,直直的杀到了浮桥北岸。 紧接着无数个打开了塞子的水囊从马背上被解下,然后高高的抛起,砸在浮桥上,溅起道道清亮的油花。当先数十骑双手斜斜举起了精巧的骑弩,点燃了箭头的弩箭,飞过桥头,一枚一枚准确的扎在了沁满了油脂的浮桥之上。火焰轰然腾起,瞬间扩大如火龙般横卧了半座浮桥! “完了,后路没有了。”须发斑白的万夫长愣愣的看着腾起的火焰,浑浊的眼神里全是绝望! “吹角,有进无退!”震惊过后的万夫长回身大喝道。既然退路没有了,那就向前攻击吧!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绝境的万夫长不过片刻就露出了身处绝境亡命时的疯狂。 呜呜的角声接应着北岸渐渐凋残了角声,传到两位盯着浮桥得实的万夫长耳朵中时,所有的凉骑就已经明白,退路已经绝了。想活着回到自家牧场,就唯有嗜血向前一途了。 第663章 西军阻路 半日一夜的时间,凉军就连最简易的云梯也没有打造出多少架来,面对缩小了的长安城,想要一举破城,也几乎是天方夜谈。更何况,附近还有三万虎视眈眈的南朝骑兵,以及他们那位以掳掠北凉为乐事,靠着无数凉人的尸骨在北凉声名鹊起的年轻将军。 “情况虽有些异样,但是凭着我们麾下这三万铁骑,没有了浮桥,我们还可以绕过坚城,扫荡一遍这富庶的京兆府路。”凉军万夫长望着自己麾下滚滚的铁骑以及背后不断变化的角声,神色间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代之的是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仿佛如此就能将麾下的铁骑安全带回草原一般。 “慌什么!只要胯下有骏马,手中有弯刀有弓箭,我北凉铁骑那里去不得?传令,大军向东。”年轻万夫长端坐在一匹神骏异常的神驹背上,耳中纷乱的喧闹声,只吵得心烦意乱。听着身边那位一向只知迎合自己的万夫长,厉声斥责了一声,然后阴沉着脸下令道。 “万夫长大人,东面的渭水乃是下游,河面更宽。再往东还有潼关天险,南朝可是驻扎了数万重兵。潼关夹山而建,关墙比之眼前的这座城池可是更加难以攻取,以我们这三万缺少攻城器械的骑兵,只怕难以突破!” 万夫长一声令下之后,身边探马营的一名千夫长,心中一紧,当即在万夫长身后小声汇报道。 “你懂什么?这叫声东击西,若是我们大张旗鼓的向西,朔渭水而上,那藏在暗处的三万南朝骑兵定然会不断尾随骚扰,若是让南朝步卒跟了上来,步骑合击,我军就危险了。 如此向东攻击,最少能让南朝步卒向东,待到我们猛然转身的时候,步卒那里跟的上勇士们胯下骏马的速度!单单是三万南朝骑兵,即使追上来。又能奈我军何。”万夫长眼珠一转,破天荒的给自己的麾下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万夫长大人没果然好计谋!”千夫长闻言,心中略一思索,似乎极为有道理,那里还会质疑。 “呜...呜...呜...”万夫长身边的亲卫吹起了攻击前进的角声。前军数千骑骑兵胯下的战马轰然踏出前蹄,一道巨大的洪流绕过眼前的城池,向东奔涌而去。 城头最高处,一杆龙旗整迎风招展。 “报...”赵崇端坐的西军中军帐里。大帐外,一声拉长了的传报声自辕门外一直响到了中军帐前。一骑探马匆匆奔来,距离大帐不过数十步时才翻身下马。 “禀将军,前军凌晨时渡过渭水北上,现已经成功扫荡北岸残留凉骑,并烧毁了上游浮桥。”探马半跪在帐下,头也没抬,就向着帅位上的年轻戎装将军大声汇报道。 听的帅位上的赵崇只是嘴角微微翘起,没有多大反应。倒是立在一边右手扶着刀柄的李文朗立时黑下了脸来。口中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向陛下汇报。” 帐下的探马营精锐猛然听到了主将的声音自帅位的左侧传来,顿时有些发懵,但随即就明白了主将话中的意思。正要改口再报,就听到帅位之上的那位同样年轻的戎装将军淡淡开口道:“罢了,李将军何故要为难军中兄弟,你且去,探知凉军动向,再速来报。” 那探马营的军士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起身退出了大帐。 “陛下,我军烧毁了浮桥,恐怕凉军再想回去,就千难万难了。”李文朗撇了一眼帐外,心中似乎是放下了一块大石般的轻松道。 “哼,一路破城屠城,遇寨焚寨,当真是好煞气啊!敢如此残杀朕之子民,朕岂能让其安然回去。 凉军既然没有了退路,只怕也会拼命的了。怎么样?朕不调步卒前来协助,李将军可有信心挡住凉军的攻击?”赵崇起身,在中军大帐中,来回度了数步,猛然回身,一双眼睛盯着李文朗的脸,突然问道。 “回陛下,我西军此次前来的三万骑都是深入过凉人牧场的壮士,单凭手中马刀,就不惧任何强军。有他们在,末将有信心,定然不劳驻守潼关的司马将军出关。”李文朗一脸严肃的回道。 西军的前身可是驻守兴元府的时候,就轮番跟随自己年年北上的老底子打造而来。数年的爬冰卧雪的厮杀过来,其精锐程度,比之凉骑,也不差多少了。更何况此番陛下亲临军中,兄弟们又怎么能不拿出十二分的士气来昵。 “好!朕也不强求你们只凭三万不到的兵力,就一口吃掉眼前的凉军。只要能挡住凉军东进,朕就记你们首功。”赵崇见李文朗胸有成竹,回答的也丝毫不拖泥带水,心中顿时更多了几分把握。 “报...”正当两人在帐中说话的档口,帐外又是一声探马骑士驰马入营。 “禀陛下,李将军,凉军前军已经向东扑了过来。”探马军卒大声的将凉军最新的动向汇报了上来。 “请陛下下令,末将愿亲自领兵拒之!”李文朗闻言,猛然半跪在帐下,口中大声请战道。 “凉军不过是前军数千骑。何劳李将军亲自上前。我军的临时营寨,也是当道而下,倒是不怕凉军能飞过去。而朕此来,只是观战,军令还是李将军来下吧。不过朕倒是有意和李将军一起,寻个高出,亲眼看一看这漠北南下的凉骑和大都王庭的凉骑之间有多少差别。” 赵崇呵呵一笑,扶起了李文朗,平淡的吩咐道。 “末将谨听圣命。”李文朗起身,对着赵崇恭声回道。然后回身对着帐外大声喝道:“来人,传本将军令,左营出击,迎上来敌。”帐外负责传令的亲卫领命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五千骑枕戈待旦的西军军卒,跨马呼啸出营。 而西军主将李文朗,却带着一百亲卫,陪同赵崇以及一千禁卫军也涌出辕门,直奔营外左侧的一处高坡而去。奔至坡下,留下一千余骑护卫军卒,两骑匆匆驰上坡顶,放眼正面望去,五千西军左营骑兵如一股黑色的洪流,汹涌湍急。 横担在了远处烟尘飞扬而起的凉军阵前! 第664章 正面激战 汹涌而至的凉军,面对兵力几乎相等的前来拦截自己的对手,没有一丝的停顿。随着最前方的一名千夫长手中弯刀向前一举,将近五千扒伏在马背上的凉军骑士,齐齐直起了腰身。 吆喝着控制好胯下战马奔驰节奏的同时,腰腹和腿部猛然发力,整个身体猛然一跃,就跃上了身边一直带着的备用战马上。将近五千凉骑,仅仅不过数十息的时间就几乎全部换马成功! “不愧为横扫西域数十国的铁骑!如此看来,那些南下后,在大都的温柔乡里熏陶了数十年的凉骑,虽也是草原勇士,但是血勇和蛮性毕竟还是消磨了大半。 这漠北南下的凉骑,倒是保留了几分当年那位草原雄主麾下的铁血气息。”刚刚立马坡顶,准备观战的赵崇和李文朗两人正好将眼前凉军临阵换吗的动作看在眼里。 李文朗还好,毕竟驻守兴元府数年加上前番刚刚深入过河套,也算是见识到过对面这些漠北南下的凉骑的悍勇程度。而赵崇虽是帝王,但是自登基后,无论是当年驰援乌云部,还是亲自入蜀中督战,所面对的凉骑,全是大都王庭麾下的凉骑,像这等精锐悍勇程度更甚的凉卒,还是第一次见到。 所以不免有些感叹。 “陛下说的是,不过末将这些年为陛下打磨出来的这三万骑卒,面对这些凉骑,也必不会落入下风。”李文朗恭声接过赵崇的话头,脸上的自信和自得的神色,让赵崇颇感兴趣。 “好,眼前这五千骑西军将士,看士气和临阵对敌的应变,确实也担得起锐士二字了。今日朕就在此开开眼界,看看我大雍西军经过这数年的磨练,已经脱变成何等的精锐了。” 赵崇哈哈哈一笑,听着李文朗的表态,眼睛也紧紧盯着眼前这片尚算开阔的河谷平野,看到西军的应对速度之后也是不住的点头道。 而场下的两支骑兵,也在瞬息万变的疆场之上,死死的盯住了自己的对手。 面对临阵前迅速换了战马的凉军的高速逼近,出营迎敌的西军五千骑,也在五名正将的带领下,做出了自己的应对。 三千骑骑兵旋风一般的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抢先一步占据了地势较高的东南方向。 面对换马后丝毫不停,直直撞过来的五千凉骑,也只是稍稍调整之后,便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 两股巨大的洪流,迎头相向,中间空白的空间,被迅速的压缩。狼旗和西军的军旗,迎风猎猎作响。 最强壮的扛旗老卒,以肩部死死盯住旗杆中段,右手抓紧旗杆尾部,将肩膀上的旗帜抖开,迎风冲在第一线。当两方的旗帜相距不到五百步的时候,凉军依旧是从纵马疾驰,而西军就不一样了。 “呜呜...”短促的角声响过之后,只见三千骑扒伏在马背上的西军骑卒猛然直起了腰身,右手一抄,便将弩袋里的骑弩举在了手中。早已经上好了弩箭的弩机,在一只只强健的手臂前端,斜斜的指向了半空,随着战马起伏的律动,各自把握住了那一霎那适合击发的时机。 一阵机括轻响之中,三千枚纯铁打造的弩箭,带着死亡的尖锐呼啸,飞上了半空。蓄足了动能之后,在最高处,又被沉重的箭镞带着折向了地面。待到扑进了堪堪又冲过百余步的凉军阵中的时候,一枚枚短小的弩箭,全部变成了势大力沉的铁锥一般。 钉在凉骑的马背上,几乎能射穿马腹,砸在凉军的皮甲上,简直就像是撕开薄薄的纸片一般的穿体而过。马背上中箭的凉卒们濒死的惨叫声,格外的瘆人心魄。 倒毙战马的悲鸣,也在猛然倒地瞬间激起的尘土里穿透尘埃,响彻这片不算宽阔的战场。 只有举起皮盾,准确迎向了这些势如闪电般的弩箭的凉卒,才有可能险险的逃过一劫。但也有大半逃不过被巨大力道砸下马背,或者是被透过皮盾后的箭簇射穿臂膀的命运。 但是无论是何种境况,在骑兵作战的战场之上,倒地何被射穿右臂的军卒,无疑都是难以生还的了。 仅仅一轮弩箭,就让对手付出了将近百余条性命。倒毙的战马和骑卒,又给身后的友军,造成了或多或少的阻碍。但是高速奔驰中的骑兵,那里能随随便便的停顿或是减速! 不过是踏着曾经的袍泽身体继续亡命向前罢了。 凉军的攻击阵型也在这轮弩箭的打击之下,稍稍有些混乱,但几乎是片刻之后,影响便消失不见。 三千西军一轮弩箭射罢,迅速的放好弩机,顺手从马背上拔出了大雍骑兵人人装备的制式马刀来。狭长的刀锋,寒如霜雪! 凉军冲锋的势头也在撞击霎那间调整到最疯狂的状态。弯刀如雨般的兜头砍下。西军的马刀也没有闲着,钢铁的对撞,激起的是大片大片的火花! 无数的弯刀和马刀的刀锋划过骨肉和盔甲。一蓬蓬的血浪,也将双方的衣甲渲染的透红。 三千西军透阵而过的时候,还能端坐马背上的,不足七成! 而凉军倒在第一次对撞中的不过七百余! 虽是血战,但是双方短兵相接的实力还是一目了然。 两千余西军拨马转向,但是并没有立即催马反冲。而是迅速的取出弩机,竟然在战场之上,在马背上重新给已经激发过的弩机重新上弦搭箭。好像并不担心凉骑会返身冲锋一般。 而凉军也确实没有返身再冲,因为透阵而过的将近四千凉军,赫然发现,在自己的正面,一支约两千骑的骑兵已经将马速调整到了最高。手中举着的正是让己方刚刚吃了大亏的弩机。 透阵而出的凉军,那里敢松懈半分,只得继续鼓足余勇,再次迎向了新的对手。 依旧是相距四百余步的时候,西军的弩箭机括声再次响成一片,两千枚弩箭,如雨般,再次如约而至。 第665章 短兵相接 但是吃过一次亏的凉军,几乎是依靠着本能就将攻击阵型迅速的扩张成了极为稀疏的状态。如雨的弩箭,再次扑进冲锋阵型中的时候,造成的杀伤,就显的有些微不足道了。 第二队的两千西军的弩箭射击之后,不过瞬间,距离就拉近到了两百步内。 “弓箭!”冲在最前端的凉军千夫长一声大吼,身后的骑卒们便争先恐后的左手举起骑弓,右手抽出一支支长箭。一百多步的距离,竟然射出了数论长箭! 四千凉骑,上万支长箭,源源不断的飞向了阵型更加稀疏的两千西军阵中。 骑弓射出的箭簇颇为沉重的长箭,破甲效果极好,冲过百步之内,命中的长箭,几乎是箭箭带血! 两千沉默异常的西军将士,一路倒毙数百骑,几乎伤亡过半!而他们远距离射出的两千枚弩箭,造成的杀伤紧紧不到百余骑! “凉军虽是蛮勇,但是这骑弓也着实厉害,虽然射程差了些,但是射击速度和破甲的强度对于披了轻甲的骑兵还是很有些威胁的! 将士们身披的甲胄,都是兵部和工部花费重金打造的制式盔甲。但还是扛不住这近距离的破甲箭!”李文朗眼见麾下第二阵损失惨重,不免有些戚戚。一声叹息声中全是无奈! “凉军也是久战成精的老卒。前一轮还颇为自负的只想着单凭手中弯刀解决战事。不过是略微吃了点亏,就能迅速的做出反应,如此才不愧精锐的称号!若是漠北南下的二十万凉骑,全如这般悍勇善战,直面河套阿拉格的关中一带边境只怕是平静不了了。 单单靠着和大都王庭签下的一只和议,只怕是束缚不了这些已经不怎么遵从那位远在大都王庭的北凉大可汗号令的骄兵悍将了。”赵崇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身边这位自己最看重的年轻将军。 “不过,陛下也无需太过担忧。以末将前次深入河套的经历来看,二十万漠北铁骑中,如此善战的应该不过半数!正如大都王庭能称精锐的不过是十万薛怯卫一样,这位新晋的南面王爷麾下,大半兵力也不过是由牧民临时征调而来的骑兵。 他们无论是战力还是战心,比之眼前着这些骑兵,都是远远不及的。” 李文朗见赵崇如此感叹,想起自己前番亲率五千骑驰骋河套数千里,屠灭阿拉格麾下数十小型部落的经历,颇有些认真的分析道。这些经验,往日里,也是不好写在奏折里,向陛下或者是兵部汇报的。 否则,一旦被那些身居高位的言官御史或者是卫道夫们知晓了,怎么的也会花上数斤的口水和墨水,写上无数道奏折弹劾一下这些粗鄙武夫们组成的边军,嗜杀残忍的危险了。 此时在这里,只有陛下一人,说起来当然就有些不再顾忌了。 “哦,如此说来,文朗对于关中的防务还是有些信心的嘛!如此朕也就心安了。此次迁都,已经势在必行了,不知边军几位将军们如何看待朕坚持迁都一事?但是朕今日见到西军能如此精锐,总算是在心里又增加了几分坚持的信心。 若是阿拉格麾下经入不到十万,那么只要此战能留下这三万凉军精锐,等到阿拉格回军之后,应当也不敢再如何在边界上兴风作浪的了。眼前这座小小的长安残城,朕就不相信,在我大雍的治下恢复不到盛唐的气象!” 赵崇数月以来,一力坚持之事,朝中言官们虽是群起反对,但是内阁倒是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连带着让主动靠向内阁的六部中掌印的尚书们也都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 年初的这次随军而来的家眷中,六部尚书的们几乎实毫无保留的举家前来和年前就赶往当时的京兆府,如今的长安城的家主汇合了。如此一来,朝中掌军政实权的重臣们几乎是不再又反对的声音了。 但是以御史台为首的言官们的反对奏折依旧是源源不断的飞向赵崇的案头,先是骂赵崇不恤民力,不迁宗室,再骂六部主事官员媚上,最后连带着将资历冠绝朝堂的内阁首辅孟杰也骂的不堪入耳! 这些朝堂的风雨,平日里李文朗虽有耳闻,但是身为边军武将,从来都是讳莫如深。此时听到赵崇在身边亲口说出来,当然是明白,自己总是要表态的了。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十年从军历程中,有多少次陛下破格的提拔!自己早已经是打上天子亲军的烙印了。 虽然前不久一纸诏令,便将自己辛苦打造的马场收归朝廷所用,但那多半也是迫于关中主政的姚元兴的多次诉求,以及各镇边军对战马需求的迫切而做出的决定,定然不是陛下针对自己和西军的本意。 所以自己面对此问,那里还需要如何的考虑! 当即恭声道:“陛下放心,其余各军,末将不敢保证,但是西军如今五万常备骑兵,定然是为陛下马首是瞻。若是陛下有意久居长安,末将必誓死护卫,不让凉骑再有一人一骑渡过渭水!” “文朗有此心,朕心甚慰。”赵崇灿然一笑,笑着看着一脸黝黑的李文朗,对于这番表态,心中并没有多少意外。 数支由当年的羽林四卫转变而来的常备边军之中,东线的魏剑秋,本就是皇亲国戚,除去自己独掌一线军权外,小妹更是替皇家执掌后宫,魏家的荣宠一时无两,那里会有不支持天子的道理。 中线大将冯哥更是自己亲卫统领出身,自然也是不会有意外。只有西线兵力最重,将领最杂,而且南腹还有承平数年了的蜀中在。对于迁都一事,早已经远离了朝堂核心的严成化并未有过一言。所以出身于玄武卫的几名如今在关中,潼关掌军的将军们的态度,对于赵崇来说,就有些微妙了。 南宫藏,司马英等,如今都是独立掌军的大将,若是有心反对,则关中防务定然稳固不了。 “呜...呜...呜...”正当两人在坡顶,眼中观战,心中却在忧心朝局的时候,坡下正面的场地上又传来了阵阵角声。 第666章 沣水危机 “凉骑的中军到了!”赵崇抬头,看了一眼战场的后方,只见远处阵阵烟尘大起。随后出现在眼帘里的是招展的旗帜,在马背上高高的跃上了地平线。 “速度倒是不慢,末将欲收兵,先据寨守上两日,挫一搓凉军的锐气再说,陛下以为如何?”李文朗哈哈一笑,面对汹涌而来的两万余骑凉军的中军,浑然没有惧色。反而是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策略。 “恩,当道下寨,再据寨守之。虽不符朕对于骑兵战法的理解,但此时此地,如此一耗,最能让凉军头疼。他们已经是归心似箭,我们这般好客挽留一番,定然能看到对手情急之下用骑兵攻寨的好戏!”赵崇也是满脸轻松的笑道。算是认同了李文朗的策略。 就在两人对答间,下方的战场之上,经受了西军两轮冲锋对撞的凉军,那里敢拉住马头,控制速度,来不及做出调整,就急切的再次驱马返身加速冲杀。因为在凉军的背后,那上好了弩箭的两千西军军卒已经经过从容的调整之后,衔尾杀来。 而刚刚透阵而过的幸存的一千余骑也在同袍冲过身侧之后,紧跟其后。 弩箭和马刀,让冲锋了两轮还没有喘上一口气的漠北凉骑精锐们也有些微微动摇了。 好在刚刚赶到的中军及时发觉了战场上的不顺,及时吹响了收兵的角声。凉骑撤退的倒是颇为干脆。 李文朗自然也没有追击,也快速的脱离了战场收兵回营了。双方再一次恢复到了对峙的状态。 战场上一片一片的伏尸,被无情的留在了原地,不过是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双方阵亡以及坠马备踩踏而死的骑士久超过过了四千人。血腥的气息熏人欲呕。 刚刚赶到的凉军万夫长,望着眼前的战场,一脸铁青,转身对着身边的那位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万夫长道:“前军太过轻敌,放着骑弓不用,吃饭吃了大亏,就命军卒转入后阵,千夫长衣上将领前来领罚。 再命中军下马,让勇士们先吃饱肚子换好马再攻击不迟。不过由你亲自带麾下冲锋。也不用太过用力,先试试这营寨的虚实如何。后军探马散开,务必要探查清楚方圆五十里内的所有南朝兵马的行动。” 身边的探马营千夫长领命后自然先下去安排了。中军主力大军也开始旁若无人的下马烤肉。似乎并不急于突破眼前挡路的对手的营寨一般。 身边听令的万夫长却是一脸不解的小声建议道:“如今时间紧急,若是我军再此地耽搁过久,万一对面的营寨就是南朝骑兵主力,城中步卒再出城呼应,我军可就危险了。不如当即展开兵力全力冲击一次,早试出虚实,早做决定。” “不必忧心,在此地耗上一日,明日说不定就能有好消息传来。”年轻的万夫长一脸神秘的笑道。说完一挥手,制止了麾下的再次询问。麾下众人也不敢再多问,只好各自下去准备了。 凉军的临时营地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准备,外围连最简单的壕沟也没有挖,更别说鹿角寨墙之内的防护了,只有最简易的军帐扎下了一小片,仅仅是够几位万夫长休息之用。 大军没用多少时间,简易的午饭便准备好了。大军饱餐一顿之后,那位万夫长亲自上阵,亲率数千骑,汹涌奔出,目标正是已经收兵回营了的西军临时营寨。 李文朗行军打仗,麾下虽是骑兵为多,但是安营扎寨从来都是一丝不苟。连临时的营寨也是沟壑,鹿角,寨墙缺一不可层次分明。再配合上大雍特有的远距离的防守利器神臂弩,寻常别说是正面攻击,就是奇兵偷袭都几乎没有漏洞可钻。 凉军也知道对手的营寨是难啃的骨头,知道对手手中的弩箭不仅射程远,而且准头丝毫不弱于自己手里的骑弓。若还是骑在马上冲锋,高大的战马和马背上的骑兵无疑是对手弩箭最好的靶子。 凉军都是老卒,那里会干这样的傻事,所以在驱马靠近道了数百步之后,便全体下马,手举骑盾弯刀准备步战了。 面对慢慢逼近的数千骑下了马的凉军,李文朗甚至都没有亲自指挥,不过是指派了一名值守的都指挥使临时在寨墙内现场指挥,自己却是陪着前来观战的赵崇登上了营地中央的一座最高的了望台。 面对防守森严,兵力充足,又有大将坐镇的营寨,凉军一连冲击了数次之后,在丢下了上千具尸体之后,不得不缓缓退去了。 领军的万夫长虽早得了主将授意,但是面对如此战况,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落。毕竟久攻不下,还伤亡惨重,说到哪里都是件窝囊丢脸的事情。但是主座上的那位年轻万夫长的脸色,却是比之午时刚到之时,要好的多了。 因为就在凉军退回之前,向西探查的探马终于探查到了翔实的情报。南朝在西面仅仅是布置了五千步卒!而且更让万夫长心动的是,凉军两支向西边袭扰肆虐了一圈的铁骑,已经掉头向东,直扑沣水而来。 一旦过了沣水,距离这座长安城,以骑兵的速度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事情。 以此算来,凉军的不利局面,已经算是迎刃而解大半了。东面虽有骑兵拦截,但是西面的通道被打通不过就是时间问题了。南朝步卒的军阵再坚固,兵力只有区区五千,临近的咸阳虽是驻守了重兵,但是步卒想要驰援战场,速度和体力绝对你是要吃大亏的。 所以年轻的万夫长根本就没有将咸阳城内驻守的南朝步卒放在眼里。凭借着一万东来的铁骑,跨过浅浅的沣水,和自己汇合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对手驻守在长安城外香积寺的五千步卒,以及驻守咸阳的重兵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这一万铁骑的踪迹。 香积寺附近的五千玄武军的中军大帐内,南宫藏端坐帅位,一脸兴奋的听着麾下探马的汇报。 第667章 凉骑援军 袭击平凉的凉军汇合了肆虐兰州附近数州的五千骑,共约万骑,滚滚往长安奔袭而来。 这个消息让南宫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看样子是想和已经被西军缠住了的三万骑主力汇合。本将怎鞥让你们如意?” 自己亲自守在此地,更是在渭水北岸的咸阳也驻守了重兵,其目的不就是断敌后路吗。先前听闻凉骑东去,自己还叹息不已。没成想,这就有猎物自己送上了门来。 虽然相比于主力三万骑,只能算是小鱼小虾,但是有总比没有的好。总好过那位奉命举着龙旗,负责守城的罗天睿吧。可惜了万里迢迢的西来,本以为正好赶上一场大战。 如今估计只能是望着城头的龙旗兴叹了吧。 “凉军距离此地还有多远?预计何时可以抵达我军驻地附近?”南宫藏想着长安城中罗天睿的悲催,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起来。但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敌人,并没有掉以轻心。 面对不时前来汇报的探马军卒,仔细的询问道。 “回将军,凉军距离香积寺不过五十余里,预计今晚可以抵达沣水西岸。兵力在万骑左右,其前军探马前出较远,兄弟们今日已经有数队与之交过手了。凉军探马极为凶悍,兄弟们损失颇重。探马营的老兄弟们已经损失过半了。” 此时前来的正好是探马营的主将。先将最新的情况汇报了之后,顿了一顿,还是将损失情况也一并汇报了一遍。 “好,再探,务必要盯紧这股凉军的动向,一旦有异常,随时报于本将。你们不要担心损失过大,探马营五百骑就是全部耗光在此地,也是值得的。本将不要伤亡数字,只要凉军的具体位置! 阵亡的兄弟们的仇,本将是一定会报的。”探马营在步卒中的比例本就不高。所以探马骑兵,在玄武卫的主将心里一向都是宝贝疙瘩。此次大军尚未接战,倒先倒下了半数精锐,南宫藏闻听闻此信,顿时血惯瞳仁。但还是咬牙吩咐道。 “来人。”待探马营将领领命出营后,南宫藏对着帐外值守的亲卫大喝道。 “传令大军今晚全部出营,沿沣水岸滩露营。另持本将手令,秘密入长安城,调三千弩手,三十万只弩箭前来于我汇合。”帐外两名亲卫大步入内,南宫藏伸出右手,自几案之上抽出一枚令牌,递与其中一人道。 亲卫自是领命出营,召集一伍十骑,纵马向身后的长安城奔去。 “前方是何地?距离南朝驻军的香积寺还有多远?”一万凉军汹涌而来,至沣水而止。领军的万夫长隔着浅浅的沣水,遥望着南宫藏的临时宿营地。望着星星点点映着晚霞的篝火,脸上呈现出残忍笑意的向着身边的千夫长问道。 “回万夫长大人,前方就是沣水,南朝步卒扎营的香积寺在河东二十里处。据渗透过河的探马汇报,南朝步卒午后悉数出营。眼前的这些篝火,想来就是他们的临时营地了。”千夫长驱马上前一步,在万夫长的耳边大声回道。 “好,就让他们在多活一夜。传令大军下马休整,明日一早驱马渡河,打通西路通道,和主力大军汇合。”万夫长一声令下,上万凉骑就地下马,开始生火烤肉。 一夜无话,双方不约而同的保持了平静。 随着清晨第一缕晨光的洒落,沣水两岸几乎同时热闹了起来。 西岸的凉军,在急促的角声中,迅速的上马列阵,口中呼啸的吆喝和怪叫声不断。 虽是汛期,但是浅浅的沣水浅滩处水深不过马腹,凉军前军约三千骑,在猛然急促起来的角声中率先冲向了河滩。而对岸的玄武军,一千五百名弩手,早已经列阵完毕,严正以待了。 凉军不断逼近,沣水河面宽不过两三百步,东岸的弩箭射程已经可以射入西岸的岸滩之上。 随着前排一名手持令旗的小校猛然一挥令旗,五百斜举神臂弩的弩手,纷纷击发了弩机,一片乌黑的箭雨便呼啸飞过了不算宽阔的沣水,直直扎入了刚刚靠近岸滩的凉骑阵中。 玄武军的第一轮射击,让凉军措手不及。甚至连马背上的骑盾也是在黑色箭雨即将落下的瞬间,被匆匆举起头顶。正当当场倒毙了数十骑的凉军以为扛过了第一轮的弩箭打击,准备放马冲锋的时候,头顶上的呼啸声又起! 第二轮依旧是五百枚的弩箭再一次扑来,弩手们的精准覆盖,让下了河滩后,马速提不起来的的凉骑苦不堪言。当冲在最前面的凉骑刚刚踏进河水的时候,玄武军的第三轮弩箭又至! 分作三段射击的一千五百玄武军弩手的弩箭,连环射击,几乎源源不断。三千骑凉军前军,一时间伤亡惨重,鲜血迸射让沣水为之变色。让阵后的凉军万夫长看的双目尽赤。 但是半数骑兵已经半渡,此时就算是吹角收兵,也是得不偿失了。只能迎着头皮继续迎着对手的箭雨前进,寄希望与付出半数损失之后,能上得东岸冲散对方的弩手。 南朝在此防守的兵力不过五千。冲散了这一千多弩手,后面的刀盾手,对于平原之上的骑兵,威胁就不大了。 “分出三千勇士,绕道下游迂回渡河。袭击南朝步卒后背。”万夫长也没有完全寄希望一地突破。在前军冲击不利的同时就下达了分兵的命令。对手驻守五千步卒,若是分出兵力去堵截凉军南下迂回兵力,则正面势必会降低防守强度。 一旦如此,自己四千中军,定能一举突破沣水防线。 两千凉骑裂阵而出,驱马向下游奔去。但是对面的南朝步卒并没有如预期的那般分兵前去围堵。只是冷眼看着凉骑南下。 当三千骑凉军前军在付出了千余骑损失之后,终于艰难的踏上了东岸的岸滩。正要纵马杀进南朝弩手的阵中时,只见弩手迅速往两边退去。露出中间一道手持长刀的健壮步卒所组成的刀墙来。 第668章 腹背受敌(上) 刀墙上森森的杀气,让久经沙场的凉军老骑卒们的心里都不禁有些微微打颤。 但见持刀步卒更是全身被精良的甲胄包裹的严严实实,就连脚踝处都不例外。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几乎只有两只眼睛了。 军阵稳如泰山般的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凉骑的到来。退到两边的弩手也没有闲着,快速的在刀墙的阵后,再次集结,弩箭还是如雨般的射向凉军的后路。阻止凉军后续的援军持续渡河。 “杀!”在弩箭下幸存的凉军,好不容易摆脱了滩涂上的束缚,马蹄刚刚踏上硬地之后,领军冲击的一名千夫长便迫不及待的手举弯刀狂吼道。身后紧紧跟上来的军卒们也同时应声大喝,一时间士气倒也显得高涨。 马蹄声隆隆响起,北凉铁骑的味道再一次的扑面而来! 身后,沣水西岸,凉军万夫长望着已经踏上了河提的勇士,心中大喜,催战的角声再一次响了起来。肃杀苍凉,一声声像是直接敲打在南宫藏的心口上一般! 而对面的刀墙依旧漠然无声,仿佛都是一尊尊没有生命的石雕一般。任凭河面上夹杂血腥气息的风和凉军欣喜若狂的嘶吼声一起传进耳朵里。 凉军越来越近,最前方的凉军甚至已经伸手取出了背后的骑弓,开始挽弓抛射。 稀稀拉拉的长箭数量虽是不多,但是带起的风啸声势却是不小。上百支长箭即将钉上刀墙的时候,沉默如山的刀墙才终于动了。不过也只是手臂微动,将掌中的长刀斜斜挡在该面前,护住面部,特别是双眼前而已。 至于其余的挡箭动作一概没有。正当凉军望着上百支长箭成功扑进对手的重甲步卒阵中而兴奋的时候,震撼人心的一幕陡然出现在了眼前。原本在百步内,可以轻易洞穿轻甲的长箭,钉在这一排排刀墙上的时候,似乎挡住长箭去路的是一层钢铁一般。 往日里无往而不利的长箭竟然大部分被对手身上的盔甲弹开,只有极少箭支,微微透甲,但也只是勉强挂在了盔甲外面,根本就无法穿透盔甲,更别说是给盔甲里面的军卒们造成大的伤害了! 凉骑一时间难以接受如此震撼的现实,后续的凉军。在冲锋的过程之中,犹自不断放箭,数轮长箭之后,战马的马蹄就踏上了刀墙之上。 几乎在凉军马蹄踏上身体的前一瞬间,漠然无声的刀墙终于再一次动了。 “杀...”只听见一声爆喝,手执长刀的两千全身重甲的雄壮步卒们齐齐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这不是普通的单刀,而是长度超过身高的大刀!刀柄具是混铁打造,刀头长三尺,两面霜刃,刀尖锋锐狭长!赫然是大雍步卒中最为精锐,杀戮最凶狠的陌刀! “杀...杀...杀...”两千壮士,齐声应和。高过头顶的长刀,自上而下,在一双双健壮的臂膀带动下霜刃劈上了还没有来得及将马速加到最快的凉骑的马头上。 一片刀光之后,一片血色溅满了黑色的铠甲。 “撩。”又是一声简短的大喝,顶在最前排的军卒们握在刀柄处的左手压住刀柄,右手的手臂猛然用力,配合着腰间的旋转之力,将劈下的陌刀收了回来。 两面霜刃的陌刀,一劈一撩之间,挡在身前的凉军连人带马无不碎裂! “进。”后续源源不断顶上来的凉军,刚刚举起弯刀,状如血色魔鬼的陌刀手们便一脚踏着碎裂的凉军和战马的血泊,将长刀再一次的猛然劈向了马头! 汹涌而来的一千多在弩箭箭雨中幸存下来的凉骑,面对这道人数和自己相差无几的步卒组成的刀墙,竟然没有能再有寸进!简直如积雪遇沸水般的急速的消融着。 陌刀手脚下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这难道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吗?”沣水西岸的万夫长片刻之前兴奋的脸色还来不及收,就见到了这样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口中喃喃自语道。 “传令前军撤回!”万夫长半晌后咬牙切齿的下令道。因为眼前的战局已经不是厮杀,而是一面倒的屠杀了。三千勇士,竟然连对方的阵型都没有冲乱,就损失了大半,若是再有迟疑,只怕三千骑,一人也回不来了。 正在咬牙坚持的凉军,一听撤军的角声传来,顿时如蒙大赦一般,竟然转头就走,丝毫没有往日撤退时的进退有度。使得陌刀阵一路追击,竟然将阵型压到了沣水岸边的滩涂之上才收住了脚步。 弩手更是在对手撤退之后,还在精准猎杀再次退入了河中的高大但却行动明显迟缓了的凉骑。就算万夫长军令下的果断,但是成功撤回西岸的凉骑也不过只剩数百骑了。 沣水为之腥红一片,势力河面具是两人血色! “万夫丈大人,下游的勇士们找到了适合渡河的地方,两千勇士已经顺利渡河,快速的踏过了香积寺南朝步卒的军营后,正在往此处战场迂回。大约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出现在对手的身后。”凉军万夫长瞪着血红的眼睛。 两千勇士顺利渡河的消息及时传来,让万夫长心中微微咽下了一口恶气。听到下游顺利渡河之后,脸上的狰狞再次浮现。口中恨恨道:“传令,中军准备渡河!” 四千中军以及数百骑万夫长的亲卫,再一次兴奋了起来。只等着万夫长一声令下,就要再次冲击南朝步卒的步阵。而万夫长也在等待,等待着已经过河了的两千勇士迂回成功的角声! 两面夹击,相信只有五千兵力的南朝步卒,再是精锐,也阻挡不住勇士们两面齐齐踏下的铁蹄! 南宫藏身边只带了一百亲卫,此时正气定神闲的看着正面被弩手和陌刀阵联手杀的一败涂地的凉军匆匆逃回。不远处突然一骑奔来,距离主将尚有十余步时,口中便喊道:“将军,香积寺弃营被两千已经渡过沣水的凉骑踏毁了,此时正向此处战场迂回而来。” 第669章 腹背受敌(中) 沣水边玄武军军阵之后,南宫藏听闻麾下来报之后,点了点头。 虽然此次奉旨撤军,只带回了五千人马,但是南宫藏知道,凭着这五千人马守住沣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更何况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还亲自去长安城中调了三千弩手来援。 面对着两路汇合之后不过万骑的凉军,其行军路线,南宫藏早已经探查的清楚。战事进行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是在意料之中的。这两千凉军绕道下游渡河,玄武军自然也是有军卒在盯着的。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只两千骑迂回骑兵,在渡河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围攻自己的背后,而是舍近求远,奔袭了自己已经放弃了的南边香积寺附近的临时营寨。 然后才姗姗来迟的准备围攻自己的背后。 可惜的是,仅仅只凭这两千骑兵,是不可能突破自己留下的一千弩手和一千陌刀手组成的防线的。估计沣水对岸的那位凉军万夫长还在翘首以待,等着配合这两千奇兵,发起中路的最后一击吧。 “背后的防线上,士气可还高涨?”南宫藏双眼盯着泛着红色的河面,颇有些笑意的向着身边的一名都指挥使问道。 “回将军,这里成功歼敌的消息已经传了过去,现在小兔崽子们都在嚷嚷的盼着那两千凉军早点过去,好给他们也送点军功昵。”都指挥使的表情也还算轻松。 正面的凉军,还有能战之兵超过五千,所以战局的中心还是在此。所以主将以及都指挥使两人都守在正面,至于背面,不过是放手让两名正将去协调指挥了。 “如此甚好。告诉兄弟们,不可轻敌,挡住了这一波的攻击,不算什么,我们还是有很大可能会对上东面的那三万凉军主力。到时候,背水列阵,只要能将他们也堵在沣水以东,渭水以南,那才能算得上是立下了军功,才够格让陛下亲自对我等赐下封赏!” 南宫藏一句话说完,便又将心思都放在了正面。眼见陌刀阵杀到了沣水岸边,便下令军阵后撤,依旧让弩手顶在了前方。好增加些弩箭在沣水西岸的杀伤距离。 距离探马来报之后,不过半个时辰,南宫藏果然就听到了背后传来了凉军骑兵攻击的角声。 “将军,这凉骑怎么没有试探一下,上来就全军压上?”都指挥使一听对方的角声,微微有些意外。和凉军交手也不时一次两次了。每每冲阵,都是要先试探数次。若是遇上步卒的厚实军阵,还会施展一些兜着军阵四面呼哨放箭的战术。 当然随着数次的吃亏之后,凉军原先百试百灵的层层削肉的战术就渐渐被放弃了。因为他们手中的骑弓射出的长箭,杀伤距离远远不及大雍普遍装备步骑两军的神臂弩。 但是像这般一上来就全军压上的战法,却也是极少出现的。除非是对方的兵力优势极为明显,或者是对方领军的千夫长们脑子进水之,想要表现一番凉军的悍勇。 此番凉军迂回的兵力不过两千,兵力方面远远谈不上是优势明显。 “自然是不想让西岸的万夫长在河边久等吧!如此也好,可以早一点让那位万夫长死了两面夹击的心思。盯紧对岸,估计那位万夫长也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南宫藏收起了闲适的表情,虽是端坐在马背之上,但是手中抚摸着的却是一杆长柄两刃的陌刀。 “将军,末将愿亲自压阵陌刀营。请将军在此坐镇指挥!”都是麾下的老人了,都指挥使一见主将的动作,那里不知道主将的心思。连忙急声道。生怕说的晚了,主将又下达了自己居中指挥,而主将亲自挥刀上阵的军令来。 “哈哈哈,本将也是好久没有和兄弟们一起并肩杀敌了。怎么,不愿意成全一下? 罢了,本将就在此地看你们去挣下这等军功吧。速去陌刀营准备!”南宫藏哈哈一下,随口调侃了一句。但总算是没有双手执刀,跳下马背来。 这也让同样在观战的都指挥使,暗暗松了一口气来。若是主将坚持上阵,自己也是阻止不了的。 听到这里,当即双手抱拳,躬身离去。 刚刚驱马奔到阵前,立即有百余亲卫匆匆跟上,胯下战马已经被牵到了一边,掌中握着的赫然是大雍步卒中最精锐的健壮之士才有资格配备的长柄陌刀。 随着这一百多人的到来,前番刚刚厮杀一场后,战损的缺口,就弥补的差不多了。 而沣水的对岸,随着两千凉骑全军冲锋的角声传来后,万夫长心中顿时一沉,脱口问道:“探报不是说对手只有五千步卒吗?怎么背后也有两千步卒在阻击我们迂回的两千勇士?难道这阵前的三千步卒就是他们在正面的所有兵力了吗?” 但是随即就将疑问放到了脑后。因为久经沙场的万夫长明白,已经是箭在弦上,那里还容得下犹豫。所以立即一声爆喝道:“勇士们,随我冲过沣水,去取长安城中的美女和财物。” 身边将近四千多骑的生力军,和前军退回的残军,瞬间海啸般的呼应道。凉骑南下,为的就是财物,一听万夫长的吼声,顿时就被刺激的几乎失去了理智一般。 凉军骑兵们迅速的展开了一个极为宽阔的锋线。将近五千骑兵,几乎只排出了单薄的两三排。 铁蹄踏破了沣水的波涛,溅起软软的泥沙。这等阻碍,在浑身杀气的凉军骑士们眼里怎么可以阻挡的住自己砂锅沣水去,杀进长安城的欲望。财物和汉人的美女的许诺,让他们立即充满了一身一往无前的决绝! “射!”迎接凉军的依旧是冰冷的射击号令。 令旗一挥,两千弩手分三段射击便再次开始了。虽然弩箭几乎源源不断的背抛射如半空,又落进凉军冲锋的军阵中,但是凉军的阵型,此次极为分散,这也导致弩箭的打击效果,大打折扣。 南宫藏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微微失望。 第670章 腹背受敌(下) 不过百步宽的沣水,加上两岸的岸滩,凉军需要冲击的距离也不到四百步。 虽说涉水渡河,骑兵的速度也打了折扣,但是这短短四百步的距离,在马蹄下也不过是片刻。 待到凉军冲进了百步之后,骑术娴熟的凉军,这一次可没有放弃骑弓速射的习惯。数千张骑弓,在沣水水面上纷纷迸射出密集的箭雨来。此时还在后阵的重甲陌刀手倒是无惧,但是顶在最前的弩手们,身上披的可都是轻甲。 阵前不过两千弩手,加上弩箭的射速也远远不及骑弓,将近五千张骑弓,瞬间就将两千架弩机压制的几无还手之力了。 随着长箭落下,阵型颇为密集的弩手阵中一时间血光飞溅,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伤亡的数字也猛然激增。 好在临阵指挥的两名正将见机的快,一见凉军冲进了河面的时候,便立即下令弩手后撤,将陌刀阵再一次露在了阵前。 “背后的阻击打的如何了?”南宫藏望着眼前赫然已经开始拼命了的五千凉军,转身向值守在身边的一名探马营都指挥问道。 “回将军,一千陌刀手已经和对手短兵相接了。连阵后的弩手也丢下了弩机,持军刀上前陷阵了。但是战况暂时还在僵持。”那名都指挥上前汇报道。 “可有说还需多久能够解决这股凉骑?”南宫藏追问道。 “陌刀营的将军临上阵前说大约需要一个半时辰。”探马营都指挥回道。 “传令,调一千预备陌刀营立即驰援背后,务必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决对手,然后立即驰援正面。”南宫藏沉声下令道。因为眼前的这五千凉军的战力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计。正面的三千步卒,只怕是支撑不住对手如潮攻势的。 若是背后的凉军不及时解决,玄武军就没有办法集中力量,专注于正面的厮杀。于是不假思索的将一半预备陌刀手用了出去。 “末将领命!”南宫藏的身后,一名陌刀营的正将大步上前单膝贵地,双手接过令箭后大声应道。 “好,速带本部人马。前去驰援背后阻击的战场,务必速战速决。”南宫藏在陌刀将伸手接令的瞬间,又加重了语气叮嘱道。一千陌刀手铿锵远去。 南宫藏又转身开始俯视眼前的战局了。凉军约五千骑全面压了上来,渡河时的正面异常宽阔,但是一旦踏上了河岸,凉骑便迅速的像中段靠拢,开始三面围攻顶在了最前线的重甲陌刀手们组成的军阵。 两千不到的陌刀手,一时间只得三面迎敌。场面虽说有些艰难,但是南宫藏不过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实质性的兵力和战术上的调整,因为战事几乎才刚刚开始,在背后没有解决敌人之前,仅剩一千的预备队还是需要谨慎使用的。 南宫藏在等,等待着背后传来好消息的时刻。 背后的厮杀战场上,大雍步卒在一千生力军的加入之后,形式果然一阵大好。两千凉骑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成残兵。不仅没有冲破这道并不起眼的拦截步卒的军阵,反而是自己折损严重。 不过大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已经倒下了一千多骑! 仅剩的数百骑,已经没有了高速的机动能力,困于数百陌刀手隐隐形成的合围中,转圜的余地也越来越小。 而对方陌刀手身后的弩手们也在援军到达之后,主动退出了短兵相接,又在陌刀手的后面,列了一个松散的弩阵。开始自由精准的猎杀起几乎已经是静止不动了的骑兵来。 正面的万夫长久久不见迂回的凉骑前来汇合,心中越发的焦躁了起来。两个战场相距不到十里,角声相闻,但就是不能汇合! “勇士们,南朝的步卒已经没有援军了,杀过去,汇合了主力大军,攻进长安城,活捉南朝的小皇帝!先杀到城墙之下者,王爷赏牛羊万头!”万夫长瞪着血红的眼睛,高举弯刀,口中厉声呼喝道。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原本就如狼似虎的凉军。听到万夫长许诺下如此丰厚的奖赏后,凉军的再一次呼喝怪叫着应和起来。如潮水般的攻势,顿时又高涨了三分。 让兵力处于弱势的大雍玄武卫步卒再一次陷入了苦战。陌刀虽然所向披靡,但是持刀的壮士们上下挥动,已经超过大半个时辰了,挥刀的双臂已经隐隐有些麻木。 而阵后的弩手们经过数论长箭的打击,伤亡惨重不说,随着凉军的冲近,由于担心误伤到袍泽,弩箭已经用不上了。残存的弩手们也没有做壁上观,而是扔下手中的弩机,拔出腰间配备的制式军刀,迎上了已经近身了的凉骑。 凉军充分吸取了前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教训,冲过沣水之后,立即一分为三,不断的擦着陌刀阵做短距离的冲击。数十步远的距离,往往是骑弓杀伤力最大的时候。 几乎是直射的长箭,劲道自然更强劲了三分,让身披重甲的陌刀手也开始出现了被长箭透甲而过的伤亡。而身着重甲的陌刀手想要和对手短兵相接,速度上又远远不及,一时间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不得已之下,陌刀阵冒险前出,寄希望于将凉军重新赶下沣水!但是凉军的速度比之身着重甲的步卒要领过迅疾的多。眼见战局的胜利天平渐渐倾斜向了凉军,南宫藏的心里开始有些微微焦急起来。 手边仅剩的一千备用兵马看来也不得不提前投入战场了。 “全军听令,结阵前进!”南宫藏沉声下令,准备将仅剩的一千陌刀手投入到已经被对手压制了的战场之上。 突然一骑探马狂奔而来,百步开外便高声嘶喊道:“背面凉军已经全部肃清。” 南宫藏双目顿时圆睁,心中的焦虑顿时去了大半。“援军何时到达正面?”南宫藏沉声问道。 “呜...呜...呜...”那探马尚未来得及回答,一阵阵低沉苍凉的角声自背后铺天盖的传了过来。 第671章 一波三折 “哈哈哈。长生天还是护佑苍狼子孙的。 勇士们,我们的援军已经到了,杀光这些挡路的汉狗。杀到长安城下去,活捉南朝的小皇帝!”原本在阵后,一双眼睛在战场上片刻不敢离开的万夫长,听闻东面传来的铺天盖地的角声,心中一阵狂喜。 眼前的南朝步卒,先是兵力超乎了自己探马的探查,再是陌刀阵勇猛无比。前军三千骑几乎全军覆没的下场,着实让自己吓了一跳。这第二轮的攻击,眼见迂回的两千骑,也没有了声响,恐怕十有八九也被埋伏的步卒堵住,甚至是围歼了。 一万凉骑东进,如今短短一日时间,就伤亡过半。若不是自己一向御下极严,加之前军三千和迂回的两千骑都不是自己嫡系,恐怕军心早就已经崩溃了。饶是如此,万夫长面对如此损失,也已经是心痛的血惯瞳仁了。 此时传来主力大军将至的角声,万夫长怎会不欣喜若狂。而正在正面不断驰骋冲击的嫡系麾下,听到这铺天盖地的角声,士气也顿时涨到了顶点。 凉军的攻势更急,更猛烈,让本就苦苦支撑的玄武军的步卒军阵,顿时有了不稳的迹象。在阵后的南宫藏更是干脆利落的将最后一千人的预备陌刀手也紧急顶上了战场。 一千生力军的加入,让岌岌可危的军阵勉强稳固了些。 将近两千弩手,此时伤亡也已经过半,仅剩的千余弩手,本就是陌刀阵的辅助兵种,此时见凉军往来冲杀,让陌刀阵一时间陷入了极端被动的境地,竟毫不犹豫的再一次扔下了弩机,拔出军刀在手,趁着凉军最近一次的冲击,舍生忘死的大步贴了上去。 步卒迎战骑兵,最稳妥的方式就是结阵对抗,阵型越密集当然越好。但是这千余弩手却是反其道而行,主动放弃了结阵固守,而是亡命一般的贴上了骑兵。其目的当然就是为了给主力陌刀阵创造机会。 被弩手们咬住了的一支凉骑不到两千骑,原本稀疏的骑兵攻击阵型,被弩手亡命一冲,顿时有些混乱。距离极近的陌刀壮士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用人命换来的机会。 当即义无反顾的举刀上前,紧紧咬住了凉骑的战马。双方一旦陷入了短兵相接的近身厮杀之中,其余两支凉军手中短距离杀伤力极大的骑弓,顿时就有些投鼠忌器了。 加之援军即将到来的角声的激励,另外两支凉骑索性也放弃了最擅长的战法,收起骑弓,举起弯刀,纷纷杀进了本已经有些混乱的战场。 南宫藏麾下最后的一千陌刀手投入到了战场之后,双方近万兵力,犬牙交错的交织在了一起。想要再分开,或者是后退,只能是奢望了。 其结果只能是一方全军覆没为止! 刚刚向主将传达过北面已经肃清残敌的玄武军探马军卒,听到自己刚刚离开的战场上又出了变故,一时间楞在了原地。自己奔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变故来的也太快了一点吧。 就在探马楞神的功夫,又是一骑探马军卒旋风般的冲了过来。南宫藏阴沉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了。凉军主力大军会西进突围,这本就在南宫藏的预料之中。 但是让南宫藏惊诧的是他们来的如此之快。自己这边尚未将赶来驰援的敌人料理清楚。正是双方厮杀的关键时刻,这来的时机也蹊跷了吧。大雍西军与之对峙,乃至白日里已经接触的三万骑,如何就让凉军奔袭至此,而无动于衷! 李文朗可是亲自领军,甚至是陛下也在西军营中的啊! 情势似然已经是极为危险,但是玄武军若是一心自保,倒也不是没有脱身之计。毕竟相距战场不过三十里的咸阳,可是有自己留下的数万重兵在的。甚至是自己身后的长安城内也驻有步骑重兵的。 禁卫军自己调动不了,但是玄武军的步卒,还是会认自己这位主将军令的。 但是自己一旦放开了沣水防线,凉军主力将近三万骑,势必就会突围而去,这和陛下的意图显然是不合的。若是西军追来,自己却放开了口子,只怕战后,自己在玄武军中乃至大雍军中就不会有立足之地了。 “将军,背后凉军不过两千骑,并没有立即冲阵,只是半数都在吹角声而已。后军已经重整军阵以待了。”探马骑卒直奔到南宫藏身前数十步,才飞身下马,然后大步上前,向主将身前沉声汇报道。 南宫藏闻言,一颗百转千结的心,顿时放下了大半。原来只是凉骑的疑兵! “好,再探。凉军有任何动向,立即来报!”南宫藏谴回了探马骑卒,眼光再次打量起正面依旧胶着的战场。半响之后,还是对着身边的亲卫低沉道:“传令咸阳大营,速分兵五千,南渡渭水后,向我中军靠拢。一路若遇小股凉军不必恋战。” 数名亲卫匆匆驱马北上。 ...... 此时日已黄昏,西军的临时营寨里,赵崇端坐中军大帐,李文朗一人立在帅位下。 “陛下,东面玄武军回撤时不过只带了五千步卒。面对一万凉骑,虽有沣水屏障,想要挡住凉军攻击,只怕会有些吃力。而且我军当面之敌,半个时辰前,陆续有两支千骑规模的骑兵西进了......” 李文朗小声的嘀咕道。像是在替沣水岸边的南宫藏担忧一般。 “不过是两千骑,以大雍陌刀阵的威力,还不怎么放在眼里。南宫将军只带五千人南撤,自是有些凭仗的。况且今日还自长安城中抽调了三千弩手。八千步卒,再守不住沣水,玄武军还有什么脸面顶着精锐边军的称号!” 赵崇对于玄武军奉旨南撤,只带五千兵力,似乎有些不满。但是对于前线领敌大将的安排也没有过多的干涉。 “怎么样,凉军还在冲击寨墙吗?”赵崇对于李文朗的担忧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而问起了营外凉军的动向。 第672章 沣水呜咽 “回陛下,凉军已经连续冲了数次,此时还在举火袭扰。看其攻击的力度,似乎铁了心的想要东进突围了。”李文朗皱着眉头回道。似乎对于凉军的攻击行动,和自己预计的出入颇大,而心生了些焦躁。 正在此时,帐外一阵喧闹声,将两人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了过去。 “帐外何人喧哗?”李文朗略带了些怒意,向着南宫军大帐外喝道。 “将军,有位重伤的探骑,刚刚回营,说是有重要军情禀报......”几名驻守的亲卫中为首一人远远的对着中军大帐道。李文朗一听,双眼看向了坐在帅位上的赵崇,似乎有询问之意。 “放他们进来。”赵崇沉声吩咐道。一句话说完,距离中军大帐最近处的数名赵崇带来的禁卫军,才让开帐门前的通道。李文朗的几名亲卫抬着一人,匆匆进帐。 李文朗抬眼一看,只见一块木板之上,扒伏着的一名甲胄在身的军卒。后背上触目惊心的是数枚透甲而过,只留下了半截箭杆的长箭。大片已经发黑的血迹比之仅剩半截的箭杆更加的触目惊心。 木板上原本意识模糊的军卒,意识到自己进了中军大帐之后,猛然睁圆了双眼,挣扎着就要起身,但已经虚弱到极点的身体僵硬似有千斤一般,几乎没有反应。不过是头部微微动了一下,双眼看向了主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凉军大股骑兵已经西进......” 声音虽不大,但是帐中诸人却是听得清楚。 李文朗闻言,心中大惊。待再要细问时,却见那重伤的军卒已经气绝身亡了。 “抬下去,好生安葬,其父母妻儿厚加抚恤。”饶是见惯了生死的军中男儿,对于背着这样的重伤,仍能坚持回营传讯的忠勇之士,也是心中敬佩不已。 “此人是探马营的一名伍长,刚刚驰马回营,撞进辕门之后,便昏死过去。北辕门值守的军卒送往营中郎中处,郎中已经看过了,处理箭矢的时候估计是牵动了伤口,才转醒了过来,因怕耽搁了军情,便将之抬往大帐来了。” 李文朗亲卫中为首的都指挥正准备亲自再将气绝身亡的军卒抬出去时,见李文朗眼光望向自己时,便停下了脚步,只让两名麾下抬走了木板。口中快速的将军卒进营之后的情况说了一遍。 一句话说完之后,又补充道:“听在场的军卒说,军中的郎中锯断箭杆后,便停手摇头了。所以才急急抬了过来,唯恐耽误了军情。” “下去吧!”李文朗点了点头,挥手让亲卫出了大帐。然后一脸平静的看着赵崇问道:“陛下,是否立即点兵追击?” “李将军刚才不是说凉军攻击寨门甚急吗?怎么,久经沙场的宿将,也看不破眼前仅剩三千骑举火驰骋的疑兵之计?还是说西军精锐,面对如此规模的袭扰就已经失去判断的能力了?” 赵崇依旧端坐帅位,眯起眼睛,冷声问道。一连数问,让李文朗瞬间汗湿后背。 “末将不才,请陛下决断战事。”李文朗努力平复下内心的震动,单膝跪地道。 “刚才的两千凉军之事,可是故意试探于朕?难道你真想借凉军之手,行心中之事吗?李将军,你好糊涂。你就不考虑如此行事之后,数十万玄武军容不下你吗? 不要忘了,这数百里关中的南腹之地,就是蜀中!你可明白朕的意思?”赵崇猛然起身,大步跨到了跪于帅位之下的李文朗的面前,愤怒的右手几乎指点到了李文朗的额头之上。 “陛下息怒。”李文朗浑身一震,抬起头来,望向赵崇,口中诺诺道:“沣水一线,就算不敌,背后的长安城中可是还有罗天睿的皇家禁卫军和数万玄武步卒在。应该不会放走了凉骑。” “罗天睿的手中,被朕塞了一面龙旗,你以为他敢留下龙旗不护,私自出城么?或者是他有举着龙旗出城的胆量?此战,朕的意图,绝不能落空,这三万凉军精锐主力,绝对不能放其北归。 沣水一线,仅仅只有八千步卒,如何能挡的住数万凉骑突如其来的两面夹击?” 赵崇越说越怒,最后几乎咬牙切齿了。 “末将这就点兵追击,定不让凉骑过了沣水!”李文朗转身出帐。不过半个时辰,两万西军滚滚出营,让营外虚张声势的三千凉骑轰然散去。 ...... 沣水东岸的战场上,此时已经是一片修罗地狱般的场景了。方圆十数里,浓重的血腥味直呛人的鼻息。 驻守此地的八千玄武军,以及黄昏前自咸阳大营渡渭水南下,匆匆赶到战场便投入了厮杀的五千援兵战到此时,已经伤亡了八成以上。残存的两千余步卒,几乎人人带伤。 但是他们的阵型依旧没有乱。依旧是死死的钉在了一座低矮的土坡上。靠着最外围的一层盾牌和千余柄陌刀做最后的抵抗了。 坡下不远处,是重重围困的凉骑,兵力足足有三万骑!火光之中,那位最年轻的万夫长一脸玩味的看了看残存的玄武军将士们结成的军阵,转身向领军前来驰援的那位万夫长道:“为了这区区两千残军,本将已经给了你两次机会了。再耗下去,对方的大队骑兵追归来,可就不妙了。” “对啊,不如现过了沣水,回去养精蓄锐,等到秋来,王爷定然会再带领我们前来复仇的。”一向和年轻万夫长不怎么对眼的那位须发斑白的万夫长此时也出声劝道。 显然对于身后可能会追来的西军也是颇为忌惮。 “这土坡上的南朝步卒的主将乃是南朝步卒中有名的煞星。其麾下的长刀兵,更是凶悍无比。光是此番死在五千长刀阵下的勇士就不下五千!咱们什么时候吃过如此大亏。今日不将之斩尽杀绝,实在难消我胸中恨意。 请再让我带着勇士们做最后一次冲击!若是再攻不破眼前这座小小的军阵,我愿提头来见。”自西路驰援而来的一万两军,厮杀至此时,还能举刀的已经不到四千骑了。 但是那位领军的万夫长犹自不肯放弃! 第673章 玄武喋血 李文朗亲率西军主力骑兵如疾风骤雨般铺天盖地的扫过凉军短暂驻扎的临时营地后,断定了凉军主力已经西撤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向着沣水挺进。 距离沣水不过十数里时,一片倒伏着数千尸体的战场,惊呆了一路追击的西军将士。昏暗中点起的火把映照出了一地的狼藉。大片的血泊中有凉军的尸体,也有自家袍泽。 断刃,残刀,以及无主的战马,诉说着刚刚停歇下来的厮杀的激烈与残酷。 “将军,此地就是玄武军阻击凉军迂回骑兵以及那两千骑疑兵的地方。看情形,突破阻击军阵的是凉军主力骑兵。明显是不分敌我的全军冲锋,所以大军过后,双方几乎都没有完整的遗体保留下来。 也只有大规模的骑兵踏过,才会如此!”李文朗吊在大军的侧后,身后簇拥着的是数百亲卫。大军绕过血泊之地通过之后,一名亲卫都指挥带着百骑亲卫举着火大概看了一遍小半个战场后,匆匆驱马来到主将的面前汇报道。 “可有探马回报。前方南宫将军的军阵还在坚持否?凉军主力目前所处何地?”李文朗没有停马,几乎是和那前来汇报的亲卫都指挥并马向前,口中急切的问道。 “回将军,探马来报,南宫将军身边还有千余残军,正在一座矮坡之上结阵自保。凉军主力却是已经退往沣水岸边了。”都指挥语速很快,李文朗听完,心中一沉。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眼看就要发生了。 难道大雍付出了万余将士阵亡,西线陇右数州被洗劫一空的代价之后,就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吗!陛下一心要留下这三万漠北南下的铁骑中最精锐骑兵的意图一旦落空,朝野上下必定又是一番乌烟瘴气! 耗费了辎重无数的战事,一旦达不成预期的目标,朝堂上的主和派的言官们必定又会大放厥词。 这些在身为边军将领的自己看来,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更让自己头疼的是这三万精锐凉骑一旦突围而去,同样付出了上万骑损失的凉军必定不会轻易罢休。 等到阿拉格自西域抽身归来后,定然会在秋高马肥之际,再次领兵进犯关中。到时候这关中恐怕就安宁不了了。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定都长安的愿望是否会落空,都是谁不准的事情了。 李文朗越想,心就越往下沉。 心中的焦躁也越来越表现再了脸上。看来深埋在自己心中的执念,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对于南宫藏,自己这数年相处下来,心中确实恨不起来。但是当年在蜀中拜玄武卫所赐的经历,也在发酵了数年之后,再一次的在战事的今要关头,毫无征兆的喷薄了出来。 战马在主人的驱使之下,撒开四蹄,向前狂奔不止。身边的亲卫也都奋力驱马,唯恐主将一马当先的冲到了最前沿,会遇上什么危险。 十里距离片刻便过! 西军主力在推进到了白日的玄武军的主战场时,已经听不见厮杀吼叫和战马的嘶鸣声了。只见沣水岸边,无数的火把在蜿蜒移动。而自己面前更近的地方,也是一团火光照亮了一座低矮的土坡。 土坡上千余将士,紧紧顶住的盾墙和长枪手,陌刀手们还是满脸严阵以待的神情。 “将军,凉军正在渡河。”探马营的都指挥匆匆回马,奔到主将身前急切的汇报道。 “速速吹角声,弩机瞄准火把处,弩箭覆盖!”李文朗闻言,嘶声吼道。 “呜...呜...呜...”西军的角声无无征兆的在沣水东岸响起。低沉悠远的角声,在如墨一般的早春夜色里传出数十里。 “到底还是来了么?我玄武军将士今日的鲜血,定然不能白流。”矮坡上的那座只剩下千余军卒组成的军阵里,南宫藏听到西军的角声,终于松了口气。 双手紧握着刀柄驻地的长刀,支撑住浑身透血的身体,强健的胸膛起伏如擂鼓。眼前一片连绵的火把摆开了宽阔的正面,向沣水岸边缓缓压了上去。 但是凉军主力骑兵却没有一拥而上。因为夜色里,跟本就分不清敌我。西军以营为单位,排开了宽大的正面,骑兵们的速度也并不快,只是举起手中的弩机,在马背上重复着上弦,装箭,击发机括的动作。 大片大片的弩箭,在夜空中看不见轨迹。但是声势呼啸不停,一轮一轮的飞向了那一片火把通明的沣水浅滩。 宽阔的浅滩处,大队的凉骑正在缓缓驱马泅渡。那位不肯罢休的万夫长,最后一次的冲锋,只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凉军探马就将追兵迫近的消息传了回来。 退军的角声,突兀的被观战的凉骑吹响了起来。 汇合之后,将近三万骑凉军,纷纷调转马头,扑向了沣水岸边的那处可以泅渡的浅滩。 正与南宫藏残军厮杀正酣的凉军万夫长听到了撤军的角声,几乎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回身一见观战的主力纷纷撤退,那里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尽管是万分的不甘,但是脚下还是毫不犹豫的转身,随主力向西退去。 李文朗的西军来的还算及时。更加及时的是骑兵的角声和如蝗如雨的弩箭。让只渡过三千余骑前军的凉军被弩箭射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自己照路用的火把,倒成了指引弩箭覆盖最好的目标了。 “熄灭火把,就地结阵。”那位年轻万夫长几乎是瞬间就镇静了下来。河面的火把熄灭的最快,还没有下水的凉军迅速在河边集结了起来。骑盾举了起来,护住了中军。 “万夫长大人,此时列阵,难道要和南朝追兵来一场夜战吗?”年轻万夫长身边的那位职位相同的万夫长颇有些紧张的问道。 “夜战?你也未免太高看这些追兵了。举着火把行军倒还勉强。夜战吗,套用他们汉人的一句话恐怕就是力不从心了。别看南朝骑兵来势汹汹,若是真有夜战能力,恐怕就不会只是用弩箭覆盖了,早就挥军冲锋了。” 第674章 军中往事 “看来今夜,是渡不了沣水了。前军后军,轮换列阵。静待天明。”凉军等了半晌,也不见追兵上前,渐渐也就放下了戒心。那位年轻万夫长一见对手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的只是用少数兵力袭扰,全无夜战之意的时候,立即下达了就地列阵休整的军令。 想来明日天明,对手也玩不出什么花招来的。 追兵不到三万,和自己此时的兵力也只是勉强相当。自己临水据守,浅滩处可驱马泅渡,明日不过是分出一军据守,主力大军就可以从容渡河西去了。 料想南朝骑兵也不过只能是临水“送行”罢了。 ...... 凉军熄灭火把,开始在黑暗中列阵的时候,西军的骑兵们也没有盲目冲击。而是在角声中,分出数千骑在外围凭着感觉,对着刚刚有火把的地段,不断的散射以外,主力骑兵开始就地休整起来。 “将军,为何不点起火把照明,全军冲上去,将凉军挤进沣水之中?”李文朗在亲卫的簇拥下立马停步在南宫藏最后坚守的矮坡之下,一名都指挥使匆匆上前,不解的问道。 听着凉军的角声,知晓凉军在临水列阵,若是不立即攻击,只怕一心西逃得凉军会连夜渡河。 西军主力好不容易赶到此地,就这么放走了凉军主力,陛下肯定会震怒的吧。随意都指挥使在听到角声不是全军攻击之后,不免有些焦急。 “如此夜色,兄弟们如何能够夜战?不过是留下人马牵制之,主力抓紧休整,待天色放明再战。至于凉军可能会渡河西逃,这个问题就不必忧虑。我军不能夜战,凉军当然也不能。 只要留下数千骑沿河牵制,就不怕凉军敢全军点火照明,没有照明,如何能渡的了河。况且,南宫将军今日在此苦战至此,本将不信沣水对岸,玄武军就没有半点得安排。” 李文朗抬头看了看已经漆黑一片的夜色,又看了看南宫藏所在的方向,叹了口气后,就闭口不言了。只是停留的地方十分的蹊跷,像是故意在南宫藏下坡的必经之路上等待一般。 但是也没有半点主动上前,查看友军折损情况的意思。 矮坡顶端上的残阵里,南宫藏也是拄刀呆立良久。幸存的千余军卒早已经是人人带伤,个个脱力。厮杀到了最后关头,全靠着挥刀的本能在坚持了。最后凉军撤退的角声远比友军到达的角声要悦耳的多。 南宫藏喘息了良久,待到赶到的友军稳住了局势之后,才举起火把缓缓出阵。面对那位距离自己残阵不过数百步的一团火把簇拥着的那位年轻将军,即使是在兴元府相处过数年,年年默契的配合,此时也还是无比的陌生! 前后两次调集的人马,加上自己带在身边的五千陌刀手,共计一万三千人马,经过这一日的厮杀过后,还能站在自己身边的不过千人!老将军和自己前后十余年,耗费无数心血练成的经历数十场大大小小战事的陌刀手,经此一战之后,几乎全军覆没! 库中陌刀虽还有数千柄,但是想要再找到数千可以挥刀不止的雄壮汉子,却是千难万难了。陌刀阵,这种面对凉骑冲击,能正面硬憾,甚至是正面击败的步卒,只怕是难以再现了。 浑身被血色染透了的血战余生的将军,盔甲散乱。这数百步的距离,对于南宫藏来说,仿佛是千里万里的距离。 南宫藏想要亲自去问一声那我i和自己配合了无数次的将军,对于如此的结局,西军或者说曾经的朱雀卫都指挥使可还满意! 但是此情此景,又像极了当年平定蜀中时,玄武卫五千骑兵万里驰援,抵达玄武卫步卒大营外叩营不开后突遇凉骑,并厮杀一夜后的情景。只是当年的对方被救出时已经昏迷不醒,而此时的自己,身边还残存千军。 圆形的残阵,渐渐变成了一条不太明亮的火龙,龙头渐渐靠近在坡下立马不动的百余骑西军骑士。百余根裹了火油的火把上,火苗噼噼叭叭的轻响,映照着狭窄的小道。 “将军,玄武军下来了,南宫将军似乎是奔着将军来了......”李文朗身边的亲卫都指挥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但是话说了一半,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恩,怎么?你也觉的本将此时应该无颜面对南宫将军吗?”李文朗端坐在马背上,一手提着缰绳,一手习惯性的握在腰刀的刀柄上。在火光下,一双眼睛里射出的是冰冷的寒光。 当年的那场遭遇战,本就是不应该发生。数千袍泽的惨死,像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时时堵在自己心中。极度的愤怒犹如一条毒蛇,这数年来,时时啃噬着自己的神经。 身为大雍的将军,自己随时都有阵上身亡的准备。对于自己麾下的军卒卒于战阵,身为将军,已经算是司空见惯了。但是那数千的袍泽是不该在万里奔袭之后,在自己奔袭驰援的友军的军营之前,死在那场万里奔袭之后几乎人人脱力后的厮杀中的。 数百步的距离,最终还是被南宫藏踏在了脚下。 “陛下何在?”南宫藏直视李文朗良久,手中紧握着的卷了刃口的陌刀最终也没有被咋一次的举起来。只是口中怒极而后趋于平静的问了一句。 “南宫将军已经苦战一日,算是成功挡住了凉军主力西逃了,可以放心扎营休整。此地的后事,就交给本将来处理吧。”李文朗迎着对方复杂的目光,毫不示弱的对视着。好像没有听清南宫藏所问一般,自顾自的说道。 “今日一战,某麾下一万三千步卒,尚存轻伤,重伤者不过千人。余者尽皆阵亡。他们的血,不能流的如此不明不白。”南宫藏一字一顿,说的极其缓慢阴沉。 “功过是非,战后自有公论。”李文朗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话后,便驱马向着已经扎好了的中军帐而去。单骑与持长刀的南宫藏错身而过的时候,幽幽道:“本将当年麾下的数千朱雀骑兵殒命玄武卫大营之前一事,又当如何?” 第675章 玄武建功 玄武军残军自然也没有进城,但是厮杀的如此惨烈,那里还有辎重可言。 南宫藏别过李文昂之后,便带着玄武军残军千余人,入了被凉骑踏过的香积寺旧营。原本驻扎五千人马的营地,此时虽是残破,但是维持千人左右栖身,问题还是不大的。 残军入营,收拾停当之后,已经接近子时。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营寨里赫然奔出数十骑,一路向南而去。 雍凉双方各军宿营后,喧嚣了一日的战场终于平静了下来。只剩下来不及收敛的阵亡军卒的尸体,孤独的在初春的清寒夜里暴露于荒野之中。仿佛在诉说着白日里战事的激烈与残酷。 “将军,凉军也已经没了动静,估计也开始休整了,是否要派出百十骑骑卒靠近去探下虚实?”一名跟随主将入了中军帐的西军都指挥使上前一步,在帅位下躬身问道。 “不必,玄武军在对岸不可能全无准备。 南宫将军此次南撤只带了五千陌刀手,可以克制凉骑冲锋的盾牌手和长枪兵一人未带,确实是有些轻敌,以玄武军一向谨慎的行事风格来看,沣水对岸是不可能会放任不管的。 凉骑渡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以那处浅滩的宽度算来,顺利上岸了的凉军差不多能有三千。 凉军有了三千骑在对岸,主力定然不会冒险趁夜渡河的。传令下去,中军只管休整,明日清晨开始就不得闲了。” 李文朗依旧是坚持己见。对于数名麾下担心的凉军会趁夜偷渡一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这倒是和那位颇有主见的凉军万夫长不谋而合了。 两万多骑凉军主力,果然一夜休整未动。直到第二日清晨,第一缕曙光洒向了这片依旧血腥的大地上的时候,双方的角声才几乎同时响起。 同样低沉,苍凉的角声,传遍了沣水两岸数十里。在清冷的晨风里,格外的刺人的耳膜。 已经渡过沣水的三千凉骑纵马驰骋,警戒了方圆数十里。 已经准备停当了的凉军果然派出了三千骑充当后军,摆下了一个锋矢阵型,背靠沣水,准备迎接即将会冲到水边的南朝骑兵。 昨日洒下鲜血最多的那处矮坡,今日已经成了李文朗居高临下,俯视战场之地。身边照旧是寥寥几位西军中的将领。不过百余骑的亲卫退在一箭之地外。矮坡下也不过只留下了千骑,护卫着主将的安全! 其余两万多骑,已经被悉数谴出,各司其职去了。 西军主力已经尽出,但是香积寺营地的玄武军的军营里,一片寂静。 “过河了吗?”李文朗驱马上了坡顶后,看着昨日玄武军最后的防线,和刚刚被清理了的战场,眼神复杂。半响过后才没头没脑的向着跟在身边不远的探马营的一名都指挥问道。 “昨夜子时出营,南下十里渡的沣水。”探马营的都指挥回答的默契异常。 “那就好,本将军当真就可以放心了。”李文朗注视着安然不动的凉军后军,自言自语了一句,便不再开口了。 凉军主力两万余骑,那里会在意西军的欢送,自是留下后军断后,便匆匆组织起了大军渡河。 眼看最前沿的骑兵战马的马蹄已经踏入了氤氲着雾气的水面,昨夜在帅帐中领到第一支军令的西军一部千骑便轰然崩开了马蹄。 紧接着,身后的两翼也轰然奔出。 三千西军骑兵一阵疾风般的冲向了那处挤满了渡河凉军的浅滩。距离断后凉军军阵前不过四百步时,马背上的骑兵们齐齐举起了右手上的弩机。 又是百余步的冲锋后,三千骑兵轻轻拨转马头。 高速冲锋的骑兵在沣水岸边划出了一个圆润的弧度,突出的弧面最靠近凉军的时候,三千枚弩箭,迅疾无比的如一场黑色的箭雨,扑向凉军三千同样高速冲击而来的骑阵。 由于凉军阵型不算密集,所以三千枚弩箭掀起的血色,也就不太明显了。但也让高速冲锋迎向西军的凉骑军阵有了一个明显的波动。只是凉骑在瞬间便已经将之调整的无影无踪了。 两支骑兵甚至都没有接触,西军便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的烟尘让凉骑一时间有些楞神。 由于受命断后,三千凉骑也就没有衔尾追击。因为对手三千骑奔过,紧接着又是三千骑兵几乎是无缝衔接般的向着自己身后的沣水岸边突袭而去。 “这位南朝骑兵的主将,倒是学会了几分我草原勇士们波浪冲锋的本事。可惜,我北凉铁骑何时会惧怕这样的攻击。” 河岸边上,指挥调度大军渡河的年轻万夫长见西军第二轮冲锋便将矛头指向了渡河之地,眼神中虽有些赞赏,但是口中却是嗤笑出声。 而李文朗运足目力,远眺之下,竟然也将战场上的这一态势看的清晰明了了。只是口中依旧没有出声,也没有更改军令,只是放任麾下临场机变。 “咚...咚...咚...”就在双方的主将各自盘算的时候,先是低沉,再是渐渐高亢起来的战鼓声,突兀的在沣水西岸边震动起来。 紧接着鼓声的是一面玄武军的军旗和一面“南宫”将旗高高飘扬在清晨的战场外围。 “不好,南朝有伏兵在西岸!你们昨日激战,难道就没有在西岸派出探马吗?怎会如此大意?” 年轻的万夫长听闻鼓声之后,脸色大变。对于南朝步卒调度的鼓声,这些已经数次南下的凉军将领们当然也不会陌生了。 “昨日西岸勇士们探查过方圆数十里,全然没有发觉敌踪。想来这股敌军,定然是清晨之前,刚刚渡过渭水南下的驻守在咸阳大营的南朝步卒。咸阳大营距离此地不过二三十里, 而且渭水一线在咸阳以上便有数处可以渡河的浅滩,以南朝步卒如今有驽马代步的速度算来,时间上正好可以相符。” 驰援而来的那位斑白须发的万夫长一脸镇定的分析道。但是下一刻,凉军的四名万夫长就全部镇定不起来了。 第676章 瓮中捉鳖 沣水西岸的三千凉军,自然也是早早的发觉了这只凭空而来的步卒的踪迹,三位千夫长,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约束好了麾下的骑兵,在军鼓声刚刚响起的时候,便全军压上, 企图一举冲垮这股兵力看起来不过万余的步卒的军阵。 久经沙场的千夫长们自然也是明白,若是不主动攻击,一旦被这个步卒的大阵压到了沣水岸边,那么沣水东岸的两万凉军以及四位万夫长西进的后路就算是彻底断绝了。 三名千夫长面对探马骑卒带回来的消息,脸色一片灰暗。 再是狂妄好战的凉人,在和如今的南朝军旅激战数次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南朝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他们的作战意志已经丝毫不逊色于草原上的勇士们了。 再也不能重现当年数千铁骑就能横扫数万溃军的战绩了。 现在要以三千之众,迎战足足过万的步卒军阵,而且是大盾长枪俱全的如刺猬一般防守严密的军阵,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往日屡屡建功的战术,此时也全无用处了。因为这个步卒组成的军阵,压根就没有想着要对战这三千骑已经过了河的凉军,而是踏着鼓点声,保持着严密的阵型,缓缓向着那处可以驱马泅渡的浅滩处逼近。 其用意极为明显的就是想要封堵沣水西岸的凉军主力了。 而三千凉骑却是避无可避。身后是两万余主力的生命线,那里容的下有半点闪失! 三名千夫长当下奋起余勇,只得带着三千凉骑作一次困兽之斗了。 激昂的角声过后,三千来自草原的勇士们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那道巨大的,由盾牌连绵而成的盾墙上。 撞击的瞬间,无数的长枪自缝隙间扎出。一条条长枪犹如择人而嗜的毒蛇一般。一扎一抽之间,喷薄而出的鲜血如泉涌。 无数勇士和胯下的战马惨呼着,悲鸣着倒在了阵前。 而对面的军阵不过是顿了一顿,最前方数十名用身体抵住盾牌,被凉军撞击力道震伤震死了的军卒被身后的袍泽们换下之后,盾墙便再次缓缓向前压了过来。 军阵的后方,漫天的弩箭还在源源不断的砸向已经死伤惨重的凉军。 冲锋的凉军前赴后继,但是弯刀和皮甲那里能砍的开厚重的盾牌,挡得住犀利的弩箭! 三千正面决死冲锋的凉骑,不过是一次对撞后,便折损大半。剩下的数百骑狼狈退去,再也掀不起一丝的涟漪了。 虽然玄武军万人步卒组成的军阵,压到了沣水岸边,欲对抗欲渡河的将近三万骑凉军时,兵力上占不到半点优势。但是南朝阵中有那射程远超凉军手中骑弓的神臂弩。 只要半渡而击,面对水中速度缓慢的骑兵,射击的效果最是明显不过了。 玄武军的战鼓声阵阵,步卒的脚步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前逼近,攻击的时机可不就是凉军半渡之时。 而凉军主力的身后,沣水东岸还有两万多骑追击而来的大雍骑兵!那位年纪不大,但是名声在北凉王庭都十分响亮的西军主将,是断然不会因怜悯凉军的处境,而会有丝毫手软的。 自西军鼓点声响起,不过大半个时辰,整个沣水两岸的战局瞬间巨变。 原本势均力敌的态势几乎是一边倒的变的对大雍十分有利了。 赵崇没有留在西军阵中亲自压阵,而是慢悠悠的带上这千余禁卫军,乘着晨光叩响了长安城的东大门。入得城内,也不去府衙,而是匆匆穿城而过,到了西门内,径直上了西城的城头。 那里,大雍的龙旗飘扬在城门的最高处。而龙旗边上,原本寸步不离的禁卫军的主将,此时却是不见了踪迹。 被两面夹击的半渡凉军,也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惊慌失措。四位万夫长此时也顾不上平日里的纷争了,各自都在极力的收拢骑兵,指挥调度。 那位最年轻的万夫长,一颗心更是渐渐沉入了谷底。 截至昨夜,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如此的艰险。仅仅是一夜之间,才猛然发觉,自己和将近三万骑麾下勇士,已经被南朝步骑联军团团围困在了这片方圆不过二三十里的河谷之地上。 北面是滚滚渭水,以及南朝玄武军驻扎在渭水北岸咸阳大营里的步卒。虽经两次调兵出击,可是大营里依旧还有一万五千人马。以渭水初春的湍急,一万步卒足以稳稳的守住防线不失了。 东面是追击而来的将近三万骑百战骑卒组成的南朝西军,他们的身后还有一座坚城以及城池里面驻扎的数万步骑联军。 就连最薄弱的西线,如今也有一万步卒守住了沣水岸边。 眼见可供骑兵转圜的余地越来越小,作为此次南下惩戒汉人的主将,年轻的万夫长神思百转间将眼光投向了南方。 “传令前军,向南探路。”军令下的极为果断。一阵短促的角声之后,原本用来断后的三千前军顿时如蒙大赦一般的将马蹄上早已经憋足了的闲气瞬间释放了出来。 三千凉军化作一支劲道十足的利箭一般,轰然南下。 凉军的主力大军也早已经放弃了渡河,匆匆在河岸列阵。 对面的追兵一见凉军停下了脚步后,就变得兴趣缺缺起来,似乎也不急于上前厮杀。 不过是两轮六千骑在轮流乱射一通,射程几乎两倍于骑弓的弩箭。每一次齐射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带走数十蓬血浪和零星的惨叫声。 “终于想起来向南突围了吗?反应倒还算不满,只是可惜了这三千骑前军,注定是有去无回了的。加上昨夜已经渡河去了对岸三千骑,这大战尚未开始,就先折损了两成兵力,真他娘的替他们心疼啊。” 李文朗听着探马匆匆奔上坡来,汇报的最新消息后,咂摸着嘴叹息道。 “将军此言何意?”身后一名忙里偷闲陪在主将身边,美其名曰护卫主将的都指挥使闻言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稍等片刻,诸位自然就明白了。”李文朗手握刀柄,迎风而立。对于麾下的疑问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第677章 四面合围 “可惜了那三千已经渡河了的前军。”沣水西岸三千骑凉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让那位还心存一丝侥幸的最年轻的万夫长主将再一次大惊失色,口中喃喃自语道。 要知道这三千骑可都是自己的心腹,也是草原上难得的勇士。 但是他犹自不知道的是奉命南下探路的三千骑几乎陷入了同样的命运。所不同的只是面对的对手不同而已。覆灭的速度甚至更甚那三千前军。 却说那三千奉命南下探路的凉军一阵狂飙,南下不过二十里,一座营寨就挺立在了眼前。正是南宫藏先设于香积寺附近的临时军营。 营内如今驻扎的是玄武军步卒,激战一日后剩余不足千人的残军。军职最高的是陌刀营里的一名体魄极为雄壮的都指挥使。 面对地面上早早传过来的马蹄声,都指挥使只是面无表情的冷眼观望。连手中惯用的长刀也没有提在掌中。 凉军主将不过是一名千夫长,受军令前来探路,自然是谨慎了许多。数十骑探马早已经将前路十余里的风吹草动都尽收在眼底了。望着这座昨日就被其他部落勇士踏破过的营寨,眼里并没有多少期待和起伏。 不过是用马蹄再踏一遍而已,谅这些残军,也不可能翻起多发的风浪来。 自己的正真目标乃是营地以南十里处的那一处可供大军泅渡的浅滩。 既然没有发觉营地内外有什么异常,三千骑凉军自然是准备用最快的时间解决问题了。一拥而上就是此时最好最快的战术。 两三里的距离,在骑兵的马蹄下不过是片刻的路程。 “换马!”千夫长一声大喝之后,只见扒伏在马背上的雄健躯体在战马奔驰的起伏之间,借力轻轻一跃,落下时,胯下便换好了一匹一路空置,准备用来冲锋陷阵的战马了。 身后的那些来自漠北草原上的勇士们也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在千夫长身边的亲卫们吹响角声后不过数十息的时间内,便全体更换了战马。紧接着就是全军冲锋的角声响彻了开始加速的凉军军阵中。 马蹄滚滚如闷雷一般的炸响,惊的面前的营地里一片喧闹。但是随即在那位手不握刀的都指挥使的弹压之下,便立即归于了平静。 凉骑的距离越来越近,马速也越来越快。 当汹涌而来的草原勇士们狰狞的面孔已经远远在望的时候,这座小小的残破营地的南方,再一次响起了一阵阵浑厚低沉的号角声。 “哈哈哈哈,是朝廷另一只骑兵的冲锋号角声!”角声传入了苦战余生的军卒们的耳朵里的时候,再也抑制不住的激动和积攒了一日的愤懑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口子。 先是数人大笑嘶吼,不过片刻后,便是满营喧嚣!那位雄健异常的都指挥使也不再加以弹压,而是任凭营中残军仰天长啸,任凭满营残军震动如营啸,直到满营残军具是涕泪满面! 这哭笑声里绝对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 正在高速冲锋的凉骑千夫长,猛然听到这仿佛敲在胸口上的阵阵低沉的角声,心中顿生不详的预感。但是战马的速度已经催动的快到及至,骤然之间如何能停的下来! 不论前方是刀山火海,都只能是先冲撞上去再说了。 也没有让凉骑糊涂多久,不过是片刻之后,一道黑色的线条,自地平线上涌出。然后快速的变成一条粗壮的锋线。紧接着,数杆高高飘在马背上的军旗和将骑便当先跃进了凉人的眼帘里。 “‘罗’字将旗?”千夫长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南朝新建的几只骑兵,分分合合不定。只是每军主将或是详细或是简略的情报,北凉王庭都是有所掌握的。青龙卫的宋宏博,朱雀卫的冯哥,都是北凉王庭麾下凉将们的老熟人了。 可惜滁州一战之后,宋宏博战死,青龙卫剩余诸将自陶修往下尽数被圈养于临安,连带着原本跟随宋宏博,后分出万骑青龙卫,重新整编为禁卫军后,担任了首任禁卫军主将的邵波也一起赋闲于临安城了。 至于那位国舅亲领的白虎卫,至今不过是在滁州城外有过惊鸿一瞥。 还有两人,一位是最近数年才声名鹊起的李文朗,如今麾下已经有了五万之众,此时正在和主将对峙于沣水岸边。剩下的最后一位便是罗天睿了。听说是南朝小皇帝的亲卫出身,几乎没有经历过像样的战阵。 麾下节制的原先是一万控鹤军,现已经并入了西军之中,如今执掌的乃是南朝禁卫军。 此时出现的“罗”字将旗多半就是眼前此人了。只是南朝禁卫军出城封堵这最后一条向南的通道,着实让凉军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已经憋了多年的罗天睿,那里会给这支迎面而来的凉骑太多的时间,不过是全军冲锋罢了。 一万禁卫军,一分为二。 五千骑排出松散的阵型,奔驰的战马绕过香积寺外的临时营地,兜头向着迎面而来的凉军就撞了过去。剩余的五千骑分作数股,守住了厮杀场地以南的各方。显然是打了要全歼这三千凉骑的注意了。 罗天睿麾下万骑,原本就是青龙卫出身,乃是大雍最早成军,又最早用于战阵的骑兵。其中更是有两百骑当年跨海而来,在北凉南征大军眼前慷概断后余生的八百骑兵。 其后数年间,又自各路骑兵中抽调了精锐壮士千余,使得这只万骑骑兵的战力隐隐还要胜过数量相仿的长年和北凉对峙在最前线的西军老卒以及朱雀老卒半筹。 如此战力加上兵力优势明显,再以逸待劳之下,一个正面的撞击,便让三千凉骑折损过半。接下来的,就是猫戏老鼠般围困后的慢慢绞杀了。有外围的五千骑在,这三千探路的凉骑,连十骑以上的探马都没有逃出一支。 当数骑惊慌失措的凉军探马逃回沣水岸边,将这三千骑全军覆没的消息带给了主将之后,那位年轻的主将万夫长脸色彻底的灰败了下去。 第678章 收官(上) 罗天睿不愧罗疯子的称号,麾下一万禁卫军雷霆扫过遭遇战的战场之后,不大的战场之上,几乎再无能挺立再马背上的凉军了。八千多骑禁卫军原地换马之后,再次向着北面的主战场缓缓逼了过去。 李文朗和凉军万夫长几乎同时接到的情报,但是脸上的表情就大不相同了。 不同于凉军万夫长的大惊失色,听罢探马的汇报,李文朗不过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声辛苦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虽是解决了周边的插曲,但是眼前的局势还是胶着的不分胜负。 “将军,后路既然全部被断,我军此时士气最是旺盛,可否全军压上,一鼓作气将这眼前的凉军全部压到沣水之上?”李文朗身后的那位都指挥使一心的跃跃欲试,眼看着战局几乎算是成了定局,那里还能在这观战的矮坡上呆的住。 当即急匆匆的问道。 “一鼓作气冲杀过去,固然是痛快。但是这眼前的凉军还有两万多骑,虽然转圜的余地不过是二十里方圆,但是想要一战而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大军就这么急急的压上去,不仅占不到兵力优势,而且还要面对退无可退的两万敌军的决死反扑。如此伤亡怎么会小的了? 还是再等等,这正面的凉军反正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军功虽好,但也不是这么个抢法,还是要等一等那位罗疯子的!加上他们的近万骑兵力,我军在兵力上才算富余些。 至于渭水以北和沣水以西的玄武军,只怕赶不上这收官之局了。不过昨日的阻敌之战,也能算一场大功劳了。”李文朗心情极好,对于这位耐心一向不怎么好的麾下,今日也是有问必答,而且还是详细的解答。 “传令坡下的护卫就地埋锅造饭!”李文朗回答完麾下将领的问话后,眯眼看了看太阳,看位置差不多将近巳时三刻。慢悠悠的下达了一道不怎么应景的军令来。 身边的亲卫传令兵显然有些意外,但是楞过片刻之后,便忠实的将军令传达了下去。 “罗将军到何处了?”李文朗继续问道。 “回将军,禁卫军已经抵达战场南十里处,罗将军已经亲自到了。”探马营的一名值守在主将身边的都指挥上前回道。话音刚落,就见到矮坡之下的小道上一阵烟尘滚滚。数百精骑一字排开,飞奔向李文朗设在矮坡上的临时中军帐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骑正是得了赵崇军令,急吼吼的清晨就出了城的罗天睿。一身甲胄和飘飞的披风上赫然满是大片大片已经干透变成黑色了的污渍。 看这身战袍,数年未经像样战阵的罗天睿在遭遇凉军三千骑的时候,竟然是不顾大雍军规,亲自提刀上阵冲锋。也算是符合罗疯子的绰号。 数百骑奔至矮坡脚下后,当先一骑绝尘的罗天睿一挥右手,麾下亲卫顿时齐齐勒马。罗天睿不过是带上了两名都指挥使便亲自往坡顶而去。 “晚辈李文朗,见过罗将军。”李文朗虽是西军主将,如今也是正如日中天的实权武将。虽说见到罗天睿领军前来时并没有下坡迎接,但见罗天睿快到坡顶的时候,也不敢托大,还是带着一杆将领,迎了上去。 远远相见,抢先躬身行礼,口中拜道。 “哈哈哈,李将军何必如此。战阵之中,向来都是以军功品级排先后。某虽痴长几岁,多吃了几年行伍灶。但是论军功,论军职却是惭愧的很啊!将军即是军中主将,哪里有主将迎接末将的道理。” 罗天睿见李文朗以当年履职皇家亲卫时的礼节相待,顿时又亲近了几分。哈哈大笑道,甚是豪爽。 “某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立了些微末之功,有冯将军以及陛下赏识,才能有今日之虚位。罗将军乃是军中前辈,晚辈怎能不以礼待之?”李文朗再次抱拳拱手拜道。 两人见过之后,又分别引见了各自身边的将领后,便相携进了那顶自扎好之后,李文朗就没有进过的中军帐中。 “刚分宾主坐定后,罗天睿便开口道:“李将军,禁卫军尚余八千余骑,南面的防线大可放心。只是这正面尚有凉军两万多骑,不知将军可有万全之策了。” “军阵之上,那里敢言有十成的把握。原本本将麾下两万余西军将士在时,把握不过时五五之数。如今有罗将军八千精锐在,本将倒是又多了两成把握。” 李文朗右手握刀的姿势已经成了习惯。此时坐在帅位之上时,犹是如此。只是面对罗天睿的问话时,口中虽是客套了一番,但是神态已经颇有些成竹在胸的气势了。 “李将军说的对。十成的把握不能妄言,不过能有七成把握,已经算是胜券在握了。何时厮杀,李将军只管下令便是。”罗天睿听到李文朗颇为自信的回答之后,也就不再多言,索性就准备一心协助了。 “好,有罗将军此言,我军此战定能完成陛下胸中所图。不过厮杀不急于一时,此时已近午时,不如先让儿郎们饱餐战饭,养足了精神之后,才更好杀敌立功。 传令,大军分批用餐。”李文朗见罗天睿如此配合,心情顿时大好。当即下令开饭。 数万大雍骑兵,便在这满是血腥的战场上,分批用餐了,热气腾腾的炊饼和肉汤香味,让劳碌了半日的军卒们感到十分的惬意。都大口的吞咽着,为晌午过后即将要到来的厮杀积攒起力气来。 大雍一方来了强力援军,兵力上当然更加的富余起来,可是被困于两河之间的谷地之上的凉军可就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被西军轮班骚扰的只能是疲于应付。 眼见午时已到那里能停下来进食补充体力?不过是在马背上奔驰的间隙,自怀中取出些干硬异常的肉干,就着囊中的凉水略作充饥。 午时刚过,对面的南朝军阵中“呜...呜...呜...”的角声便凄厉急促的响彻了沣水两岸。 第679章 收官(中) “汉人果然都是奸诈之辈,这等令人不齿的所谓计谋竟然都拿的出手。 勇士们,懦弱的汉人,竟然想要我们项上的脑袋,我们能给吗?” 回答万夫长的是响成一片铿锵有力的弯刀出鞘声,和震耳欲聋的,求战的嘶吼声。 年轻的万夫长看着麾下被袭扰了半日们已经有些疲惫不堪却奋力回应自己的勇士们,又听着对面传来的急促的催战的角声,当即飞马在凉军阵前,高声嘶吼着。 赫然是将已经低落了的士气,又重新一点一点的拉了回来。 “万夫长大人,对方已经将骚扰的兵马全部撤了回去,我们是否先让勇士们喘口气?” 年轻的万夫长身边,其余三位年纪各异的万夫长全都聚在了一起。其中那位一向为主将马首是瞻的万夫长见西军的零散兵马全部被召回之后,小声的提议道。 “汉人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年轻万夫长一声叹道。 接着又望着一路跟随自己南下的勇士被困于此,颇有些悔意道:“我北凉铁骑奔袭,厮杀向来不注重扎营。今日所遭曲折,全耐于此。若是扎下营寨,此时有营地可依,也断然不会落得如今进退不得的地步。 也罢,今日索性再厮杀一场,若是能击退正面的南朝骑兵,那么我们就还有生还牧场的希望。单凭沣水西岸的一万步卒,如何能守的住这数百里的河岸。 若是我们输了,那就和勇士们一起埋骨此地好了。” “我们还有将近三万勇士,万夫长大人何故如此悲观,既然前路已断,那就领着勇士们杀出一条路来。”一支负责断后和指挥调度后军的那位须发灰白的万夫长下意识的打气道。 “用汉人的说法,此地甚好,乃是埋骨的上佳吉地。 传令,竖起狼旗,命各部向狼旗靠拢。”年轻万夫长不知可否,只是伸出右手一指眼前大片平坦的沃野感叹道。战局发展到此时,以那位狡诈如狐的对手的本性,那里可能再给勇士们休整的时间。 此时撤去所有袭扰兵马,不过是在积蓄更强大的攻击力量。 果不其然,南朝骑兵全部收缩之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几乎和凉军冲锋时一样的角声便响彻了这方圆数十里的战场上。 那座曾经伏尸遍地的矮坡上,一面飞扬的军旗高高升起。 与之相呼应的是渭水以北和沣水以西,两座玄武军临时营地里,两面相同的玄武军旗迎风招展。军鼓声蓦然动地而来。 南方香积寺以北,八千禁卫军也应和着西军的角声和玄武军的站鼓声,角声也是连绵不绝。 已经被四面围困的凉军,面对这样的四面围困,虽是人困马乏,但是那里有半分的妥协意味。弯刀弓箭,依旧如林,草原勇士们的意识里面对如此困局时,唯有一死而已。 “南宫将军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整个战场的态势被长安城中赵崇带在身边的一千亲卫们充当的探马流水般的奏报到了城墙之上的时候,赵崇幽幽叹道。 可惜了那些倒在凉军马蹄下的四千精锐难得的陌刀手了。 “战阵之上,那里有可惜一说。血洒疆场,向来都被我辈视作极大的荣耀。”得知赵崇回城之后,执意要守在陛下身边的内阁首辅孟杰低声叹道。 老首辅经历宦海沉浮数十年,经历过三朝天子,两朝南渡。刻骨铭心的感受就在十数年前的那场溃败一般的南撤上。 一路组织兵马,一路承受着一次次的全军溃散或是覆没的耻辱和愤恨。直到退守孤岛才算是堪堪止住了脚步。 虽是文官出身,但是心中对于生死,对于战阵上的喋血,已经有着极强的承受力了。今日又几乎亲临战阵,不免有些怀想起当年那段金戈铁马热血沸腾的经历来。 见陛下叹息,竟然毫不犹豫的接话感慨道。全然忘记了数十年宦海沉浮中总结出来的少言多看的从政为官的心得。 “阁老说的极是。”赵崇手扶箭垛,凝神远望,似乎是想将不远处的那场厮杀尽数看在眼里。 但是入目的全是城外已经返青的大片大片的绿意。战阵号角声和激越的军鼓声,或是低沉,或是激昂的传了过来,隐隐约约的萦绕耳边。口中回应给阁老的只是一句不走心的说不上是肯定还是敷衍的回答。 “此战之后,暂住临安的六部衙门的余部和一干寺,台,钦,监等等怕是还会找些不出城的理由。所以老臣斗胆想问一句陛下,太后以及历代宗庙是否也愿意西来?” 孟杰仿佛没有听到赵崇有些心不在焉的状态一般,继续问道。只是这一句问出口来,赵崇就不得不猛然收回似乎要飞到战场之上的心思,开始思考这个最令自己头疼,却被自己刻意回避的问题上来。 是啊,大雍立国以来,数位帝王宗庙陵陵寝具在北方,在北凉王庭如今所在之地上。至于南渡的三代帝王,不过是祖父埋骨临安,父皇身死崖山!两代帝王一失宗庙,一失临安。 所以无论是临安还是崖山甚至琼州,无一处可被赵崇视为社稷归属之地。 要说想将大都城外的帝陵南迁,无疑是等于让赵崇放弃北地,放弃大雍立国百余年在那座开国都城以及北方所打下的全部基业。 至于太后,活人倒是比先人好协调太多了。 赵崇深思转圜了一圈之后,也不再回避,而是用一双眼睛直视着这位大雍朝堂上如今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但行事并无丝毫出格的重臣道:“朕意只迁先帝衣冠陵于北邙。 临安毕竟也是二十多年的南都,有一座帝陵也是该有的礼遇。大都城外的祖宗陵墓,朕就是想迁,暂时也是无能为力了。若我大雍边军真又踏破大都城的那一天,再作决定吧。 至于母后以及临安的后宫,则理所当然的要在长安城内。如此回答不知首辅大人可有异议?” 第680章 收官(下) “老臣但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今日不过是想得陛下一个明确的答复。毕竟六部主官已经归长安数月,只是那些留在临安的言官们如今还在聒噪而已。 有陛下这一句话,老臣这就行使一番陛下钦定老臣统领百官的职责吧。今日一战一旦有了结果,老臣便发文书回临安,要求留在临安的四品以上朝臣务必参加今年的夏祭。”孟杰呵呵一笑道。 大雍立国百年,历代帝王对于祭祀,除了天地之祭以外,最为重视的就是这四季之祭了。但自南渡以来,三代帝王中特别是建隆皇帝在位时,战局糜烂,国势已经如风中残烛一般,对于此等大事也自然就荒废了大半。 直到后来赵崇即位,立足琼州之后数年以及回归临安的数年,前后十余年,也都没有恢复到前代帝王时的规模。 而此时,孟杰以首辅之尊重提此事,当然不是一时兴起。 既然赵崇给了自己一个明确的态度,那么自己这位权柄成色越来越足的朝臣领袖也就不能再只是冷眼观朝局了。 借着夏祭的由头,压一压现在还留在临安的那些同僚,表示一番自己真心拥戴的决心也好。 毕竟大雍暂时的起色,是经不起外有北凉虎视,内有文官内耗的消磨的。毕竟大雍如今的处境依旧只能算是风雨飘摇啊! “有阁老此言,朝堂之上,朕再无忧虑矣。”赵崇转身笑道。对于孟杰此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其实还是再赵崇的意料之内的。只是没有想到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孟杰竟然会如此的直白。 不过也好,于其机锋万言,真不如如此的三言两语间,说的透彻,省心。对于阁老孟杰的态度,赵崇自是不会怀疑的。 笑过之后,赵崇憋了一眼城下。只见城楼之下,大雍朝堂之上的第一位没有边塞领军经历的兵部尚书葛光,似乎已经在城楼之下等候多时了。只是竹子见自己和孟杰相谈甚欢,也就没有及时通报。 赵崇看见了葛光后,又看似随意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孟杰,然后笑着对竹子道:“葛尚书既然来了,怎么不请上来?” 竹子闻言,自是下楼将葛光请上了城楼。 “葛尚书可有要事?”葛光上了城楼,跪拜了之后,刚刚起身,就听到赵崇的问话语气中似乎有些不耐。但是身为兵部尚书,有些话,自己还是要说的。 于是清清嗓门,一脸严肃道:“陛下,此次战事中,李将军昨日的用兵迟缓,和西军平日里的进退有度,可是有些不符的。微臣以为,玄武军五千陌刀壮士以及两路驰援步卒共计一万三千军卒的死伤惨重,李将军要负主要责任的。” 原本对于此次战事,赵崇绕过兵部,直接调令禁卫军倒还是可以接受,但是调集西军以及玄武军也不经兵部,就颇有些让这位尚书心中腹诽不已了。 但是皇帝如此,作为臣子,心中所想自是不敢明言。所以就只能对着战局中的几位将军们挑些毛病了。 对于赵崇重用出身当年皇家亲卫中的冯哥,罗天睿,甚至是李文朗等将领,本就有些微词。 加上此次南宫藏苦战一日,却得不到近在咫尺的西军的驰援,今日玄武军步卒更是被排挤在渭水以北,沣水以西,只能眼看着两路骑兵收割军功,就更是心惊了。 军中武夫若是人人都胆大如此,不顾大局,只记私恨,那大大雍各军之间还谈何协作!这股歪风若是自己这位兵部尚书都不出面呵斥,那么假以时日,自己在兵部还能如何统御原本就不待见自己的自成体系了的兵部下属。 至于罗天睿此次如此明显的出城抢军功,倒是排在其次了。 “哦!葛尚书此时有此言,是何意啊?眼前的战事尚且在胶着之中,朕总不能在此时将李将军召回朝堂吧。”赵崇闻言,顿时语气都有些冷了。 虽然心中知晓此事的内情,但是自己青眼有加的将领被兵部尚书如此当众指责,还是让这位年轻的天子微微动了怒气。 “玄武军老卒一日苦战,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南宫将军还是成功的堵住了凉骑西逃的路线。为今日各军合围争取了一日的时间。当是居功至伟。 至于战场上的调度之事,此时还不是追究这些细致末梢的时候。毕竟大战还在僵持,葛尚书不如稍待几日,待到朔日大朝,再议此事不迟。”孟杰一听这位曾今向自己问过计的尚书,此时有些冒失的言语,当即微微摇了摇头。 见葛光满脸激愤,似乎还要再于赵崇争执,当即笑着出言劝道。 葛光一见孟杰如此,又被赵崇一句抢白,顿时楞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陛下,探马有军情传来。”自诩熟知军中事务的赵崇一直以来都有条规矩。那就是军报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论自己身处何地,接见何人,一旦有军情传回,都必须随时随地的汇报给自己。 所以刚刚接倒军情的竹子恰好此时出现在了城头,这一句传报,算是给葛光解了围。 “报来!”赵崇语气冷硬。似乎是被这位执掌兵部的倔强文臣坏了心情。连带的对竹子也没有了好脸色了。 “西军主将李文朗节制三军。西军各部已经将凉军压缩在方圆不足二十里的狭小地带,凉骑战马几乎都不能再纵横奔驰了! 午后,大雍两支骑兵同时饱餐战饭。而凉骑被袭扰半日,加之没有营垒据守,人马已经俱疲。 西军随即展开冲锋。厮杀不过一个时辰,西军骑兵便渐渐掌握了战场主动。虽不能速胜,但是战局已经尽再掌握了。此时八千禁卫军依令自南而来,直撞向凉军中军,只是一次冲锋便冲垮了凉军中军的三千护卫。 罗将军砍大纛一杆,斩杀凉军千夫长十余人,万夫长两人! 凉骑一举溃散。现已经溃不成军。李将军正在亲自压阵,绞杀残敌。” 第681章 报军功 李文朗依旧坐镇在那处矮坡之上。只是麾下的极为都指挥使何统领们为了防止凉军狗急跳墙,矮坡下方的护卫中军的骑兵被强烈要求增加到了三千骑。 听着流水般传进中军帐的军情,李文朗脸上的神情颇为放松。 最激烈的战事自午后开始以来,李文朗已经记不清,自己下达过多少道军令。 对于自己麾下的西军老卒,李文朗可以说是倾注了几乎全部的心血。军中都指挥这样百骑将及以上的将校,李文朗几乎全都能叫出绰号来。所以西军主将在这样的大战之中,军令往往能通传到都指挥们的面前。 往往数万大军,能指挥的如臂使指一般。这也是李文朗得赵崇青眼有加,从军十年一路平步青云的原因所在。 至于那八千骑的禁卫军如何作战,自己倒是不用多费心思,不过是指明方向何时机而已,剩下具体的战法,就有罗天睿自己去考虑好了。自己麾下的两万多骑的西军已经足够控制住战场大局了。 禁卫军此时的作用不过时锦上添花而已。所以添在那里,自己这位主人又怎么会在意昵?左右不过时送些军功人情,何不由客人自己来决定添在何处。 至于玄武军的两路步卒,不过都是隔水围观,并无一兵一卒再踏进这片被两条河水夹在中间的谷地上。亲身连夜渡沣水西去的南宫藏也不过是吃下了那三千凉骑之后,就停步在沣水西岸,冷眼观战了起来。 这大半日的所有动作,不过是下令用军鼓应和了骑兵的冲锋而已。 背水一战的凉军虽然凶悍,但是再凶悍的骑兵,也架不住半日的消耗之后,再被生力军大规模的半接触式的绞杀。就算是人可以经受的住,胯下的战马也耐不住消耗了。 北凉铁骑胯下战马虽是以耐力十足着称,但是西军经过这些年的轮换,胯下战马的质量已经丝毫不下于凉军了。 面对休整了半日,又饱餐一顿之后的将军三万骑西军和八千骑禁卫军,凉骑在兵力和士气都不利的情况之下,还能坚持半日,也算是不枉精锐的称号了。 战事几乎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凉军残存的不到三千骑的万夫长嫡系亲卫们依旧忠心的护在那位年轻万夫长和须发斑白的老万夫长身边。身后可供他们转圜的余地已经被对手压缩的不足数里了! 骑兵被逼入如此境地,几乎算是判定了死刑。那里还能发挥出半点快速机动的优势来。 两路凉军汇合之后,将近三万骑北凉留在漠北的最精锐的骑兵,在这短短一日的时间之内,竟然折损九成!这等惨败,可不是阿拉格河套一部就可以承受的住的。 凉军万夫长和千夫长发现,往日里被自己运用纯熟的“削肉”战术,如今被南朝骑兵不断的反击在了自己身上。吃亏于骑弓的射程,让凉军不过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手或是缓步推进,或是急速横向削切。 让本来厚实的己方军阵被一层一层的削去。而自己却恨的拉断在手中骑弓,也射不到对手的一片衣甲。这等憋屈的现状使得连两位万夫长都是陷入了疯狂。 疯狂之后的决死冲锋,得来的也不过是严正以待的南朝优势兵力组成的军阵的有力阻击。 强劲的弩箭,密集而又精准,强悍到令凉军军卒们恐惧的杀伤力使得两位万夫长也很快折戟沙场,而未能给对手造成像样的杀伤,就成了正杀红了眼的罗天睿的刀下军功了。 直到那位更加疯狂得南朝将军亲率一分为三的八千骑,自南面像三柄利锥般契进了凉军大纛所在的中军时,那位年轻万夫长狂喷出大口的污血之后,引的中军不断后退,如今已经是背靠沣水,而不能稍动了。 三千最后的亲卫,早已经扔下了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骑弓,只是左臂举骑盾,右手握弯刀! 不得不说,这三千凉骑的精锐成度,光是从清一色的铁甲弯刀上就能看出些不同寻常来。 其余的凉军军卒,虽说悍勇程度都是不差。但是身上披的大多却是皮甲,铁甲可是百夫长级别的勇士才能有的待遇。至于手中挥舞的虽也是以弯刀为主,但是其中夹杂了诸如铁锤,狼牙棒等等数十种轻重不一的怪异武器。 只是胯下战马都是上等的北凉大马! “将军,凉军已经被逼入死地。西军袍泽们也已经将之团团围住。外围还有杀红了眼的禁卫军,不过凉军万夫长似乎想在临死前见一见您...”李文朗背对着军帐的大门,右手习惯性的扶在刀柄上,耳中听着帐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喊杀声。 猛然听到这位奔入军帐众的探马营都指挥的汇报,顿时回过神来。 “见我?这等败军之将,本将如何肯见!吩咐将士们只管砍下贼酋头颅,本将等着筑京观献于陛下检阅!”李文朗断然拒绝了敌将临死前的奢望。 “今日这一场厮杀,实在痛快!”那位探马营的都指挥刚刚退去,一道粗犷中带着些沙哑的大笑声就传进了中军大帐。紧接着身披血透了的战袍的罗天睿,就大步踏进了大帐。 身上血腥的气息,直钻人的鼻息。 “罗将军身为一军主将,难道不知道大雍军中的规矩吗?今日如此,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来日陛下定会降旨斥责。恐怕今日的军功,只能是用来抵消罪过了。”李文朗见到这位曾今的上官,心情大好。 虽是后辈,如今也是有了出口调笑的资格了。 “哈哈哈,些许军功,本将那里放在眼中。但求一个痛快而已,何须计较这身后的许多曲折!”罗天睿笑声不减。 对于李文朗故意等了自己半日,好让禁卫军加入战场,来捞取这等几乎被西军攥在手中了的军功,心中当然是感激的。就算自己可以不要,但是麾下的将士们可是需要的很。 警卫军平日里可是极为难的能有这样的立功机会的。 “来人,给罗将军更衣。这军报,还要请罗将军和本佳能一起署名上报!”李文朗调笑完之后,正了正脸色,骤然严肃的说道。 第682章 战后余波 西军主将和禁卫军主将的联名报捷的军报传到长安城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赵崇昨夜等了半宿,眼见等不来捷报后,第二日有早早端坐于府衙正堂。 一匹快马马背之上,一名信使手举捷报,乘着春日里的第一缕晨光,一齐到达城下叫门的景象,以及进城之后,一路奔往府衙时的报捷声,也着实让“担惊受怕”了数日的长安城中的百姓们长长的松下了一口气来。 但是这口气绝对不只是庆幸,其中隐约也包含了需多遗憾和叹息的意味。 关中久失于北凉之手,而今归于王化不过年余。城中对于大雍龙旗尚有记忆的老人们已经不是主流了,青壮及以下年岁的民众对于大雍的认同,至今算不上好。 虽然没有发生像滁州,历阳那般的在守城关键时刻的不配合,但是此番凉骑寇掠城下的时候却也没有主动去协助王师的。 反倒是禁卫军出城之后,隐隐有些不稳之象。若不是有孟杰镇守,加之玄武卫两万步卒在,赵崇也绝对不会轻易的谴出自己麾下最得力的一万骑皇家禁卫军出城去协助西军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竹子带着鹰爪骑士,在城中查抄了数十个依旧在为北凉效力的潜伏谍子们的窝点。让北凉退出关中的几大部族留在关中的暗势力,在准备联络新主子的行动中损失惨重。 身在府衙大堂中的赵崇缓缓铺开报捷的军报,出自李文朗之手的颇有些放荡不羁的字体,跃然入眼。此次战事的过程,赵崇自然已经是了然于胸了。但是看到决战之时,西军的准备和凉军自感突围无望之后的疯狂,还是有心惊肉跳。 至于说李文朗请求自己出城观京观之言辞,不过是咧嘴一笑而已。 最让赵崇感到欣慰的倒不是这份报捷军报后半篇幅中,李文朗在有功将士们详细军功分配上十分大度的将玄武军和禁卫军放在首功的位置上,反而是署名中李文朗,以及罗天睿两个名字并列的处理上。 当年陪自己行走数千里的那个青衣白马憨厚老成的少年郎,如今终于在这些细节之事上开了窍了。 如此的变化,倒是让赵冲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突兀的跳上了脑海。或许时机已经成熟了吧! “好!竹子就辛苦你亲自出一趟城,传朕旨意。命罗将军速速收敛好禁卫军中的阵亡将士遗体后,速速入城。命李将军,南宫将军,处理好战后琐事后,带都指挥使以上军职的将领入城。 朕要亲自接见这些有功将士,并犒赏三军!” 赵崇高兴之余,对着伺候在外厢的竹子吩咐道。竹子闻言,自是领命而出。 ...... 同是这一日的清晨,内阁首辅孟杰的房中,有一道首辅亲自拟定的关于夏祭的文书,各位阁臣传阅之后,几位老臣心中了然,见惯了风浪阁臣们口中自是不会提出和首辅相左的意见。 文书传进了宫中,首先被送到了有着宫中女相之称的水寒珊面前。 不过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便由发回了阁部,文书上面已经被用朱砂批上了红艳艳的照准之词。 当即用了阁部的官印以及孟杰自己的首辅私印之后,就经由已经初具规模了的各处驿站一路快马加鞭的传递往临安方向而去。 送出文书不过半日,晌午过后,孟杰临时暂居的偏房内的几案上便堆起了十余道各级官员上奏的,经由内阁其余几位阁臣查阅后,自觉无法给出合理批复的奏折。 看的孟杰不住的直皱眉头。 这其中更是以兵部和吏部两部尚书的言辞最为犀利。吏部的激烈言辞,孟杰尚且不觉奇怪。 至于兵部的葛光虽然对自己表现的已经是十分恭顺了。但是其内心如何,孟杰也不甚放心。不像户刑两部主官被视作心腹已久。 如今内阁的气象早已经不是初设时的那般无足轻重了。而是在赵崇一力扶持之下,渐渐有了统领百官的权柄。 特别是首辅孟杰,更是凭着守成琼州的功劳,加上本身就有的历经三朝的资历,在姚秀夫退隐之后更是成了朝堂内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实质上的百官之首。 孟杰心里也是清楚的很,只有在姚秀夫退隐之后,自己才有机会入掌内阁,被这位心有雄略的年轻天子视为臂膀。 朝野上下明眼人都是清楚,姚秀夫的退隐恰恰是像在为高中探花的家中长子铺路。 特别是最近几年,姚大公子以探花功名出任地方的资历数年熬炼下来,越发的有要入朝,甚至入阁的架势了。若是姚秀夫还在,恐怕赵崇是断然不会如此重用这位姚大公子的。 而姚秀夫虽退隐数年,但是朝中六部中的礼,吏两部还依旧归心,就不难看出这位前丞相在朝堂之上的能量之强,经营之稳固。 孟杰心里自也是雪亮一片,但还是顶住了朝野之上的一片指指点点,丝毫不在意市井之中谓其不过是在替姚秀夫守成的流言。 一心的在大雍朝堂的稳定,为大雍财税的丰沛默默出力良多。使得那位年轻天子可以在即位十年,特别是最近数年里,年年有战事,边境不稳的情况之下,依旧能稳住军心和民心。 还能有余力面对阿拉格部连续两次的突然南下,而不缺军资和饷银! 在文人执掌兵部不稳的数年里,各州县备军的整训不荒废,各边军兵力的恢复,战力的保持上没有出现大的纰漏。就连实际由鹰巢掌控的各处驿站驿道,在刚刚归于王化之下不过年余的关中一带也初具规模了。 但虽是位高权重,在面对渐渐归于阁部之下的六部之间的种种短长歧见之间,也渐渐生出了些许的力不从心之感。 对于兵部要求彻查西军驰援不力一事,孟杰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在可以缓和的良策来。随行摇了摇头,将这一堆的奏折统统放在了一边,而自己独自一人晃悠悠的向着赵崇所在的府衙正堂去了。 第683章 钱粮入长安 捷报来的快,朝廷的封赏下的也快。六部主官以及几位内阁重臣,不过是半日的功夫,就按照李文朗和罗天睿联名上报的军功名录制出了封赏的行文,从临安宫中跟随禁卫军进驻长安不久的那位宫中替赵崇执笔朱批的女官效率也是极高。 也是当日便将行文发回,照准执行了。 对于这份按照朝廷或者说是赵崇顺应边军主将心意,封赏出的军功,各军都是比较认同。反倒是兵部和吏部的两位尚书不依不饶的要求派员调查当日西军驰援龟速一事。 战后数日朔日的大朝时,甚至还引发了一场颇为激烈的论战。 吵得赵崇直觉得脑袋一阵阵得肿胀不已。 ...... 严成化坐镇将近十年,蜀中也平静了多年都不曾再有凉骑进犯。老将军手中握有当今陛下钦封的军阵大权,单从权柄上看,俨然已经是一方诸侯得气象了。 只是严成化明白避嫌和谦让的道理,这位永平年间第一位以武将身份得已经略数路之地的军中武夫,对于驻扎在蜀中的由当年玄武卫脱胎而出的玄武军的军权,几乎是视而不见一般。 原本在麾下效力的将领们,如今也大多离散。 当年在自己麾下协助自己整训那一万五千琼州少年的四位都指挥使。如今南宫藏,司马英具是手握重兵的边军大将;一位守长安,一位镇潼关。 戚飞身死。 只有当年的亲卫统领王浩然还坚守在夔门关,但是和自己这位曾经的上司几乎已经没有了书信往来。 如此看来,这位曾经喜欢披发而行的和北凉仇深似海的将军,如今功成名就之后,竟然没有丝毫的一方诸侯的做派。就连陛下钦封的军权,也不过是挂名管辖一番蜀中数十州县的备军而已。 说是辖制,其实不过是每年接见一次各州县负责整训备军的退役将校军卒们而已。 就连自己族中子弟在蜀中各地都是谨言慎行,生怕这位便宜本家一个不耐就要严惩。 如此低调的让朝堂之上的那些衮衮诸公们几乎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当年驰骋疆场的老将的存在了。岁月最是饶不得人。当年最善用长刀的中年将军,如今已经收刀多年,两鬓斑白了。 蜀中这些年来的粮税,可是大雍朝廷,最为稳定的一个来源了。甚至要超过有着天下粮仓之称的荆湖和苏湖两地。 除了养二十万备军外,州县府库之内,更是仓禀丰实,府库盈余。各地迁入和十年内生聚的百姓,使得蜀中三路的总户数已经突破了四百万! 成都府城更是重新修整之后,恢复了当年人口繁盛的规模,丁口达二十余万口。 大批的钱粮撒下去之后,连带着驿站官道等也恢复了旧制,通畅的官道让朝廷中枢发生的大事,都能以邸报的形式,迅速的传到大雍治下的各路各州。 严成化如今坐镇成都府,今年春来之后,眼光就没有离开过北面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事中。 等到邸报传来的时候,关中的战事不过才结束数日。 “严大人,南宫将军麾下的玄武军,在此战中可是折损严重,看这邸报的内容,似乎当日激战之时,颇有些曲折。就是不知那统帅西军的年轻将军,是有意还是无心。”成都府城郊外,年过半百的严成化骑在一匹北面边军中退役了的马背上,在郊外踏青。 身边跟着的亲卫统领缓缓言道。 “千里之外的战事,我们如何能得知当日的详情啊?这邸报,不过只能看个战事结果和朝廷的论功行赏而已。那一战,南宫将军麾下的玄武军虽然折损了一万多人,可是西军和禁卫军两支骑兵,不也在最后的决战中,丢下了两万多条性命吗! 疆场厮杀,那一场硬仗不是靠尸体堆出来的?陛下想要关中稳固,可是北凉也想要河套乃至关中重新成为牧马之地。为此,哪怕是撕毁了雍凉之间刚刚达成的协议,也在所不惜。 要说这一场凉骑的南下,背后没有大都王庭的背后纵容甚至是怂恿,老朽可是不信的。单凭阿拉格一部之力,怎么敢在主力西进之际,还如此强硬的来处理这场纷争!” 严成化勒住马缰,缓缓而行,口中对于麾下提出的疑问当即出口反驳道。 其实严成化的心里,不是没有这样的疑问。只是如今自己坐在经略蜀中的位置上,对于曾经的麾下,如今手握重兵的边军将领,是不便于流露出太多的关心的。 “大人说的是,只是此战之后,牧马河套南北的阿拉格部是不敢再轻易南下了。如此,雍凉之间的和议,也算是能够维持边境之上数年的平静了。关中平静,则蜀中更加的不会有再闻战鼓的机会了。” 亲卫统领说是统领,其实军职不过是都指挥而已。麾下百人,就是如今严成化的全部亲卫数目了。统领的一席话,让严成化心中感概无限。自当年平定蜀中之后,自己也有数年没有再握刀枪了。 如今须发开始斑白,偏偏边关之地即将迎来数年的平静,只怕自己此生是没有机会再为大雍领兵出征了。这对于一位军中将领来说,确实比较残酷。但是对于治下的百姓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唉,老了。看南宫将军当日苦战之后,得陛下亲自召见,犒赏有功将士之时的慷慨之言,才觉的老夫已经老朽了。好一句‘老卒不惧死啊!’不愧是玄武卫出去的老卒!” 严成化心中对于那场厮杀之中,玄武军孤军苦战一日的内情,也通过坊间传闻和自己的渠道,知之甚详了。但是口中依旧只是赞叹于朝廷听边军步骑两军在此番战事中的军功之盛。 感叹了一番之后,转身道:“朝廷有行文来,调蜀中的钱粮往长安备用。本将前几日已经下令各地州县,由各州县备军自行押解钱粮北上。成都府的钱粮,就由你辛苦一趟吧。” “末将领命。”亲卫统领在马背上躬身领命。但是心中不免险起了阵阵波澜。 第684章 内外纷扰 蜀中这些年积蓄下来的钱粮但从数量上看已经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了。 原本朝中特别是户部每年都会上书要求将之全部解押往临安的。 只是赵崇不允,这才搁置了下来。 严成化此时接到这样的一纸行文,也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只是解押的目的地大出了自己的意料。心下不免腹诽,钱粮尽数调往长安,难道是陛下又准备要大动刀兵了吗? 以战后关中的态势来看,此战能留下那四万凉骑,大雍也付出了边军伤亡三万余,以及数座州县被抢掠一空的代价。这一场大战过后,只怕边军最少要休整年余,才能恢复战力。 此时调蜀中钱粮入长安,严成化对于行文中所言的赈济长安的说辞,心中当然是有所怀疑的。如今的长安城,所有的百姓加上进驻的边军禁卫军,甚至是文武官员,人口绝对不超过三十万。 那里用的上尽蜀中数年积攒之钱粮!就算是陛下打算定都长安,甚至是重修大明宫,也绝对用不完这笔财富的。 身为蜀中名义上的军政主官,严成化对于赵崇的知遇之恩,还是铭感于心的。对于赵崇能给自己亲自领军杀回蜀中,报了妻子儿女死于凉人之手的家仇,更是感恩在心。 所以执行起这道显然是皇帝授意过的命令时还是毫无保留的。 即使自己冥冥中感觉到在蜀中,甚至就在这座成都府城之内,好似有一双眼睛一刻不停的在盯着自己的时候,对于皇家和朝廷的感激和忠臣都没有改变过丝毫。 严成化一声令下,一时间富庶的蜀中积攒了数年的钱粮滚滚往长安涌去。使得因战乱和边军剧增而压力也日渐增加的关中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来。 于此几乎同时的是那位远在西域的北凉王庭刚刚加封的南面王,接到驻守河套的心腹传信沣水失利的消息之后,不得不放下刚刚才有些稳固迹象的西域,昼夜兼程,快马加鞭的往封地牧场奔来。 阿拉格南下之时,虽是号称二十万精锐,但是其中大半都是临时召集的部族骑兵,真正的精锐不过七八万骑。 为了打通西域,更是带走了半数,约四万骑。 这一战折损在长安城郊的四万骑兵,几乎就是留守兵力中的全部精锐了。如此惨重的损失,让阿拉格如何还能西顾! 接到汇报之后,一面谴人赴大都王庭请罪。一面下令就地诛杀那位被自己临行前授意“但遇挑衅可强硬回击”命令的年轻万夫长的一家老幼。然后传首大都王庭。 以示自己绝无违抗王庭之意。 这一手重拳打出去,似乎真让王庭里的大可汗阿亚迪十分的满意。 此等情报被大雍的鹰目侦知,传回长安赵崇耳朵里的时候,让赵崇也不得不佩服起这位刚刚南下的漠北留守铁骑的新主人。对于南朝边军中震慑反叛时才用到的“传首九边”的桥段的应用已经如此纯属了。 当然无论是大雍君臣还是阿拉格心里都是明白,大都王庭之所以在阿拉格刚得了西域后,突遇战事,导致元气大伤之后没有背后捅刀,过河拆桥。其原因恐怕也是北凉王廷在去年初夏之交的那场厮杀后,还没有喘息的均匀而已。 不然面对已经让王庭开始忌惮并稳固了西域的阿拉格部,王庭怎么可能白白的放过这个消弱阿拉格部势力的绝佳机会。 如今的雍凉对峙的第一线,在东线和中线已经被兵强马壮的大雍推到了黄河边上。只有西线这河套一带,还有刚刚南下的阿拉格夹在中间,充当了一个缓冲的角色。 此时留着阿拉格部,对于北凉大都的王庭来说,还是有点用处的。 所以才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隐隐的在中路拿出了些想要南下的架势,以牵制潼关附近驻守的五万玄武军步卒。 而南朝小皇帝回应北凉王庭的就是蜀中钱粮滚滚入长安的举动。这等数十州府同时解押钱粮北上入关中的大事,怎么可能在悄无声息之中进行? 北凉留下的暗桩密探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等明显是在备战的重要情报的。因为纷纷被激活,倒是便宜了建制已经十分庞大了的鹰爪骑士们,趁机大立了一番奇功。 北凉大都的王庭和阿拉格都被南朝的大动作惊的大跌眼镜之时,关中的这座长安城中,却是颇有些不大平静。 沣水一战后,要求对于西军驰援不利,导致玄武军伤亡惨重一事追责的呼声一直不断。让有意冷淡处理此事的赵崇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 毕竟自己已经授意过内阁,而且内阁首辅孟杰对于自己的授意也是给与了最大程度的善意回应。 怎么就没有想到看似已经归于孟杰门下的兵部尚书葛光却是钻起来牛角尖来。再加上吏部的推波助澜,朝堂之上也由最初的商讨变成了大朝时的激辩,再到如今已经是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吐沫乱飞的对骂了。 自赵崇登上大位以来,大雍的朝堂之上,如此激烈的争吵还尚属首次! 更加令赵崇意外的是原本主持关中军政的姚大公子姚元兴也旗帜鲜明的站在了葛光一方。如此一来,看似势单力孤的葛光等人的气势就更加的高涨了。 原本看似被左右两位侍郎有些架空了的兵部尚书葛光,此时那里还有半点掌控不住堂部的文弱!整个兵部,在长安城中的属官竟然没有一人拖累这位文人兵部尚书的后腿。 甚至是兵部左侍郎还言辞激烈的痛斥李文朗亲自下达的筑京观的军令。言其野蛮嗜血不输凉人,粗鄙自负如莽夫,胆大妄为似董卓! ...... “鹰目负责监听天下,怎么连这位文人掌兵部的尚书已经将兵部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了,你们却还是给朕兵部依旧纷乱的总结?不过朕此时倒是不恼怒于你们办事不利,而是欣赏起这位葛尚书竟能有如此手腕和魄力了。 姚丞相推荐给朕的,果然是个人才! 第685章 迁都长安 对于葛光出任兵部尚书一事,起先并不是赵崇的本意。不过是在没有选定更适合的人选之前的权宜之计。况且举荐之人乃是当时大雍朝堂的巨擘姚秀夫,就连已经内定入阁了的前任戴鸿德也表示直持。 赵崇也就没有强烈反对,不过是想着一向排外的兵部尚书的位子定然不是这位只有些资历,但是全无边塞领兵经验和行伍经历的文官能轻易坐得稳的。 其实年轻的皇帝心里,是有一个人选的,那就是远在蜀中坐镇数年了的严成化。只是碍于玄武军当年已经扩军数次,重兵分守东西两线。其中还有数十万以玄武军退役老卒为骨干组建的地方备军。 若是再让当年的第一任玄武卫统领执掌兵部,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了。所以当时也就没有招老将回朝。 坐镇蜀中,对于严成化来说,或许是更加合理的安排。 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葛尚书竟然在鹰目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之内,就已经将兵部上下经营的如铁板一块了。关键是给外人的感觉却是兵部依旧散沙一片。 所以当年还有葛光问计孟杰的情报传入自己耳中,误以为这位兵部尚书再戴鸿德遇刺之后,选择了这位在姚秀夫退隐之后,注定要执掌内阁的重臣作为依靠了。 想要独自一人快速的掌控一部,这背后,若说是没有什么有力的支持,无异于天方夜谭。而大雍的朝局之中,除了自己这位天子之外,有如此大能量可以支持一位尚书的似乎也就只有如今的内阁首辅孟杰一人了。 但是孟杰在此事之上的态度显然已经是影响不了这位稳稳掌握了兵部的兵部尚书了。 如此明显的态度再加上鹰巢长安总部加大侦稽的力度再细细推敲之后,就不难发现这位兵部尚书的背后之人的踪迹了。 这才是赵崇脸色阴沉的最大原因了。 这位自己一向敬重有加的老臣,竟然玩了一手退隐之后,依旧把持了三部的把戏。如今骤然发难,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给玄武军,给南宫藏或者说是给严成化卖一个人情吗? 若是如此,这个人情卖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甚至不惜和自己这位大雍天子正面冲突? 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老人,不可能不知道皇家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一旦布局开始,鹰巢就会再最短的时间内锁定最源头的那只手掌。 “临安城内如今可有什么异常?”赵崇出神良久之后问道,没有再继续苛责这位更在身边多年了的名义上的女官。 “临安城一切正常。只是孟阁老亲自拟定的有关夏祭要求的行文,在宫内批复之后,要求礼部用印后即用八百里加急发了出去,如今已经到了临安。太后皇后以及皇子公主们和已经准备乘水师战船启程了。” 竹子答道 ...... 此时同样身在长安城内的姚元兴,皱着眉头。 背在背后的右手中捏着一封由忠心的老家人自临安姚府刚刚送至关中的家书。 家书乃是家父亲笔,只是再信中隐约点到的些许朝堂之上的端倪,让这位高中探花之后,又在边地磨练了数年的姚大公子的眉头皱起后就一直没有再松懈下来。 有阁臣请辞,本不是什么大事。 内阁之中除了首辅和次辅之外,其余三人,具是年事已高。有一两人,甚至是三人请辞致士也不是什么惊人的消息。 只是如今的姚府里,老父表面上不问政事已经多年。自己这位算是朝廷寄予厚望的俊彦,打磨的时间在那些老臣的眼里,似乎还有些不够火候。而此种关键之时,来上这一出兵部吏部激烈针对西军主将的大戏,无疑是在提醒年轻的天子,已经到了该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唉,终究还是老了!这铺路的手段着实有些急躁了。”姚元兴在自家的书房内来回的度着步子。良久之后才低声的叹息道。 且不说战阵之上瞬息的万变的战机选择,乃是疆场武将们特有的临机决断之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贸然那这等事上做文章,只会适得其反。 兵部属官们越是抱成一团的攻击那位年轻的西军主将,那位跋扈已久的年轻将军反而是会越安全。 姚元兴心里那里会不知道那位胆大妄为惯了的李文朗在赵崇心里的位置。 前番两军南下之时,那位西军主将竟然不顾上官的安危,不顾上百万刚刚归于龙旗之下的关中百姓安危,第一时间不驰援京兆府,而是悍然北袭河套。 战后陛下询问时,自己的回答就已经是明白无误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但是朝廷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又遇上了商队被劫杀一事。紧接着就是凉军再次南下。 只是这一次的朝议汹汹,自己并没有在幕后再次的推波助澜。正疑惑谁有这么大的能量时,自己的家信就到了手中。 在自己看来,这一手兵,吏两部两部同时发难,礼部也蠢蠢欲动的手段,无疑是极大的败笔和昏招。 自己历练不过数年,就算是如此明显的强行发力,勉强将自己推进了内阁,也不过是是普通的阁臣。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上面都有一位首辅一位次辅,牢牢的压在头上。 如此局面,还不如让自己继续在边地磨练。况且以天子迁都的决心之大,这长安城已经不再算是政治边地了,而是成了大雍新的权力中心!而自己已经实质上开始主政这座大雍治下最重要最特殊的州府了。 甚至是战事进行到此事,自己决断关中数十周县军阵的权柄,也没有被朝廷收回。 家父此次一手做成的朝堂大局,无疑让天子夹在了自己和李文朗之间。即使是天子让步,处理了西军主将,那么自己这位名义上的胜利者,也几乎得不得任何实质上的利益。 非得计较一番的话,得到的也只能是天子的不满。 看来,想要破局,也就只能依靠自己了。好在此次家父没有西来长安的意思。自己也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686章 角逐 大雍十年春夏之交,原本非议汹汹的临安城内,终于清净了下来。 留守的六部文武以及各寺台监的衙门里,再也没有了群情激愤的凑在一起写奏折的动力了。因为六部的主官以及内阁,甚至是宫中那位有代天子批红权力的被朝野上下暗地里骂作女内相的水寒珊也都已经随禁卫军西进,入了长安城了。 在这样无休止的上书,不仅天子难得能看入眼,就连驿路都不一定会动用驿马传送这些在那帮皇家眼目们看来全是些无关痛痒琐事的奏折了。 见内阁首辅用过官印的行文上明确要求留守咋临安的大小官员们务必参加夏祭的要求。 加上天子一连串的实际动作:赋闲已久的原青龙卫中以陶修为首的一杆将校以及被罗天睿接替了皇家禁卫军军权的邵波也早早的被水军的大船送到了襄阳,再自襄阳北上,经紫荆关,武关,循武关道北上入了长安城。 太后以及皇后的鸾驾也随水军的大船缓缓西进,往长安城慢慢靠近。 这些官场油条们那里还看不明白,在迁都一事上,天子已经和这位看似正直的阁老达成了共识。 甚至是六部中的几位尚书们怕是也全都默认了此事。 至此,被朝野上下议论了大半年之久的迁都长安与固守临安的话题,终于尘埃落定了。 至于那座遥远的长安城中,正在发生的大事,反倒是没有多少人关心了。 兵部尚书依旧固执的坚持要彻查大战前日,西军驰援不利的详情。 整个兵部似乎都忘记了西军刚刚立下的军功;忘记了沣水一战,西军精锐老骑卒阵亡过万骑;忘记了西军主将李文朗乃是当即天子一手提拔和重用的事实。似乎是丝毫不在意自己在帝王心中会留下喜恶的印象,显得相当有骨气,有担当。 反倒是姚府的大公子,如今关中一地的名义上的军政第一高官的姚元兴在最近一次的大朝之时,面对兵部尚书的慷概陈词,有些风轻云淡的提了一句“可早入西域”的话来。 让御座之上的赵崇听出了些弦外之音来。 面对姚大公子的横插一脚,兵部尚书葛光之前誓死要替玄武卫出头的态度也渐渐的开始软化起来。 如此不数日,再朝议的时候,此事竟然就不了了之了,代之被热烈争论的便是入西域一事了。 面对已经将西域几乎全部控制再掌中的阿拉格,大雍君臣们也终于找到了一件可以转移矛盾焦点的大事了。 朝议的最终结果,并没有在大朝之时公之与众,而是在一次人数最少的小朝议上迅速的决策并执行了下去。 赋闲已久的原青龙卫成军之初的两位都指挥使陶修,邵波两人几乎同时接倒军令:自即日起,带领在长安城中刚刚安顿好家眷的一杆将校们将西进关中之后至今依旧保持独立建制的青龙卫残军以及西军新扩充的万骑新军,和沣水战后此幸存的数千骑原控鹤军全部接收后,重新整编。 整编之后,原本两万多骑规模的骑兵,在被禁卫军从青龙残军以及当日沣水岸边厮杀后幸存的西军老卒中,又抽调了五千余骑补充进了损伤过半的禁卫军中之后。 陶修,邵波两人麾下各领了左中右三厢。只不过每厢都不过是只有四千骑的不满员的建制。驻守之地,也由陇右各地变成了沿渭水的平原一带。配合南宫藏麾下的步卒,联合据守关中之地。 如今人口繁盛的关中,是不缺乏兵源的。大战过后不久,兵部扩军的军令就下达到了战损严重的玄武军中。 大雍军制,征兵整训原本都是兵部制定专人操办,自赵崇登位以来,这一传承了百余年的军制就被彻底的废除了。代之的是兵部听从圣意,给出扩军的员额,其余征招和整训事宜,全部下放给到了各军主将。 原本守关中的五万步卒的玄武卫因为临安数万禁卫军步卒的到来,兵力反而是增加到了十余万之众。加上整编后的三支各万骑的骑兵,光是长安城附近的驻守兵力达到了步骑八万之众。 加上不远处镇守潼关一带的五万步卒,总兵力更是达到了十三万人。 其余驻守关中各州边军精锐尚有五万步卒。各州备军共计数万!整个关中,边军以及禁卫军的总兵力更是达到了二十万左右。 至于天子下诏调集蜀中数年存积的钱粮入长安,而对外只是宣称天子命工部全权负责调用这笔钱粮,用于大兴土木恢复扩建长安城一事。无论是临安还是长安城中,百官竟然出其不意的未见一人上奏劝谏。 这也让早已经准备好接受那批言官们的口诛笔伐的赵崇十分的意外。 不过随即也就明白过来这些言官不反对的原因所在了。因为这些言官们全部拖家带口的已经搭上了水军的船只,开始西进长安了。自家的子弟家眷全部入了长安,当然是不会反对天子调钱粮入长安的了。 有了这些钱粮,这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家眷才能在这座刚刚收复不过年余的城中不至于挨饿。 而临安至襄阳的水路上,沿途的各个码头无一例外的都被这场堪比当年南狩人流的大规模的迁移带动的繁荣起来。特别是长安城内,如今更是地价飞涨。 靠近前唐大明宫遗址外围的土地,更是在巨贾和权臣们争抢之下,地价更是翻了数翻。 一快快土地被平整出来,准备修宅围院,全然不顾长安城北的渭水之北,直线距离不过两百里外便有异族铁骑在任意驰骋,只要一拨马缰,一日便可抵达渭水岸边的危险。 长安城内的匠人们特别是泥瓦匠们一时间成了最抢手的香饽饽。带动的关中一带的砖石木材等等一应物资都是价格狂涨。 而在这些官宦之家们操持的一片热火朝天之际,刚刚在沣水渭水交界一带围歼了数万北凉铁骑的年轻将军的军营里,却是一片肃静。 第687章 入西域(一) 西军老营的中军大帐之内,十余位将校分立左右,帅位之上的李文朗嗓子里似乎时被大石塞住一般,久久没有出声。只是用眼光一遍遍的扫视着这些跟随自己一路拼杀过来的麾下们。 大帐内的空气似乎凝固起来。 李文朗麾下的西军老骑卒,加上当日一战的战损,以及被禁卫军抽调了两千余骑老骑卒之后,原本五万骑规模的西军,如今在主将麾下听令的兵力不过只余万骑了。 但是这万骑无疑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是大雍边军,特别是骑兵中少数可以在骑术和战力上和北凉铁骑正面对抗而不落下风的强军! “将军,大战刚过,就如此针对西军老营的老骑卒。朝廷如此,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自将军驻守兴元府开始,苦熬这么多年,直到战前不久,并入了青龙残军何控鹤军后,西军才攒下这五万骑兵的家底。 其中两万老骑卒和一万新军,不知道耗费了将军多少心血! 如今明知西域已经被漠北凉骑掌控了大部,并有重兵驻守。朝廷还如此用一纸军令,就将我等谴往西域。而且我军此去不仅兵力微弱,就连后方的粮草辎重的供应也一下子掐断。 我等一支孤军如何能在数万凉骑的手中讨得了好处!这和让我等送死何异?” 主将的眼睛扫视数遍之后,帐下跟随李文朗多年的部将章平忍不住的上前一步,梗着脖子嚷嚷道。一阵牢骚发完后,帅位之上的主将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是一言不发。 但是帐下的其余诸将一个个的神情中似乎都被这牢骚声带出了点情绪来。全然没有觉的此言对于朝廷来说实在是刺耳的很。 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袍泽,在军帐之中说起话来自然就顾忌的少了。一时间窃窃私语声渐渐大了起来。嘈杂的杂音里几乎全是附和章平的恼骚之音。 “将军,被强行编入的原青龙卫残军也就算了,可是那一万在关中征召的新军,以及一万已经成军数年全部由琼州子弟组成的控鹤军实在可惜。 一万新军随还未经战阵,但是身板都还不错,这年余整训下来,已经颇有些样子了。一万控鹤军就更不用说了。若是都能带走,我们远赴西域,最起码在兵力上就会富余不少。 将军何不亲自上一封奏折,递到陛下案头,相信陛下不会不重新考虑的。”见帐中诸将的态度明显都是支持自己之后,章平又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帐中诸将,听到最后一句时,大部分人仿佛心意相通一般的不住的点头。眼光看向帅位时,更是充满了热切。 西军主将李文朗虽是军中最近数年才崛起的青年将领,但是军中谁人不知道李将军和当今陛下之间的关系! 别的不说,单是李将军腰间常年几乎不离身的那柄旧式军刀,其来历,在军中几乎就是一段传说一般的故事。 更不用说其后在陛下身边做过亲卫,而且还单独一人护卫陛下行程数千里! 有这样的经历,又有新立的战功在,如何就不能上书一封,劝陛下重新考量一下入西域之事! “军令就是军令,岂能容你等如此非议!”李文朗环视一圈之后,眼光停在了章平的身上。先是一声冷哼,让刚刚还喋喋不休的章平瞬间没有了声息。 见诸将脸上依旧多有不平之色,当即起身绕至几案之外,出声问道:“诸位立下的军功,朝廷可曾有封赏?” “有。”诸将闷声回道。 “朝廷封赏可曾漏下一人?诸位对于封赏可还满意?”李文朗再次出声问道。声音中的冷意更甚。一双眼睛逼视的诸将再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满意。”诸将只有回答的声音倒还算大声。被主将一连数问之后,几乎再无气力去质疑军令了。也再无人嚷嚷着要让朝廷,让陛下更改军令的声音了。 “今日在军帐之中,到此为止,日后再有敢质疑军令者,军法处置!”李文朗沉声喝道。 “末将遵命!”帐下十数人轰然应诺道。 “邵波,陶修,顾涛等人既然已经分别入了军营,掌控了三万西军。本将自当尽快奉命出兰州,只是青龙卫一杆将校既然已经全部复出,相比军官时够了。 而本将的老营内将校严重不足,现在传本将军令,派往新军中整训新军的八百老卒,三日内回归老营!”李文郎的第一道军令一出,那些被逼视的不敢再有丝毫质疑的麾下们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还是将军的眼光看的远,自己等人只知道发发恼骚,作用半点也无。还是将军出手,一举就招回了八百骑老骑卒。想来朝廷对此也无话可说。 帐外负责传令的亲卫接令后,便往新军营地而去。 “将军,陛下巡视边军,第一站便是西军老营,已经快到辕门外了。”正当李文朗在军帐中有条不紊的继续下达这一些列军令,为入西域做准备之时,一名亲卫在帐外大声通传道。 这一声喊过,军帐中的诸将的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仿佛那垂涎的两万骑兵已经近在了眼前了一般。十数双眼睛再一次齐刷刷的望向了帅位上的年轻将军。 “诸位不要再想那两万骑兵了。毕竟此次入西域,后方的辎重全无,所以并非是兵力越多越好。就是现在的一万余骑老骑卒,本将也只打算带走一半而已。” 李文朗那里不明白麾下们的心意。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可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么! 但是李文朗对于借粮于对手,一向是得心应手,自然也就明白一支孤军在凉军的腹地作战乃至站稳脚跟,最关键的因素从来都不在于军队的数量优势上,而是在于要有飘忽不定的速度。 如此兵力定然不能太多。五千骑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给养的补充就难以为继了。一旦被凉军盯上,可就不妙了。好在西域之地,漠北凉骑得手也不过是数月前之事。 他们的背后还有大都的牵制,想来是会有可以供自己生存的夹缝之地的。 第688章 入西域(二) 自从同意下达那道可以让朝野上下满意的军令之后,赵崇的心里几乎就没有平静过。 毕竟大战刚过,就如此急切的将战功卓着的西军老营谴往西域,去面对那位大都王庭金帐里继位已经数年的大可汗亲自封赏出来以牵制南朝的南面王,在这位年轻的天子看来,似乎并不是一件多么正确的决定。 虽然自己的内心深处对于这一策略是无比赞同,同时也深知那位心高气傲的木讷将军对于能率孤军入西域,也有求之不得之意,但是内心的波澜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如此的一场冒险,风险之大,可以说是关乎后继西军的整条防线安危,甚至是自己一意孤行,行迁都之事后大雍社稷的安危。 要知道这一万骑老卒,可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若是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导致损失太大的话。对于刚刚稳固了雍凉防线的大雍来说,无异于一场大的灾难。大到作为帝王的自己都能感受到切肤之痛! 当年的琼州八万少年,如今伤亡早已经过半。而这一万西军老营中,几乎集中了九成以上当年分自朱雀卫的琼州少年。若是一役覆没,足以让军中几位,位不高,但权重的将军心颤不已了。 刚刚结束的这场大战,虽然消灭了数万凉骑,但是大雍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战果,战功和战损像是一对形影不离的恋人,永远是呈现在好战将军和狂热帝王们面前的一道警醒剂。 因为这些战果和战功,全部都是将士们一刀一枪砍杀出来的,也是一条命一条命替换回来的! 此次赵崇巡视关中边军,第一站就选择了这支万骑规模,从西军中脱离出来的骑兵,实在是有些安慰的意味。作为一名帝王,有时候也有身不由己的无奈。 此种结局还是有心人为了弥补那位退隐老丞相的用力过猛而为之的好心提议,恰好可以堵一堵那些借题发挥的文官们的悠悠之口。 好处就是虽风险巨大,但是好歹可以让那位在帝王心中分量越来越重来的将军避免了一次因临战指挥而几乎犯了众怒的决断。 尽管在沙场老将们的心里,都是明白,那次结束不久的战事之中,主将虽是牺牲了部分部卒,但是于大局上其实并无大的过错。 但硬要说如此是在牺牲步卒,搞派系争斗的话,也有些无可反驳。毕竟骑兵休整不动的决战前一天,步卒损失有些太大! 君臣两人在军营之中,并没有太多的交流,不过是走了个过场而已。 但是无论是赵崇还是李文朗,心中所想,对方似乎都是清楚明了的。 只是相对无言的君臣不愿意露出那些小儿女般的临别怯懦之象。 ...... 五千老卒缓缓出军营的时候,已经是旁晚时分。出营不过二十里便分作数十支大大小小的队伍隐没进了黝黑的荒山野岭和无边的夜色里了。仿佛瞬间扑进了一只身形巨大到没有边际的巨兽狰狞硕大的口中。 随着五千骑出关,散入雍凉对峙一线以北的北凉辖地之后,朝堂上汹涌的力主惩处李文朗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朝中的众人对于这样解决方法都是颇为认同的。 只有那位默默在边关打熬的数年,这次好心提议的探花郎似乎有些别样的黯然。 临时的府邸中,亲自回临安姚府送信的府中老管家又是一路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带回来的是姚秀夫的一纸手书。 这位历经数年官场修行后,颇有些自信与踌躇满志的大雍琼州开科的第一位探花郎展信后却是楞住了神色。 因为展现在眼前的家书,从头到尾并无一字,乃是一张白纸! 抬眼看向管家的时候,管家也是一脸的狐疑。 “家父可曾有言?”姚元兴楞了片刻之后,便有些隐隐的明白了过来,但还是确认般的追问了一句。 “回大公子,老爷并没有让老奴带什么特别的话语,不过是临行前嘱咐了一句,让老奴不必回临安,就跟在大公子身边,替公子打理打理长安姚府的杂事罢了。 具体事务还请大公子示下。”老管家眯起眼睛,先是回忆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回道。 “既是如此,这一路风尘辛劳,还请老管家先下去休息几日吧。以后这家里的大小事务就劳烦您老了。”姚元兴内心暗自舒了口气。心中对于老父的安排似乎可以完全领略了。 好在自己的应对虽不算完美,也不至于犯错。心中大定之后,便对着老管家笑言道。 此时的的长安城中,不大的旧时府衙的厢房里住着的如今大雍朝堂上位列文官第一的孟杰也是一人独坐,感慨不已。 眼前这有些纷乱的朝局走向倒是有些让这位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老人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作为曾经的同僚,自己深知那位赋闲在临安的姚丞相,不可能会如此的将矛盾挑明了放在朝堂上和年轻的君王叫板的。且不说姚秀夫身为三朝元老,对于朝廷的忠诚那是无可置疑的。 就以当今的这位皇帝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和城府,也不是能让一个臣子敢于如此跋扈的。 那位兵部尚书,在上任之初,曾经问计于自己的举动,如今看来,不过是给朝廷和自己释放了一个绝好的烟幕而已。以如今兵部上下已经显现出来的口径一致的程度来看,兵部已经可以说是铁板一块了。 而那位探花郎却是在朝议争执最激烈的时候,一句“尽快考虑入西域”就让兵部和文官的声音嘎然而止,要说两者之间没有默契,除非是自己眼瞎了。 原本以为是姚老儿要强推探花郎入阁,以如今这峰回路转的局面来看,只怕是自己度量格局还是太小了。 姚秀夫放着水军的大船不坐,显然是没有要入长安的意思了。 安心孤守临安,而不是顺着君王的意思数千里跋涉来长安,其中怕是有要彻底退隐了的意思。 不动,即是表态的话,那么这次一手推动起来的朝议波动,就只是要试一试自家的探花郎的应变的本事吗! 唉,有子如此,姚老匹夫也算此生无憾了吧! 第689章 入西域(三) 送走了李文朗以及麾下的五千老骑卒,在朝野上下得臣子们的眼里已经不再年轻的皇帝中断了巡视边军的行程。 破天荒的打马回城,开始安逸的呆在了这座刚刚被改名长安的城池内。每日里也没有见到亲力亲为的处理朝政,不过依旧是保持往日里那般有些懒散的性子。 但是每日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依旧是舞刀弄枪的活动一番。一身得武艺修为倒是没有落下。 只是天子亲自许诺过的国舅的婚事,在皇后的亲自操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婚期也早早的定下了。 为此王太后甚至还亲自出面收了竹子为义女,以示对魏家的重视。 如此一来,本是寻常的天子赐婚就变成公主出嫁了。 朝议上对于婚礼的规制和举办地点又开始了争论! 国舅爷魏剑秋虽已经娶妻生子,但是正妻前些年难产身死,至今未曾续弦。此次天子赐婚,也有特意关照功勋老臣的意思。 毕竟魏家兄妹两人,长兄领兵在外,小妹身居宫中。家中连个掌柜内里得女主人也没有。 而自己身边跟随自己数年的这位曾经的年轻女官如今的女校尉对于这位英伟挺拔的国舅爷的感观也是极好。 但是眼见婚期步步临近,可是朝臣们开始纠结于婚礼的举办之地来了。 眼见国舅领兵在外,坐镇江淮之间,若是回长安城迎娶公主,先不说雍凉对峙颇为紧张的东线会不会出现大的变故,长安距离江淮之间何止千里,往返时日一久,不仅魏剑秋放心不下,就是赵崇和魏凌烟也是放心不下的。 而要是千里迢迢送公主前往江淮完婚,而驸马不来迎亲,对于朝廷和皇家的颜面亦是有损。 为此颇有些左右为难的皇后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了。 而此时,早已经将兵部整肃的入铁通一般的兵部尚书葛光倒是没有掺和进来,对于这样的一件关乎镇守一方的大将的婚事似乎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就算是加上了公主的身份,这位兵部尚书得=的态度似乎也没有改变分毫。 或许只是在冷眼看着婚事的走向,准备魏剑秋一旦回长安,便要上书谏言也未可知。 长安城中临时安置百官以及家眷的府邸不算大,但是能安置当朝的三品尚书,也不会是多么寒酸宅子。 今日休沐,葛光独自一人呆在书房里。 从清晨到晌午,就只是呐呐的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摆放的不过是一盏清茶。 手中握着的书卷也半日没有翻动了。似乎是在回想着连日来的朝堂纷扰。 关中的春天,颇有些清冷,墙角里的火盆虽然烧的不算旺盛,但依旧有丝丝的温暖冒出来,保持着书房中的温度。 “笃笃笃......”当火盆里的炭火快要熄灭的时候,一阵简短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夫人进来便是。”葛光恍然回过神来,听声音便已经知道是最早一批自临安抵达长安的自家夫人。当即回过了神来,放下书卷对着门外笑道。 “妾身来给老爷添些炭火,这关中的冷可不比琼州和临安。”门外一名中年妇人推门进了书房。低眉顺眼的对着书房内的葛光道。 “夫人一路劳顿,安心多歇几日好了,这些琐事,让下人们做就好。”葛光见夫人的右手上提着装了几块银屑碳的碳炉,连忙起身,一面亲手将墙角处的火盆往外拉了拉。 一面埋怨着夫人亲自来送火炭的举动。 待到两人合力将几根点燃了碳块重新放进火盆里后,夫人并没有离去。 而是扶着葛光重新坐回了太师椅上,立在相公身后,开始轻轻的揉捏着相公的肩膀道:“老爷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情,不妨说给妾身一听?” 葛光神情一动,僵硬了半日的身体最先放松了下来。随即想到了当年还在临安之时,也是朝堂遇到了难事,就是自己的夫人提醒自己亲自前往孟府行问计之事的。 那一次可谓是一举数得。 但是这一次所面临的局势可不比当年了。 一来孟,姚两府得=的门路算是都已经断了。上一次自己无视孟杰的暗示,力主严惩李文朗的态度算是亲手打破了临安问计之后达成的同盟。 而姚秀夫此次授意自己在朝堂之上推波助澜,自己原先的理解不过是想借力给朝廷施加压力。好推一把那位姚家的探花郎入阁而已。 原先自己还觉得姚秀夫已经老迈,所谋太过粗浅。但是从临安传回的最新消息来看,姚家错过了大雍水军的最后一批协助官宦家眷西进的船只。临安的姚府定然是不打算入长安了。 如此就等是向朝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要做彻底的隐退了。 如此一来,此前的种种发力,不过是那位曾经的丞相,要试一试自家的探花郎有没有应变的能力和入阁的资格。从最新的局势上看,探花郎似乎是经受住了试探。 而对于自己这位暗中投靠了数年的兵部尚书,姚府的态度也是再也明白不过了。 自己此次的卖力,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皇帝和孟杰的眼睛的。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自己本意也不是要真要严惩那位刚刚立下了战功的将军。 如此的结果就是,不得不在这朝堂之上,另立门户,准备和那位内阁首辅在朝堂之上分庭抗礼了。 “分庭抗礼!”葛光想到这四个字,脑中似乎闪过一缕明悟!朝堂之上陛下要的无就是一个制衡。姚秀夫所谋果然高明。隐退前竟然一举架设好了今后五年甚至是十年的朝局! 葛光身体猛然一紧,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夫人按在肩头柔弱无骨的手掌,大笑道:“哈哈哈,老夫明白了。夫人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老爷明白就好,妾身这就吩咐厨房午饭准备几样酒菜?”妇人轻轻从葛光的手掌中抽出小手,口中试探着问道。 “好,好,有劳夫人。”葛光心情一时大好。在夫人面前也就没有了读书人注重了一辈子的养气功夫。 第690章 入西域(四) 看着夫人离去的背影,葛光心中叹息道:“看来,接下来的五年,甚至是十年里,老夫就要做那位必然执掌今后数年朝政权柄的内阁首辅的政敌了。姚相可真是看得起自己啊! 至于十年后,自己致士的时候,那位探花郎能不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接班,就不是自己要考虑得事情了。 如此姚家对于自己得知遇之恩,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 蜀中入长安的钱粮,已经源源不断的有距离较近的州府押解人员开始和设在城外的临时大仓开始交割了。关中自是不缺用作栋梁的大木,工部尚书早就将部属的工匠等人集中在长安城外的旧城址上忙碌起来。 顺便还征集了关中靠近长安的州府百姓三万余人听用。 工部征集民夫,自是不算朝廷的徭役,都是按日结算给出钱粮抵工钱的。这样的举动,让关中这块刚刚归于大雍治下,遇上的第一个荒春里正在发愁如何填饱肚子的百姓们得以果腹和养活家小了。 加上边军在关中的扩军,使得关中平原之上,十余万户的百姓不用担心如何能熬过这个春天了。接下来到夏天,几乎将渭水,泾水等大笑河流两岸平整肥沃的土地全部丈量分配了的百姓们,等到麦子收获了之后,日子自然就有了延续下去的盼头了。 皇后刚到长安便开始准备国舅的婚事,自是有千头万绪的诸多杂事需要亲自过目拿主意的。也就不能时时顾得上皇上了。 送走那五千老卒散入西北也已经两月有余了。赵崇这一日的晌午之后,突然觉的颇有些无聊。 想着小小的后院里也就只有云妃暂时有暇了。索性缓步往云妃的小院子走去。 刚抬脚,尚未行几步,就见一向极少露面的鹰首悄无声息的立在了身后十余步外的树荫下。 “可有要事?”赵崇心中一震,当即停下脚步,转身向着树阴下问道。 “回皇上,西边有消息了。”树荫下的那位年约五旬的男子轻声回道。声音飘渺的似乎有些散碎。 “快给朕看看。”赵崇瞬间反应过来,定是刚刚西去的李文朗传回了消息。当即转身入了后院的书房,一步跨进门后,就急声道。 紧随赵崇入了书房的男子双手举起一节小小的竹管,竹管一端有节,一端的火漆蜡封完好无损。一边递向赵崇,一边道:“刚刚接到的消息,微臣尚未打开,也不知是喜是忧。” 赵崇接过竹管,眼光粗粗一扫封口,根本就没有仔细检查。右手便迫不及待的微微用力,捏开了火漆蜡封,倒出一卷薄薄的纸卷来。展开视之,正是李文朗那勾画如枯枝般的笔迹。 “好!文朗果然不负朝廷重望!如此,朕就再也不惧那位在河套尚有十余万骑兵的所谓南面王了。长安固若金汤矣。”赵崇耀光扫过,良久点头称赞道。 鹰首伺立一旁,并无声息。 顿了半响,赵崇突兀的问道:“临安城内可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男子一听皇上询问,当即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当即回道:“回皇上,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驿站里的眼目回话说是临安城内的姚府家眷包括老丞相,此次并没有乘水军船只西来长安。” “哦?此事为何不早报来?也罢,竹子近来不再过问鹰巢中事,也是朕特许的,毕竟婚期在即。看来朕的身边还是缺了个能随时向朕通报消息的人啊。” 赵崇先是反问,继而似乎是在解释一般的叹了口气道。 鹰首见皇帝如此,蓦然开口道:“皇上,水校尉大婚之后,不知微臣还能否再向其问计?” 赵崇一愣,往日里鹰首在圣驾边,几乎没有过主动开口的先例。此时开口委实出乎赵崇的预料。但是随即也就释然了。作为竹子名义上的上司,有次一问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是向自己确认一遍竹子以后的安排罢了。于是轻声回道:“水校尉入鹰巢虽有数年,但大多时间都是跟在朕的身边,当初接替水寒珊的时候,也是刚入鹰巢不久吧,听说尚且没有经历过鹰巢内部的训练?” “微臣明白了。” 明白了皇上的心意之后,鹰首的身影再一次的隐没在府衙后院的树荫里不见了踪迹之后,赵崇却没有了再去寻云妃的兴趣。 这一次对于临安姚府的消息,算是后知后觉了。看来自己的怒火发的还是有些有失偏颇的。老丞相终究是老成谋国啊。 姚府不动,算是彻底的自绝于朝堂中枢了。但是推出来的那位兵部尚书倒是制衡朝局的一步好棋。替自己这位帝王术尚且不够纯熟的君主搭好了今后数年的朝堂格局。 ...... 渭水之滨的风渐渐有些温暖的时候竹子的婚期也终于临近了。 至于是公主远赴江淮还是国舅亲自归长安迎娶,这样的烦心小事,最终还是被那位探花郎看似无心般的一句:民间尚有公鸡拜堂之语就给解决了。 婚礼当天,皇家赐予的宅子里,竹子披红挂彩的和魏府家人抱在怀里的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拜了天地之后,公主出嫁一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新婚的公主,曾经的鹰巢校尉,自然不是一座新赐的宅院就能困得住的。 婚礼过后,不过十数日,边一身戎装的跨上了马背,只带了十数名魏府里的家将边驰马奔向了数千里外的江淮东线白虎卫大营而去。 虽有言官上书言公主此举有违军中规制,赵崇尚未表态,便被兵部尚书拿出了竹子在军中备注的校尉军籍的牌子给堵了回去。 朝堂之上再也没有声音之后,市井之中却突然的多出了许多内相外军的流言。 内相,自然就是说那位隐身于宫中,有代天子批红权利的水寒珊了。而外军说的自然就是那位娶了内相水寒珊胞妹且有着太后义女身份的水寒竹为妻的国舅爷了。 魏家在军中的影响虽然已经不比当年,但是魏剑秋如今也是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重要边将,后宫里还有一位贵为皇后的胞妹。如此的联姻,坊间市井小民们自然是无法理解赐婚的皇帝心中是作何感想的。 第691章 入西域(五) 出兰州向西不远,就是不见大雍龙旗的荒凉隔壁了。 大片大片的隔壁,千里万里几乎不见人烟。北凉的牧民们赶着牛羊,逐水草而来,又跟着水草而去。千百年来,重复着这样的轮回不变。 自北凉的那位南面王闪电般出兵西域,又留下骑兵独自回归河套之后,这片原本被征服又松懈了下来的土地再一次被弯刀划下了记号: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阴山,祁连山脚下连绵数千里的河西走廊南北广阔地带上冒出了似乎是数不清的马匪来。 大大小小粗略估计也不下数十股。 他们着狐裘,骑凉马,用弯刀。一两月间就出没在贺兰山以西,连绵数千里的祁连山北麓,做下了十数次买卖。 所过之处无一例外的只留下一片血腥。 无论是凉人部族还是依附与北凉王庭以及南面王阿拉格的异族,抑或是来往的商旅甚至是势单力孤的零星凉骑,没有人能在刀下躲过劫难。 使得刚刚得手西域,还没有完全控制住的阿拉格几乎是失去了和西域的联系。 就连自己亲自坐镇的河套地区靠近顺州,定州一带也有些不安宁了。 开始零星的损失报上来时,在更重视河套一带封地的阿拉格眼里,还不算什么。毕竟茫茫戈壁之上自凉人兴起之前就活跃着无数的盗匪。北凉铁骑数十年往来围剿也没有能全部消灭。 不过是让那些盗匪不再敢明目张胆的对那些扛着狼旗的部族们下手了。使得往来的商旅,只要是给驻地的凉骑送上一成的财物,就能大致的保平安了。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每年也总会有一两支要钱不要命的马匪会不时的挑衅一下北凉铁骑的威名。其结果无非是被凉骑重点照顾之下落的个或死或伤或者亡命西域的下场。 这些零星的袭击事件,无疑就是这样的个例。 但是当损失的汇报越来越多,涉及的地域越来越广,甚至涉及到了河套西端的边缘地带时,阿拉格才猛然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背后的那座大都城内的王庭金帐。 刚刚得手的西域骤然失去了联系,信鹰虽然间或的还有只言片语的断断续续的沟通,但是时效和通畅性都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孤悬西域的数万骑兵若是长此以往,说不得就要改换狼骑的颜色了。 这位不到两年时间里统帅二十万漠北铁骑南下,充实了整个河套地带,又出兵顺利的占据了西域的踌躇满志的南面王,如今被一连串的变故惊的都有些杯弓蛇影了。 刚刚覆灭在渭水岸边的数万铁骑引起的心痛感还没有消失。 更可怕的是这些平白冒出来的遍地马匪,在阿拉格看来,多半就是大都王庭里的铁骑了。如若不是,那些狐裘,那些凉马,那些弯刀,哪里来的? 这些分明就是凉骑的标配! 而这一切除了王庭,还有那个部族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此妄为昵? 王庭里的那位慷慨封赏王爵,又划出拥有肥美牧场的大可汗,终于还是选择插手自己入主西域了。 ...... 正当阿拉格惊疑不定的时候,在祁连山的最东端的大通河一带,正上演着一场马匪与牧民之间的搏命厮杀。 祁连山脚下,一只脚几乎已经伸进了黄河里。严格来说,这里只能算是祁连山延伸出来的起伏不平的低矮山坡,和黄土塬相连,已经难分彼此了。 晚春的时候,这里也是绿意盎然的。 一片布满稀疏乔木的塬上,静静的停着三百多匹骏马。 这些雄健非凡的军马,无一不是经过严格驯服和调教出来用于冲锋陷阵的良驹,比起北凉铁骑胯下的北凉战马也没有丝毫的逊色了。 但是这些骏马没有一匹是有标记的。好像就只是从这山野里凭空生出来的好马一般。 为首的一匹马背上挺立着的是一位身着裘皮,腰挎弯刀的敦实汉子。黑红的脸膛上几乎看不出真实的年纪。但是看身形和气色,年纪绝对不超过三旬,或许更加年轻。 唯一和身后那些或是骑在马背上警戒,或是躺在草丛里休息的随从们不一样的,就是这位为首的黑红脸膛的汉子左腰间还悬挂着一柄腰刀,刀鞘的弧度明显异于掌中的北凉弯刀。 “李将军,又有肥羊来了。以咱们的马力算,据此不过只有半个时辰的距离了。”塬下不远处,一匹骏马飞奔而来,一名骑士远远的在黑红脸膛汉子的马前十余步外就矫健的自马背上窜了下来,紧奔几步单膝半跪在马前大声汇报道。 “狗崽子,早就说过了,咱们如今干的是马匪的活计,就不要再喊什么将军了。”这位黑红脸膛的汉子自然就是亲率五千老骑卒北上的李文朗了。 此时五千骑兵已经被这位将军分作了数十支,人数从百骑到两百骑不等。 全部散入了祁连山下的河西走廊南北的山林和戈壁的绿洲中去了,当起了专做无本买卖的沙匪,马匪了。 兵力最多的一支,就是自己身边的这支五百骑规模的马队了。几乎全都是自己的贴身亲卫。 守住了一条大道,已经截下了数股往来迁徙的小部族,以及零散的凉骑了。 显然是经有些惊动北凉驻守附近的大队骑兵的注意了。正准备撤离,不想又有一只肥羊闯进了视线里。不得已,只能是干完这一票再说了。 李文朗见回来汇报的这位平日里机灵的紧的亲卫还是改不了叫将军的习惯,不由得有些气馁。自己心心念念的相当一回寨主或者大当家总么就这么难昵。 笑骂了一回后,才漫不经心的问道:“有尾巴吗?” 亲卫见问,连忙伶俐十足的笑着回道:“回大当家的,只是几户落单的凉人牧民。后面确实有点尾随的尾巴。 具体的人数,老五他们几个远远的绕到了对方的后面,准备详细的查探一番。估计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该回来了。” 第692章 入西域(六) 李文朗听完,微微点了点头,歪着头向身后的方位一个示意,便将亲卫打发到后方去了。黑红的脸在亲卫起身的瞬间露出了些笑意,似乎是更满意于大当家的称谓。 接下来依旧是等待。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塬下另一侧的沟壑里就钻出了数骑身着皮裘的骑士来。骑士们的皮裘虽还算完整,但也难掩一身狼狈了。甚至当先一骑骏马背上的汉子腰肋间还带着半支北凉铁骑专用的长箭。 只是箭尾已经被削去,点点血迹从皮裘里渗出,染红了大半具马鞍。 但是那汉子气色还不错,远远的就嚷道:“将军,这点子后面的尾巴有点粗,看样子有些扎手。” 李文朗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笑问道:“老五总么还挂彩了。” “嘿嘿,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稍稍靠的近了点,凉崽子们的鼻子还真他妈的灵。不过怕暴露身份,没敢用弩。真是便宜了那凉狗了。等一会对上了,老子一定要亲手砍下凉崽子的狗头。” 带伤的亲卫嘿嘿一笑道。浑然没有将这半截还在腰肋间的断箭放在心上。 李文朗见这位外号叫老五的亲卫气色尚且不错,也就放下了心来。笑问道:“对方兵力如何?该不是想一口将我们吃掉吧?” “回将军,后方二十里,吊着一支约三百骑的凉骑。看狼骑的颜色,是那位南面王的骑兵。都是一人三马,估计是想趁我们截杀牧民的时候,解决我们。” 带伤的亲卫快速的回道。只是口中带着丝丝吸气的冷哼声。 李文朗闻言心下了然。 身边早有亲卫下马上前,拉着受伤的袍泽往塬后去了。 “传令:中路不动,左右两路迅速前出,快速解决那些牧民,然后不必管牛羊辎重。立即撤回保护两翼。待中路出击之后,务必堵住这支凉骑的后路。 中路全体上马,随时听令。” 李文朗略一思索,便下达了“收割”的命令。 此时埋伏在两翼的两百骑兵,如旋风般的飙出,那几户赶着牛羊的北凉牧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扑到面前举着弯刀杀来的敌人是什么模样,只是一片惨叫声过后,老幼不到百人的牧民们就全部倒在了弯刀之下。 至于北凉牧民人人擅长的长箭,不过是射出了零星的几支而已。没有给扑上来的两百“马匪”造成半点伤害。 两百扑出去又返回,并向两翼退去的骑兵们,整个过程用时不超过半个时辰! 那队吊在牧民身后的凉骑,闻声猛然加速,但是也只是堪堪看见了一片烟尘里,两下散开的骑兵的影子而已。 正当凉骑最前方的那位满脸横肉的百夫长考虑要不要分兵两侧追击的时候,不过两三里距离的正面响起了一片节奏分明的马蹄声。 抬头看时,赫然是三百余骑,纵马冲来。 只闻马蹄轰然,不闻一声喊杀。三百骑兵如沉默的魔鬼般扑来。但似乎没有一人手中举刀。 “杀。”凉骑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百夫长一声炸雷般的杀“字”蹦出后,三百凉骑此起彼伏的应和着,狂吼着,驱马就迎了上来。 两股杂色的洪流,在这一片绿色的塬上如两支激射的利箭。 马蹄翻飞,烟尘四起。 当距离迫近到数百步时,冲在最前方的李文朗单手举起了一架已经上好了弩箭的弩机。短小黝黑的弩箭箭簇,斜斜的抵在了奔驰的马头上方,随着起伏的马头稳稳的指向了正前方。 身后三百余架弩机几乎同时被举了起来。 “射”随着一声简短而又穿透力十足的喝令声,三百支弩箭激射而出。形成一道锤面不算宽大,却仿佛携带了万钧之力的重锤,迎面砸在了高速冲锋的凉军阵中。 顿时一阵阵的人嘶马叫声响起,本就不算厚实的凉骑阵型,更加稀疏起来。 受创颇重的凉骑似乎被鲜血激起无穷的勇气,依旧马速不减的冲撞过来。虽然凉骑只余两百余骑,相对于正面的对手已经没有了兵力上的优势了。 此时那位凉骑百夫长心中最恨的不是眼前这支半路用弩的对手,而是那几位前去千夫长面前哭诉报信的牧民。 该死的牧民明明说看马蹄印和伤口,马匪只有百余骑,用弯刀,骑凉马。可是眼前这分明就有三百余骑,还不算刚才在眼皮底下远遁了的骑兵。 而且用的也不仅仅是弯刀,还有这杀伤距离远超骑弓的弩箭。 这冲锋的气势和阵势,那里是乌合之众般的马匪,这分明就是铁血沙场的精锐骑兵! 李文朗可不管这百夫长内心的诅咒。指挥一轮弩箭过后,双方的距离依旧在飞速的接近。但是李文朗并没有要用自己身边亲卫去硬接凉骑的意思。 只见主将一个手势过后,三百骑老卒纷纷向两侧拨马,如急速飞驰的利箭,被一柄利刃沿箭簇一劈两半般的,三百骑兵瞬间一分为二,向急速而来的凉骑两侧斜着奔出。 高速冲锋的战马相向而去,在马背上骑兵的控制下堪堪冲出数百步,才缓缓降下速度。 待到双方都停顿下来,准备掉转马头的时候,双方的位置已经互换过来。 李文朗左手松开缰绳,自后背取出一枚虽短小,分量却不轻的弩箭,借助穿过马镫的右脚尖端的帮助,再次将弩箭卡进了弩机的箭槽之内。 身后的亲卫们也有学有样的陆续上好了弩箭。但是错身而过的凉骑却没有回身,略微减速之后,便是奋力驱马,想继续向对手的来路方向突围。 因为沙场上打滚惯了的凉骑百夫长本能般的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那刚刚消失了的骑兵绝对不会无端的远遁,定然是暗处窥伺,一旦自己露出软肋,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弯刀捅进来。 此时转身再冲,显然在对手的弩箭面前,凉骑是讨不到好处的。 但是前奔了不过数十息,百夫长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第693章 死脑经硬骨头 因为眼前的大路赫然被一座土塬挡住了去路。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道几乎九十度的转折。 大道一分为二,二两边却各有一支约百骑规模的骑兵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他们的手中平举着的是两百架杀气腾腾的弩机。 身后沉默如魔鬼般的三百骑追兵也缓缓压了上来。 这里竟是一片骑兵的死地。 没有速度的骑兵,在这样的地形中被前后夹击,几乎是没有突围希望的了。凉骑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情势的危机,开始有些躁动。 “随我冲!”百夫长顾不上在细细选择突破的方向,右手猛然一举弯刀,向着右前方一直。随即发出了最后一声嘶喊,胯下马丝毫没有减速的向着仅有百余骑骑兵堵路的右侧撞了过去。 两百枚弩箭再一次迎面飞射而来。堵路的两支百骑的骑兵也没有被动的等待这敌人杀上前来,而是猛夹马腹,两支百队合二为一的迎了上去,一轮弩箭之后,就只剩下举刀相向了。 凉军身后的三百追兵也没有落下太远。追到三百步内的时候,三百枚弩箭,再次从凉骑身后补射而来。 血,喷溅在绿色的大地上,没有掀起多大的涟漪。 惨叫声在老骑卒们的耳朵里已经听的有些麻木了。谁又能保证下一刻,发出这样惨叫的不会是自己昵? 弩箭射毕,凉骑尚且还有百余骑。一个个早已经没了嗜血的胆量。只能凭着本能争先恐后的四散奔逃。任凭那位百夫长声嘶力竭的大吼,也收拢不起来哪怕是最小的一个阵型了。 不得已之下,只能和还紧紧守在身边的几名亲卫互相掩护着往前跌跌撞撞了。 为了不使一人漏网,短兵相接就无可避免了。好在此时凉骑已经没有了斗志,李文朗麾下的亲卫组成的这支“马匪”剩下的就只是一路追击,砍杀了。 五百士气正盛的老骑卒追击百余失了胆气的对手,确实不算一场硬仗。 前后不到两个时辰,这支前来剿匪的凉骑便全部倒在了沾满血迹的绿色的土地上了。 倒伏的凉人和倒毙的战马躺了一地。真正的尸横遍野也不过如此吧。 ...... 李文朗收刀立马,在塬上静静的看着麾下的亲卫们打扫着战场,认真的捡拾弩箭。倒不是大雍边军缺军械,乃是因为这弩箭暂时是大雍骑兵步卒们专用的利器。 北凉军中暂时还没有配备,一旦被凉军发现,那李文朗这一支北上的孤军就算是暴露在了阿拉格的眼皮底下了。所以为了多迷惑一阵阿拉格,李文朗严令各小队,每次出击没有把握全歼对手时,一律不得使用硬弩。 歼灭战后,弩箭也一定要全部收回。不许遗漏哪怕一枚箭矢! “将军,老五走了。”一名亲卫驱马上前,在李文朗身后一个马位的距离上低声道。声音里谈不上悲喜,只有一丝落寞。那位被袍泽们称为老五的亲卫和他最是熟识。 “是带伤追击时,遇上了凉人反抗,被弯刀震开了箭疮,但是临死也捅死了凉军一骑......”亲卫像是自言自语般的继续喃喃道。 “是不想拖累大家吧,带着肋下的箭伤,不要说砍杀了,就是在马背上颠着,寻常人也受不住,这分明就是一心寻死! 也罢,战阵之上总是要死人的,我们一定带着他们回家就是了......”李文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和那位叫“老五”的亲卫颇为亲近的亲卫。 李文朗虽身为将军,但还是没有改变有些木讷的本性。经过这么多年的军伍中的摔打之后,反而是比从军之前更加的木讷了。 也只有和这些最亲近的亲卫们才能说出这么长的句子来,或许是目睹了太多的同袍惨死吧。 “老五临走前说了:‘跟着将军不后悔,战死也只算是报了自己的私仇和将军的恩情。’男子汉大丈夫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爽利的很。”亲卫似乎有些动情。说到最后一句时,抬头看着漫天火红的火烧云。 “将军,伤亡已经清点出来了,全歼了凉骑三百零五人,阵斩凉军百夫长一名,十夫长二十九人。缴获凉马八百多匹,弯刀三百把,骑弓三百余张......” 一名负责打扫战场的亲卫都指挥,打扫完战场,驱马上前汇报着战果。尚且没有说完,就被李文朗一挥手打断了。 “兄弟们损失如何?”李文朗眼望着前方,轻声问了一句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回将军,兄弟们阵亡十五人,轻伤不影响骑马的五十余人。”都指挥黯然道。语气顿时不复刚刚说缴获时的激动了。 “重伤的还是一人也没有?”李文朗听着麾下的汇报,习惯性的追问道。自己自北上两月以来,出击过数次,以此次伤亡最重。前几次最多不过十一两人的伤亡。但是无一例外的是每次都是无一人重伤。 “回将军,重伤的兄弟们都拼着命的和凉骑同归于尽了,这样也好,倒也能少受些罪了......”都指挥的声音冷硬的像一块冰冷的生铁。但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在自己这支没有了后方补给的孤军里,重伤意味着什么,久经战阵的老卒们心里都是明白的很。说不得下一次就轮上了自己,到时候难道自己就能贪生怕死的苟活下来拖累袍泽么? “都他妈的死脑经,有了伤,还去拼命。老子于你们有狗屁的恩情?不过是带着你们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拼着性命去挣些军功罢了。这一次更是大战之后,也没有让兄弟们休整几天。” 李文朗黑着脸骂道。心里更多的是心痛于着几次出击时选择赴死的那些重伤的亲卫。 李文朗生经百战,早就看惯了生死。寻常的大战之时,死的人多了去了。那么多的老卒也好新兵也罢,自己也认识不了几个。 但是总是架不住会为身边熟悉的亲卫或者是自己能叫上名字的袍泽们的阵亡而赶到痛心。 “将军,兄弟们不是死脑经,宁愿死也不愿意拖累大军,他们都是硬骨头。” 第694章 困惑 西域和河套地区的联系时断时续的情况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 不断飞来的鹰信让阿拉格的心不断的往下沉去。王庭表面上在潼关以东的呼应难道只是一个迷惑自己的烟幕吗? 从横跨上千里的河西走廊之上多处发回的报告和实际的损失情况来看,这几乎就是王庭要和自己翻脸的规模啊。可是王庭若是有此意,又何必如此遮遮掩掩的,舍近求远昵? 如此袭扰隔断自己和西域的联系,王庭必须派出骑兵绕道千里才能形成如今的局面。 余骑如此大费周章,不如正面出兵。自己麾下的那几个废物刚在渭水边上折损了数万儿郎,如今自己正面对着南朝的压力,背后如何能挡住得住王庭捅过来的刀子? 这位南面王越是思考,越是迷惑。情绪开始越发的焦躁了起来。 豪华的大帐里,一名万夫长见王爷如此,鼓起勇气道:“王爷,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这些盗匪像是一夜之间就出现在了方圆千里之内。而且专门针对我们零散的牧民和传令巡逻的骑兵。 看样子是要截断我们和西域的联系,使西域驻军成为一支孤军。可是如今局面已经如此块两个月了,也不见王庭有大的后续动作。若说是王庭捣的鬼,为何如此长时间还能如此平静?” “继续说。”阿拉格焦躁的在大帐中来回度步。猛然听到麾下的万夫长此言,和自己所想有些相似。顿时觉得颇有道理,当即猛然停在了这名麾下的面前,瞪着一双有些血丝的眼睛道。 “是,王爷。如果说这些马匪不是王庭在后面捣鬼,那么就只有南边的南朝小皇帝有这个能力了。 要说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马真是马匪,那断然是不可能的。或许是南朝也见不得西域轻易的被我们控制注,想要使点绊子也是极有可能的。” 万夫长见王爷追问,硬着头皮将自己心中的怀疑径直说了出来。接下来大帐之中,就只剩下一片安静了。 “报......”正当大帐中一片安静的时候,中军帐外,响起了一声长长的传报声。 阿拉格一楞,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这样的情况在战时倒也正常。可是如今在自己的核心牧场里,麾下的狼崽子们还如此,就有些不寻常了。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发生。 于是一招手,守在大帐内的一名值守亲卫大步出了军帐,不过片刻便带着一名千夫长匆匆进账而来。 “王爷,末将有重要情报禀报。”那千夫长腰胯弯刀,进账之后,紧走几步在阿拉格的面前数步出轰然跪拜道。 “详细说来。”阿拉格神情一禀。此人正是自己在部族中的嫡系,其麾下光是帐篷就有上千顶,虽然骑兵不过数百骑,但是其分得的牧场位置也都是紧靠黄河,水草尚且算得上肥美的好地方。 更关键的是距离河套内外自己的核心部族的牧场已经不算远了。见此人跪拜,当即摆手示意,口中有些意外的催促道。 “是,王爷,小人的牧场边缘,前日也遭受到了一伙马匪的袭击。有牧民来报说是打头阵的不过是一百余骑的规模。由于只在边缘地带,抢了几户牧民。小人也没有太在意,便派出了几户牧民做诱饵,在其后面吊了三百骑。 准备让他们长长记性。谁知道诱饵抛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被对方砍杀殆尽。而且三百勇士及时冲了上去,也没有讨到便宜。等发觉不对,带人驰援过去的时候,三百余勇士,已经全部倒在对方的刀下。” 千夫长说到此处,尤愤愤然。 “三百勇士无一活口?”阿拉格皱眉问道。 “却是如此,而且从现场的尸体上看,首先倒下的勇士们,身上几乎都有箭伤,但是又不似我军惯用的长箭,倒是极像南朝骑兵用的弩箭的箭簇所伤。 再看马蹄印,对方的兵力也远远不止百骑,大约有五百余骑,在战场上全速奔驰过。” 千夫长一口气将所知说完,心中犹自激动不已。要知道自己虽也是千夫长,可是麾下也不过只有八百余骑。被对方一次打掉了三百,如今只余五百骑了。 而且还要分兵保护部族,若是对方倾全力而来,自己实在不敢保证就能占到便宜。而且对手的兵力到底如何,是否真的只有五百骑,自己也并不能肯定。 “什么,对方有成建制的弩机?这定然是南朝那位小皇帝的手笔了。其他地方那里还能拿出数百具弩机来?看来是渭水一战暂时得了便宜,就忘记了我北凉铁骑当年是如何横扫中原的了。 王爷还犹豫什么,既然不是王庭在背后捅刀子,我们就先出兵剿灭了这些已经分兵了的汉狗,再挥军南下,踏平长安与潼关!”军帐中的几位万夫长顿时怒意滔天的建议道。 “哼!谁说只有南朝才有弩机?”阿拉格一声冷哼,让军帐中刚刚高涨起来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去。 “王爷,难道王庭也......”那位最先开口的万夫张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不错,你们可曾记得,当年乌云部叛乱的时候,是谁领兵前去平叛的。”阿拉格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 “达日阿赤当年平叛并不成功啊?”那位刚刚还战意十足的万夫张对于当年的那场叛乱也是印象颇深,当即回道。 “达日阿赤平叛虽不成功,但是其麾下在一次攻击中,却是歼灭了南朝的数百玄武卫步卒。得到了不少完好的弩机和弩箭。听说他能躲过大可汗的处罚,就是因为有此功。 王庭秘密命大都城内的汉人工匠仿造。经过数年仿造,听说已经得弩机数千架了。”阿拉格此言一出,场中几位万夫张齐齐噤声。看来这位夺位成功得大可汗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王爷可是还有些怀疑王庭?我军如今的困局可要如何解开?”最先开口的万夫长担忧的自言自语道。 “无妨,与其我们在这里乱猜,不如去问一问大都王庭里的那位大可汗好了。” 第695章 三方博弈 河西走廊上被马匪四处袭扰,不得安生的时候,距离河套一地千里之外的大都城内也接到了发自南面王大帐内的书函。 里面的内容和语气,让金帐里的大可汗阿迪亚冷笑连连。 “这个莽夫,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阿迪亚看完书信,表情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似乎对于此事早就在意料之内。 对于这位野心勃勃的大可汗来说,阿拉格出兵西域这样的大事自己又怎么能毫不关心昵。同样的道理,最近两月以来,河西走廊上的变故,也当然是早就清楚的很了。 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倒是可以轻易的判断出这些“马匪”的来路。 虽说是着皮裘,骑凉马,用弯刀。这些在那位南朝小皇帝的边军中,却也不难办到。 雍凉对峙厮杀了数十年,虽然前三十年,北凉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最近十年,不得不承认已经被南朝控制住了颓势。 特别是重创了前可汗亲自派出的南征大军,以及荆湖,蜀中和最近渭水岸边的数次厮杀。想要从阵亡的勇士们手里清理出万余柄弯刀和战马皮裘什么的也不是难事。 更别说这些马匪们间或的还使出了南朝边军特有的成建制装备的弩机。 如此看来,除去自己出手以外,也就只有南朝的那位小皇帝能使出如此手笔了。至于吐蕃和西夏人,暂时是没有这个实力和勇气来招惹北凉铁骑的锋芒的。 “哦,可汗此言,可是阿拉格又有什么举动了? 河套一地虽然集中了二十万漠北铁骑,可是经过南下的消耗,以及渭水岸边的两次折损,恐怕已经元气大伤了。 加上西域如今已成孤军的一部,河套核心地带的兵力最多不过十余万骑了。而他马对面的南朝单单在关中的长安附近就驻扎有不下二十万步骑联军。 加上各州的备军,和防备我们的私心,那莽夫再是胆大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了吧!” 金帐内丞相那钦显得更加老迈了。但是精神尚且矍铄,思维也还敏捷。听到大可汗的冷笑,当即出言附和道。 “丞相所言极是。那莽夫悍然出兵西域,原本是想将西域河套连成一体,好连接漠北留守的老弱,以对抗王庭。可惜漠北二十万铁骑南下之后,算是将漠北部族的血都抽干了。 没有了爪牙的漠北部族,又怎么能挡的住本汗麾下最悍勇的护陵军。漠北既失,如今南朝又袭扰河西走廊,西域眼见又是麻烦不断。这位王爷算是腹背受敌了。”阿迪亚阴声感慨道。 引漠北铁骑南下,本就是权宜之计。 如今王庭已经重新掌控了河北之地,熬过了最虚弱的时期。就连损失惨重的护陵军也重新恢复到了八千骑的规模。如此,这个用作缓冲的南面王的作用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不知这位王爷此次来函是请罪还是纳贡啊?”那钦颇有些戏谑的问道。语气间对于那位贵为王爷的同僚似乎并无多少敬意。倒是对于上次渭水大败后,被王庭以破坏雍凉和议罪名训斥之后,匆忙的斩杀麾下,传首大都一事还印象深刻。 “河西走廊如今也是一片混乱了,这位王爷却来跟本汗要五千架弩机,五十万枚弩箭......”阿迪亚随手将书函丢在了身边的矮几上。心情也没有变得多坏。 “哈哈哈,这莽夫和王庭要弩机弩箭? 这条王庭封赏出来专门咬人的狼狗,养的久了,倒是生出了和主人同坐的心思来了。 王庭好不容易攒出的三千架弩机,全部拨给护陵军尚且不够,那里还有五千架给这条已经有了筮主心思的狼狗......”那钦摇了摇头。 “此事暂时不用理会,相信这位王爷再笨,不见我们回复,也会看清眼前局势的。倒是那河西走廊上的马匪们倒是个不小的麻烦。西域早晚是要收在王廷之手。 若是这一次不能有效铲除。只怕以后南朝还会故技重施。对于我们也不是一件好事。 那位王爷虽说大局上没有什么长远的眼光。可是带兵厮杀,也是有十数年经验的。 如此都头疼不已,只怕这些渗透进来的马匪也是些硬茬子。莫非就是南朝边军中最激进的那支骑兵不成?若真如此,可真摇不惜代价除之才能后快了。” 阿迪亚话锋一转,心思开始转到王庭接手以后,如何稳定遥远的河西走廊,乃至西域的问题上来了。 “以表现出来的战力和作战风格来看,十有八九就是那支出自兴元府的边军骑兵了。当年驻守兴元府时,就没有少做年年北上的事情。 不过这些我们暂时不用费心,留给那位南面王去头疼就好,我们不妨在中路,故意做出些渡河的样子,也好吸住潼关的南朝步卒,和驻守在汝州的朱雀卫骑兵。如此一来,相信那位王爷也就能更快的明白,当前谁才是他最大的敌人了。 若是他能剿灭河西走廊上的诸多马匪,我们进驻起来,也少了些麻烦。”那钦随时年事已高,但是显然很是能适应阿迪亚天马行空般的话题转换。 “也好,扎那也已经闲了好久了吧。就让他去中路,会一会自己的老对手吧。但是一定要记住,一定要控制好分寸。本汗不想有阿拉格在侧的时候,和南朝再爆发大战!” 阿迪亚点了点头,算事认可了那钦的建议。同时对于这位丞相的一点私心,也是大方的满足了。在阿迪亚看来,十万重新整编满员了的怯薛卫,以及那八千绝对忠诚的护凌军,才是王庭的根本。 而这十余万人马,已经牢牢的掌控再了自己手里。剩余的军权,让这位丞相染指一些,也事无关紧要之事了。 两人议定之后,北凉王庭的军令也迅速的下达了出去。 扎那火速赶往陕州,集结于中路的王庭数万部族骑兵顿时活跃起来。让雍凉和议以后,平静的黄河中路一线又骤然紧张起来。 第696章 取与舍 黄河对岸的北凉驻军哪怕是最轻微的风吹草动,也能瞬间拨动黄河南岸的大雍驻军的心弦。 汝州的宇文空,冯哥,以及驻守潼关的司马英等人的汇报凉军异动的信函如经由信鹰和快马的双重保证,飞快的飞进了长安城内。 不过数日,连刚刚稳定下来的以陶修,邵波为首,以原青龙卫残军以及控鹤等骑兵为骨干组建的新西军也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 关中各州的备军也开始小心谨慎的巡视起州城附近方圆五十里的地域,以便能在凉骑进犯时,可以尽最大努力给城池里的守军更早的发出危险的预警。 长安城内,略显的有些拥挤了的原府衙之内,暂居厢房,客房等地的重臣们也在家眷几乎全部到来之前就一一般了出去。如今偌大的后院,别院里,就只有赵崇以及太后,皇后和云妃等人居住了。 自从竹子的婚事结束之后,皇后又开始闲了起来。几乎终日不怎么出自己的那座在后院内部分出的更小别院。 赵崇也不在居正房,而是干脆的搬进了书房,只是寻常的日子去云妃院里的次数要多过皇后的院子。 这一日兴致颇高的赵崇看了一会先由内阁票拟后,再送往外书房,由水寒珊代行批红之后的奏折。只是诸多言官们无关痛痒的废话连篇的折子,实在是让人不免有些心烦。 “陛下,这些都是事关军务的大事,须陛下圣裁。”水寒珊见赵崇一连看了几份奏折,都是摇头不已,那里不知道是对于那些言官们的递上来的奏折的无奈。 趁着这个空挡,正好将几本自己无法下笔的折子双手递给了赵崇。 作为朝野上下的文人们挂在嘴边的内相,自归来后就一直隐身似的跟在了皇帝身边的最近处。 只是没有能重新代替妹妹水寒竹留下的空缺,做个贴身的联系鹰巢和皇帝的桥梁。 倒是因为熬训信鹰有功,被特赦脱离了鹰巢,专职的做上了代天子批红这个令朝野上下都艳羡不已的位置。 这不能不说是个跨度巨大的提升了。虽说身为女儿身,只有职权,没有位份,但是隐含的权柄之重,几乎直追那位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当朝首辅了。 坊间更是令文人,士子们关起门来不免都要骂出几句:昏君,儿戏国事的愤慨来。 但是国势似乎在骂声里,一点点的好转了起来。 放在十余年前,要是北凉如此作态,大雍几乎就要调集数倍的兵力,才能安心的应对了。但是如今,有中路数万朱雀卫在,足矣! 连长安城外的那个超大的扩建工地也没有停歇一天。 “蛮夷就是蛮夷,前番才刚刚主动要求议和,这签下的和议墨迹尚未干透,又想在中路兴风作浪了吗。”赵崇眼光扫过,微微摇了摇头。再看剩余的奏折时,眉头竟慢慢皱了起来。 想了片刻之后,双手将看完的奏折一合,在书房的外间来回渡起了步子来。半响才对着门外吩咐道:“请孟阁老,葛尚书,狄尚书还有姚大人前来议事。” 门外值守的亲卫大声应诺后,便匆匆离去。 孟杰,葛光,狄星华以及姚元兴等人如今具在长安城内,住处距离府衙倒是不远。 亲卫离去后不到一个时辰,四人便匆匆赶到,并在书房外聚齐。 四人依次跨进书房的外间之时,水寒珊起身迎在一旁欠身道了几声万福。四人各自还礼,并没有轻视了这位如今圣宠在身的女子。只是狄星华在还礼之时,似乎有一丝不忿,也只是在眼中一闪而逝而已。 进到内书房之后,君臣见礼过后,便分两边就坐在了两排胡凳上。孟杰,狄星华居右,葛光姚元兴居左。 “这些奏折乃是冯哥,司马英等人快马发到长安的急件。相信孟阁老和葛尚书都已经知晓了。”赵崇待四人坐定之后,上前几步,将几封奏折一股脑的亲手递给了狄星华和姚元兴之后,开口道。 “几位爱卿,对于北凉如此的举动可有何看法。”赵崇等约一炷香的时间后,见狄星华,姚元兴将最后一份奏折也合上了之后,开口问道。 内阁转上来的奏折,涉及到如此军国大事的,一定是已经有了票拟了的。但是此事皇帝当面又问起,就只能说明陛下对于内阁的处理意见是不满意的了。 孟杰瞬间便明白了这位年轻皇帝的心意。但是这一次,并没有选择顺从圣意。 而是选择了沉默。关中局势如此,最善战的西军两万老骑卒经过那一场血战,伤亡已经过半。而今更是只余五千人马留在别营,主将又已经北上。新西军三万新军尚不堪用,没有中路的兵力驰援,纵然是有陶修邵波顾涛等数名善用骑兵的大将在,如今也只能采取守势。 对面的兵部尚书葛光见首辅无言,自也是不好再多置喙。 毕竟内阁票拟的内容,兵部猜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无非是不主张主动而已。按照目前的局势以及雍凉双方的实力对比,稳守确实是更加稳妥的办法。 至于说北凉的那位大可汗在中路的动作,无非就是虚张声势,替河套的阿拉格牵制一下大雍的兵力而已。凭北凉强悍野蛮的性格,能在去年主动要求和议,说明其内部定然隐患重重。 在如此短时间之内,必然是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而河套地带的那位南面王,也是刚刚元气大伤,更不会主动的南下招惹重兵驻守的大雍核心地带了。所以说关中短时间内并无凉骑犯边之虞。最多也就是北上河西走廊一带的李文朗部会有些压力而已。 狄星华本是文臣,此次应召前来,全然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加之又是孟杰心腹,自己就更加不会主动多话了。 所以四人中倒有三人选择了沉默。 就只剩下当初最早提议入西域的姚元兴一人了。 赵崇询问的目光果然不出意外的在这位琼州第一科的探花郎的身上停了下来。 第697章 暗战 这场小范围的君臣奏议,一直持续到了掌灯时分。 四人离开的时候,明显的见到姚元兴一脸怒容。 其实这位姚大公子的心里也是明白的很。对于大局,大家的判断几乎是一致的。区别只是在于是否主动出兵,好在西线牵制适当一下河套里的那位南面王的精力,从而能给北面的李文朗部减轻一些压力。 而孟杰,葛光以及狄星华的脸上几乎是一样的波澜不惊。 议事的结果并没有超出意料之外,是最主要的原因。 这将近十年里,大雍虽然在对抗北凉的战事中初步的扭转了屡战屡败的局面。但是国力的消耗也是十分巨大的。如今边军久战,大雍自永平元年至今,几乎年年有战事! 大雍刚刚平复下来的腹地,也还需要继续休养生息,猜能源源不断的给朝廷供应钱粮赋税和兵源。 大雍也确实不宜再举兵事了。 再者说,雍凉和议签下不过半年,若是大雍主动撕毁,不仅道义上有亏,恐怕民间也会产生厌战情绪。毕竟大雍的子弟倒在关,流的鲜血已经太多了。 赵崇正是基于如此的境况,才不得不违背了自己的初衷,态度更趋向于孟杰等三人的提议了。 所以就只有这位当初最先提议入西域的姚元兴一人还在坚持主战了。 在圣意松动,首辅少言,兵部主和,户部沉默的状态下,对于北面的呼应之事,就只能是不了了之了。姚元兴一人,虽还管着掌管关中军政的头衔,但是实际的权柄,已经不能和大雍定都长安之前同日而语了。 如今边军自是会向兵部负责,姚元兴能关心的就只能是各地为数不多,战力勉强的备军了。 ...... 王庭在中线的举动,被阿拉格看在眼里,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该如何行动。 在关中平稳,汝州,潼关时刻防备河北的时候,阿拉格终于放心大胆的腾出了手来,集结起一万五千骑部族骑兵,亲自领兵再次向西,去寻找那些肆虐在河西走廊上的马匪去了。 一时间,李文朗部的压力剧增。 河套骑兵每部至少千骑,来来回回在各处关卡和通道上巡视,让分散开的老西军骑兵们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之下,顿时不敢盲动了。 李文朗分成数十部的麾下也没有集结起来正面和前来的凉骑硬碰硬的打算。不过是下达了一道蛰伏的军令之后,自己便带领着将近五百骑亲卫一头扎过了连绵不绝的贺兰山,往北远遁去了。 五百亲卫胯下的战马也由出发时的一人一匹,变成了一人双马。 阿拉格一路西进,无论怎么派出诱饵引诱,方圆千余里地面上的匪患却似乎一夜之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就在风沙肆虐的河西走廊上频繁的上演着追剿与反追焦的戏码的时候,大都城内却是分外的平静祥和。 大都城郊外不远处有一处规模颇大的牧场。里面散放的骏马数量却是越来越少。 但是牧场里的汉人牧奴的数量却在不断的增加。每过数日,往里面运送的物资也是不见短少。这在视汉人牧奴性命如草芥的北凉,实在是极不寻常的。 那两位当年在扬州城内接待过董家的那位千里驹的酒店掌柜和小二,如今掌柜的远在长安,而那名小二却在大都城内的一处汉人聚居的平民窟里。 容貌上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岁月在其脸上或多或少的刻下了些看不清楚的年轮。 此时一人在破败的小院之内,轻轻的度着步子,像是在等待一个随时会出现在眼前的故人一般。 果然不过小半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先传了进来。接着就是几声有规律的敲击声,在那副似乎随时会倒下的破败不堪的门板上响了起来。 门内沉默了半晌后,门终于被一只大手推开了。 “怎么样,都打听清楚了吗?”曾经的小二,如今一身的气势中,那里还能看出半点懦弱的样子来。见来人推门而入,并没有意外,而是开口问道。 “队长,小人这几日都盯在那牧场外围,有几个机灵的兄弟在路上上前试探了一番,对方的防卫倒是不甚严。已经可以确认就是北凉蛮子秘密建造神臂弩的地方了。 只是牧场内部的情形,至今还是一无所知。 北凉蛮子们在内部的防卫上比外围要严格的多,兄弟们也试探了几次,都没有好的机会,因担心打草惊蛇,也就没有勉强,全都撤了下来。”来人神情肃穆的回道。 “内部的防卫力量定然是凉军精锐。能否估计出内部大约有多少护卫的力量?”小二继续问道。 “小人盯防了半年有余,也不见内部的凉军出入,就连换防也没有过。似乎是驻扎进去后,就没有出来过。但还是可以从运送粮草的大致数量上推算出一二得。粗略算来,牧场内部大约有两千余人。 但是工匠和军士的具体数量就不得而知了。”来人低头思量了片刻后回道。 “恩,好,你先下去吧。”小二点了点头,吩咐来人退了回去。自己的眉头却渐渐拧了起来。 当年的那位小二,一心要保护师妹,隐居琼州数年后,还是在义父的一纸书信下,只身北上,来到了这座陷落在异族手中已经数十年了的古城里。 在激活了数名安插进来已经数年的暗桩之后,就接到了长安城里传来的命令。如今已经半年有余,长安城似乎下达了命令之后,就忘记了下文。 但是小二心里清楚的很。长安城肯沉默的越久,就说明要清除的目标清除的难度越大! 果不其然,这个表面安静的牧场中也藏有如此的凶险。 这位大可汗可真是位善于迷惑人心的人!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重要乃至机密的场所,会放在毫不起眼的城外,而不是有重兵把守的大都城内! 若不是鹰眼的暗探偶然间发觉到这个牧场的不同寻常,只怕自己和麾下的兄弟们还会在城内苦苦寻觅昵。 第698章 以卵击石 不过,就算是打探的清楚了,以大都城内鹰巢安插进来的人员实力来看,要清除这个目标,显然是不可能的。 自己麾下可以调动的鹰巢死士,数量不过一百五十余人,贸然冲进人数过两千的牧场,下场如何,就不用赘述了。 但是时间已过半年,再不行动,自己已经无发再应对长安城内的那道目光了。 “召集全部人马,今夜子时,于城外集结。”小二楞了半响后,沉声吩咐道。身后杂乱无比的院子里,有数人轻声应诺后,鱼贯而出。 他们自然都是潜伏在大都城内外的鹰巢人员中的骨干了。此时得了命令,那里会不明白,这位前来激活了他们的队长,是准备鱼死网破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这座破败不堪的小院子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浑身夜行衣的身影游鱼一般的滑了出去,融入到漆黑的夜色中去了。 高大雄伟的大都城墙,将整座雄城包裹在怀里,如一只卧在地上的巨兽一般,盘踞在燕山脚下。 而城墙一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一道黑影灵巧的自城内攀上城头,又飘然攀向城外。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平静的就如一道微小的涟漪,消失在了湖面一般。 这道黑影的主人,正是亲自下达命令的那位曾经的店小二。 出城不过数里,便和城外等候的几名属下汇合,得了空马,几人又是一路飞奔了约五十里。 在一片密林外缓缓降下了马速。 待到下马入了林中,一声呼哨响,早有等候在此的一班属下呼应了起来。 “见过队长。”在往林子里行了不过一二里,几名白日自院子里离开的麾下便上前行礼道。 “不必多礼,人员全部聚齐了吗?”小二先是拜了拜手,然后低声问道。 “回队长,大都城内暗伏的鹰巢负责行动的兄弟共有一百五十四人。除六人出了意外,或是死亡,或是失踪,余下一百四十八人全部在此。敬请队长训示。” 一名在鹰巢中军职应该算是伍长的男子上前一步回道。此人在十余名伍长级别的人员中,资历最深,一身武艺也是最好,堪堪已经摸到了一品的边缘。若是能有机缘,说不得十年以内就能有入品级的可能。 此时见队长询问,当即拱手回道。 鹰巢内部负责行动的成员,在大雍境内有个响亮的名号曰:“鹰爪骑士。”其成员人人胯下都有战马。这在战马并不算充裕的大雍,算是极好的待遇了。至于手中用的家伙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像这些暗伏在境外的人员,就没有如此高调的境遇了。在对汉人持有武器管制极为严苛的北凉治下,能寻得一口朴刀就算不错的了。 但是眼前这一百余人,却是人人手握一口弯刀,十余位伍长级别的汉子手中,赫然全是比寻常生铁所铸弯刀要好上许多的镔铁弯刀。 而七名在城外接应的麾下,全是为了配合此次行动,而从临近的真定府等地抽调而来的好手。他们手中所用的全部是大雍军中正在使用的制式马刀。甚至在马背上还有大雍边军配备的神臂弩一架以及弩箭二十枚。 “好!某自长安来,多余之言就不再说了。今夜只代传鹰首大人一句话:‘完成今日之事,死者每人抚恤银两百两。有子侄者,终身免劳役赋税,父母健在者养至终老! 活者,放籍归乡,终身食军中之饷,饷银数同边骑都指挥例。’” 小二眼光一扫眼前黑压压一片,看不真切的人影,开口就是能打消这些麾下身后事顾虑的许诺。 “我等替兄弟们谢过鹰首厚赏,今夜唯有拼死向前而已!”十余名伍长齐声回道。 “那好,为防夜长梦多,话不多说。现在听我命令行事。 马场内部,目前探明有两千余人,具体护卫数量不明。所以我等不可力敌,先谴五十人,带火石等易燃之物,小心靠近马场伺机放火,点燃草料以及放置物料的库房。 待到护军出动后,立即撤退,和余下百余兄弟一起立即突入马场内部,目标乃是马场中造弩机的匠人。不论老幼一律斩杀。 后方焰火起,各路兄弟方可撤退。”小二想了想,也没有如何布置战术,只是简单的将集结起来的一百多人分作两批而已。至于自己和驰马而来的七人并没有计算在内。 因为小二自己是知道的,此战之后,眼前这一百余人,将无一生还者。 那句见焰火,方可撤退之语,不过是宽慰众人之言。 命令简短至极。 最先出发的五十人,全部都是近日盯在周围的机灵兄弟。对于周围的环境也都颇为熟识,不多时,便悄然摸了上去。 春天的大都城,空气略显干燥,马场里供战马食用的干草,更是沾上火星,就会窜起火舌的极易燃之物。加上堆放在库房里的鱼胶,牛角硬木等物,具是见不得火的东西。 最先上去的五十余人的放火计划,进行的出人意料的顺利。 火苗猛然窜起的瞬间,马场内就沸腾了起来。受惊的战马在内部横冲直闯,让本就有些混乱的马场显得更加混乱了。 此时守在马场里的八百骑凉军,果然不愧精锐之名。几乎是在火起的瞬间就冲出了营房。 一名千夫长嚎叫着驱赶自己的军卒们第一时间举着骑弓,稍加瞄准,跳动的放火之人,便是一顿攒射。瞬间将放火的对手射翻了大半。 两名百夫长在追出去之前,还不忘驱赶两百余杂役开始救火。 而八百凉军中剩余的六百人马更是直扑库房以及匠人们所在的营地。因为他们得到的军令便是保护这批匠人和造弩物资的安全。 另一面,余下的百余鹰巢人员,一见火起,立即蜂拥而出,一路撞进了马场。 入内之后,小心避开手执弯刀弓箭的凉军,只是觑着手持木桶水盆的救火杂役们,顿时就是一顿肆意砍杀。将两百杂役杀的肝胆俱裂,四散奔逃。那里还顾得上救火之事。 第699章 同室操戈 护住了匠户营房的六百凉军见火势不减反而烧的更加剧烈,一时间也顾不上库房了,只是拼命的踢开匠户们的营房,将那些因为惧怕处罚而不敢稍动的匠人放了出来。 谁知,千余匠人们刚刚出了营房,不防身后杀入了百余浑身夜行衣的黑衣人。 这些人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更是不发一言,迅捷无比的撞入人群中。举起弯刀砍杀起同样是汉人面孔的匠人们,竟然毫不手软。 那些横遭此劫的匠人们顿时惨叫声连连。人数虽多,但那里见过此等场面。一时间四散奔逃者无数,脚下更是踩踏碎了无数受伤倒地的伙伴。 负责护卫的凉军千夫长一双牛眼暴怒圆睁。 倒不是为了这些性命低贱如猪狗的汉人工匠。而是自己得了大可汗的亲自嘱咐,在此地督促匠人们模仿赶制对面南朝边军手中才有的军中利器。 这千余匠人,可是大可汗花了好大的功夫,在所有的部族里选征而来的。如今在自己手里遭受了不测,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族长以及大可汗的怒火! “杀光他们!”千夫长神思电转,虽是盛怒之下,还是在瞬间就判断出来,这股黑衣人的数量不多,只要麾下反身围住他们,消灭他们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数百下了马的凉军精锐,如猛虎一般的扑了上来,但是慌乱的匠人们无意中帮了这帮黑衣人的忙。 让无论是兵力还是单兵战力都占有优势的凉军一时间形成不了有效的合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匠人们在黑衣人的刀下,血流成河。 屠杀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黑衣人终因人数太少,而被凉军围住,短兵相接之下,片刻便倒下了大半。剩余的十余人被凉军死死压缩包围住,空间越来越小。 在前方围困的凉军,见对手已经如瓮中之鳖,也就停下了步步紧逼的步伐,只是持刀逼住对手。身后自有取了骑弓的凉军开始张弓搭箭。二十步不到的距离,凉军手中的骑弓几乎是箭无虚发。 如此近距离,精准的射击,让黑衣人手中的弯刀格挡起来也是万分困难。 不过是片刻,剩余的十数人,便在阵阵闷哼声中,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身上插满的长箭白羽在火光中惨白如鬼魅。 “杂役继续救火,将这些匠人集中起来,清点一下损失。”千夫长脸色铁青的喝道。全然没有一丝剿灭了对手的快感。 麾下凉军自是应诺行事。 火光下,一名凉军上前揭开了一片黑色的蒙脸布后,大声的惊叫道:“千夫长大人,这些都是汉人!” “哦,全部都是汉人?怎么下手比老子还狠?”千夫长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追问道。 麾下的军卒们顿时加快了速度,一个一个只用手中弯刀,将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的蒙脸布一一挑开,再用手中简易的火把一种照。赫然发现,这些黑衣人竟然全部都是汉人的脸孔。 “回千夫长大人,全部都是汉人!”一名百夫长检查了一遍之后,上前躬身回道。 “全是汉人?”千夫长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这些黑衣人,是汉人或者是胡人,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无论是南朝的手段还是有坏异心的部族下的黑手,此等大事,想要隐瞒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里的火光,恐怕早就被大都城看的清清楚楚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大可汗的怒火,身为大可汗铁杆心腹的千夫长也是浑身战栗不已。 但是对这位千夫长来说,悲催的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 负责清点的军卒们尚未将匠人的损失报上来时,黑暗的角落里就突兀的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惨叫声。接着几个身在黑暗处的匠人便扑通扑通的倒在了地上。 还没有缓过恐惧心理的匠人们被这几声惨叫和倒伏的尸体骇的几近崩溃。 “弩箭!是弩箭!敌袭!敌袭!”反应过来的凉军军卒们嘶声裂肺的喊道。仿佛如此就能去除心中的恐惧一般。 “你!你!速速带本部麾下包抄出去。”千夫长撇了一眼中箭的匠人不过数人,心中那里还不明是这些黑衣人尚有同党。看弩箭的数量,也不过只是数人的残余了。 那里会被这区区几枚弩箭吓倒,当下指了两名百夫长,向着弩箭射来方向大声的喝道。 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身着大可汗赐给的铁甲,也没有站在空阔地带,身边围着一应的亲卫,给黑暗中等着偷袭的敌人以可乘之机。 喝令声刚消,两支百人队,便迅捷的冲了出去。但是想象中的厮杀声并没有响起来。反而是惨叫声更加的密集了起来。 因为身在暗处的那名小二在目睹了上百名麾下的全部阵亡之后,无声无息的举起了手中准备已久的弩机。 可惜的是对方的指挥者隐藏在乱军之中,没有好的机会下手。 八架弩机射出的弩箭算不上密集。但是在黑暗的夜间,中箭者们的惨叫声,却让对手开始有些急躁了。 看着两支火把奔出,小二也没有在回避。而是挥手将用过的弩机扔到了一边,双腿一夹马腹,竟然毫无顾忌的全力催马冲进了刚刚有些稳定的匠人中间。 身后的七人同样的沉默无言,只是一个个如影子般的全部催马上前。 八匹战马,如虎入羊群一般的撞进了人群之中。 马蹄踏处,鲜血再次飙射而出。 直到八匹战马在人群和尸体的阻挡之下失去了冲击力的时候,凉军军卒才在百夫长们的吼声中挥刀杀了上来。身后手握骑弓的凉卒们因为匠人人群密集的缘故,并没有再次让长箭发挥出威力。 千夫长站在圈外,冷冷的看着再次形成合围的勇士们将这突然冲出的八人再次围在了核心。 火光之下,却不见中八人脸上有半点的恐惧。 惨叫声依旧此起彼伏。被逼下了马的八人身形矫健异常。赫然是人人都使双刀! 第700章 军刀染血 看长刀的外形,却是分外的眼熟。 “南朝骑兵的制式马刀!”千夫长十数年的军中历练,更是经历过大小数百战。唯独对于南朝骑兵手中那种狭长又略带弧度的马刀映像极为深刻。 战阵之上,数不清有多少勇士被那马刀斩断了弯刀,划开了皮甲和骨肉。 此时再见此种利器,那里会认不出来。 这八人挥动双刀毫不留情,十六柄长刀在人群中掀起的血浪,甚至让久经沙场的千夫长都产生了一丝胆寒。 “都是入了品级的高手!这南朝小皇帝好大的手笔!”千夫长的眼神一变再变。原本因这八人的出现,而有些兴奋的握在了弯刀刀柄之上的右手,不觉间又松了开来。 心中暗想,自己苦练数十年,久经沙场苦战,留下一身的创伤,加上出众的天赋,如今不过也才刚刚晋入一品。可是这八人,论战力,几乎每人的战力都不在自己之下! 原本想要上前厮杀的心思,也就彻底的熄灭了。 看来还是先用这些勇士们的命去堆好了。 “千夫长大人,外围并无敌人踪迹。属下已经谴三十骑分头向大都城报讯了。”黑暗中,一支骑兵匆匆奔来。见这边厮杀声又起。不免有些好奇。也就靠了过来。 带队的百夫长带着一匹空马,口中远远的汇报着。说话间,就到了千夫长的面前。却正是最先被派出探查周敌情的那两百骑兵。 “好!”千夫长只是简短的一声“好”字出口,自己先翻身上了马背。胯下有了战马,顿时心中大定起来。 “留下百骑,其余人马下马合围。勿使一人逃脱!”千夫长上了马背之后,先留下了百骑簇拥在了自己周围,然后大声的命令道。 已经被围在了核心的那位代号叫做小二的队长以及身边的七位好手,此时才循声发现了这股凉军的领军之人。但是一来距离颇远,二来自己此行的目标乃是这里的汉人工匠们。 所以暂时还没有起斩首此人的杀心。 至于库房里的成品和半成品,一把大火,直到现在还在汹汹燃烧,只怕库房之中的物资已经灰飞烟灭了。 这些工匠刚刚遭受那百余人的突袭,死伤就已经过半。此时又被这八名高手肆意屠戮,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已经伤亡了大半。 到了凉军重新围住这八人的时候,千余匠人幸存的已经不到两百人了。 而八百凉军,在先前那一百余人的拼死反抗之下,伤亡不过数十人。对于一支八百骑的千人队来说,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了。 但是此时又是不同。这八人相比先前的百余人,还要更加棘手。 因为这八人无论是身手还是持久力相比前一批黑衣人,都要强了不止十倍! 八人结成的小阵,让凉军军卒近身一沾就有伤亡。而且对手的速度极快,几乎是贴上凉军的身影,就摆脱不开了。 使的在后方准备觑见空隙,就施放冷箭的凉军也是无从下手! 眼见的这八人悍勇无匹的径直朝自己所在的位置杀来,数百凉军竟是抵挡不住其彪起的血光。千夫长眼神微微一缩,胯下战马似乎是经受不住这股杀意一般的竟四蹄不住后退起来。 千夫长眼前越来越近的十六柄马刀在凉军的重围之中,竟然和杀戮工匠时一般无二! 小阵一路碾压过来,留下了一地的残肢和猩红。 凉军的闷哼声,惨叫声交织一片。让整个场面看起来如修罗地狱一般! “顶住,不许后退!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过是在拼着一口气而已。”千夫长驱马缓缓后退,但是口中却是命麾下的勇士们死战不退。 一路杀来,不过是百余步的距离,八人小阵的所过之处,已经倒下了上百凉军! 千夫长也是入了品级的好手,虽不能力敌八人联手,但是眼力还是有的。 寻常的一品好手,不过是能以一敌十而已。 而这些人先是忙着砍杀匠人,匠人们就算是毫无反抗之力,可是双臂挥刀,连续一个多时辰的砍杀,就是铁人,也会疲惫!何况是这些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能坚持如此之久,还能悍然杀向自己。这份毅力和坚持,自己都开始有些佩服了。 但是人终究不是神! 在千夫长的喝令之下,悍不畏死的凉军精锐们,用弯刀,用血肉,终于还是堪堪抵住了这群魔鬼般的对手的推进。 七名将自己的队长,那位代号小二的队长护在中心的好手,半数已经是半跪在地,以刀驻地支撑着身体了。口中更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几乎透支了全部体力的汉子们,腿脚已经跟不上马刀砍出去的速度了。 八人的小阵随着体力的快速消退,顿时出现了些松动。终于让凉军拉开了些距离。 后方窥视良久的手握骑弓的凉卒,几乎是本能的就松开拉弦的右手。凉人惯用的长箭,如闪电般的扑向了十数步外的敌人。 面对突如起来的变故,被护在中间的小二依旧是一脸不慌不忙的表情。只见他霍然抬手将两柄有些豁口了的马刀电射而出。 两柄长刀带着轻微的破音嘶鸣,一柄直射向在外围百余步外指挥的那名千夫长。另一柄却是射向了正在外围张弓搭箭的军卒们。 飞出的长刀速度极快,一名正在拉弓的凉军只觉的胸前一阵清凉,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胸口插着的那柄没至刀柄的马刀在巨大惯性的推动之下,又刺破了身后不远处的一名军卒的皮甲和骨肉。 一刀之威力,恐怖如斯! 那千夫长正得意于麾下勇士挡住了八名一品高手的合力冲击,突然警兆顿生,本能的一矮身,整个躯体如弹簧般的后仰倒贴在马背之上。 只觉得面部一阵寒风彪过,身后一骑军卒躲避不及,被一刀惯胸,带飞了数十步,才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惨叫声才姗姗来迟的在千夫长的耳朵里响了起来。 第701章 鱼死网未破 “二品高手!”千夫长的心里一阵后怕。脑子里闪电般的闪出了这种可能。 待到翻回身端坐在了马背上的身体顿时又是一阵阵的发寒。 而那位被麾下护在核心的小二甩出了两柄马刀之后,双手自后背一探,竟然迅疾无比的摸出了两节短棍,两端对准一砸,一卡,一转之下,赫然是拼成了一杆长枪来。 黑色的枪尖上映照着火光点点,显得分外的凶残逼人,如张口欲饮人血的蛟龙一般。 顺手舞动起来,枪尖顿时划出了一个两丈方圆的圆弧出来,恰好将身边七人全部护在了抢影之下。那些闪电般射来的长箭,这才堪堪撞上那道枪影,纷纷被挑落开来。 “队长威武!”七名麾下一见队长随手抛出的长刀,就有如此威猛之势,顿是生出了一分力气般的齐声大喝道。 “放箭,放箭!”那名死里逃生的千夫长摸了一把冷汗之后,一挥手,放声吼叫道。仿佛见到了最可怕的魔鬼一般。 数十名飘在外围的凉军士卒一听主将的喝令,顿时开始连珠般的将手中的长箭抛射出去。 长箭虽是汹涌,但是那道枪影似乎更加强劲。使得长箭在枪影之前,并不能寸进分毫。而是纷纷在枪影之下被四处弹飞。 护在千夫长身边的百余骑也没有在做壁上观,而是纷纷举弓搭箭。更多的长箭骤雨般扑向了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防护圈。 压力陡然增加了数倍,让挥动长枪的小二似乎也有些吃力起来。 “队长,不要护着我等,可径直去击杀贼酋。”最贴近身边的一人见队长防护起来越发的吃力,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口中急声劝道。 但是身后的队长并没有放松一丝一毫的防守力度。 只是护卫圈之内精疲力竭了的七名麾下,眼神中神采明亮了瞬间,再次的暗淡了下去。 队长的意思明白的很,不过是想靠着自己的暂时防护,让自己等人好恢复一丝体力。但是凉军在侧,岂肯如自己所愿。 果不其然,凉军那位千夫长在震惊之后,便再次挥动右臂。在长箭不断攒射的前提之下,原本好不容易脱离了短兵相接的凉军们又在百夫长们的喝令声中逼了上来。 “今日杀贼,已是尽兴。某先走一步!”小二身边靠的最近的那名属下眼见凉军再次紧逼了上来,当即强提了一口气,挺刀冲出了防护圈外,和刚刚冲到近前的两名凉军军卒就杀到了一起。 虽是入了品级的高手,但怎奈体力早已经耗尽,不过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右手中的马刀捅进了一名两军的胸膛后,左右刀堪堪举起,便觉腹部一阵冰冷。 低头看时,却是一柄弯刀已经透腹而过。 身后的几名袍泽,也再也不愿在队长的护佑之下,做无用的喘息,也接连冲出...... 十四柄马刀挥动不过片刻,便失去了翻飞的动力! 看着七人鱼死网破般的最后疯狂,那名千夫不禁微微点头。 但是也紧紧只是点头而已,眼光却是紧紧放在了仅存的一人身上。身为入了品级的好手,自然是知晓武道一途上再升一级的难处。 一个二品的高手,可比两名一品高手的威胁要大的多! “兄弟们先走,待某杀了此獠就来!”那小二眼见麾下齐齐发疯了般的冲向了距离最近的凉军,不过片刻,便全部身死的过程。脸上毫无波澜的表情依旧未变。 只是口中一吸一吐之间,似乎将胸中浊气尽数吐出了一般。一声轻吟,算是送兄弟们上路的最好的安魂调。 一声喝罢,手中长枪气势再变。一改之前一味防守的姿态,一杆长枪抖动虚化,如一片枪林一般。 星星点点得枪尖如梨花,如杏花般的带着寒冷的光芒,搅碎了数名刚刚靠近了的凉军。血浪飞洒,火光炽烈。 长枪一击建功,那持枪的身影向前跨进一大步! 骇的那位端坐再马背之上的千夫长一阵阵的目眩神疑。 “这就是二品的威力吗?”千夫长,独自喃喃自语,已经顾不上喝止被杀意逼的再次后退的胯下骏马。 麾下的凉军军卒,也被这阵阵能直接搅碎弯刀和身躯的威能恐怖的长枪激发起了胸中潜藏已久的凶性。倒下了数人,立即就有十数人填了上去。 军卒倒下,十夫长上前! 十夫长的皮甲和身躯化作血雨后,百夫长挺刀挡了上去。 十数名百夫长不过半个时辰便伤亡过半! 那杆长枪的锐气却依旧能连连破甲! 八百凉军,战到此时,伤亡变得惨烈起来。阵亡的人数已经直线攀升到了将近两百人! 而恐怖的是,先前的一百余人击杀的不过数十人。 刚刚身死的七人合力击杀也不过七十余。 剩余将近百人的伤亡,都是眼前这一人,一枪,在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内所为! “来人可敢通报姓名?”凉军的千夫长,跨马立在圈外三百步外,对着正在挥枪杀戮的对手,冷声喝道。此时大地上响起了一阵微微的震颤。久经沙场的千夫长心中明白,这是大都城内的骑兵已经到了。 “某乃大雍军中一无名之辈。”小二闻声,枪影陡然一滞。停在了一名百夫长的喉间。 那百夫长瞪圆了双眼,手中的弯刀早已经被丢在了一旁,双手无力的攥住眼前的枪杆。口中赫...赫...的嘶喊声不成语调。 长枪的主人,此时才略微转头,向着千夫长发出声音的方位冷声回道。 “既是一军主将,可敢上前一战!”一声怒喝,在冷声之后,接踵而至。如一声闷雷一般。震的那千夫长口中一甜,一股腥臊之物赫然冲出胸腔。但是被千夫长强压了下去。 勉强保持住了身形不动,只是再一次挥手向前。身后百骑顿时分出半数,驱马向前,眼前密集的下了马背的凉军,闻听身后的响声,顿时如水般分向两边,让出了一道三十余步宽的正面。 五十骑汹涌加速,狠狠的向着那道持枪的单薄人影撞了过去。 第702章 此枪无名 面对汹涌如浪涛般冲撞上来的骑兵,那单手持枪的小二,脸上也是全无惧色。 抬起眼睛撇了一眼正前方百余步外的那名千夫长,脚下不退反进,竟是主动迎着那五十骑兵的锋芒撞了上去。 一枪一人,借着前冲的气势,竟然在短短的十余步长的距离上就将速度加到了双腿能达到的极致。就在与撞上来的骑兵的骏马相撞的瞬间,那小二迅即无比的凭空拔高了五尺有余。 居高临下的一枪横扫下数人之后,不待身体下落,右脚在空空的战马马背上一个借力,身体再次腾空而起。 冲在最前方的凉骑,高大战马马背上身躯微微前倾的骑兵们,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就是胸腹间如遭重锤。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自己的耳中。 而长枪再次探出的时候枪头再次瞬间刺透了紧跟上来,只来得及举起弯刀,尚未有机会砍下来的数名凉军的咽喉。 接着就是鲜血喷涌,尸体落马,战马继续前冲...... 没有了主人的战马,不过是冲过数十步后,便停下了马蹄,在原地打起了转来。一连十余骑凉卒的落马,让瞬间多出来的十余匹战马,将本就不算宽阔的通道,重新又堵了个严严实实。 后至的骑兵,本就没有将马速加到战阵冲锋的速度,此时被战马一堵,松散的小阵型顿时就更加松懈了下来。连微弱的速度优势也几乎损失殆尽。 十数凉军军卒落马之后,五十骑前冲的杀意和气势便消散于无形。 场面上只剩下一片混乱和映照在火光里的紧紧被围在核心的一人一枪了。 千夫长借着火光,远远的看着场面上的变故。 原本有十成把握,能击杀这位浑身已经红透了的敌人的冲锋。兴奋的期待紧紧维持了片刻,兴奋也就变成了失望。 甚至让这名千夫长在心中开始动摇了起来:凭着自己麾下这八百骑兵,真的能耗死眼前着明显有些封魔了的敌人吗? 千夫长心中的动摇,并没有影响到对手的动作。 那持枪的对手当然没有就此停手。 手中长枪如一条龙莽一般的继续前探,脚下步伐也没有丝毫停顿。 目标也极为明显的直奔那观战的凉军千夫长而去。 所过之处,凉军人马无不是断肢与鲜血飞溅。由于速度极快,挡在身前的凉军多数尚未有反应,便死伤倒地枕藉一片了。外围的手持骑弓的凉卒们当然也就更加难以瞄准那位恐怖的杀神了。 ...... 从五十人放火,到黑衣人仅存队长一人坚持到此时,前后持续不过是两个时辰的时间。大都城内,见到火光冲天以及接到牧场看护的凉军骑探来报,再到骑兵出城,前来驰援。时间也尽够用了。 小二一人一枪,一往无前的准备击杀这位凉军首领的最后时刻,异变顿生。 脚下躺了一地的凉军尸体的小二,手中长枪距离千夫长不过二十余步时,身后大都城的方向传来了阵阵震撼大地的奔腾声。 却是大都城内的大队骑兵在急速的接近。听马蹄的声势,距离已经不到数里了。 一身武艺刚刚破入一品的凉军千夫长,一退再退,此时胯下马已经被放弃了。千伏长自己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愿意在麾下面前,为了活命,再三的后退。 眼中的那位孤身一人的对手的长枪的枪尖还在稳步的接近自己的咽喉。 似乎下一个片刻之后,自己就能嗅到哪杆长枪上带有的,沾满了自己麾下勇士鲜血的血腥味。 但是哪杆不急不徐的的长枪却是地面震颤传来的瞬间,停下了逼近的趋势。 紧接着,在千夫长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声长啸,几乎同时喷发而出。 那些幸存的不足两百人的汉人工匠们,已经被遗忘了一般的,全部蹲在火光中瑟瑟发抖。其中有两名老者,被身边的匠人们有意无意的护在了中间。 此时那位几乎是怀着誓杀千夫长之心的小二,在一声长啸之后,竟然停下了逼向千夫长的脚步,猛然回身,瞬间就盯上了那两位被护在中心了的年老匠人。 只见单手一抖长枪,挑起了一柄凉军丢落在地的弯刀。 探出右手轻轻接住后,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就惯足了内力再次抛射了出去。 “住手!” “啊!” 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喝和两声齐齐响起的惨叫,同时响了起来。 响声过后,一道身着铁甲的壮硕身影,踏着凉军的马背跃进了这个不算大的包围圈中。距离小二不过数步距离。 “拜见海日古大人。”那位壮硕的凉将一声怒喝刚刚出口,一双眼睛还在愤怒的盯着那两名被一刀钉死在一起的年老匠人的时候,凉军守护牧场的千夫长匆忙便上前,恭恭敬敬的拜见道。 至于眼前的那位恐怖的敌人,在这位海日古大人面前,是绝对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了。 因为这位海日古大人,早在数年之前,跟随达日阿赤大人南下平定乌云部叛乱的时候,一身武艺修为就已经突破了三品。如今将近十年过去,虽是再没有什么际遇,但是武道修为传说已经达到了三品巅峰! “你很好!此枪何名?”海日古收回目光,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年纪不过三旬的对手。口中冷冷的问道。 此言一出,那位躬身下拜后,刚刚起身的千夫长,心中大骇。如此年轻,竟然是三品高手!若是今日不死,假以时日,必是军中一员不可多得得冲锋陷阵的猛将。 “此枪如某一般,具是无名之辈。废话少说,想要知道什么,就凭手上功夫来问见真章吧。”小二张口回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果然是鹰巢的风格。不过这一次竟然舍得葬送了这么一位年轻的三品高手。也不知道该夸奖那位南朝的小皇帝是大手笔好,还是骂他暴殄天物的好! 不过不管如何,今日你就留在这里陪你那些已是孤魂野鬼了的同伴们吧!”海日古对于对手的蔑视,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只是一字一顿的缓缓而言,似乎是在宣判眼前这位有些年轻的对手的命运一般。 第703章 断魂 将近十余年前就已经是凉骑千夫长的海日古,对于南朝的这个只闻其名,少见其形的神秘组织,当然是打过不止一次“交道”的。 而且能让这位三品巅峰高手,赞一声很好!最起码也得是相同品级的高手。 眼前的这道身影和这杆枪,在海日古将近三十年的疆场厮杀的经历中似乎有些似曾相识。但是三十年中,自己战阵之上会过多少高手,自己也是记不清楚了。 火光暗淡下去之后,夜色渐渐消散了些。厮杀了半夜的小二,先是双臂微微有些倦怠,缓缓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后,举起手中今夜已经痛饮了无数凉军鲜血的长枪。 一改刚刚单手持枪的姿势,双手郑重无比的斜握在枪杆之上。周身的气势也在缓缓增长。 长枪毫无征兆的随着奔行起来了的身躯,猛然探出! 因为自己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位突兀出现在眼前的对手的危险了。只有抢先出招,才有可能占到一丝先机。 海日古的脸色冷峻起来,一扬手,一柄和普通凉卒一般无二的弯刀已经斜指向前,牢牢锁定了对手。 火光的余烬中,数百凉骑水波般的向后退去。将一片宽阔的场地留了出来。 而那位本想留下观战的凉军千夫长也在海日古的眼神示意之下,匆匆前去接引援军大队骑兵去了。 “好胆量。”面对主动前奔出枪的对手,海日古长声喝道。 因为弯刀锁定的对手,气机起伏却不紊乱。出手依旧还是以抢得先机为主。并没有因为对手远比自己强大而生出退缩之意。 让刚刚感受道通天杀意后,飞身下马,内力惯足双腿之后,疾奔了十余里路程赶到现场的海日古没有哪怕是片刻的回复气机的机会。当然,小二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也是厮杀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紧接着就直面这位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武道修为已经达到三品巅峰的对手。 长喝声尚未消散,一杆如暴雨般闪出无数枪头的长枪便急速的扎到了面前。在海日古瞪圆了的眼睛里,如漆黑的闪着幽幽之色的催命之刃。 周围的凉军军卒们只听到一声铿锵闷响,接着就是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那闪出的无数枪头,被一柄弯刀一击之下,精准的劈中了已经显出原型的枪尖。 轻轻一刀抵住了长枪的进击之后,海日古的招式并没有用尽,接着就是一个顺杆直销。带出的摩擦之音,直刺人的耳朵。 小二先是向前扎出的长枪猛然一顿,然后脚下的步伐也紧跟着紊乱了起来。 原本右手抖动枪尾,左手虚握着枪杆。在长枪受阻的瞬间,双手本能紧握起枪杆。 握紧了长枪之后,代号小二的队长双臂上顿时就感受到一阵阵强烈的酸麻感。 这在双臂酸麻的瞬间,那柄抵住了长枪全部势能的弯刀,又急速的顺着枪杆向自己怀中削了过来。 顾不上恢复双臂的异常,只能是凭着肌肉的记忆,小二握枪尾的右手,猛然一拧枪杆。六尺长枪顿时一分为二。 身躯一个侧闪,左手上的半截枪尖却是接着逆着弯刀的来向,猛然下压,堪堪止住了弯刀的削砍。 右手上的枪柄后端,却是没有了阻挡,随即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猛砸。目标正是海日古的门面。这一招若是砸的实了,就算是铁打的脑袋恐怕也会留下一道豁口。 但是一招砸下之后,右臂上传来的更加剧烈的麻木感,让小二心里明白,这一招意料之中的落在了空处。 耳中轻微的破空声又起,一道如铁鞭般的鞭腿带着侧飞起来的壮硕的身躯,已经重重的踢在了下压住弯刀的枪尖侧面。 巨大的力道,让半截短棍闪电般反弹回来,砸在了自己的腰眼上。 小二精瘦的身躯,如风筝般的倒飞处数十步。挣扎着以一枪一棍支撑着起身时,喉咙一甜,扬首又喷出一道血箭来。 低头看麻木了的双臂时,双手的虎口也已经被震裂。 “能经受本将全力一击,而筋骨尚未全断,也算是不错了。可惜了一条铁打的好汉了。怎么样,现在可以说说,这杆枪唤作何名了吗!”海日古一刀一腿,不过是两招,便将同时三品高手的对手击成重伤。 表情依旧是冷淡至极的问道。似乎只是对这杆长枪颇有兴趣。而对这位三品的高手反倒是兴趣缺缺。 “何必废话,再出招就是。”那位四肢完好,内腑已经被巨力震的移位重伤的小二,晃悠悠的挣扎着立住了身形,抬头不屑的向着海日古吐了一口口中的血谈之后,左手枪尖虚虚一指后笑道。 “一心求死吗?好!本将今日就成全了你。”海日古皱眉微微动怒道。 语出手动,弯刀起。 只是一招最简单的力劈华山。正面劈向了晃晃悠悠的对手。 小二本能的举枪格挡。拆作两截短棍的长枪,只能堪堪架住弯刀。双腿已经被巨大的力道压的紧绷到了极致一般。 海日古一刀劈下后,右腿又是一个前踹。正好踢在了小二的腰眼上。 小二双臂正架住了弯刀,绷紧了的双腿和双臂,尚且还能支撑,但是腰身已经不堪重负了。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却是腰骨已经断裂。 双臂猛然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轰然倒了下去。 “如何?”海日古嘶哑着喉咙,桀桀笑问道。似乎是在享受着猎物倒在自己面前的快感一般。 “他日,总会有一人手持断魂取你狗命!”小二惨然一笑,口中溢出的大口大口的鲜血,让语句显得有些断断续续。苍白的笑容里,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 因为小二的脑海中闪现出那间茅草屋外,一片苍翠的疏林间,停着的那架牛车边,有一名身高才及车轮的生的虎头虎脑的少年。 以及少年身后,眉眼清秀的一脸温柔的女子。 “师妹,师兄不能保护你了。”一声叹息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第704章 余波 “一群废物!本汗的一千熟练制弩的工匠何在?那护卫的八百骑兵难道是摆设不成?竟然防不住区区一百余人的突袭,自己还折损了小半人马!更可笑的是杀了名三品高手就来请功? 将那负责护卫的千夫长枭首,头颅送回部族,以作惩戒。”大都城内的王庭金帐中,大可汗阿迪亚得知自己几乎重视到无以复加的秘密仿造弩箭的牧场被突袭,工匠损失殆尽之后,怒气自然是抑制不住的爆发了出来。 但是照例只是招了丞相那钦一人,入金帐议事。 面对海日古送上来的明显有请功意味的军报,更是冷笑连连的当场就宣判了那名算是自己心腹一派的千夫长的命运。 至于说斩杀一品高手七人,三品高手一人的“功绩”,在阿迪亚的心里,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要知道单单是那数千护凌军中,哪一位百夫长不是入了品级的高手?至于二三品,护陵军中就有数名三品高手的千夫长! “大可汗息怒,这不过是南朝小皇帝对于扎那半年前南下牵制南朝潼关以及汝州驻军的反应而已。 工匠死了,我们还可以再征召。以阿拉格这半年来的剿匪成绩看,目前还不宜大规模的与南朝兵戎相见。” 丞相那钦老态毕现。但是思维依旧清晰。也不管大可汗如何的咆哮,震怒。只是平静的说完自己的建议之后,就闭口不言了。全然没有多少要给大可汗顺气,销火的意思。 ...... 一百余埋下的暗桩以及抽调自大都城周围州县的七名入了品级的高手,再加上一名三品高手的损失,也不过是通过一卷小小的薄纸片,就传回了数千里之外的长安城。 长安城内,鹰巢新的总部驻地内,一身灰衣的鹰首定定的看了片刻。思绪不由自主的就回想起自己当年收留的这位孤儿。那一身武艺也几乎是得自自己的倾囊相授。 大开大合的招式中,总有些自己当年在军阵之上的痕迹。 而十年之前,年不过弱冠的他用数年积攒下来的所有功绩,换自己自由的情景似乎就在眼前。自己是答应了的,但是数年之后,自己又食言了...... 只有看到结果的时候,才有些后悔于自己竟然十用一纸家书的方式,就打破了那个小小的茅屋内持续了数年的平静。或许,这样的结果,自己当初也是料想到了的。 只是自己身不由己的选择了视而不见罢了。 如今斯人已去,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位守在琼州,不肯出岛一步的女子昵?该如何面对义子身后,那仅有的身高尚未高过车轮的骨血昵...... 付出了惨重的损失之后,成果,自然也是达到了预期。 千余名已经熟悉了弩机和弩箭制作的工匠伤亡殆尽,数座仓库里的制弩制箭的材料,被付之一炬。特别是两名最主要的负责督造的大匠的身亡,让北凉王庭再想造出合格的弩机和弩箭,最起码也要推迟数年。 这还不算鹰巢的杀戮,对于那些身在凉地辅助过,或者十准备辅助凉人的汉人们在心理上的震慑。 对于那些身在凉人弯刀阴影下的汉人工匠们来说,如此的同族杀戮虽是有些残忍,但是对于大雍治下的百姓们来说,这样的杀戮显然还是合理的。 愣神的功夫稍稍有些久。 终于在长出了一口浊气之后,起身往原来的府衙而去。 此时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防御河套骑兵和扩建长安城两项事务之上的皇帝赵崇,面对鹰首送来的消息,自然是面有得色。 半年之前的那场小范围的议事中,自己虽是支持了内阁的首辅和兵部尚书的意见,但是心底深处,对于那位姚大公子因为出兵建议被否时的痛心疾首,是心有戚戚的。 毕竟由于长安城内朝廷的无动于衷,使得河套内的那位王爷调集了重兵,对河西走廊之内的五千西军老骑卒进行了反复和长时间的打击。 虽然李文朗没有次次上报损失,但是境况,身在长安城内的自己也是能想象的到的。 这一次,鹰巢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此次行动也算是替自己顺了一口气。顺便也让那位雄心勃勃的大可汗让十万薛怯卫全部丢掉骑弓,换上骑弩的打算暂时的破灭了。 要知道,如今的大雍骑兵,在武备同等的情况下,战力和凉骑相比还是稍逊一筹的。整个边军骑兵中,能成建制和凉骑正面厮杀,而不落下风的,也仅仅只有拆分之前的一万西军老营。 至于当年的青龙,朱雀两卫轻骑,其中的老骑卒自是战力不俗,但是加上扩充的新卒,成建制的厮杀上就略显不足了。当然白虎卫这样的重甲骑兵,是不能以轻骑兵的标准来看的。 而凉军中,在那位大可汗的麾下,还有一只已经恢复到数千骑兵力的比之薛怯卫还要更加精锐悍勇的护凌军。 更加令大雍君臣担忧的是,根据埋藏在河北的鹰眼暗桩秘密传回的情报,这数千护凌军已经大部分换装了射程不逊于大雍骑兵手中骑弩射程的仿造骑弩。 其中弩箭选用的是比北凉军中惯用的长箭箭簇更小一号的箭簇,只是箭杆另行选配了而已。这也是因为北凉缺少生铁,才不能像大雍全军使用纯铁弩箭。 “此次行动,虽耗时半年之久,但是好在是暂时成功毁去了北凉造弩,造箭的希望。派出的鹰抓骑士,无一生还吗?那就按照惯例抚恤。至于大都周围,鹰巢骨干力量的缺失,也要加紧委派新人接手。 以如今北凉面对的局势来看,无论是大都还是河套内的那位王爷,似乎谁都不想再与我大雍发生大战了。如此,雍凉之间的那一纸和议怕是要起到些作用了。 如此对于鹰巢向北发展的目标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赵崇扬了扬手中的纸片,对着立在一旁,只开口说了寥寥数语的灰衣鹰首道。 “属下遵命。”灰衣鹰首躬身应诺之后,缓缓退去。 第705章 女儿红 初冬时分,一架毫不起眼的牛车,缓缓行走在赶往长安城的官道之上。和周围或是华丽,或是神骏的马车和拉车的骏马相比,牛与车都显得有些寒酸。 坐在车架上赶车的是一位年轻的妇人。 一脸的倦意,看得出是赶了很久的远途。但是一双眼睛清亮的很,充满了倔强和决绝。神情也肃穆的很,看不出内心的悲喜来。 只有当车棚里探出一个小脑袋,露出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口中不断的询问一些不着天际的奇怪问题时,女子才会流露出丝丝母性的怜悯和温柔。 官道是重新修整过不过数年的宽阔大道。牛车行走其间也平稳的很。 大道上空旷的很,只有哒哒的老牛啼声不紧不慢的响着。 “娘亲,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长安昵?长安城真的比襄阳城还大吗?”牛车并不算完整的车棚里,一个小脑袋也在啼声里伸了出来,努力的贴近了车架前面半坐着的赶车的女子,也就是自己的母亲问道。 “安儿,娘亲听你爹爹说,长安城是天底下最大的城池了。我们再有几日就能到了。”赶车的女子随口回道。似乎是一路上已经回答过无数次了一般。 “我们刚刚出琼州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了,娘亲的几日时间,怎么就这么久昵?”也许是这一路上的困顿,和无聊,让少年口中有反反复复问不完的话。 “这回真的只有几日了,听你爹爹说,过了襄阳,距离长安就不远了。我们过了襄阳已经有几日了啊。”女子柔声细语的回道。连半点的不耐也没有。 “那我们去长安城做什么昵?孩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出远门昵。”那少年一点也没有消停的意思,反正官道平坦,牛车也稳得很。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说些闲话,时间似乎就能过的快点一般。 “娘亲送安儿去寻你爹爹的爹爹啊。”赶车的女子依旧是温柔的回道。但是声音里分明已经有了一丝不舍。 “爹爹的爹爹,不就是爷爷吗?为什么孩儿从来没有见过爷爷昵?”少年依旧是不依不饶的问道。 “娘亲送你去寻的人是你爹爹的爹爹,也是娘亲的爹爹,但不是你的爷爷。”女子目光里,陡然多出了许多复杂的神色。 “为何......”那少年还想要继续追问,却被女子罕见的打断了道:“不要问为何,等安儿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 牛车继续前行,这一日傍晚时分,一座关城遥遥在望。 及至关下,却见包砖的拱门头上嵌了一块巨匾,上面刻着斗大的“武关”两字。 关门前,有十数军卒,持枪跨刀,在关门前执勤,顺便也检查往来的客商和行人的过关文牒。 执勤的军卒们查看的极为仔细,因为过了武关,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和长安城,几乎就在眼前了。 女子自然是没有通关文牒的。但是这千里迢迢的一路走来,似乎一路上都极为顺利。这全是因为她手中有一块腰牌。 正当女子准备用上孩子爹爹临行前留下的那块腰牌的时候,一名军卒抬眼向牛车往来。接着就大步上前,一直到了牛车前,几乎碰上牛角的距离上,才停下了脚步。 “老爷吩咐小人在此地迎接小姐公子。请跟我进关。”军卒躬身抱拳,对着赶车的女子行了一个大礼之后,顺手递上了一块腰牌。 女子只是看了一眼,便跳下马车,将缰绳交给了来人,自己却是钻入车棚里,陪着那名少年不再言语了。 军卒也不以为意。接过了缰绳,跨坐上了车架,右手一抖缰绳,便驾着牛车穿门洞而过。 出武关外,不过二十里,就是青云驿。 赶车的军卒,径直将牛车赶下了官道,看样子是准备入宿驿站了。 青云驿最好的一个小院内,军卒跳下牛车后,将温顺的水牛,卸了枷锁,栓在了门外的拴马桩上,准备唤驿卒们前来牵进专门供大牲口过夜的骡马圈。 然后不待女子和少年下车,就快步离开了。 “这位赶车的将军好奇怪啊。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个地方昵?娘亲,这里是什么地方啊?”那少年见军卒离开后,大着胆子当先跳下了车棚,打量了一圈小院之后回身扶了一下准备下车的娘亲。 “秋娘,这就是晏安吗?有六岁了吧?算起来,我不是个称职的爷爷哦。”母子两人刚刚下了牛车,一道灰衣身影的老者便度着步子,自小院里的正房里迎了出来。一脸慈祥的问道。 “秋娘拜见义父。安儿,给你爹爹的义父见个礼。”这女子却正是隐居琼州数年了的韩秋娘。这位名叫安儿的少年,自然就是她和师兄的孩子了。 “这坛酒,师兄留了七年。师兄收到义父家书之日,才饮了半坛。今日特请义父饮之。”韩秋娘怀中抱着一个精致的酒坛道。 “哦?此酒名叫女儿红。乃是为父当年在祖宅院内亲手埋下。当年埋下了十八坛,此乃是为父家乡的风俗:生了女儿,便要埋下此酒,以待女儿出阁之时宴请宾客。 待到家破之后十数年,再去寻时,只得了一坛。”灰衣老者接过酒坛,声音嘶哑的说道。 说完伸手拍开封酒的泥封,一仰脖子,便痛饮起来。似乎是不愿意再回忆起家中往事。 “即是如此,此酒该是花雕!”韩秋娘眼睛微红道。 “为父今日饮之,乃是女儿红的滋味!”灰衣老者摇了摇头道。说完一挥手,像是要和刚刚被这坛酒唤起的记忆作别一般。 “秋娘,这又是何苦?为父的一纸家书,算是害了你师兄了。你何苦再千里迢迢的将安儿送来这是非之地?”灰衣的身影,一手抓着酒坛,一手扶起正要行礼的母子两人。 口中低声的叹息了一声。 “师兄已经去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那里有什么主见,无非是按照师兄临行前的吩咐行事罢了。还请义父成全。”韩秋娘又是盈盈一拜道。 第706章 夜会巨贾 “这牛车?”灰衣老者准备转身进正房时,一瞥院内的牛车,不禁一愣。那车轴似乎有些不对。当即有些犹豫的问道。 “师兄留给安儿的。说是义父一见便知。”韩秋娘微微惨笑。 “原来如此。”灰衣老者闻言,驱步向牛车走去,伸出右手在车轴一边猛然发力,然后收臂一抽。 铿锵一声,一杆丈余的长枪便攥在了手中。老人眼神一变。喃喃问道:“可知你师兄北上之时,为何留此枪不用?” “师兄临行前说此枪乃是义父所赠,此次北上乃是行机密之事,不宜带此等惹人眼目的长兵。只是寻铁匠临时打造了一杆可拆卸为两截的短枪随身而已。”韩秋娘据实回答道。 “此枪名为断魂,乃是为父当年沙场征战时所用。 罢了,就依了你师兄之意。为父就亲自再教安儿十年枪法!”灰衣老者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缓缓伸出右掌温柔的抚摸着断魂。 掌心从枪杆抚到枪尖的锋刃处。良久才低声道。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说给身边那位年纪不过六七岁,见到自己么猛然从车轴内取出断魂后,惊讶与好奇挤满了一脸的孩子听。 “如此秋娘代师兄谢过义父。”韩秋娘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少年躬身一拜。 灰衣老者没有伸手去扶,而是立身如松,右手倒提长枪,坦然受了一礼。 拜谢过后,韩秋娘伸手抚了抚因为兴奋而睁大了眼睛全然忘记了旅途辛苦的少年,轻声道:“安儿先去里屋休息,娘亲稍后就来。” 那少年乖巧的应声后,便往里屋去了。 不见了幼子,面对灰衣老者,韩秋娘漠然良久。 对于自己来说,十年内,接连失去了两位自己最在乎的人。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柔弱的心已经在瞬间变的如死灰一般了。若不是还有两个孩子牵挂,或许自己这一次就不只是给师兄垒一座空空的衣冠冢了。 灰衣老者收起长枪,重新插回了车轴之内。然后又对立在身边不语的韩秋娘道:“此来关中,可还有其他什么打算?不如就留在长安?” “多谢义父好意。安儿送到此地,秋娘也就放心了。有义父教导,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秋娘想就此别过,去寻已经成了董家儿郎的孩子。 这十年来,也不知他过的可好。哪怕就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就好。若是有可能,远远的守着几年,就再回这关中来。” 韩秋娘眼中神色复杂。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狠下心来要远离安儿的痛苦,还是九年不见长子的悲哀。只觉得心中微微泛出些酸楚和苦涩! “也罢,想去就去罢。当年为父带你入门,也是有不得已之处。如今这门中之事,为父尚且能做得了主了。你若是想见董家之子,只怕还得去长安城了。” 灰衣老者对于这些往事,自然是清楚的。此时如此一说,倒是让韩秋娘的心中又生出些窃喜来。 韩秋娘心中清楚的很,眼前这位灰衣老者,自己的义父,执掌鹰巢已经数年。能如此说,不仅说明鹰巢或者说是朝廷对于董家后人已经没有多大的敌意了。 当年那位年轻天子的一诺也算是值千金了。那些忠勇的董家护卫,用自己的鲜血,还是给主人换得了一条生路。 而且作为鹰首得义父此言还等于是隐约的告诉了自己,董家的那位大小姐,很有可能就带着子侄,定居在了长安! 如此,自己也就不用在心里再做取舍了。 见韩秋娘意会之后的低头不语,灰衣老者自是明白的。 当即也就没有继续再问诸多的琐事,而是安排这对一路风尘仆仆赶了数千里路的母子,先行住下了。自己缓缓出了院子,回了隔壁相距不远的别院了。 今夜,除了要见一见义子之子和义女之外,还有一名已经名满天下了的商贾,值得自己亲自等上一等。 ...... 青山驿乃是武关出关后的第一驿,加之在群山夹峙之中的武关道上,有一块相对开阔的平坦之地,所以驿站的规模自然不算小。 靠着背后自荆襄入关中的必经之路----武关,和往来其中的行人和商旅,渐渐的以驿站为中心,竟然形成了一个颇为繁华的小镇来。这也和武关乃是军备要地,一般商旅行人,多不得歇在关内的规定有极大的关系。 和韩秋娘的牛车几乎同时过关的还有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光是运货的大车就排出了两三里地。押送货物的家丁也有数十人之多。加上车夫,伙计等人数不下百人。 一辆辆的大车之上,码放整齐的全都是酒坛,“极品东阳”四个字极为醒目。每辆大车边上都插着振威镖局的镖旗,车队前后两辆车架上还插有镖局内价码第二高的“飞”字镖旗。 带队的客商是一名胖胖的中年汉子。慈眉善目的极为讨喜。加上过关的文牒齐全,又有振威镖局的镖旗在,所以过关化石极为顺利的。 车队过了武关,行不过二十里,便寻了下官道的小路,往那座依着青山驿的小镇去了。就看样子今晚是准备在此地歇脚了。 大队人马包下了数座小院,人马货物全都仔细小心的安顿完毕后,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那位带队的中年男子独自一人,在客房内,叫了寄到小菜,刚吃的饱了肚子,还没有来的急让小二门上楼收拾碗碟,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大掌柜可歇息了?小人乃是青山驿内一名打杂的驿卒。我家主人得知有一批极品东阳酒路过,特谴小人前来有请大掌柜移驾一叙。”随后一道平和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哦?你家主人和某家相识否?”中年男子一脸狐疑的问道。 “大掌柜何须多问,还是亲自走一趟的好,不然这“飞”字镖旗,也不能保证这些东阳酒能走出这条武关道,到达关中的。”门外的声音不紧不慢的继续道。 第707章 釜底抽薪 中年男子脸色顿时一阵变换不停。自己的冬阳酒自琼州偶遇当朝天子,得天子赞誉了一句好酒之后,这冬阳酒已经在大雍风靡了数年。 不仅产量极大,品种也衍生出了十余种。从一文钱一碗的普通货色到二十两银子一坛的极品,应有尽有。 这极品冬阳酒的酒坛可是固定大小的,每坛不过是五斤,折算下来每斤需银四两!不得不说,在市井小民门看来,已经算得上是天价了。 但这也只是黄河以南的价格,若是运到河北,价格可就要再翻一番的。 至于酒的销路,自己更是在十年不到的时间里,将之卖到岭南,临安,蜀中,甚至是荆襄等地。但是这酿酒的方子却是只有自己一人知晓。酿酒的酒坊也只设在了临安一处。 就连琼州的老店也都停止了酿造。 其余各地,就全靠每年定时派遣伙计管家等得力人选压货前往了。 有了这些产业,如今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年那般没见过市面的村居酒馆的掌柜了。凭着旗下的极品冬阳酒的价格,已经请的起名动蜀中的振威镖局的镖师们一路保驾护航了。 这一次为了给一名关中的贵人送货,更是请了两面振威镖局中价码第二高的“飞”字旗压阵了。据说这“飞”字镖旗,在关中依旧可以通行大小关卡而不会被有意刁难。 至于价码第一的镖旗,听说自振威镖局创立以来,还尚未用过一次! 听到来人这般口气,自然不像只是一句威胁之言。而且大雍治下的驿站,除了运转客商之外,还有一个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内情,那就是无论是驿丞还是驿卒,大多都是鹰巢中人。 这来人自称驿卒,其口中所说的主人,也多半是那个秘密组织中的一位当权者了。 看来自己今日是不得不走一遭了。 这鹰巢虽特殊,但是坊间倒也没有怎么听说过其有什么劣迹。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好过分担心的。 想明白了这些,中年男子当即也不再犹豫。 打开房门后,来人微微一笑,便不再开口,只是在前引路。似乎自己的反应,早在对方的意料之中了一般。 来人在驿站之内轻车熟路的拐了几次内部的小道,走了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便在一座别院门前停了下来。然后一推门,作了个请的姿势,目送中年男子跨了进去后,就悄然离开了。 刚掩上门,一道灰衣身影悄然出现在小院内的阴暗处。 “大掌柜这一次怎么有闲暇亲自压货来了?”灰衣老者,声音变得有些嘶哑的问道。 中年男子闻言神情一震,连忙转过身来,只觉得被对方拿眼睛一瞥,浑身便如置身冰窖一般。 掌柜略微收敛下心神后,当即躬身回道:“回将军的话,小人此次随队前来,只是想看一看关中的长安城。” “哦!果真如此?不是因为此行押送的全部都是极品冬阳酒?”灰衣老者调笑着继续问道。 “回将军,此次押送的虽然全都是极品冬阳酒,但也不是非得小人亲自走一趟不可的,小人此行,最主要的却是想看一看关中一带,特别是长安城内的贵人们,是否还需要小人的村酿。” 中年商队掌柜压低了身段,小声的回道。一问一答之间,被逼视时,浑身冰冷的感觉已经恢复了一些。 凭着这么多年的见识,这位大雍境内身价最丰的酒肆掌柜,几乎能断定眼前这位灰衣人的身份定然是极为不一般的。所以尽管心里有些反感对方的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但是态度还是放到了最低。 “大掌柜,还是商人本色啊。到了这里,还不愿意说说心里话吗? 也好,既然大掌柜的不愿意说,那么本将就提醒提醒如何? 这批酒水,大掌柜当真只是想运到关中而已,而不是继续北上,运往环州?如今的环州,可是距离北凉王庭钦封的南面王的驻地不远了。” 灰衣人见眼前的这位商贾,虽态度恭敬有余,但却不愿吐露真言时,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是细声慢气的反问道。 “将军此言何意?小人这批酒水,就算是运去环州交易,好像也是不违背朝廷禁令的。”掌柜的小声回道。 “大掌柜所言极是。此举不仅不违背朝廷禁令,相反的,朝廷还准备鼓励商贾向北交易这些北凉治下的汉民们日常所需之物。所以今夜,本将才会约见大掌柜。”灰衣人对于面前这位商贾言语中的软对抗,毫不在意。 反而是话锋一转,似乎是准备说说今夜相招的原因了。 掌柜的低头不语,似乎是在示意对方继续。 “大掌柜此行不仅请了振威镖局的镖师护送,还特意请了两面“飞”字镖旗。可谓是下足了本钱啊。本将倒是对这冬阳酒的配方和酿造颇感兴趣。不知道大掌柜的可愿教我? 当然了,本将也不会强人所难,只要掌柜肯教,本将保证贵号,在大雍治下的绝对安全。往后也就不用再费银钱,去请镖局护送了。” 灰衣人见掌柜沉默,于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这......”掌柜的听到此时,终于是明白了对方心思所在了。不绝心中涌起一丝苦楚。这酒方乃是自己保证冬阳酒独一无二的秘法。 岂能如此轻易交给外人。可是若是自己说出个不字,一想到眼前灰衣人的背景,阵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好在对方开出的条件,还算有些诚意。 “好,小人答应就是。”中年掌柜楞了半响,还是没有勇气回绝。 “冬阳酒虽分等级,相信酿造之法定然是大同小异,既然如此,掌柜的何不在此将配方用料默出,本将先看一看是否有需要修改之处。”灰衣人这一句话说完,掌柜又是一愣。 但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正房里,笔墨早已经备好。 中年掌柜提笔疾书,不过是片刻,配方所需的配料,主料便已经写完。灰衣老者在一旁刚看到主料,便出声打断道:“此处须改动一番。这主料定要用上粟米小麦。” 第708章 白驹过隙 自永平十年起,持续了数十年的雍凉战事,终于在大雍自东至两淮,西至关中陇右的数千里对峙一线上驻扎了将近三十万边军,以及边军身后数十万各州县备军之后,开始趋向宁静。 当然这种宁静也只是相对而言,至于这数千里对峙线上几乎每月都会发生的探马之间小规模的相遇,甚至是厮杀,相对于双方驻守在边境的数十万计的大军来说,几乎是可以忽略的了。 至于大雍朝廷和驻守河套的北凉王庭可以册封的南面王阿拉格之间,发生在茫茫千里的河西走廊之上的反复争夺和厮杀,则被大雍朝廷和北凉王庭双方极为默契的置之不闻了。 似乎这场持续不断的驱赶和反驱赶,压缩和反压缩,双方损失数以千计的残酷至极的争斗,是一场不存在的战争一般。 李文朗留在关中单独设营的五千老西军骑卒,在关中一地名义上的最高军政大佬的亲自操持下以每两年一批,每批千骑的速度,被陆续的送出了关中。 当最后一批千骑老骑卒跨上战马,北上河西走廊,当起了马匪之后,几乎已经没有了具体实权的姚元兴骤然感觉到了一阵阵的轻松惬意。 想来自己头上虚挂着的主政关中的职衔,算是可以摘下来,向个皇帝交差了吧。 ...... 和平时期的时间总是过的太快。哪怕这种和平只是暂时的。 经过工部户部以及朝廷上的那位已经年过三旬的天子不遗余力的财力人力上的支持,经过十余年的营造,长安城再一次的展现出了天下雄城的辉煌与气象。 而生活在大雍之下,长安城中的市井小民们,也算是享受到了十余年的安定。 十年的安定足以让长安城内的那些个王公贵族们忘记了渭水之滨当年西军老卒以及玄武步卒们血战厮杀时洒下的斑斑血迹。 河滨的处处风景秀丽之地,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了无数的馆舍别院。 亭台楼阁之上,春来碧水生的时候,总是有着数不尽的俊男淑女流连忘返。 前人有诗云: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诚不欺人也! 而这众多的馆舍之中,最近数年里,风头最盛的当然要数的紧靠着渭水河畔,以丝竹清悦而名满长安城的青馆了。 长安城中的一众大小纨绔,公子王孙,乃至自诩风流的迁客骚人,特别是标榜诗书传家的文官二代中,无一例外的都已能入青馆远远听过那位从来不以正容示人的馆主人的丝竹声引以为荣。 更不要说那些入过馆主的别院里的幸运儿了。 “姑姑,侄儿已经十八岁了,为什么就不能出去闯荡一番?”就是这样的馆舍后院之内,一名年轻人却是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年轻人身躯挺拔,只看皮囊,也算的上是长安城中王孙公子中第一等的风流倜傥模样。 身处的这座别院,正是渭水河边名满长安的青馆,而且是最令年轻俊彦们艳羡的青馆内院。 “怎么?姑姑这里是留不住泉儿了吗?”年轻人的身边,一名看面容最多不过三旬年纪的美妇人故意板着脸调笑着问道,话中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姑姑!泉儿自是不愿意离开姑姑的。但是男儿有志,岂能一辈子在这高墙深院之中? 泉儿只是想要出门闯荡一番,朝廷近些年虽无兵事,但是北凉虎视在侧,双方和议之后,各自舔舐了这么多年的伤口,也该是到了快要刀兵相见的时候了。 泉儿这十几年学成的文武艺,不正好可以货与帝王家吗?” 年轻人言辞之间,对于立志边关建功立业,自然是一脸的向往。 “泉儿还是想要投身军旅吗?此事姑姑绝不能应允。”美妇人听到朝廷以及兵事之时,脸色一变,口中决然的打断道。 气氛一时间变的有些僵硬。妇人闭上眼楞了半响。像是回忆起许多不愿意忆及的往事。良久之后,才又睁眼继续开口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姑姑托人寻了一杆欧阳大匠亲自打造的梨花枪。 刚刚陈师亲自取了回来。” 年轻人闻言,一脸喜色,当即扶着妇人,便要往侧院去看那杆姑姑口中的梨花枪。 侧院并不远,院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几间厢房,大部分的面积都被开辟成了一座缩小了的演武场。场边两排武器架上插满了刀枪剑戟等一应十八般兵器。 寻常时候妇人极少来此。所以只有几位老人,带着年轻公子和一众家丁护院时常在内熬炼武艺而已。 今日年轻人拉着妇人前来,场内倒是正好无人。只有一名年约五旬,身材健硕的老人在场边,双手摸娑着一杆长枪。 见妇人前来,连忙放起手中的长枪,上前见礼道:“老奴见过小姐,见过小主人。” “陈师不必客气。”妇人微笑着伸出手去,亲自扶起了躬身的老人道。 “这杆就是欧阳大匠亲自打造的梨花枪吗?”那位年轻人,只是点了点头,就算是回了老人的见礼,然后就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步,单手拔出架上那杆眼前这位健硕老人刚刚放回位置上长枪问道。 “回小主人,正是此枪。老奴刚刚端详了半晌,果真是一杆好枪。不说枪杆如何,单是这枪尖枪刃,用的都是老奴平生仅见的好料,好工艺!比之当年董将军手中的兵刃要好上何止一筹!” 老人直起了身体之后,对于年轻人的毛躁并无半点的异样表情。只是一脸艳羡得意的微笑道。口中的赞叹也是虔诚无比。 “果然是好枪!带小爷我武上一回!”年轻的俊俏公子双手抚上枪身,便再也不舍得松开了。 寒光在这位公子哥的手中片片散开,锋锐如雪的枪尖,雪白如梨花般的绽放开来。看的妇人一时之间失了神。 老人爷右手不自觉地抚起下颚的长须,不住的点起头来。 “小姐,该是放小主人出去闯荡一番了。小姐当初抱他回来,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为老主人报仇吗?” 第709章 北凉来使 老人突兀的一句话,让微微愣神的看起来年轻的妇人董筠猛然惊醒一般的瞪大了眼睛。 死死的盯着老人看了半响之后,一双瞪大了的眼睛里射出的复杂光芒才缓缓熄灭,继而恢复了平静。 “陈师,您是董家遭逢大难之后,硕果仅存的几位老人了。在你们的心中,可能报仇的愿望更加的迫切。尽管当年,在琼州抱回泉儿的时候我也如你们一般。 但是这十余年来,仇恨在我心里似乎已经熄灭了大半。 现在我只希望泉儿能够平平安安。不想他再重蹈他父亲和董家的覆辙了。 董家两支都能留下血脉,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董筠转过头看向场中双手持枪,兴奋异常的董泉,口中对着老者说话的声音低沉的几乎不为外人所见。 “若真是如此,小姐为何至今不嫁,为何苦心经营,一手创办这座偌大名头的青馆?何必一心结识长安城中的青年才俊们?” 老人内心波澜不惊,经历过无数风霜的脸上更是没有半点的波动。但是口中问出来的话语,却是轻而易举的揭开了眼前身为主人的董筠心中凝结已久,却不愿意面对的执念。 董筠良久无言,场中手持长枪的董泉,身影缭乱间,气息丝毫不乱,并且已经开始收势了。 “老奴半年之前在小主人的手下,就已经走不过五十招了。”老人叹了口气,看着董泉已经收势,似乎是不经意般的在董筠耳边感概道。 “陈师毫不保留?”董筠闻言,眼光蓦然一亮,继而追问道。 “毫无保留!当然,若是老奴以死相拼,小主人也会重伤。”老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便跨步上前,迎向了一口气走了一遍三十六路董家枪的董泉。 刚刚迈开一步,又像是随意道:“老贼南下的消息,小主人已经知道了。” 说完留下董筠一人站在场外,慢慢回味自己的言外之意。 老人自董家军退役之后,一直留在董家,几乎经历过董家最近数十年里的全部重大的变故。当年董先被北凉大可汗雪藏之后,自军中退役时一身武艺不过堪堪破入一品。 往后十数年里,没有军阵厮杀的洗礼,武功自是停滞不前。 十数年前和十数名同袍护着董家老幼一路南逃的路上,以及数十同袍自刎于董先墓前,以换的大雍天子宽宥董家妇孺之后,在为同袍收尸之时,却是毫无征兆的突破了禁锢自己十数年的桎梏。 所以董筠自然明白老人的言下之意意味着什么。 以老人沙场厮杀经验之丰富,毫无实战经验的董泉能在五十招之内取胜,那就只有在大境界上胜出这一个可能了。也就是说刚满十八岁的董泉,一身武艺已经破入了三品! 这在没有名师教导的情况之下,也只能归结于天资妖孽之上了。 这么多年来,这位自己堂哥留下的唯一的骨血的意识中,董家的覆灭全是系在那位董家在北凉王庭里的宿敌那钦身上的。如今听到了老贼南下的消息,如何还能坐得住? “罢了,孩子大了,当然也就管束不住了......”董筠暗自叹息一声,也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聊以安慰的借口罢了。毕竟,董家在那场变故中死去的人们,总是要用鲜血来祭奠的。 自己身为女子,能为董家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 风陵渡口,这座黄河之上不知何时就存在的古渡口,在永平二十一年的春天里,迎来了一队特殊的过渡人。 人数只有三十一人,但是足足有将近百匹神骏的战马代步。 但是令黄河南岸的大雍百姓们惊讶的是,这支只有三十一人的马队,并没有受到防守渡口的大雍水军的攻击。反而大雍的水军还派出战船,连人带马一次就全部给运送到了南岸。 为首一人满头银发,但是眉眼之上,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身后紧跟着的三十骑士,更是个个精悍。一看就是军伍之间,铁血厮杀中提炼出来的精锐! 这一队人马,正是来自北凉王庭的使者。要去往大雍长安城,观摩大雍册封太子的典礼。正使不是别人,正是北凉王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那钦! “前方不远,就是潼关。是继续赶路,今日就过潼关,还是先行扎营。请相爷定夺。”一行人马上岸之后,那钦身后的护卫之中负责那钦南下安全的北凉铁骑万夫张海日古在马背之上沉声问道。 “当然是今日就入潼关! 可惜我儿驻扎在河北的十万铁骑不在身边,否则十万铁骑踏过潼关,只怕南朝的那位端坐深宫的皇帝又要南下狩猎了!”一头白发的那钦哈哈一笑道。 “他日晚辈定当随扎那将军,马踏关中,定然不负老丞相如此雄心。”海日古闻言,胸中蛰伏已久的热血瞬间沸腾起来。 “过了潼关,就不必急着赶路了。顺便看看南朝这些年的变化也好。十年的和议,我北凉虽是已经恢复了三十万铁骑,却是不知南朝如今实力如何了。” 那钦感慨一句之后,放眼远望。半响后又吩咐道。 北凉虽然恢复到了兄弟相争之前拥三十万控弦之士的军力,但是经济上却是越发的吃力起来。 特别是粮食的短缺,似乎一年比一年严重了。 王庭不过是稍微一查就发现了端倪。 似乎是从永平十一年开始,风靡大雍的冬阳酒的完整配方和整个酿造过程,突然出现在了长安城以及河北几座大城的大街小巷。 使得临安酒坊的独家垄断的格局,顿时崩塌了。不仅如此,主料被改成小麦和粟米之后的酿造之法传到了盛产小麦粟米的河北之后,半年之内,河北的酒坊就如雨后春笋般的不断冒了出来。 极品冬阳酒,不过一年,便被北凉治下的汉民们卖到了大都城内! 一时之间,河北冬阳酒价下跌了九成! 极品冬阳酒,五斤一坛的价格在河北不过是二两银子! 如此的行情,让喜爱上南朝冬阳酒的北凉上下无不弹冠相庆。 第710章 十年一剑 作为掌权者的大可汗,阿迪亚心中对于河北之间如此反常之事出现的缘由当然是明白的很。 一纸和议,也只有双方都愿意遵守时,才有效力。若是一方不愿,就不过是一张废纸。 而如此大规模的酿酒,消耗掉的当然是当地海量的粮食。如今凉雍处在和议期,每年都有海量的粮食被大雍的商人们运过黄河,可是一旦南朝停止了供应,这些酒坊怎么可能立即停的下来? 继续酿酒,就要消耗河北已经不够北凉内部果腹的粮食了。 自己的一纸政令,虽然可以控制得住民间,可是那些已经喝惯了冬阳的权贵们怎么可能乖乖听话。这数年来,哪个部族里没有几座酿酒的作坊! 如此境况治下,丞相那钦提出的乘南朝此次举办太子弱冠礼的机会,亲自走一趟,亲眼看一看南朝如今的国力,就不难被大可汗批准了。 一行三十一人,在风陵渡口上岸之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见一彪人马呼啸而至。领头一人,身上甲胄和随从并无特别明显的区别。但做为军伍中厮混了数十年的老军人,海日古还是看出了些细微的不同来。 这彪人马虽然数量也是不多,不过五十余骑,但是那领头的骑士看甲胄和马刀刀鞘的制式,分明是一名都指挥使级别的将军。 这在南朝军中,特别是骑兵的建制里面,已经算的上是位置极高了。 寻常军伍中人,可能终其一生也不过跨过那道不过是可领千骑的千夫长级别的坎。 来骑虽甲胄兵刃精良,但是胯下战马在海日古的眼睛里就有些不堪了。最好的一匹正是那领头骑士胯下的战马,看品质也不过是和北凉铁骑的寻常骑卒胯下战马相当。 如此级别的都指挥使,坐骑也不过如此。如此的骑兵,又怎能和北凉铁骑争锋沙场? 或许是这十余年来,王庭禁售战马的严令,已经让当年颇有些让北凉骑兵忌惮的南朝边军四卫中的骑兵们,已经退化到如此地步了。想到这里海日古心中暗自鄙夷不已。 但是来人并不停顿,而是距离老远的时候,便缓缓减速。待到身边随从慢下速度后,当先那员南朝将领,一挥手,止住了身后的骑兵。自己一骑上前,高声道:“前方和时北凉使臣?” “正是,来者何人?”海日古微微一夹马腹部,上前数步,也大声回问道。 “某奉司马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北凉使臣过潼关。若诸位就是,还请北凉使臣,出示符节文牒。”来人闻言,再次回应道。 海日古回头一望,之间那钦微微点头。虽然脸上有些不耐,还是照做了。 双方简单的交流之后,两支人马一前一后,径直往潼关而去。 过了潼关,长安就几乎在望了。但是那钦却开始慢慢悠悠的开始缓步向前了。 ...... 大雍新营建的皇宫,位置正在圣朝大明宫的旧址之上。 一座座巍峨的宫殿遮天蔽日。 对于一向极少注重这些的赵崇在十年前,突然独断专行大兴土木,营造宫室的时候,满朝文武表面上一片哗然。但是肯出言反对的几乎没有一人。 就连孟杰也只是看着朝廷疯狂调运蜀中物资。 源源不断的钱粮自蜀中转运至关中,然后在数万百姓们组成的营造大军的口中,被消耗一空。 也正是如此,数年之内,破败的关中,没有出现饿殍,风雪中的长安城内外,没有出现一例冻毙的流民。这才让那些自诩时刻将民间疾苦放在心间的文人墨客们回过神来。 皇家如此大兴土木,不过是想给新纳入龙旗治下的关中百姓们送上一条活路。也给坚决迁都长安的大雍稳定住关中乃至天下的人心。 大雍的稳定,换来的是百姓们十年的安宁! 黄昏时分,皇帝的寝殿内,赵崇手中握着的是一本刚刚被那位手握批红之权的女官因为不敢擅专而转递过来的奏折。 至于内容,连水寒珊也不敢擅自写下批语的当然称得上是军国大事了。 “孟阁老这十年确实劳苦功高。只是这辞呈,朕却是不能答应。”赵崇喃喃自语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殿内厚重的帷幔和烛影之间。 “如何?”赵崇放下手中的奏本,轻声问了一句。好像是那道身影的到来,早就在意料之中一般。 “回陛下,北凉使者已经过了风陵渡!主使那钦,身边只带了三十名护卫。 只是前日过了潼关至今,两日间三十一骑只走了五十里。”来人一身灰衣,显出身形后,嘶哑的声音便响在了赵崇的耳边。 “好!既然如此,也不必催促,鹰眼一定不可放松,必须要做到时时监视。”赵崇一语之后,便不再出言。灰衣老人也再次鬼魅般的退了出去。 ...... 长安水边,一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田庄之中,一座篱笆扎起的小院内,一名年约十六的少年在晨光中,裸着脊背,挥汗如雨。手中赫然也是一杆长枪,婉转如游龙一般。 一名年约四旬的妇人,依在门前,看的眼神迷乱。 这正是千里迢迢定居长安城外已经十年了的韩秋娘母子。这处田庄周围两百余亩上好的水田,也已经在孙晏安名下数年了。 安排好这一切,对于鹰巢来说,几乎没有半点麻烦。 “嗯,很不错。十年之间,能连至如此,极为不易了。放到江湖上,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手了。”灰衣老人每次出现,都几乎时无声无息的。 韩秋娘母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此,只是这次还是惊讶不已。 因为灰衣老人开口夸赞,还是十年来的第一次! “些师爷夸奖。”孙晏安此时正好走完一整套枪法,双手收住长枪,定下了身体后,向着灰衣老人躬身谢道。 “义父今日......”韩秋娘没来由的心底突突一跳。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见灰衣老人双目射出闪电一般的精光。看向缓缓走上前来的孙晏安缓缓道:“十年苦练,到了该出枪的时候了。” 第711章 关中好春色 过了潼关,关中的春天几乎是扑面而来,那钦一行三十一骑自北凉大都南下的使团,也渐渐除去了出发时披在身上的狐裘。说不尽的轻快和解脱。 数千里路的风尘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位早已经年过古稀的老人的精气神。 宽阔的驿道,以及三十里一座的驿站,合官道两边,目视可及的原野上,成群的牛羊。让那钦一路走,一路感叹。关中易手,不过十几年,当年在北凉马蹄治下时,可不是这般的欣欣向荣! 这南朝的经营之法果然不是北凉王庭里的那帮权贵们可以做得的。南朝关中仅仅十余年就显示出的富庶也果然不是苦寒的北凉能够比拟的。 王庭就算是目前尚且控制着河北之地,奴役了千万的汉民,但是北凉王庭似乎从来没有在经济上感觉到宽裕过。 或许自己在王庭之上,打压的那帮汉臣抬不起头来的局面,也应该适当的放松一点了。毕竟当年的那个可以和自己抗衡的董家已经烟消云散十余年了。 “以将军的眼光来看,这南朝如今的实力如何?如今的南朝边军能否经受的住我北凉铁骑的弯刀和箭簇的冲击?”第三日晚间,那钦一行就近露宿于官道附近的一座背风的坡下时,轻笑着向一直跟在身边的海日古问道。 海日古微微楞了一瞬间,随即笑道:“丞相大人说笑了,我等入潼关至此,不过三日,这一路所见,用南朝汉人的话说,恐怕连南朝治下的九牛一毛都还没有看到。 末将又岂能以此作凭据,轻易言战事胜负?” “哈哈哈,将军此言差矣。殊不知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做:‘窥一斑而知全豹’。我等这几日虽只观得这一地的风貌,这原野之上牛羊成全,可见百姓还是富足的。 想来南朝再王庭休兵的这十余年里,还是恢复了元气! 凉雍之争,双方所拼的实力,可不仅仅是战场上的胜败。更重要的还要看大军身后,各自的百姓们默默支撑的韧性。”那钦似乎感慨颇多的对着这位一路负责保护自己安全的军中猛将哈哈一笑道。 对于将军明显是不想多言的敷衍之语,显然并不满意。 “丞相所言极是,但似乎有些过于夸大了南朝百姓所谓的韧性了。 我北凉虽苦寒,但多悍勇之士。南朝虽富庶,但是军中缺好马。就算是有百姓的支持,又如何能依仗步卒,对抗铁骑,韧性再好,在锋利的弯刀面前,也不过是徒劳。” 海日古见那钦有追问之意,蹙起眉头,一双牛眼和粗粝的眉毛在粗犷的脸上皱起了一道道沟壑。似乎是有些不忿于那钦话语里偏向看好南朝的腔调。 “那以将军之意,我北凉铁骑又到了秋来即可南下打草谷的时候了吗?”那钦仿佛没看见海日古脸上的表情,当即追问道。 “若是南朝边军骑兵的坐骑都如这五十骑一般,那末将以为我北凉当真是可以尝试再次南下了。当然,若是王庭能够驱使阿拉格先行南下,就最好不过了。可惜,那废物的精力偏偏被那河西走廊上的马匪给吸引去了大半。 末将听说,那河西走廊的匪患至今未有好转,那位王爷谴往西域去的数万铁骑,这十余年来,虽有轮换,不过似乎也有些不稳了。”海日古目视了一番前来“迎接”自己的那一队在自己刚刚过了潼关后,无缝衔接上来的南朝骑兵的营地后,先是不无鄙夷的回道。 接着说到被河西走廊上持续了十年的匪患折磨的焦头烂额而几乎再难以举兵南下的阿拉格时,分明又有些遗憾。 “将军之言,甚合我意。”那钦望着已经搭建好了的军帐,哈哈一笑道。说完也不等海日古出声,便摆了摆手,翻身下马进了自己的军帐。 海日古自然也不再停留,也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甩给了身边的凉卒,也跨步进了紧靠在那钦军帐边上,属于自己的军帐。 夜色陡然降临,目视所及,除了宿营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就只有天穹间点缀着的星光了。 距离凉营不过百步,就是接替了驻守潼关的司马英部,前来迎接凉使的五十骑玄武卫探马的营地。 大雍边军的军制,向来是十伍一都百人,无论步骑,或者是步卒中的探马营,皆是如此。这队前来替换迎接凉使的正是驻扎在长安城外的玄武卫中的探马营。 领军之人年过三旬,看刀鞘的样式,不过是一名都指挥。乃是十年前那一场大战过后,由于玄武卫老卒的损失惨重,而临时从蜀中王浩然部抽调而来的探马营伍长孙绍。 如今已经升任都指挥的孙绍,原本麾下应该有百人,两百匹战马。但是此次只带了五十骑,而且临行前,胯下的主马还全部被勒令留在了营中。这就让麾下的崽子们几乎是埋怨了一路。 这辅马平日里只能用来替换着赶路,若是想要疾驰奔袭,就差多了意思。及至接到了凉使之后,在看到对方胯下的神骏非凡的战马时,就连孙绍自己都有些觉的胯下辅马实在是有些寒碜了。 更可气的是这支凉人使团,明明有好马,但是行路的速度却徐徐缓缓的令人发指。 今日一日才行了不过十里,那主使一路兴致极高,但凡遇上道边目力所及的村庄,都要上前歇歇马,打打坐! “这哪里是使团,分明是观光团!按照这般赶路的速度,没有月余,只怕是到不了长安城下的了。”孙绍身边一名军卒,愤愤的嘟囔道。 ...... 但是那钦似乎毫无察觉般的依旧使缓缓而行。 潼关至长安城下,不过两百余里的宽阔官道,那钦足足走了二十余日后,才堪堪抵达距离长安城外最近的京兆驿以东二十里处。 两队人马稍稍休憩片刻之后,随着那钦的一个眼神,海日古会意后,一挥右臂。 凉人使团的三十一骑猛然加速。 第712章 长安少年 三十一匹好马撒开四蹄,片刻便将速度提到了最快。等到跟在使团身后的孙绍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两队人马的距离已经被拉开了里许。 加上胯下辅马爆发力实在差强人意,在那钦等人故意加速下,一时之间距离越拉越大。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在京兆驿前,孙绍以及五十骑麾下们气喘吁吁,驱马一路奔了二十里后,才追上早已经在京兆驿前好整以暇的等待了许久了的那钦等人。 而此时距离京兆驿不远的那处田庄里,韩秋娘望着幼子书案上留下的简略留言,久久无言。 内心的挣扎和苦楚,也只有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够慢慢咀嚼回味! 一面是师兄的血仇,一面是初长成的幼子。 虽然自己在决定赶着牛车远赴关中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当真到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猝不及防,虽然自己母子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待了十年! 子报父仇,似乎是天经地义之事。连身份特殊的义父也没有明言反对。自己身为妻子,又能如何阻止? 但是母亲的身份让自己心中又有千般万般的不舍和不愿。 不舍幼子冒险,更不愿自己十几年辛苦守住,刚刚长成的幼子再走上父辈的老路,手上再沾染血腥! 哪怕是杀夫仇人的血,也是不愿。 可是自己却在母子相守的最后一个夜晚,安静的聆听着儿子收拾行装,手提断魂,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又闭上房门! 自己甚至能听到儿子手持狼毫,笔尖在纸上游弋时的极为轻微的摩擦声! 那时的自己,内心仿佛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一般的发出了最强健的跳动声。 自己的嘴巴似乎也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一般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哪怕是最轻微的一声挽留! 直到清晨时分,眼光落在了拿到手上的那张薄薄的,寥寥数字的告别笺上时,那片最轻薄的纸笺却如利剑一般的刺伤了自己的心脏! 无独有偶,韩秋娘每隔几日总要路过的那座青馆的侧院里,似乎也少了一位年轻人每日清晨必不可少的呼喝声!再一次的重伤了以为母亲最柔软的心。 而风韵犹存的董筠只是一脸复杂的望着已经人去房空了的侄儿的房间。 ...... 在百姓眼中,大雍最神秘的组织,当之无愧的就是那个传说中只听命于皇家的鹰巢了。 而鹰巢中人,也不是人人都是神秘,最起码那些在大雍治下的普通驿站里的驿卒驿丞就几乎是明面上的人手。之所以让人觉得神秘,无非是鹰巢中那些留在北凉治下的暗桩以及大雍之下无孔不入的渗透能力,和那位最为神秘的鹰首了。 灰衣人的身份,姓名,来自那里,武艺修为如何?几乎无人知晓! 而鹰巢坐落在长安的衙门,有幸入内的外人,更是寥寥。 “如何?”灰衣老者此时端坐在鹰巢的衙门内。听到有麾下前来的脚步声,听准了脚步刚刚准备跨进厅堂的时候,微微睁开了些眯着的眼睛,缓缓问道。 “回鹰首大人,凉人入京兆驿前,果然放了数只信鹰。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只射下了一半的数量。得几管密信在此,请大人过目。”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上前回道。 说罢双手递上了一个小巧的托盘,上面整齐的放着四枚几乎一样的火漆蜡封了一端的细小竹管。 “这些个凉蛮,倒也是善于学习的。连我军中传递密信的火漆蜡封都学会了!”灰衣老人举手捡起一枚竹管,仔细的端详了半响后调侃道。但似乎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只是调侃的语气,让锦衣中年人暗自松了口气。看来眼前的这位,对于自己此次的表现,还算是满意的。 至于调侃之语,自己那里敢乱接话头。不过是放下托盘,躬身退出了厅堂之后,才转身离去。 等到这四枚竹管被递送到赵崇手中时,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 赵崇手上微微用力,片刻便将之全部捏开。取出的四片小小的纸笺,举目视之,却见纸上寥寥数语,几乎是一式四份般的一般无二。 “听说鹰巢在渭水南岸买了座田庄。还养起了一对母子。说起来可真是羡慕那田庄中的小子。可以得鹰首的十年授艺。 说起来,朕这个亲传弟子,师傅您也没有如此的费过心力吧。”赵崇一眼扫过这四份堪称绝密的情报。口中却是慢悠悠的说起了另外一件几乎不相干的事情来。 “不敢隐瞒陛下,田庄乃是老奴私产。至于其中所住母子两人,其实陛下也都是见过的。 只是陛下所言老奴费心力不公一事,老奴却有些异议。陛下的天资和身边的资源,自是常人不可比拟。 加上老奴这一身的修为,对于陛下而言,只适合于用作打地基阶段的参考之用。而皇家的心法和功法,无疑才是陛下薄发阶段更好的选择。 所以老奴这一身所学,就只能传衣钵于这位天资尚可的徒孙了。”灰衣老人对于天子今日反常的言及两人间不为外人所知的师徒关系,还是颇为惊讶的。 反而是对于天子所言的田庄一事以及私养着韩秋娘母子一事,倒是半点也不意外。 因为当年,自己购买田庄之时,就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十年授艺,当然也就不可能不被天子看在眼里了。 “哈哈哈,朕不过是戏言罢了。鹰首大人不必细究。 以鹰首看来,那钦老贼在这鹰信之上,不知可有奸计?”赵崇哈哈哈一笑后,便不再纠结于田庄之事,而是反问了一句正事。 “老奴以为,单从这四枚密信所言之事一致上看,倒有九分可信。那钦老贼如此,为的恐怕只是为了保证自己二十日所见,能够上达北凉王庭之上。 至于我大雍边军故意做出的缺马一事,恐怕那钦老贼参加了太子的弱冠礼后,在回程时还会再细加探查的。” 灰衣老人徐徐言道。 第713章 兄弟阋墙 “即是如此,老贼于我大雍的用处,算是用尽了。倒是可以让鹰爪骑士们放开保护了。如此一来,朕倒是有些好奇,这长安城外刚刚离家的两位年轻人,能按捺的住手中长枪几日时间了。” 赵崇微微点头,算是对鹰首所言做了肯定。 灰衣老人闻言,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也就躬身领命了。 因为老人心中清楚的很,无论是董家的那位少年,还是自己的徒孙,两人的一身武艺不过三品,想要击杀北凉使团中的正使和那位武艺不俗,出身北凉军中的护卫首领,难度无疑是极大的。 但是有些事情,有些机会,十年的等待,也可能只有一次!错过了这一次,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 大雍由于最近十年的安定,国力恢复的极快。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此次的太子弱冠礼,虽然没有准备大办,但是周边曾经的属国们却不约而同的派出了高规格的使臣前来。 使得负责接待的京兆驿一时间人满为患。 这其中除了和大雍约为兄弟之国的北凉派来的使团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遇,分得了一座占地最广,装饰最豪华的院子以外,其余属国们的待遇就要差上许多了。 当年被接纳之后,全部落迁往大理故地的乌云部,也不出意外的派出了以老迈不堪的大长老为首的使团。最让几乎同时到达长安的大理国使臣不满的是两个使团竟然被安置在了同一个院内。 两个相互之间争夺生存空间十数年的对手同在一个院内,那里能够安然处之! 两个使团之间的矛盾最终激化到了几乎动武的地步时,终于惊动了负责此次太子弱冠典礼接待工作的蜀王赵和了。 大雍对于这些前来观礼的各国使团,还是颇为重视的。在收到各属国的国书之后,虽然典礼的程序规格没有提升,但是主持工作的大臣,由原来的礼部属官改为了礼部的主管尚书。 所以不仅重新指派了礼部左侍郎亲自主持具体工作,更是拉出了朝廷刚刚册封,自琼州登陆至今唯一获封的王爷坐镇,统领礼部尚书全权负责此次典礼。 当得知是大理国和乌云部的使臣矛盾激化的消息之后,这位初次被委以国事的蜀王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但是令这位年轻的蜀王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刚刚召集了两方主使,准备详细询问之时,王府门外,就响起了一片:“恭迎太子”的声音。 紧接着一向待自己和蔼亲善的长兄赵业,便一脸肃容的出现在自己王府的会客大厅之前了。 “见过太子殿下!”赵和一见太子驾临,当即迎出大厅,躬身行礼拜道。 身后两名使者更是赶紧跟着跪拜行礼。 “请起。”赵业不过是笼统的回应了一句。便脚不停步的进了大厅,自顾自的在主位上坐定。眼光一扫跟了进来的三人,半响后才带着几分明显的愠怒开口道:“再过几日便是本宫的弱冠典礼。 我朝新定,虽不事铺张。但是相应的礼数,却是丝毫马虎不得的。二弟此次得父皇青眼,全权负责此事。为何却发生了两方使团在驿馆之内几乎刀兵相向之事? 当真是给我朝涨了脸面!” 两位使臣一听上国太子如此,心中顿时惴惴不安起来。倒是陪坐在客位的蜀王赵和一脸的难以置信。 蜀王虽年轻,但是对于两国使臣在侧的场合下,太子毫不掩饰的,矛头直指自己的指责,似乎在瞬间便明白了太子的用意。当即起身,拱手回道:“回太子,臣弟也是刚刚闻讯。第一时间便召集了两家使臣前来,准备调解......” “调解......?我朝身为宗主之国,蜀王身为身份尊贵的王爵,这等小事还需调解?”赵和的回话尚未说完,便被一脸不耐的太子挥手打断。 “那依太子之意,此事该当如何处置?”赵和面对毫无往日亲和意味的太子,如此不耐的当场打断自己的回话后,脸色数变。但是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了心中升起的怒意后,缓缓问道。 声音里明显已经有些僵硬了。 “当然时依照礼部现有的接待属国的规制来办!立即驱逐乌云部所谓的使臣。”太子撇了一眼站在堂下低头不语的乌云部大长老,毫无顾忌的言道。 “这......”乌云部大长老斯钦都日猛然抬头,但是瞬间,眼神里难以置信的神色便被一片温顺所代替。 “蜀王最好能秉公办事。若是对本宫所言有异议,可先向老成持重的礼部尚书仔细询问清楚。问问我朝属国之中可有乌云国? 身为蜀王,就千万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是随意就可以擅自接见蛮夷小邦使者的!”太子见斯钦都日的反应之后,又接着开口道。语气之中,将乌云国的国“字”故意咬的极重。 对于使者在侧的乌云部,似乎也全然没有一丝的尊重。 太子说完这些,起身就走。丢下厅堂里的三人,脸上神情各异。 “恭送太子殿下。”大理国使臣见太子起身,连忙一脸笑意的送道。 蜀王赵和眼色阴晴不定,虽也起身相送。但是回过头后,看向大理使臣的神色分明也带上了愠怒。 “蜀王如无他事,小臣这就告退。”大理国使者,微微躬身行礼,口中告辞之言也就顺理成章了。至于蜀王的愠怒,目前还是可以无视了的。 “请王爷代为向云妃娘娘问好。”斯钦都日当下也不好久留,也躬身请辞道。见蜀王赵和默不作声,不免有些心急。当即又微微轻声道“蜀王切不可意气行事,老奴这就回驿馆腾退馆舍。” 赵和微微点头,望着老态龙钟的斯钦都日颤巍巍的离去的脚步,心中竟生出一股悲愤之意。 难道这帝王家的亲情,就是如此?自己不过是得封了个蜀王,太子往日的和蔼可亲,便瞬间消散于无形了吗。 而自己扪心自问,当真对那个虚无缥缈的位置,有过渴望吗? 第714章 宫中往事 云妃入宫已经十数年了,这十几年的宫中生活,让这位草原上的灵雀早已经看不见当年的半点痕迹。 虽有君王恩宠在,奈何身似离群雁! 一身华贵锦衣之下,只剩下一位时刻小心翼翼的后宫妇人。 但是身为贵妃,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刚刚受封蜀王不久的蜀王府中发生的大事,自然不会不知。得知了东宫气势汹汹的入过王府之后,便立即谴人将年轻的蜀王请进了自己的寝宫。 强咽下一口怒火的蜀王,面对母妃的时候,自还是个温顺的孩子一般。 “和儿,即使如今贵为蜀王,在这长安城中,也会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切记万事要以忍字当先。”云妃目光温柔,看向赵和的目光一如当年篝火边遇见的那位神采飞扬的年轻的大雍天子一般。 当年的大雍天子,年纪也不过如此吧。单单只看眉眼,眼前的儿子和当年在篝火边上拔刀分酒囊时潇洒写意至极的大雍皇帝何其的神似! 如今不过是经过十数年的安定,让年纪相仿的这位蜀王才刚刚从他父皇手中接过第一件差事而已。 相较于当年北部铁骑压境,乌云部危在旦夕之间,大雍天子亲身犯险领军驰援的环境,如今这长安城中算是无比的祥和了。 “可是母妃,太子大哥今日若只是单单辱我一人,孩儿尚能忍受。可是太子辱及乌云部的使者,就是丝毫不将母妃放在眼里了。乌云部虽不曾建国,但其使者几乎每年必来长安,朝拜父皇,奉贡品以示恭顺。 就连父皇也不曾仍真计较过其不曾建国的身份,并让其使臣在朝堂之上和其余属国使臣并列而立。” 赵和一脸倔强的回道。对于太子今日的借题发挥,心中北自己可以压制下去的愤慨之意瞬间就被母妃的一句温柔劝告给全部带了出来。 在母妃面前,仿佛自己永远可以是一个倔强任性的孩子一般。 “辱了母妃的部族又能如何?惯例是惯例,规制是规制。太子今日所言,也不算是无中生有。东宫能说出此言,也是有所凭仗的,毕竟用大雍朝廷的眼光来看,东宫是嫡出长子,后宫有位强势的皇后,两淮间还有一位手握重兵的国舅。 而皇儿,你有什么?不过是一个远在千里之外,在朝臣们看来,只能称作蛮夷的母族!” 云妃叹了口气,对于太子态度的骤然转变,其缘由最是清楚不过了。 见赵和低头不语,云妃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今日之事,确实有些反常。驿馆之中的这等琐事,身在东宫的太子又是如何知晓?” “这,儿臣就不得而知了。今日收到礼部左侍郎禀报之后,儿臣不敢怠慢,自然是火速派人请来了两位使臣前来。两人不过是刚刚到我府中,太子也就到了......”赵和略加回忆后,便缓缓复述道。 “如此说来,礼部在现场的官员,定然也同时将消息传递给了太子。并且连你召见两位使臣之事也在此传递给了东宫。若是通传一次,尚能理解。 但是紧接着又将你召见双方使者之事也传递给东宫,就有些别样的味道了。 东宫到底是东宫,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能让这些个朝臣们,早早的开始用行动来站队了吗!” 云妃见赵和如此,禁不住的自心底生出无限的爱怜和黯然。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到自己自小就目睹了部落中权力争斗而磨练出来的敏锐嗅觉。几乎是在赵和说完事件始末的瞬间,就本能的就察觉到了东宫染指了礼部的味道。 “太子这么早就拉拢朝臣,这一点也不奇怪。但为何要在此事之上与我撕破脸面?这个蜀王也就是个空头王爷的爵位而已。对于地位稳固的东宫何曾能起到半点的威胁?” 赵和依旧有些不解的问道。 “和儿所言有理。但问题就出在你以王爷之尊,接见了乌云部大长老之事上!乌云部虽然交出了几乎全部的战马,但是经过着十数年的休养生息,还是保留着三万余部族骑兵,这些骑兵下了马之后,对于有些人来说,也还是如鲠在喉。 东宫之虑,全在于此! 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我对于乌云部的使者,向来是一律不见的。但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大长老竟然在你开府的第一天,便上门拜见。如此怎么能不让东宫疑心。 如此看来,礼部接待乌云部与大理国使者,使用同等规格之事,并不像母妃先前所想的那样母凭子贵,连带着母妃的娘家也沾了蜀王的光彩。反倒是东宫故意设局的可能更大一些了。” 云妃的嗅觉在经过十年的后宫生活之后,似乎更加的敏锐了。稍加分析,就不难猜出东宫此举的言外之意。但是对于其中,细加推敲之后,才能察觉到的略显不足的布局痕迹,并没有在赵和面前挑破。 因为自己心里明白,目前局面并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或者说,东宫的智囊以及那位皇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或许这只是东宫的临时决断,想要稍稍压制一下蜀王接见母族大长老的举动罢了。 “若是父皇知晓了太子不顾场合,在外使面前公然藐视皇妃母族之后,不知会作何感想。”蜀王赵和在听过母妃的分析之后,冷不丁的恨声道。 一句反问,让云妃一时语塞。 楞了半响之后,才避重就轻一般的劝说道:“乌云部虽有三万精锐,但部族人口稀少,乃是先天不足。没有了战马之后,是不可能占据整个大理国的。 如今不过是仗着朝廷的偏袒,才站稳了一块土地,也只能维持生存而已。往后的结局,怕是逃脱不了分裂的命运......” “难道今日之事,就如此忍下了吗?”赵和依旧心有不甘的问道。 “你父皇是不会因为区区一个乌云部而对太子如何的。更何况,即使陛下有意维护,皇后绝对也会对乌云部下手的。”云妃闭上眼睛,似乎想起来当年自己嫁入大雍时,在那位皇后的强势要求之下,带来丰厚嫁妆的往事。 第715章 风云起 “皇儿可是觉得蜀王进来颇受恩宠?今日之事,虽谋划的还算得当,定然是没有问过太傅孟大人的意见吧?”几乎是在赵和入宫的同时,太子赵业也被皇后请到了宫中。 皇后魏凌烟半躺在软榻上,有些慵懒的看着这位即将行冠礼的长子,大雍朝廷的的储君。 询问的口气和神情丝毫不似云妃那般的谨慎。好似只是在询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琐事一般。 “这点小事,孩儿自是没有惊动太傅大人。不过是稍稍给蜀王娘俩提个醒。不要以为封了个蜀王,就有资本和本太子分庭抗礼了。”太子眉眼间似乎和魏凌烟更为神似。 对于今日独自谋划布局,让自己那位便宜弟弟吃瘪之后的快感还没有消退。回答问话的时候,也就没有细想母后的言外之意了。 “如今东宫的位子稳如泰山,皇儿你又何必为这点小事而不顾场合的指责蜀王。给你父皇留下个兄弟不和的印象,总是不好的。 皇儿定是觉得那乌云部如今尚有三万精锐,一旦和蜀王靠近,蜀王府必然会实力大增吧? 大雍如今养在各州县的备军,就有数十万,就算战力不及边军,但也不是乌合之众。 乌云部有三万精锐又如何?能突破大雍腹地这千里迢迢的数十州县,前来关中吗? 你舅舅目前镇守在两淮一带,手中可不仅仅只有数千重甲白虎卫,可还兼领着十万步卒。可谓是一方柱石了。虽没有过名言表态,但朝堂之上谁不清楚,这就是你东宫在军方最有力的支持者! 若是太子再行今日之事,只怕你父皇就不得不考虑为国舅手中兼领的那十万精锐玄武军步卒委派一员大将统领了。”魏凌烟的见太子似乎没有领会自己的本意。 言辞间就直接了些。 一席话说的赵业心中顿时一惊。 但还是心存侥幸的问道:“今日之事,谅蜀王母子还不敢告到父皇面前。” “若是蜀王母子告到陛下面前,对于你来说反而有利。就怕那云妃忍了,那陛下就只能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此事了。”皇后幽幽一叹,对于宫中那位贵妃,自己可是了解的极深的。 “可是礼部的人已经前来汇报,说是那乌云部的使者已经腾退了馆舍。自行往城中寻客栈栖身了。如此,孩儿在负责授意接待的礼部左侍郎将之重新请回京兆驿?” 赵业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心中已是后悔不已。于是开口试探着问计道。 “万万不可。皇儿你身为大雍储君,岂可如此朝令夕改! 那乌云的使者,驱赶了便驱赶了,认真追究起来也算不得大事。只是皇儿往后行事,一定要深思熟虑。”皇后当即出言否决。 见太子似乎已有悔意,随即也就不再继续纠结于此。而是话锋一转的再次问道:“皇儿可知你父皇为何拜孟阁老为太傅,授业东宫?” “自然是孟阁老乃是当代大儒高徒。无论学问品德具是当世一流。”太子具实回道。 “若论学问,品行,似乎身居临安的姚丞相要更胜一筹吧。”魏凌烟微微一笑。不待太子开口,又继续道:“陛下此举,乃是在向朝野暗示,储君已定,莫作他想而已。 孟阁老身居内阁,权柄威望具是在班朝臣之首,六部虽然各行其事,但是在无论是品级还是权力,都明显都要高上一筹的内阁面前,又岂能同日而语。 皇儿放着这尊大佛不拜,反而将手伸向六部。岂不是舍本逐末吗? 加上陛下如今正春秋鼎盛,你身为储君,亲近太傅自是理所应当,但是暗中结交大臣,会让你父皇作何感想,你可曾考量清楚了?” 皇位一连串的追问,让刚刚平静下来的太子,再次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唉,上了年纪,身子乏的也分外的快了。”见太子已经认识到了自己对错得失,魏凌烟便再次躺在了软榻之上。 ...... 垂拱殿内,赵崇一脸凝重的听着灰衣老人亲自汇报。 随着事件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还原之后,赵冲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鹰首以为,朕这两子也会重蹈前朝开国之君膝下兄弟相争的覆辙吗?”赵崇半眯着眼睛冷不丁的问道。 灰衣老人心中虽是意外,但是面上还是思索了片刻之后,谨慎的开口道:“我朝历来有藩王外放的定例。如今朝中有资格封王的不过是蜀王一人,待到时机成熟,就藩蜀中后,兄弟相争的局面自会解除。” 赵冲闻言,未置可否,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是时候处理乌云部的问题了。免得乌云部里的那位老朽至极的大长老还心存幻想。”灰衣老人退去之后,赵崇独自坐在几案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浊气。 永平二十一年春。 太子弱冠礼毕,大雍吏部尚书突然召见尚滞留在长安城内的大理国使臣。 当即宣布将大理国靠近大雍并且已经实际被乌云部占据了的东川石城建昌两郡一府之地,合并为一州,治所设于东川。 并划归大雍治下。并下令工部立即筹划扩建城池。 并在第一时间向这座新州城委派了各级官吏。 与这些官吏同时到达的还有抽调自边军的五千玄武军步卒,以及抽调自蜀中各州县的一万备军。 五千玄武军驻守州城,一万备军,分散进驻三地。 乌云部十数万部众,顿时被一分为三! 消息一出,随即震动了朝野上下。也惊呆了大理国和乌云部! 宫中的云妃和蜀王赵和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刚刚离开京兆驿的北凉正使那钦闻讯,更是以最快的速度一边上报王庭,一边向大理使者伸出了“友谊”之手。 待到使者归国,大理国上下自然是义愤填膺。 而使者不失时机的拿出了北凉权臣那钦的亲笔保证。大理朝廷也迅速做出了决断。 国中精锐迅速集结,准备一旦雍凉对峙一线有个风吹草动,就举兵北上。 第716章 渡口长枪 那钦一行使团,在拉拢住了大理使臣之后,便放开马蹄,一路向东疾行。 长安距离潼关两百余里的路程,来时走了二十余日,返程时,却不过只用了一日! 有年事已高的那钦亲身示范,麾下三十骑军中精锐,日行两百里,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乘夜色过潼关之后,距离来时的风陵渡口,就不算远了。 虽然是一路疾行,但是到达渡口南岸的时候也已经是暮色深沉了。 “丞相大人,天色已晚,前出打探渡口消息的探马尚未返回。不过按照经验看,只怕渡口的船只已经不肯下河了。不如今夜就在南岸宿营。”海日古望着一片黝黑的河面,有些犹豫的问道。 “将军可曾感觉到身后有些异样?老夫自京兆驿出发时便有些心神不宁。为防止意外,还是尽早过河为好。只要过了河,就算是自己的地界了。安全也才能有保证。” 那钦一脸倦容,只有一双眼睛里精光四射。回头看了看身后,暮色里,数十骑骑士岿然不动。 只有战马因为高速奔驰之后,忍不住喷出的鼻息,蒸腾出一团团白色的热气。初春的风陵渡口的黄昏,阴冷的风直往怀里钻! “异样?”海日古有些疑惑的又望了望河面,映入眼睛里的只有漆黑一片的茫茫水面和呼啸的冷风。 不待这位军中厮混了数十年的老将再次开口,靠近风陵渡方向的官道上响起了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众人定睛看时,却是远远的奔来了两骑。 海日古亲自驱马上前迎住了来骑,不过片刻之后,三骑缓缓驱马返回。 两名刚刚归队的探马沉默的归在了队尾。海日古在那钦的马前停住了坐骑,小声的回道:“探马刚刚回来,前方风陵渡传回的消息,未时之后,渡口就只安排投宿,不放船只下河了。” “扎那接应的骑兵可有消息传来?”那钦闻言,也明白今夜怕是不能强行过河了。但是心中的不安似乎越来越强烈,怕是只有到了河北,汇合了前来接应的一千铁骑,自己才能安心了。 “昨日便已经到了河北,等在风陵渡口以北五十里处。”海日古重复了一遍,昨日就已经汇报过的情况后,忍不住的又开口道:“丞相似乎有些担心身后? 末将倒是不担心南朝如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派人前来为难丞相。” “罢了,既然渡口已经关闭,那就寻个背风处宿营。明日五更拔营过河!”那钦微微摇了摇了头,似乎想将脑子里的那些担忧全部甩出去一般。口中只是随意的吩咐了一声。 对于身边这位负责自己此行安全的老将的自信,全然没有听在耳中。 “准备宿营!”海日古一声令下,刚刚归队的两骑,当即率先驱马冲下了官道。带着众人行了不到数里,便寻到了一处背靠一片树林,面朝官道的空地。 面积虽不算大,但是供数十骑宿营,却是绰绰有余了。 数顶军帐,将丞相那钦的军帐夹在了正中。 当几从篝火升起来的时候,不过才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在四面各留下了两人警戒外,其余凉卒伺候好了战马之后,便围在了篝火边,开始炙烤随身携带的干粮,准备填饱空了一天的肚子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五更时分,三十一骑便早早收拾停当,跨上战马之后,直奔数里外的渡口。 负责松凉使过河的大雍水军的战船,早已经等候在了河边的码头上。 ...... 一杆裹了葛布的长枪背在身后,虽说如今的大雍对于民间私藏兵器,管控的不是十分的严苛。但是如此招摇的背着一杆长枪,招摇过市,还是吸引了不少官道上行人的目光。 孙晏安自从月夜不辞而别之后,就取道长安城东的官道,十数日之前,便过了潼关。面对滚滚黄河,也没有停下脚步。 那钦等人登上北岸时,天色不过刚微微放亮。一行人登上码头后,便马不停蹄的一路北去。 行不过数里,在几不可辨识的荒废的官道上,一道挺拔的身影,猛然挡住了在前方探路的两骑凉卒的马前。 凉骑探马丝毫没有停顿的双双发力驱马。距离不过数十步的时候,马背上的凉卒同时举起了两张弓弦拉成满月状的骑弓。 两枚长箭,在晨光的冷冽中,冰寒而至。 箭簇撕裂空气发出的尖啸声甚至惊动了身后不远的大队人马! 那挡路的身影没有多余的动作,不过是猛然拔出背在身后的那杆裹了数层葛布的长枪。脚下一个滑步的同时双手持枪猛然砸向急速射来的长箭。 两枚急速而至的长箭,尽然齐齐被砸中了箭尾,翻滚着落进了草丛中。 凉卒原本十拿九稳的两支箭矢被轻易的化解之后,那道挺拔且明显年轻的身影没有等在原地守株待兔,而是脚下不停,急速的迎向了两匹奔驰而来的骏马。 凉卒猛然见到几乎是必杀的两枚长箭落空之后,心中顿时大感意外。但也没有多想,胯下战马速度丝毫不减,腰间弯刀早已经擎在了手中。 但是前冲了不过数十步,口中的怪叫声尚未发出,便觉得胸膛间冰凉一片。 两柄弯刀何一杆长枪迎面冲过之后,两名凉卒低头看时,只见胸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中,喷射出大片鲜红滚烫的液体。 而那道年轻身影手中长枪的枪身上裹着的葛布甚至还没有掀开。 探路的凉骑虽然已经倒下,但是骑弓射出的响箭,还是起到了示警的作用。跟在身后不过两里左右的那钦,海日古等人,收到响箭报讯之后,连忙驱马上前。 片刻之后,映入眼帘的不过是两句硬邦邦的尸体,和一名慢条斯理的解着带血葛布的年轻人。 “前方何人?”海日古远远的看了一眼两具倒在路边的尸体上的伤口,眼神微缩。片刻之后收回目光,直视挡路之人,只见年轻人手中渐渐露出真容长枪上,煞气浓重至极。 第717章 兄弟齐心 “不过是无名小卒而已,何劳这位将军相问。”孙晏安手中揭葛布的动作不停,口中谈谈的回道。全然没有将眼前的海日古以及他身后的二十余骑凉军精锐放在眼中。 最后一圈带着凉卒血色的葛布被揭下后,孙晏安双手握枪,随意抖了个枪花。抬头望向一脸肃容的海日古再次开口道:“你只需记住,今日取你性命的这杆枪,名曰断魂!” 海日古原本圆睁的双眼骤然一缩。“断魂”这个名字似乎在那里听过!但是一时之间又回忆不起来。以自己多年的军中经验,不难看出这杆枪乃是沾染过了无数鲜血。 那么能手持此枪的,定然也不会只是如对方口中所言的无名之辈了。 “故弄玄虚。”当即也不再多说废话,海日古口中不屑冷哼一声,然后右手一举。身后立即冲出数骑。远远的张弓搭箭,数枚长箭瞬间激射而出。看来海日古并没有要近身厮杀的意思。 孙晏安面对这数枚长箭,本也不放在眼中。但是有海日古这名已经入三品十数年之久的杀父仇人在侧,自然也不敢太过自负。 当下脚步不停,步伐和手中的一杆长枪配合的极为默契。 断魂的枪尖抖出的残影,瞬间便将疾掠而至的数枚长箭全部笼罩在内。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之后,长箭尽数落地。 孙晏安挡住长箭的同时,身体也在尽力前掠。将自己和那奔出放箭的数骑之间的距离从二十余步,拉近到了数步。 凉骑猛然见骑弓未能奏效,加之对手又迫近到了数步之内,自然是本能的拔出了弯刀,齐齐砍了过去。 那钦端坐在马背上,落在了凉骑的簇拥之中。对于眼前的意外,似乎毫不关心一般。只是听凭海日古在前决断。 面对这杆突兀而来的长枪,海日古一时间竟然没有能看出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全部深浅。 只好让麾下的凉骑上前,先试试对方的斤两了。 但是当麾下数骑拔出弯刀举过头顶之时,海日古的神情骤然一动,眼神也猛然瞟向了右前方的一处茂盛到一人多高的草丛里。 果不其然,海日古眼神瞟向的草丛里,一杆梨花枪激射而出。而跟随长枪之后的是一道同样年轻的身影,飞身坠在长枪之后。目标赫然直指举着弯刀砍向孙晏安,落在最后的那两骑凉卒。 血光乍现,锋利异常的梨花枪斜斜的一连穿透了两名凉卒的身体。鲜血在长枪之后的那道身影单手攥住枪尾,猛然一抽之后,才飙射而出。 两声间隔极短的惨嚎声响起的时候,那道梨花枪已经直奔向了下一位凉卒的后心而去。 正面迎向了凉卒的孙晏安自然速度也不慢,见有了助力后,也没有多想,手中断魂抖动间,三名凉卒的尸体就散落在身边。 不过是片刻,六骑精锐悍勇的凉卒,便全军覆没于两名手持长枪的青年手下。 “原来号称骑战甲天下的北凉铁骑靠的只是依多为胜吗?小爷实在是看不过眼。”这位半道上杀出的年轻人,自然就是渭水河畔的青馆里不辞而别的董泉了。 原本只是伏在路边,但是见海日古的目光射来的瞬间,就知道埋伏已经没有了意义。当机立断的就举枪杀入了战团。 初次出道,就一举击杀了三名凉骑,让从未沾染过血腥的董泉,一时间信心大增。 一招得手之后,反身一脸戏谑的看着海日古,冷声讽刺道。 只是握枪的双手,微微的有些颤抖,只落在了距离极近的孙晏安眼中。 “既然来了,就一起留下吧。”海日古眉头紧皱,面对突然杀出的这位明显是敌非友的年轻人,也不过是冷眼看着其击杀了自己三名麾下而已。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 “那钦老贼,前月家父忌日,尚缺祭品,今日特来借你项上人头一用!”董泉没有理会海日古,目光越过簇拥着那钦的骑兵,盯住了须发花白的那钦高声喝道。 “十几岁的三品高手,什么时候如此多了?今日得见两位少年英雄,老夫倒是有幸。只是老夫一生树敌无数,不知这位小英雄是那一路的仇家,可敢报上姓名?”那钦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口中轻声咂摸着问道。 “老贼不必急于求死,待小爷清除了这些杂碎,再说与你听不迟!”董泉哈哈一笑,努力控制住握枪的双手不再颤抖,微微转身。 和已经杀到身边了的孙晏安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梨花枪。 “杀了他们。”那钦冷声向簇拥在身边的二十一骑凉卒吩咐道。 一连串的战马嘶鸣之后,二十一骑毫不犹豫的齐齐夹紧马腹,挺刀蜂拥而出。 二十一骑,瞬间散开,在这一片荒草之中,拉开了一道弧形的锋线。马蹄散乱,凉卒呼喝声不断的径直包抄着扑向了董泉孙晏安两人。 海日古没有亲自上阵,而是驱马缓缓靠向了那钦的马后。腰间弯刀已经出鞘,眼观前方,耳朵却是警惕的注意着身后。 清晨的太阳破开云层,缓缓升起。 金色的光芒下,两杆长枪,尽情的挥洒着寒芒!收割着蜂拥而来的北凉骑卒的性命。 这些悍勇的凉卒,虽也是军中精锐,但是距离太短,战马的速度优势根本无法发挥,猛然对上了两名三品好手,也就只有被屠戮的命运了。 海日古静静的挺刀警戒在那钦的身边。冷冷的注视着眼前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脸色平静如古井! 当最后一骑凉卒倒下之后,那钦微微点头评品道:“董家枪法。” “老贼,倒是好眼力。准备受死吧!”董泉一抖长枪,甩去沾染在枪尖上的碎肉和血迹,亮眼的枪头在清晨的阳光下,分外的刺眼。 “想动老丞相,先过了本将这一关!”海日古缓缓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孙晏安董泉和那钦之间。手中弯刀亦是霜刃如雪! 第718章 双枪战白发 海日古一句话说完,眼神和注意力大部都放在了孙晏安的身上。 那二十一骑的身死,并不是全然无用的。 至少,让海日古看清了眼前这两为年轻人大体的虚实。 那手持梨花枪的年轻人,虽手中长枪坚韧锋利异常,乃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兵。但是看身手,明显是习练有余,实战不足。 而这位年纪稍小的年轻人,手中断魂枪虽是寻常,但无论是长枪还是持枪之人,具是煞气浓烈至极。显然是手中已经沾染过血腥。 相较之下,对于此人对于自己的威胁也就更大。 “将军不必顾虑老夫,只管放手厮杀。”那钦面对二十余骑护卫的身死,脸色平静如常。见面前两人不断逼近,口中轻声道。 “长枪乃是马上利器,本将不愿胜之不武,两位可须上马一战?”面对两名好手,海日古毫无惧色。在听到那钦之言后,驱马缓缓上前几步,然后以刀指向身前散乱无主的战马戏谑的笑道。 “小爷我的目标是那钦老贼,小英雄请自便便是。”董泉长枪一抖,目光直逼向那钦,哈哈一笑道。 全然没有将近在眼前的海日古放在眼里。话里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 已经是准备收割仇人首级了。 孙晏安微微点头道:“多谢援手,你我就各自取仇人首级。”一声回应之后,显然是没有再和对方废话的意思。 两条身影同时向前疾掠。两杆长枪更是分别指向了那钦和海日古的咽喉。 海日古依旧是一脸戏谑,对于两名青年对手的轻慢和无视,没有显出意外之色。口中淡淡出声道:“本将说过,想要动老丞相,必须问过本将手中的这柄弯刀。” 一声似乎有些和这血腥的场面格格不入的慵懒声音响起之后,手中的那柄弯刀也没有再停留的劈向了冲在前面的那杆梨花枪。 壮硕异常的身体赫然是腾空而起,自马背上苍鹰搏兔般的一个纵跃。手中弯刀势大力沉的数次劈砍之下,便将来时汹汹的董泉连人带枪逼退了数步。 直到那杆断魂斜刺里刺来,才堪堪阻断了海日古连续不断的攻势。并迫使其后退了一步。 但是对手一柄短刀一进一退之间,竟然将两杆刺向不同目标的长枪全部圈进了自己的刀影之中。 孙晏安董泉两人勉稳住了脚步,心中齐齐一惊。 如此轻松写意,便挡住了两人看似分散,实则联手的攻击。 此人一身武艺,只怕已臻三品化境。距离四品也只有一线之隔了。 董泉手中长枪正面硬接了弯刀大力劈砍数次之后,脚下稳住的时候,双臂犹自酸麻不已,只得咬牙死死攥紧枪杆。 反而是年纪稍小的孙晏安靠着巧力的突刺,化解了对手的追击之余还能气定神闲的立身在后,算是撑住了这第一个回合的较量。 但也只是撑住了第一回合而已。 海日古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厮杀经验自然是极为丰富的。 心中自是明白,在飞身跃下战马之后,手中仅有一柄弯刀的情况下,要面对两名相同境界的对手,自然是不能让对手有喘息的机会。 所以一招以攻代守,将两人同时圈进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后,身形并没有丝毫停顿,而是如灵猴一般的再次杀出。 觑准了董泉只能勉力支撑的机会,手中弯刀角度刁钻的顺着枪杆就是一记顺削。刀锋直扑董泉的胸腹间。 这一招之下,若是董泉不撒手丢枪,就只有被消掉双手,开膛破肚一途了。若是撒手,就算是躲过了杀招,可是手上没有了兵刃之后,威胁也就大大的减弱了。 刚刚勉励撑住,还没有来得及舒一口气的董泉,面对这柄寒光闪闪的弯刀凶狠的顺削,一时额间汗如雨下!虽然境界以破三品,但是实战终究欠缺,对上这位老奸巨猾的对手,破绽百出也就不足为怪了。 身后交错立身不过一步之遥的孙晏安,自是不愿如此轻易的就失去了这样的一位强援。于是双手闪电般的刺出长枪,双臂在长枪枪杆上猛然下压。 电射而出的断魂枪尖堪堪抵住削向董泉怀中的弯刀,同时爆发的巨力骤然压制之下,终于将弯刀的锋芒和速度向下压制的微微一滞。 借着这着微微一滞的空挡,董泉几乎是本能的向后一个撤步,堪堪避过了对手的攻击。 但是海日古得势不饶人,脚下顺势再进一步。弯刀更是追着两杆长枪,迫使对手陷入了最不愿意看到的近身厮杀状态。 两杆长枪,在如此近身的情形之下,那里能发挥出全部的攻击力? 倒是仗着弯刀短小,海日古一柄弯刀,在数息之间,便攻出了十余招。 而且是招招角度刁钻毒辣。杀的孙晏安董泉这两位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一时间只能疲于应付,毫无还手之力。 “撤枪散开!”孙晏安虽年纪稍小,但是在父亲义父的调教之下,有十足的便利条件,打磨出了丰富的实战经验。是董泉这位富家公子哥所不能比拟的。 经过这数息之间的狼狈之后,也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必须拉开些距离来。 随即用一声大喝提醒董泉之后,自己手中的断魂枪,更是猛然横砸向了占尽优势的海日古。 然后凭着对手化解自己这蛮力一击的瞬间,双臂双腿同时发力。双臂撤枪,双腿向战圈之外跃出了两步有余。 而董泉也在听到提醒之后,同时撤步。两人几乎同时跃出对手弯刀形成的战圈之外。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竟然能在我北凉军中勇猛异常的宿将手中,撤的毫不拖泥带水。也算是有些本事了。”场中唯一还端坐于马背之上的那钦一边注视着三人的混战。 一边暗自赞叹道。 原本以为那名毫无厮杀经验的手持梨花枪的年轻人在海日古刻意的重点攻击之下,绝对不会撑过十招。却没有想到,倒是在同伴的配合下应付的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第719章 异性兄弟 那钦心里的嘀咕,三人自然不知。 海日古见对手两人意图明显的刻意拉开距离,也没有再刻意的追击了。只是稍稍稳住身形,准备将第二波的攻击,再次重点放在董泉身上。争取能快速先其伤一人。 但是孙晏安董泉俩个人如何肯轻易的如其所愿。 一个对视之后,便默契的散开,两人初次配合,但是却像是排练了无数次一般。 两杆长枪一左一右,同时主动迎上了满头白发的海日古。 “来的好!”海日古狂声大笑。面对两人的联合攻击,身形灵活至极。手中弯刀格挡中,还不忘见缝插针的抓住每一次反击的机会。 左右两边渐渐熟悉起来的董泉和孙晏安两人的配合也越发的捻熟了。 三人你来我往的,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出高下了。 场面陷入了僵局之后,海日古倒是放下了心来。因为距离自己身后不到四十里处,就有一千铁骑在准备迎接自己。 若是自己再有一个时辰不到,扎那说不得就会派出探马过来了。到时候别说是眼前这两人,就是再有两名这样的好手在眼前,也不可能在千骑冲击之下全身而退。 况且这三人混战的场面上,海日古还是凭借着数十年的厮杀经验和小境界上的优势,一点一点的开始占据了上风。 一柄弯刀已经将左右两杆长枪完全压制了下来。 孙晏安董泉俩人原本一往无前的气势也坠到了谷底。数十招之后,便觉的越来越吃力起来。 “董家枪法!”那钦眯着眼睛看着渐渐有些不支的董泉,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让海日古也微微有些意外的话来。 “就是当年号称出了个千里驹的董家?大可汗不是已经下令夷灭全族了吗,怎么还有余孽在?”对于这桩王庭金帐中的往事,虽是军中之人,海日古也是知晓其前因后果的。 董家的覆灭,若仔细论起来,那钦当真是功不可没的。如今董家有后人长成,对于那钦自然是极为仇视了。 只是自己和那董家叔侄几无交集。所以这董家枪法,也就只闻其声,不见其实了。现在被那钦叫出声来,才有些释然。 难怪这手持梨花枪的年轻人对那钦如此的仇视。 “是使董家余孽,当知晓你家父辈中最出彩之人乃是死于琼州,至于董瀚老儿,以及董家的族人乃是遭受了董先损兵折将的牵连。你何故不去寻真正的仇人,却要联合这南朝之人,前来找老夫的晦气!” 那钦扬起手中马鞭,指向随时都可能被斩于弯刀之下的董泉厉声喝道。 董泉正全力应付眼前这口弯刀的带来的压力。骤然听闻那钦之言,不免有些分神。当即一个不慎,肩膀上就险险的被对手削去了一块衣襟。 海日古一刀未能建功,不待刀势去尽,握刀的右臂微微发力,出人意料的运刀反向,只用刀背再一次砸向了脚步后撤刚刚稳住身形的董泉。 厚实的弯刀避过了长枪的封堵之后,重重的砸在了董泉的腰肋间。将董泉连人带枪,砸的再次倒飞数步。一口猩热的鲜血喷洒如山泉出谷。 好在一边还有孙晏安在,见势不妙急忙飞身向前,手中断魂疾刺。超水平的扎出了十数个虚影,笼罩住了海日古全身上下的要害。 “铿锵”一声火花四溅的脆响之后,孙晏安抖出的十数个枪头全部定格在了弯刀之下。巨大的力道透过枪杆,虽被卸去了大半,但还是将孙晏安震得虎口发麻。 口中一阵微甜,强行压下之后,脚下一脸后退了数步,才堪堪稳住。 海日古一招得势,却破天荒的没有再次乘胜追击。而是收刀立身,脸上明显的有些微微惊愕。 心中暗自狐疑,这一招怎么如此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在那里见过。 恍然中,似乎眼前出现了一片零星的火光。在一片火光里,一名披头散发,腰肋折断的身影,闯进了脑海。 那道腰肋折断,口中慢出大片血污,手中长枪却不愿松开的身影,以及艰难吐出的一句似乎是谶语一般的诅咒:“他日,总会有一人手持断魂取你狗命!” “断魂? 好!本将今日终于等来的这杆断魂,但是让你失望的是,这杆断魂不仅取不了本将性命,只怕这手持断魂之人的性命今日也要留在此地了。”海日古骤然回想起当年大都城外的那场夜战。 与今日之局已是大不相同。 但是唯一不变的是自己依旧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另一面,董泉孙晏安两人,胸腔之中的一颗心脏跳动声如军鼓,口中更是气喘如牛。 但是两道年轻的身影并没有倒下。而是拄着长枪,怒目而视。 “小爷自小到大,今日才最是痛快。临死之前,能遇上你这么个年轻俊杰,也不算有遗憾了。怎么样,既然有缘同年同月同日死,倒不如临死前拜个把子,做个异性兄弟如何?” 董泉吐出一口污血,转眼看着身边不远处那位看起来比自己年岁还小,但是手中功夫丝毫不弱于自己的年轻人笑着问道。语气中丝毫不改满口玩世不恭的意味。 “主意是好主意,只怕眼前此寮不会再给你我撮土为香,安然八拜的机会了。”孙晏安伤势要轻的多,但面对提刀逼上前来的海日古也是苦笑连连道。 “小爷今年十八,估摸着能做个大哥。要不先喊一声,就算行了八拜之礼。只是可惜了,我们这等英雄心心相惜的时候缺了一壶好酒,实在是大煞风景的很。”董泉喘着粗气,撇了撇嘴沙哑的笑道。 “也好,那大哥先喘口气,待小弟上前再挡几招。”孙晏安也不做作,开口喊了一声大哥之后,再一次挺枪迎了上去。 “好兄弟,大哥如何能让你一人赴难?”董泉哈哈大笑,口中大口大口的血污,染透了胸前的衣襟。手中一杆梨花枪也再次探出。 “好深的兄弟情谊,连本将都看的有些不忍了。那就一起上来受死吧。”海日古大声嗤笑道。 只是一声笑完,手中弯刀却没有起攻势,反倒是摆出一副守势来。一双眼睛瞟向了两位年轻人的身后。 第720章 断魂饮血 孙晏安,董泉两人见来势汹汹的对手,猛然间做出了一副小心谨慎到几乎有些过头的防御姿势来,虽是心中惊异,但是脚下却也没有过分的上前紧逼了。 “你就是当年北凉制弩工匠被灭一案中,出大都城围剿了百余鹰抓骑士的那位凉军中最后出手的三品高手?”一道温和的询问声,自两位年轻人身后大约十数步后的,荒草漫道的小道转弯处柔柔的传了过来。 声音软懦的如寻常吴越之地妇人之间的家常闲话一般。紧接着一道柔弱的身影就这么随意的赤手空拳的缓缓走上前来。 清晨的阳光已经一人多高了,金色的光照在来人的后背上,映照出一道金色的有些透亮的轮廓,让柔弱的身影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一般。 孙晏安闻声,脸上毫不掩饰极度惊讶的神色,转身望去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和脸庞出现在了眼前。 “娘亲?”一声惊呼之后,再也想不到在这样的场合下的母子相见,该说些什么了。 在孙晏安小时候的记忆里,娘亲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农家妇女了。 直到娘亲十年前的那次带着自己自琼州赴关中的千里跋涉,并为自己寻了一位要求极为严苛的师傅之后,才感受到了些不同寻常。 这点不同寻常,也不过是局限与娘亲与师傅的父女关系。 在见识到了师傅的一身武艺修为以及给自己创造出来的无数实战机会之后,对于娘亲的认识也不过是觉得有些自己不曾知晓的过往而已。 而自己一直坚信,这些过往,也多半是和自己少年时一别之后,再见无期的父亲有关。 至于说武艺,娘亲从来就没有显露过半点的! 可是这一次的见面,不过是在自己身后十数步,自己却是毫无察觉。 更让自己惊异的是,那位自己和董泉两人联手也不过堪堪支撑了百招的海日古,也是一幅惊异的表情,并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若说娘亲只是一名毫无威胁的农妇,只怕自己也不能相信了。 这样的变故不得不能说是一个天大的意外了。 “哦,原来是一家人。如此藏头露尾的,果然是妇人做派。也好,今日就一起留在此地,也省的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海日古对于突然出现的韩秋娘,心中巨震不已。 什么样的高手,能出现在自己前方十数步外,自己却毫无知觉! 但是随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近,心中的担忧似乎又有些放下了。 这位赤手空拳的妇人,随然来的无声无息。但一身的气息似乎并没有高手的风范。不过是现身之初的那一瞬间,流露出一股异样的气息。但又有些忽高忽低的极不稳定。 就算是高手,应该也是身有暗疾之人。如此想来自己也就不必过于担忧了。 “安儿,借你断魂一用!”韩秋娘一步一步逼上前来,对于海日古的讥讽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用一双眼睛在董泉和孙晏安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看了数遍。 孙晏安还好,不过是狼狈了些,董泉衣襟前端大片大片的污迹,已经让韩秋娘的目光中,充满了痛惜和愤怒! 口中一声轻语,右臂向着孙晏安缓缓一招手间,一道绵柔的气息,瞬间就如直冲云霄的鹰隼一般,急速的攀高到了顶点。 孙晏安的内心掀起了一阵阵的惊涛骇浪来。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将手中断魂抬手仍向了娘亲。 韩秋娘轻轻接住,右手一旋之下,断魂枪犹如生出了灵智一般的在手中显的灵巧至极。 “今日,先替师兄断你腰骨肋骨。”韩秋娘右手臂夹住长约丈余的断魂枪,微微抬起,枪尖直指已经入定了一般,十数息间都不曾出招的海日古道。 “那就要看看手下的功夫是否过硬了。”海日古被这道突然又出现的气息压制的极为难受。但口中还是硬撑着顶了一句。 其实心中已经骇然到如见魔鬼一般了。 已经卡在三品的瓶颈上将近二十年的海日古,万分的肯定,如此强大到让自己都有些窒息的气息,绝对不会是三品高手所能外放出来的。或许,眼前这位不起眼的妇人,至少也会是一名极为少见的四品高手。 “好!接招!”韩秋娘晒然一笑,右臂单手一挥,手中断魂横扫而出。却是一招极为寻常的横扫千军! 无论是从速度,角度,或者出招的突然性上来看,似乎都是平平无奇的一招。 海日古自然是挺刀来挡。出于谨慎,还伸出左后,低在弯刀厚实的刀背之上,准备用双手来接下这平平无奇的第一招。 只是刀枪相遇的瞬间,整个身体便如遭重锤一般。 弯刀的格挡,全然没有起到半点的阻滞作用。韩秋娘横扫过来的枪杆直直抽到了海日古的胸前。 枪杆之上的力道如炸雷般的在胸腹间的肋骨上炸裂开来。强横的力量轻易的震碎了几乎全部的肋骨。海日古握刀的双手,更是虎口崩裂,血流如注! 一声沉闷痛苦的嘶吼声,尚未响开,韩秋娘手中的断魂枪,犹如灵蛇一般的在对手肋骨断裂的瞬间,一个回抽。紧接着一招如蜻蜓点水般的点击,断魂的枪杆前端再一次点在了尚未倒下身型的海日古的后腰间。 “咔嚓!”一声明显的腰骨断裂声再次传了出来。 “安儿,接枪!”韩秋娘仅仅两招便将原本气势如虹的海日古从云端打落尘埃。但是对手瘫软在荒草中后,却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将手中断魂交还给了幼子孙晏安。 “多谢娘亲!”孙晏安接过长枪,一个前刺,便将已经失去战力的海日古刺了个透心凉! “这位小英雄,那钦老贼就在眼前。”韩秋娘的目光越过孙晏安,看向依旧端坐在马上,似乎还没有缓过劲来的那钦,缓缓开口提醒道。 董泉一身伤势虽重,但是毕竟是三品高手,孤身去杀一位文臣,似乎也就没有多少难度了。 第721章 横生变故 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自己这位刚刚结拜的异性兄弟孙晏安的娘亲,董泉的潜意识里似乎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和信任感。 所以在听到韩秋娘的提醒之后,当即收拾起惊讶至极的表情。伸手抹了抹嘴角不断渗出的血丝,右手提枪,一步一步缓缓向那位依旧端坐在马背上的须发皆白的那钦走去。 董泉心里明白的很,自己和孙晏安两人在此地狙击北凉使团,从接触开始,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北面前来接应的凉骑探马就要到了。 到时候,恐怕不仅自己无法脱身,就连自己新结拜的兄弟母子也都将被留在此地。 原本在孙晏安,韩秋娘的眼里,面对如此身边护卫全部身亡,护卫大将也被人两招砸的失去了还手之力,几乎以成绝境的局面。那钦虽身为北凉丞相,纵然是见多了大风大浪,也该有些异样才对。 但是让三人意外的是,那钦不仅连脸色都毫无波澜,还不慌不忙的翻身下了马,主动向着手握一杆梨花枪的董泉迎了上来。 “泉儿,快退!”韩秋娘最先感觉到了异样,当即急切的脱口而出。全然没有注意到如此亲近的口吻,实在是不宜对着一位刚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张口而出。 就算这位陌生人已经和自己的幼子刚刚结拜为异性兄弟! 孙晏安一愣神。 虽然惊讶于娘亲刚刚的失当之言,但是大半的担心还是放在了孤身上前欲取那钦人头的董泉身上。 听到娘亲先是提醒刚刚结义的大哥上前取仇家性命,不过片刻之后,却又急切的厉声叫退,心中那里还不知道结义大哥恐怕已经是身处险境了。 董泉闻言,几乎是本能的抽枪疾退。一连退了十数步,直退到身后就是孙晏安和韩秋娘,才止住脚步。 心中对于韩秋娘口中喊退时再次呼出的亲昵称呼,更是有些不知所措。记忆之中,似乎也只有抚养自己长大的姑姑,才如此亲昵的叫过自己吧。 但此时,自己竟然毫不反感这位萍水相逢的中年妇人的亲昵之举。 “哈哈哈,果然只是个伪境界。不过能看出危险,也算是有些天资了。”须发皆白的那钦对于董泉的急退,没有半点想要出手阻拦的意思。只是平静的看着,但是脚下不停,缓缓靠近到了距离三人不过数步的距离上时,才哈哈一笑道。 口内中气十足的畅快淋漓的大笑之时,眼神却是紧紧逼视着跨步上前,将两名少年挡在了身后的韩秋娘。 “没想到以文采名满王庭的那钦丞相,还是一位武道高手!是小女子眼拙了。”韩秋娘镇定的回望着那钦的逼视,口中虽说的看似随意。但是心中还是被那钦毫不掩饰外放而出的强大气息惊起了惊涛骇浪。 而被挡在身后的孙晏安,董泉两人,在强横的气息冲击之下,几乎不能稳稳的立身了。只靠着两杆长枪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孙晏安嘴角渗血,董泉更是伤上加伤。 原来这位身边只跟着三十骑护卫的老人,自己才是整个使团中最不需要护卫的那个人。 “若是肯说说你这一身伪境界如何才能得来,老夫可以考虑放你们中的一人离开!”那钦停住脚步,眼神依旧在韩秋娘的身上,似乎对韩秋娘这一身怪异的气息十分的感兴趣。 “泉儿,你可愿独自回长安吗?”对于那钦之言,韩秋娘显然十分意外。但那钦的好意,在韩秋娘的脑中本能的被排除了过去。 但口中还是有些温柔的向伤势更重的董泉问了一句。似乎是只要董泉同意,自己就愿意用身上的这个秘密给董泉换一条生路一般。 “既然晏安兄弟叫了我一声大哥,您身为小弟的娘亲,乎我为儿辈也是该有的礼数。但让我一人独活,我董泉虽是初出江湖,可也不愿落下一个贪生怕死,不顾兄弟的名声。” 董泉对于韩秋娘再次亲昵至极的称呼,似乎也默认了一般。调匀了呼吸之后,说出了一句自以为颇有些江湖义气的话来。 这也是他急切间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拒绝理由了。 “好。不愧是董家的儿郎。你二人速速退去,他日武道修为有幸破入五品,再替为娘报仇便是。”韩秋娘听完董泉有些生涩的江湖义气为先的回答之后,大笑一声。 然后右手一挥,绝然的准备拼死一搏,给身后的两位年轻人争取些生机。 “不可!”孙晏安董泉两人异口同声道。 孙晏安更是睚眦欲裂,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但脚下依靠着断魂还是稳稳的撑住,那里愿意独自逃生。 “这又何苦?你心里清楚的很,他们两人不可能逃得出老夫的手掌心。至于你,和老夫有着境界上的差距,加上你这四品,老夫没有看错的话,也只是伪境界,纵使全力以赴也接不住老夫一招的。”那钦的耐心似乎各格外的好。 面对韩秋娘毅然决然的选择鱼死网破,也没有急于动手。而是苦口婆心的劝道。 “哼,老贼不用再费口舌拖延时间了。就算是接应你的骑兵到了,今日也别想生擒我等。”韩秋娘曾经身在鹰巢多年,对于那钦这等枭雄的处事手段自然是清楚的很。 不要说自己对于自己的这一身怪异气息也不甚了解,就算是全盘托出,只要胜不了那钦,自己和身后的长子幼子,也绝对不可能有一丝的脱身可能。 所以下定了决心之后,也就不愿再做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了。 “如此,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了。”那钦见自己心底的打算被对方一言道破,也不在意。 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至于那传说中的伪境界凝实之说,本就过于神玄。既然强求不得,那就亲手毁灭掉,也不能留给南朝江湖。 那钦口中风轻云淡,起手却如山崩海啸一般。 那钦平平无奇的一掌平推,如山岳崩塌般的气势猛然压过短短数步的距离。但是韩秋娘孙晏安董泉三人等了半响,也并没有感受到似乎避无可避的风暴。 第722章 凉军千骑 反而是远远的一声调笑声传来:“不想今日有幸能接堂堂北凉丞相一掌,甚是痛快!” 声音未落,一道灰衣身影飘然而至。右手更是轻松写意的一掌抚过寒秋娘,孙晏安,董泉三人身边,便将那钦气势恢宏的掌风扫的四散。 孙晏安,董泉,只觉的自己苦苦支撑的压力,似乎在瞬间消散于无形。整个几乎被定住的身躯,终于又可以自由活动了。 对面的那钦信心满满的一掌被被来人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于无形,心中自是大惊失色。脚下也匆匆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型。面对今日第二次出现在眼前的变故,脸色再也绷不住了。 而且那钦连退数步,可是来人却是脚下纹丝不动,两人武艺的高下之分,已经极为明显了。 “义父!” “师傅!” 韩秋娘和孙晏安两人同时意外惊呼道。 董泉却被这位再次出现的高手震的楞住了心神。 自己再幼时,只以为青馆之中教导自己的陈师已经算是难得的好手了。但是当自己破入三品之后,才猛然觉得陈师已经老了。 初入三品的踌躇满志,让自己觉得这江湖虽大,也尽可以去得了。 直到今日,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内,自己就陆续见识到了数名武道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的高手。而且其中有四人,以自己现在的境界,恐怕想望其项背,都极为艰难。 理所当然的也就渐渐没有了离家时的意气风发了。 孙晏安一声惊呼之后,心里却是一阵温热。自己这十年的苦练,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被师傅强迫着外出历练。也经历过数次生死相搏间的险境。但是师傅没有一次出现过。 现在想来,只怕是每次自以为的生死相搏,都在师傅的掌控之下吧。 而韩秋娘本以为义父就算不放心自己母子的安全,也不过是会委派几名好手暗中跟随罢了。意外的是这位义父竟然以鹰首之尊,亲自前来。 所以脸上和口中的惊异都丝毫没有瞒过旁人。 “有些意外,是吗?为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初出茅庐的这小子,别又像他爹当年一般的尽给我惹事生非。当然那些打磨心志用的小考验,自是不涉江湖中事的。 所以也就跟来看一眼。但没有想到的是你给为父的意外却是更大。” 灰衣老人正是在雍凉两国都凶名赫赫的只听命于大雍天子的鹰巢掌舵人。但是此时,在场四人中,却仅有韩秋娘一人知晓眼前灰衣老人这一让人闻之色变的身份。 其余众人,就连学艺十年的孙晏安也是不知。 灰衣老人此时看向韩秋娘的眼神似乎更加的意外道。 “义父,我也不为何。只是这十年来,每日看着安儿晨练......”寒秋娘低声回话,但是只说了一半,就被灰衣老人挥手制止了。 “不急,待为父料理了此獠,回到长安再与为父细说不迟。今日你且仔细观战便是,或许对于你的伪境凝实有所帮助。”灰衣老人轻声笑道。 “阁下何人?”那钦远远的惊疑不定的望着来人和自己的猎物对自己熟视无睹般的闲聊,沉声插了一句。 “想不到堂堂北凉王庭的一代权相,今日竟然要死在此地了,真是可惜了。至于北面的那一支千骑的接应骑兵,你也不要在奢望还能如期的前来和你汇合了。” 灰衣老人转眼看了看脸沉似水的那钦,似乎是刚刚才忆起了还有敌人未曾了结一般。 “这位小友,老夫暂借你手中神兵一用!”灰衣老人右手一招,口中如片刻之前的韩秋娘借断魂一般的向着董泉一招手道。 话音未落,董泉配合的无比顺畅的扬手一抛,那杆长枪赫然已经落入了灰衣老人的掌心。 “欧阳大匠打造之物,果然不凡。”灰衣老人右手握枪,简单翻了个枪花。只觉得手感极好。不由的又认真打量了一番这杆梨花枪,口中啧啧赞道。 缓缓做完这些,才不紧不慢的看向自己身前的对手那钦道:“听坊间传闻,北凉丞相极其擅长骑射,但我却是知道老丞相最擅长的还是刀法。怎么样,这柄弯刀虽不是神兵利器,但也还堪用?” 说完,长枪一点一拨,海日古先前脱手的那口镔铁弯刀,便长了眼睛般的倒飞着向那钦面前撞去。 那钦下意识的张手接住,弯刀在手,本能的就摆出了一副守势。 心中对于眼前这位灰衣老人对自己的了解,却是极为意外。不要说南朝,就是在北凉内部,知晓自己擅长骑射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人。 至于自己最为得意的刀法,普天之下,也只有传授了自己刀法的师尊知晓了。这位第一次见面的灰衣人又是如何得知? 心里再是惊讶,手中的动作上却无疑表明了自己不会再选择藏拙了。 “不得不说,你所听到的坊间传闻倒是极为准确。”那钦话音未落,刚刚接到手中的弯刀,便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砍了过来。 这一刀全然没有什么起手准备,就这么突兀的一刀斩来。 那钦显然是想来一个乘其不备的偷袭。因为面对这位气息全无,信手就能化解自己一掌的灰衣人,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灰衣老人在对方弯刀刚刚改变方向的瞬间,耳朵里就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丝微妙的气流扰动。手中长枪亲亲一点,梨花枪的枪尖便准确的点再了急速砍来的弯刀背上。 将几乎是必杀的一刀点的瞬间错乱了方向。 逼住了对方偷袭的一刀之后,梨花枪尖并没有停住,而是沿着弯刀砍来的角度,迎面扎了过去。 点点寒光之下,枪尖如同盛开的梨花般炫目。 寒光笼罩之下的那钦,顿时如坠冰窟。 在已经高高升起的春日的阳光下,自己却如置身寒冰中一般的战栗不已。一枪之威,观战者几无感触,但是场中承受压力的对手却是叫苦不迭。 但是下一刻之后,那钦耳朵里传来的一阵阵震颤声,却让那钦心头狂喜起来。 第723章 那钦之死 灰衣老人对于地面的震颤声,察觉的比那钦更早几分。所以对于那钦脸上突然涌现的狂喜之色倒是不甚在意。 手中梨花枪,却也没有攻的太急。 只是不紧不慢的追着不断躲闪后退的那钦,像极了在做猫戏老鼠般的游戏。 不过片刻之后,地平线的尽头终于涌出了一道黑线,在黑线的最前端,一骑怒声挺刀疾奔。 口中厉声大喝道:“汉狗,休伤我父!”来骑正是刚刚在路上被意外耽误了小半个时辰的扎那。 扎那作为那钦独子,被大可汗派往河北,防备南朝驻扎与荆襄一带直至黄河南岸的朱雀卫,已经有十年了。 此行公事乃是为了迎接北凉使团,私事自然就是父子借机在大都城外相见了。 但就是这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迎接,却在半路之上,遭遇了南朝朱雀卫的小股探马的骚扰。 一番追逐之后,南朝朱雀卫的探马没有追上,反而白白浪费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 待到扎那反应过来,中了对方的圈套之后,当机立断的舍弃了那十数骑不远不近的吊在骑兵前面的探马,立即加速南下了。也就是这要命的半个时辰,要了那钦何海日古两人的性命! “能看破老夫的布置,到也又几分果决。”灰衣老人低声感慨一句之后,手中梨花枪没有因为来人的大喝而再次放慢,反而是骤然加大了攻击的速度和力度。 让刚才还能喘息着,勉强应付的那钦,感觉到压力骤然增大了十倍不止。 手中一口弯刀,在长枪的招呼下,更是难有还手的机会。 北面凉军接应的千骑,终于还是到了。 扎那一马当先,但是速度终究还是没有快过手持梨花枪的灰衣老人。 十余招之后,那钦手中的弯刀被挑飞的瞬间,那杆梨花枪的枪杆顺势一扫,便将苦苦支撑了十数招的那钦的身体抽的倒飞了起来。恰好跌落在董泉面前数步之处。 紧接着被借出的那杆梨花枪,被抛了过来,铿锵一声,直直的插在了主人的脚下。 “时间紧迫。这颗人头,算做是老夫借枪的酬谢。”灰衣老人一招得手,并没有亲手结果了那钦。反而是颇有成人之美的将之送到了董泉的面前。 “汉狗敢尔!”距离灰衣老人尚有百余步的扎那远远见到父亲被一枪抽飞,落地之后,便没有了反应之后,惊怒交加,一双虎目几乎滴出血来。冒火的嗓子里嘶吼出来的怒骂声,震动如怒雷一般。 “多谢前辈成全。”董泉双手抱拳,谢过之后,毫不在意北面汹涌而来的千骑凉军,以及当先那一骑飞马而来的,咆哮不绝的扎那。伸手拔出自己的长枪,顺手一个简单的突刺。 枪尖入肉之后,再猛然一跳,一颗须发皆白的大好头颅,便飞了起来。 董泉此时,响起了姑姑平日里述及的当年大都董家几被灭门的惨剧。 单单斩下一颗头颅,心中犹自感觉不够过瘾,索性再抬脚一踢,将这颗刚刚斩下的头颅,高高的踢向了正高速驰马而来的扎那。口中狂笑道:“我董家的祭桌上,也容不下如此腥臭不堪的头颅。” 扎那奔至百步之外,眼睁睁的看着那钦被这名年轻人一枪斩下头颅,再爆踢而来。只觉得一腔血液几乎要冲出体外。 口中怒声大骂道:“董家余孽,本将誓要将你碎尸万断!” 虽是暴怒连连,但是十数年领兵打仗的经历还是让扎那几乎是本能的感受到了来自面前数十步外的那位负手而立的灰衣人身上的危险气息。 前冲的速度也就缓缓慢了下来。下意识的开始等身后的千骑到来。 扎那对于父亲是了解的,也是少数知晓那钦一身武艺入了五品的几人之一。 既然父亲在这位灰衣人的手中不过是撑过了十数招,那自己不过四品的小虾米,就算冲到了近前,又能如何昵? 先前,父亲在苦苦支撑,由不得自己不冲。但此时,人已经身死,自己再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不过是多送一颗人头给对方罢了。 随着一千凉骑的靠近,灰衣老人的神情终于渐渐有些凝重起来了。 “上马!”看到扎那几乎停马不前的时候,灰衣老人声音有些低沉的吩咐了一句。说完自己当先一步,随手抓了一匹无主的凉军战马,翻身上了马背。 看来,想用激怒此人,引其上前,好让自己擒贼先擒王的愿望是落空了。但是不代表自己就的没有留下后手。 先前那十数骑探马,不过是鹰抓骑士们借了几套朱雀卫的铠甲罢了。如今凉军大军既然已经脱离的追逐,那么自己的麾下也应该现身了。 灰衣老人仰头一声长啸,尖锐的啸音声传数里之外。 一片新绿掩映着的陈年枯草的官道上,北面是一片黑压压有的骑兵,在不到百步之外缓缓停马。面对他们的只是区区四骑而已。而且其中还有还有两人负伤。 扎那冷眼盯着对面孤零零的四骑,眼神冰冷如一月苦寒的漠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敢报出姓名?”扎那一声爆喝之下,灰衣老人纹丝不动。只是身后的荒废的官道里,缓缓奔出了百骑骑士来。 为首的二十骑骑士,赫然有十八骑三品高手!最前凉骑,身上的气息更是不弱于刚刚身死的海日古! 就连余下的八十骑,也赫然全部都是入了品级的好手! “杀!”扎那冷眼看着这豪华到让人不敢相信的骑兵阵容,但还是举起右手,马鞭向前一指,断然喝道。声势之浩大,盖过了全军攻击的角声。 “断魂枪来!”面对千骑凉军的轰然冲锋,灰衣老人毫无惧色。再次伸出右手,口中低声喝道。 不同于刚才借用梨花枪时,依靠董泉一抛之力的配合,这一次右手虚握,口中一个低声断喝之后,孙晏安握在掌中的那杆断魂,竟然翁的一声,仿佛是自行挣脱了新主人的束缚一般,飞入了老主人的掌心。 第724章 祭奠 汹涌而下的一千骑兵,在扎那的带领之下,最终还是没有和近在咫尺的百骑对手短兵相接。 不过是在马背上远远的射了几波长箭之后,便拨马转身而去。千骑凉军冲锋到距离孙晏安等人的最近处,不过是那颗被董泉一脚爆踢在数十步外的那钦的头颅落地处。 扎那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一个探身捡回了头颅之后,便急速的转身,领着千骑匆匆退去。 凉军从气势汹汹道拨马退去,如此巨大的转变,和扎那一眼扫到那位灰衣老人展示出来的一招隔空接枪有直接的关系。 对于在北凉军中滚打了十数年的扎那来说,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当然没有有仇不报的道理。 但是那个瞬间,对手展现出来的武力,更是让扎那心里明白,以自己身后的千骑,是绝对不会在眼前这支马背上骑士的武力值堪称豪华的百骑面前讨的到任何好处。 更不要说,还有一位实力连自己也看不清楚,但显然是深不可测的灰衣老人。 能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做出如此干脆决断,而不被愤怒冲击的失去理智。倒是让灰衣老人再次对这位匆匆而来,又匆匆撤离的北凉将军刮目相看了起来。 扎那撤离之后,灰衣老人也一挥手,百骑麾下,漠然转身,奔向身后不远处的渡口而去。全程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灰衣老人只带着韩秋娘,孙晏安,董泉三人缓缓南撤。 过了黄河,灰衣老人丢下三人之后,便纵马往长安而去。 两位算是共历过生死的年轻人在长安城下话别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早在两天前,长安城内防护最为严密的皇家禁院之内,赵崇就接到了北凉使团覆灭的消息。 至于扎那的退去,倒是不在赵崇的意料之中。 雍凉之间已经维持了将近十年的和平。 经过这十年的舔舐伤口,对于双方来说,时间甚至和平已经不再是第一选择了。 既然此次那钦一行通过二十余日的盘桓,已经将大雍希望北凉看到的情报送了回去。那自己就不介意,再当着北凉将军的面,截杀使团。以做出一副就算是留下擅杀使者的把柄也在所不惜的样子来。 只有如此,才能让那位身在大都城内,狡猾如狐的北凉大可汗稍稍减轻一点怀疑。 而只要北凉稍有异动,那么自己就能堵住朝廷之上那些已经在十年的和平中被歌舞升平消磨了意志的文武官员们反战的幽幽之口了。 毕竟在这帮人享受着歌舞升平的时候,在遥远的河西走廊上,还有数千忍饥挨饿,趴冰卧雪也不忘和那位北凉南面王厮杀的将士们,在遥遥盼望着王师尽早北上。 而作为他们的大后方,本该为他们提供足够支援的朝廷,却因为和议的缘故,户部和兵部已经停止了供应粮草以及援兵十年了。 要不是当年那位少年将军留下的五千老骑卒,被自己授意姚元兴将之单独设营,并全权节制,恐怕那支一腔热血的孤军,就真的要孤立无援了。 “陛下,孟阁老殿外求见。”正当赵崇神思在殿内巨大的舆图上到处飞扬的时候,殿外值守的一名女官轻声禀报道。 “宫门已落,着黄昏的宫禁之中,孟阁老如何入的宫?”赵崇一愣,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 “回陛下,孟阁老是手持陛下御赐的禁中令牌叫的宫门,值守的禁军见令牌不敢阻拦。孟阁老一直到达殿外,才令奴婢通传的。”女官如实回道。 赵崇闻言,又是一愣。口中喃喃自语道:“看来孟阁老是留不住了。这请辞的折子已经留中了三道。不想今日竟日会选择如此方式提醒自己不得不与之话别了。” 楞了片刻之后,挥手向候旨的女官道:“有请孟阁老入殿内叙话。” 一头白发的孟杰颤颤巍巍的迈步进了殿内,仔细的理了理衣袍后,异常庄重的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还没有来得及山呼,就被起身上前的赵崇伸出双手扶起。 待到坐定之后,定定的看了看坐回了几案后的赵崇。 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老城今日偶然听闻,长安市上盛传北凉使团在风陵渡口以北十数里遭遇截杀。整个使团无一人生还。不知可是确有其事?” “朕也是刚刚接到风陵渡水军的报告。”赵崇微微点了点头道。 “也罢,我朝这十年的准备,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只是又要苦了那些刚刚安定了十年的百姓了。”孟杰一声苦笑。对于这其中的细节,再也明白不过了。 “有阁老此言支持,朕也就放心了。”赵崇静静的接话道。并没有急于询问不惜动用皇家恩赐的可以通行宫禁的令牌,也要在此时进宫面圣的原因。 “陛下,老臣此来,是想推荐一名干臣,为陛下分忧。以应对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事。”孟杰似乎没有听到赵崇故作轻松的感叹。也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准备单刀直入主题了。 “阁老何出此言?目前朝局稳定,有内阁和六部通力协作,朕还需什么样的干臣?”赵崇闻言,下意识的出言问道。也算是再次委婉的挽留吧。 “陛下,非是老臣惜此残躯,不愿位陛下分忧。而是心力已经撑不过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操持后勤诸事了。况且琼州新科的探花郎,已经外放边地十数年。也该是召回中枢重用的时候了。” 孟杰一连几句话说完,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显得极为失仪。 ...... 永平二十一年春,一道诏书突然出了长安。一路传往定西。将正在定西巡视的姚元兴召回了长安城。 紧接着孟杰辞官的奏折,终于在第四次送到皇帝几案上之后,被朱笔御批。放其归乡安享晚年了。 骤然空缺出来的首辅之位,顿时吸引了几位自觉资历深厚的老臣们的全部目光。 整个朝堂都在等待,想看一看,这个文官顶峰的位置,到底会花落谁家。 应召回长安的姚元兴风尘仆仆的刚刚跨进长安城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已经迁至长安城中的定远将军府中挂出的白幔。 第725章 老卒凋零 新建成不过几年的长安城,布局上大致仿照了前朝的坊市格局。连坊市的名字都几乎一般无二。 距离朱雀大街不过隔了一个安仁坊的长兴坊内,有一座四进的宅院。 占据一个开间的金柱大门。虽然在本坊内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大宅,但是相比于朱雀大街再往南去的坊市里的的民宅,就显得极为气派了。 金柱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硕大的匾额,上面鎏金的“定远将军府”几个大字,笔力雄健非凡。 此处宅院正是十年之前,就在大雍边军中声名鹊起的少壮派将领李文朗的府邸。 原本以李文朗的资历品级以及收入来看,无论如何也是买不起如此规制的府邸的。但是赵崇大笔一挥之间,便将此处赐了出去。 朝中那些心里清楚这位李将军十年前在渭水之滨一场血战后遭遇的文臣武将,对于皇家如此的厚赐,倒也没有人出头反对。 但是李文朗已经领军北去了。这座赐下已经十年了的宅院,正主却连一日也没有住过。 此时住在宅子里的主人只有李大眼以及长子一家,和二儿媳妇柳晓霜。其余的就是近年来,不断添置的下人了。 李大眼如今年岁渐高,加上年轻时从军的经历,以及壮年过后的那一次十余年的携家流亡,给本就不怎么结实的身体留下了些暗疾。 今年好不容易熬过了关中的冬天,却在倒春寒的时候,受了些风寒。身体竟然日渐消瘦起来,不过半月间就已经卧床不起,连精神也大不如前,甚至最后开始有些神智不清了。 长安城中有名的郎中也请了几位前来诊治,但是几位郎中都无一例外的摇头委婉示意家人可以准备后事了。 长子李文山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手足无措。 由于担心下人伺候的不够周全,这连月来全靠着长房媳妇竺小珊,和留在家中的二儿媳妇柳晓霜轮流守夜,伺候在床前。 这一日清晨李大眼突然清醒了过来,还张口要起了米粥来。喜的竺小珊一边吩咐灶上准备,一边谴人喊了相公李文山前来。 “相公,阿爷今日精神有些大好。是否再请郎中前来查看一番?”李文山刚刚跨进父亲李大眼所住的正房次间,妻子竺小珊就惊喜的问道。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要再折腾了。”李大眼不等长子答话,颤巍巍的拜了拜手。然后示意长子上前,扶自己半坐起来。 李文山扶起老人的时候,竺小珊也连忙上前,在李大眼的背后垫进了一床卷起的小棉被。有了棉被支撑,半坐在榻上,也就舒服多了。 “爹这一辈子,没有多大出息。也没能给你们兄弟几个挣下偌大的家业。好在你们几个也都争气。没有让我操上什么闲心。反是让爹在老来之后,还享到了十几年的清福。 这辈子也满足了。 如今来日无多,就是想见见老二,老三了。老大,你能否修封家书,让他们回来一趟啊?”李大眼坐稳了身子,眼光在李文山的身上看了半响之后,还是有些期待的问道。 “爹,三弟已经十年未归。这些年,我也陆续写过几封家书。可是都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音。三弟临走时,特意嘱咐过,让我照顾好爹和娘亲。可先是娘亲前些年忧思过度,郁郁而终。 如今爹你身体又如此,都是孩儿有愧未能尽倒孝心。”李文山闻言,听出父亲话中的悲意,顿时心如刀绞一般。但也只能伏在床下低声啜泣道。 “哦,老三军务繁忙,咱也不好打扰。毕竟是在为国效力。军国大事,岂能因私而废公。”李大眼缓缓的说道。 说完歇了片刻,又道:“那老二昵?前些年还有家书送回来。说是当上了都指挥,手底下也指挥上了百余步卒。这官职不及老三,想来应该有暇回来一趟的吧?” “这?”李文山只感到心中微微发苦。面对老态尽显的父亲,却又不忍说出真相。也就只能自己在心里泛着苦楚了。 “唉,也罢,不说他两了。 老大,把老三家的和孩子们都叫进来,爹想看看孙子孙女们了。顺便去趟柴房,将那柄从琼州带来的柴刀拿过来给我。”李大眼说了半响的话,精神依旧没有疲乏。 反倒饶有兴趣的念叨起了几位孙子孙女们了。 李文山忙收住了些悲意,回身吩咐了一声伺候在外的下人。不过片刻,刚刚睡下的二儿媳妇柳晓霜和几名孩童边依次走了进来。最先进来的孙辈是一名虎头虎脑的男孩子,手里捧着一柄已经秃了小半刀身的柴刀。 正是李文山之子,李家三代长孙李南星。 刀柄上更是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汗渍和抹布混合在一起的黑色的污垢。 “你们都是孝顺孩子,知道你们孝顺,但爹后事就不要铺张了,也不要陪葬。就在你们娘亲的坟边掏个穴井就好。爹只要带上这把柴刀就够了。”李大眼伸手接过长孙递过来的柴刀放在了床边。 伸手摸了摸虎头虎脑的长孙李南星的脑袋,又一一的摸了一遍站在床前的几位孙辈脑袋后,对着长子李文山以及两位儿媳吩咐道。 “爹!”三人顿时泪如雨下。心里明白,今日乃是回光返照,剩下的时日真的就不多了。 “哭什么?你们弟兄三人中,只有你的脾气最不像我。不想三子中,到最后给我送终的却偏偏是你一人!老三的脾气倒是和我一样,却十年不能相见,往后怕也是见不到了。 老二脾气最好,就是闷了些!”李大眼越说声音越小。说道最后,几乎不能闻声。眼睛里的神采,也骤然熄了下去。 “爹,爹!孩儿这就修书,叫二弟三弟回来。爹,你一定要等着啊。”李文山一时大恸。只觉得心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一般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大啊,爹昨夜梦到老二了。 梦到老二的家怎么还在琼州。而且还和爹说,和魏帅是邻居。还指给爹看,说是只隔着十几道巷子。”李大眼神智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干枯的眼睛里滑出了两道明显的泪痕来。 第726章 殊荣 定远将军府邸挂出白幔白蟠的时候,这座将军府的正主李文朗还远在千里之外。显然是无法再见老人的最后一面了。 女眷们围在灵堂内,身着斩衰,头上生麻束发,更是一片哭声。唯一的主心骨李文山正在和管家商议如何料理后事的时候,只听得大门外一阵唢呐喧闹。 紧接着就听到负责迎宾的二管家高声唱名,向主家示意,又有前来祭拜的客人到了。 李文山隐约听到姚大人几个字,心中虽是有些惊讶,但还是了连忙迎出了大门。要说和定远将军府有来往的姚大人,也就只有和自家三弟同处于琼州的姚家大公子,当年琼州新科的探花郎了。 如今更是盛传,已经得了天子召书。显然是要回归朝廷中枢了。加上内阁首辅孟杰得致士得奏折,传说已经递上了三次。 以姚家再朝堂得影响,以及这位姚公子再边关十数年历练出来的功绩和才干来看,这姚大公子入阁之事,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 李文山亲自伺候在灵堂之上,陪同刚刚回长安城不到三日的姚元兴上了祭品之后,便将这位姚大公子让到了堂下叙话。 李文山治家的这些年,虽说身上没有官身,但是通同一应的文武官员打过的交道倒也不少。所以对于这些迎来送往的官员们,倒也还说得上几句场面话。 姚元兴的身份官职,相对于李文山这个白身来说,自然是高高在上。 但是此来,却没有做出半带高高在上的姿态。反倒是和这位白身的将军哥哥相谈甚欢。 下人奉上茶点后,两人叙话不过片刻,就听到大门外的唢呐声又突然响亮了起来。接着二管家高声的唱名声再次传来进来:“白虎卫大统领,国舅爷魏大将军前来祭拜!” 这一声唱名,惊得李文山猛然站直了身躯。 这位国舅爷的名号,李文山当然是听过的。魏家一门忠烈,不说老帅魏士杰,单是有着魏家女诸葛之称的当今大雍皇后,就已经足够令李家如雷贯耳了。 而这位已经到了门外的魏将军,自然就是现今魏家的当家人魏剑秋了。 只是李家似乎和魏家从无交集,此次魏剑秋为何会亲自上门吊唁? 不仅李文山意外,就连同在厅中,刚刚端起茶盏的姚元兴,也是在心中暗自吃了一惊。 如今雍凉双方边境上,似乎有些不稳的迹象。此次又有消息盛传,北凉使团被截杀与风陵渡以北,出手着乃是汉人。更是让对峙中的双方军卒又绷紧了弦来。 而身为白虎卫大统领的魏剑秋,可不仅仅只是节制一支五千骑的白虎卫。而是实实在在的手握两淮十数万玄武军步卒,是大雍坐镇东线的主将。 此时边境不稳之时,怎么会不镇守两淮路,而是突然现身长安? 两人虽是意外,但还是起身,双双迎到了门外。 “草民李文山,拜见国舅大人。有劳国舅大人亲自登门吊唁,草民代三弟文朗谢过国舅大人。”李文山迎出大门,一身斩衰躬身拜道。 “下官见过国舅大人。”姚元兴在主家见礼过后,也上前见礼道。姚元兴虽是文官,甚至品级也不低于魏剑秋。但是对方内饰皇亲,自然是姚元兴主动见礼了。 “两位不必多礼。”魏剑秋伸手虚扶了一把,便在李文山的引导下,先去了灵堂祭拜了一番。 然后自然也被让到了厅下叙话。 “魏将军,琼州一别,算起来已是十数年不见了。”姚远兴见魏剑秋良久无言,当即出言感慨了一句。也算是替这算是初次相见的两人开个话题。 “魏将军十数年为国镇守要地,当真是劳苦功高。此来吊唁,草民顿觉陋室蓬荜生辉。可惜的是三弟不在家中,不然也能与将军叙一叙军中袍泽之情了。”李文山正愁找不到话题,生怕冷落了这位神情严肃的国舅。 听到姚元兴出言,当即也接着恭维了一句。 “本官此来其实不是因为定远将军。”魏剑秋闻言,先是楞了一下。随即也就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但是再次开口,还是说出了一句明显不合时宜的话来。让李文山,姚元兴两人顿时接不上话了。 就只好闭口不言,等着对方的下文了。 “若是本官没有猜错的话,李老大人身边应该保留了一口军刀。本将正是为此而来。”魏剑秋继续说道。 “军刀?家父虽也曾从军数年,但是归家之后,就没有再提过军刀。”李文山一脸意外的回道。一句话刚刚说完,突然想起了父亲临终之前,特意嘱咐要的那把柴刀,心下一动,当即又改口道:“倒是有一柄柴刀。不知将军所言军刀......” “柴刀?可方便给本将一观?”魏剑秋听闻柴刀之后,明显的楞住了半响。但还是下意识的问道。 “家父棺木尚未封敛,倒是可以请大人过目。只是还请国舅大人再次移步灵堂。”李文山想了想,没有拒绝。 说完带头起身。三人便再次往灵堂走去。 魏剑秋看向尚未封盖的棺内,果然在李大眼右手边,看见了一柄长度不到两尺的柴刀。刀柄处更是包裹住了厚厚一层异物。刀身也磨损的厉害。但仔细看去,还是看出了军刀的轮廓。 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向着李文山道:“非是本官有意冒犯。此刀正是家父亲卫所用制式军刀。这柄军刀虽磨损严重,若是本官没有看错的话,刀柄处应有魏家的徽记。 乃是家父当年配给贴身亲卫的第一代魏家刀。如此说,两位应当明白本将亲自前来祭拜的原因了吧?” “原来如此,可是家父为何从没有在我三兄弟的面前提过此事......”李文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的说不出话来。 “奉陛下口谕,赐定远将军之父,前大雍禁军大统领魏士杰亲卫都指挥李天奇归葬琼州灵山。”正在此时,大门外一整喧闹之后,一名女官径直踏过大门,直到灵堂之上,面对神思正有些恍惚的李文山高声宣道。 第727章 十年寒苦 突如其来的皇命,不仅让李家上下一阵惶恐,激动。就连姚元兴,魏剑秋两人也大感意外。 两人心里几乎同时嘀咕道:这小小的定远将军,就如此的得陛下宠信吗! 不过片刻之后,两人也就释然了。在姚元兴的心里,潜意识里是有着想要修补当年同守关中时产生的嫌隙的意思的。不然此次回长安之后也不会第一个前来吊唁了。 至于魏剑秋就更加的不会将此等恩宠放在心上了。这位崛起与军中的年轻将军,在陛下面前再如何得宠也不会对自己产生多大影响。 自己此次前来不过是替父亲完成一桩未尽的遗愿而已。此去之后,或许与李家就再无交集了。 两人见女官前来传圣意之后,齐齐起身告辞。 剩下李文山一人在厅堂之内,愣愣的想了半日后,才做出了将父亲暂厝邙山的决定。至于圣命荣赐归葬琼州灵山一事,还是该等一等三弟回来再护送灵柩南下为好。 兄弟两人,那时候,也该顺便去看一看已经躺在琼州灵山上数年了的二弟和二哥了。 ...... 长安城,太极宫中,赵崇刚刚结束了晨练。 等在殿内,正准备就着女官们提来的热水洗漱一番。一道灰衣身影便出现在了空旷的大殿阴影处。 “怎么样?长兴坊内的李将军府,今日有许多贵客吧?”赵崇挥了挥手,伺候的宫女便鱼贯而出。自己动手拧干了毛巾简单擦了擦脸上的汗。口中轻松随意的问道。 “贵客倒是也有几位,但不多。只有姚元兴姚大人和国舅爷魏将军两人而已。倒是恰巧都是奉招回长安述职的。 姚大人应该只是和李将军有些交情。国舅爷也亲自登门,恐怕就和魏帅有关了。” 灰衣老人淡淡的回道。聊聊数句,便将长兴坊内的情况说的清楚明白。仿佛是自己亲身听过一般。 “哦?也对。李将军如今十年未归。恐怕长安城内的文武百官,还愿意记得李将军的人已经不多了。文官不屑结交,这驻守关中的边军之中,以玄武军军力最多。其次就是青龙卫了,玄武军中的武将和李家也颇有嫌隙。 门前冷落也就不足为怪了。只是李将军的老上级,冯哥以及在军中有些香火情谊的罗天瑞为何没有出现?”赵崇叹了口气,脑海里闪过那位木讷憨厚的少年身影来。和当年自己名为巡边,实为安抚时的身影重重叠叠,几乎分不清楚。 “坊间最近盛传姚元兴回长安,十有八九回直接入阁。有了这位潜在的阁臣第一个前去吊唁,只怕消息传开之后,今日开始,长兴坊内的定远将军府就要热闹一些了。 至于冯将军,只怕是最近荆襄一带是脱不开身了。罗将军下午昨日下午已经前去祭拜过了。” 灰衣老人破天荒的多说了一句。让赵崇颇有些意外的转身抬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灰衣老人看来又数十息。 老人脚上是一双灰布软靴,一身灰袍几乎罩住了整个身体。只留巴掌大的脸庞露在赵崇的眼光直视之下。一双眼睛和古井无波的脸,在赵崇数十息的注视之下,还是千年不变的冷漠。 “是啊,孟阁老确实老了,致士的折子已经留中了三道。至于这第四次,朕已经授意水校尉批红了。内阁没有了首辅,员额也出了缺了。姚大人自蜀中开始,历经数地边关历练。也到了大用的时候了。 唉,这风陵渡口截杀一事不过十数日,荆襄一带的军情就微妙如此了吗?看来魏将军此次述职,来的正是时候,也省的我们在发一道便宜行事的军令了。” 赵崇盯着灰衣老人的眼睛看了数十息后,又毫无征兆的收回了目光。转身时补充了一句只在朝中极小范围内流传的一个消息。算是肯定了坊间最近传的最盛的两个传闻了。 似是有些感概,又似乎话中还有些未尽之意。于是又接着说道:“昨日放出的信鹰告知家中的变故之后,李将军是否有回音?” “路途遥远,加上有河套阻隔,我们的信鹰能否安全找到李将军,尚且不得而知。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将军那里能有如此快的回应。况且以李将军的性格,只怕是不会有回应的。除非西域已经在将军手中大定。” 灰衣老人摇了摇头回道。 ...... 距离长安城千里之外的河西走廊的中段。 位于石羊河和茫茫戈壁沙漠之间的一块绿洲之上,几堆篝火噼噼啪啪的在空旷的原野上燃烧着,火光里升腾出来的热气,驱散了河西走廊的春天里犹自刺骨的冷意。 篝火映照着的营地里,不过是数十顶大小不一的牛皮军帐。还有胡杨林子里,拴着的千余匹雄健的凉马。 被一众军帐围在中央的是一顶毫不起眼的小帐篷。看大小,几乎只能一两人容身。 这座营地当然就是李文朗分散在河西走廊沿线上众多的扮作马匪的老西军的一处营地。这处营地的规模和人数也算是较大的一部了。领军之人正是李文朗本人。 近十来年来一直保持着五百老卒和千余匹骏马的规模。已经是方圆百里内赫赫有名的一支马匪了。 “李将军,我们在此地休整也有数日了。昨日有探马兄弟们回来说,西凉府附近最近又迁来了一个数千人的大部落。明日是否拔营南下,再去一趟西凉府外,取些牛羊和奶酒?” 李文朗接到了亲卫递来的一节竹管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军帐,半响不见出来。一直跟在李文朗身边的章平,如今更是混成了这位年轻将军的亲卫统领。 此时手里提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羊腿,大步走了过去,一掀门帘,粗声粗气的对着军帐里的李文浪问道。 “也好!吩咐兄弟们今夜早早休息。”李文朗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刚刚收到的鹰信。听到亲卫统领的询问,头也没有抬起,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728章 西域风起 北凉使团被截杀的消息传回大都之后,在北凉王廷的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以扎那为首的军中将领更是义愤填膺的极力主战。请战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带着请战信的信鹰更是将王庭内的鹰房都挤了的鹰满为患。 驻守河北,河东三路和南朝驻守荆襄,前锋指向汝州颍昌府一带的大雍玄武军对峙十余年没有大战的凉骑,已经将探马洒向了黄河以南百余里。 东线的凉骑也频频南下,将锋线推一直推到了淮河岸边,和刚刚回到两淮的魏剑秋暂时节制的玄武军的探马数日内接连发生了十余次零星的冲突。 骤然紧张起来的局势,也正好让大雍发出的禁止粮食过黄淮的禁令几乎一夜之间就被大雍的商贾们不折不扣的执行到位了。 但是整个河北酿酒成风的风气并没有及时的刹住风头。等到数月之后,酒坊和粮商们手头的存粮消耗的七七八八的时候,那些已经习惯了甘冽劲道的冬阳酒的北凉贵族们才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河北的粮食已经维持不到夏粮的成熟了。 北凉如此,南边的大雍朝廷经过十余年的和平,执掌中枢的文官们在面对边地传来的骤然而至的紧张局势汇报时,也显的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边军时刻处在对峙的最前沿。有几位逐渐成长起来的少壮派大将坐镇,倒也应对的有声有色。 面对凉骑的挑衅,进行了有力的回击。 北凉王庭里的阿迪亚面对内部几乎一致的开战声音,疑心极重的大可汗本能的犹豫了起来。 虽然丞相那钦在南下的途中一连发回了数道关于南朝虚实的情报,但是身为大可汗的阿迪亚其实更倾向于质疑这些情报的真实性。毕竟那钦所见的不过只是关中一地的实情。 而且还是在南朝迎接骑兵的保护之下所见。短短二十余日的时间也显得结论下的有些仓促。 关中一地相对于南朝如今坐拥整个江东,蜀中,以及关中的体量来说,无疑是管中窥豹。 北凉虽然也经过十余年的恢复,无论是军力还是财力都更胜当年,可是阿迪亚的心里似乎总是有些顾虑。 加上北凉内部,当年无奈之下封出的那位南面王依旧匍匐在侧。使得这位大可汗始终下不了全力南下的绝心来。 这位携二十万铁骑南下的南面王,不仅占据了封给他的整个河套地区,还擅自出兵,打通了西域,将原本已经被自己切断了的和漠北的联系,重新连接了起来。 虽然最近十余年来,也遭受到了与之直接接壤的南朝西军老营分兵转换身份,化身马匪的骚扰,有些苦不堪言。但是其和驻守西域的的那支孤军的联系却是一直未断。 还在去年冬季来临之前,重新派遣了心腹率军俩万骑,成功替换回了驻守西域数年,军心隐隐有些不稳的前一批驻军。 两支交接大军还在一来一回的途中,顺便几乎是拉网似的将河西走廊沿线两千余里地界上泛滥了数年之久的“马匪”接连清剿了两遍。 具密探传回的消息,这两次清剿,出手之前几无征兆,让那些突然出现的“马匪”们损失惨重,光是直接被歼灭的就不下两千骑。 联通西域的这条便道上一时间又安宁了许多。 “传令东线,暂时不得大规模南下。只需保持目前的骚然力度即可。另外,时刻监视阿拉格的一举一动。一旦有异常,立即报与王庭。 至于扎那将军的河北,河东三路,严令没有王庭军令,不准千骑以上规模骑兵出营。”阿迪亚思虑良久之后,发给各地的军令还是进行了区别对待。 因为直觉告诉自己,南朝那位突入河西走廊的将军,是不会轻易的吞下折损如此惨重的苦果的。 或许反击和报复马上就会到来。自己已经等了半年之久,也就不在乎再等半年。 若是能在河套和南朝双方撕咬的精疲力尽之时出手,对于北凉王庭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 遥远的西凉府附近,春来之后,大片的草地风吹之下,可藏牛羊。 这片十余年间,大小部族都不敢涉足的草场,终于在今年的春天里,迎来了新的主人。 五千人的规模,对于凉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部族了。光是牛羊就不下十数万头。 他们的族长更是早在去年冬天就盯上了这片几乎无主的水草肥美的草地。 之所以几乎无主,是因为十年之前突然出现,并异常活跃的一支凶悍的马匪,也将目光盯在了在这片草场上放牧的部族身上。 而这一切的恐惧都在去年冬天来临之前,被南面王的嫡系铁骑给一扫而空了。那股凶悍的马匪,在面对上万铁骑的挤压之下,那里有还手之力,丢下数百具尸体之后,就仓皇钻进了沙漠,一路北逃了。 这一日的清晨,这个有着五千人口的部族牧民们,在上千骑部族骑兵的保护下,刚刚将牛羊赶出卷棚时,就听到了一阵阵的急促凄厉的角声。 紧接着,一千散布在四周的部族骑兵,就被一支打着一杆鲜红纯色旗帜的骑兵切割冲击的凌乱不堪。 冲过了保护骑兵的阵线之后,来骑更是如狼入羊群一般的挥刀肆意屠杀起了刚刚清醒过来的牧民们。 “集结,反击!”被这一切惊呆了的族长,片刻的慌乱之后,敏锐的发现这股来敌数量不过五百骑!当即大声的嘶吼着,想要将已经被冲乱了的部族骑兵重新组织起来。 经历过多场厮杀的部族骑兵们,也展现出了他们强悍的反应能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五百余骑,重新集结在了组长的身边。 慢慢展开阵型,准备先将已经闯入了部族腹地的来敌缠住。 但是尚未等到部族骑兵开始加速,这只五百骑的来敌,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的放弃了屠杀,转身就冲着刚刚集结起来的部族骑兵杀来。 第729章 血旗 这些身着皮裘,胯下有凉马,手中握弯刀的骑兵,无论从哪里看来,都活脱脱的是一支凉军的样子。 就连他们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的野蛮凶悍的作风,也和北凉铁骑当年南下打草谷时的所作所为一模一样。 但是那些已经和他们有过一次短兵相接经历的凉人,都赫然发现,这些全盘凉军打扮的骑兵们全部都是汉人的面孔。 这支疾如风,侵如火的骑兵,正是别了一口闷气在胸口已经一个冬天了的李文朗部。 在接收到了关中姚元兴送进来的最后一波的千骑援军中的三百骑之后,又隐忍了一个冬天,终于在春天来临的时候,再一次对着眼皮底下的这个刚刚得了阿拉格保证,才放心迁来得部族露出了锋利血腥的獠牙。 他们冲杀过来的速度极快,快到让刚刚集结起来的五百骑兵没有多余的时间发起冲锋,就被同样的弯刀抵住了胸膛。 族长嘶声力竭的举动,让自己成为乱军之中最为惹眼的人物。李文朗原本只是落在冲锋的骑兵中央,被几名贴身亲卫死死的压住了步伐。 亲卫们可是明白,这位将军,只要冲锋的角声一响,就会如闻见了血腥的鲨鱼一般。 若时不用十余匹马刻意簇拥围拢住,只怕是每次都会第一个冲进对手的阵型中去。为了主将的安全,亲卫们在亲卫队长的授意之下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是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李文朗抗议了数次之后,面对死活不肯妥协的贴身亲卫,最终也只能是听之任之了。 此时风矢阵的尖端已经突入到对手的阵型之中,开始短兵相接的厮杀了。 那位族长就正好落在了李文朗冲击的路线前方。 这位被河西走廊上的风沙吹粝了脸庞的将军,曾经木讷的少年,如今已经蜕变成了一身煞气的青年将军。唯一不变的就是腰胯双刀的习惯。 手上和麾下军卒们同样配上了弯刀的时候,腰间的那柄制式早已经退出大雍了边军的上一代军刀依旧还在。刀柄顶端的欧阳家的徽记依旧清晰。 此时面对着这名显眼至极的族长,李文朗默默插回了弯刀,再轻轻拔出了腰间这柄从军将近二十年,不过才堪堪用过十数次的军刀。 军刀锋芒冷冽,握刀的人,更是煞气惊人! 李文朗胯下双腿猛夹马腹,手中军刀高高举起。迎着春日里暖暖的晨光,在战马急速的奔腾中,蓄足了噬人的力道。 那位极力嘶吼,想要组织起更多的骑兵反击的族长,甚至没有来的急看清楚对手的样子,就被李文朗一连砍杀过数名拼死相救的族长亲卫。 军刀划过脖颈时,一蓬蒸腾着热气的鲜血顺着军刀划过的方向高高飙出。 一颗大好的头颅就抛飞在了半空之中,落下的瞬间,又被后返冲上来的一名亲卫扬刀插在刀尖上,用胡语高声嘶吼道不休。 原本就有些混乱不堪的骑兵们,在失去了族长之后,再也组织不起来有效的反击了。 千余骑骑兵,最终在不到一时辰的时间里,就被李文朗麾下的五百亲卫冲击分割成千疮百孔的零星小队。 再被一块一块的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了骑兵的保护,那些牧民和牛羊自然就成了一块没有了外壳的肥肉。 这个五千余人部族的覆灭,瞬间在西凉府附近传开了。 那个嗜血的,以人血染旗帜的马匪又一次用弯刀和杀戮向这些依附于阿拉格的部族们宣布:他们又回来了。 消息传回北套水草最肥美的草场上时,刚刚过了几天安心日子的阿拉格顿时就感觉到了不受控制了的上涌的血气。 如此的挑衅行为,让这位向自己麾下的部族承诺过,河西走廊上的马匪已经被肃清,西域通道绝对安全的王爷,几乎失去了最后的尊严。 当即就他有些恼羞成怒的下达了一系列的军令。 但是调动前往西凉府,加强西凉府防御,顺带着找机会找到这股马匪,并且歼灭之的凉骑却不过两千骑!加上原本驻守西凉府的骑兵,也不过三千骑! 这对于河套核心地带目前拥军十万骑的规模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了。 由此看来,这位南面王的怒火,有几分真实,就值得商榷了。 和河套的阿拉格以及大都城内的阿迪亚的小打小闹不同的是长安城内的赵崇,这一次却是趁着孟杰致士,阁老缺位的机会,没有经过廷议就直接向兵部户部,以及关中的驻军下达了数道军令。 面对突然下发的皇命,兵部自然是没有权利反驳的。 而户部,面对需求量几位庞大的粮草数量,虽有些仓促。但是最近十余年来,聚集在长安附近府库里的物资也算是极为丰厚的了。 筹集军粮,不过就是加派些人手的事情。 短短十余日的功夫,由青龙卫残军以及李文朗留下的当年的新兵以及一万控鹤军组成并经过十年扩编的新西军四万骑,就在邵波,陶修,顾涛三人的率领下分作三路跨过雍凉边界,向北,一举截断了河西走廊的东西交通。 李文朗也早早的接到了赵崇亲自下达的军令,军令上只有简短至极的一行聊聊数语。 接着出没于西凉府附近的李文朗部,就分出了百余骑,分作十余队,纷纷散入了连绵两千余里的河西走廊上星罗棋布的沙洲,绿洲,以及荒漠戈壁之中。 不过二十余日之后,各地的北凉部族们惊喜的发现,为害多年的马匪们,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但是西凉府外,一支大约五千骑规模的南朝骑兵,却堂而皇之的扎起了一座坚固的营地。 营地最中央,高高飘扬的是两面旗帜。一面是绣着斗大“李”字的将旗。一面是通体血红的红旗。上面的颜色赫然是用人血染透。有这些年倒在河西走廊上的老西军骑卒的鲜血,更有这些年被灭族的凉人部族的血,和被李文朗麾下们斩杀的北凉铁骑的鲜血。 第730章 长驱直入 长安城内外的大笑府库,紧紧经过二十余日的鸡飞狗跳,就将皇帝指定需要的巨量的粮草数量准备了个七七八八。 等到陶修,邵波,顾涛三人带走了四万骑兵之后,粮草也就只剩下不足五成了。 紧接着,五万整装待发的玄武军步卒,在大将南宫藏的带领下,分作两路拔营北上。 玄武军步卒的北上之路异乎寻常的顺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分别占据了环州和延安府。 派出的探马的马蹄甚至已经踏上了定边军,保安军附近。前锋两千骑也距离两遥遥相望了。 而对手,至今都没有见到成建制的抵抗。甚至连对方的探马也都是远远的箭者南朝探马就向北远遁。丝毫没有想要接战的意思。连象征性的骚扰次数都屈指可数。 但是处于谨慎,南宫藏没有继续大步的深入。 而视扎下营寨,等待起了后军和辎重来。 四万北上的骑兵,也是急速一路疾行,一路扫荡,过顺州,兴庆府,定州。 极少有短兵相接的厮杀。不过是双方的探马时常会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各自收获些战果而回罢了。 对于陶修等三人来说,西部的威胁几乎不用考虑。 因为整个两千多里的河西走廊沿线,靠近河套,并驻扎有千骑以上的城池不过只有宣化府,肃州,沙洲三地而已。 有李文朗突然收缩在西凉府外的五千血战余生的老卒在,这些驻军几乎没有能突破障碍,回援河套的可能。 阿拉格麾下铁骑的驻地里,中军大营中,席地而坐的主将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王爷,南朝此次所谋不小。据探马发回的消息,其骑兵已经过了定州。虽然只是隔着黄河,在河西北上。 可是我们的牧民都已经被对方的战马嘶鸣声吓得不敢放牧了。 而且同样自关中北上的南朝步卒,也已经进逼到了定边。 再往前一步,就能突破长城,进入到河套腹地了。我们在南路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我们手中除去用在西域的五万骑,驻守在河套内的,还有十万精锐。不如先集中兵力,迎头痛击南部的步卒。 若是能一战建功,不仅能进一步南下威胁已经空虚了的关中甚至长安,而且还能截断对方布置在西部骑兵的粮草供给。 如此不出一月,对手必然粮尽自退。” 一名万夫长见主将沉默了数日,不由得心中焦急起来,终于忍不住的上前,伸手在阿拉格面前平铺得羊皮地图上一边指点,一边建议道。 大帐之中的多名万夫长闻言,都是不住点头。 “以你之见,迎战南部步卒,需要几日能击破敌阵?”阿拉格对于这位万夫章的建议,不置可否。 只是用马鞭一指面前的羊皮地图,口中粗声粗气的问道。 万夫章眼光再一次放回到了地图之上,像是在认真考量主将的问题,但是半响也没有结果。 场面顿时凝固了下来。 “南朝在这里有四万骑兵,这里还有五千和我们周旋了将近十年的老骑卒。这些老骑卒,可是十余年没有要南朝运送粮草和补给了的。如何能等到他们粮尽? 再说我们需要集中多少兵力,才能有把握在短时间之内,将这里的步卒一举击溃? 若是正面对战,就算击溃了对手的步卒,那么我们是不是还要转战千里,去面对对手的四万骑兵?以南朝骑兵如今的战力和手中马刀骑弩的优势,我们又需要倒下多少勇士? 一万骑还是两万骑,或许需要四万万骑?如此的惨胜之后,我们背后的大都王廷又会有什么样的态度?” 阿拉格手中的马鞭在定州和西凉府凉地指指点点,口中一连串的问题,让那位出言要战的万夫张顿时涨红了脸。更加不敢再多言了。 “若是我们攻击这里的步卒,各位可知,这两路相距不远的步卒里,有多少握长刀着重甲,身强力壮能将骑兵连人带马一起斩碎的陌刀手? 有多少能克制骑兵的长枪手? 有多少可以结成盾墙阻断骑兵冲锋的盾牌手? 有多少装备了三百步外就能射穿勇士们身上皮甲的神臂弩手?” 阿拉格一边口中不断的高声询问,一边用仿佛要择人而噬般的眼神在麾下的几名万夫长身上来回扫视。使得军帐中的麾下全然没有了刚刚激动的战意。 “本王何尝想让南朝的步卒一步一步迫近到河套腹地? 何尝愿意看着南朝的骑兵一路北上,如入无人之境? 但是目前我们面临的局势,让我们不得不如此收缩和保存实力! 以当今南朝的实力,没有大都王庭的支持和配合,单靠我们手中能用的这十万铁骑,已经不是南朝的对手了。 你们真的以为南朝出动了步骑将近十万人马之后,关中乃至长安就兵力空虚了吗? 不要忘记了,目前,单单再长安城内外驻守的,就有不下五万精锐步卒。更不要说距离不过一步之遥的潼关还驻守了重兵。甚至是荆襄的骑兵也能在数日之内驰援长安! 至于与之对峙的王庭铁骑,到时候不再背后插上一刀,就已经是万幸了。那里还能指望探马南下牵制襄阳的冯哥和赵元良的朱雀卫! 更不要说南朝如今在各个州府还有数量不等,训练有素的备军!”阿拉格见麾下众将不再出声,犹不满意。手中的马鞭再一次重重的点在了地图上大都城和关中的长安城上。 语气中的质问和不满,逐渐被里布从心得无力感所代替。 “南朝此次出动步骑近十万人马。 如此动静,大都城里的那位大可汗定然不会毫无察觉。或许我们只要在支撑数日,王庭必将有所动作。毕竟我们若是被南朝一口吃掉,不仅失去了河套和西域,王庭更是失去了和日渐强大起来的南朝之间最后的缓冲。 这样的结果也是王庭和大可汗所不愿意看到的。”一名眼神阴沉得万夫长打破了沉默,出声附和道 第731章 各怀鬼胎 阿拉格和南朝重兵对峙的消息风一般的传入了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大都城。 和阿拉格直面西,南两面的压力还要留心背后的小心翼翼不同,大都城内的阿迪亚对于这场似乎是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点也不觉得的意外。 反倒是将疑惑的眼光死死盯在了驻守河北和阿拉格以及南朝的玄武骑兵都隔河相望的扎那部。 那钦的横死,让这一处的重兵,显得极为躁动。 要说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将会反叛北凉,阿拉格倒也不会相信。但是那钦横死在距离驻地不过百里,那具被掳走了头颅的尸体,会不会让这位将军愤怒的失去理智,大都确实没有足够的信心。 虽然有自己的严令,暂时还没有发生抗旨的举动。但是这突然风起云涌的局势,要说这位急于报仇的将军没有在幕后起到半点推波助澜的作用,自己是万万不相信的。 因为只有关中空虚,报仇才有机会! 就算是扎那已经和南朝对面成为死敌,但是也丝毫不会影响,为了对抗自己严令而有意做出些不同寻常的暗示。 只要南朝对岸有所领会,那么就不难解释南朝皇帝为何会一举出动步骑十万众,围剿阿拉格了。 消弱这位南面王的实力,对于大都来说,也是乐见其成的。但好处却不能被南朝独占!最起码,大都也要在这场战事之中,将孤悬已久的西域重新控制在手。 只有这样,才能在西部压缩南朝养马的规模。压制住南朝日渐膨胀起来的骑兵规模也质量。 不然以南朝如今的气象,再加上一块能出产良马的宝地,雍凉双方的战马品质的差距就会不断缩小。 有了这些,南朝骑兵就能再凭借手中优良的马刀和骑弩,不断拉近雍凉双方单骑战力的差距,甚至是缓缓反超也未可知。 “河北局势如何,可有最新的军报?”阿迪亚面对铺展在面前的巨大的羊皮舆图。眼神平静,脸色也如常。突然出声向着伺候在一旁的下人问道。 能够伺候在王庭金帐内部的下人,自然不会只是寻常的奴仆。 今日候在金帐内的就是一位老人。其在北凉王庭内的地位也只是比那钦逊色一筹而已。 听到阿拉格的询问,自然的也就先将眼光瞄向了那副被大可汗盯了无数遍的舆图之上。然后才开口回道:“局势尚且稳定。扎那驻军也没有大规模的不稳迹象。 只是有件小事,奉大可汗军令在扎那麾下听用的几名薛怯卫万夫长们在发回大都的军报中都不约而同的提到过。” “既然是几人都提到过,又怎么会是小事?”阿拉格的目光并没有被吸引开来。只是口中的语气显的对此事有些兴趣罢了。 “驻守在河北对岸的南朝边军在十数日前,掐断了北上运送粮食贩卖的商贾们的商道。如今黄河之上,那位冯哥的军令是不准一块舢板北上!南朝水军更是时时游弋河面。算是彻底封锁了黄河水面上,玄武卫辖境内几乎所有的渡口! 而且河北的民间已经开始缺粮了。” 老人语速平缓,似乎实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 “哦,此事王庭早有预料,应对的政令也已经下达到了各部了,倒也算不得大事。”阿拉格轻轻点头,也似乎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大可汗,政令虽然已经下达,但是河北各部私设的酿酒坊,却没有全部停产。特别是那些有大部族撑腰的酒坊,更是连消耗粮食的速度也没有丝毫放慢。 而王庭的禁止酿酒的禁令已经下过两次了。” 老者这才有些苦笑挂在了脸上。语气也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了。 “也罢,就由他们去吧。本汗现在只关心西域和河套的情况。既然扎那没有异动,大河对岸也当不会再有大的动作。已经恢复到万骑的护陵军,也是时候启程,绕道漠北,直扑西域了。” 面前的舆图上,自漠北绕道入西域的路上,已经被这位大可汗的手指划过无数遍。阿拉格脑中不断闪现的那些河套被困,和南朝隔河对峙的军报和那位南面王发来的请大都出兵南下,以策应河套的文书,让这位大可汗终于可以断定,出兵西域的条件已经成熟! “扎那驻守河北,应当可保边地稳固。就算是扎那有异心,其麾下的数万怯薛卫也不会如其所愿。没有王庭军令,其能如臂使指般调动的兵力也不过就是五千骑出自其部族的骑兵而已。 至于西域,那位南面王,估计也是鞭长莫及了。而南朝此从出动步骑十万人马,自是也没有余力再顾及西域了。这也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时机。 大可汗此次用兵,只用一万骑护陵军,既有一举掌控西域的战力,也不会引起两边的警觉,更重要的是,就算两面有所察觉,也都无力阻止,如此时机的把握,当真是用兵如神,令老朽佩服! 至于南朝想要一口吃掉河套一地,恐怕没有半年的时间,也是不可能得手的。等到双方精疲力尽的时候,西域已经在我北凉王庭之手,再令扎那西进关中,如此,不仅河套可图,甚至连关中都在王庭铁骑的长箭威胁之下。如此可谓一举三得。” 老人语气缓慢。说起这些军国大事,也仿佛是再唠叨家常一般。 “策略是这么个策略。只是南朝的那位皇帝也不是傻子,扎那也不可能是提线木偶般的肯事事听王庭军令行事。甚至那位现在看似身处险境的南面王,也不可能只是困守河套,用尽自己麾下十数万铁骑去和南朝拼命。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阿拉格听得这位满口奉承之言得老人絮絮叨叨的言语,不免有些不屑。此人和丞相相比,地位逊色一筹,并非没有道理。 王庭里的大可汗紧盯着舆图的时候,一万护陵郡已经悄然撤出了河北。取道漠北,如一阵疾风,狂飙突进,向那孤悬在关中河套以西千万里之外的西域逼了过去。 第732章 狙击 旋风一般卷过漠北,逼近西域的一万护凌军在疏勒城下一举围城。仅仅凭着一万骑的兵力,便压制逼迫的驻守城中的三万凉骑纷纷投降。 其后更是不过只用了一个余月的时间,就基本掌控了玉门关外的广大西域之地。至于西域各国,更是纷纷臣服,城投变换了旗帜之后,便宣告西域重新归到了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大都王庭麾下。 军情传回大都,坐守王庭的阿迪亚几乎没有多少异色。 但是当着裹挟着一万五千凉骑,总兵力达到了两万的联军准备一路向东,再杀回河套的时候,猛然发现玉门关的关城之上,赫然飘扬着一面猩红的血旗!与之并列的还有一面“李”字将骑! “是马匪的血旗!”驻扎西域已经降了护凌军的凉骑,如今被驱赶着作为先锋,当先冲到了关前。这些凉骑几乎无人不识这杆沾满了自己族人和同袍鲜血的血旗。 出身河套的凉骑,在面对这杆血旗之时,表现出来的一丝怯懦和畏惧让随行的五千护凌军十分的轻视和不屑! 当一万护凌军肆虐西域的时候,李文朗凭着敏锐的嗅觉,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之下毅然率军自西凉府外一路西进。匆匆召集回来的五千骑兵,一路西进,几乎兵不血刃,就杀到了玉门关下。 此时的玉门关内,驻守的自然正是这支人数不过五千骑,已经在连接西域和河套的河西走廊之上客串了十年马匪营生的李文朗部。 身后的沙洲,瓜州,肃州,宣化府甚至是西凉府城里零星驻扎的凉骑,也被这五千老西军的骑卒们消灭的干干净净。 这些年久失修的城池,城墙几乎失去了防御的功能。在五千骑凶悍异常的骑兵面前,每座城中最多不过两千,最少不过数百骑的凉军,几乎没有能招架过三轮弩箭的打击。 极少数逃过灭顶之灾的凉骑仓皇东去,准备向驻守在河套的南面王阿拉格报讯,但是冲破重重阻隔之后,迎接他们的是陶修等人率领北上的,已经控制了河西大部的新西军骑兵探马们的弩箭和马刀。 汹涌的凉骑在玉门关下先是被数轮密集到如雨如蝗的弩箭砸的有些发懵。有些胆怯了的凉军普通骑兵们招架不住这些箭簇箭杆全由铁制的弩箭的打击,纷纷溃退了下去。 在普通凉骑身后分出半数驻扎在疏勒城,只剩五千骑东归的护凌军万夫长远远的注视着这座挡在了马前的关隘,眯着的眼睛中射出的全是兴奋和嗜血的光芒。 自己亲率一万护凌军万里突袭的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如今在这里,看前军的表现,似乎总算是能酣畅淋漓的厮杀一番了。 自从十数年前,在陕州附近,遭遇数倍于己的南朝骑兵,并一场大战之后,这十数年来,都不曾有过眼前这般能让那些普通凉骑惊惧的悍不畏死的对手了。 没有想到在这荒凉的玉门关外,又嗅到了一丝当年那支骑兵的味道!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亡命厮杀了! “传令,一万五千前军,分作三阵,轮换攻击。要让勇士们的长箭钉满这座破败的城墙!”护凌军万夫长眯着眼睛看着第一波败退了下来的凉骑,脸色平静的吩咐道。 随着中军阵中响起了连续不绝的牛角号声,前军一万五千凉骑顿时分作三个大阵。 凉军的中军大纛在苍凉的夕阳中,再荒凉的玉门关外的平野上高高飘扬。 汹涌如潮水的骑兵们在角声中,一次又一次的嘶吼着,向着面前的这座连绵的关墙亡命冲击。 如雨的长箭风暴一般的飞向已经插满了白羽长箭的城头。覆盖了大片大片的城墙和城内靠近城墙的街道和房舍。 而城头上的那两杆飘扬在最高处的大雍将旗和鲜红如血色的旗帜像是屹立在汪洋之中的礁石。 城头之上的那些百战老卒们,在凉骑长箭临头之前,就被他们的伍长,什长还有都指挥们勒令躲在了箭垛之后。不许一人冒险再凉军箭雨的覆盖下还击。 军卒们手持骑弩紧紧抱在身前。 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卒们一面侧耳倾听着呼啸在耳边的长箭,一边脸带嬉笑的互相吹嘘着自己刚刚在凉骑冲到进了弩箭射程之内时的战绩。 而他们的主将,已经不再年轻的李文朗挺身站在城楼的最高处,身边数十亲卫手持骑盾,紧紧的在主将的身前叠出了一块严丝合缝的盾墙。 李文朗注视着这些刚刚抵达城下,丝毫不曾休整就发起了攻击的凉骑。心中对于凉骑的悍勇并没有多少的动容。 反倒是最远处那处阵型远远小于前军的中军军阵,让李文朗生出了一丝危险和嗜血的感觉。 “将军,凉军攻的紧,这关城城墙年久失修,时间一长,怕是都经受不住凉军马蹄的踩踏。所以末将请求领本部千骑出城反冲。也好杀杀这帮手下败将的士气。” 正当城下凉军几乎冲到了城下,弯刀已经砍在城砖上的时候,一名轮休的正将兴冲冲的大踏步的跨上了城楼的最高处,向默默无语的主将请战道。 “怎么,在这鬼地方熬了十年,都没有磨掉你这急躁的毛病吗。想多砍几个北凉蛮子的头颅,本将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想要立功,也要看准时机。此时城下有将近两万凉骑,你一千骑出城,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不过是给这些有力气使不上的凉蛮子们送军功罢了。就算你能砍杀一倍甚至是两倍的凉军,又能如何!本将现在最关心的时这座城还能守多久,而不是能砍下多少凉军的脑袋。 我们再这里多坚持一天,身后的西军和自关中北上的玄武军就能安心的威逼一天河套之内的阿拉格。” 李文朗头也没转,几句训斥中带着提点的话说完,那匆匆前来请战的部将就唉声叹气的下了城楼。 随着城墙根内的两千骑兵张弩抛射之后,已经冲近了城墙,但是缺少攻城器械的凉军,在伤亡了数百骑后,中军处终于吹响了退军的角声。 第733章 军情如火 前军分作三部的凉骑退出城墙一里距离之后,便开始缓缓整队后退。 中军破天荒的主动准备起了宿营用的军帐。至于巡哨警戒,自然只是暂时客串了一两个时辰,在前军退下来之后,便交接给了前军。 五千护陵军的主将,是一名中年的万夫长。此时端坐在自己的军帐之中,心里对于眼前这座挡路的关隘里突然出现的敌人似乎兴致盎然。 面对三轮攻击没有分毫建功,反是白白扔下了数百具尸体的结果,也没有太大的触动。一反常态的对前军的万夫长,千夫长们没有一句责骂和不满。只是和声的吩咐打扫外围的战场,安顿勇士们宿营。 之所以如此,是应为再万夫长的眼里,这样的损失在一座关隘面前,实在有些微不足道。况且损失的骑兵还不属于自己的部族。 ...... 关城上的军卒们望着如退潮一般退下去的凉骑,城头女儿墙后,箭垛边上躲藏着的下了马的骑卒们,几乎是在对手撤到了百步距离的瞬间,纷纷举起早已经上好了弩箭的弩机。好乘机收割一波唾手可得的军功。 凉骑速度极快,不过是两三轮弩箭之后,便已经撤出了弩箭的射程之外。 “兄弟们的伤亡如何?”城楼最高处观战的李文朗面对匆匆上前准备汇报战况的部将,一拜手先是制止了刚刚准备开口的部将,然后急速的问道。 “回将军,被流矢射中,阵亡十余人,受伤三十余人。由于上城头的兄弟们都有披甲,所以除射中要害当场阵亡之外,都是轻伤,修养个几日都还能跨的上马背,举的起马刀。” 部将对于在李文朗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当即将打算汇报战况的话先咽了回去。简要的将伤亡情况说了一下。 “都是跟随本将十数年的老伙计了,折了一个,本将的心里都不好受。”李文朗幽幽叹了口气,似是在向部将解释一般,又像是自言自语。停顿不过数息,又继续问道:“军中弩箭的储备数量如何?” “回将军,由于此次是长途奔袭,所以各部所带的箭矢数量都是不多。目前每人平均不过八十枚弩箭。还有部分是战后回收,已经有些破损了的。若是凉军照着今日这般的强度,那我们顶多还能撑上三天。” 部将显然对于军中的物资补给情况十分熟悉,张口便答了上来。 “再往后,就要靠马刀说话了。”李文朗幽幽叹息一声之后,就没有声息了。只是眼光已久盯在已经撤退了的凉军带起的滚滚沙尘之中。 凉骑前军身后的那个看起来绝对不会超过五千骑的小小中军,给这位久经沙场十数年的骁将留下的印象绝对超过了顶在最前方连续攻击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前军一万余骑。 部将见主将不再询问,当即默默下了城楼,带着在心里腹诽了半日也没有敢说出来的疑问,开始整顿守城事宜。 其实这支五千骑的骑兵,抵达这座关城的时间,仅仅只比凉军早了一天而已。 匆匆拔营,自然没有等到陶修等人奉命带来的补给。随军携带的粮草豆料几乎全部是抢自沿途所破的数城以及河西走廊之上的一些湖人部族。如今大部放置在玉门关城后方十五里附近的仓城之中。 虽弩箭数量不多,但是人的粮草和战马的豆料倒还算充足。 而一路北上的新西军陶修等人派出的辎重队在预定的西凉府外并没有见到李文朗部,陶修等人直到十余日之后,才在探马们截获了数轮漏网的零散凉骑之后,才将眼光投向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玉门关。 大军挤压河套一地的同时,要说这西边的空挡,完全没有人去堵,自然是不能令十万余步骑将士们放心的。 但是无论是陶修还是南宫藏等人,谁也没有想到李文朗部竟然在补给尚未送到的时候,就悍然西进。而且孤军挺进之远,也大大出乎了诸将的意料。 本来五千残军能挡在西凉府外,背靠大军,护住大军后背一两个月,就能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了。可是偏偏这位李将军竟然不声不响的孤军直抵河西走廊的尽头! “这位李将军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这等不要命的打法,估计也就这位仗着有圣恩加身殊荣的疯子才敢如此吧。此等长途奔袭,竟然也不等到我军带来的辎重到位。 若是我等如此用兵,只怕就算是得胜归来,也逃不掉兵部的追责!”新西军驻扎在河西的中军大帐里,正在商议军情的邵波陶修两人面对着一副巨大的舆图。 接到了探马营主将的汇报之后,抬头往西一路看了数息,才找到了玉门关的位置。陶修不由得倒吸口凉气之后,对着老搭档邵波感叹道。 “按照陛下的心意,仅仅拿下一个河套和阿拉格,恐怕不是此战的全部目的。陛下的眼光只怕是在开战之前,就放在了西域,最起码这一带必须要控制在我大雍的马蹄之下。 大雍缺马的顽疾由来已久,只有得了这里,才能有稳定得战马来源。这也是陛下,和我们这些骑兵将领们梦寐以求之地。现有的关中马场,唉,不说也罢! 倒是这位李将军此次突然西进,看似冒险,但其实危险不大。只要赶在西域凉骑动作之前,卡住这里,西域的三万骑兵就算全军到此,在没有工程器械的情况下,急切间想要攻破关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李将军完全能据城坚守,坚持到援军的到来。其麾下五千骑兵久在河西走廊一带活动,粮草补给可以就地解决,自然不再话下。对于沿线的地理自然也不会陌生。 李将军又有陛下钦口定下的便宜行事的权利,如此用兵倒也不算太出人意料,本将奇怪是这位李将军为何临行前没有给后方发出哪怕是最简短的口信。难道真的就不怕出现万一吗?” 邵波双手在舆图上的河西走廊一带一阵比划,最终将手指点在玉门关城处说道。 第734章 孤城遥望 “邵将军,你我麾下加上先一步北去的先锋一万骑,也不过四万人马。虽然有南面稳步向前逼近的数万玄武军步卒可以分散对手的兵力,但是我们要面对的是河套地带盘踞十数年了的十数万的凉骑,这援军......?” 陶修微微点了点头,对于自己这位老搭档的分析,自然也是十分赞同的。 只是说到援军的时候,苦笑着摇了摇头。 眼下战事虽不算激烈,但是身为就在军中的大将,哪里会不明白其中的凶险! 河套凉骑看似一味避战,这并不是说己方在兵力和局势上就占据了主动。对手的避战不过是在寻找可以重创自己的机会而已。 所以自然就不赞成轻易分散兵力去顾及遥远的玉门关! “这个自然不用你我分心。依某之见,我们还是将我们的判断联名报于兵部和陛下吧。驰援与否自由陛下决断好了。”见老友苦笑,陶修哈哈一笑道。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没有半点要分兵西去的意思。 随着鹰信带去的消息,远在长安城内的赵崇,两日之后就接到了来自河西的鹰信。 而这支五千骑的骑兵已经在李文朗的带领下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十数日了。 正当赵崇召集兵部的一众要员商议战事的时候,一封蜡封的军报被匆匆送到了正在议事的大殿之内。 小小的竹管被捏破之后,展露出来的一小片薄薄的纸片上不过聊聊十数语。 但就是这聊聊十数语却让赵崇脸色微变。 兵部尚书葛光也跟着微微皱眉。 但是下一刻接过赵崇亲自递过来的纸片之后,更是神色大变道:“陛下,李将军西进玉门关,想要挡住原本驻扎西域的凉军压力尚不算大。但是这一万护凌军迂回进驻西域之后,变数可就多了。” “如今河套西,南两面战事正酣。玄武军,西军定然是抽不开兵力了。想要驰援玉门关,也就只能是抽调朱雀骑兵了。”尚书葛光话音落下,数名兵部大臣几乎集体失声。 坐在葛光身边的左侍郎沉声建议道。 “玄武军驻守荆襄以北,黄河对岸尚有数万凉骑虎视眈眈。轻易不可分兵。再则路途遥远,李将军残军五千骑,遇上一万战力惊人的护凌军,能撑住几日,尚且是未知之数,此时就算是自关中分兵驰援,只怕都来不及了。” 葛光微微摇了摇头道。对于三千里外的玉门关外的战事,显的极为消极。 “朕这长安城内倒是还有数万精兵。看来是该让禁卫军活动活动手脚了。”赵崇起身往舆图下看来许久,猛然转身对着几位兵部的大臣脱口而出。显然是下定了绝心,再不容商议了。 葛光张了张口,最终也没有出声反对。其余侍郎属官等见尚书尚且如此,就更没有出言的必要了。一场议事最终散去的时候,天色已经见晚。兵部的几位大臣,在出宫们的时候,匆匆数言,便将一些必要的事项分派了下去。 为了节省时间,让禁卫军尽快启程,所需粮草辎重只由兵部发了一道行文,勒令兰州城三日以内备齐。所以此次出兵事宜甚至都没有知会一下户部和内阁。 禁卫军的调动无需兵部行文,只需皇帝的虎符便可调兵。赵崇调动起来,自然是极为快速的。 两日后,一万精锐骑兵便直奔兰州而去。 随行一人三马,辎重粮草也带的极为有限。只是每位骑兵的马背上都准备了平日常备数量两倍的箭矢。至于一万人马的干粮草料豆料等,自由兰州准备。大军不过是顺道取用而已。 这一万禁卫军的领军之人除了禁卫军统领罗天睿之外,还有一名只是着寻常都指挥使甲胄的将军,却被罗天睿仅仅护在了中军的核心处。 大军过兰州,取了干粮草料之后,立即一分为二。 一部约三千骑依旧是轻装简从,不过是带上些保持战马体力所必须的豆料。至于人吃的干粮,每人只有十数斤风干透了的肉干而已。 罗天睿气急败坏的望着三千骑匆匆出城的前军,恨的咬牙切齿,却没有半点办法。只能将邪火洒在了跟随自己的骑兵们的身上。 七千余骑压着粮草辎重,在军号的催促下,在兰州城里不过是停顿了半日之后,便拔营向西而去。其速度竟然只比前军慢了一筹而已。 而远在玉门关城之上的李文朗面对着连日不休的凉骑冲击,眼神愈发的冷峻。 这座年久失修的土坯城墙,在凉军连日的羽箭和弯刀的劈砍之下已经摇摇欲坠。 连续十数日的守城战中,为了预备守城用的滚木雷石,几乎拆完了城中所有的砖石建筑,不仅城主府衙,就连气派一点的民房和哪怕只有数根栋梁的宅院,都无一例外的被夷为了平地。 好在城中汉民极少,这些宅院的主人也都多是鸠占鹊巢的胡人。在李文朗部入城的数日间早已经逃散了大半。拆起来倒也没有多少阻力。 这方圆千余步的孤城之中,活着的人也仅仅是这些悍不畏死的老卒了。 “将军,我军箭矢将尽,凉军却并无撤围之意,只怕......”刚刚击退了一波攻击之后,负责指挥的将领望着刚刚退去的凉军满心忧虑。 “长安可有消息传回?”对于部将的忧虑,李文朗似乎有些充耳不闻。转而是询问了一个有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将军,长安并无消息啊!难道是会有援军?”部将一时有些诧异。转念一想也就会意了主将的意思。 “援军一定会有。但是现在,就只能依靠马刀来争取时间了。”李文朗沉声言道。 “将军,我军后方仓城有狼烟升起!”正当城头的两人愣愣的看着凉骑撤退情形的时候,城下匆匆奔来一名小校。手指着关城东南方向大声的汇报道。 “不好,狗日的凉军乘乱绕过关城偷袭了我军后方的仓城!粮草可都在那里......”部将转头一看狼烟的方向赫然是存放大军粮草的仓城方向。顿时骇然失色道! 第735章 怪异的中军 距离玉门关外不过十数里有一座小小的仓城。原本是李文朗部囤积粮草的地方。 李文朗听到小校的汇报后,在部将的惊讶声中回身望去,只见连接着北城墙外,有些破败了的城长城之上的烽火台里,陆续有数道笔直的狼杨直冲天际。 但部将一声惊叫之后,身为主将的李文朗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 反倒是这股西域杀回来的凉军和自己对峙了十数日后,才分兵自南面绕过玉门关,杀向仓城倒是让李文朗有些意外。 “将军已经命看守仓城的五百兄弟,一旦遭受凉军袭击只需放出狼烟示警即可。不必与之正面厮杀。所以此时五百骑应该已经块到城下了。至于仓城的粮草,大军消耗至今,早已经用去了大半。 凉军扑过去,也不过是烧毁一座空空如也的仓城而已。”李文朗身后一名亲卫都指挥见同僚惊异,连忙小声的劝道。 “原来如此。不过我军在这孤城之内,只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那名惊讶不已的部将闻言,愣了半响,喃喃自语道。 “哈哈哈,本将自西凉府拔营之时,就已经传讯给了长安。军情只怕早已经送到了陛下的龙案之上。所以援军十有八九已经在路上了。只要我们再坚守十数日,不仅这城下的两万凉骑逃不了。 就连龟缩在疏勒城内的凉军仅剩的两万兵力也将是全部成为瓮中之鳖。 这西域三十六国,统统会重新匍匐在我们大雍的马蹄之下。” 李文朗压下心中忧虑已久的焦灼,中气十足的大声笑道。听的身后的亲卫和眼前的这名部将都是精神一震。 但虽然口中如此,心中的焦虑却是一分也没有减少。大军自西凉府外拔营之时,自己也确实给长安发去了密报。但是让自己意外的是,长安城内直到今日也没有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回复。 凉地虽相隔万里,但是以军中信鹰的速度,一个来回也不过是数日的时间。久久没有回复,或许是那支鹰在半路上出现了意外? “将军,既如此,何不先谴亲卫绕过敌营,分赴各国。若能借来西域诸国联军,和我们两面夹击,或许不等援军到达,就能解当前的危局。”部将精神大振之后,随即建议道。 “这些胡人,从来只会锦上添花,不敢雪中送炭。若是我军目前占据上风,或许还有如此的可能。但就眼前的局势之下,没有起兵助凉军攻城,就已经是万幸了。” 李文昂摇了摇头叹息道。 “将军看护粮草的兄弟们已经撤出仓城,马上就到关前。但身后数里处,有凉军追击时带起的大股烟尘。”一名了望手看到了城下的动静之后,通过旗语将消息迅速的自东门处传递了过来。 “速速打开关门,迎接兄弟们进城。”李文朗高声喝道。 玉门关沉重的大门在五百骑兵冲到之前,便轰然大开。 五百骑兵蜂拥而来,不过数十息,便鱼贯而入。 嘶鸣的战马再冲进城内之后,被马背上的骑士们猛勒缰绳,一匹匹的躁动不已,马鼻前喷出大片的白沫。五百骑兵顿听之后,便井然有序的归入到临时的营房之中。 而他们身后,沉重的大门在骑兵入城之后又缓缓关闭。将已经追到数百步外的凉军挡在了城外。 追击而来的三千凉军虽是愤恨,但也只能望城兴叹了。 三千凉军马头一偏,便擦着城墙绕城而过,归于大军阵后。 “这些凉狗,果然狡猾如狐狸,硬是没有一骑闯入四百步内。让老子空欢喜一场。”城头之上警戒着的老卒,向着城下啐了一口浓痰,低声的骂道。引得周围袍泽们一阵阵得附和。 凉军由于匆忙而来,根本没有携带攻城器具,就连一向用的极为顺手的攻城利器回回炮也没有带上哪怕一架。 骤然面对这座经过数十年风化,念旧失修的关城时,就显得束手无策起来。 这三千骑,之不过是想临时打劫一下多收后方得粮道,不想对手放弃得如此干脆利落。追击至此,眼见是捞不到便宜,那里肯靠近城墙去触这个霉头。 要知道城头那些南朝军卒们手中得弩箭可不是吃素的。不仅射程极远,而且准头也是极好。加上威力巨大,自己身上的皮甲可是毫无防护之力。 ...... 在后方压阵的五千护凌军,虽是凉军之中最精锐的曾在,但也空有一身的本事,而无处着力。 主将也似乎只是将这个规模远远小于前军的中军用做压阵只用。 “万夫长大人,我们在此已经耗费了十数日的时间,是否考虑绕城而过,直扑河西?毕竟那里的战事紧急。”凉军的后阵,一名护凌军的千夫长见前军今日分兵去劫对手粮草的三千骑兵几乎是无功而返之后,在万夫长的身后小声的建议道。 “单单绕城而过,这支骑兵,必然会坠在我军身后,如此,我军岂能放开手脚一路东进?”另一名距离主将稍远的千夫长遥望着面前的关城何城投飘扬的那面血色旗帜出声反问道。 “绕城而过?你也和这帮阿拉格的部下一样着急去驰援河套内的的那位王爷吗?”万夫长不等先前建议绕城而过的千夫长再次出声,破天荒的在阵前转身。眼神微寒,扫过出声的千夫长,口中的声音也寒了三分。 “小人绝无此意,一时失言,万夫长大人饶命!”那名出言惹恼了主将的千夫长被主将的眼神扫过,顿时如坠冰窟。当即翻身下马,半跪在万夫长的马前道。 “想来你也不敢如此吃里爬外。”万夫长盯着马前瑟瑟发抖的麾下,半响才一字一顿的说道。顿时让那位跪服在地的千伏长如蒙大赦。 “此地甚好,有山有水,有春风青草。勇士们就在此地继续观赏几日前军围城攻城的悍勇吧。”万夫长回过头,继续望着烟尘滚滚的玉门关城前,双方沉默的厮杀。 口中幽幽说道。 第736章 春风度玉门 荒凉的河西走廊上,万里的戈壁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洲。像是一串串绿色的宝石一般。 而此时狂奔在这慢慢戈壁之上的三千骑兵们可是无心观赏这雄浑壮阔的塞外景象。连已久有些寒意的春风打在脸上也丝毫顾及不上。主将的催促,中军的角声一阵紧过一阵。 奔行在大军中间的一骑,胯下战马格外的神骏。 望着前后同样都看不到头的被拉开了足足有十数里的队列,马背上的这名身披都指挥使甲胄的将军眉头紧锁。 这塞外的道路自然不像大雍治下驿站齐备养护得当的官道好走。所以自从出了兰州城,几乎就没有走过一里的平坦大道。隐隐约约的道路就在一地碎石的戈壁和马蹄下一直延伸。 若不是有十几骑熟悉道路的鹰爪骑士在前领路,在深入数千里后,一路和巍峨的祁连山为伴的大军早已经不敢向前了。 “陛下无需太过担忧。李将军乃是军中宿将,身边有五千久经沙场的老卒在,恕老奴说句不吉利的话,就算玉门关守不住,李将军凭借着十年来在风沙里磨砺出来的本事,在这河西走廊之上和凉军纠缠也不见得会吃亏。” 神骏战马后面跟着的赫然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只是身上不着甲胄,一身灰袍在一片黑色的铠甲洪流之中就极为显眼了。见主将停马道旁举目了望,也停下马来,轻笑着言道。 这股骑兵正是过兰州之后,就一路疾行的三千禁卫军先锋。领军之事赫然是这位大雍的天子亲力亲为。 一身灰袍的鹰首也破天荒的跟在了大军之中,其意显然是怕在这漫长的驰援路上,亲征的天子遇上万一的险情。 “鹰首大人所言极是,但朕的心实在是放不下来。疏勒城中本就驻扎了三万凉骑,再加上一万护凌军,四万铁骑一旦东进,只怕西军的背后就再无遮拦了。 河套的阿拉格若是闻风而动,河西的西军可是危险了。加上河北还驻守着的数万凉军,一旦动起来,可就是倾国之战了。 我大雍边军经过二十年的苦心经营,才堪堪保有如今十万能战之骑兵,此时可是有半数都在河西和那位南面大王隔河对峙。一旦他们的身后出现威胁,有大的折损,大雍可是承受不起的。” 赵崇一脸担忧的神色不见减少半分,口中所言自然只是担忧大局。但是内心深处,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也就只有天子自己知晓了。 “前方四百里便是阳关,如今虽已经空置,倒是也能让大军略加休整。不如今日早点宿营,收拢人马之后,明日在阳关略加休整,后日晚间当可抵达玉门关下。 如此,主马在我军抵达关下之时,还能负荷的起两次冲锋。也可以应对万一出现的险情。” 灰衣老人虽只是关心赵崇的安全,但是对于军旅之事,显然也不是完全的外行。提出的建议,虽有些寻常,倒也没有触犯大军远程奔袭的禁忌。 “也好,传令前军收拢人马就地宿营。探马营警戒周围五十里。”赵崇点了点头,下达了简短的军令之后,便在身边亲卫的簇拥下开始看着大军扎营。 大雍边军的骑兵,作战之时,向来是随身携带有牛皮军帐。禁卫军虽久在中枢,但也不是未经战阵的雏鸟。此次能跟着西进的更是军中挑选了一番的。几乎全都是经历过当年长安城外渭水南岸沣水以东和李文朗麾下西军并肩围剿过凉骑的老卒。 所以无论是行军还是扎营,自然是都是井然有序。也就无需主将过多的操心了。 “陛下,今夜或许能收拢起两千余骑,至于掉队的数百骑,自有罗统领在后方收拢,最多晚上三五日,也能和陛下在关下汇合了。”灰衣老人看着安营扎寨的骑兵们虽然连续二十余日的高强度赶路,但是军心士气不低,军中的秩序倒也严整不禁暗自点头。 口中却是陪着赵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同时心中对于那位可以说是已经近在眼前的玉门关里还在坚守的那位李将军提起了十分的兴趣。 要说大雍军中少壮派的将领中,谁升迁的最为突然快速,当数这位李将军为第一。其速度甚至是超过了冯哥,罗天睿等一众出身自皇家亲卫的亲卫统领们。 至于其余如羽林四卫初建时就在军中担任要职的其他出身的将领们,在升迁速度上就更是不如了。 这位少年从军,不过是用了十年的时间,便由一名初入军营的农家野小子,一跃成为了替大雍镇守一方的大将的将军身上一直都有些神秘或者说是异样。 却让已经将目光放在其身上半年之久的鹰首没有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如今又是十年过去,这位虽然已经娶了太后做媒的正妻,但却尚无子嗣。如今迁居长安的府中虽也有由正妻做主纳的几房妾室,但是子嗣一事仍是一无所出。 “罗将军目前在何处?”扎好军帐之后,赵崇升帐,聚齐了三名正将,和探马营的主将后,当先向探马营主将问道。 “回陛下,罗将军在前锋身后两百里。相距不过是三日的路程。”探马营主将大声回道。 “好,速度还算不慢。前方可有玉门关的消息?凉军围攻的兵力多少?”赵崇再次问道。 “玉门关城上尚有李将军的将旗在,由于凉骑已经三面围城,为保持我们前锋驰援的突然性,所以兄弟们没有和城中联系。之时远远遇见凉军便退了回来。 至于凉军的兵力,粗略估计由两万骑之众。”探马营主将说完,帐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两万骑兵围城,而自己先期到达的援兵不到三千骑。若是被对方察觉,只怕连城都进不去 而此时还坚持守城的李文朗心中开始有些了一丝悲意。 或许,自己这一支孤军,已经不再可以能由援军了! “呜...呜...呜...”连绵的角声响的急促。 “将军,凉骑又上来了。西城的城墙塌了道口子,已经堵不住了。” 第737章 城破 城下蜂拥的凉军挥舞着弯刀撞开缺口。 将近二十日的攻击,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之后,终于在今日有了突破。让前军的万夫长精神大振。 “呜呜呜......”城上城下的号角声响成一片。 原本三面围城的凉军潮水般的向已经垮塌了的西城涌去。 “传令东城,南城以及城中预备队,立即弃城。带上伤员马匹向阳关撤退。”望着已经守不住了的城墙,李文朗沉声下令道。身边几名亲卫匆匆奔下城墙,向各处传令去了。 “其余人马,随本将下城迎敌。”传讯的亲卫刚刚下了城楼,李文朗收回目光,右手猛然拔刀,沉声大吼道。 身边百余亲卫顿时人人拔刀,涌下城楼。 城墙之下,被冲开的豁口处,数百老卒,在碎土断壁之上列阵。数列弩机平举。等待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嚎叫着的凉骑前军。 四千多骑凉军,兴奋的冲着豁口处而来。原本松散的队形,靠近宽度不过百余步的豁口处时,人马顿时密集了起来。 “射!”负责观察的小校没有下令试射,在凉军冲进四百余步的时候,便猛然挥下令旗。百余支短小沉重的弩箭,呼啸着钻过城墙的豁口处,扑向迎面高速冲来的凉军。 弩箭的力道本就十分的强大,再加上凉军冲击的势头,杀伤力顿时加重了数成。 身批皮甲的凉军一旦挨上,便是皮开肉绽。就连皮糙肉厚的战马也不能例外。 短小的弩箭,在这一刻释放出了野兽獠牙般的野性。 有少数运气极差的,更是连人带马被弩箭一穿而过。 呜咽的战马和惨嚎着的凉卒成排的倒下,然后被身后毫不停留高速冲锋的同伴们的马蹄踏碎了身体后,惨叫声才嘎然而止。 堵在豁口处的大雍老卒,第一排射完弩箭之后,便弯腰上箭。空出来的空间,正好给后排举着的弩机闪出了空隙。不待令旗的挥下,便又是百余支弩箭激射而出。 这短短四百部的距离上,在大雍弩箭连续不断的波段射击之下,凉军足足躺下了五百多骑! 凉军身后压阵的前军万夫长看的眼皮直跳。要知道,平日里往往冲杀一日下来,也不过是伤亡三两百骑!而这短短数十息的时间,竟然倒下了五百骑! 但是在万夫长看来,这点折损还是付的起的,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但只要勇士们过了这道豁口,守在城内的数千南朝军卒,就只是勇士们口中的一块肥肉了。 “万夫长大人,中军将其余两面围城的兵力全部调集到了此处。兵力确实是集中了,可万一南朝守军顶不住压力出城逃跑,我军追之不及,可就有些麻烦了。 虽说野战,勇士们虽也不担心,但这股南朝骑兵的野战能力可也是出了名的难缠。” 万夫长身后的一名亲卫百夫长小声的在身后嘀咕道。 “那又怎么样?在这茫茫戈壁之上,这股残军,没有了城墙作为依托,难道还能逃出我北凉铁骑的手心不成?”万夫长口中冷哼一声,一脸淡然的反问道。但是心里还是将呆在中军阵中的那位护凌军万夫长咒骂了无数遍。 “前军全军出击!速度要快,要猛。务必不给城中残兵的出东门的时间。最好让他们连上马的时间也不要有。”万夫长盯着冲在最前方,已经张开了骑弓的军卒们,大声的命令道。 就算你弩箭强劲又能如何,就算弩箭射程超远又能如何?只要给勇士们张弓的机会,那么一切也就该结束了。 “呜呜...呜呜...”催促攻击的角声低沉,苍凉。在寒意凌冽的塞外春风里如刀般的仿佛能割裂人的耳膜。 在这片黄沙漫天的原野上更显分外的肃杀! “收起骑弩,东门内备好马匹。”李文朗又是一道简短至极的军令,让列阵的五百老卒极为惊愕。 敌人已经杀到眼前,此时自己若是退走,岂不是要将主将丢给这些野蛮狂暴的敌人了吗! 虽是惊讶,但是几位都指挥却是没有半点犹豫。 五百老卒齐齐退走留下数百亲卫和主将堵在了缺口后方。 重新列阵的亲卫后退了百余步。堪堪躲过了凉骑骑弓的射程。面前是一地的碎土和拆下断木烂瓦。李文朗亲自举刀挺在了最前方。 身后立即有数十亲卫将骑盾连接而起,堪堪护住了正面数十步。列阵的军卒们簇拥着主将,静静的等待着厮杀的到来。 呼啸的长箭终于如雨点般的覆盖了过来,骑在马背上的凉卒,开弓的速度远远快于手持弩机的大雍军卒。 紧接着长箭而来的就是挤满了豁口的凉卒驱动着战马撞了过来。 大雍军卒的身上披的是精良的铁甲!虽然挡箭的效果极好,但也经受不住如此密集的箭雨。凉军长箭箭簇狭长,分量颇为沉重,一旦钻过铠甲的接缝处,便是入肉数分! 箭簇上的倒刺更是令箭疮处理起来分外的麻烦。 简陋的骑盾抵挡不住几轮箭雨,到了最后,凉骑出现在城内的时候,就几乎是全凭手中的马刀拨挡了。 伤亡也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大。 好在凉军呼啸的战马在经过这一段满地碎土垃圾的断墙处时,速度顿时降了下来。 “随我杀!”李文朗瞅准了时机,在凉军速度降下来的瞬间,一声爆喝,亲自挺刀向前。身后五百亲卫舍生忘死,齐声呼喝。 马刀劈向凉军的前蹄,顿时血浪翻滚。 马背上的凉军刚刚冲过豁口的不过两三百骑,冲在最前方的也不过百余骑。被这数百下马了的对手一阵劈砍,顿时有些混乱了起来。 但是凉军的凶性也在短兵相接的瞬间被激发了出来。 伤了马蹄的凉军翻身下马,举起弯刀,便杀向了对手,他们的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骑兵涌进城内! 凉军的兵力优势渐渐显出了威力。李文朗已经浑身血红。 但是却没有失去理智,带领着忠勇的亲卫且战且退,缓缓向东门退去。 第738章 激战 李文朗亲自带领数百亲卫一路之上利用城中狭窄的街巷和残檐断壁,不断阻滞凉军战马的冲击。 玉门关成,规模本就不算太大,城中西门距离东门的直线距离不过三里。靠近东门内的街巷上早被已经撤退到此的数百手持骑弩的老卒堆满了障碍杂物。 临近的几处断壁上还趴上了百余名身背弩箭的军卒。 弩箭森森,只等猎物出现,就回带上死亡的呼啸,亲吻向同样亡命而来的凉军! 众人见主将退至,连忙放过之后,便用一枚枚黝黑精准的弩箭,封锁住了狭窄的街巷。 猛然冲出的数骑追击太近了的凉卒,刚刚冲出进街巷,便被一枚枚几乎时点名般精准的弩箭射翻在地。遭受重创的几匹战马横担再街巷正中,将本就狭窄的街巷堵了各严严实实。 “上马,出城!”退过街巷的李文朗一声令下,六百余骑兵翻身上了早已经准备再此的战马。 将近两千匹战马呼啸出城。当最后一批负责阻击的弩手们也奔出城池的时候,东城沉重的包铁大门再次重重的砸在了城门处。让紧追不舍的凉军一阵喧嚣之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将城门再次推开。 穿城而过的数千凉骑几乎没有停顿,就沿着遮天蔽日的烟尘追击了上去。 李文朗部残军一人三马,马都是上等战马,马背上也几乎全都是空空如也,三马轮换之下,奔驰的速度几乎不减。 但是身后带起的烟尘隐藏不住撤退的方向。 身后一连攻击了二十余日的凉军前军,在付出了两三千骑的代价之后,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愿意轻易放任这支孤军离去! “万夫长大人,前方骑兵不到千骑,定然不是主力。想必主力在我们冲进城池之前,就已经逃之夭夭了。”追击中,一名千夫长恨恨的喊道。 对于攻破城在即的时候,充当中军的护凌军万夫长一声令下,将三面围城的兵力集中一处的军令,极为不满。 “少废话,分出两千人马从两侧包抄过去。先缠上这股残军,主力继续追击。 距此不远就是南朝荒废了数十年的阳关。那支孤军,再这样的黄页戈壁之上,定然会再次利用城墙对抗我军。 主力大军只管直直的扑上去,围住城池,再等中军不迟。”万夫长一甩马鞭狠狠的向前一指,高声喝道。 身后追兵立即分出两支千骑队伍,一左一右,像是伸出了两只狭长的手臂,将敌人包抄了起来。 主力大军却是毫不避让的直直的撞向了前方。 ...... “万夫长大人,城中南朝残军先是奔出了约三千骑,往阳关方向而去。 城破后,又奔出约六百骑。目前已经南被我们缠住。”护凌军的一名千夫长低声的将刚刚返回的探马带回的最新战况汇报了一遍。 “哦!这帮废物,终于还是破城了。也好,我们也跟上去,看看这些南面王麾下的勇士们是如何在野战中杀敌的。” 眼见城破在即,一直在后方压阵的五千护凌军军阵以及护凌军的万夫长在将三面围城的兵力集中一处之后,就没有后续的动作了。直到城破,前军蜂拥入城后,自己派出的探马才将战况带了回来。 万夫长一声令下,五千骑慢悠悠的绕城而过! 速度不快,似乎只是准备缓缓压上,而不准备利用骑兵的冲击力直接击溃,在凉军前军眼中看来已经是溃败了的南朝骑兵! ...... 李文朗纵马出城不过半个时辰,身后的追兵便再次靠了上来。 脸上神情不变,但是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丝焦灼。但是胯下被催动的战马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将军先走,末将愿意断后!”奔驰中,一名亲卫都指挥在李文朗的身后高呼一声。随即便是百骑齐齐勒马停步。 近百匹战马前蹄高高扬起,马嘶声响成一片。 百余柄马刀更是寒光凌冽。 “好,既然如此,就随本将领教一番这些凉骑的弯刀锋利与否。”李文朗眼角的余光看向两侧。只见烟尘弥漫,哪里不知是凉军再用一直惯用的包抄战术。 当即也停马冷笑。 “换马,举弩!”主将一声令下,数百骑卒略作调整后,便向着身后直直撞上来的凉军主力反冲而去。数百架弩机在马背上起伏森寒的弩箭在飞扬的马鬃间若隐若现。 凉军主力阵中,前军万夫长哈哈狂笑道:“如此不知死活,那就先送你们一程!” 一大一小两支骑兵迎头冲锋。 但是在相距数百步的时候,一身黑色铠甲覆身的南朝骑兵们却在齐齐一次抛射之后便勒转马头,侧身横冲。 凉军游弋在两侧的两支千骑队伍当然不会轻易的放任这股骑兵如此离去。迎面的千骑,由于担心误伤,便收起骑弓,举起弯刀嚎叫着就兜头撞了过来。 “拔刀!”一身简短至极的军令自李文朗的口中蹦出。覆甲的右手上,狭长的马刀高高举起,迎着红色的落日,散射出一片血色的锋芒! 李文朗身着的铠甲只是军中的制式铠甲。 大雍边军之中,将领和军卒的铠甲在制式上几乎没有分别。只是在厚度分量以及精良程度上略有差异。 这样的区别,也只有穿在身上时才会有所感受。所以凉军迎上来的千夫长,百夫长们想要斩将夺旗,就失去了目标。 反倒是李文朗平静的眼睛一眼就在凉骑的阵中找到了那位身披精良铁甲的千夫长。 弯刀和马刀碰撞的瞬间,火星四溅,鲜血飙射! 撞在一起的闷哼声和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交织成一副血色的殷红画面! 接连砍翻了数骑的李文朗,终于可以直视到那位被亲卫们簇拥在阵中的凉军千夫长。 双腿微微角力,胯下马猛然嘶鸣一声,马蹄再度窜起的时候,凉军千夫长终于也发现了这位有十数骑簇拥着,身后跟着一杆将旗的直直的冲向了自己的对手! 第739章 戈壁沙场春风寒 千夫长的镔铁弯刀上同样的血迹斑斑。 一柄马刀和对冲而来的镔铁弯刀终于撞到了一起的时候,巨大反震力道传回各自手臂的时候,李文朗右臂扬起,将力道卸去之后咧嘴一笑。 然后再次驱马挥刀向前,没有回头去欣赏刀锋上传过来的清晰的被破了甲的猎物。 而那位千夫长却是僵直了身体,被胯下战马的惯性带着又向前奔了十数步。目光有些涣散的眼睛看向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弯刀时,有瞬间的呆滞。 然后便直挺挺的自马背上摔了下去,重重的砸在烟尘漫天的戈壁滩上。胸前一道血痕慢慢扩大,片刻就洇湿了刀口整齐的铠甲破损处。 身后的数十骑亲卫睚眦欲裂,不顾大军冲锋的危险,纷纷下马,欲将千夫长拉回马背之上。 没有了主将的凉骑侧翼瞬间大乱。 让李文朗部数百骑残军,在主将亲自为锋矢尖端的带领之下,竟然一穿而过,将迎面兜头扑过来的一千凉骑冲的七零八落。 “不错,如此敏锐的嗅觉和果决的判断力,果然不负这杆血旗的威名。 不过好运也就止步于此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你有千般计谋又有何用?看我麾下近万骑勇士掩杀过去,你这数百骑残军,还能如何招架!” 万夫长在追击中,瞥见对手的动作,不禁一愣。但是随即便吹响牛角号,挥军掩杀。 显然是不准备再在这股残军身上空耗时间了。 但是下一刻,那股只剩五百余骑的残军的离去的前方,一阵烟尘遮天蔽日而来。 接着一名浑身血迹的探马狂奔而来,远远的大声吼道:“万夫长大人,南朝有援军来了。” “混蛋,哪里冒出来的援军,为何现在才发现?”万夫长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一愣。下意识的就厉声骂道。 这样的关键时刻,撒在周边的探马竟然没有提前发现援兵。若不是这股残军被自己包抄的骑兵纠缠了片刻,自己岂不是亲自率领大军直接冲进了对手的包围圈中! “回万夫长大人,这股援兵只是早些时候自城中先行逃出的骑兵。躲在附近不到一个时辰,前军的探马刚刚深入就被对方咬住,小人也是拼死才冲了出来......”探马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万夫长一马鞭抽到了旁边。口中厉声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烟尘已经刮到了眼前,还要你的消息何用?”万夫长马鞭抽过军卒,再次向前举起,口中继续大喝道:“勇士们全军冲锋!” 前军万夫长在弄清了所谓的援军不过是提前逃出城的残军之后,心中大定。当即一声令下,将近万骑凉军奔腾向前。 而缓缓压上来的五千护凌军,对于眼前的变故,依旧是无动于衷。五千骑兵端坐在马背之上。骑弓背在身后,弯刀插在鞘中。 护凌军万夫长在亲卫的簇拥下,寻了个地势突出的高地,眯着眼睛俯视着这片戈壁荒原上的战场。 战到今日,尚存的一万两千余骑前军骑兵,已经大半压上。只余万夫长以及身边留作预备兵力的三千骑同样也在观战。 这样的局面,让这位身边只有五千骑北凉王庭控制下最精锐铁骑的万夫长,对面前这支只凭一座土坯的城池就抗住了一万余骑前军二十余日攻击的南朝残军再一次刮目相看了。 或许这股令驻守西域的骑兵们新生忌惮的残军和这杆血色的军旗,还是有些斤两的。 “万夫长大人,局面似乎已经被前军完全掌控了。”护凌军中一名千夫长眼见前军数千骑全军压上,而对面只不过是数百骑的残军加上不足三千骑的所谓援军。 胜负似乎已经没有悬念了。 在这些压阵的凉军千夫长的心里,估算一下前军还要花去多少时间才能结束这场追逐战,似乎比猜胜负更加的有意义。 “不!眼前这只残军,两部汇合后虽还不到四千骑,但是前军想要一口吃掉,现在看来还为时尚早。其他不说,单就凭刚刚那一次凶狠的凿穿迂回的千骑阵型时的很干净利落来看,其战力只怕并不弱于我们身后的这些北凉最精锐悍勇的勇士们! 若是那前来汇合的三千骑,战力全是如此,只怕这三千五百骑的对手,是有能力正面抗住前军两倍甚至是三倍兵力的冲击! 真是令人热血沸腾,好久没有遇上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万夫长眼神深沉,回答麾下将领的时候,眼神也没有离开过远处那两股已经汇合了的南朝骑兵的身上! “万夫长大人,护凌军可都是草原上最精悍的勇士。南朝骑兵的战力只怕......!”千夫长听完,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一般。自己跟随万夫长已经有十余年得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将如此认真的重视自己的对手! 旗鼓相当!这样的评价,对于护凌军的对手来说,已经是没有再高的了。因为在正面,北凉护凌军,还从来没有被击败过! 但是心中还是有些犹疑和不愿意相信的喃喃自语道。 “传令全军,换马!” 五千护凌军,在一片角声中换上了主马。 而战场之上,两支本应该迎头相撞的骑兵并没有如凉军前军万夫长所料想的那般迎头撞上,然后开始短兵相接的厮杀。 甚至自己麾下的骑兵们都没有能冲进对方百步之内,就被对手远远的抛射出一轮数千枚弩箭之后,从容的侧转马头,和自己错身而过。 原本包抄的千骑在折损了千夫长之后,再也没有了威慑侧翼的威力。只是匆匆汇入中路本阵,眼睁睁的看着这支骑兵在自己的身边向着外围画出了一道漂亮的脱离半圆。 压阵的前军万夫长被眼前的变故刺激的满面殷红。不等李文朗部的残军远去,猛然拔出了马背上的弯刀。 刀尖向前,歇斯底里的吼道:“勇士们随我冲锋!杀光这帮汉狗!” 第740章 双刀将军胆气豪 凉骑前军最后的三千骑轰然砸出马蹄,休整已久的战马,在最短的时间里薄发出了最猛烈的冲击力。向着兜马迂回了的李文朗部直廷廷的冲了过去。 在马背上匆匆手脚并用再次上好了弩箭的大雍老卒们,平举弩机,也毫不畏惧的开始加速! “将军,凉军势大,不可力敌。末将愿意断后,请将军先入阳关据守。”李文朗身边的亲卫都指挥是一名身体壮硕的汉子。也是出身当年那八万琼州少年之中,而且是第一批留在军营的那四万少年中训练成绩十分出众的好苗子。 论年纪还要比李文朗打上三岁,但是在李文朗身边做亲卫已经数年!对于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将军,心中全是敬佩和尊重! 此时见凉军压阵的三千骑也加入到了战场之中,心中不免开始焦急起来。自己胯下的战马已经开始微微喘息了。而对手顶在最前方的是三千马力充足的骑兵。 骑兵的身后,还有五千骑尚未出阵的生力军! 胜负或许真的不再属于这支老西军了。但是老西军不能全部交代在这荒凉的戈壁之上。在这位军汉的心里,总是要有人为此付出性命的。只要将军能安然回去,那面血红的旗帜就会和那片将旗一起再次飘扬起来。 “不必,换旗!”李文朗头也不回,身后臂力最盛的亲卫将肩膀上扛着李“字”将旗收起,自马鞍下的皮囊中掏出一块折叠的整齐的血色旗帜。 迎风一扬,一面色泽猩红的血旗便迎风招展! 对于这些已经在河西走廊之上肆虐了十余年的老卒来说,这面血旗一出,也就意味着到了拼死一战的时候。 这面旗,要么用敌人的血浸透,要么用自己的血! 血色的旗帜在最健壮的亲卫肩膀上迎风绽开,给这支已经有些疲惫的残军老卒们带来的无限豪情全部展露在老卒们手持的马刀锋刃之上! “勇士们,冲上去,抢到那面旗帜者,赏牛羊千头,封百夫长!”三千凉军最后的预备兵力再次加快马速。 万夫长在望见那面血色的旗帜被扛起的一瞬间,嘶声大吼道。 这一次,对手显然还是没有正面相撞的打算。 双方相距四百多步的时候,手持弩机的老卒们轻轻激发弩机。三千多枚弩箭,再一次抛射出来。一道道带着劲风呼啸的箭矢带来的是死亡的召唤。 已经尽量散开了的凉骑还是在高速冲锋的路上再次倒下了百余骑! “咬住他们,弩箭只能射击一次,只要追进了百步,就是我们骑弓发威的时候了。”万夫长顶着箭雨,紧追不放。终于在马力占优的前提下,将距离缩短到了两百步。 “拔刀!”厮杀已经不可避免。李文朗嘶声大吼,再一次拔出那柄已经饮血无数的马刀来。 身后的老卒们一片拔刀声铿锵响起! 李文朗一马当先,和围在身边的数十亲卫,组成了一柄最锋利的尖刀。 所过之处,凉骑落马无数。 那名万夫长远远的盯住了那员手下几无一合之敌的南朝将军,眼睛血红的挺起滴血的镔铁弯刀迎了上去。 弯刀与马刀撞击之后,李文朗只觉得手臂上一股巨力反震过来,虎口酸麻之下,掌中马刀几乎要脱手而去。 而那位蓄力已久的万夫长显然也不好受,擦身而过之后,弯刀的刀刃上,崩开了一道几乎半刀深的豁口。 一条手臂更是如遭千斤巨锤砸击般的酸麻不已。 三千凉骑的军阵算不上厚实。李文朗部在尖刀的带领之下,一穿而过后,再次倒下了五百余骑。身上见红的更是将近两千骑! 伤亡几乎过半! 战马的喘息声越来越大,部分战马的嘴边上更是喘出了大量的白沫。但是他们却是不敢停马,因为危险并没有过去,重新组织起来的凉军数千骑紧跟在了他们万夫长的身后,迎面就撞向了刚刚杀透了军阵的对手! 此时若是停马,等于是将自己置身凉骑的重围之中!接下来的结局就只有全军覆没一途了。 李文朗竭力喘匀了胸中气息,马刀再次举起! 而他身后的这些军卒们就没有如此的体力了。在面对两倍有余的兵力,以逸待劳般的冲击,伤亡开始大了起来。 不断有老卒落马闷哼声传来,每一声的闷哼似乎都如巨锤般的砸在了李文朗的胸口! 这些老卒可都是跟随了自己最少十年了的老兄弟!更有甚至,还有同出自琼州军营里的那八万袍泽!如今就如此倒在了这荒凉塞外的戈壁荒原之中! 连续作战的军卒们,举刀的手臂开始发麻,锋利的马刀刃口也开始崩坏。但是眼前的敌人还在源源不断的涌来。 天色开始晦暗起来。 塞外的春风寒意深沉。吹冷了马刀,却吹不冷老卒胸中沸腾已久的热血。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之后,冲在最前方的李文朗掌中紧握的马刀终于在响声中嘣然折断成了数节。掌中只剩下紧握的刀柄。 而绷断了马刀的那柄弯刀却是来势不减的横削向了李文朗的胸腹间。 身边的数名亲卫也没有料到主将的马刀会突然折断,想要救援,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只见李文朗猛然紧绷起肌肉,矮身一个仰卧,整个身体贴在了马背上。准备躲过这势在必得的一刀。但是对手速度极快,弯刀在几乎擦着铠甲而过时的半道上还使了一个骤然转向。 将平砍过来的刀刃猛然下翻了九十度,变成了下砍。 好在是临时变招,力度上就有所欠缺了。铿锵声后,弯刀在铠甲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印痕,却没有能破开甲胄。 李文朗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右手一探腰间,再扬起时,一柄制式老旧的腰刀已经高高举在了手中! “全体加速!”就在李文朗部残军在凉骑源源不断的冲击下,苦苦支撑的时候,最后方的五千护凌军的万夫长缓缓下达了冲锋的军令。这位凉军中的实际指挥者,也亲自带着数十骑亲卫匆匆冲下高坡。 第741章 喋血老卒视死归 护凌军万夫长亲率百余骑亲卫,缓缓汇入已经缓缓启动了的五千北凉最精锐的铁骑阵中。 大军胯下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些零星分散在冲锋路途之上的凉骑前军的军卒们骇然的看着这股猛然加速了的同袍们竟然毫无顾忌的狠狠的撞上了自己的身体。 然后就是马蹄踏过,横档着的零星前军骑兵,在这股洪流之中瞬间倒毙后,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已经精疲力尽了的李文朗部残军,堪堪冲破围拢上来的数千凉军的阵型之后,才发现,正真的猛兽正张开了大口,等着自己撞上他们锋利的獠牙。 满脸污血的李文朗转头看向身后,三千五百骑,跟出来的已经不足两千。 扛旗的亲卫,也已经换了数人!但是那杆沾满凉人血色的血旗依旧还在亲卫的肩头飘扬! 身后是不足两千的袍泽,人人带伤,个个喘息。 马前,是五千骑以逸待劳的北凉最精锐的铁骑! 骑弩已经来不及再上弦,马刀也来不及擦拭污迹。 “山河破碎兮,家国未亡......”李文朗猛然张口,粗哑的声线,唱出了这一句自己初进军营时,听到的军中老卒们最喜欢哼唱的一首军中的歌谣。 “马蹄南去兮,北望故乡! 儿郎奋起兮,天子同裳!.....”身后袍泽,喘息声中,同生嘶吼。声音悲壮苍凉,在这茫茫戈壁之上,面临绝境之时,悲怆之意更浓! 滚滚的歌声里,这股铠甲破损的军卒们再一次颤抖着臂膀举起了手中残缺了的马刀! 依旧是主将在前的锋矢阵型,带领着将近两千骑兵,如浪花一般的一头撞向了迎面而来的一大群礁石! 护凌军战力极强,连身上的铠甲都要比寻常凉军好上数筹。 身后骑弓,腰间弯刀也都更加的精良。 在将速度加至最高的同时,还不忘张弓搭箭。 弓弦落时,对手正好堪相距百步!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骑射功夫的纯熟成度,都不是寻常凉骑所能比拟的。 在凉军相对冲锋的急速之下,这短短的百步距离上,精锐的护凌军硬是射出了三轮长箭,比之寻常凉骑,生生的多射出一轮! 三轮射罢,才好整以暇的收弓取刀。 然后才是刀剑相向,血肉飞溅的短兵相接! 若是平日,作为护凌军的对手只怕对手还没有如此的好运! 因为凉骑的拿手好戏就是狼群的撕咬战术。 那就是吊在对手身后数百步的距离上,随时都能冲击一番然后留下漫天的长箭。任你是再强大的军阵,再这样满无休止的撕咬之下,也支撑不过数日。 自充第一位统一了漠北草原的北凉大可汗以来,这样的战术在草原上被凉骑使用了上百年。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还从来没有失效过。 所以这次,护凌军肯拔刀相向,对于李文朗的残军来说,可以算是不多的幸运儿了。 对于李文朗部来说,正面厮杀,也不是最好的选择。老卒们虽不惧,但是手中弩箭所具有的射程上的优势,也让老卒们学会了凉骑的战术。唯一不同的就是,老卒们吊在敌人身后的距离会更远! 浑身浴血的主将,一身黑色的铠甲已经猩红一片!干涸了的斑斑黑色血迹,不等完全凝固,又被新鲜的嫣红所覆盖! 掌中天子御赐的腰刀,破甲断刀,全然无任何可以阻挡之物! 大匠手下的神兵,相较于制式军刀,无论是锋利程度还是韧度上,都是无与伦比的。 手握这样神兵的将军刃口之下,断指和血色齐飞。 马蹄之下,无数最精锐的草原勇士饮恨当场。身后的那杆血旗,紧紧跟随在主将的身后,引导着所剩无几的军卒们舍生忘死!是这股老卒们最后的力量源泉。 护凌军的战力果然恐怖,区区五千骑,所展现出来的战力,要远超前军一万余骑。 陷在凉军阵中的残军军阵,在双方的拼死抵抗之下,也越来越小! 只有阵型的锋刃处还在勇往直前。 “果然是个好对手!可惜了这位悍勇的将军。倒是让本将想起了当年在陕州一战时的那位南朝年轻将军!只是那时的南朝骑兵虽同样的凶悍,却没有这样的犀利!” 护凌军万夫长和身边簇拥的百余亲卫,在军阵的最后方,眼见李文朗和亲卫亲自担任锋刃的军阵依旧在试图凿穿自己的军阵时,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叹息声! “但是都一样,最终都会倒在勇士们的弯刀之下!”身边的亲卫百夫长在奔驰中,还不忘接了主将的话题。 “那是当然!传令,让前军在外围警戒。”万夫长哈哈一笑后,再次下达了一道军令。 万余骑正在调整阵型的前军在角声中纷纷散开,将两支正在交战的骑兵们的战场,团团围住。 一面呐喊助威,一面警惕的等待着努力凿阵的李文朗部残军。 五千护凌军,以最小的正面,迎击对手。所以阵型的厚度,远远超过了先前的前军军阵。让已成疲军的李文朗部残军更是步履维艰! 接触不过片刻,便伤亡大增。 先是在三轮一万余支箭雨大面积的覆盖之下,在有铠甲以及骑盾的护身之下,依旧是倒下了五百余骑。 然后短兵相接之下,伤亡更是迅速增加。 战到此时,还能跟在自己身后,并能在马上挥刀的麾下袍泽已经不足八百骑! 而作为这场厮杀最直接对手的五千护凌军不过才丢下了五百骑! 纵然是己方已是连战数场的疲军,但是将近一千五百骑的伤亡,只换了对手五百骑,这样的折损比例让李文朗心颤不已。这五千老卒中有八成以上都是在着戈壁之上,坚持了十年的老卒。可谓是老西军最精锐的精华了。 要知道先前一次凿穿前军一个千人队和再次凿穿数千凉骑前军时,所付出的代价也不过八百骑。但是却换回了将近千骑的战果。 八百骑透阵而过之后,八百老卒望着在外围虎视眈眈的凉骑,眼神一片冰冷。 第742章 长枪劲弩解围去 身后,四千多骑护凌军,勒马转身。 四千多骑转身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看的浑身血色的李文朗也不禁在心里暗自感叹:果然不愧最精锐的称号,不愧前任大汗所赋予的护凌之重任。 黑色的狼旗之下,护陵军弯刀高举,铁蹄再次轰然砸开面前的沙砾碎石。 而被围在场中的数百老卒,也不甘示弱。同样催动已经有些脱力了的战马,脸上全是一往无前的赴死前的淡然。 厮杀至此,双方心里都是清楚,局面早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呜...呜...呜...”两支兵力相差极为悬殊的骑兵,正准备做最后的厮杀时,一阵急促的角声传来。 是催促进攻的军令! 奉命游弋在外围的前军万夫长豁然警觉。只见身后又是一阵黄沙漫天。 “混蛋,这帮蠢货在干什么?”而正专心准备欣赏麾下勇士全歼最后对手的护陵军万夫长猛然听到来自外围的角声,头也不回的暴怒道。 “万夫长大人,好像不是我军的角声。”万夫长身边的亲卫百夫长眼睛盯在外围前军兵力最薄弱的方向,口中有些意外的回道。 凉骑前军和中军一片疑惑的时候,被围在了核心的李文朗以及身后仅存的八百老卒却是如闻仙乐。 “援军来了,兄弟们随我杀出去!”最先反应过来的李文朗爆喝一声。手中腰刀的攻势瞬间暴涨。一个横斩,便破甲数骑! 身后八百老卒,也仿佛瞬间满血复活般的齐齐挥刀!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纤细的黑线跃进了战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里。高高飘扬的军旗和斗大的“罗”字将旗如一杆带有法力的魔杖一般的让被困在核心的李文朗部残军瞬间爆发出超强的战斗意志。 不过数十息后,黑线越来越粗,两千余架平平举在马头上方的弩机,随着战马的奔驰上下波动,弩箭指向的方位却稳如磐石! 马鞍处,两千多柄马刀安静的插在鞘中,两千余杆长枪挂在得胜勾上,分外的惹眼! 在外围警戒的凉骑前军被眼前这彪突如其来的骑兵震惊的呆滞了数息。 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来不及调整兵力和阵型,上前围堵了。 前军万夫长恍然响起,阳关方向,派出的探马似乎迟迟未归。 先前奔回的那骑带伤探马带回的所谓“援军”的消息,让万夫长先入为主的以为援军就是已经出现在眼前的三千余骑,全然忽视了其后还有援军的可能! 如今,终于到了为这样的疏忽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这狂飙突进的对手,犀利异常的直冲自己外围兵力最薄弱的环节。 一千枚弩箭,足以犁出一个宽达两三百步的口子了。 而这个口子,恰恰对准了准备以全军全力应对对手的护凌军的后背! 毫无停顿就冲破了外围的对手,继续向着护凌军暴露的后背继续冲击。 距离拉近到四百步后,特意留下的一千五百枚弩箭,再次倾泄而出。 高速的奔马让弩箭出手的速度更胜平日里一筹。强劲的力道,平射出的短矢,让护凌军身披的精良铠甲,几无防护之力。阵型密集,狭长的护凌军,被这一千五百枚几乎是抵近直射的弩箭,带出一道道连串的血色花朵。 护凌军万夫长顾不上愤怒,亲自转身,分出了大半兵力,在对手刚刚射出弩箭的时候,就凶狠的扑了上来。 压力骤然变小的李文朗以及身后的数百老卒,迅速抓住机会,再次付出了倒毙两百余骑的代价之后,终于冲出了已经变得稀薄了大半的护凌军的军阵。 而前来驰援的两千余骑兵,弩箭射出之后,也不纠缠。竟然拨马就走。在护凌军阵前三四百步的距离上画出了一条圆润的弧线之后,转身向着冲进来的反方向猛冲。 身后还有紧紧贴上来的三千护凌军,以及刚刚突出护凌军军阵的五百老卒。 两千余援军,射完了弩箭后,腾出手来,赫然是单臂握长枪,成排的撞向几乎要合拢包围圈的凉骑前军。 两千余杆丈八长枪,依仗长度的优势,成排的向前。 单臂持枪的骑兵,大臂紧紧夹住长枪的尾段,枪尖狠狠的刺入了围堵对手的身体里。 前排长枪在挂满了尸体,势头大减的瞬间,后排骑兵,闪电般的又从同袍们留出的空隙间刺出长枪。 如此反复,在三轮几乎毫无阻滞的长枪突刺之后。对手似乎有了些怯意。掉下马背的千余骑骑兵将身后的同袍的阵型扰的溃不成军。无主的战马立在死去的主人身边,茫然无措。 两千余援军,松开握枪的手臂,再扬起手时,马刀已经握在掌中。 刀光之中,前军的外围警戒圈已经散乱不堪。骑弓也由于担心误伤护陵军而被收在了背后。 紧追不舍的三千护陵军,无视正在嘶声维持阵型的前军万夫长,一冲而过。两支骑兵片刻就消失在了茫茫戈壁上。 在他们身后的李文朗一马当先,几乎是跟在护凌军的身后,也轻易突出了重围。 五百骑残军经过援军用长枪扎出来的空档时,还不忘在马上纷纷一个横跨,就跨上了凉军休整已久的已经无主了的战马马背。 换上了新马的李文朗部,速度大增。却将数百匹丢弃的战马堵住了对手追击的路线。 再继续向前,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和再撤退途中故意画出一道弧线的援军,在追兵的眼前汇合了。 汇合之后,也并不停留,而是直直的冲前方距离已经不过十余里的阳关而去。 三千护凌军,在万夫长的带领下,穷追不舍。 第743章 血衣将军悲袍泽 一追一逃,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凉骑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只见对手刚刚奔过的戈壁两侧的胡杨林后,突然冒出了滚滚沙尘! 原本一直埋头疾奔的对手像是心有灵犀般的纷纷勒马减速。然后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重新整顿着阵型。 “停马!”万夫长看的眼皮突突直跳。急忙勒马挥手。身后的骑兵也纷纷停马。 事出反常即为妖!护陵郡万夫长和南朝骑兵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南朝骑兵的狡猾,也是心中有数的。 “万夫长大人,这股援军,胯下战马虽不乏力,但是马背上的骑兵,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勇士们只需一个冲锋就能杀光他们。”万夫长身边的一名千夫长见主将有些犹豫,当即大声的喊道。 “不可,前方我军探马未曾查探,对手军阵两侧,沙尘翻滚,定有伏兵,不可冒进。”万夫长沉声吩咐道。 “就算又埋伏又能如何?勇士们的弯刀和骑弓是无所畏惧的。”千夫长圆瞪双眼,粗声粗气的低声咆哮道。 “蠢货,难道忘了当年再陕州城外,倒下的那数千勇士了吗?南朝骑兵如今的战力已经不比二十年前了。”万夫长说罢一挥手,三千护陵军如潮水般退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眼见三千紧追不放的护陵军潮水般退去之后,身披铁甲的赵崇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身边两千余骑疲军,精神放松下来之后,几乎坐不稳马背。但是几位将军已久挺身直立,大雍的天子也没有下马休息,这些禁卫军的老卒们也都努力保持住身姿,眼神盯着凉骑消失的远方。 李文朗匆匆奔到将旗前,放眼望旗下一望,只见百余骑簇拥着一员将军,却不是罗“字”将旗的主人--禁卫军统领罗天睿。猛然一愣之后,便大步上前,在那员“将军”的马前右手拄刀单膝跪地,口中沉声道:“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赵崇端坐在马背上,看着这员自己青眼有加,此时却是浑身浴血,几乎看不清铠甲原来颜色的将领,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口中淡然道:“上马,随朕入阳关。” 李文朗却纹丝不动的跪地不起,扶刀的右臂颤抖不已。良久才嚎啕出声道:“末将损兵折将,一万兄弟,战至今日,仅余五百余骑。此皆是末将好战之罪,请陛下责罚。” 辽阔的旷野之间,这位纵横河西走廊十余年的铁血将军,声音嘶哑的悲泣声,在寒意十足的塞外的春风里,萧索无限。 赵崇身后,那位灰衣老人,望向这位闻名已久的少壮派将军,也微微动容! “便宜行事,是朕当年亲口授予将军的特权。所以你不需请罪。此次若不是将军奔袭玉门关下,只怕着护陵郡迂回西域的消息,就只能是等到他们突然出现再西凉府的时候,才能被我军的探马侦知了。 到那个时候,数万西军的背后突然捅出这样的一柄弯刀,折损就不可估量了。所以李将军此战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至于军功,待回军长安后,你可自行写来。阵亡了的袍泽,朕和朝廷也绝不会亏待了他们的家眷。” 赵崇在马背上轻轻俯身劝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柔软。 “谢陛下。”李文朗虽然在见到天子的瞬间,情绪崩溃,痛哭失声,但是身位沙场宿将,瞬间也就调整了过来。毕竟这两千余援军和自己身后仅剩的五百骑,都还处在危险之中。 凉军退后,两侧沙尘肆虐处迟迟不见大军出现,本就说明了问题。 若是耽搁太久,待凉军发觉,再折回头来,以眼前这三千骑兵的状态可就无力回天了。 李文朗刚刚起身翻身上了马背之后,两侧烟尘里,便匆匆奔来了两支大约百骑的骑兵。为首两骑在麾下汇入了大军之后,脱队往将旗处奔来。 待到奔近时,李文朗才看清马背上是两员小将。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两骑数十步外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口中大声道:“末将董泉,孙晏安,前来交令。” 赵崇微微点头道:“此番凉军退去,你二人当计一功。你等初次随军,就立下军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只要不违规矩,尽管说来。” “是陛下调度有方,末将等不敢居功。一切全凭陛下定夺。”董泉拱手回道。跪在一旁的孙晏安在一旁也不住的点头,算是也认同自己的结义大哥所言。 “也罢,朕就将你二人代理都指挥的代理二字去掉,籍入军中如何?”赵崇闻董泉所言,见两人如此,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灰衣老人一眼后,不假思索道。 马前的两位少年,当即大喜。而那位灰衣老人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传令,大军入阳关休整,等待后军。 令探马营警戒阳关周围百里。”赵崇处理完两位少年的赏赐问题之后,便下达了大军回城的军令。 三千余骑骑兵,驱马缓缓往阳关而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阳关的城墙就出现在了眼前。留在城内的百余骑骑兵,打开城门,迎了出来。 大雍骑兵入住阳关后,城头上不过是留下了三百余人负责警戒之后,大军便开始了休整。二十余日的长途奔袭,让这些体魄健硕的军卒们也有些心悸。 而北凉三千护陵军在万夫长的带领下,缓缓后退,迎上了跟在后面的大军之后,就地扎营。 营地距离阳关不过数十里。 第744章 胡骑营中生嫌隙 夜色笼罩了大地的时候,阳关关墙之上,火光一片通明。 城下更是在百步之外,一溜的排出数百堆篝火。火光在干枯的胡杨树根上欢快的跳动着,在四野沉沉的暮色里映照出一条长长的火龙。 土坯的城头上,稀稀拉拉的分散着两三百军卒。 笔挺的身姿爷难掩脸色的疲惫,眼睛却炯炯有神的盯着城下的风吹草动。 游弋在城外的百余骑探马更是散在方圆十余里的戈壁上,注视着凉军营地的一举一动。 而其余军卒,都早早的进入了梦乡。开始休整连日来的疲惫。准备养好精神,好迎接下来的残酷战斗。毕竟探马已经将凉军在阳关十里外扎营的消息早早的送回了营中。 此时的凉军营地里,同样的燃起了一丛丛的篝火,一堆一堆的凉卒嬉笑着围着篝火取暖,烤肉。河西走廊上的春风在夜晚有些分外的刺骨。 护凌军独立的营地里,主将的大帐一片火光通明。十数名身着铁甲的千夫长们,明显分作两个阵营,分别围拢在两名万夫长的面前。 其中只有五人围拢的万夫长年约五旬左右。五名千夫长皆是怒目直视对面的十四位千夫长以及被十四人围拢的更加年轻的万夫长。 其中的缘由,当然还要从白天的那一场围歼战接近尾声的时候,被对手的援军突然闯入,救走了那名已经被围在核心,做垂死挣扎了的南朝将军说起。 有了这种结局的出现,就不得不承认,五千护凌军和一万五千骑前军在配合上出现了问题。 “一帮废物,三倍于敌的兵力,却迟迟留不住对手。还要老子们给你们擦屁股。”一名护陵军千夫长怒气十足的骂道。 根本就不顾及前军同袍的颜面,连那名前军万夫长也没有丝毫的被放在眼中。 “最可恨的是,连警戒都做不好,竟然被对手迫近到了眼前才匆匆发掘!不仅被对手救走了那位已经穷途末路的南朝将军,还连累我军折损了数百骑勇士! 如此罪责,还请万夫长大人,定要按照北凉军规严惩!” 另一名护陵郡千夫长也怒气难平的骂道。 “哼,前军在玉门关下,一连攻击二十余日,折损了两千多骑,在追击的路上和对手厮杀又折损了数百骑。如此折损惨重,前军都不曾有一句怨言。你等不过损失六百余骑,就如此发难。 难道你们折损的勇士是命,我等的麾下就只是草原上的野草不成? 护陵军如此威风,今日为何追上了敌人,却不敢冲锋?”前军一名年轻千夫长当即毫不犹豫的回骂道。骂声刚止,护陵军万夫长一双鹰隼般的眼光就盯了过来。 大帐之内原本鼎沸的对骂声戛然而止。 “你是在指责本将的指挥不当吗?”护陵军万夫长目光在那名年轻千夫长的脸上顿了一顿之后,一字一顿的问道。语气中的严厉意味,让大帐内的气氛更加冰冷起来。 万夫长心里对于今日下午的那一场追逐战的结果本就是难以满意的。 原本紧追不舍,是做好了一战全歼破坏了自己好事的对手的准备。但是当对手真的停马整顿,准备和自己来一场正面的碰撞之时,自己却对敌人反常的举动怀疑了起来。 加之两侧隐隐泛起的沙尘,使得自己干脆利落的停马退军。现在想来,依旧还感觉对手的举动有些怪异,但是又说不出那里有问题。 现在被这位年轻的千夫长骂出来,心中的怒气,就可想而知了。自己从军数十年,经历的大小苦战,恶战,何止百次!今日竟然被这等粗劣的伎俩骗过,心中本就十分的窝火。 再被眼前着小小的千夫长当着十数名将领的面直接的骂出来,怒火简直压制不住的直直的窜了上来。 “小小千夫长,何敢再主将的大帐之内随意指摘护凌军万夫长的得失,还不速速退!罚你今夜亲自巡营,立即滚回去准备!” 前军万夫长原本半眯着眼睛,任由麾下的千夫长们和护凌军骂来骂去,但是听到护凌军万夫长的声音之后,陡然睁开了眼睛,不待对方出言,便抢先沉声对着那位年亲千夫长呵斥道。 呵斥完麾下之后,又转身对着脸色有些阴沉的护凌军万夫长道:“今日前军攻破玉门关,乃是一场大胜,岂能因后来小小的瑕疵而怀了兴致。 本将已经下令麾下燃起篝火,拷上了肥嫩的羔羊。还请万夫长大人,赏脸和勇士们同庆。” “哈哈哈,此言极是。既然前军有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护凌军万夫长闻言,哈哈大笑。原本冷峻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春天般的笑容。仿佛刚刚的不愉快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笑过后,当先跨步,往帐外走去。 麾下五名千夫长皆是楞了愣神,但是还是跟随主将的脚步,迈步往军帐外走去。只是最后一人,出帐之后,故意落后了几步,便不着痕迹的留在了护凌军的营地中。 “万夫长请!”前军万夫长故意落后一步,口中让道。 十余名千夫长万夫长来到前军和护凌军营地之间的空旷地带时,场地上早已经备好了数十从篝火,每堆篝火旁边都堆放满了鼓鼓的酒囊。 空气中弥漫着油脂烤熟的香味。和马奶酒的香味混在一起。引得一众将领食欲大增。 护凌军万夫长眼光一扫丛丛篝火,只见每堆篝火的引火之物不过是数跟木柴相互支撑而已,但是火苗十分的旺盛,所以随意了一句道:“此引火之物是何物,竟如此耐烧?” “万夫长大人初来西域有所不知,此物名唤胡杨,传说树可活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更是千年不腐。最是耐烧,是这戈壁之中最好的取暖之物。比之干马粪牛粪之流何止好上千倍万倍。” 前军万夫长随口解释道。但是一句话说完,却是让护凌军万夫长脸色大变。 第745章 阳关城下春风寒 护凌军万夫长初到西域,对于此地的地理了解的不多。下午的那场追逐战中,自己一直觉得对手的举动有些怪异,但是始终不得要领。直到此时,听到千军万夫长如此解释这胡杨,顿时如一道闪电般的在脑海中闪过。 将始终不得要领的疑惑,解释的通透! 那股南朝骑兵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他们在胯下战马的马力已经消耗过半的时候,继续逃遁,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策略。 所以停马迎敌,只是迫不得已罢了。至于两侧的沙尘,想来只是疑兵了。既然胡杨能做如此大规模的引火之用,想来在戈壁上不难找到。 那么下午的敌军只需在两侧各谴数十骑拖拽胡杨枝往来奔驰即可! 看来,自己是中了对手的诡计了。 但是万夫长脸上的神情变化,不过瞬间就被掩饰了过去。然后从容的在一丛已经烤好羊羔的篝火前坐下后,便招呼着不远处的军卒们开始喝酒吃肉了。 夜色渐深,前军所在的前营上空,一直雄鹰展翅盘旋了数圈之后,在营地中央大帐的上空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 巨大的翅膀带起的风声和锐利的啸声,让值守在帐外的亲卫们一时间如临大敌。数十张骑弓,瞬间被拉满了弓弦,长箭指向黑漆漆的夜空,只等着目标砸下来了。 听到动静的那名被万夫长处罚亲自巡营的年轻千夫长闻声,大步跨出了紧邻万夫长大帐的值守将领休息用的小帐。先是抬头凝神听了不过片刻。然后挥手喝道:“放下弓箭。是万夫长大人养的三千里回来了。” 值守的亲卫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纷纷放下拉满了弦的骑弓,但是眼睛全都仰头看向了天空。盯着并不能看出什么异样的黑漆漆的天空。 对于这只名唤“三千里”的扁毛畜生,那是异常的很感兴趣。 半响过后,风声渐大,一直展翅足有丈余的褐色雄鹰,在篝火的火光里,稳稳的落在了大帐前的狼骑横杆上。 鹰隼寒冷的眼睛扫了一眼刚刚引弓欲射的几名亲卫。 赫然是杀意十足!仿佛将那几人看作是待扑的猎物一般。 前军万夫长,陪着护凌军万夫长喝酒吃肉直到夜色深沉。才刚刚回到军帐里睡下不久,就听到了帐外的动静,待到鹰啸声和风声全都消失之后,才施施然的从大帐中出来。 看向停在狼旗横杆上的雄鹰,粗声笑着对帐外的亲卫吩咐道:“速去取几斤牛肉来,要刚杀带血的。”亲卫匆匆而去,不过片刻,便手举着一大块鲜血淋漓的牛肉奔了回来。 万夫长接过牛肉,随手拔出弯刀在大块的牛肉上横竖划了几刀,然后将划碎了的牛肉,一块一块的扔向了不远处的雄鹰。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数斤牛肉便尽数进了鹰腹。 万夫长这才将一块精铁制成的护臂带在了右臂之上,左手伸出两指放进嘴里,搓起嘴唇吹起了嘹亮的哨音。 那雄鹰闻声,再次振翅,从高不过丈余的横杆上跃了下来。伸出一双如镔铁般的硕大的带着斑斑殷红血迹的爪子,稳稳的抓住了万夫长平平伸出的右臂。 庞大的身躯带来的冲击力,撞的万夫长右臂微微颤动。 万夫长待雄鹰停稳了,伸出左手,轻轻的抚摸着雄鹰的背部。然后自鹰腿上取下一枚拇指粗细的黝黑的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管子。 然后右臂微微向上一震,那雄鹰便再次振翅飞入了夜色之中。 万夫长捏开了蜡封之后,倒出了一块硝制过的羊皮来,没有站看细看,便转身进了大帐,进入大帐前一步,才沉声吩咐道:“速请各位千夫长到大帐议事!” 值守的亲卫闻言,连忙分出十数人,前去各位千夫长的军帐传令。 “它娘的,快成精了都。老子不过是拉弓瞄准了一番,这畜生竟然如此凶横的盯着老子看。”刚刚被那头鹰扫过了一眼的亲卫在万夫长进账后,瞄了眼雄鹰离去的天空,恨恨的骂道。 “唉,小声些,千万别被那快成精的扁毛畜生听到,不然那畜生半夜叼了你的营帐,可没处哭去。”另一名亲卫小声的笑骂道。 “它娘的,就凭那头畜生,它敢来,老子就让它吃一支穿云箭!”亲卫哈哈笑着吹牛哈哈道。 “切,就凭你手中的那张烂弓?难道你刚才没瞧见?那畜生的爪子上全是血迹,说不得就是昨天在戈壁上抓了只狼崽子当晚饭时留下的。 戈壁上的野狼脑袋都能抓碎,若是抓在了你的脑袋上,只怕也就一抓就能抓的稀烂。” 那名亲卫说完,吹牛的那亲卫猛然打了一个冷颤,竟然浑身紧张的泛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道:“真它娘的瘆人。” ...... 前军的十几名千夫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陆续到齐。 万夫长将手中的羊皮卷一扬,口中笑道:“王爷发来的消息。让我等慢慢走,不着急!” “哦,如此说来,河套之内,南朝大军暂时还没有占到便宜了。如此我们明日开始也不必再像在玉门关下那样的狂攻了。就让那些威风八面的护凌军爷们逞一逞威风好了。” 那位守在万夫长大帐外的年轻千夫长,哈哈一笑道。显然时对于护凌军在玉门关下对于攻城一事无动于衷的表现是十分的不满。 “就是,我军原本急于回援王爷。既是王爷的命令,我等就和眼前的护凌军以及那土坯城墙上的南朝援军耗上一耗。” 十几位千夫长嘻嘻哈哈的笑说了一会,只见主座上的万夫长一言不发,各自说了一会之后,声音也就渐渐小了下来,不一会之后,就都闭口不言了。 “也好美酒依各位的意思,明日开始,前军只在阵前观战。你等皆回营准备。你今夜巡营,务必注意护凌军营中的响动。一旦有异常,立即来报!” 万夫长遣散了众人,独独伸出右臂指着那名年轻千夫长,特意叮嘱道。 第746章 城头相持无战事 阳关城内,李文朗等数名将领,齐聚赵崇的军帐。 面对十里外扎下营寨的将近两万凉骑,众人心中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一般。 这支不足三千骑的援军,经过二十余日的奔驰,能在刚刚抵达之时,就冲击敌阵,救出被围在核心的将士,本就创造了一个奇迹。 如今面对凉骑大军压境的局面,想再次利用敌人的谨慎,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那么也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明日天明之后,就要面对凉人大军的暴风雨般的攻击了。 虽然凉骑也是轻装突袭,并没有带上适合攻城的器具,但是着颓废不堪孤立在此的土坯关墙,能挡住凉骑几次的马踏,都是未知之数。 而城内的三千骑兵,只有一夜的休整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赵崇身边跟着的灰衣老人,脸色平静的看着帐中的诸将。对于这些将军们所担忧的问题丝毫不感兴趣。 只是将眼光大半都放在了李文朗的身上。 这位在军中急速升起,又迅速被丢到这苦寒之地十年的将军,身上似乎有无穷的秘密。 观其气息沉稳,显然一身的武艺修为也极为不弱了。加之不过三旬的年纪,想来再有二十年,超过自己这位大雍皇室明面上的第一高手,也不会让人奇怪。 至于陛下本身的武艺修为如今到底如何,灰衣老人也有些看不真切了。 倒是那位再朝堂之上力排众议,立主当年的老西军入西域的姚大公子,也再关中全力中枢之外,经营了十年,再送走了最后一批入西域的补充兵力之后,终于被陛下想起来了一般的招回了长安城内。 如今在孟杰致士已成定局的情况之下,顺理入主了那座被天下士子文官们仰慕不已的内阁,做了一名最末席辅臣。 要说大雍南狩之后,数十年都不曾开科取士,不曾想再琼州的第一次开科就招选到了数名栋梁之材。其他的不必细说,单是此次内阁人事变动之后,新任的七名辅臣中,当年琼州第一科就有三人入选,就可见一斑。 当年的状元榜眼探花,虽然三人全部居末,但是朝中的风向一时为之侧目。百官再看向这年纪刚刚四旬的三人时,那里有半分的轻视。 尤其是那位位居末席的姚大公子,不仅家世显赫,本人更是高中探花之后不久,就早早的去了边关,磨练了将近二十年! 而不像其两位同年,在朝廷的中枢之地上,做了将近二十年的编修! 如今一朝归来,其声望更是在两位名次在自己之上的同年之上!不仅在朝中如此,就连在军中,也和诸多手握重兵的少壮派将军们有着千丝万缕的香火请。 在地方上,更是经营过蜀中,汉中,关中,影响力甚至能波及荆湖一带。加之老丞相姚秀夫在临安经营的二十年,姚家的门生故交几乎遍布了大雍三个最富庶地带。 这样的资历,和经历,分明就是同样处于年富力强年纪的陛下,要大用的征兆。等各三俩年的时间,待熟悉了中枢的全力运转之后,甚至一跃升为首辅,也不足为怪。 缺的不过就是一个合理的理由罢了。所有人都确信,这个理由的出现不需要很久! ...... 因为白天的苦战,众将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十分的疲惫,所以这场汇合之后的议事也就被尽量的缩短了时间。 主坐上的赵崇不过是李文朗略加寒暄后,就宣布散帐。 一夜的时间过的极快。辛苦了二十余日的援军将士们直觉的刚刚合上眼睛,起床的角声就响了起来。 城外十里,凉军的营地同样的角声阵阵,两个相邻而立的营寨里,骑兵在迅速的整队,然后纵马出营,直直的抵达阳关之下。 阵后的一处高地上,护凌军万夫长眯眼远望那座不甚雄伟的土坯关城。身后,前军万夫长也带着百余亲卫,相伴在侧。 “这阳关的城墙,甚至还不如先前的玉门关,怎么样?前军几日可以破城?”护凌军万夫长呵呵一笑之后,转身面向身后的前军万夫长一脸认真的问道。 “勇士们匆忙出征,一应攻城器械全部没有准备,回回炮更是一架也没有带上。先前攻破玉门关,全凭勇士们用弯刀马蹄,付出的折损也着实有些惨重。眼前这道关城,只怕紧迫间难以攻破了。” 前军万夫长听到主将询问,心里早已打定了注意。但是表面上并不愿意和护凌军撕破脸面。 一万护凌军自漠北转道万里突袭而来的时候,风暴一般的出现在疏勒城下的时候,万夫长恰好刚刚收到来自河套的消息。南朝已经按捺不住,出兵十余万,妄图火中取栗。 所以自己麾下虽有三万之众,却不战而议和的原因,本是担忧河套战事,急于回援。从而才与远到而来的一万护凌军达成了城下之盟。 所以自己原本恨不得立即飞过河西走廊,在遇到阻碍的时候,自然会不惜一切的祭出铁蹄踩踏之了。 如今有了王爷的确切命令,自己如何还能事事冲在阵前,无谓的折损麾下的兵力。 “哦?如此说来,前军是已经有了长期的攻城计划了?如此本将就放心了。我们就在此地观战。看看河套的勇士们是如何攻城掠地如履平地的。”护凌军万夫长也不说破。 只是顺着对方的话音,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不经意间,就将攻城的任务丢给了前军。而自己麾下的四千余骑护凌军,压根就没有提及。 “哈哈,本将虽士年轻,可也早听闻过护凌军的威名。特别是当年王城之变,双方数十万铁骑对峙相持不下。没想到一万刚刚离开先可汗陵地的护凌军,竟然能一锤定音! 数十万铁骑之间,只凭万骑就能一锤定音,决定战局的走向!如今闻来,犹觉得不可思议。如今面对眼前这小小关城,不知护凌军可愿意让前军开一开眼界。” 第747章 少年意气肝胆豪 前军万夫长闻言,没有半点要下令麾下攻城的意思。却是突然说起了当年大都城外的那场兄弟相争中的一件往事。 先是毫不掩饰的将护凌军一阵吹捧,然后自然至极得就提出了攻城事宜。其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护凌军万夫长闻言,哈哈一笑道:“不过是军中勇士们口口相传时的善意褒奖罢了。当今大汗能顺理登位,乃是北凉各部的共同选择。岂是区区一万护凌军能够左右的。 眼前这座关城,城墙破败到如此地步,想来也是荒废已久的了。这样匆匆入城据守,实在不是一招好棋。不说城中没有粮草补给,就是这城墙,似乎也支撑不住我北凉铁骑的一次践踏。 何况这骑兵入城,也难有得南朝步卒守城时所表现出来的韧性。 若是前军连日苦战,实在军力疲惫,倒也可以缓后几日再攻城不迟。说不得数日之后,城中缺粮,南朝骑兵倒会主动出城求战也未可知。” 护凌军万夫长话锋一转,似乎铁了心得要和前军耗上了一般,一句也不提让护凌军哪怕是试探着的进攻一次。 两人在阵后有一句没一句的你来我往的时候,阳关城内的赵崇等数名主要将领,全部齐集在城头。 远远的望着凉骑黑压压的围在城下数里之外,却久久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具都惊讶不已。 城上不过时千余兵卒。若是凉军此时下马攻城,高不过两丈的阳关能挡住几次冲击,众人心里谁也没有信心。 “诸位,昨日凉军追击之时,那般凶狠,今日为何如此犹疑不前?”赵崇手指着城下,沉声问道。 “陛下,末将守玉门关二十余日。接连攻城的都是阿拉格驻扎在西域的兵力。更加精锐的护凌军没有出动过一次。不过是昨日城破之后,才跟在身后掩杀了一阵而已。 所以末将判断,定是凉军内部起了纷争。 不过那阿拉格的麾下应该是急于东进,理应加紧攻击才对。”李文朗当即解释道。至于麾下幸存的五百余老卒,也都精神奕奕的跟在将军身后,全部站在了城墙之上。 “哦,如此说来,脚下的这座关城,今日或许是安全的了。”赵崇用力拍了拍身前的女墙。口中轻松的笑道。 一句笑言,让身边数名将军全都神情一松。顿时将绷紧了的神经全部放松了下来。开始拿眼睛仔细的观察起城下的凉军阵型的不同来。 凉军攻城,从来不讲究什么军阵队形。 其最犀利的武器乃是回回炮,可以将上百斤的巨石抛出数百步,对付一般的城墙威胁极大。其次才是挽弓攒射,和弯刀劈砍。 此时聚在城下的凉军也是如此。只不过没有身躯庞大的回回炮在阵后而已。此时没有主将的军令,也没有崔进的角声,这些凉骑甚至是放开坐下的战马,席地而坐起来。 根本就没有将城中的对手放在眼中。 “陛下,这凉军也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了。末将请求带本部人马出城掩杀一番。好叫这群凉蛮涨涨记性,知道知道我大雍骑兵的厉害。”跟在城头的小将孙晏安,距离赵崇数步,见城下凉军如此散漫。 不由的火从心头起,不顾级别上的差距,直接越过了名义上的上级,本部正将,以及都指挥使两级,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是对着赵崇而说。 孙晏安的身边,同来的泉也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两名年轻小将,早已按耐不住战意,想要去城下表现一番了。 因为两人身份特殊,原本是灰衣老人带在身边长长见识的。黄河北岸的一场截杀,让灰衣老人对这两位年轻特别是董泉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孙晏安本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徒孙,实际上的徒弟,十年授艺的感情总是有些的。 军中将领们原本以为不过是鹰巢培养起来的年轻骨干。但是昨日临战之时,陛下却心血来潮般的让两人各领百骑,伏在两侧以为伏兵。 后来还在战场上亲自肯定了两人的军功,并顺水推舟的将两人的临时军职转为了正式的军中编制。任命为都指挥,各领百骑,在军中听用。 所以孙晏安此时出言,其名义上的两位上级,都没有出言训斥。 “两位小将立功心切,面对强敌犹自敢战,对于我辈军人来说,是值的称赞的。但立功也要看好时机。此时凉军兵临城下,且兵力上十倍于我。加上我军已成疲军,实在不已轻易言战,更不宜出城野战!” 李文朗斜睨了一眼身后的两名少年将军,依稀看到了自己当年的身影。 只不过,当年的自己可没有这两人明显已经入了三品的身手和这一身的好皮囊! 心中虽是暗自感叹不已,但是口中用的却是军中老将训斥后辈的语气。 “......”孙晏安一听此言,顿时有些不忿,正要发作上前理论一番,却被身边的董泉一把扶助了手臂。孙晏安见结义大哥如此,当即也就反应过来,只好呐呐不言了。 “哈哈,李将军御下之严,在军中可是远近闻名。今日只用言语提点你二人,已经是对你们十分的肯定了。换了他人,这般的在军前不知轻重,只怕是刀鞘已经砸在脸上了。”赵崇收回远望的目光,哈哈笑道。 言语之间,却是替不善表达欣赏之意的李文朗解释了一句。同时也算是轻轻的敲打了一番昨天才受过嘉奖的两名少年小将。 “此时城下的局面,却如李将军所言,不宜出战。不说你们两人麾下不过两百骑,此时出城,在将近两万凉骑的面前实在翻不起半点水花。要知道,在万军之中,个人的勇武,是最微不足道的战力。 你二人虽一身武艺不俗,但在万骑凉骑面前,又能破甲多少骑?不要说是你二人,就是武艺远超你们的李将军,也不敢夸口单枪匹马能破的了数百骑普通凉卒的冲击。” 第748章 小试身手射雄鹰 赵崇不待两人有所反应,又接着言道。 言语间对于这两位少年将领,似乎是十分的看重。如此才会在这样的战局之下,还有心思说教。 “谢陛下提点,谢李将军。”孙晏安董泉两人也是伶俐之人,那里不动天子的意思。当即拱手致谢。但孙晏安的眼神显然没有放在赵崇这位天子身上,却是意外的停在了李文朗的腰间。 那里悬配着的双刀,也却实有些惹人注目。 “末将早就听说过军中有位李将军,从来都是腰配双刀。一柄马刀,专门砍杀挡路的凉卒。一柄腰刀,却是神挡杀神,魔挡诛魔! 没想到今日能亲眼得见。这柄制式已经不是军中所用的腰刀,莫非就是当年天子入营时赐下的宝刀?不知今日能否出鞘让末将一观?” 孙晏安眼神灼灼,口中言辞恳切。对于这位自小就听说过传闻的将军,自己在来时的路上,就不止一次的幻想过相见的场景。 可惜的是自己不过一名普通小卒,只怕是没有机会直面这位在军中已经算的上位高权重了的将军的。 没有想到,第一次相见,面对的确是将军的眼泪,和一身的污血! 第一次见到战场厮杀的少年虽然表现的也算不错,但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注意这位将军身上的细节了。 所以直到现在,才关注到心中心心念念的听说过了无数遍的双刀。 李文朗右手在刀柄上抚摸了半响,见赵崇并无多余的反应之后,才轻轻的将腰刀连着刀鞘取了下来。笑道:“这柄腰刀,跟随本将将近二十年,历经战事无数,饮过的胡人之血也是无数。”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腰刀往孙晏安的方向一举。 两名少年将领连忙上前,孙晏安双手接过之后,左手握刀鞘,右手在刀柄上细细抚摸了半响,眼光在刀柄顶端上又打量了良久。那两个古朴的小篆,在两位少年将军眼中,犹如圣物一般。 拂过刀身,孙晏安才稍稍用力,右手缓缓的拔刀出鞘。 两位少年毛手毛脚的在天子面前拔刀,看的赵崇身边的诸将眼神直跳。那位灰衣老人,却是脚步自然的稍稍移了半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赵崇和出鞘了的腰刀之间。 灰衣老人自出了长安城之后,就一直形影不离的跟在赵崇身边,就连晚上休息也没有离开过十步之外。隐隐担负起了赵崇贴身的安全防护。 此时虽然两位少年都是自己亲自带在身边的,但是心里却依旧对于董泉有种天然的戒备。特别是在两人握刀在手的时候。因为这位老人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位董泉的身世的。 赵崇却没有在意,仿佛对两位少年对于英雄的崇拜不屑一顾般的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城下不远处的凉军阵中。 就在这诡异的局面僵持了着的时候,一只轻快的鹰闪电般的穿过低矮的天空,自远处直直扑向了阳关的城头。 “是军中的信鹰!”赵崇身边的李文朗目光被这支信鹰所吸引,抬头看时,口中喃喃自语道。 “看它身后!”赵崇正出神的望着军中的信鹰飞扑过来,耳边却听到了灰衣老人低声的提醒。定睛看去时,果然见到渐渐接近了的信鹰的身后,紧跟着一只更加神骏的雄鹰。 两只体型一大一小,相差悬殊的鹰在阳关关墙的远处,一追一逃。速度倒也相差无几。 只是身后的那只双翅展开足有丈余的雄鹰,口中的厉啸声,响彻了这一片戈壁。 “好神骏的一只巨鹰!可有把握射下来?”赵崇看到巨鹰的风采,不禁赞叹了一句。随后向身边的灰衣老人问道。 “老奴当年在军中时也是开得数石硬弓的。可惜没有随身带来。这弩,老奴是用不惯的。若是只用甩手箭,只怕四百步外,就难以伤到这只畜生了。” 会议老人举目望向越来越近的巨鹰,颇有些遗憾的回道。手中已经随手自军卒弩匣内取了一枚浑身铁制的短小弩箭。 那只信鹰似乎是有灵性一般的直直的望着城头扑来。似乎是明白,自己只要靠近城头身后的威胁自然就能解除一般。 但是身后的那只巨鹰显然没有将城头的众人放在眼中。眼见猎物已经离城头越来越近,追击的速度丝毫不减。似乎是铁了心的要将猎物抓毙于自己的铁爪之上。 眼见就要追上猎物,巨鹰的威武身姿,让城下凉骑前军们看的热血沸腾,一片乱哄哄的喝彩和吼叫声响成一片。 灰衣老人在两只鹰于空中纠缠了数息之后,眼中精光一闪。 巨鹰追进了距离城头四百步的瞬间,老人浑身气势暴涨。接着右手猛然一抖一甩。那枚捏在手中的弩箭,闪电般的射出。 其势呼啸如龙吟,速度更是胜过弩机射出时的数倍! 而半空之中那只已经张开一双如铸铁般利爪抓向猎物的巨鹰,在抓住了猎物的瞬间,被城头上猛然暴涨的气息所惊。想要松开猎物转身闪避脱离时,已经晚了。 激射而来的弩箭,准确的命中的巨鹰的腹部。强劲的力道,一连穿过两只鹰的身体,带出了一蓬异样的血箭来。 赫然是一箭双雕! 巨鹰猛的扑打了几下巨大的翅膀,巨大的身躯带着信鹰的尸体,不仅没有维持住平衡,反而如流星般的坠向了城下的戈壁。 城外原本因为自家万夫长豢养的“三千里”勇猛非常,而大声喝彩的凉骑前军将士们的呼叫声,戛然而止。 城头之上,李文朗几乎是在灰衣老人甩出弩箭的瞬间,口中低喝一声:“刀来!” 正在孙晏安手中被把玩不已的御赐腰刀,便有了灵性一般的被召了回来。 刀一入手,李文朗双臂一展,双脚在女墙上一登,身体便如一只大鸟般的飘然落向城下!下落得同时,腰刀已经出鞘! 而此时,凉骑前军的那名顶在最前方的千夫长才回过神来,也是拖着弯刀,就疾步冲了上来。 第749章 凉将阵前叙往事 两人的目标都是那只急速下落的巨鹰。 区别是李文朗更在意的是巨鹰身下的那支大雍军中的信鹰,同时也不介意挥刀斩下那只万一伤势不重的巨鹰的脑袋。而凉军千夫长却是急于查看那支巨鹰的伤势。 李文朗不仅抢占了先机,而且在距离上也占优不少。所以当李文朗抢先冲到了那只刚刚落在地上的巨鹰身边,举起腰刀的时候,千夫长距离巨鹰尚有数步之遥。 “汉狗,尔敢!”千夫长爆喝一声,妄图打断李文朗举刀的动作。但是李文朗那里会受此等要挟。 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将那支还在挣扎的巨鹰硕大的鹰头一刀斩飞。然后才好整以暇的收刀,抬眼斜睨着暴怒而至的千夫长。 相隔数步的千夫长睚眦欲裂。 这只雄鹰可是万夫长的心头肉。就这么死在了自己面前,自己都不知道回去以后该如何交代了。 李文朗可管不了这些,只是一刀砍过,就转身等着这位急速奔来千夫长。 待到对手奔至身前,愤怒出刀前的瞬间,腰刀斜斜向上一撩。看似轻描淡写,但是手腕上却是使出了八九分的力气。 一刀砍出的千夫长,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 还不待自己撒手,弯刀的顶端就自顾自的飞了出去。紧接着就是心口一凉,身披的铁甲的前胸赫然炸开。 最后才是一阵漫天的血雾喷出,迷糊了自己的眼睛。 千夫长竟然是一招就被斩开了肚肠!死的倒是没有痛苦。 千夫长身后的凉军,只见到千夫长急速奔出,一招之后,就仰面倒地。骇得一杆亲卫们猛然一个激灵的纷纷抽刀向前。 这帮亲卫在凉军中也算得上是精锐了,数百步的距离,不过是数十息就到了眼前。 李文朗一刀劈开了千夫长的肚腹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城,而是好整以暇得将那支巨鹰的尸体反转过来,翻出那只大雍军中放出的信鹰来,并在腿脚间寻到了一节绑缚牢固的竹管。 取在手中之后,千夫长的数十名亲卫已经奔至了眼前。 三十余柄雪亮的弯刀,密不透风的围砍了过来。 李文朗眼神冰冷,抓着竹管的左手背在身后,只用右手举着腰刀丝毫不见慌乱的招架着亲卫们的攻击。 不仅防守的滴水不漏,还有余力不时的攻上几刀。招式刁钻异常,每一次攻击,必定见血! 城头上赵崇眯眼望着城下,丝毫没有派出援手的意思。 灰衣老人,自从那一枚弩箭甩出之后,就背着双手不再有其余的动作了。 李文朗麾下的数百老卒,却是人人焦急,但也只能是焦急的望着城下,由于级别相差太多,没有人敢在天子面前出声。 只有孙晏安和董泉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齐齐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就见赵崇背对着两人,挥手道:“想下去凑一凑热闹就自己下去,城门是不能开的。” 两人闻言心中大喜,齐齐抱拳,算是得了军令。 接着两杆长枪齐齐探出女墙。两道身影,纵身而下。 李文朗正在厮杀间,耳中听到城头方向的风声之后,嘴角咧出一道弯曲的弧度。数息之后,两杆长枪分别自左右两边圈走了数名凉卒。李文朗正面的压力顿时大减。 腰刀的刀光一时大盛。 三人联手之下,只剩二十余人的千夫长亲卫们立时陷入了下风。 身后的凉军,由于没有军令,全都不敢异动。只是远远的看着这场厮杀。前军万夫长早在自己豢养的那只“三千里”出现在战场上空之时,就注意到了动静。 待到爱宠中箭时,就已经豁然起身,匆匆辞别护凌军万夫长,纵马往麾下的军阵方向冲来。 身后簇拥着数百亲卫。 可惜的是战马的速度远远不及飞禽。万夫长赶到阵后的时候,麾下的千夫长都已经倒地不起了。见千夫长的亲卫们纷纷冲上前去,也都没有制止。 因为按照北凉军中的规矩,这些亲卫们注定是要全部陪死的。与其自己让袍泽动手,还不如死在敌人刀下。 对手阵中原本只是李文朗一人的时候,万夫长在阵后观战时,还不时点头。待到两名年轻将领,手持长枪飘然纵下城头的时候,眼神微缩,双腿稍稍用力,胯下战马便轻轻向前。 距离百余步时,一挥右臂,身后的数百亲卫纷纷勒马。 万夫长排众而出,虽是向前但没有轻易加入战圈。而是在数十步外停步。 看了片刻之后,才猛然开口向着董泉喝道:“来将使的可是董家枪法?” “哈哈哈,没想到凉蛮之中,也有识的小爷枪法之人。”董泉正厮杀的痛快,抢下不觉已经挑飞了数人。听到有人在战圈外发问,抬眼一见对方的衣甲,心中便已明白是名万夫长。 但是口中依旧毫不在意的肆意狂笑道。 端的是少年意气,无所畏惧! “哦!看来本将没有看走眼,就不知道小英雄是董家何人?董瀚,董先又是你何人啊?”万夫长闻言丝毫不怒,反而是笑着继续追问道。 “好叫你等凉蛮知晓,不做个糊涂鬼。取你等狗命的小爷姓董名泉。家父董先,家祖董瀚。”董泉手中力道不减,长枪翻飞间大声喝道。 “身手倒是不错。可惜是个缺脑子的蠢货。”万夫长听罢,脸上一阵不屑的笑意。口中半是赞叹,半是幸灾乐祸的骂道。 然后不等董泉有所反应,又继续道:“本将年轻时就经常听家父提起过当年董家的那位号称千里驹的俊杰。只可惜,最后死在了琼州,死在了懦弱的南朝军卒们的手上。 而你作为人子,如今却在南朝军中效力,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万夫长一边说,一遍伸出右手,在背后一招。跟随在身后不远的数百亲卫立即散开,迅即无比的左手举弓,右手取箭。 面前的对手距离万夫长不过数十步,距离万夫长身后的亲卫们不足两百步。 第750章 长枪少年意难平 亲卫们只需前冲数十步,便可用手中的长箭覆盖住眼前厮杀的十数人所在的一片狭小的战场。 尽管其中大多数都是凉卒,但是能射杀那三员敌将,折损十余个注定要死的凉卒又有何妨。 李文朗和凉骑厮杀了何止十年!对于这些战场上的细微变化,感知极为敏锐。 在万夫长开口的瞬间,几乎就感知到了危险。当即一刀劈飞了两人之后,口中爆喝一声:“速速后退!”声音尚未落地,身影便急速向城墙跟下退去。 李文朗一声爆喝之后,身边两名少年将领却没有后退。 孙晏安听到示警,也是猛攻一枪,洞穿了一人胸口之后,手臂一抽,长枪带着血箭拔出肉体之后,就准备拔腿后撤。但是眼角余光里瞥见董泉并未有后撤的意思,当即强行止步。 正在厮杀的董泉猛然听到对手所言,心中一阵翻江倒海! 这些年里,每当见到姑姑给家中后堂里的那两座牌位上香的时候,自己总是会向姑姑问及父祖两代人的死因。 但是姑姑无一列外的不曾有一言相告。直到自己十六岁时,拗不过自己的逼问,只说了家破的缘由,全是那钦老贼的倾轧。 至于父亲和祖父的死因,家中的教习们甚至是王师,都是讳莫如深。原以为自己在黄河北岸,亲手砍下了那钦的头颅,血仇就算报了。 而现在,在这厮杀战场之上,猛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心神顿时失守。 那里还能听到李文朗的示警。只顾的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名一脸笑意的万夫长问道:“杀我父亲者何人?”声音沙哑低沉如地狱恶魔一般。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万夫长身后的亲卫不过片刻就冲了上来,数百枚长箭,铺天盖地的覆盖了李文朗等三人所在的一片狭小的区域。 漫天箭雨之下,董泉并没有如愿的听到面前不远处万夫长的回答。只看到了一脸残忍的微笑,以及万夫长扬手举起的弯刀和口中轻快的喝出的一个“杀!”字。 面对这一变故,孙晏安单臂举枪,雪亮的枪尖轮出一道光幕,将两人堪堪罩住。腾出的左手铁爪一般的拖住董泉的右臂,脚下疾步不停,将这位已经失魂落魄了的大哥死命的往城墙之下拉去。 口中爆喝一声道:“大哥快走!”声音在董泉的耳边爆响。如一道惊雷,将已经陷入癫狂的董泉猛然拉了回来。 反应过来的董泉,也不挣扎,脚下的步伐开始配合起孙晏安来。手中的梨花枪自然也是双臂运起,替孙晏安抵消了近半的压力。 加上本来抵在最前的李文朗快速的后掠而至,一柄腰刀也舞的滴水不漏,三人顿时没有了性命之忧。 两杆长枪拨开的羽箭如纷乱的雨点。三人脚下开始发力狂奔,气势竟然超过奔马。将自己和猛然冲击过来的前军万夫长以及数百亲卫之间的距离又拉开到百步之外。 而刚刚还在和三人交手的十余名千夫长的亲卫们,就没有如此的身手了。挽刀招架起同袍无差别射来的密集长箭,但是不过是一轮下来,就倒下大半。 仅剩的三四人也没有撑过第二轮长箭,全部被钉在了关前的戈壁滩上。 城头上的赵崇以及众将,被眼前这快如闪电的变故看的眼花缭乱。在李文朗继续后掠的瞬间,赵崇当先喝道:“弩箭阻断。” 城头上的千余军卒,特别是李文朗麾下的五百老卒,等的就是这道军令。在天子出声之后,数百架弩机就伸出女墙。 弩箭呼啸而至,纷纷激射在三人的身后。 数百骑凉军亲卫先是不闪不避,在三百步的距离上被弩箭破甲,射翻了十数骑之后,才缓缓降下了速度。阵型也瞬间散的稀疏起来。 万夫长一个短促的冲击,眼见对手反应极快,瞬间就拉开了距离。加上城头的弩箭,又开始了阻断射击,也就干脆挥手收兵。带着一众亲卫又如风般的退出了对手弩箭的射程。 只是回身望向城下戈壁上的那只断了脑袋的巨鹰时,眼神晦暗,杀机凌冽。 依旧等在高地上的护凌军万夫长得报城下刚刚结束的变故,脸上的神情顿时舒展了开来。微笑着对左右道:“看来今日还是有机会欣赏到前军勇士们悍勇攻城的身姿的。 却说李文朗三人奔到城下时,两位少年以长枪驻地,一个借力便跃上了高不过两丈的城头。 只是董泉脸色铁青,孙晏安一脸的焦急。 不知道那万夫长故意激怒的言语,对于自己这位志趣相投结义不过数月的大哥会有怎么样的影响。 剩下城外的李文朗,只有一口腰刀在手,自是无法像长枪一般的借力了。 只见李文朗在即将撞向城墙的瞬间,犹自不减速度,直到右脚猛然踏在了城墙突出的马墙之上,借助一踏之力,身体在半空中,再此旋转拔高,堪堪跃上了城头。 上了城墙之后,李文朗紧走几步,第一时间将左手握着的竹管,呈给了赵崇。 “李将军一身武艺修为比之上次修书之时,似乎又有精进啊!”赵崇伸手接过竹管,口中笑着问道。 李文朗嘿嘿一笑,没有开口。 赵崇也不以为意,右手稍稍用力,捏开了蜡封之后,倒出了一张小小的纸条。眼光匆匆扫过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特别时纸片末尾标注的一个“六”字,更是让赵崇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这特意标注的“六”字乃是大雍军中鹰信的规制。表示的是同时传递的消息份数。数字越大,自然就是越紧要的大事。 此次这等鹰信,同时发出六封,而自己只接受到一封,只怕其余五只信鹰已经死在凉军的箭下了。 “看来陶修等人的攻击不是很顺利啊。 凉军在河西走廊失控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如此的封锁住消息,朕真的有些好奇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赵崇看完了消息后,将纸片蹂了起来。 口中有些遗憾又像是早有所预料一般。 第751章 黄沙万里守荒城 “这支新西军,是以那万余青龙卫为底子。战力应该还算不错,可惜的是宋少亭不在了。”灰衣老人在赵崇身边,极为罕见的叹息了一声。 “也怪不得陶将军,邵将军。毕竟兵力上,大雍并不占优势。又是深入对方的老巢作战。就算有南宫将军亲率的玄武卫步卒在南方协助,出现此种局面,也算不得新西军的失误。” 赵崇叹了口气,对于雍凉双方如今的兵力对比,似乎颇有些感慨。 “都是末将指挥不利,若是麾下万骑还在,也不劳陛下亲自驰援,而耽误了大事。”李文朗收回腰刀,右手却没有离开刀柄。口中呐呐的开口道。 “呜......呜......呜......”正当李文朗自责的时候,城下突然响起了迟到半日了的号角声。 角声一声紧过一声,崔战甚急。 “为了一头畜生,当真就可以这般的任性吗?”孙晏安站在董泉身边,听到城下的动静,口中小声的嘀咕道。 原本听到李文朗的分析,认定凉军前军或者中军,都不会轻易攻城。此时不过才过去一个时辰,城下的凉军前军,就在前军万夫长的盛怒之下发起了攻击,这样的变故让战场新丁的孙晏安都有些觉的不可思议了。 “为了一头畜生,倒还不至于。大半原因恐怕还是城下折损了数十骑亲卫和一名千夫长,又没有能留下你们中的哪怕一人,觉的折了颜面。”灰衣老人在两名年亲人跃上城头之后,就缓步向后迈了数步,就站在两人身前不远处。 本是关心董泉,倒是无意中听到了孙晏安的言语,当即笑道。 一边遍说,一边将眼光放在了董泉身上。见董泉神色已经恢复了大半,不似在城下的那般狰狞了。心中对于董泉接下来的选择倒很是感兴趣。 对于董家的往事,作为鹰巢中厮混了数十年的老人,其中的原委和细节都清楚的很。 对于当年的那场厮杀中北凉南征大军折损的两员大将,也是印象深刻的很。 若是董泉就此对大雍离心,那作为鹰首,必定不会轻易坐视不理。若是选择了不闻不问,不再深究,老人相信自己自此之后,也不会再对其另眼相看了。 不得不说,这一任的鹰首,对于情字还是太过于看重了。 无论是对于自己的义子义女甚至徒孙,还是对于这位天赋不错的年轻人。但是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得已意外上位,得陛下看重的不是这一点昵? “李将军,凉军这第一破的攻击声势不小。如何守城,就交给你来负责了。正好这城头上的千余军卒,半数都是你的麾下。”赵崇撇了一眼已经散开阵型冲撞过来的凉骑,口中颇有些笑意的吩咐道。 而那座凉军阵后高地上下了马端坐在羊皮大毡上俯视战场的护凌军万夫长看向战场的眼神却凌厉了许多。 手中的马鞭突然毫无征兆的举起,指向高地下方的战场故意骂道:“前军在玉门关下攻击了二十余日,怎么一点涨进都没有。 还是这般骑马冲锋,也不知道这城墙再是朽坏,只要没倒,战马怎也是飞不上去的吗?如此乱射一通,无疑是在用骑弓射程上的劣势,去硬碰对手弩箭射程上的优势。 难道在玉门关下丢下了两三千骑,还不嫌心疼,还想在这阳关城下在丢下两三千骑不成?” “或许是感觉折了颜面了吧,毕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不仅爱宠死在了城下,还一连折损了一名千夫长和数十亲卫。 至于攻城的方法嘛,我北凉铁骑在没有回回炮的时候,不都是如此吗?只是我们护凌军,当算另类罢了。”万夫长身边的一名千夫长呵呵笑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若是让你独自领兵,此种情形,该如何处置?”万夫长如愿的看到了前军攻城,一时心情大好。毫不顾惜前军在城下撞得头破血流的局面,反是耐心的考较起麾下来。 先前的怒骂也不过是想试探着看看自己麾下的这几名千夫长对于战局的真实想法。 “回万夫长大人,若我是主将,必不会用骑兵如此攻城。这等荒废已久的小城,云梯不过三四丈就可使用。就算是时间紧迫,也会花上一两日时间,伐胡杨造些云梯。 再让勇士们下马,如此蚁附而上,稍稍付出些代价,一日间定能破城,将对手全部歼灭。 若是时间充裕,如眼下的局面,那就更不用攻城了。敌军困守孤城,援军又是远来,必不能携带太多粮草辎重。 而我们只需谴数支骑兵,在城外时时巡视。这等没有了居民的小城,能支撑多久? 最多不出十日,敌军必定崩溃。”千夫长转眼思考不过片刻,就长篇大论的回道。 “哈哈哈,以阿拉格的刻薄性子,如此年纪就能在他那里做到万夫长的位子,若没有点本事,是万万不可能的。本将观察前军万夫长已经多日,倒是有些佩服那位南面王用人的眼光了。 这等浅显的破局眼光,你都能一眼看的通透,那位万夫长难道会不不明白? 若是不出意外,这第一波攻击之后,前军必定会来请求中军助战。这第一波攻击不过是给我们看个热闹罢了。也罢,我们在玉门关下袖手旁观了二十余日,也该是活动活动手脚了。 传令,将秘密打造好的简易云梯全部抬上来。只要过了这里,接下来的千里河西走廊都用不到它们了。”万夫长一阵大笑过后,豪爽的吩咐道。 “玉门关下,前军为何独自攻城,而不来请求中军助战?”千夫长疑惑的问道。 “这就是那年轻万夫长的本事了。因为那时前军急于赶路,又断定了中军不会出动。而此时,估计已经是收到了河套的消息,不在急迫东进了。”万夫长笑道。让千夫丈更加的疑惑了。 城头上的李文朗看着城下兴趣缺缺的攻城凉军,脸上颇有些不解。这等攻击的强度,别说是破城,就连城墙根上也没有挨上几轮长箭。 第752章 胡骑悍勇蜂拥来 前军这一次攻城,显得极为敷衍,长箭还没有落在城墙之上几只,城下就虎头蛇尾的吹响了退军的角声。 让准备好再痛快厮杀一场的李文朗蓄足了力气,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的难受。 可是凉军虽然退去,以此时城中的兵力和士气,出城追击实在不是好的选择。况且,陛下还在城中,一切当然要以稳妥为要。既然身后还有七千援军,那就拖一拖,等等看。 等有了万骑禁卫在侧,胆气自然就会壮起来。到那时,再面对眼前这一万五千余骑凉军,压力就小的多了。 凉军退去之后,城头上的大雍守军,自是休整收拾了一番,然后就开始严正以待的准备迎接凉军的第二次攻击。 但是一直等到相隔两个多时辰后,依旧没有见到凉军组织起来第二次的攻击。 等到过了午时,城头的千余军卒就全部被替换了下去。重新换上来千余休整了一夜加半日的禁卫军的军卒。 凉骑前军万夫长面对这位中年万夫长,眼神闪烁。自己也没有想到,只是提了一次的助战的请求,就被护凌军万夫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不仅如此,护凌军还变魔术般的自独立的营中运来了数十架简易云梯。 五百下了马的护凌军骑兵,静静的在阵后等待着。重新组队的前军也分出三千骑兵下了马背。手中紧紧握着一面骑盾和一柄弯刀。 “呜呜呜......”的角声凄厉急促,再荒凉的春天里的戈壁上,悠远,低沉。仿佛要将这沉睡的大地都惊醒一般。 凉军的军阵瞬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露出准备停当了的三千前军和五百护凌军。 数十架简易云梯,被三千前军抬在阵前,随着号角声的催促,缓缓向城墙靠近。 当距离近到四百步后,三千前军猛然嘶吼着加快了步伐。五百护凌军跟在最后,在四百步的距离上却缓缓停下了脚步。 城头上负责指挥的主将已经换成了禁卫军中的一名都指挥使。年纪约四旬开外。 此人出身大雍皇家亲卫,端木非任亲卫统领时,就已经编在营中了。也是当年三千亲卫中出去分出的两千余骑充实四卫新军后,留在皇帝身边的五百亲卫之一。 当年不过是一名都指挥,麾下百骑好儿郎!如今经过二十余年的军中历练,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都指挥使级别的大将了。 从军二十多年,无论是厮杀经验还是指挥经验都是十分丰富。 此时刚刚替换下城头的军卒,还没有来得及和李文朗交接完毕,凉军的角声就响了起来。 “他娘的,可真会挑时候。以为老子是软柿子,就可以任人拿捏的么!”那名身材壮硕的中年将领,冷眼看着城下陡然加快了速度的凉军,口中恨恨的骂道。 但是当眼前出现了数十架简易云梯的时候,都指挥使的脸色开始严肃了起来。 弩箭,已经在小校的令旗挥动下,开始了远程抛射。但是每轮不过数百枚的弩箭,实在难以做到阻断凉军后续兵力的持续冲击。 在散开了的凉军阵中,不过是零星的订出了朵朵血色的花朵,和一声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在凉卒的嘶吼声,崔战的角声,和塞外寒意十足的春风呼啸声一起组成的喧嚣之下,显得极为渺小。 数百步的距离,下了马的凉军不过只用了数十息的时间,就已经冲到了城下。简易云梯被蜂拥的凉卒快速的架起,顶端重重的砸在了阳关年久失修了的土坯包砖的城头上时,砸起了一阵阵的烟尘。 三千凉卒蚁附而上,一个个悍勇异常。 双手双脚并用的快速向上攀援的同时,口中死死的咬着弯刀。至于刚刚还举在身前的骑盾,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是凉卒不想用骑盾护身,而是手持骑盾,攀附的速度就打打折扣了。再说,小小的骑盾,在对手弩箭的抵近直射之下,就算能顶住少数弩箭不至于透过盾牌,但是弩箭巨大的冲击力,也是无法卸去的。 攀附在云梯上,身处半空中,只要中箭,想要毫发无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由射击,给我狠狠的射,射死这帮狗日的凉蛮子。”都指挥使手持马刀,挺立在城墙的最前端。嘶声指挥着城头上的千余军卒们,进行精准射击。 面对云梯已经架在城头的局面,最优先射击的当然是云梯上口中衔刀的凉卒。 一时间攀附到云梯高度一半左右的凉卒们伤亡惨重。一个个如下饺子般的带着弩箭坠下了城头。 如此一来,后续的凉军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在城头上弩箭的力度刚刚集中到数十架云梯上,顾不及照顾稍远处的瞬间,停步在四百步外的五百护凌军最前方的千夫章眯起了眼睛。 看着城下的胶着局面,和突然稀疏下来的弩箭密度,突然弯刀举起,一声大喝之后,五百勇士山崩海啸般的撞进了战场。 其声势,竟然隐隐超过了刚刚的三千前军的冲锋。四百步的距离,不过是数十息的时间,边一冲而过。付出的代价,不过是数人中箭倒地而已。 五百护凌军冲到城下的时候,前军尚未有一人冲上城头。围拢在城下的凉军拥挤的有些混乱。但是五百护凌军犹如一道烟花般的,在升空之后,迅速的分出数十到细小的箭头,分别冲向那些已经架好了的云梯。 城下已经堆积起了无数尸体。靠近城墙根处的戈壁,已经被热血染透! “让开!”护凌军的军卒口中大声呵斥,脚下直直的冲向架好了的云梯。 撞开攀附其上的前军将士,护凌军手中也毫不停留的攀附上牢固的云梯。攀附的速度比之前军,明显快了许多。 “不愧有北凉最精锐的称号!”都指挥使原本还有条不紊的指挥,面对仅仅是五百人数的护凌军的冲击,立时就显得有些吃力了。甚至在最边缘的城墙处,对手有护凌军的军卒登上了城头! 第753章 胡杨云梯城头落 都指挥使瞪着血红的眼睛,急速掠了过去。 手中马刀猛然横斩而出,将刚刚跃上城头的一名护凌军军卒拦腰斩成两截,带着喷起的滚热鲜血坠下了城头。 将军身后,数名亲卫立即集中弩箭,一阵攒射之后,云梯上半部的数名凉卒也纷纷惨叫着落了下去,面对将近两丈的高度,普通的军卒,摔下去后,不死既伤。 射完弩箭的亲卫快步后撤,让出空间,早有数名亲卫齐齐上前,数人协力,举刀猛劈挂在了城头女墙上的云梯顶端。 胡杨木虽然坚硬,但是大雍军卒手中的马刀,却更加的锋利。木屑纷飞之间,带着铁制倒钩的云梯,终于还是没有架住亲卫们手中的马刀。 连接铁钩的顶端刚被砍断,数杆长枪就递了出来,齐声角力中,将沉重的云梯堪堪推了出去。 砸的临近的一架云梯也遥遥欲坠。 守军见主将神勇,一时之间士气大震。 将校们纷纷亲自固守住云梯的顶端。身边的军卒们也有学有样的,刀砍枪顶的一连破坏了数架云梯。 但是架不住悍勇的护凌军不停的跃上城头,竟渐渐再城墙的另外一侧挤压出了一块桥头堡。后续更多的凉卒纷纷通过这个小小的桥头堡涌上城头。 都指挥使被面前的凉军吸引的一时脱不开身。 而在城头的另一侧,已经有数十名结成排列的凉卒,顺着城头,开始不断推进。眼见已经占据了数十步宽的城墙。城下的凉军见护凌军已经登上城头,嘶吼声和惊叫声此起彼伏! 嗜血的本能一旦被唤醒,就只剩下杀戮了。 此时因为麾下军卒被调换上城头而没有离开的孙晏安和董泉两人,被身后凉军的呼喝声吸引,转头看时,一时大惊失色。 凉军已经将隔着一座烽火台的城头另一侧的防线撕的粉碎。 数十凉卒挺刀嘶吼,脚步不断紧逼。压迫的对面的守军一时毫无还手之力。 护凌军之悍勇,却是领这些禁卫军大吃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两杆长枪如两条恶龙般的迎着凉卒的阵线冲去。前方脚步不由自主的不断后退的数十禁卫军猛然感受到正面的压力大减。狭窄的城头被两杆长枪封的滴水不漏。 两人的身后,却是空空如也!麾下的军卒,被勒令不得离开战位! 仅仅两杆长枪,就胜过了数十柄马刀!有了两元小将的支援,防线一时间稳定了下来。 数名护凌军中的百夫长,十夫长们弯刀再向前劈砍时,像是撞上了一赌无形的铁壁一般。队形竟然无法寸进了。 不仅如此,对面突然多出来的两杆长枪,还侵略性十足的开始依仗兵器的长度优势,开始挑杀起凉卒来。 枪法刁钻狠辣,几乎每一枪挑出,都能带出一蓬鲜血! 百夫长心中一沉,但是看到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登上城头和自己汇合的勇士之后,心中又定了下来。 “闪开!”百夫长正患得患失的时候,猛然听到身后一身爆喝。心中顿时大喜。千夫长大人终于亲自来了。当下身形往侧面一闪,将正面让出了一个数步宽的口子来。 一柄镔铁弯刀,狂风般的砸了进来,将缺口瞬间堵死。 千夫长刚登上城头时,就注意到了孙晏安和董泉俩人不断杀伤凉卒的气势。当即扑上来时,就干脆利落的找上了其中的一人。弯刀第一招就砸在了那杆翻飞如龙的梨花枪的枪头上。 董泉的长枪顿时一顿,原本将要刺入一名凉卒胸口的枪尖在凉卒的心口前猛然停住。死里逃生的凉卒来不及庆幸,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扫到了一旁。千夫长一招交手,臂膀上传回的力道,让这位久经沙场的千夫长心惊不已。 光凭着力道,显然就不下于自己了。看来眼前的长枪少年,虽不起眼,却实打实的是一名和自己武艺相仿的好手! 更让千夫长心惊的是,这名长枪少年的身边,还有一位装束几乎相同,连手中武器也同样是长枪的身披南朝将校盔甲的少年! 自已一招砸来,尚未来得及变招再战,手臂上的酸麻也未消退,那杆枪尖发寒,带着血光的断魂枪就闪电般的刺向了自己的手腕! 这等速度和对战机的把握,也是绝对不逊色于自己的! 一时间,千夫长心中叫苦不已!原以为两名气势十足的对手,不过是在军卒面前能逞逞威风的虾兵蟹将!谁知一交手,却是被两人联手,压制的几无还手之力。 勉强硬接了数招之后,脚下步伐一滑。将刚刚给自己让道而闪避在了一旁的那名百夫长给漏了出来。正好挡在了孙晏安的攻击路线上。 口中厉声喝道:“先替本将挡他几招,好让本将先解决这杆梨花枪!” 百夫长一刀接住孙晏安的长枪,只觉得肺腑都震荡的厉害,但是又不能后退,只得死死的硬撑。身边的两名十夫长见状,也纷纷举刀助战。一时间,倒也勉强缠住了孙晏安。 董泉一枪追出,独自面对千夫长,也是毫无惧色! 经过这电光火石间的拼杀,原本推进势头正猛的凉军在城头上的攻击锋线被两长枪搅的乱作一团。再也不复稳步向前的趋势了。 却说孙晏安被三名凉军百夫长十夫长缠住,虽不至于落入下风,但是急切间想要摆脱或者是重伤对手,也不容易。 董泉手中梨花枪枪影重重,对面的千夫长眼见阵型已经散乱,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收拾心神重视起眼前的对手来。两人的武艺修为也是旗鼓相当。董泉胜在手中一杆神兵攻击距离远远长于对手,且精良无比。 而那千夫长也有沙场厮杀数十年经历的优势,双方一时间难分胜负! 剩下的老卒们一见狭窄的正面,被两人以攻代守,防护的严实了以后马刀已经无处挥砍了,于是纷纷捡起弩机,弩箭斜斜上扬,开始不断的抛射,将弩箭一枚一枚的射向那个宽不过数十步的城头的桥头堡里。 第754章 云海血色夕阳红 避无可避的凉卒,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倒是董泉孙晏安两人手中的长兵器,在突入敌阵的情况下,纵横捭阖,如两杆定海神针般的镇住了城头一侧,将城头分割成了两部。让凉军后续的兵力虽是可以顺利登城,却是无法向纵深发展! 那名浑身浴血的都指挥使,见危机暂时解除,心中大定。对于这两位陛下新塞给自己,本以为只是有两幅好皮囊的年轻人的感官顿时大好了起来。 有了这两名年亲人的神勇表现,城头上暂时维持住了局面。 但是凉卒依旧在源源不断的爬上来。 刚刚下了城头的赵崇等人听着亲卫们流水般的汇报,神色颇为惊讶。没有料到刚刚还是内部不和的凉军为何一转眼就如此密切配合了起来。 “陛下,要不要再增派兵力上去,先把凉卒顶下去?” 城内数十年荒废,残存的房舍几乎全部坍塌损毁。留在城中的少量兵力,只得将在野外宿营才用到的军帐一顶顶的支了起来。其中最宽敞的一顶自然是留作了中军使用。 李文朗没有下去休息,而是跟在赵崇身边,停步在城墙后面的不远处的中军大帐内。听到天子亲卫的流水探报,当即抱拳请战道。 “不用,城外凉军主力尚未出动,城中必须保留至少三分之一的有生力量,以备不时之需。此时城头上虽有险情,但是有两位身手不错的小将相助,相信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将军可带上朕身边的这两百亲卫上城驰援即可。”赵崇摇了摇头,没有同意立即调动还在休整的最后的一千骑兵。而是将自己身边的两百亲卫丢了出去。 “末将领命。”李文朗大声答道,说完,转身即走。 两百亲卫,在李文朗的带领下,顺着马道疾步奔响城头。 有了两百亲卫的加入,整个城头上的守军兵力顿时充裕了不少。部分没有了位置的军卒,开始用弩箭阻断射击。三五百架弩机集中攒射那数架架在了已经失守的城墙上的云梯。 云梯上下全是密集的凉卒! 惨嚎声顿时响亮了起来。 李文朗自然没有顾及到那些寻常的凉卒,脚一踏上城头之后,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盯上了那名还在和董泉周旋的护凌军千夫长。 马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瞬间杀入了战圈。 千夫长瞬间只觉得眼前全是刀光,弯刀接触到马刀后,传递回来的力道和速度与之前硬接长枪之时的感觉全然不同。双臂震颤,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一时间心神大乱。 而董泉虽然没有落入下风,但是独自面对千夫长的时候,依靠自己一人之力,只怕没有数十招,是不可能分出胜负的。当下李文朗的马刀杀进战圈的时候,就下意识的长枪外撤。 撇下了千夫长,直奔已经在苦苦支撑了的百夫长和数名又加入进来的十夫长。 两杆长枪再次配合在一起,瞬间就杀的百夫长连退了数步。嘴角因为巨大力道反震,而渗出两道血痕。配合的十夫长中,已经有数人被长枪贯通了胸口。 悍勇异常的想用双手抓住长枪,临死也要给同袍争取一点机会。都没有例外的都被持枪的双臂用力一抖,便将壮硕的尸体甩出了十余步,砸在后方的凉卒身上,砸的百余的凉军军阵中出现了阵阵混乱! 千夫长见麾下伤亡极为惨烈,眼中大怒,但是手中却已经被李文朗一柄马刀逼得狼狈不堪。 身后,崔进的角声一阵紧过一阵。 千夫长瞪大了眼睛,强撑起精神,继续在城头拼命。 停马在弩箭射程之外的前军万夫长铁青着脸色。先是自己麾下三千人马迟迟冲不上城头。反而是被仅仅五百人的护凌军后发先至的登上了城头。 眼下护凌军已经稳住了一段城头,可是自己的前军却显得有些后继无力了。 在护凌军万夫长鹰隼一般得眼光逼视之下。显得颜面无存。 护凌军万夫长也移步军阵之前,眼见对手仅仅只是两百余人上城驰援,就将大好的局面快速反转,心中大骂前军无能得同时,心里也在滴血。 五百勇士,小半已经冲上城头。可是眼下,城头上的那两名年轻小将手中两杆长枪之下,丧命的几乎全是护凌军的军卒。 若说数名十夫长的惨死,万夫长只是心中一沉的话,那名刚刚被孙晏安一枪洞穿肩胛的百夫长的倒下,就足以令万夫长感到心痛了。 “前军如此懦弱,为何其余地段迟迟打不开局面?前军中的千夫长百夫长们都在那里?”护凌军万夫长看到那名在城头苦苦支撑的千夫长以及身后的百余名军卒,被对手不断逼到了城墙边上的时候,不由的举起马鞭指着城墙的方向大怒道。 “传令,加紧攻击。”前军万夫长几乎是怒吼着下达了增兵的命令。想趁着城头还有兵力在支撑的时候,发挥兵力优势。一举压垮城头的残军。 “呜呜呜......”角声大起。前军阵中,立即又奔出两千人马。狂叫着扑向那几十座依旧还粘连在城墙上的云梯。 而城头,还在苦苦支撑的百余护凌军,却是一片绝望。 千夫长又硬接了李文朗一招横劈之后,张口呕出一大口鲜血,精神萎靡的后退了数步。直到用后背撞上了女墙箭垛后,才支撑住了身体。手中那柄在凉军中已经算是极为精良了的镔铁弯刀的刃口上已经蹦坏了数处。 李文朗等三员将领没有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两杆长枪和一柄马刀,几乎同时挥出。身后紧紧跟上的数百军卒,也是马刀如雪。 仅剩一口浊气的千夫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 加大了力度的凉军,在后续的兵力冲到城下之前,城头上的百余护凌军军卒,从千夫长到军卒,无一列外的全部阵亡!尸体被一具一具的推了下去。血色淋漓的土坯城墙上沾染满了大片的血红。 城头的守军,苦战未休,也几乎是七八成带伤,人人尽显疲态了。 城下,角声阵阵,天边,夕阳如血! 第755章 战罢沙场夜色寒 第二天的夜晚来临之后,城内城外都暂时的归于了平静。 荒凉的戈壁上,倒伏的尸体和空气中的血腥气,引来无数的秃鹰在城外盘旋。 瘆人的嘶鸣声,响彻戈壁滩上,当真是疆场血色无人收! 而护凌军主将的大帐内,护凌军万夫长看着浑身多处受创的千夫长的尸体,眉头竖成了川字。一旁半跪在地的两名大战余生的百夫长也是伤痕满身。 “堕了护凌军的名头,还有脸回来?”万夫长脸色冰冷。白日一战,出战的五百勇士伤亡过半。其中大半都是死在城头。 此时又面对得力麾下的身亡,脸色更是铁青一片。 “万夫长大人,小人等作战不利,愿受军法。我等两人只是不想将军尸体落在汉人手上,这才拼死带回将军遗体。”跪在地上的百夫长低着头,小声的辩解道。 “哼。”万夫长闻言,嗓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自己对于白日里,那五百勇士在战场上的表现,总体还算是满意的。 变故就在没有料到城头上会突然出现两名武艺出众的对手。 加上那位在西域横行了十余年的李文朗的突然出现,才让攻上了城头的护凌军被挤了下来。 就连千夫长的身死过程,身在军阵前端的万夫长也看的清清楚楚。 李文朗的出现,让局势急转直下,被武艺远超一个品级的对手缠住,想要安全脱身,可就是不容易了。所以说这名悍勇的麾下死的半点也不算冤。 万夫长当时即使想要下令撤军,也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此时对于这些侥幸活下来的麾下们,心里并无多少责怪之意。 只不过是面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的。不为别的,只是要给前军万夫长看看罢了。 “护凌军的勇士们今日表现神勇,实在不宜再苛责处罚。而且两军对峙,我军兵力虽优,却未能破城,不如给几位勇士戴罪立功的机会,明日再战定能破城!”前军万夫长虽然年轻,但那里看不出护凌军万夫长的意图。 加上白天前军的表现实在算不上优秀,当即也就再一旁出声劝道。 “也好,天色也不早了。各位早些回去准备。明日定要一举破城。”万夫长也似乎没有多少布置军机的兴趣。眼光扫了一眼前军的几名将领之后,就宣布了散帐。 前军万夫长带着十几名千夫长依次出了军帐,又出了护凌军的营地。但是帐中其余护凌军的将领们却是丝毫没有挪步的意思。 “起来说话。说说今日城头的详细情况。”万夫长见前军将领全部离开之后,才开口对着依旧跪在那名阵亡千夫长身边的两名百夫长道。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丝毫责怪的意味。 两名百夫长当即松了一口气,应声站起身来。 依旧是刚才开口了的那名百夫长回道:“回万夫长大人,今日我等后发先至,在城墙的一侧率先登上了城墙,并努力控制住了一块区域。让后续的勇士们得已顺理上城。 等到兵力超过五十人时,便结对向中间推进。汉人守军,虽竭力抵抗,但是在勇士们的弯刀之下,几无还手之力。但是变故也就是出现在我们顺利推进了十数丈的时候。 两名年轻敌将突然转身冲来。手中都是使长枪的。顿时就让我们的攻势停了下来。正在我们异常吃力的时候,千夫长大人及时赶到。架住了其中一人,才稳住了局面。 但是好景不长。对手又有两百余人的生力军冲上了城头。让前军在其余方向的攻击,顿时受挫。前军竟然没有一处可以突上城头,给我们以支援。 对放两百余援军的将领使的不过是一柄寻常马刀。所以我等也就没有过分在意。 谁知道那员敌将上了城头之后,就独自甩开麾下军卒,径直冲我们而来。一柄马刀就敌住了千夫长大人。不过数招,就让大人重伤不支。三十余亲卫拼死上前,想要护住主将。 可是被一连杀了数名十夫长和两名百夫长后,腾出手来的两名敌将联手杀的大败。 此时那名使马刀的将领更是得势不饶人的,一连劈出数刀,千夫长硬接了两刀后,便被对手震飞,倒退着以后背撞击女墙,才稳住身型。但是口中气息已经气若游丝了。 城头狭窄,对方三人便已经稳住了锋线。其余南朝军卒,就在后方释放冷箭。我军地方狭小,无处避箭,一时间伤亡大增。今日阵亡的百余人,半数都是死于弩箭之下。其余大部都是死在这三人的刀枪之下。” 百夫长语气平缓,将整个战事描述的清楚明白。听的万夫长以及几名千夫长也是不住点头。 “好,你们二人先下去休息。”万夫长听完,点了点头,挥手吩咐两人道。 “谢万夫长大人,可是将军?”两人弯腰谢过之后,眼光放在了躺在递上的千夫长身上,有些疑惑的问道。 “就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先放在中军大帐之内。等到本将取来仇敌的头颅之祭奠之后,再行安葬。”万夫长罕见的再次回道。并没有因为两名百夫长的迟疑,而有丝毫不满。 “我等替千夫长谢过大人。我二人明日愿为先锋,定要当先登城!”俩个人弯腰再次谢过之后,再万夫长的点头许可之下,缓缓退出了大帐。 “对于此战,你等可有什么看法”万夫长目送另两人离开后,眼光扫过几名千夫长,缓缓开口问道。 “回万夫长大人,根据刚才所述,可以推断出,城头上的南朝军卒,近身厮杀的本事并不能和勇士们相比。白日一战的失误在于对手突然出现的三名将领。 也就是先前在城下击杀了前军万夫长豢养的巨鹰以及千夫长和数十亲卫的那三人。 所以明日攻城,只需增加攻击的兵力和攻击力度,几轮攻击之后,相信对手单凭几人之力再我大军面前是无法扭转整个战局的。”一名千夫长当即开口回道。 第756章 胡骑鸣嘀豪气壮 凉军营中议事完毕的时候,距离不过十数里的阳关关城内,大雍天子的中军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但是帐中也不过是聊聊数人在侧罢了。 除了军职最高的李文朗之外,指挥白日战事的那名禁卫军都指挥使也在,其余就是几名正将,以及探马营主将和那位自从出了长安之后,似乎时刻都形影不离赵崇的灰衣老人了。 “罗将军的后军到什么位置了?”赵崇疾行军之下,为了减轻负担,不仅粮草带的极少,就连箭矢等作战物资带的不多,不过是每人身负百余矢而已。 其余装备也只是保留了最基本的马刀,骑枪以及肉干。连骑盾都全部舍弃在了后军中。 经过两日的战事,马刀骑枪等还好,消耗不算太大,只是弩箭消耗速度有些快。刚刚送上来的清单之中,箭矢的消耗量已经过半! 三千人马的伤亡也不在少数,今天一天的防守下来,城下不过留下了数百具凉军尸体。 可是禁卫军自己也伤亡了两三百人! 军帐中诸人心中都是明白的很。凉军今日的攻击烈度,不过是小试牛刀。若是明日开始倾力攻城,只怕守军的伤亡就要翻倍了。 如此算来,就算这土坯的城墙可以支撑的住,城中粮草也能支撑的住数日,但是守军的兵力恐怕不够两三天的消耗! 但若是后军及时赶到,有将近万骑在,局面就大大的有利于守城一方了。 阳关城虽然已经残破不已。但是好在城中有数眼深井,不过是稍加修葺就有泉水喷出。供应数千人马的用水不在话下。不然在这等茫茫戈壁之上,没有水源,人马再多再强悍也是枉然。 “回陛下,罗将军已经两日没有消息传来了。 只怕是凉军在外围做的手脚。不过罗将军身边有数千骑骑兵在,眼前的凉军在没有大规模的分兵之前,在河西走廊上,应该没有可以威胁到他们的势力了。 以罗将军的行军速度估计,最迟明日晚间,后军必定能到达关下。”探马营主将见赵崇询问,大步上前,抱拳回道。 以目前城下的局面,探马营百余骑,只能远远的坠在敌营十数里外。 并不能突入太近,所以只能勉强做到预警。对于和身后的后军的联系,就全靠信鹰往来了。 但是最近两日不见信鹰,想必是凉骑封锁太严所致。 “朕与三千先锋轻装简从,昼夜兼程。后军七千人马,携带的辎重远超平日行军。能有如此速度,罗将军想必也是发了狠了。不过,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们不能全部寄希望余援军身上。援军远到,不经修整恐难以立即投入厮杀。所以最少也要做好坚守五日的准备。” 赵崇闻言点了点头。说完眼光又转到了李文朗的身上,停了数息,再次开口笑道:“李将军今日先是孤身出城,抢回了信鹰带来的消息,又联手两位小将斩杀凉军千夫长两名,凉卒数十人,当是今日守城战中的首功,大功。 暂且记下军功,待到回归长安,再行封赏。 两位小将今日也是表现出彩,同样待到回归长安后,由兵部行文封赏。” 赵崇一句说完,又转眼看向白天指挥守城的禁卫军的都指挥使道:“其余立功将校,等你递上军功表,回长安一并封赏。” “谢陛下!”帐中诸将皆跪拜谢恩。 ...... 第二日,五更十分,凉军的营地里就沸腾起来了。 大批的骑兵,借着春日清晨的晓光蜂拥出营。马蹄所向正是十余里外的那座小小的荒废了数十年的阳关。 昨日虽被毁去了数十架云梯,但是今日护凌军营地里又抬出了更多的简易云梯。 “呜...呜...呜...”角声动地而来。震动起春寒料峭的戈壁,震醒了千百年来,冷眼看着汉人,胡人,羌人,戎人等等无数民族之间的血腥不断,厮杀不休的戈壁大漠。 护凌军的三千骑,立在军阵的一边。军容算不上整齐,但是杀气冲天,自有威势。 另一边是五千前军。马蹄嘶鸣,怪叫嘶吼声不绝。 两位万夫长在各自亲卫的簇拥下,立马阵后。目光所及的还是那座破败的关城。 “汉人的援军到何出处了?”护凌军万夫长眼睛直视前方,口中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回万夫长大人,南朝援军,约七千骑兵,战马两万余匹,昨夜宿在东南七十里处的一道山崖边。领军之人颇为谨慎,连夜间的巡视都是极为警觉。 只是从刚刚送回的消息看,今日的行军似乎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急速而是变的十分缓慢了。” 万夫长身边,一名身材壮硕,脸上交叉两条刀疤的凶恶汉子立即接口回道。 此人乃是万夫长麾下最受信任的心腹之一。负责护凌军警戒探查等一应事宜。虽职位不过是区区一名百夫长,但是麾下却有五百勇士,将近两千匹的上等战马。 单就麾下兵力而言几乎可以媲美一些势力稍弱的千夫长了。 “哦?是何人领兵?”万夫长颇为意外的追问道。对于这支敌军的异动,显得十分上心。于是继续追问道。 “回大人,对方打出的是‘罗’字将旗,按照大都的情报来推断,应该是南朝禁卫军大统领罗天睿无疑。此人再南朝军中,有个‘疯子’的绰号。乃是一员悍将。 一身武艺在南朝军中也是排的上号的。” 刀疤脸的百夫长对于援军的详情,显然也是打探的极为清楚。见主将询问,张口就答了出来。 “想不到南朝这二十年里,折损了一个宋少亭,却涌现出了如此多擅长骑兵作战的将领。当真是得苍天眷顾啊。”护凌军万夫长闻言一阵感慨道。 这位在自己身后疾行了一路,却将最后一天的路程走的极慢。显然不是悠哉游哉的无所事事,而是在恢复军卒和战马的体力。好在和自己相遇的第一时间,就能展开攻势! 第757章 老卒拔刀胆气豪 “相当年,南朝枉有数十万大军,却被我北凉铁骑一路驱赶。不仅丧师失地,骑兵更是几乎被全部歼灭。退到海丰之时,骑兵不过残余三四千骑。战马也是远逊与我北凉勇士胯下的良驹。 如今不过二十年,竟然仅仅是驰援一路残军,就能派出万骑的兵力,而且还是一人双马的阵容。 其实力恢复之快,简直让我北凉相形见绌。可惜的是,大都王庭对此似乎一无所知,还一心围堵河套,甚至甚于防范南朝!” 前军万夫长也是借题发挥的感慨道。 只是护凌军中的那位中年万夫长只是眼观前方,笑而不言了。但是心中对于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前军万夫长口中显然带有的愤懑之意似乎也有几分赞同。 两人的心中都十分的明白,眼前这座阳关,自己只怕仅有一日的时间,可以肆意攻击了。 等到明日晚间,那支七千骑的援养足了精神,缓缓压上之后,自己空有两倍于对手的兵力,也无法再夜间出击,阻止对手城内城外的两军汇合了。 到了那时,小小的阳关之内,就汇集了万骑。 这样的防守兵力,对于总计不过一万五千骑左右的凉军来说,已经算是一支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护凌军或者是河套铁骑想要顺利东进,就必须先和这支骑兵分出胜负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大地的时候,凉军阵中崔战的角声终于响了起来。 依旧是前军率先抬起数十架简易云梯,在角声中,开始缓缓向前。 凉军第一波攻击队形,脚步坚定而有力。踏过昨日倒毙在地的凉卒尸体,踏过一地狼藉的箭矢和满地的血污。也踏上了死亡之路。 城头今日轮换上来的依旧是千余军卒。下了马的骑兵,腰间有马刀,手中有弩机和骑枪。面对城下黑压压的怒吼而来的凉卒,表情平静。 上过战场,见过血腥的老卒,那里会被眼前这种伤不到自己的杂乱声吓破胆子。 这些老卒作为禁卫军,原本是极少有机会厮杀于疆场之上的。但是这支禁卫军,当年乃是得西军恩惠,在大战几乎已成定局的时候,随主将上阵厮杀与沣水之滨。 如今万里驰援李文朗部的这些当年的西军老卒,也算是一桩军中美谈了。 凉军的脚步猛然加快的时候,城头最高处的几名小校手中的令旗也几乎同时挥下。 第一轮数百枚短小沉重的弩箭,呼啸激射。纷纷飞入已经稀疏的不能再稀疏的凉军阵中。 声势虽小,但是给凉军带来的震慑,却是极大。 因为短小的弩箭,一旦射中,几乎是要洞穿而过的。中箭之人,无论是躯体还是四肢,一旦中箭,生还的几率也就极低。断断续续的零星惨叫声,使得未中箭的凉卒瞬间绷紧了心弦。 随着凉卒距离城头越来越近,城上的弩箭开始有意识的瞄准那些因为抬着云梯而不得不集中的凉卒。 弩箭强劲,虽相距两三百步,但每每命中,弩矢必入胡杨云梯半箭有余!其力道更是令躲在云梯后方推行的凉卒,手臂震颤不已。 “传令,前军一旦架好云梯,护凌军立即冲锋。”护凌军万夫长眼观战场,沉声下令道。 亲卫取出牛角制成的号角,眼睛关注着前军的冲锋态势。做好了随时吹响角声的准备。 而阳关城头,禁卫军都指挥使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阵后的那处有数百亲卫簇拥的两名万夫长。 若是手中还有三千精骑,定当出城来一个黑虎掏心。可惜的是城中全部可用兵力都已经不足三千骑了。 现实瞬间将思绪飞扬的都指挥使拉了回来。 凉军的云梯,一架一架的砸上了城头。弩箭的速度已经难以有效阻挡凉军的蚁附而上了。 好在戈壁之上,最不缺的就是大小不一的石块了。 城头上经过一夜的准备,碎石堆积的几乎和女墙齐高。此时近战,正是用石块最称手的时候。边角圆滑的石块,砸在云梯顶端,砸飞了最上面的凉卒之后,还顺着云梯像一块石磨磨过碾盘般的自上而下的碾过云梯。 瞬间,凉军的惨叫声胜过刚才的十倍! “呜呜...呜呜...”护凌军的角声猛然响起。五百余下了战马,手中仅仅提着弯刀的护凌军悍卒,闻声猝然发动。再次冲着昨日占据过的一侧而去。 高不过两丈余的城墙,护凌军全力攀爬,不过数十息,便再次跃上了城头。 五百护凌军悍卒,再次上演了如昨日一般的后发先至,率先登上了阳关的城头。 迎接这些勇士的,当然不只有大雍军卒手中最闪亮的马刀刀锋,还有精准势大的弩箭,和大大小小的碎石。 端坐在大帐内的赵崇,听着亲卫传来的战况,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概。原本以为能安静的相持数日。不想却被一头畜生给搅乱了局面。使得凉军双方都开始拿出嗜血的本性。 “今日攻击的烈度显然远胜昨日。看来城头只放千余人马,相对于城下的数千攻击凉卒,我军的兵力就显得有些单薄了。”赵崇起身在帐内度了几步。 口中似是喃喃自语道。 “陛下,末将愿带本部五百人马上城协助。”李文朗立在帐中,见赵崇有些担忧城头,当即大声请战道。 “也好,有你在,护凌军的那五百军卒也算有了对手。”赵崇点了点头。口中所言,算是对于李文朗麾下的老卒们的战力,十分的肯定了。 李文朗领命之后,便匆匆出帐,准备整兵上城协防了。 此时的城头上,再次险象环生。护凌军再次冲上城头,再次结阵不断扩大桥头堡的面积。 所过之处,几无敌手。那晓勇的都指挥使也被一名数次踏在胡杨云梯上借力后,便掠上了城头的凉军千夫长缠住。 护凌军今日新换上来的一名千夫长再次杀伤了城头。麾下更是士气大震。 阳关城在凉军拼死攻击之下,竟如波涛中的一叶孤舟般的脆弱。 第758章 壮士身死城将破 城头上的危局在李文朗以及五百老卒的驰援下,暂时稳住了局面。 那名凶悍异常的护凌军千夫长,仅仅和李文朗接了一招便急速退至军卒阵后。龟缩在城头上被撕开的口子里,开始反攻为守起来。静待其余地段上的凉军再有突破后的呼应。 有了昨日的教训,护凌军今日也做足了准备。特意带上了数十面临时用胡杨巨木打造的巨盾。一面足有数十斤,专门由壮硕力大的军卒,在云梯架稳,城头有了接应之后,才搬上城头。 此时用来固守一段城墙倒是称手的很。厚达数寸的胡杨木盾顶在最前方,弩箭近距离射中,虽入木大半,但始终不能洞穿。 盾牌后方数十凉卒死死顶住,弩箭巨大的力道,在数十人的合力抗击之下,也显得有心无力了。 护凌军军卒乘机加快了登城的速度,五百余人,几乎全部挤上了城头。在巨盾之后,等待着前军在其余点位上的突破。 局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凉卒前军今日也爆发出最强悍的战意。 在万夫长一次次的催促下,汹涌如潮水般的一次次扑向坚挺如礁石一般的城墙。攻击波次也一次连着一次。 攻城的凉军身后,原本散乱的军阵,在两位万夫长的授意之下,缓缓向前压来。距离一度挺进到了四百步内。 城头的守军兵力本就不足,应对攀附云梯的凉军,尚且有些吃力。也就顾不上远程的打击了。眼看着凉军军阵压到了四百步内也毫无反应。 如此一来,凉军就更加大胆的继续向前逼近。最后派出数千骑兵举起骑盾,护住身后数千举起骑弓的骑兵,再燃起一排火把,在城下开始抛射起带着火焰的长箭。 凉军长箭箭簇狭长沉重,近距离的破甲能力十分强悍。虽是仰射,但是胜在数量密集。顿时让城头的守军损失剧增。城头上几处颤巍巍的木制角楼顿时中箭火起。 火焰在干透了木料上瞬间起势。 城头的压力一松,城下的凉军顿时士气大涨。纷纷加快脚步。受到城下长箭的驰援,前军顿时在多处城头打开了缺口。挺着弯刀的凉卒纷纷跃了上来。 负责守城的禁卫军都指挥使,拼杀嘶吼,调度指挥了半日,正口干舌燥之时,又猛然遭受到了城下长箭的压制,顿时压力剧增。面对多处登上城头的凉军,更是惊怒交加。 但是手中兵力如此,似乎也无力回天了。 李文朗麾下五百老卒跟在将军身后,正死死盯住护凌军的盾墙。突闻身后的嘈杂喧哗,紧接着一名老卒浑身带血的奔将过来,大声吼道:“将军,凉军多处登上城头。这城只怕是守不住了。” “铿锵”李文朗随手一刀劈飞了一枚激射而来的长箭,瞪大了眼睛吼道:“无需慌乱,城下还有两千禁卫军在,我们的身后还是安全的。” 一声吼过,转眼再看向那道碍眼至极的盾墙,以及盾墙后方呼喝着结阵,准备再次突击呼应前军的护凌军军卒,猛然提高了嗓门,粗声大喝道:“点火把,弩箭准备,给老子烧死这群北凉蛮子。” 身后老卒,闻声飞快的取来十数根塌下来的还带着火焰的角楼木料,李文朗身后老卒们动作娴熟的分作三排。每排不过数十人。 随着机括击发的声音连续不断的响起,强劲的弩箭就开始了肆虐。由于是抵近平射,准头十分的靠谱。当两百余枚带火的弩箭扎在了胡杨木盾之上的时候。 干枯已经不知多少年月的胡杨木终于被点燃了。烟和火光,顿时肆虐起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盾墙就再也维持不住了。被烫的难以忍受的凉卒纷纷推倒了盾牌,重新抄起了弯刀。 四百余人的护凌军,面对的是数量几乎相等的老西军悍卒! 同样的精锐之名远播的两支军旅,在狭窄到不过十数步的城头相遇。 马刀对上弯刀,似乎是避无可避,也就只有正面厮杀一途了。 “将军,后方禁卫军的兄弟们有些顶不住了。”李文朗看着熊熊燃烧的盾墙,身后又奔来一名亲卫,语气急促的喊道。 “你们二人带上本部人马,前去驰援。”李文朗眼光一凝,盯在身后两名部将的身上,沉声吩咐道。 李文朗麾下前后补充的兵力,约有一万骑兵,在河西走廊肆虐十余年,给北凉分布在此的牧民和臣服的部族带来了难以磨灭的恐怖记忆。当然也付出了伤亡数千骑的代价。 更是在刚刚被攻破的玉门关前,再次倒下了四千余骑! 这十年里,光是阵亡的正将级别的将军就有六人,阵亡的都指挥更达数十人。 万骑的折损,让如今仅余的五百老卒中,正将级别的将军只能当都指挥用,都指挥当伍长,伍长充当军卒! 所以两名正将级别的部将转身的时候,跟在两人身后的只有两百余老卒。 但是他们的战力,自然是远远优于当年刚刚北上时同等兵力的战力。 有了这两百人的加入,居中调度的都指挥使顿时压力大减。局面再一次被控制下来。由于凉军已经冲上城头,担心误伤之下,城下的长箭抛射,慢慢停了下来。 这也让城头的守军大大的松了口气。 盾墙的火焰,熊熊燃烧的时候,护凌军的步战军阵也集结完毕,就等着火势减弱,便开始呼应前军。 原本护凌军的千夫长原本想推着盾墙不断前进,但步战阵型还没有集结完毕,就遭受到了李文朗麾下的火箭攒射。 此时也就顾不上再利用盾墙,只得准备改用弯刀解决了。 护凌军虽及擅长骑战,尤其是狼群战术已经被运用到了极致。但是步战以及近身厮杀,也不是弱项。自成军以来,还没有怵过任何对手! 但是让护凌军意想不到的是,盾墙虽然还在熊熊燃烧,可是对手的弩箭却是没有停息。依旧是每轮数十支的弩箭,几乎一刻不停的攒射。 第759章 万里嘶风马啸啸 让没有了盾牌防护的护凌军阵中响起了一片的嘶吼声,痛呼声和惨叫声。 护凌军千夫长红着眼睛,嘶吼道:“勇士们,冲过去。用弯刀砍下这些汉狗的头颅。” 一声吼完,率先举刀跨过火墙。身后的护凌军军卒见主将身先士卒,瞬间血气上涌,纷纷跟在千夫长的身后。 数十名亲卫更是忠勇无谓的护在了千夫长的左右,一步不曾离开。 火墙后面正在一轮一轮施放弩箭的大雍军卒,目视一丛丛冲过火墙挺刀杀上来的对手,队形丝毫不乱的稳步后退。 脚下虽是后退,但是手中弩机的击发速度一点也不见减慢。 密集的弩箭,在狭小的空间里杀伤力瞬间放大。 凉军身上的皮甲,面对十数步距离上的射击,几乎没有防护的效果。强劲的弩矢往往透体而过,带着血红的颜色扑向下一个迎上来的凉军。 冲在最前方的千夫长,被数架弩机重点照顾。辛亏有悍不畏死的亲卫们层层叠叠的用身体作为盾牌,在伤亡了十余人后,护凌军终于冲到了对手身前。 “弃弩”李文朗眼见对手已经逼了上来,当即一声大喝道。 吼罢,原本分作三层的小队,纷纷将手中的弩机砸向迎面而来的凉卒,然后右手拔刀,迎面而上。 两百多柄狭长的马刀,在下了马的骑兵手中,分外的狰狞。 短兵相接的感觉,让护凌军军卒们先是窃喜。 在这短短数十步的距离上,就被强劲的弩矢带走了百余条精壮的勇士。此刻终于能用手中的弯刀说话了。如何能不窃喜! 但是双方碰撞到一起的瞬间,护凌军军卒们就纷纷失去了最初的自信。 因为眼前的这对数量不到三百人的南朝守军手上的马刀,远比昨日犀利。无论是单人对战,还是数人的配合,都不是昨天的对手所能比拟的。 特别是那员面目黝黑,身着铁甲的壮硕将领,手中那柄制式相同的马刀,劈砍挑刺,端的是凶悍无比。寻常的凉卒根本就架不住一招。 几名特意靠近的十夫长也仅仅是比军卒们多扛了一息而已。 已经落后一步的千夫长望着杀神一般的对手,眼神微缩。不由的和几名同样惊讶的百夫长对视之后,才挥刀迎了上去。 却是用了护凌军深以为耻的数人围攻的手段。 李文朗麾下还有两名年过三旬的正将,一见主将被围攻,那里肯罢休。两口刀不等围攻的数名千夫长百夫长们挥出第二刀,就猛然撞进了这个小小的厮杀圈子。 随着两人的加入,对方渐渐支持不住了。 而剩余的凉卒和大雍的老卒们也厮杀的难分难解。没有了百夫长的指挥和压阵,精锐如护凌军的凉卒也被有十数名都指挥指挥的两百余老卒压迫的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不过是半炷香的时间,局势便被逆转。 千夫长几乎是独自面对李文朗,数十招过后,便已经是招式散乱,手软经麻了。 其余数处被凉军前军突破的城头,也在两百老西军悍卒们的驰援下渐渐将凉军赶下了城头。 眼见友军已经不支,伤亡惨重,且已经被完全压制了的护凌军也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只是由于身后的中军没有给出可以撤军的角声,所以还在拼死顽抗。 但是明眼人都不难看出,继续顽抗下去,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全部交代在城头之上。 塞外的清寒春风吹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城下原本抵近张弓的凉军也已经退到了四百步外。 护凌军万夫长冷眼看着数百突上了城头的前军又被赶了下来。迟迟没有下达撤退的军令。 直到城墙一侧的护凌军也渐渐呈现不支之象,特别是那名千夫长只能勉强支撑防守的时候,才举起右手,向后一挥。 角声由激昂紧促的崔战之声,变成了时紧时缓的后撤的声调。 正在城上城下拼命厮杀的凉军们闻声,顿时如潮水般退去。丢下一地倒伏的尸体,和断肢污血,等着候在附近已久的秃鹫们扑上来撕咬啄食。 城头的守军,此时也是精疲力尽,凉军刚刚撤去,便一丛丛的倒伏在满是污血的城头。胸中起伏如擂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贪婪的呼吸着还带有血腥味的空气。 只有李文朗身后聚集起来的四百余老卒,依旧挺直着腰杆,死死盯着已经撤到了城下的凉卒。 阳关城头上的硝烟刚刚散去的时候,距离阳关七十里外,一支大约五千骑的骑兵,猛然开始加速。 冲在最前方的扛旗的军卒肩旁上扛着的是一面绣着斗大“罗”字的将旗,正是坠在赵崇身后距离三日路程的罗天睿率领的禁卫军后军。 骑兵的目标赫然正是已经厮杀了半日了的阳关城下,也就是凉军军阵的背后。 洒在这个方向的凉军探马,被先一步露出獠牙的骑兵们风卷残云般的扫荡一空。 等到前军万夫长感觉到东方探马已经数队没有回营交令的时候,五千骑兵,已经如狂风般的席卷而至了。 三千护凌军似早有准备一般的纷纷调转马头。瞬间脱离了凉军的军阵,独立的挡在了来敌的身前。 身在阵中的罗天睿,没有下令继续冲锋。反而是勒马不前了。 就在距离三千护凌军不过数里的地方,五千远到而来的骑兵,静静的端坐在马背上。五千人马一言不发。黑衣黑甲,手中举弩,腰间挎刀。 “换马!”罗田睿停马之后,一声大喝,五千骑士,纷纷离鞍。数千匹马背轻松下来的辅马,一阵阵的嘶鸣不断。 “果然不愧疯子的名号。为了不让我方探马先行将情报传回,竟然不顾辅马的死活,一口气跑了七十里!只怕这数千匹辅马没有几匹能活下来了。”护凌军万夫长一身叹息。 以南朝缺马的现状,肯一次损失数千匹战马,就为了提前数个时辰达到,这样的举动,让凉军的两位万夫长都没有料到。 五千骑兵不过数十息,便全部跨上了主马的马背。然后就这么静静的矗在凉军的背后,不攻也不撤! 第760章 城前鏖战城后静 退至阵后的两名万夫长,在阵后的五千敌军现身的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分兵的决定。 身后的前军,再次集结起三千人马,在两名万夫长的注视之下,向着这座关城,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护陵军万夫长麾下三千骑并没有立即发起冲锋。面对刚刚换了主马的骑兵,在数量差距将近一倍的时候,贸然冲锋,护陵军未必就能占到便宜。所以此时只是静静观望。 任凭身后前军的嘶吼搏杀声震天却都充耳不闻,除了眼前的敌人,仿佛其他的一切都已经和护陵军没有任何关系了一般。 城头上的守军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援军到来的消息。 士气大振不说,负责指挥的都指挥使在请过军令之后,更是将城内现有的两千多人马,几乎全部集中在了这面城墙附近! 城上是千余守卒,城下就歇着将近两千人马的后备力量。 也算是久经战阵的都指挥使那里会看不明白眼前的局势。只要在扛过这一轮冲击,这座土坯的阳关就算是守住了。因为城外,那五千骑同袍们的战力,都指挥使的心里是再也清楚不过的了。 虽然比不得城内尚存的四百余老西军老卒,但是在两倍兵力的情况下,对上已经和自己交过手,让自己有了准确认识的护陵军,自认其结果应该不会太坏。 毕竟城外领军的将军是那位无论是在凉军还是大雍军中,声威都不下于当年那位美髯将军,且已经彻底征服了禁卫军中一众将校军卒的绰号罗疯子的罗天睿。 城上城下的军卒,再一次激烈交手的时候,李文朗本想拔刀上城,但却被赵崇挥手阻止了下来。 中军帐中,已经得到消息了的赵崇神色间似乎有些肉痛那数千匹注定要倒毙的战马。但是口中还是有些过分和气的对着被自己挥手留了下来了的李文朗道:“李将军就不必再上城头了。” 说完之后,赵崇自几案后方绕了出来,立足在中军帐的大门内,双眼直直的盯着其实也看不到城头的城头方向。 “后备的所有兵力,已经充实到了各处城头。挡住这一次冲击,西域这个方向上,就不会再有兵力可以威胁正在胶着的河套战事了。”赵崇喃喃言道,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 一边的李文朗手扶刀柄,一双虎目也紧紧放在了皇帝的身上。竖着耳朵听完赵崇的低语之后,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倾听着不远处城头上隐约传来的喊杀声。 城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分为二的凉军一面疯狂攻城,凭借着最后的数十架简易云梯,已经有数处突上了城头。但是无一例外的都被都指挥使亲自带队,一次次的将为数不多的“幸运儿”们又统统推下了城墙。 土坯的城头上,大雍禁卫军的军旗威然屹立。在塞外春日清寒的空气中舒展飘荡的正欢。这面旗帜也城内这支孤军和城外远道而来的疲军的力量源泉!正是有了这面军旗在,才使得大雍的禁卫军们抱定了死守不退的决心! 攻城凉军背后,不到五里的地方,两支骑兵却出奇的安静。 三千护凌军只有战马的响鼻声,和风声混在一起。 在护凌军的对面,五千大雍骑兵,如一片黑色的海洋一般的排出了一个长宽几乎望不到头的巨大的军阵。 主将大旗之下,绰号疯子的罗天睿面色平静至极。 就这么静静的端坐在马背上,望着寒风中的对手。 这支在大雍边军中,如传说一般的对手,此时就在自己的眼前。 罗天睿似乎将所有的战术都抛之脑后了。就连平日里行军作战时最基本的侧翼保护,前后斥候等等的细节统统没有布置。只是静静的摆出了这么一个巨大的笼统的军阵。 但是人人手中微微平局的弩机,在护凌军的眼中,显的格外的森寒。 “呜...呜...呜...”连绵的崔战角声,几乎同时在两边的军阵中响起。 三千护陵军如雪崩般的骤然涌动起来。 军阵的最前方,几乎瞬间就形成了一道锋矢。而锋矢的内测,万夫长的大纛高高飘扬。整个军阵如一柄刁钻至极的铁锥一般的,意图将对手松散的阵型一凿而透! 而兵力将近两倍于凉军的大雍禁卫军也在角声中,做出了应对。 罗字将旗,在一名臂力出众的亲卫肩膀上,猛然向前。 身后五千骑兵,跟着将旗的指引如潮水般奔腾了起来。 只是松散的阵型没有变化。两支铁骑在这凌冽的寒风中汹涌的对冲而来。数里的距离在双方急速的马蹄下不过是片刻的距离。 当护陵军的锋矢突进到三百步时,五千架弩机机括击发声响城一片。 黝黑短小的弩箭,带着强劲的尖啸声如飞蝗般的扑进了迎头撞来的护凌军的军阵中。 尚没有来得及拉弓的护凌军,纷纷单臂举起骑盾,但是防护的强度显然不尽如人意。周围响成一片的惨叫声和点点喷洒出的血色,让万夫长眼中一片冰寒。 冲锋的军阵也紧跟着微微一滞,但是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双方的马速都是极快,大雍骑兵仅仅时发了一轮弩箭之后不过瞬间,对面的护凌军纷纷扔下骑盾,拉开骑弓。呼啸的长箭紧接着便连绵不断的回敬了过来。 护凌军中的少数精锐在着短短的数十息间,便连射三四箭! 如此一来,虽时兵力只有大雍禁卫军兵力的一半,但是发出的箭矢数量,半点也不逊色于对手,甚至还要超出不少。好在禁卫军的阵型松散,伤亡并不严重。 经过了箭矢的洗礼之后,双方不约而同的挚出了近战的刀剑。 护凌军的弯刀雪亮一片,大雍禁卫军的马刀仿佛能碎风裂云! 尖锐的锋矢一扑之下,轻易的突入了大雍骑兵阵中。后续的兵力源源不断的跟着锋矢向前突进。 一往无前的气势,无不能证明这支铁血骑兵的恐怖之处。 但是亲自冲锋的罗天睿的脸上没有半点波动,大旗依旧前指! 第761章 城后背叛血色寒 五千骑兵被对手三千骑护陵军一击而过。 如锋利柴刀劈入青竹一般的势如破竹。但是被劈开两半的“青竹”却没有如敌人所料想般的混乱一片,反而如两条灵蛇般的向着面前的城下战场猛扑了过去。 全然不顾大开的背后,还有刚刚凿穿了军阵的两千余骑护陵军在! “果然如此!”透阵而过的两千余骑护陵军缓缓减速,拨转马头之后,万夫长立马停在军阵的最前端,望着直扑城下的对手,满意的点头笑道。 “万夫长大人,是否吹角传令?”万夫长的身边,一名心腹千夫长也是满脸笑意的问道。 “传令出击!”万夫长大声喝道,说完,驱马缓缓向着激战正酣的土坯的阳关城下逼去。 正在激战的城下,被突然自背后冲入战场的凉军万夫长听到背后的马蹄声,先时一愣,接着猛然望见一片黑色的骑兵卷来时,心中一片死灰。 实在是没有想到护陵军万夫长竟然在大战不分胜负的时候,如此不顾大局的将对手的援兵直接放了过来。要说三千护凌军挡不住对手,万夫长心里半点也不会相信! 以护陵军的强悍,敌人就是再多一倍的兵力,想如此快速的突破拦截也是绝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无非就是借刀杀人罢了! 可是自己和自己麾下的数千骑,如果尽丧于此,那么单凭区区四千不到的护陵军,如何能回营维持住营中留守的前军兵力?如何能继续抵挡合兵一处后,兵力大增了的对手? 但是战场之上,那里容得下细思这些疑问! 对手汹涌的骑兵早已经卷过了压阵的骑兵,将马刀砍上了攻城勇士们的后背! 望着成片成片倒下的勇士,万夫长睚眦欲裂。猛然拔出腰间弯刀,愤怒的狂吼一声后,带着护在身边的千骑杀向了气势已经无法阻挡了的对手! 随着五千援军扑向城下,城头守军的压力骤然减轻。 望着潮水般退下了城头的凉军,都指挥使一手驻刀,一手扶在城垛之上,胸膛间起伏喘息如步卒的军鼓! “呜呜...呜呜...”正当阳关城下的战事似乎已经胜负已定的时候,三千护陵军中吹响了连绵的角声! 接着自阳关的背后,一道风烟如游龙般突兀的升起!连绵不绝的角声应和护陵军的号令,风烟的最前方,一支大约三千人马的铁骑,如狂飙一般的直直的扑向几乎没有防备的关城背面! 风烟散开,显露出来的赫然是三千凉骑前军! 面对探马报来的消息,身在城内中军大帐的赵崇也微微有些意外。 大帐外部,那名许久不见的灰衣老人脚步匆匆而至。不待亲卫通报,便一撩布帘,跨了进来。口中强自平静道:“陛下,城下就是五千禁卫骑兵,或许......” 老人话未说完,便被赵崇挥手打断道:“区区三千骑兵,有何可惧,李将军,速带本部全部兵马,朕再将身边的一千骑兵全部交给你,可敢前去迎敌?” “但有皇命,末将赴汤蹈火,绝不皱眉。”李文朗抱拳朗声接令。言罢大步跨出中军大帐,翻身上马,奔出不到数百步,右手马刀便已经铿锵出鞘,口中大声吼道:“兄弟们随我杀敌!”麾下四百余骑百战老卒,轰然回应。 四百老卒身后,一千护在中军帐外的禁卫军,也打马紧紧跟在了身后。 灰衣老人此时神态反倒真的平静了下来。望着空荡荡的中军大帐,眼神迷离。 随李文朗冲出的一千余骑,冲到城门处,早有守门的军卒,将城门大开! 鱼贯而出的骑兵,堪堪出城,便迎头撞上了已经冲到近前的偷袭前来的三千凉骑前军! 没有弩箭和骑弓的射击,双方的厮杀瞬间便进入了最激烈的砍杀。 而城头之上,仅仅只有百余看守城门和负责警戒的军卒了。 将几乎全部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另一边城头的禁卫军都指挥使在听到角声的第一时间,脸上的血色几乎失尽!连续数日的激战,背后从来没有出现哪怕一骑凉军。 这样的战况,让自己太过去忽视了背后的防御,这或许是自己此战最致命的意外了。想到皇帝就在城内,都指挥使一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看到一杆血红的将旗带领着一千余骑迎向了来敌的时候,失了魂魄的都指挥使猛然转身,望着正前方城下的战场,孤注一掷的狂吼道:“开城门,禁卫军随本将出城!” 却是孤注一掷的准备先扫荡清楚眼前的对手,再翻身迎接背后的敌人了。这一刻,都指挥使无比的相信,那位沉默寡言,和自己不过点头之交的李将军会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吼罢,都指挥使没有顺着马道下城,而是双臂一张,整个人如一只大鸟张开双翅一般的直直的自城头往下跳去。 身后的亲卫,军卒们见主将如此,自是群情激愤,纷纷自敌人残存的简易云梯上蜂拥而下! 千余军卒在都指挥们的吆喝之下,踏着脚下血浆粘连着的尸体,快速的集结成一个紧密的军阵,马刀在手,赫然是骑兵步战的军阵。 小小的步战军阵迎着还在做困兽之斗的凉骑前军万夫长以及围拢在万夫长身边的两千余骑逼了过去。 那名万夫长在背后背猛然突破之后,再听的后方的角声和应和声时,脸上不仅没有一丝的惊喜之色,反而更加的灰败了下去。 前军三千骑,在没有自己军令的情况之下,突然出现在了阳关背后,并且和护陵军角声呼应,这意味着什么,身为一军统帅的万夫长是最清楚不过了。 此时前有两倍于己的对手死死纠缠,身后又有士气大振的千余挥舞着马刀的骑兵步战军阵围堵。更可恨的是对手重围之外,还有两千骑护凌军虎视眈眈。 既然是下定绝心动手,那位狠辣异常的护陵军万夫长定然是不会放任自己或者回营了,只怕今日就是长生天召见自己的时候了。 前军万夫长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一杆长枪,已经递到了后心近处。 第762章 龙旗翻卷镇阳关 罗天睿迅疾无比的一枪掷出,长枪离手的瞬间,随手拔出了马背上挂着的马刀。 长枪急速飞行了十数步,奔着被数十骑簇拥在中心的万夫长的后心而去。 万夫长耳边听到响动,手中弯刀急速回转,刀刃精准磕在了长枪枪头上。 杀气腾腾的长枪虽背弯刀磕开,但是万夫长自虎口到整条右臂背一股巨力震的颤麻不已。还没有来得及感叹一声对手的这一枪之威,身后的马刀便已经雪亮纷纷而来了。 忠勇的亲卫们前赴后继的拼命阻挡,但是那里能撼动数千骑骑兵汹涌倒卷而来的气势! 万夫长有些绝望的眼光瞟向后方,那里隐约有三千骑正在整队逼近。但无论是速度还是态度无一不让深陷泥潭中的凉骑前军更加绝望绝望! 一身黑色甲胄的罗天睿浑身浴血,一双瞪圆了的眼睛里满是焦虑。眼前战场上的喧嚣声,让这种焦虑显得更加的迫切和急躁。 因为眼前的战场上,自己虽然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身后还有一柄悬在脖颈间的利刃,虽是都有可能刺断自己的血管。 城池后方的喊杀声丝毫不亚于眼前。偏偏后方的胜负得失,同样能决定这场千万里奔袭驰援的成败! 若是背后的凉骑率先突进了阳关,那对于大雍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震动!因为大雍的天子,就在城中!上一次大雍面临如此的危局,还是数十年前隆武皇帝身处临安之时! 得益于护陵军的观望态度,罗天睿终于在数次往来冲杀中将眼前的凉骑消灭殆尽。城内城外两股禁卫军也终于在城外汇合。 罗天睿冷眼看着被围在了核心的凉骑万夫长以及身边残存的数十骑,没有了如往常战场上遇见对手时兴奋的亲自上前了解对手大将的心思,而是急切的挥手示意。 手臂放下之后,数百枚弩箭,便将最后还在抵抗的万夫长以及数十骑亲卫统统射成了刺猬。 强劲的弩箭透过凉卒的皮甲,透过千夫长,万夫长身上精良的铁甲,穿透骨肉和内脏,带出大片大片乌黑半干的血迹。血腥味被春风一吹,便散的淡了几分。 战事刚刚开始收尾的时候,同样一身黑甲的都指挥使,挺刀策马,匆匆奔至主将身前。 在马背上拱了拱手,正要开口,却被罗天睿粗暴的打断道:“你这蠢货,如何连轻重缓急也分辨不出!谁让你率军出城,难道没有听到城后的厮杀声吗?还不速速整兵入城护住陛下!” 那厮杀了一天的都指挥使闻言,顿时如遭雷击一般的醒悟过来。 当即也顾不上再行礼数,匆匆策马便复又往回奔去。冲过刚刚搬开了杂物的城门洞,径直往李文朗部正在厮杀的战场而去! “速速收缩兵力。”罗天睿根本来不及巡视战场,便匆匆下令道。角声瞬间传遍了城墙前方的战场,大队的骑兵开始缓缓向城门靠近。 “你速速带领两千骑,入城护住陛下的中军大帐。”骑兵刚刚集结不到半数的时候,罗天睿马鞭一指身后的一名出身于当年仅剩五百骑皇家亲卫的禁卫军右厢都指挥使,再次命令道。 部将抱拳领命吼,一拨马头,便带上了刚刚集结起来的两千骑匆匆入城。 城内狭小不过数里,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将赵崇与灰衣老人两人相对而坐的中军大帐外护的严严实实。 都指挥使翻身下马,再帐外朗声道:“禁卫军大统领罗将军麾下右厢都指挥使奉罗将军之名前来护驾!” “马将军进来说话。”中军帐中,灰衣老人的声音稳稳的透出军帐。 “马将军,升龙旗!”赵崇望着刚刚下拜的将军,突兀的命令道。 刚刚进账的都指挥使微微一愣,随即大声向帐外吼道:“升龙旗!”随即一杆绣着狰狞金龙的大旗,从马背上请了出来,突然在阳关城楼的最高处升起,迎着关外冷冽的春风招展在雍凉双方将士们的眼前! ...... “战马全部放入城中,全体将士下马背城列阵!”经过半炷香的交替回撤之后,剩余的禁卫军终于集结完毕,罗天睿当即一声令下,将近两千骑兵,齐齐翻身下马。 百余军卒将战马全部赶入城中之后吼,一个不到两千人的步阵便呈现在不紧不慢的压迫上来的护陵军万夫长的眼前。 “万夫长大人,看,是汉人狗皇帝的龙旗!”千夫长一脸惊异的指着不远处城楼上的迎风翻卷的龙旗叫道。 “原来如此!难怪这支援军如此不顾一切也要冲到城下!难怪这城内的残军如此顽固的坚守这道土坯的城墙! 可惜了,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放在眼前,本将却无缘把握了。” 护陵军万夫长抬眼看时,口中喃喃自语不停。显然是没有料到这支万里来援的骑兵中竟然有南朝的皇帝!而且还脱离了主力,亲自率三千前军,送到自己的面前,自己竟然不得而知! “万夫长大人,这不到两千人马,如何能是我军对手,不如挥军攻阵,杀进城去,照样能活捉南朝皇帝!末将愿打头阵。”千夫长双眼通红的大吼着建议道。 “已经晚了,若是伏兵能破了汉人腹背,此战就还大有机会。只是到此时也不见来报,只怕......”万夫长无奈摇头,显然是对战局已经不报希望了。 “那三千废物,一个时辰的时间竟然拿不下一道毫无防备的土坯城墙。”千夫长恨恨的骂道。连带着胯下坐骑也躁动不安的不停用前蹄刨动戈壁上的沙砾。 “不,你听听这喊杀声!汉人绝对不是毫无防备!也罢,今日一战,虽没有攻下城池,但是除去了眼中钉,此后营中兵马全为我所用,照样能与这支南朝大军周旋。 在着茫茫戈壁之上,本将从来不担心猎物会轻易的逃脱!”万夫长眼神冰冷的逼视着城头上龙旗一字一句的冷哼道。 第763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黄昏,城内城外的喧嚣声喊杀声惨叫声全部散尽的时候,一轮明月终于跃上了城头。 大如玉盘的圆月,低低的仿佛就挂在龙旗之上。 照的城内残垣断壁间一片清亮。 赵崇坐镇的中军大帐内,更是烛火通明。 浑身浴血的罗天睿,李文朗等大小数十员将校,具是衣甲未解,分列赵崇端坐的主坐之下。 “今日一战,我军将士伤亡如何?”赵崇声音平静的问道。 “回陛下,七千主力禁卫奔袭城下时尚有五千骑。今日一战过后,能上马挥刀的骑卒尚余三千八百余骑!城外的战场也已经打扫完毕,阵亡将士的遗体,也已经全部找回。” 罗天睿当先抱拳回道。说完又退步站回班列中。 “回陛下,城中原有三千人马,经过今日一战,城中禁卫尚余一千三百骑,指挥主将阵亡!末将本部老卒余两百余。”城中原本负责指挥的都指挥使已经阵亡,李文朗只好出列汇报道。 赵崇闻言微微点头,目光停在帐内手臂粗细的牛油巨蜡顶端的火苗上,半响没有言语。 这一路奔袭,一万禁卫军损失已达三成!要知道骑兵对于如今的大雍来说,依旧是一个奢侈的兵种!不说战马甲具,长枪马刀等的配置具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但就是马背上的骑卒,五一不时经过严格的挑选,再紧过数年严苛的训练,才能合用。 如今一战伤亡三千,加上李文朗部,这十年来在河西走廊上的损耗,可见大雍朝廷为了谋划西域,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就已经投入了巨大的财力和人力! 而这些折损在这茫茫戈壁之上的骑卒,无一骑不时大雍骑兵中的精锐! 中军大帐的议事不过一个时辰便告结束。数十位将校陆续离开之后,走在最后面的李文朗正缓步准备回自己的营帐时,身后响起了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月色之下,身边跟随的十数亲卫们尚且没有察觉道异样的时候,李文朗已经停下脚步,转身回望。 “李将军一身武艺果然不凡!”一道爽朗的笑声在月下的阴影处飘进李文朗的耳朵里,紧接着一位灰衣老人缓步踏出,停步在李文朗身前数步处。 “鹰首大人谬赞了,若不是鹰首大人故意卖出破绽,晚辈又如何能察觉到前辈的踪迹。 大战刚过,鹰首大人也是事务繁忙,想来不大可能只是为了前来夸赞一番晚辈的吧?” 李文朗右手下意识的微微用力捏在了刀柄上。但是随即就放松了下来。 自己身边虽有十数亲卫簇拥在侧,但是来人若有异心,早已经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距离上就能发动攻击了,心中闪电般的想过这些,口中也就朗声笑了起来。 “李将军快人快语,倒是和老夫脾气相投。老夫此来只是顺便帮陛下带句话。陛下有请李将军回中军大帐一叙。”灰衣老人没有继续攀谈的意思,也是哈哈一笑道。 说完也不待李文朗有所反应,身形一掠,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丢下李文朗一行人呆立在月下。 李文朗再次回到中军大帐内时,帐内只有赵崇以及罗天睿两人在。 “李将军,罗将军,河套军请不容乐观。所以朕需要你二人中留下一人坚守在此。以确保河套战局无身侧遇敌之忧。”赵崇在李文朗紧张之后,没有半点寒暄的用眼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最终也没有下定绝心般的看向着两人问道。 “陛下,末将愿领三千骑兵,扼守此地。”罗天睿当即抱拳请战。 “罗将军独领一军在此扼守,朕倒是能够放心的。 但是这跨度千里的河西走廊之地,罗将军终归是陌生的很啊。”赵崇随口叹息了一句。罗天睿当即闭口无以言。只是憋的脸色微红。 “末将久在西域,若是陛下允准,末将愿继续扼守在此。 只是今日玉关已失,单单守在阳关,是守不住这茫茫千里的河西走廊的。”李文朗看了看脸色微红的罗天睿,以及一脸犹疑的皇帝,缓缓开口道。 “李将军之言正合朕意。朕已经下令掉队在后方的两千禁卫军,在阳关以东三百里处,因地势筑城。阳关营地的数千人马休整一日后,便要拔营,缓缓东进。 两处合兵之后,朕只带千骑东进河套战场,其余兵力尽数留于新城,抗击西域之敌!”赵崇缓缓起身,转出几案,脚步停在李文朗面前道。 “末将愿为陛下继续扼守河西走廊,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李文朗当即单膝跪地,口中拜道。 “好!这茫茫西域,和六千儿郎,朕就拜托给文朗了。”赵崇伸出双手扶起李文朗,语气已是分外的肃然了。不待李文朗开口,赵崇又继续道:“文朗苦守河西走廊十年,已是劳苦功高。今日本该放将军归家,尽人子之孝。 但是朝廷多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将领替换。 是朝廷有愧于文朗,有愧于埋骨在这茫茫戈壁之上的万千将士们啊!” “末将等何敢当陛下此言!唯有为朝廷为陛下死守新城。”...... 数日后,数千骑兵,结阵缓缓出了阳关城,往东而去。收拢了兵力的凉骑在护陵军万夫长的率领下,缓步坠在大雍禁卫军的身后。只是不敢轻易疾追。 双方的探马偶有接触,也只是一触即散。 三百里外的一处峡谷前,一座可容纳数千人马的营寨当道而立。营寨后方是一大片热火朝天的营建新城的工地。 ...... 正当西域这一切有序推进的时候,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长安城外,已经是一片春暖花开的景象了。 渭水河边踏青的贵妇女眷们的兴致丝毫没有受到北边战事不顺的影响。 距离城门数十里处的灞桥,这一日迎来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 车队前后驱马缓形的是五百骑留守长安禁卫军骑兵。 在骑兵护卫的中间,是一字排开的数百辆规格不一的马车! 车队的最中央,有一辆八匹骏马并行驾车的豪华马车。巨大的车身几乎占据了整条宽阔的官道。 第764章 灞桥烟柳人不见 灞桥边的庞大车队行走的极为缓慢,正中那辆豪华无比的马车在行到桥头的长亭前,缓缓停了下来一只白皙玉手伸出侧窗外摇了摇,伺候在马车边上的一名侍女见状便高声下令道:“全体停车。” 这一声喝令,虽是出自女子之口,但是整个车队从前到尾,每一名赶车的马夫都听的清清楚楚! “殿下,可是想在此处暂歇?按照朝廷规制,母妃只怕是不能前来相送的。”豪华马车内部,一名身穿宫装的甜美少妇轻柔的放下侧窗的窗帘后,转身跪坐一旁,柔声叹息道。 “无妨,本王自知,今日踏出王府之门,此生只怕都没有机会再回去了。对于这座城池内的一切,本王没有丝毫留恋。唯一痛心的就是母妃从此只能一人困居于深宫之中了!” 一位英气逼人的年轻男子,微微斜靠在软榻上,听到少妇叹息之后,也不见有什么准备下车的动作,只是用目光打量了一遍空间颇为宽敞的马车内部。 自己的那位太子哥哥对于自己的“关心”可谓是煞费苦心了。竟然赏赐下如此奢华的马车,不仅送了数百辆大车的各色礼物,还专门自禁卫军中抽调五百骑,一路护送! 到了蜀地后,也要继续充做王府护卫! 想着这些,口气中透出的语气,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萧索。 “殿下不必如此,虽说是被逼就藩,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远离了这里的纷争,对于殿下和母妃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了。只是苦了殿下和母妃从此要两地远隔了。” 少妇的语气依旧是柔声细语。一双纤纤玉手在年轻男子肩膀轻轻揉捏着。 ...... 此时的长安城内,仁明殿外,一名锦衣华服的美妇人守在殿外。对着紧闭的大门,嘶声大吼道:“姓魏的,你给我说个明白,为何要如此针对我们母子? 我虽出身小部落,可也知道大雍自立国以来,历四代君王,将近百年时间,从来没有一位王爷出京就藩过!为何我儿蜀王,就要被你母子赶往蜀地,使得蜀王与陛下父子骨肉分离! 你身为皇后,为何如此容不得我们母子! 太子监国已久,储君之位也已稳固,蜀王自得封王爵以来,何曾有过半点逾制之举?竟要被你等逼迫离京,形同流放! 魏凌烟,你也是做母亲的,为何如此心狠? 今日不出来说个明白,我就砸了你这殿门。” “奴婢见过云妃娘娘。 皇后有旨,今日要为太子庆生,不见外人。念你是心念蜀王,无心之过。就不追究你擅闯殿门之罪。速速离去,否则宫规不容!”仁明殿内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后,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名红衣宫女闪身出了大门。 立在殿外的大门前方,先是盈盈一拜,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要拿什么宫规压我,姓魏的连朝廷的法度都不放在眼中,竟然还知道宫中还有宫规?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位当年在乌云部的篝火旁被大雍天子引动了春心的乌云部出身的云妃,声音洪亮,言语间半点没有将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魏凌烟放在眼中。 见宫女丝毫没有转身回殿传话的意思,当即抬脚便要往殿内冲去。 那位宫女也毫不示弱的伸手拦住了云妃的去路,口中再次娇声喝道:“大胆云妃,竟敢无视皇后旨意。护殿禁卫何在?” 宫女一声大喝之后,殿们不远处值守的皇家禁卫再也无法装作无视的样子了,只得按刀上前。但是两名禁卫只是上前,尚未来得及出声,只见云妃脚下猛然发力,右手闪电般的探出,自禁卫腰间拔出一柄雪亮的腰刀来。 腰刀铿锵出鞘,一抹雪亮的寒光爆射而出。左手更是化掌为拳,凶狠的砸在了满身甲胄的禁卫肩下。将身材壮硕的禁卫一拳砸退了数步后,轰然倒地不起了。 速度快的让另一名禁卫军尚未反应过来,脚步依旧未停。 但是迎接他的是一抹雪亮的刀光。 禁卫虽有带刀值守宫禁的殊荣,但是在皇宫大内,又何曾敢随便拔刀。更何况是在皇宫殿外值守,面对的还是一位后妃! 收步不及的禁卫虽是瞥见刀光扫来,却是本能的手扶刀柄,然后瞬间又克制住拔刀的冲动,准备只用带有护耳的头盔去硬接这道来势汹汹的刀光。 但是下一刻,头盔上并没有预想中的重击,而是胸腹间,被刀背恨恨的砸中。 然后就是一个顺势后仰,倒飞出数步后,再也不愿起身了。 云妃一拳一刀“解决”了两名禁卫之后,殿门前的宫女尚未从眼前的震惊场面中回过神来。 跟随云妃前来的两名宫女早被自己主子的举动吓得没了魂了。此时见主子连警卫得腰刀也夺在了手中,更是惊恐到无以复加得地步了。 但是云妃丝毫没有惧意,手中腰刀一收,大步跨过拦路宫女得身边,径直往殿内闯去。 待到红衣宫女回过神来,急匆匆得追进门去,已经不见了云妃得身影。只循着一叠声的惊叫声追去。 皇后魏凌烟此时正在正殿里,与太子叙话,猛然听到喧哗,不禁有了谢怒意。 “母后不必动怒,像是下人没有拦着那只母老虎。不过进来也好,到时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胆子。”太子赵业一身锦袍,一双剑眉扬起,朗声劝道。 “也好,本宫倒要看看这位胡人出身的后妃到底还有几分烈性!”皇后见太子意气风发,心中的怒意顿时消散的干干净净。 “云妃娘娘,太子殿下正在给皇后请安,此时当真不便见你!”宫女急切的拦阻声在正殿外响起的时候,魏凌烟猛然起身,立在正殿中央,一双凤目怒视着大门。 “让开......”云妃推开了阻挡在自己身前的最后一名宫女,终于跨进了仁明殿的正殿,目光正对上刚刚起身立在中央的魏凌烟。当即一愣,下意识的抬手准备见礼,右手反握着的腰刀便自然的被举到了面前来。 第765章 一去长安千万里 太子赵业此时正好也在主殿之内,由于是在皇后的寝宫缘故,所以连贴身的亲卫也都没有跟在身边。 而云妃闯入的时候,殿外的亲卫们虽有所察觉,但是面对一名后妃,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虽是出身草原,但最近十年内在宫中一向谨小慎微的后妃会带刀入殿。 太子一见云妃手中的腰刀,顿时大惊。急忙上前数步,护在皇后身前,口中喝道:“来人,保护皇后。”殿外匆匆奔出数名贴身亲卫来。 “退下,不得对云妃无礼。”皇后魏凌烟却是上前一步,与太子并肩而立。对着匆匆奔入的太子亲卫喝道。几名亲卫,见皇后态度坚决,只得停步,但也没有立即退出。而是用眼睛询问着和皇后并立的太子。 在得到太子的点头示意之后,便有缓缓退出了正殿。 “云妃今日先是店外喧哗,现在又带刀闯如本宫的寝宫,难道真的以为一个乌云部就可以让你如此无视朝廷法度了吗?”魏凌烟一双眼睛直视着脸色变换不已的云妃,口中的话却是严厉无比。 “哼,朝廷法度在皇后眼里又算的了什么?臣妾今天只想问一句,蜀王与太子都是陛下血脉,皇后为何不顾念陛下与蜀王的父子亲情,而对我母子苛刻至此?” 云妃后退了一步将手中夺来的军刀随手一丢,然后面向皇后,迎着对方逼视的眼神,咬牙问道。 “哦?云妃何出此言?本宫何时苛待过蜀王?”魏凌烟脸露轻笑,目光却是没有丝毫示弱的反问道。 “本朝自立国以来,何曾有过就藩的王爷?为何独独蜀王,如今被流放蜀地?难道这还算不得苛待么?”云妃脸上怒容更盛,几乎时嘶吼着吼了出来。 “大胆云妃,本朝自古就有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你今日竟然在本宫面前如此污蔑母后,到底是何居心? 况且蜀王就藩乃是朝廷的决议,是内阁诸位大人深思熟虑后提出的稳固蜀中的方略。蜀王身为皇子,替朝廷和父皇分忧乃是分内之事。 至于皇子就藩,本朝确实是没有过先例,但是自此处蜀王就藩之后,不就有了先例了吗! 此等朝廷大事,也是你一个后宫之人可以随意置喙评判的吗?”站在一边的太子,眼神冷冽。听闻云妃语气极为不善,话中又隐隐有深意之后,终于还是出口斥责道。 “太子所言极是,云妃你可曾听的清楚?蜀王就藩,乃是朝廷决议,就算是你有什么怨言,该去的也应该是内阁门前。 本宫今日不想坏了心情,你若就此退下,回宫闭门思过,本宫可以不计较你今日闯宫之罪。” 皇后魏凌烟听到太子所言,微微点头,然后对气白了脸颊的云妃冷声笑道。 “哈哈哈,说的到是冠冕堂皇,什么内阁深思熟虑,什么稳固蜀中的方略!还不是你魏家一个脸色的事情吗?内阁自从孟阁老辞官以后,那里还有什么风骨? 可笑当年琼州开科的第一科俊才,如今入了内阁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位一时被朝野赞誉有加的俊才,不过是奴颜媚骨,善于察言观色的奴才而已。当真是辱没了俊才之名!” 云妃眼光逼视着眼前的一对母子,突然张口狂笑起来。笑声之中,似乎带有无尽的悲鸣。 “出身蛮夷部落,果然改不了狂悖野蛮之气,既然如此,就休怪本宫要执行宫规了。‘来人’!”皇后魏凌烟厉声喝道。 “末将在!”仁明殿守卫禁卫军都指挥使朗声应命。亲自大步跨进殿内。 “将这等藐视朝廷法度,污蔑朝廷重臣之人速速拿下,暂囚于寝宫! 自今日起,云妃宫中各级宫女女官一应使唤下人,一律撤换。一应供应缩减六成,禁卫加派两倍兵力值守,等陛下回宫后再行发落。”皇后魏凌烟声色俱厉的吩咐道。 “遵命!”进殿的都指挥使一挥手,身后迅速又冲进来数名手执长枪的禁卫,寒气森森的枪头围住一脸震惊的云妃。 “还请请云妃娘娘移步,免得末将麾下这些粗人伤了娘娘。”都指挥使上前,面对云妃,口气颇为不善。 ...... 灞桥桥头长亭外的豪华马车,停到晌午也没有出发的意思。负责护卫的一名禁卫军都指挥使,已经在外围询问过数回。显然是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但是摄于蜀王的身份,未经允许,倒也未敢直闯到皇子座前。 直到一名老人匆匆茫茫自长安城内奔出,通过了数层盘问之后进入了长亭之中。 然后不到小半个时辰,马车里才传出了继续赶路的命令。 豪华马车内的蜀王一张脸色已经被怒气涨的惨白。拳头紧紧攥起,直攥的指节发白。 “殿下息怒,皇后纵然专横,对母妃定然也不敢随意处置。不过是暂时幽禁宫中,等陛下回朝后,定然回给母妃自由。”车厢内的娇美妇人柔声劝导。 一双小手不停的揉着蜀王紧紧攥着的,气血流通已经不畅的手。 “本王不过是想等一等母妃,或许会派人前来传些没有说完的叮嘱。不想却等来这等消息。皇后太子,当真是欺我母子太甚! 也不知传给父皇的消息,送到了哪里!此一去千里相隔,只怕......”蜀王缓缓转身,松开了紧攥着的拳头,双手抚着掌中一双柔若无骨的双手,语气颓然松懈了下来。 “看看这些太子哥哥赐下的马车和行装,还有五百骑禁卫军的护送,当真是兄弟情深啊!” 车队缓缓上路,在灞河春暖水涨的哗啦声响里,碾过宽阔的桥面,转向了笔直平坦的官道。 长安城外,踏青的达官贵人们,远远的望着这支规模庞大的车队,窃窃私语声不断。 大雍开国以来,第一位就藩的皇子离京,竟然没有一名官员相送! 这样诡异的画面在此后的大雍将近两百年的皇权转换里,不断的在朝廷中枢的官员们的脑海里闪现出来。 第766章 送行 五百护卫护着车驾,重新上路之后,速度骤然加快。 那架豪华马车上的年轻蜀王,脸色却是铁青一片。 偶尔隔着帘子,瞥向外面的眼神里,丝毫不掩饰的明显的愠怒,让身边的王妃看的心疼不已。 一连数日,车队马不停蹄,身后的长安越来月远! 这一日午后不久,车队正休整间,突然一阵阵的喧闹和怒喝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负责护送蜀王的是五百禁卫,由于是在境内出行,为了便于赶路,清一色装备的轻刀快马,不仅没有重甲在身,连马战用的长枪都没有携带。 领军的将领此时正一脸震惊加不可思议的望着数骑脸上裹着黑巾,悄无声息穿过了数道前哨探马,又直直的闯过了外围,在自己发觉之后已经冲到了面前的骑士。 口中瞬间吼出:“敌袭!”两个字后,铿锵一声,拔出了随身的腰刀。连战马也没有来得及牵,就迈开双腿迎了上去。 身边的军卒们的反应显然更慢了一拍。待到数十柄马刀出鞘之后,数骑黑巾覆面的骑士们已经凭着高超的骑术,灵巧的绕过了那名想要拼命的将领直奔豪华马车而去。 那位想要拼命都慢了半拍的将领睚眦欲裂。双腿发疯般的转身冲向那架坐有两位贵人的豪华马车。 刚出长安不过数日,谁也没有想到,在大雍王都的外围,竟然有人敢如此冲击一位王爷的车驾!但是事实已经发生在了距离长安不过数日路程的官道之上。 举刀狂奔的将领此时大脑里一片空白,唯一的目标就是追上这伙狗胆包天的恶贼,然后一刀一刀将他们的脑袋砍落马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心中的惊怒,才能洗刷身为大雍禁卫,却让刺客如此肆意妄为而带来的耻辱! “呆在车里!”蜀王听到沉重的马蹄声的时候,并没有惊慌恐惧。右手稳稳的拍了拍脸色已经煞白了的王妃肩膀之后,人已经一掀软帘跳下了马车。 隔着车前贴身护卫的数十名王府亲兵,冷眼看着丝毫不见减速迹象的来骑。 来骑不过五骑,冲在最前面的一骑,也是黑巾覆面,脑后飘飞的灰白须发和一身灰袍分外的惹眼。 来势汹汹的直直的冲到了蜀王马车牵放十余步处,才猛然勒马。 矫健的战马一阵阵的嘶鸣声,震的车内的王妃脸色更加的苍白。 十数名王府亲卫瞬间拔刀前冲,雪亮的刀光里,可见这些亲兵无一不是军伍里打滚惯了悍卒。 但是数十柄马刀在手的扞卒,面对最前方的那名须发皆白的灰袍老人时,全然没有一合之力。 面对一个照面便被全部震晕了王府亲兵,蜀王并没有意外。只是眼神深处似乎有了一抹了然的神色。 而右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擎刀在手,大雍军中制式的马刀,狭长锋锐,刀柄上泛着冷光。 面对丝毫不见慌乱的年轻蜀王,灰袍老人身后,被隐隐簇拥在最中间的那名骑士黑巾覆盖下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满意的微笑。 来骑经过这一停顿之后,那名已经陷入狂暴状态的将领终于冲到了来敌的身后。 “不可伤人!”一声刻意改变了声线的吩咐过后,便不顾身后追上来的两三百军卒,自己和那位灰袍老人已经驱马跨过了最后了距离,几乎和年轻的蜀王面对面了。 最后方的两骑闻言翻然回身,两骑手上,赫然各自提着一杆枪头裹着葛布的长枪。 猛一抖枪杆,葛布的枪套应声而落。露出两杆狰狞的饱饮过鲜血的枪头来。 面对已经追至近前的禁卫军将领,两杆长枪左右出击,配合的无比娴熟。如两条灵动蛟龙般的长枪封住了胯下无马,只能步战的将领的周遭。 不过两招之后,一杆长枪便敲在了来将的头盔之上。 “速去周至驿搬取救兵。”禁卫军将领在倒下之前,用尽残存的气力,一声喊罢,便失去了知觉。身后跟上来的两三百军卒,一面迅速的将马车周围围了个密不透风。 一名都指挥扬手就打出了一支求救的焰火。 刺眼的红色焰火,冲天而起。惊的宽阔的官道一片寂静。 眼见蜀王被两骑靠近到了身前,军卒们反倒是不敢继续上前了。 “何人欲见本王?”蜀王手中刀横在身前。一身气机勃发丝毫不怯的盯着灰袍老人的眼睛半响后,冷冽的开口喝道。 灰袍老人一言不发,控马缓缓后退,让出了身后一骑。 “走!”一道带些沙哑的声音过后,被簇拥在五骑中间的骑士,一挥手之后,猛拨马缰,胯下战马灵巧的侧着这架豪华的马车顺间加速而去。 身后四骑反应也是极快。全然不顾蜀王脸上的阴晴不定,纷纷驱马侧身而过。 “蜀王手中马刀虽好,可惜不曾饮血,终是有些美中不足。此刀便赠于蜀王。”就在五骑越过车架不过数步之后,那名气势沉稳的骑士,扬手将未曾出鞘的腰刀向着身后抛了过来。 腰刀划过数步的距离,长了眼睛般的飞到了蜀王的身前。 刚刚围拢的军卒们根本拦不住着五骑胯下有神骏坐骑的来敌。眼睁睁的看着一冲而过的敌人旋风般的冲出了重围。 冲过约十里后,五骑缓缓减速。 “蜀王虽未出手,但是一身气机显然已经蓄势待发,老将军为何还肯让朕直面蜀王啊?”五骑中间,放缓了马速后,端坐马背上的骑士,突兀的开口向身边距离最近的灰衣老人问道。 “蜀王气机虽盛,但是没有杀气。想必是已经认出了陛下。”灰衣老人淡淡回道。 ...... 两名都指挥吆喝着正准备追击的时候,蜀王突然长声喝道:“继续赶路!” 喝罢,双手提刀,转身进了马车。 盘膝坐下之后,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王妃,左手缓缓举起刚刚接在手中的腰刀,右手慢慢的抚摸上了刀柄的顶端。 掌心清晰的感受到了两个阳刻的古朴篆字后,心中一阵阵的热流涌出。 第767章 回朝 温柔的春风里,几乎是从废墟中重新屹立起来的长安城的西门前,十余匹雄健的骏马由远及近,奔着城门而来。 马蹄重重的踏在地上,隆隆沉闷,像是沉重的鼓点声。 距离接近到了数百步时,依旧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 守在城头上,虽站姿笔挺,但是神情间若有若无的都有些懒散意味的守城军卒们,被这不过十余匹战马和五名骑士高速逼近的动静猛然惊动。不禁齐齐变色。 变的异常警觉的军卒们毫不犹豫的端起了弩机。眼睛紧紧盯住城下的来骑。大有来骑一旦接近到射程之内,若还不减速的话,就要扣动机括,将这些敢在长安城下造次的人马射成刺猬。 在城下值守的军卒们也早早的将手中骑枪,临时作步战长枪用,迅速的结了个小小的排阵。将来不及,也没有必要关闭的城门守在了身后。 但是来骑似乎不愿意在城下耽误功夫,之见原本奔在最后的两骑马背上的两名白袍少年猛然加速,胯下两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一声长嘶之后,越众前出。 速度竟然是几个呼吸之间再次提高了足足三成。 “嘶......”好神俊的良驹! 原来先前的速度竟然还不是这十几匹战马冲刺的最快速度。城上城下的守城禁卫军军卒们具是军中晓勇之辈,尽管禁卫军中的战马也都是上好的良驹,但是见识到了眼前的这十余匹骏马的速度和爆发力之后,还发出了一连声的赞叹声。 “城下军卒听令,速速让开城门!”在守门军卒们的一片赞叹声里,两匹白马背上的两名少年,齐齐自腰间摸出一块腰牌,右手微微发力,便将之远远的抛向了城门外枪阵中的两名身着将校盔甲的都指挥手中。 同时口中的呼喝声在两名都指挥本能反应之下,伸手接住了连块腰牌之后,才堪堪传进了城上城下的军卒们的耳朵里。 两人先是微微一惊,对视的眼光里看到的是同样的惊讶。 腰牌比声音先到,那就意味着单是这随手一掷就能让腰牌的速度快过了声速!那这两名少年的一声武艺修为只怕远远要在自己等人之上了。 两名都指挥使惊讶过后,在低头细看腰牌,只见一只瞪着冷冽眼睛的鹰头图案,在腰牌的背面栩栩如生。 脑袋里及快速的一转之后,当即两人就齐齐挥手。一人示意城上撤去弩箭刀枪,一人示意身后的军卒们干脆利落的将身后的城门让了出来。 城外的十余匹战马在两骑白马白袍的引导下,轰隆声里跨过了城门洞。直奔城内的皇城而去。 这十匹战马,五名骑士正是马不停蹄,自河西走廊之上匆匆而回的大雍天子以及灰袍的鹰首以及两名初出茅庐的小将董泉和孙晏安,以及大雍禁卫军统领罗天睿了。 ...... 于此同时,皇城之内,太后的寝殿内,气氛一片凝重。 自皇后,太子,公主等宫中数位皇族血脉,几乎全部神情各异的守在殿内殿外。 寝殿内的奢华凤床上,躺着一位神情萎靡到了极点的老人。 “王太医,太后的身体到底如何了?”魏凌烟凤眉紧蹙,望着跪在身前的太医,上前两步,弯腰在太医的耳边焦急的低声问道。 如今天子不在,太后却是突然病重。一夜之间,就几乎失去了全部的生命的神彩。 这一变故饶是让这位当年北凉铁骑几乎冲到了自己大婚典礼上也没有变过脸色的皇后也不禁有些愕然。心中的焦急也就可想而知了。 “回...回...皇后,太后昨日精神还尚好。这一夜之间脉象就虚弱至此,老臣无能,一时间也切不出一夜病重的缘由。老臣行医数十年,如此病例实在是闻所未闻。”王太医一身红色官服罩下的身躯微微颤抖的回道。 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已经擦拭不干了。 “太后紧紧只是脉象虚弱?昨夜和今日的饮食可有异样?”魏凌烟双目紧紧盯着身前这位跪服在地的太医院院判,再次低沉的追问道。 “啊!回皇后,以老臣切出的脉象来看,确实只是脉象极度虚弱。并无其他症状。”王太医耳中听的到皇后话里似乎意有所指,心中不禁更是惊颤不已,略微稳了稳心神,方才颤巍巍的回道。 “辛苦爱卿了。送王太医先去侧殿稍事休息。”魏凌烟蹙着双眉,吩咐之后,随即起身往殿内太后的凤床上走去。 太医院里几位医术精湛的太医虽是分开诊脉,但是切出的脉象倒是一致。如此看来,太后只怕是已经油尽灯枯,依靠岐黄之术,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可是天子...... “母后也不必太过忧心,生老病死,不可脱也,我等虽贵未皇族,可也是无法置身轮回之外的。相信父皇也不会怪罪。”跪在太后床边的太子见魏凌烟上前,连忙起身让出位置,一边扶着皇后的手臂,一边低声的在皇后耳边安慰道。 “可是我的崇儿回来了!”太子与皇后正低声说话间,凤床之上已经半日没有声息的太后突然低声的呻吟出声,语气虽轻但是却十分清晰的问道。 “哎!北凉的蛮子又追上来了,快起鸾驾,送崇儿先走,快,快呀!”太后迷糊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惊的床前的皇后和太子一脸的惊诧。 “母后,皇儿回来了。”就在皇后和太子惊诧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的自大殿的门外传了过来,紧接着一身风尘仆仆的赵崇大步跨进了太后的寝宫之中。 在殿内殿外的女官,公主,太医们一迭声的跪拜声里,皇后连忙起身,再次将位置让了出来,赵崇扑到床前,双手抚摸上太后干枯的手臂。 如今耳聪目明异与常人的赵崇,在殿门之外就听到了太后弥留之时,犹自让自己先走的惊恐呓语,早已经听的哽咽,不能自已。 这是经受了多少的惊恐与绝望,在弥留之际,意识尤被那些在十余年的南狩之路上的惊险瞬间所笼罩。 第768章 马蹄北去 “崇儿!真的是崇儿吗?”太后呓语之后,脸上突然恢复了一丝红润,连带着意识也清醒了许多。 睁开有些空洞的眼睛,盯着跪伏在床边的赵崇,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但是最终只勉强的根本看不出半点的笑意来。 “母后,是儿臣回来了。”赵崇一面应着,一面又回头向着皇后道:“快传王太医,将太医院里的那支千年老参也一并取来。” “崇儿。老参不可用在我等妇人身上。”太后自床榻上伸出一支干枯的手掌,想要抚摸这张近在眼前的脸颊。抬手到一半,却再也无力支撑抬手所需的力量了。 赵崇连忙将脸凑近,感受着太后干枯手掌上传来的些许摩挲的温度。那些在南狩路上的仓皇和窘迫,齐齐涌上心头。 皇后太子以及殿中众人,全都静气凝神,不敢出丝毫杂音。 “也不必麻烦外人了,本宫自知命数已尽。”太后的脸上出现的潮红渐渐的开始变弱。声音却是非常清晰,一字一字的缓慢自空中吐出。赵崇哪里不知是人耗尽元气之前的回光返照。 一时心中悲伤和哀痛到无以言表,只能哽咽相望,而无能为力。 “崇儿,你可愿意分出一丝修习无量义而产生的内力,替本宫护住心脉?”望着近在咫尺的儿子,太后眼睛里的神采渐渐消散。但是口中的一句话,却让赵崇如闻仙乐。 “儿臣当然愿意,别说一丝,就是千丝万丝,也无有不愿。”赵崇虽不知太后何意,但是听到护住心脉,第一反应就是母后尚有救,当下也不顾深究太后言语间的深意,手中的动作反应却是毫不犹豫。 一丝内力,当即缓慢稳稳的渡进了太后的体内。 “本宫也是十年前听闻皇家供奉所言,得知我大雍历代皇帝所修无量义而产生的内力,有护人心脉的奇效。 只是对于施为之人的功力要求颇高。修为越是高深,越能护人周详。功力最深厚者,可让伤者如常人一般,延寿数年。只是功力若是不到......” 太后的体内在接收到那一丝内力之后,脸上缓慢退却的血色顿时定格住了。只是声音低沉的只能让近在眼前的赵崇一人听的清楚。 说话的语速也显的平缓了几分。 赵崇见自己的一丝内力刚刚入体,效果果然奇好,心中大定。正凝神准备听太后的下文,却久久不闻太后再发出声来。 不禁有些意外,仔细再看凤床之上的太后时,顿时悲愤交加。 “太医,太医!”赵崇急切的喊道。 刚刚进到殿内的太医院院判慌忙应声上前,仔细观察之后,又再次凝神切脉。半响后才脸色煞白的出声道:“陛下,太后脉象尚存,但是元气似乎已经耗尽。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有话快说。”赵崇不耐的低声喝道。 “是,陛下。太后元气已无,只有一股气息在强行护着心脉,恐怕是只能昏睡到耗尽最后一丝血肉之后,才会薨了。”王太医努力的组织了一句自以为婉转的措辞,却让赵崇听的呆住了。 耗尽最后一丝血肉?岂不是比直接断气要残酷无数倍!难道是自己在输出内力时出了差错!想到此处,心中咯噔一沉,浑身竟然有些颤抖起来。 “有气息护住心脉?陛下可是用过内力欲护住母后的心脉?”皇后原本就在赵崇身后不远,太医的回话,停在耳中,心中顿时明了。当即上前双手保住赵崇的手臂,低声问道。 赵崇低头转身,目光意外的望向了自己的皇后。 “陛下,母后也是最近几日在和臣妾的闲聊之中告知过,皇家的功法有护人心脉的奇效。只是对施法者功力要求极高。若是功力不够,一丝内力纵然是能护住心脉,但是伤者也会如活死人般的陷入昏睡。 因无法补充元气,所以只能消耗经血骨肉以为支撑......”魏凌烟低声回道。却如炸雷般的响在了赵崇的耳边。 “既如此,母后为何要朕如此?”赵崇呆呆的喃喃自语道。脸上的痛苦和不解之色浓郁如水。 “陛下,太后此举,全是为大雍边患计。河套以及西域两线如今厮杀正烈。太后非是贪生,恐怕是怕一旦自己有不测,国丧期间,静止边军擅起烽烟,从而使得万千将士用性命和血肉换来的有利局势,因自己而一朝沦丧。” “噗嗤”赵崇闻言,眼皮急剧跳动,而后眼前一黑,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后,失去了意识,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制的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陛下!” “父皇!” 大殿内顿时一片的惊呼之声。太子眼疾手快的一步跨上前去,协助皇后一起扶住了赵崇。 三日后,皇城一切如旧。 长安城外,一支五千骑的骑兵整齐列阵。马背上马刀在鞘,弩机箭囊,辅马的背上挂着的骑枪,骑盾,肉干水囊等物。 一片肃杀的气势直冲云霄。 骑兵们静静的等待着。只有躁动的战马不时的抬起前蹄刨着地面的沙土。 骑兵们的最前方,一名壮硕的大将,不时的举手搭在眼前,望着安静的长安城的方向。 日上三杆,有三骑缓缓通过朱雀大街。 通体雪白的骏马马背上,端坐着一名少年,得胜勾上挂着的赫然是那杆名为断魂的长枪。少年骑士的身旁是一名灰袍老人。浑身气势全无,犹如寻常老翁一般。 三骑出了城门之后,为首的骑士打马疾奔,直入官道而去。 身后一老一少两骑也驱马加速紧紧跟上。 不过一刻钟之后,那名在阵前抬手焦急等待的将军翻身下马,直直的迎向近在百步之外的三骑面前。对着为首一骑,翻身拜倒:“末将罗天睿,奉命集结五千禁卫,在此听命。” “启程!”来人勒马停顿,望着拜在马前的将军,淡淡的吩咐道。 跪拜在地的罗天睿起身,翻身上马,右臂举手一挥,顿时五千骑兵滚滚而动,沿着宽阔平整的官道,一路向北。 ...... 第769章 归去 长安城内,刚刚坐稳了首辅位置的那位当年琼州第一科的探花郎姚元兴眉头紧锁。 原因却不是因为户部几乎每日都要絮叨粮秣筹备与运送的困难,也不是兵部难免抱怨的连连用兵,使得长安城的城防似乎都有些捉襟见肘。 而是朝堂之上的那些甚嚣尘上的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 今年开春之后,由于河北各地几乎一夜之间都拿到了风靡大雍朝野军民间的冬阳酒的配方,顿时以为奇货,各地便开始了无节制的酿造,消耗了大量的粮食。 原本雍凉双方虽然隔着黄河,但是在对峙不甚紧张的时候,双方的商贾来往极为频繁。其中最大综的货物就是南方的粮食丝绸等物北贩卖至北方,换取毛皮牛羊甚至是马匹等物。 有了南边的粮食补充,所以河北粮食的异常消耗,一时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等到大雍水军骤然封锁了渡口和河道,不过两月之间,河北的粮价便飞涨了两倍。而且是有价无粮。及至当前,河北甚至出现了饥荒。在北凉治下,大量身处底层的汉人自然是最先亲身感受到饥饿滋味的。 面对河北的饥荒,加上北凉使者那亲,在黄河北岸北截杀之事,使得大河两岸的军事对峙骤然上升到了开战的边缘。 但是大雍朝中,一群言官们已经群情激愤的开始指责新任首辅的独断专行。 正是内阁力主封锁了黄河,而水军执行的又是兵部经过内阁授意的南边粮食一粒不准过江的军令,使得遭遇天灾以及人祸的黄河北岸一时间饥荒形势更加重了三分。 一时之间,冷酷无情,不顾同袍死活的帽子便迎头扣在了那位姚首辅的头上。 再加上此次蜀王就藩,也是内阁提出的动议。虽经过朝会的争辩,但是内阁的强势加上太子皇后态度的暧昧,定局就很不能得言官们的心意了。 一系列不尊祖制,察言观色,只知看皇后太子眼色,身无几两骨头的大帽子又扣了上来。 如此纷乱的事务怎么能不让这位新首辅眉头紧锁。 其实对于蜀王就藩之事,那里是外界想象得那般!不过是内阁忧心蜀中日渐富庶,但是朝廷却没有得力之人参与镇守。虽然资历颇老的严成化日渐低调行事,但是姚元兴总是不敢轻易放心。 毕竟严家如今在蜀中的声望地位已然到了让蜀中的州县官员都不敢轻易开罪的地步了。 如今北面战事胶着,西北的将士们也几乎陷在苦战的境地中,若是蜀中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则荆襄一带也就难以稳定了。 一旦如此,长安和关中陇右无疑就成了一块飞地!成了无根的浮萍! 所以内阁才会出此下策,力主蜀王南下蜀中。 至于太子的态度,对于内阁来说,一日为太子,则一日只能监国,不能主政!只不过是巧合之下,才连带着让外人看起来,像是内阁在抱太子和皇后的大腿而已。 不过好在陛下此次还朝之后,对此两件大事都持不置可否的态度。等于是默认了此事,倒是让姚大首辅心里好受了些。 至于后宫之中,云妃大闹太子生辰之事,在蜀王派出亲随返回城中将蜀王得了御赐腰刀一事禀告了云妃之之后,云妃也就没有了反对的声息。至于禁足,处罚之事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 赵崇出城汇合了五千铁骑得同时,渭河之滨的青馆内那位手持梨花枪的少年,却是留了下来。 “怎么舍得回来陪着我这个老太太了?可是那战阵之上的厮杀,已经显不出我董家千里驹的本事吗?” 自从此次董泉带回了已经击杀了那亲老贼,并祭拜了父亲伯父之后,董韵心中将近二十年没有能放下的关于复仇的心结,终于得以释怀。 青馆内,风韵犹存的董韵眉眼浅笑的看着陪坐在眼前的侄儿,心情十分的不错。 “姑姑说那里的话,侄儿此次出行,虽时日颇短。但是家仇已经得报,而且还结识了一位义弟。也算不枉此行了。现在就只想在家中多陪陪姑姑了。” 董泉双手扶着太师椅的扶手,似乎颇为惬意,神情也十分放松的回道。 “哦!能让泉儿你俯身结拜之人,定然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少年英雄吧?你那位义弟是何方人士?有机会不妨请来馆中,让姑姑也见识见识大雍的年轻才俊。” 董韵笑着顺着董泉的话往下说道。眉眼间的笑意更浓。 “可惜,近期是没有机会了。我那位义弟也是长安人士,姓孙名晏安,一身武艺绝对不在我之下。手中最善使的乃是一杆家传的断魂枪。”董泉苦笑了一声。似乎也是有些遗憾。 “哦!为何?难道你这位义弟又随罗将军出征河套了?”董韵继续问道。见侄儿没有出声,似乎是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接着问道:“泉儿你为何没有随你义弟一起出征?” “侄儿不想再替大雍征战,想来也该是去琼州为爹爹守几年坟,尽尽人子之孝了。侄儿回来之前就已经向将军请辞,甲胄腰刀等军中的配置也已经全部交还。” 董泉的声音突兀的低沉了起来。语气变化之快,让董韵有些惊厄。但是随即就明白了侄儿的心思。想来在军中数月,只怕是将当年堂兄战死的经过已经听在了心中。 于是正色道:“泉儿,你有此心意,姑姑没有意见。当年也是迫于生计,才居家迁出琼州。独独丢下了哥哥一人埋骨孤岛,此间关山万里,每每忌日也只能是谴人数年一祭而已。 近几年,我们也算安定了下来,去年重修的新坟,也确实需要你这位嫡系血亲去守数月。算是圆了当年你年幼无能为力的缺憾。 既然前去守墓,有些事情,就务必要按姑姑的话去做。” “姑姑养育大恩,侄儿心中万不敢忘。还请姑姑教诲。”董泉闻言,起身鞠躬行了一个大礼之后,正色道。 “第一,只可守坟,万万不可自作迁坟的主张。第二,可结庐而居,若是遇上有前来祭拜之人,不可阻止,更不可与之见面。第三,不可带你那杆梨花枪。” 第770章 老马送袍泽 五千禁卫军,出长安后不过数日,便顺利按计划抵达了环州。 几乎是于此同时,一支从陇右出发的马队,也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跋涉之后,顺利抵达了环州郊外。 这支马队里,裹在中间马背上空着的,清一色的全是出自陇右的军马。只有前后左右,零星散布着百余匹毫不起眼的老马。马背上端坐着的是此次送马的马夫们。 马队前后的马背上各插有两杆三角小旗。队伍前头的旗上绣着个“宋”字,压队的末尾小旗上绣的是一个“戴”字。 马队领队的有两人,原本是一人在前开路,一人在后压队。 如今眼见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才短暂的凑在一起,准备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两名领队都是一身胡人打扮的中年汉子。步履之间,挺腰踏步,虽腰间不见兵刃,但依稀可见军伍中厮混后留下的剽悍印记。 “自从老爷返乡之后,这春天里送货,我老赵可还是头一遭。也不知道那些个官府的老爷们都在想些什么。 这数千匹的好马,经过这千里迢迢的路途,也不知道踩坏了多少庄稼。这一路走过来,咱们招的白眼和背后冲我们吐的口水,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其中一名头脸黑得有些夸张的汉子低声的嘀咕着。似乎是不满这一次的临时押送,真的就毁掉了他的一世英名似的。 “你个黑碳头,有什么好嘀咕的。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若不是东家怜悯,就你这只能一只手使劲的残废,早他妈烂在黄土里了。 如今不过是让你临时跑了趟长途,一路上像个娘们一样嘀嘀咕咕个不休,真他娘的晦气。” 另一名原本负责开路的皮裘汉子斜眼看了一眼碎碎念个不停的搭档,咧嘴笑骂道。 刚刚骂完,也不等搭档辩解啥的,又自顾自的感叹道:“好多年不曾骑在马背上挥刀了。也不知道北边如今打的怎么样了。再这么年年厮杀下去,唉......。” “北凉蛮子一直都在,不继续厮杀,难道会自己死绝吗,这有什么好哀叹的? 要是有一天,陛下还需要我等上阵,你说两位家主能不愿意?反正只要一声令下,虽然左手是废了,但老子还能单手在马背上砍几颗北凉蛮子的头颅。” 黑年的汉子不再嘀咕官府之后,说起砍杀北凉蛮子的脑袋,顿时有些热血上头的意思。 ...... 环州城头,先期抵达的罗天睿,正陪着赵崇等站在城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麾下们有序入城。 此次行军,原本就是计划在环州作最后一次补充。换了主马,干粮之后,就准备直接西进,准备在大河附近,搜索汇合已经和阿拉格亲自坐镇指挥的河套胡骑鏖战了数月之久的陶修大军。 “陇右的军马送到那里了?”赵崇俯视城下,见麾下已经大半入城,自是有些放松了下来。 其实一路行来,有罗天睿这位禁卫军的大统领在,军中需要这位天子亲自操持的事情,已经是极少了。 如今忧心的不过是这场时机并不算好,但自己不得不主动出击的战事,还有多久能结束而已。 作为一名在臣下们看来颇知兵事的天子,如何不知对于以农耕为主的大雍来说,春天出征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无数的民夫,要抛家弃田;意味着无数的战马车架要碾过大雍北面的已经种上庄稼了的土地;意味着无数的粮草辎重要消耗在这个本是充满希望的季节里。 但是自己从不后悔,这持续的战事,对于大雍来说,或许是一种灾难,但是对于人口更少的河套来说,灾难的程度绝不会比大雍来的轻。 因为在大雍的腹地,还有无数的健妇可以把锄犁,有更肥沃的土地可以生长庄稼。甚至还有蜀中,有荆湖,有江东,可以源源不断的运送钱粮入关中,入长安。 而河套,不可能还有多余的人口给牲畜接生,育肥了! 胡人最愿意的作战季节,当然还是秋高马肥之时! “回陛下,军马已经到城外三十里处。就等着我军前去接收了。”罗天睿站在赵冲身后,拱手回道。 回话无意之中打断了了赵崇和目光一起飘远了的思绪。将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皇帝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好!这么多年,难为他们两家了。”赵崇眼神微闪,难得在麾下面前感叹了一声后,又继续吩咐道:“大军停留一夜。你速速前去接收军马。 明日五更出城。此战我军别无选择,只能寻其主力,速战速决。” “末将领命。”罗天睿躬身领命后,跨步下了城楼。 留下赵崇以及身后左右两边,一道灰衣,一道白衣的两位年纪悬殊的身影,立在城楼之上,久久未动。 五千禁卫,接收了五千匹雄健的战马之后,胯下的坐骑由一人双马,变成了一人三马。 再次启程的时候,速度自然又快了一分。 一万多匹战马轰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出发的时候,城外三十里处,一支百余骑的小队远远的望着风烟滚滚的大道。 这百余人胯下的坐骑清一色的全是老迈不堪的军马。 老马浑身毛色斑秃,似乎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冲锋的力气。只能作寻常代步只用了。 最前方的两人,端坐在老马的马背之上喃喃不言。 其中一名脸如黑炭的中年汉子,右手高举着马鞭,双腿夹着马腹,缓缓驱马转身。 清晨的朝阳,将这些骑老马的骑士们照出一道道斜斜的影子,在晨风中拉的极长,极瘦! 风沙吹进眼眶,刺激的黑脸汉子满脸潮湿。 “老赵,走吧,等到秋天,我们还会再来的。”同行的另一名领队,心思复杂的劝道。左手拉起缰绳,右手有些无力的握着马鞭,轻轻敲在老马的屁股上。动作轻柔,怜爱的如同对待自己年老色衰了的妻子。 “走!”那黑脸的赵姓汉子,眼光撇过搭档有些无力的右手,终于扬手挥了一个鞭花,张开一只破嗓子,迎风嘶吼出一句简短至极的字来。 第771章 三军汇合 永平二十年的夏天,来的很快。 大雍天子亲率五千骑禁卫军出环州,沿河谷一路北上抵达韦州的时候,河套地域的正午阳光已经开始灼的人睁不开眼睛了。 前方的军情一日三至。战事进展虽然不是很顺,但战局也不算坏。 前方陶修,邵波,顾涛三路骑兵间隔极近,一路稳步推进。在紧随身后的两万玄武军的配合下,已经将对面那位北凉王爷在西边的主力骑兵济出了兴庆府的外围。 加上河套中间的荒漠,无法让大军永久驻扎,也就是说,河套一地,北凉的那位王爷如今掌控在手的不过就是一个塞上之地了。其余东西两侧,已经隐隐有放弃收缩的迹象了。 但是对手虽然一路退却,军力似乎并未受损严重,号称有十余万骑兵,其中可以机动的兵力依旧有随时反扑的能力。 “陶修,邵波,顾涛三位将军的主力现在何处?距离我军还有多远?”行军的间隙,赵崇停在路边稍歇。一面打量着脚下土地的变化,一面吩咐亲卫们将随军携带的舆图铺在了马背上。 身后陪同的罗天睿上前一步,伸出粗壮的手指,在舆图的北边,用力的点了几个地方,然后又画了个小小的圆圈道:“陛下请看,陶修,邵波,顾涛三位将军的骑兵最近两日并无大的动作。 接到我军已经靠近的消息之后,就分别在灵州,顺州周围,北到长城,西到大河的地带巡视休整。距离我军不过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好,传令三军,明日准备与三位将军汇合。”赵崇看着麾下的手指在舆图上来回滑动,心中对于双方兵力的分布以及战局的动态早已经成竹在胸。 一声令下之后,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的又问道:“南宫将军的玄武军主力还在盐州吗,有没有特别的消息传来?” “回陛下,南宫将军处,近两日没有特别军情传来。 陛下可是忧心东边的扎那会西进吗?”罗天睿盯着舆图东部的那道用重笔粗粗画下的河道,一边回答一边疑问道。 赵崇没有出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陛下,中路有朱雀卫数万骑兵在,如今和北凉也是隔河相望。而且我军的水军战船已经在黄河之上巡视,想来扎那是没有精力再顾及西边的这位王爷的了。 况且,以大都王庭的风格,我们面前的这位北凉王爷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怕是轻易不会给与驰援的。 依末将看来,大都现在最想发力的地方,应当是在江淮一带。” 罗天睿顺着舆图一路向东,目光最终定在了两淮一带。 那里大雍驻扎的兵力相对最少。成建制的只有一支重甲骑兵白虎卫。其余多是玄武军的步卒,由白虎卫的统领,当今的国舅爷魏剑秋担任名义上的主将,统一指挥。 后来虽有董泽将军前去统兵,然兵力上并无实质性的增强。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此战若短时间内不能击溃河套骑兵,粮草耗尽之前,将不得不退。一旦后退我军前期所付出的代价将全部付诸东流。因为河套一退,则河西走廊将面临两面夹击。 甚至我大雍如今唯一能大规模产马的陇右一地,都将不得安宁。”赵崇的眼睛在舆图上来回扫视,心中的忧虑也越来越显的浓重起来。 “如今我们和对手在兵力上,几乎相当。几位将军能在对方口中夺下兴庆府,已然是难得了。若是想要一举击败对方,实在有些难度。 我军远来,将近十万大军每天需要消耗的粮草数量极大。而我们的对手是本地作战,加上北凉骑兵的军粮一向有就地补充的习惯。 所以末将判断,对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会以避战为主。会一直拖到我军粮尽之时,才会扑上来死死咬住我军!” 罗天睿听着赵崇不断的感叹忧虑,憋了半响,终于没有忍住的,将自己心中对于战局的看法粗声粗气的说了出来。 “罗将军之意是说,北凉退出兴庆府乃是主动退却?目的乃是想要拖住我军,在此徒耗粮草?”赵崇点了点头后,问道。虽然心中也是如此想法,但是由麾下说出来,还是感觉到一丝失落。 “报......”正当赵崇罗天睿两人对着舆图仔细查看的时候,一名负责外围探查的探马营都指挥匆匆驱马而来。 “探马来报,陶修,邵波,顾涛三位将军携一千亲卫,前来迎接圣驾,已经到了三十里外。”都指挥在罗天睿的示意下,翻身下马,上前大声汇报到。 “哦!来的正好。速速请来。”赵崇先是一愣,因为自己并无特意传令要求前方的将军们前来迎接自己。毕竟战事正紧,自己身边随行的就有五千骑兵,而且还有那位灰衣老人贴身护卫。只要不是正面撞上了北凉数万骑兵,安全上是不需要担心的。 但随即也就释然了。 对于将军们来说,天子亲征。并且已经抵达身后不到一日的距离了,纵是没有军令,也该是前来拜见以示尊重。 所以略微反应之后便是大笑着吩咐三人前来了。 那都指挥翻身上马,前去传令,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千骑轰鸣的马蹄声就远远的传了过来。紧接着三位甲胄在身的将军便大步上前。 “三位将军劳苦功高,此时又是领军在外,就不必拘礼了。且快来替朕想想,如何才能快速的砍了对面的那位王爷。”赵崇剑三人上前,准备行礼,微笑着伸手虚扶,口中呵呵笑道。 一句话便将君臣相见时,将军们的忐忑之意消除于无形了。 陶修,邵波,顾涛三人的亲卫远远的散在了禁卫军的警戒线之外。 面对天子的笑容,心中顿时放松了下来。由于甲胄在身,也就抱拳行了军中礼仪。然后便围拢在了那块铺在马背上的舆图之前。 五人在舆图前,仔细商讨了将近一个时辰后,赵崇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同时眉头相比之前,略微舒展了一些。 第772章 备军北上 整天都没有吃上羊腿了因为军中的粮草供应情况要比心里预料的情况好的多。所以赵崇的脸上就有了更多的笑意。 四万骑兵的军粮,虽自北上以来,后方极少给与过补充,但是军中的供应还充足的很。这还要得益于那位老西军的创建人李文朗留下的“好习惯”。 这段时间以来,倒是苦了河套地域的小部落了。 凡是大军路上所遇,无论是毡房营帐还是牛羊马匹,甚至人口几乎全被洗劫一空!胡人一个不留,汉民也是强行驱逐南下。 只不过此时,那位为老西军留下这项光荣传统的将军,还在西域的那座新垒起了个新城雏形的峡谷间继续垒石头,还要时刻防备着那支彪悍异常的北凉两部联军的袭扰。 想罢这些,赵崇抬眼看看天色,再回头看向身边的几名将军时,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的命令道:“众将听令,明日起,罗天睿率五千禁卫军作为中军随朕坐镇兴庆府。 探马营集结兵力,务必使百里内,不见北凉探马有一骑踪影。 命陶修,邵波,顾涛,各帅所部骑兵向北逼近,一路除遇敌主力外,不得停留,直逼塞上。所过之处,所见胡人部落牛羊等一律烧毁。” “末将领命。”陶修,邵波,顾涛罗天睿四人躬身领命。 “传令玄武军,主力沿盐州至夏州,银州,顺长城驻扎。严密注意北方。一旦阿拉格部骑兵南下,务必堵住对手南下之路。必要时,可以后退,并依托后方布置到位了的州县备军。但不准放一骑凉卒入关中!若有违令,军法从事!” 赵崇最后一声军令之后,数只信鹰腾空而去。 此时亲率麾下将近四万玄武军人马的的南宫藏正在盐州以东百里外巡视。 身边带着的不过是五千骑亲卫而已。 “将军,我军北上,本是来攻取河套的。他们骑兵冲锋在前,也就罢了,我们虽是步军,进攻的速度可以慢一点,但是如今只是一味在此固守。 这岂不是要与军功无缘了?而且阿拉格如今龟缩在塞上一带,距离我军可是越来越远了。” 身材高大的南宫藏身边最近的一名亲卫,身材看上去有些清瘦。看着主将一路走,一路放眼北望的姿态,终于忍不住小声的抱怨道。 “瘦猴说的有道理啊,我军最近不仅不往北推进,将军反而在此地巡视起来,难道我军下一步还要在此地拉开防线不成?再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布防,能防着谁啊? 不说这附近的大小部落,早就跑的干干净净了。如今这百余里方圆内,几乎就是不见人烟的荒地。要不是有几座城池杵在这里,真他娘的浑身都有些寂寞了。” 瘦瘦的亲卫后面,是一名身材和南宫将军相差无几的壮硕汉子。肩旁上扛着的那面将旗,虽然没有举高,但也是十分的显眼。 扛旗亲卫口中骂骂咧咧的戏谑的接着瘦瘦亲卫的话,倒是引起了附近亲卫们的共鸣。 “你们都他娘的给本将闭嘴。大军如何作战,何时轮到你们在这里瞎咧咧了。再管不住你们各自舌头的话,小心本将割了来,给小影当点心。” 南宫藏一路上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北面的山峦和残破的隘口,城池等等可以驻兵,藏兵的地段。此时被身边的几名亲卫一阵嚷嚷,惹的有些心烦。 当即佯怒的骂道。 主将开骂,亲卫们顿时偃旗息鼓,都不敢出声了。 “你他娘的没事举着将军的将旗干毛啊。就是有胡人的小部落什么的,都给你他娘的吓跑了。老子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上新鲜的羊腿了。 瞧你个五大三粗的样,从哪里学来的穷酸味,还他娘的拽起文来了,还他娘的寂寞了,我看是你出门在外久了,家里的娘们寂寞了吧?” 南宫藏骂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在前面开路的一名亲卫都指挥,又转过身对着那位扛旗的壮硕汉子笑骂道。 都指挥骂完扛旗的亲卫麾下,偷偷用眼睛看了一眼没有给出反应的主将,又舔着脸笑嘻嘻的说道:“将军,听说陛下亲自北上了?” “你小子,知道的倒是挺多,是不是昨夜又在中军大帐外值守的时候偷听本将议事了?还听到本将军和几位都指挥使说什么了?” 南宫藏没好气的抬头夹了一眼这位舔着笑脸的麾下,随口问道。 “将军,凡是中军大帐议事,末将可都是亲自值守的,等闲人绝对靠近不了大帐百步的。嘿嘿,末将也没有听到别的消息,就是听将军你嘀咕了一声说是陛下回长安没有带上几日又再次北上了。 既然是陛下亲临,那将军为何还一路向东巡视而不是向骑兵方向靠拢,准备前去接驾啊?若是慢了,又让骑兵的将军们抢了先去。” 都指挥先是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后一句话里就严肃了许多。听的南宫藏也是叹了口气,不再出言。 是啊,天子北上,自己却不愿丢下战局特意前去,确实是一件有些遗憾的事情。 大雍天子亲征从来不需保密,所以麾下在军前询问,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大经小怪的。 但是心里对于战局推进的迟缓和取得的几次不疼不痒的小胜之后,骑兵将军们对阿拉格麾下骑兵态度的变化,还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但是自己从后方得到的消息,以及自己撒出去的探马带回来的,证实后的消息,无一不在支撑着自己得想法。那就是北凉在河套一地的军力已经没有先前想象中得那般强大了。 尽管表面上看,还有十余万骑,但是除去需要留在塞上保护最后生存之地的兵力,再分散出部分据守各地,以及和大雍三路骑兵,一路步卒对峙的兵力,剩下可以机动出击的兵力估计不过半数了。 而自己身后的关中长安,大雍朝廷可是没有一刻闲着。如今直接面对河套地带的州府备军已经部署到了绥德军,保安军,定边军,甚至是环州,会州。 第773章 玄武铁壁 尽管每州不过三千人马,看似不多,但是依靠城池,也足够能抵挡的住北凉数千甚至是上万骑兵的攻击了。 朝廷如此部署,几乎是让自己的后背可以依靠在各州备军的军刀护佑之下而再无后顾之忧了。 而且以朝廷部署备军的传统来看,这些靠近边境的州府备军,主力必定是抽调自整训已久的腹地州县。想来这些州府的备军中还有不少曾经的军中袍泽吧! “将军,前方有毡房!”一阵马蹄声过后,一名探马匆匆打马归来,隔着老远,就兴奋的喊道。因为这一路走来,胡人小部落可以说是望风而逃。 能遇见有毡房在的情况,实在少之又少。 “那还等什么,速速率百骑上前,若能抢下些牛羊,本将记你一功。”南宫藏挑眉一笑,马鞭一指刚刚还在嬉皮笑脸的那名亲卫都指挥,豪爽的吩咐道。 那都指挥闻言大喜,立即拱手领命,双腿猛夹胯下马的腹部,口中怪叫着招呼本部百余骑亲卫,呼啸而去。 ...... 夜色渐渐浓了起来。 夏日的温度在这戈壁上的黄昏里下降的极快。几乎是不见了太阳之后,空气中就立即有了些冷意。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冷意也越来越甚,直至寒意逼人起来。 行军携带的军帐几乎已经抵挡不住这无处不在的寒意了。 将士们身上的铁制甲胄外面,此时早已经是冰冷一片。 空旷到无边无际的旷野上,有一座密布杂树的小小的土坡,在土坡下面的背风处,十几座大大小小小的军帐有序的错落散布着。 外围十余顶小军帐隐隐的将中间的稍大军帐簇拥在中心,而且还稳稳的堵住了三个方向的来路。 留下的一个方向,自然是土坡的方向,土坡的顶端,在杂树丛中赫然也扎有一顶在暮色中毫不起眼的帐篷。 安宁的夜色里,五百亲卫中的大部分已经拥着刀枪入睡。 只有几名都指挥依旧陪在中军大帐边上的军帐里,不曾休息。 南宫藏独自端坐在自己的军帐中,在灯下仔细的察看着明日准备巡视的地域的舆图。 舆图十分简略,不过只有几处城池,几处山峦的轮廓,连稍小一些的溪流都没有标注。 自己略微一数,这数日行来,已经趟过了数条舆图上不曾标记的河流了。 更不用说还有无数座还有烽火台依旧在挺立的残破长城,在舆图上难觅踪迹。南宫藏的目光一路看过去,一路皱着眉头! 而几名都指挥在旁边的营帐中却是清闲的很,其中白日里奉命去袭击那座偶遇的胡人留下毡房的都指挥一脸晦气的在火盆边上吃着随军携带的干粮。 干粮就是风干透了的肉干,就着清水煮的久一点,也是一道味道不错的肉汤。但是煮的时间稍微差点火候,那就是难以下咽的囫囵肉了! “毡房里能没有好东西?你小子可别得了好处,偷偷的不上报将军,准备一个人吃独食啊!”旁边无所事事的同袍一脸戏谑的用调笑的口吻笑着调侃道。 引得边上几人同声哈哈大笑起来。 一想到白日里这小子出发时的嚣张得意和跋扈劲,以及旁晚时分归来时的一身颓丧气,就抑制不住的有快意从胸膛里蹦出来。 “一连嚼了三餐干粮,也不知道这牛肉干是怎么风干的,比他娘的石头还硬。 本想着兄弟你好歹带上了百骑出击,还能捞不回几头牛羊来,老子一整天都没有好好的吃口肉了,这半天什么也没干,就等这兄弟你的羊腿下锅了。 谁知道你小子是个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 “哈哈哈......” “下次再有这等好事,就让你们去一趟得了,他娘的,也不看看方圆百里内,还有见到咱们不跑的胡人吗?他娘的这帮胡人的马也太能跑了,老子冲过去的时候,明明还看到有人影晃动,可是冲到毡房边上,搜了十几遍,也没有搜到一条羊腿来。 死牛,死羊倒是有几头,你们这帮没心没肺的粗坯不嫌恶心,就烤着吃去。老子还是觉的这干粮耗,吃起来就是带劲。”那壮硕的都指挥面对同袍的嘲讽笑骂,也不客气的回骂道。 一面说,还一面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煮了半天也没有煮烂的肉干。 几人正在军帐里插科打诨的档口,突然一声毫无征兆的雄鹰的戾叫声惊空而来,顿时惊动了下方的整个旷野。 紧接着土坡杂树间刚刚宿下的鸟雀们瞬间热闹了起来,一阵扑腾的全部飞出了林子。 几名口中嚼着干粮的都指挥第一时间冲出了军帐。 “是将军的小影,我们刚刚离开不过两日,就有消息送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盐州驻地出了什么大事。”最先冲出军帐的那名壮硕的都指挥,用力将口中的半截中没有煮烂的肉干囫囵着咽了下去,然后才粗粗的出声道。 紧跟着出来的几名同袍,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脸色少有的严肃。 南宫藏自然早就听出了声音正是自己饲养的小影。 当即放下舆图,缓缓的度步出了营帐。抬头望了望半空,然后随手接过一块麾下递上来的肉干,静静的等了数十息后,黑暗的天空中才看的清,有一只庞然大物影影绰绰的凌空扑了下来。 带动的风吹起地面的浮灰一片。 待到接近地面两三丈时,那庞然大物又猛然振翅,庞大的身躯顿时将速度减了大半。然后才伸出一双如铁铸一般的利爪,稳稳的停在了南宫藏平伸出来的臂膀之上。 南宫藏伸手抚了抚鹰背,轻轻取下腿部绑缚的一节竹管,接着左手用力,捏破蜡封之后,取出一截薄薄的纸片来。 双眼一扫之后,带着小影转身入了军帐。 “陛下已到军中,命玄武军固守盐州至银州一带。各位回去抓紧休息,我们在龙州与大军汇合。”留下一句简单至极的吩咐之后,就关上了军帐的门帘。 “陛下果然如此打算。看来本将的一番准备,并没有白费。”南宫藏回到军帐之后,眼光再一次盯在了舆图之上。只是脸上的神情,渐渐放松了起来。 第774章 境遇 随着大雍天子的到来,以及兵部的一系列兵力调动,龟缩在河套塞上一地的阿拉格面对日渐逼近的对手,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原本保持对峙的战局,在大雍天子从西域脱身之后,就变的急转直下了。 虽然河套南部大片土地的放弃,没有让这位北凉唯一封王的诸侯心中有多少痛惜,但是如今自己回旋余地日渐变小的局势之下,才分外的感受到了那些当初看起来满是荒芜的土地的用处来。 自己麾下,如今虽然对外号称十数万铁骑,但是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除去必须留守塞上草原的三万最心腹最嫡系的骑兵之外,能够用在外围的骑兵不过五六万骑。而且这其中还有半数是归附在自己麾下的部族骑兵。 若是自己嫡系受损太过严重,只怕那三四万部族骑兵难保不会成为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对手三路骑兵一反常态的步步逼近,自己派出的小股袭扰骑兵虽然已经深入到了对手前锋骑兵的背后,可是对手似乎毫不在意的一概不加理会。 三路骑兵,如今已经进逼自己核心之地,塞上草原新设立的大帐不足四百里了。 单单从兵力上看,对手似乎有些太过于轻敌冒进了,但是将近四万骑兵,以及跟在骑兵身后的那南朝小皇帝的五千禁卫军以及一万步卒,总兵力也已经达到了五六万人马了。 看来南朝小皇帝是铁了心的要和自己赌一次命运之战了。 夏日的燥热让本就烦闷异常的阿拉格更显的焦躁不安起来。 漠北,自己和勇士们是回不去了,不说大都王庭里的那位大可汗同不同意,就是自己麾下的这些连连吃瘪后,依旧还是一幅骄兵悍将模样的麾下们,在见惯了河套和中原关中的富庶繁华之后,还能不能耐的住漠北的苦寒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大都王庭对于这场南朝和自己的争斗,数月以来都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态度,就连远在西域发生的那场护陵军的奔袭,也不过是想乘机断了自己伸进西域的手,一边打压河套,在自己得利的同时,还能向南朝施压而已。 真可谓是一举三得。 可惜的是,那河西走廊上神出鬼没了十年之久的那名南朝将军,用自己和万骑麾下的鲜血,让大都在玉门,阳关附近碰了个头破血流。 虽然自己的三万骑兵,也因此生生和自己断了呼应,但是能搭上一万护陵军,也算是够本了。 三方博弈,本就是错综复杂,自己处境堪忧,大都城未必就能好过的了。 不说丞相那亲在黄河边上身首异处,让大都王庭颜面尽失,单是扎那亲率的重兵,此时也被南朝的朱雀卫拖在黄河北岸,而不敢稍动,就够那位大可汗头疼的了。 至于更远的两淮一地,大都倒是想主动出击,可是兵力上,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草原上勇士的子孙,当真是越活越憋屈了。 想当年,自己年轻的时候,跟随前任大可汗,纵横西域中原,何曾遇见过像样的对手。 如今子孙不仅孱弱,更连气度胸襟也一起丢了个干净。 若是大都城但凡能有点气度,河套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况。有了强盛的河套,那么南朝又怎么可能将手伸到西域,又怎么可能有余力在两淮和黄河之间,和大都对峙! 唉,孱弱的汉人,也似乎一夜之间变的强势起来了。 如今更是狠辣的连他们自己所谓的同袍都能冷酷对待。 双方僵持到此时,若是阿拉格那里还不明白大战将至之前,那一夜之间传遍河北和河套的酿酒配方,以及被酒坊收购一空的粮食,本就是对手早就策划好的手段。 当真是好手段,一张配方,加上突然下令水军战船封锁黄河两岸的商贾往来,简简单单的一招,就让自己的河套和大都的河北,骤然起了粮荒。 而且南朝的朝廷,此次既然还能顶住那些酸腐文人的悲天悯人,强硬的执行粒米不得过河的军令。 等于是眼睁睁的看着留在河北河套的汉人,在被胡人夺走了最后一粒粮食之后,慢慢的等死。 这也让原本还心怀一丝侥幸,认为南朝不可能断绝自己同袍口粮的北凉上层,心中莫名的胜出一股寒气! 大都和自己的日子如今过的艰难,不过南朝的日子似乎过得也并不轻松。 先不说南朝为了发起这场大战,几乎耗费了数年积存下来得钱粮,就连腹地得蜀中,听说也各州府得府库也都背转运一空。 相传被转运一空的蜀中,更是有些隐隐不稳不之象。连带着要遣出一名皇子就藩入蜀! 日次境况之下,南朝小皇帝,在稳住了西域之后犹自不肯罢手,如今更是咄咄逼人的将骑兵前锋顶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 如此心急的想要寻求和自己决战,想来后方已经是支撑不住了。那么自己又岂能如了多收所愿。 可是自己的脚下也已经是退无可退了。若是放弃了塞上草原,就算挨过了这一关,那么今年的冬天,自己和自己的部族,又从哪里去弄来给牲畜过冬的草料? 来年的春天,又从哪里去寻得给牛羊育肥,马匹养膘得草地? 所以自己纵是不愿,也不能再退! “王爷,南朝骑兵今日又挺进了五十里。距离我们最近的是顾涛得一万骑兵。已经脱离了另外两路大军数十里。”正你当阿拉格一个人在大帐之内对着舆图忧心忡忡的时候,一名心腹万夫长进帐汇报到。 “哦!这位南朝将军,在三人中,虽然资历最浅,麾下兵马最少,但是却不是最好惹的。劫掠我部族牛羊财物的时候,最是凶悍。现在干孤军深入,却是收拾他的好机会,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阿拉格被麾下带来的消息,振奋的眼前一亮,兴奋的问道。 “在都司河北岸,今日午后刚刚涉水过的河,如今正在宿营,似乎也是感觉到有些太靠前了,有留下来等待身后两路大军的意思。” 阿拉格双手在舆图上迅速的指出对人的位置,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第775章 遭遇 南朝先头骑兵的临时驻地距离自己的核心地带,还是太远了。 自己若是派骑兵前往,路上最少要花费一日的时间。而这一日的时间,也足够对手其余两路骑兵,赶上来与之相互配合了。 到时候奔驰一日后精疲力尽的自己要面对的就是对手三路骑兵的以逸待劳了。 “王爷可是担心距离上有些不便?”万夫长看出了阿拉格的不满,脸上虽没有变化,但是心里还是颇为自得,当即在脸上堆出小心的神色,轻声问道。 “当然,我军若是为了保持出其不意性的奔袭,那么抵达战场的时候,必定是精疲力尽,而对手不仅能以逸待劳还能迅速的派出援兵前来。若是将战场放在此地,本王当初又何须步步退让至此!” 阿拉格眉头紧蹙,话语中颇有些隐隐的不满和怒色。 “王爷,南朝的皇帝目前坐镇在这里,随行的不过是五千骑兵和万余步卒。若是我们派出数千骑佯装攻击这个稍稍靠前的对手,其后方距离不远的两路骑兵必定会立即驰援。 到那时,我们再谴主力绕过战场,直扑对手后方,来一招黑虎掏心。 若是能一举吃掉南朝的那位小皇帝,那么整个战局就是一面倒的局势了。王爷数万铁骑,或许能一路南下,一举踏破关中!” 万夫长间阿拉格脸色微变,当即上前一步,手指在舆图上顾涛部停留的后方点了点兴庆府的郊外,口中继续建议道。 阿拉格闻言,眼前才重新一亮,眼光在舆图上来来回回的扫了数遍。心里也暗自将两地的距离以及中间可能出现的变数,细细的考量了数遍,才微微点头。 此策看似简单,但是往往简单的策略才最有效。 那位南朝的皇帝这些年来,出现在战场上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这一次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是阿拉格对于自己的这位对手,又不自觉的心生出许多的钦佩来。 少年天子,骤然登位的时候,就面临着亡国的危险! 但就是这样的境况下,依旧能一战摧毁北凉几乎大半的水上力量,和那位风头正劲的水军名将范弘阳。 将飘摇的局势瞬间稳住。紧接着就在琼州一战,让北凉当年军中风头最盛的两名年轻将军一举击杀! 更是重创了南征大军。至于其后的一系列的战绩,就更加不用赘述了。 无论是在岭南还是潭州,岳州,鄂州,抑或是蜀中的攻伐,更是用十数万北凉铁骑的头颅和数十名功勋卓着,或是剽悍无比,或是足智多谋的北凉年轻的年老的将军们的鲜血和荣誉,奠定了这位被北凉各方蔑称为黄口小儿的对手的赫赫战功! 虽不曾筑京观,但是当年顺江而下的北凉勇士和北凉战马的尸体,塞满鄂州江口的惨景,依旧被残存的北凉军卒们浑身惊恐的带回了北方。 在战场上,有着如此表现的对手,会倒在自己的铁骑之下吗? “王爷?”万夫长见阿拉格微微点头,心中的担忧算是放下了大半,但是阿拉格紧接着的愣神,又让这位出谋划策的万夫长有些动摇起来。忍不住的小声的唤了一句。 “既然是避免不了要有一战,如此避实就虚,倒也不失为上策。”阿拉格回过神来,笑着答了一句。 随即就派出亲兵,将驻地附近的数名万夫长召进大帐内,开始商讨详细之策。 傍晚时分,一万凉骑,数月来第一次迎着对手的方向,拔营滚滚南下。他们的目标赫然直指数百里外的都司河北岸,顾涛部的临时驻地。 缀在一万骑兵身后的是足足五万最精锐的凉骑。其中有半数是阿拉格最为倚重的嫡系心腹。 为了一战而胜之,阿拉格几乎将自己的嫡系骑兵全部带走,留下看家的嫡系骑兵不过五千骑! 数万大军的南下,最前方推进的探马骑兵就达数千骑。 分散在正面,形成了一个方圆将近百里的弧线,急速的向前推进。 顾涛部撒出去的探马在第二天的旁晚时分,最先和对手接触上时,一个猝不及防,数支十骑的小队,毫无征兆的就倒在了兵力数倍于己的对手的探马骑兵的弯刀和骑弓之下。 虽然新西军的探马身上都配备有相较北凉的弯刀和骑弓而言更加精良的马刀和射程更远的骑弩,但还是连紧急示警的焰火都没有来的及发出,就全部战死在这茫茫戈壁之上! 鲜红的血液,浇灌在身下的土地上,骨肉北战马踏成肉泥,用不了数年,就变成了泥土的一部分,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此时,又继续推进了五十里后的顾涛部,依旧如昨日般的安营扎寨。 简易的军帐,一排排的铺排在荒野上,丛丛燃烧的篝火,在天幕下映照出一片微弱的亮光来。 虽只是临时营地,但是有治军可以说有些严苛的主将,所以麾下负责扎营的部将还是一丝不苟的设下营帐,内外布置下数道警戒。纵横的拒马和坑道在黑夜里让军卒们放心的沉沉入了梦乡。 明亮的主将大帐内,顾涛背对这麾下,面沉似水! “一日之间损失了五十骑探马!看来我们的对手已经扑了上来。 怎么,一向自以为浑身本事的探马营竟然还没有将对手的位置探查出来吗?”主将的声音虽不大,也不算严厉,可是听在探马营主将的耳中,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了。 北凉探马的影子甚至已经已经出现在了大军前方数十里处,而自己却连对方的大致位置还一无所知。这样的状况,怎能不让一向能预先发现敌踪的顾涛满心愤怒! “将军,末将无能,甘愿受罚。”探马营主将单膝跪在帐下,倔强的低着头道。 “哼!军中的律法,你自然是逃不过的。处罚暂且不提,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传回来吗?”顾涛冷声哼了一声后,双眼盯着自己这位得力的麾下道。 第776章 大战将起 “回将军,末将已经加派了五支五十骑规模的探马在失去消息的方向上重新探查了。 北凉大军若是已经来了,数千,上万骑的骑兵,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定然会有消息传回!另外,末将已经加强了方圆五十里内的警戒,这个距离上,北凉蛮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逼近到大军眼前。” 探马营主将闻言抬起头,肯定的回道。 “好,本将就再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顾涛冷声回道。一句说完,双眼便回到了舆图之上。 盯着己方探马失去踪迹的地方来回巡视,像是要要在舆图上将不知踪迹的凉军揪出来一般。 时间缓慢的流失着,终于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数骑探马低伏在马背上,急速的奔了回来! “将军,北凉大军已于黄昏前抵达我军正前方六十里出,现正在扎营休整。”刚刚回到营中,就被一路指引到主将大帐内的一名探马营都指挥单膝跪在帐下,一面喘息着粗气一面回道。 “有多少人马?”顾涛起身,双手撑在面前的几案上,急切的问道。 “回将军,我等不敢过于接近,只是远远的查探了一圈。北凉临时军帐绵延数十里,分成数十块。以北凉骑兵往常的军帐密度粗略计算,足足有五六万骑!” 都指挥迅速喘匀了气息后,快速答道。 “好!儿郎们辛苦了,你且下去好生休息。”顾涛闻言,心中顿时一松。点了点头道。所示来敌兵力远超自己,但只要是在明出,自己还是能放下心来的。 毕竟自己身后不到百里,就有两路将近三万骑的后援在,面对五六万骑的来敌,也就没有多大的压力了。 待都指挥退出了军帐之后,帐内十余名部将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五六万骑!这位王爷当真是看得起本将啊!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倒是正合陛下之意。 诸将听令,今夜各军谨守营寨。 探马营立即将敌情,分送陶将军邵将军部。 另,放出信鹰,将对面之敌的情况向陛下直接汇报。”顾涛最后看了一眼舆图,然后伸出右臂,虚虚往下一压。 帐中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安静了下来。军令也清晰无比的传达到了每位部将的耳中。 不过一个多时辰之后,距离顾涛部身后两侧不过八十里的陶修,邵波部的临时营地,几乎同时接到了顾涛快马传送来的消息。 面对这位军中后起之秀传来的消息,两位资历颇深的老将没有半点的轻视。更是连夜聚将议事。 陛下的旨意,便是寻求速战速决。虽然对于这样的总体战略,两位老将从心底里是有些排斥的。但是军令如山,也不得不坚决的执行了。 如今对手骤然改变态度,从油滑避战,不断后退,到主动出击,陈重兵与前。就不能不让两人心中满是狐疑了。 但是狐疑归狐疑,两人是不敢让前锋的一万骑兵去独自面对兵力数倍与己方的对手的。既然如此,那么驰援,就显得有些急迫了。 就在两人连夜合麾下商议驰援事宜同时,身在最后方的赵崇,正带着一万五千步骑混合的大军,带着大量的辎重等物,缓缓的向北推进。 虽是距离顾涛最远,但是赵崇却是最先接到了最前方的军情。 面对对手的干脆利落,赵崇自然是不会去过多的考虑其中可能会有的计策陷阱。 决战,正是自己所求。 既然来了,还犹豫什么? 前方的三员大将,都不是疆场新手了。相信在兵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之下,就算是和对手猝然相遇,也不会有大的意外。 战场,距离自己不到两百里。以携带了大量辎重的玄武军的行军速度看,也不过是四五日的路程。 ...... 一夜无话,第二日的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戈壁荒野之上的时候,轰隆的马蹄声,铺天盖地的角声,便将这片荒野的空气挤压得骤然凝固起来。 数万北凉铁骑,铺排出连绵十数里的军阵,缓缓向前压去。 据营寨而守的顾涛部,当然不会满足与和对手打一场难看的营寨攻守战。主动出击才是这位军中新秀的第一选择,也是下意识的选择。 于是双方点兵的角声纠缠在一起,在微微露白的晨光里分解不开。 斗志昂扬,想要立下功勋的北凉骑兵们在狼骑大纛的指引下,聚成望不到尽头的铁骑洪流,缓缓的停在了一片开阔异常的旷野前。开始等待对手的到来。 顶在最前端的约有万骑。 “南朝皇帝的中军可有异动?”万骑身后数里,阿拉格端坐马背之上,遥望着眼前即将成为战场的旷野。有些浑浊的眼眸里迸射出狼一般的目光。低声问道。 “回王爷,南朝皇帝的中军并无异动,只是当面之敌虽不过万骑,但骑身后的三万骑兵已经快速向我们选定的当面战场赶来,想来是昨夜就接到了消息。 我们是否立即发起冲击,先吃掉眼前的这块肥肉?”阿拉格身边一名万夫长道。 “真正的肥肉乃是南朝的中军,而我们眼前的分明是一块硬骨头。其身后不过百里就有三万援军,我们此时动手也不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啃下这块骨头。 倒不如先撒开探马,将对手左右两翼的探马全部扫清。”阿拉格声音低沉而坚定。 言罢,数千凉军探马便呼啸散开,绕过眼前的旷野,奔赴两翼而去,一路如狂风一般的扫荡过左右百余里之地。 而对手果然没有让凉军失望,万余骑南朝骑兵随着交缠不清的角声,汹涌出营,战旗顶在了最前端。雪亮的马刀藏在鞘内,手中骑枪密集如林。 空气中满是战马喷薄而出的雾气,和着晨雾,蒸腾的如大雾弥漫一般。 顾涛部万余骑,铺开了个正面相当的军阵。隔着不过数里的旷野,风呼啸着卷起鲜红的军旗将旗。卷这战马呜咽般的嘶鸣。 第777章 重围 “真是一块绝佳的战场。这北凉蛮子倒是好眼光。”顾涛放眼一望眼前的旷野,低声点头赞叹道。 “陶将军邵将军可有消息传来?”顾涛赞叹一番战场之后,习惯性的向身后问道。 “回将军,陶将军邵将军五更便已拔营,正全速向我军靠近。”探马营主将当即回到。 “报!”一声拉长的报警声凄厉而来。紧接着一名探马匆匆而至,只在马背上拱手道:“凉军探马突然增兵,兵力至少五千骑,我军左右两翼五十里外的探马几乎全军覆没!” “好手段!传令探马营,务必保证能掌控两翼五十里内的风吹草动。五十里外,暂时也是有心无力了。”顾涛晃了晃顶着盔甲的脑袋,随意的命令道。 面对对手突然出招,顾涛面上虽是毫无波动,可是心里的不安和焦躁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大战在即,主将若是做不到最起码的镇定自若,又如何能给麾下们做好表率。 如今在两翼超过五十里外,自己算是成了瞎子和聋子了。 凭着疆场厮杀十数年的直觉,顾涛心里明白的很。这绝对不是对手故弄玄虚的手段,也不是心血来潮之下的随意之作。 不惜撒出五千骑探马,在五十里外扫清自己眼目,阿拉格一定是有着不想让自己知道的阴谋。 就在顾涛心中暗自揣测的时候,阿拉格神情轻松的看着眼前的战场。 “王爷,南朝骑兵左右两翼五十里外已经全部扫清。”负责扫清两翼的万夫长在得到了麾下确切消息之后,打马靠近主将阿拉格,颇有些得意的汇报到。 “好!如此,本王就放心了。这正面就交由你们二人负责。务必要缠住眼前的南朝骑兵,以及随后赶来的三万援军。”阿拉格闻言,心中大定,当即挥鞭指向眼前影影绰绰的对手,对自己身边的两名万夫长吩咐道。 两万对四万,虽说兵力有些不足,但是不求有功,但求拖延的话,想来也不会吃什么大亏。 “请王爷放心。”万余骑麾下顶在最前方的万夫长沉声应道。 “待我先去试试眼前这些南朝骑兵的斤两。看看那些鲜亮的甲胄能不能挡住勇士们弯刀的劈砍。”万夫长应了阿拉格的命令之后,拨转马头,对着身边另一名万夫长笑道。 言罢不等另外一名万夫长搭话,便双腿一夹马腹向自己麾下的军阵奔去。 片刻后,角声响起,三千凉骑犹如一阵旋风般卷了出去。 狼旗猎猎,三千铁骑驰骋如游龙! 骤然听到凉骑冲锋的角声传来,顾涛眯起眼睛,冷眼扫向已经奔出的三千凉军。半响后右手一挥之下,身后同样的奔出三千骑兵。化作三支利箭般的迎头撞向来敌。 ...... 清晨的第一缕眼光洒向这片旷野的时候,映照着阳光的是旷野中倒伏的数百具尸体和嫣红的鲜血! 催战的角声自响起后,几乎就没有停息! 距离战场南方二十余里的依稀可辨痕迹的大道上,两支各有万余骑的大队骑兵,正急速奔驰! 轮换过一次的辅马也开始喘出了满口的白沫。但是马背上平日对马匹疼惜无比的骑兵们此时全然没有半点的疼惜。 一杆“陶”字将旗之下,陶修听着远处激昂的角声,满脸肃杀的问道:“前方战况如何?” “回将军,前方二十里,顾将军已经和凉军厮杀在了一起!双方各有损伤。只是凉军兵力远胜我军!”一名探马营的将军当即回到。 陶修部一万五千余骑,自从五更拔营,不到一个时辰,大军便奔驰了六十里。奔道这里的时候,马背上的骑兵们虽还嫩那个坚持,但是胯下的军马已经有些乏力了。 “全军换马,继续前进。”一声简短有力的军令之后,一万五千余骑骑兵,陆续跃过奔驰的马背,再次换马之后,速度没有半点减缓。 另一杆“邵”字将旗之后的一万五千骑骑兵同样毫不减速的撞向前方的战场!两路援军犹如两支锥子般的自顾涛身后的东西两边同时驰援而来! 三万骑兵的声势自然是瞒不住凉军的眼目。当探马匆匆将南朝援军的距离和兵力等详细情报传到阿拉格的马前时,那位尚未拔出弯刀的万夫长,满脸的狞笑道:“王爷,儿郎们也去会会这远到而来的汉狗!” 陶修,邵波的三万骑兵在最后十里换上了冲锋的主马之后,毫不犹豫的冲进了这片平坦的旷野。四万骑兵摆开宽大异常的正面,撞向眼前退避了数月,不见踪迹的凉骑! 当两万凉骑在两名万夫长的率领之下,和四万南朝骑兵纠缠在了一起之后,阿拉格面带笑意的亲率四万铁骑在战场后方绕了一个百余里的大圈后,一头向南方撞去! 身处战场后方两百余里的赵崇此时正亲率五千骑护卫和万余玄武军步卒押着大批的粮草辎重缓缓北上。 由于前方有三路骑兵在,罗天睿的中军只是在前方撒出了数百骑探马。负责警戒异常! 阿拉格绕过战场之后一路奔驰,不过半日便奔过了两百里!双方的探马猛然撞在一起的时候,正式正午阳光最为刺目的时候。 数场厮杀之后,几乎是在罗天睿刚刚接到情报的同时,阿拉格麾下的北凉铁骑凄厉的摧战角声便传遍了赵崇所在的中军。 “果然来了!”被亲卫簇拥着的赵崇一脸平静的听着低沉的角声,嘴角微微翘起的自言自语道。 “骑兵出击,步卒列阵。”罗天睿嘶吼道。自己早已经带着几乎所有的骑兵迎了上去。 五千骑兵在罗天睿的率领下,经过一轮冲杀后便脱离了战场,绕向了自己步卒车阵的后方。这一轮冲杀,时间虽短,也给步卒们争取到了宝贵的片刻时间。 步卒们在将军们的指令之下,迅速的用装载着粮草辎重的大车围起了三道环形防线。 长枪在前,军刀在后,最里面的是高举弩箭的远程射手。 万余步卒,全部静静的等待着凉骑的冲锋。 第778章 鞭长莫及 已经拔刀在手,本想随骑兵冲杀的赵崇被身边数名亲卫死死拉住,退到了步卒车阵的最核心部位。 无奈之下也只好静静的看着罗天睿以及五千骑禁卫军呼喝着远去了。 “王爷,迎上来的是南朝的皇家亲卫!领军的大将正是南朝所谓的皇家亲卫统领罗天睿。看来南朝的小皇帝定然就在阵中。”阿拉格身边的嫡系心腹万夫长望着罗天睿的将旗,兴奋的喊道! “好!不过数千骑兵和万余步卒!竟然还干旱兵分两路,真是找死。这回倒要看看这位黄口小儿如何脱身!”阿拉格闻言狂笑不止。自己一举击杀南朝皇帝的目标似乎就要实现了。 “不过也不可大意,本王要这方圆百里之内,不准出现南朝一兵一卒的援军。”阿拉格望着眼前那个不算小的环形车阵,笑了半响后,转头看着自己的麾下嘱咐道。 言语之间的凝重,似乎看不到半点刚才还在放声狂笑的痕迹。 “王爷放心,此处距离南朝的主力骑兵足足两百里。而且还有我方两万勇士的纠缠,想来两日之内是不可能驰援此地的了。至于那位手握数万步卒的南宫将军,还远在数百里外。 而且据情报所说,数万步卒大部已经被分散驻守在盐州以西了。 我军早就分出五千骑前往,有这五千骑在旁虎视眈眈,量那些步卒也不敢放开脚步驰援此地了。”阿拉格身边的心腹万夫长神情得意的回道。 “好!本王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阿拉格一句话说完,不再停留,拨马就往身后的临时迎地驰去。 营地设在一处高坡之上,视野极好,可以俯视眼前十数里。 眼前南朝步卒的环形军阵距离凉军不过十余里。外围已经被自己麾下的勇士们团团围住。只待勇士们恢复些体力后,就会发起致命一击! 此时自盐州回身,亲率一万精锐步卒和三千抽调而来的骑卒的南宫藏正挥军向西,准备汇合赵崇陶修。 但是前锋探马前出百余里后依旧不见友军的丝毫痕迹后,脸色渐渐变的凝重起来。不安和疑惑慢慢占据了这位身经百战的宿将心头。 久经沙场的南宫藏心里明白,战前的部署纵是千般万般的严密,一旦等到双方正真厮杀在一起的时候,瞬息万变都就是常态了。 这样的疑惑和不安终于在第二天前锋遭遇到北凉百余骑探马后解开了。 “将军,看来龙州是不用去了,眼前的蛮子就够咱们砍好一阵子了。”南宫藏的临时营地里,一名浑身尘土泥浆的部将喘息着满脸抑制不住兴奋的说道。 “你们可曾探的清楚了,当真是五千凉骑?”一身盔甲的南宫藏眼睛盯着舆图,声音却是在问身边刚刚回来的部将。 “将军,末将已经探得清楚,虽然与我相遇的凉军不过百骑,但是和我们是一触既退。显然也是急着将消息送回去。那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他们从容离开! 虽兵力上有些吃亏,但好在身后的兄弟们增援的快,我们集齐五只百骑的探马队伍后齐头并进,不过是追了八十多里,就遇上了对手的援军。 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厮杀,但是末将在厮杀之前,偷偷谴了十数骑,绕了过去,果然发现了凉军的临时营地。 看营地的规模,来敌大约是五千余。其余方向上,百里之内并无百骑以上的凉军出现。”探马营的部将大声的回道。 “这五千骑,不过是路偏师罢了。只怕凉军的主力会在这里。”南宫藏手指一点舆图,在兴庆府外围轻轻的点了一点。心中对于这数月以来,凉骑不断后退,如今却一反常态全线出击的原因似乎有了些了然。 只是竟然连自己的面前都出现了五千骑,就显得有些突兀了。要知道自己身前可是有陛下亲率的一万五千步骑联军的中军。而在中军的身前还有将近四万骑的前军。 凉骑纵然反击,目标也当是前面两军才对。一只是主力,一只押有全军大半的辎重! “不好!凉军的真正的目标或许只是陛下一人!”南宫藏心中突然闪过一道闪电般的清醒了起来。中军兵力可是不算充裕的。若是凉军真的集中兵力绕过前军,那局面可就危险了。 就连自己面前都有了五千骑前来牵制,那么前军面前,定然也会有凉军分军牵制。 看来,龙州汇合的目标是不可能实现了。但是自己手边的兵力也不算充裕,玄武军虽是数万步卒北上,但是自己留了大半的兵力在盐州和银州一线防驻防。 如今之计,就只能是带着自己身边的一万三千步骑以最快的速度往兴庆府靠近驰援了。 好在凉军去除各地的守军,以及牵制前军和自己的兵力,能够集中的兵力也不过三四万骑!如此想来,中军即便是遭遇意外,也能坚守数日! 想到这里,南宫藏猛然抬头,大声道:“传令,骑兵在外,步卒在内,即刻拔营,向兴庆府靠近!” 一声令下,大军自然是反应迅速。 不远处的凉军阵中,领军的万夫长自然也不会是瞎子。得到情报之后,心中冷笑不已。现在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若是放你离开,那自己不仅万夫长的位子算是当到了头,就连这颗脑袋恐怕都难保的住了。 “传令,全军出击!”万夫长一声令下,五千骑凉军翻身上马,向着正在行军的玄武步卒扑去。 双方本就相距不远,数十里的距离,骑兵缓行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距离。 在外围警戒的三千骑集中使用的探马营骑兵,几乎是凉军刚刚启动的时候就做出了反应。但是兵力上的差距,让南宫藏不得不一次次的停下步卒,列阵相待。 但是凉军的本意似乎并不在厮杀上,往往是一触即退。退去后,却又缀在附近。使得南宫藏不胜其烦。如此再三,行军的速度就大大的被拖延了。 一日下来,疲于应付,路程却只行了不过十数里! 第779章 变故 兴庆府外赵崇处的中军,在凉军的猛烈冲击下,半天的时间就出现了千余人的伤亡。 虽然冲锋的凉骑,在对面一日射出近二十万枚弩箭的超大的防守强度之下伤亡更甚,但是围攻的凉骑足有三四万骑,所以还牢牢的占据着战场的主动和上风。 好在外围还有罗天睿亲率的五千禁卫骑兵牵制,形势虽严峻,倒也可以维持。 三处战场激烈的厮杀,在落日的余光中几乎同时宣告了告一段落。各自收兵休整,准备来日更加激烈的拼杀。 赵崇的中军环形车阵内部,数只信鹰再次腾空飞起,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临时的营帐内,赵崇神色轻松的看着眼前的舆图。 眼睛死死盯着塞上河套的弹丸之地。 那里有整个对手封地中最肥沃的牧场,有此刻正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南面王的最嫡系的部族。有自漠北南下之后最为根本的基业。 但是此刻守备的军力却空虚的可怜。 眼神坚毅的大雍天子对于自己的处境似乎并无半点的忧心,相反的心中有股抑制不住的冲动和兴奋。 陪在帐内的是一名军功累累的年轻统领,出身普通,是从军卒开始一步一步累功而上。是营地里这万余充做运送辎重的玄武步卒的领军将领。 此刻虽身陷重围,但是脸上几乎看不出焦虑和不安。只是静静的立在帐内,静静的陪着这位,自己早已经在心里下定效死决心的皇帝陛下。 “信鹰已经连续放出去三批了。最晚明天,南宫将军,陶将军和邵将军他们就能前来解围。”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的年轻将领眼睛看着舆图,口中似乎在汇报寻常军务一般。 “我们不会有援军的。”赵崇摇了摇头,轻声笑道。话语间将年轻将领的判断,全盘否定的干干净净。 “陛下,这是为何?”年轻将领先是一愣,然后眼光顺着赵崇一直死死盯住的河套一地,猛然惊醒道:“难道前军的真实意图在此?可就算如此,南宫将军这一路援军距离我军也不过两日的路程,紧急之下,跑去辎重,一日也能够赶到了?” “不错,阿拉格的腹地此时最为空虚,此时不取实在可惜。朕就坐等前军的好消息。 至于南宫将军,只怕阿拉格早已经有了准备,以骑兵拖住步卒,相对还是容易的。毕竟这位王爷也还不算太草包。 怎么样,你麾下有一万步卒,外围还有朕的五千骑禁卫军配合,还没有信心撑上数日?至于外面的那位王爷,想活捉朕,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赵崇展颜一笑道。 其实这个方案,也是临时机变的产物。大雍的皇帝和将军们也没有想到对手会如此的孤注一掷。以为干掉了自己就能扭转全局。 “原来如此,难怪我军中所携带辎重,大半都是弩矢!有这些弩矢在,末将绝对不会让凉骑占到便宜。请陛下放心,末将唯死战而已!”年轻将领似乎是有些紧张,但是回答的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 两名负责牵制拖延南朝骑兵回军驰援的凉军万夫长在厮杀了两天之后,开始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两万兵力,说起来不能算单薄了。但是对手却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同样是上过战场见过血腥的足足四万骑兵。 一番交手后,凉军的万夫长才意识到对手的三位领军大将没有一个是好像与的。 两军遭遇之后,对手的冲锋和厮杀都是异常的坚决。 这就让原本定下游斗拖延战术的凉军开始有些被动起来。 若是全部正面厮杀,不仅自己的兵力劣势明显,而且对手手中的骑弩更是勇士们吃尽了苦头。 就算是勇士们冲过弩箭的射杀距离,短兵相接之下,对手的凶悍程度一点也不逊色。而且随后手中长达四尺的锋利马刀,也让手持弯刀的勇士们讨不到半点的便宜! 凉军不止一次的尝试着利用胯下战马的微弱优势,来保持距离,以求拖延时间。但是南朝骑兵并不上当。只要勇士们稍一放松,就全速北上! 刚开始,还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觉的王爷在南边围杀他们的皇帝,这支有能力驰援的骑兵距离越远当然是越好! 但是经过两日的追逐袭扰和反袭扰之后,两名万夫长惊愕的发现,对手的四万骑兵距离自己的老营似乎越来越近了。要命的是老营此时的防御兵力几少,正式最空虚的时候! 第三日开始,战场上的局势就变成了顾涛部万骑开始利用手中的弩箭不断骚扰凉军了。而那两杆绣着“陶”字和“邵”字的将旗却是发了疯的往北而去! 这样的变故让两名万夫长看的心惊肉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南边的王爷似乎还没有能顺利的啃下已经卡在口中的那块骨头!告急之下,意识到危险的阿拉格像哟啊回军,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一面严令两位万夫长拼死护住老营,一面发了疯似的攻击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车阵。 厮杀瞬间变得惨烈无比。 上万骑两句开始歇斯底里得四面围攻,面对密集如暴雨的弩箭,悍不畏死的冲锋。三道大车围成的防线,已经破了两道。 为了保住最后一道已经岌岌可危了的防线,原本飘在外围的五千禁卫军,不得不发起了一次次的冲击! 断肢,鲜血和倒地的战马悲鸣响成一片,来不及收拾的尸体被烈日灼烧之后,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就变得腥臭无比! “看来,陶将军他们快要得手了!”赵崇眯眼看着变得狂躁无比的凉军,心中反而笃定了许多。自己这个天子亲自做诱饵,果然让阿拉格这个莽汉咬钩咬得无比欢快! “长枪手顶上去!”年轻得将领无暇他顾,眼见潮水般涌上来,撞在最后一道防线上的凉骑,嘶声大吼。 心中叹道:“可惜自己资历终究尚浅,麾下不曾有陌刀!若是能有哪怕五百陌刀手,也不至于困守数日,而不能反击!” 第780章 汉骑萧萧踏水来 黄昏。 肆虐了一天的毒辣太阳终于落了下去。 被烈日蹂躏了一天的牧草全都无精打采的趴伏在土地上,似乎是在等着傍晚的凉风。 远处连绵不断的毡帐整齐错落。 远处隐约可见的大河泛着白光,虽是水涨的时节,但是流经此地的时候,河面却异常的温顺。默默滋养着这方圆数百里的一切。 牧人们此时才刚刚开始忙碌。 这片广阔肥沃的牧场的核心处,留守老营的凉军将领是一名老成持重的万夫长,当然也是阿拉格的绝对心腹。 探马撒的极远,最有可能会出现敌人的南方更甚。甚至已经撒到了大河南岸数十里去。 黄昏的余光洒落在草场上的时候,帐篷里的那位满头银发的万夫长悠然的斜靠在垫着虎皮的座位上。长发下覆盖着的是一双狡诈如狐的眼睛,这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 王爷南下后,此地虽然成了大后方,但是战场的情报还是连续不断的传了回来,特别是南朝四万骑兵的一举一动,只要是凉军探马知晓的,全部都一丝不落的传回了老营里。 陶修,邵波,顾涛等三路南朝齐兵汇合之后,和凉军一番厮杀的情报,也早早的放在了万夫长的眼前。 两天前,两位万夫长传来南朝骑兵可能会北上袭击老营的消息的时候,这位万夫长的嘴角充满了不屑。 这些不屑有一半是嘲笑那两位负责拖延时间却只拖住对手一日时间的己方万夫长的无能。还有一半自然就是嘲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南朝骑兵将领们的了。 以为这一年中水位最盛的大河是这么好横渡的吗?还是以为驻守老营的自己手边只有区区五千骑精锐铁骑,就一定会是最软的那颗柿子? 岂不知,身在老营的自己,只要一只响箭射向半空,便会有数万跨上战马就是骑兵的牧民集结待命! 无知小儿,想要寻死,那就来吧! “万夫长大人,大河南岸五十里内,暂时没有发现南朝骑兵的踪迹。依小人看,这情报恐怕......”万夫长正思虑间,麾下他的探马营千夫长不经通传便进了毡房。 “情报的真实与否不用怀疑。王爷已经在后方围住了南朝的皇帝。作为前军的南朝骑兵数日不见回援。那就一定是盯上了我们,这个时候,也只有我们这里,才能让南朝的骑兵可以不顾他们小皇帝的安危。 现在我们唯一需要关心的问题就是南朝骑兵会怎么过河?一定要盯死大河南岸,只要有这道天险在,我们的勇士们就能安心的喝酒吃肉。 若是一个不慎,让对手过了河,那就免不了一场厮杀了。虽说勇士们不会畏惧,但若是能利用大河多拖延几日,待到王爷啃下那块硬骨头之后,回军汇合后,我们的胜算总是会大上几分的。” 万夫长睁开眼睛,对于南朝骑兵至今踪迹全无,还是有些意外。口中悠悠的说道。 不过在前有自己堵截,后头追兵的情况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过河,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探马沿大河上下,务必监控住大河东西两百里内的风吹草动。万不可大意!”万夫长再次吩咐了一句后又闭上了眼睛。 麾下快步推出,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开始调整麾下的探查范围。 夜色很快就笼罩了四野。 大河对岸数十里外,有连绵十数里,大片大片黑压压的骑兵沉默的矗立着。 黑色的盔甲,黑色的披风,密密麻麻融在黑色的夜空下。 大军的后方,一座简陋的营帐内,三名顶盔贯甲大将埋头盯着一块舆图! 这三人正是大雍前军的三名大将。这些肃穆的骑兵,也正是将近四万骑大雍的新西军! “此地距离黄河不过数十里,且白天已经派遣探马探过了大路和适合驱马泅渡的河段。大军略加休整过后,子时便可抵达黄河岸边。”邵坡手指在舆图上黄河南岸的一个点上指了指。 “夜渡虽然危险,但能确保出其不意。对岸虽然兵力空虚,但是北凉蛮子,全民皆是骑兵,这一点倒是不得不佩服的。若是白天强度,只怕损失会更大。 如今北岸的顾虑可销,但是身后那两万凉骑,跟的着实是紧了些。本将以为还需留下些人马在南岸以防万一。”陶修随着邵波的手指移动一路看去。听完邵波之言,微微点头。 而后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说到需留人马在南岸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齐齐的看向了未出一言的顾涛。 顾涛在三人中年纪最轻,资历最浅,虽也是一军统领,但是级别上总是低了两人一等。见两人目光齐齐看向自己,那里还不明白对方的心意。 陶修,邵波两人本就出自一军,乃是当年羽林四卫中最先成军的青龙卫左右两厢度指挥使,同僚数十年,战阵配合上自然更为默契。 顾涛见此,苦笑一声道:“两位老将军尽管渡河便是,身后的麻烦尽管交给末将便是。” “哈哈哈,有顾将军此言,我等就放心了。此次若能扫平对手老营,当记顾将军首功!”陶修闻言,哈哈一笑道。 “既如此,我们就此分兵。顾将军待我军渡河之后,便可全速南下,毕竟陛下身边只有万余步骑联军。”邵波也点了点头,补充道。 三人兵分两路后,陶修邵波麾下将近三万骑兵连夜赶到河边,驱马泅渡。 黄河虽是汛期,但好在河水平缓,将近三万骑兵一夜之间便度过五千余骑,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日清晨,当凉军探马再次巡视至岸边的时候,已经在北岸略加休整了的数千骑兵,只留了千骑固守接应外,其余五千骑便毫不犹豫的扑了出去。 先是一阵数百枚的弩箭劲射破空,将匆匆掉转马头的数十骑凉军探马全数射落马下。 呜咽的角声,惊醒了这片睡意朦胧的牧场,也惊醒了那位紧觉异常的留守老将。 第781章 千骑踏营丧敌胆 五千骑兵在陶修的带领下,犹如一道飓风般的冲向了那座牧场最核心处的军营。 留守的万夫长,虽然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但是数枚响箭刚刚飞上半空的时候,五千骑兵在陶修的亲自率领下,便杀到了毡房外! 受惊的马群,在数千枚带火的弩箭驱赶之下,发疯了的冲向了枕戈待旦之下迅速集结起来的三千凉军! 凉军万夫长虽是嘶声力竭的维持军阵,但是成千上万匹惊马的冲击下依旧是凌乱一片。 陶修一马当先,身后的骑兵们,甚至只发射了三轮弩箭,便举起雪亮的马刀,开始收割眼前这些堪称最精锐的凉骑的人头! 五千骑兵如洪水,似洪流,将本就混乱的凉军直杀的鬼哭狼嚎,几乎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万夫长大人快走,召集人马为我们报仇!”几名看着麾下的勇士们被马群冲散后,又被这些可恶的南朝骑兵肆意砍杀的千夫长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 其中一人更是拼命的将那位满头白发的万夫长的战马拉转了方向后,又狠狠的照着战马的屁股抽了一鞭子。 “勇士们,等我回来!”万夫长瞬间清醒了过来,随即双腿猛夹马腹,扯破了的嗓子只吼出几个字后,便打马狂奔了出去。 身后的三千凉骑在杀戮中表现的十分凶悍。 在付出了将近两千骑的代价之后,终于将被冲散了的阵型又重新收拢了起来。面对依旧在肆虐的数倍于己的对手,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畏惧。 被激起了全部的凶性和血性的凉骑虽只余千余骑,但是在战场的血泊中整顿好了阵型以后,开始了最激烈的抵抗。 陶修亲自冲锋在前,原本酣畅淋漓的冲杀快感,几乎在一瞬间消失了。 手中锋利异常的马刀,正面劈翻了一名凉骑之后,抬眼望向了那骑独自逆向脱离了战场的老人,眼中凶光毕现。 以凉军凶狠的军纪来说,这个时候能私自逃脱的,除了是负责突围求救的探马就只能是一军主将了。 看这里凉军的兵力,以及数名明显身着千夫长甲胄的凉骑尚在奋战,那骑脱离而去的定然就是留守的主将了。 想到这里陶修那里肯如此轻易的放他离开! 当即奋力举刀,高声吼道:“杀贼酋!” 一声吼罢,挥刀便追。身后的亲卫以及骑兵们也纷纷响应。 凉军仅剩的两名千夫长见此,心中大急之下,更是奋不顾身的死死挡在了陶修的身前! 两名千夫长更是联手向陶修杀来,丝毫不顾及身边无数蜂拥砍来的马刀。千夫长身边的亲卫们一个个的倒在了马刀之下,更有悍勇者身中数刀临死前,犹怒目相向。 陶修手中马刀毫不留情的砍杀着一切挡在面前的凉军,面对两位千夫长的合击也毫不在意。 此时,无数被点燃的毡房火光冲天而起。这片军营,已经是人间炼狱一般! 在两名千夫长以及千余骑凉军的死命抵挡之下,陶修以及麾下五千骑兵的冲击力也渐渐有些疲软下来! 数招之后,只留下了一名千夫长的一条手臂而已! 毕竟一举冲锋了数十里之后,又是一场厮杀,让只带了一匹战马过河的骑兵们胯下的战马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不能停,随本将杀!杀光这些凉贼!”陶修心里担忧那位从自己眼皮底下独自脱离的凉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此时眼见麾下的战马几乎不能再战,心中更是大急。 但是口中却再一次高声命令道。 自己的身后还有援军,自己亲率的五千骑兵纵是战马全部倒毙,也不能让凉军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自己纵然倒下,身后的袍泽自会继续冲杀,若是让凉军喘过了气来,甚至是组织起援军来,那这场偷袭就会转变成一场胶着的厮杀。 到了那个时候,不但不能一举扫平这座让阿拉格悬心的老营,更会让陛下那边压力大增! 主将一声令下,冲锋的角声中,骑兵们当即死命催动胯下战马。 残存不过数百骑的凉军,虽然胯下战马的体力稍好,但是也已经有了些疲态,面对对手不恤马力的亡命冲击,已经做了最后的打算! 但是下一刻,军阵里就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然后就全军毫不畏惧的迎了上来! “不好!凉蛮的援军先到了!”陶修的身边的一名都指挥使,举着马刀,指向凉军的后方道。 “来的这么快?大约有多少兵力?”陶修侧身问道。自己身边的这名都指挥使,在军中以耳力出众着称,他说凉军援军来了,应当不会有错。 “最少有万骑规模!”都指挥使一脸严肃的回道。耳中万马奔腾的呼喝声也越来越明显。 “凉骑近身厮杀果然凶悍,但是根据情报,留守的铁骑应该只有五千骑,这里就有不下三千,这万骑援军是那里来的?”陶修闻言心中一惊。 局势果然朝着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自己身边还能冲锋的麾下,不过四千余骑,而且胯下战马几乎都到了极限。撞上对手的万骑援军,只怕不用两个回合,就要全部交代在此地了。 “或许只是战马多,马背上的凉军只有三两千人,也未可知。”都指挥使闻言,也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 “管不了这么多了,不管来敌有多少,我们也都只有死战一途了。”陶修眼睛一亮,但是随即就恢复了平静。 “死战!”陶修一声怒吼,连绵摧战的角声为之一边,随即变得低沉雄壮起来。 “死战! 死战! 死战! ...... ” 四千骑兵,同声狂吼,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倒还像点样子。被这样的对手击破营地,也不算太丢脸。只不过还是难逃一死!”大雍四千骑兵的对面,一支足足有万骑骑兵的凉军,迎头撞了上来。 在大军身后,居高展望战场的白发万夫长颇有些感触的叹道。 第782章 五千军魂护战旗 渐渐靠近的万骑,气势几乎不弱于最精锐的北凉铁骑!只不过这万骑,几乎全部身着裘皮。几乎无一人着甲。 这队骑兵赫然就是刚刚被数支响箭召集起来的部族内的精装牧民。 留守万夫长从发响箭,到匆匆逃脱,再到回军反扑,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不过是在两个时辰之内!这集结的速度也着实惊人了。 “放箭!”当凉军接近到两百步内的时候,万夫长一声令下,数千枚长箭呼啸而出,借助胯下战马的速度,骑弓的射程和力道都明显的增加了许多。 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陶修迎头吃了一阵箭雨! 带着巨大惯性的沉重长箭,无情的扑进了有些稀疏的冲锋阵型之中,正在拼命维持高速冲锋阵型的大雍骑兵顿时倒下了一片! 惨叫声和马匹倒毙的嘶鸣声此起彼伏!残肢断臂和战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布满了张哥战场。 被战马踩踏过的雍凉双方的军卒遗体大多成血泥状,已经不可分辨!断刀和弩矢长箭,插满了倒毙的人尸和马尸上。 整个战场之上,犹如一座血色的炼狱。刺鼻的血腥味在烈日之下,发酵的更令人作呕。 凉军对冲之下,剩余百余步的距离在双方高速奔驰的战马脚下不过是转瞬及至。 弯刀和马刀砍在一起的时候,沉闷的刀剑划过裘皮刺入骨肉的嘶哑声,弯刀撞击盔甲后尖锐的摩擦声交织成一片。 大片大片的骑兵,带着喷洒的血花,扑到了大地上,随即就被无数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裘皮和盔甲在此时几乎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裘皮在瞬间会被踏破,而盔甲,不过是让伤者多承受一些痛苦罢了。 陶修身边的骑兵减少的速度很快,不过是一次冲杀,就已经倒下了大半。仅剩的不到千骑,几乎全部弃了胯下马,开始步战! 八百余下了马的骑兵,砸烂了骑弩,双手持马刀,围成了一个圆形。将一面残破的“陶”字将旗护在了核心! “哈哈哈,能和最精锐的北凉铁骑厮杀到这个程度的都是勇士。我们草原上的雄鹰,最敬重的就是勇士。怎么样,交出你们的将旗,我们可以接受你们的投降!” 白发的万夫长驱马缓缓上前,望着被围在了核心的残存不过数百人的对手,以及那杆还在飘扬的将旗,高声喝道。 “杀贼酋!”回答万夫长的是一声震天的喊杀声。紧接着就是八百步卒的决死冲击。 肩扛将旗的雄壮老卒健步冲在了最前方,身后是将军和血战过数年的袍泽!八百口马刀蜂拥而上,毫不畏惧,一往无前! “万夫长大人,河滩方向,有敌袭!”探马千夫长匆匆打马而来,口中急切的汇报道! “那里来的敌人?为何此时才发觉?”万夫长微微一愣,而后怒道。竟然把后背如此一览无余的漏在敌人的马刀之下,这探马营何止是失职? “万夫长大人,随军探马已经派出了三批,只有这最近的一批刚刚冲过去,就被一阵弩箭射了回来。之前的探马和三千勇士们一起,已经全部阵亡了!”千夫长快速的解释道。 “放箭!迎敌!”万夫长端坐在马背上,面对誓死而出的数百对手和这个不合时宜而来的消息,面色微微动容。但还是轻轻一挥右手! 身后无数的骑兵张弓搭箭,三千枚长箭再次呼啸而至。 密集的长箭,密集的覆盖了这股参军,让幸存的八百骑兵几乎每人的身上都背树莓长箭击中,盔甲的防护能力虽强,但是在如此近距离和大密度的攒射之下,几乎全军覆没! 那扛旗的壮卒,被一支长箭贯喉而过,直挺挺的钉在了地上,被抛飞的将旗在半空中,被一条更加坚实的手臂接住,依旧迎风飘扬。 直到几乎所有的军卒都倒下后,那杆将旗被层层的尸体撑住,依旧在飘扬! 连绵的摧战角声再次传来,凉军的万夫长甚至来不及打扫战场,便亲率全军匆忙迎击新的对手! 而自河滩上集结完大军的邵波,正亲率全军沿着陶修五千骑兵的冲锋道路,全速而来! 正午最烈的太阳,晒的盔甲滚烫! 裹在盔甲力的大雍骑兵们汗下如雨浆。 “呜呜呜...”摧战的角声一声紧过一声! 将近两万五千骑兵排出了一个宽大无比的阵型,如一张大网般的盖向了已经迎面而来的凉军! “射!”当距离迫近到四百步内的时候,各军的都指挥们及时下达了军令。随着告诉冲击的战马,两万多枚弩箭,在战马速度的加持之下,激射而出! 犹如飞蝗般密集的扎向了对手的阵中! 震天的闷哼和惨叫声中,足足千余骑凉军摔下了马背! 厚实的裘皮,在锋利强劲的弩箭之下,几乎没有任何的防护能力。弩箭入体,像是巨力撞击一般的将中箭的凉军撞飞,血光飞溅之下如红色的花喷溅在战场之上! 不到万骑的凉军,兵力本就处于弱势。在如此飞蝗般的弩箭打击之下,重振旗鼓之后的气势顿时为之一窒。 终究不是最精锐的铁骑! 随着接连而至的两轮弩箭的打击之后,凉军万夫长终于在惊怒交加中怒喝出了放箭的命令。相对大雍骑兵的弩箭来说,稀疏了很多的长箭落下后,虽大半被精良的盔甲挡住,但也带走了数以百计的大雍骑兵的性命! “杀!” “杀!” 随着双方的怒吼声,终于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了。 邵波也是一马当先,冲在了军阵的最前方。一口马刀上下翻飞,不知砍杀了多少凉卒。直到披在盔甲外面已经残破不堪的披风被血水染的透红以后,才会感觉到眼前一亮! 一轮冲杀之后,大雍骑兵足足倒下了四五千骑! 而本就不足万骑的凉军,更是损失大半! “万夫长大人,我们断后......”仅剩的一名千夫长,伸手抹去满脸的血迹,喘息着向万夫长叫道。 第883章 玄武不至残军回 “没有用了,五千精锐已经全军覆没,纵使能再组织起两万骑,也挡不住眼前的这些南朝骑兵了。 罢了,战死而已,也不算辜负了王爷的期望了。可惜了王爷的这片基业,我们没有守住!”万夫长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说完,便狂吼一声,举起了弯刀。 “射!”邵波冷眼看着残存不到四千骑的凉军,和冲在最前面的那位白发的凉将。压下了亲自冲锋的欲望后,冷声下令道。 “身边的千骑亲卫,将千具弩机平平的高举过马头。轻响不断的机括激发声过后,更是有万余枚弩箭集中覆盖了冲锋中的凉军。 最前方的那位白发将军,受到了最重点的照顾。足足有数十枚弩箭都扑向了那已经有些癫狂了的一人一马! 起伏的惨叫声过后,浑身几乎被射成了刺猬的白发万夫长轰然扑到在地。胯下的战马呜咽了数声后,便带着满身的弩箭血孔倒毙不起。 幸运的避过了弩箭的残存的凉军,丝毫没有顾忌主将的倒地,继续呼啸而过。马蹄丝毫没有停顿的踏过了自己主将的身体。留下的只有一地和泥土糅合在了一起的血色的泥浆。 ...... 战场上的喧嚣声停顿了下来的时候,酷烈的太阳也温柔了起来。黄昏的清风,驱散了一些血腥味,吹来了草原上特有的青草的清香。 西边的天空中,残阳如血!映照着真实的血腥的战场! “陶将军何在?”邵波冷着脸,沉声问道。 陶修做为前军,失去消息已经数个时辰,原本以为自己随后便到,哪知黄河南岸出了些变故,让后续的大军渡河的速度拖延了两个多时辰!等到自己收拢起大军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回将军,暂时还没有找到。前军五千骑也没有发现踪迹,只是看战场的情况,恐怕已经......”身边一名都指挥使小声的回道。 “传令全军,只留三千骑继续打扫战场。其余全军速速换马,四面出击!方圆五百里,所到之处。鸡犬不留!”邵波杀气腾腾的吼道。 “将军,前方发现陶将军的将旗。”正当邵波杀气腾腾下令的时候,一匹战马自远处匆匆奔来,高声的汇报道。 “可有活口?”邵波瞪圆了双眼,大声的问道。 “回将军,发现将旗的第一时间,末将就赶来汇报,暂时还没有发现活口。不过陶将军的将旗被数百遗体压住,兄弟们正在轻点。既然将旗在,想来陶将军可能......”汇报的军卒大声回道。只是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前方带路!”邵波回收打断了军卒的汇报,急声命令道。 邵波拨马边走,紧紧跟在军卒的后面,身后千骑亲卫蜂拥跟随。 行不过十数里,一路上大雍骑兵的遗体渐渐增多,那杆“陶”字将旗展现在眼前的时候,邵波一眼望去,只见已经清理出来的遗体,足足有数百具之多! “找到陶将军了!”一名军卒在军旗的最下面,终于清理出一具身材魁梧的老将! 邵波闻言猛然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定睛细看,这具身材魁梧的遗体,正是和自己打过将近三十年交道的袍泽! “老伙计,松开手吧,这口马刀,我会帮你还回到陛下手中!”邵波良久无言,最后弯下腰去,伸手抚平了陶修圆睁的双眼,解下袍泽右手中依旧死死握紧不肯放松的马刀! 歼灭了留守的五千骑兵和匆忙集结起来的万骑部族骑兵之后,损失了一员大将的大雍骑兵,在邵波的指挥之下,开始了秋风扫落叶般的大扫荡。 整个方圆数百里的塞上平原,被两万余大雍骑兵像铁犁一般从东向西细细的犁了一遍! 数万匆忙集结起来的部族青壮在飞蝗般的弩箭打击之下,仓皇败退,最后在紧追不舍的大雍骑兵的弩箭之下退无可退,被歼灭大半! 无数的牧民被短小精悍的弩箭钉在了这片肥沃的操场之上,鲜血几乎浇透了这片肥沃的草场。 无数的牛羊被驱赶向南,无数的骏马被随军掳走!凡是高过车辕的北凉男子,几乎全部倒在了大雍的马刀之下! 有了这些骏马,两万余大雍骑兵的机动能力空前强悍了起来! 两日的时间,便将阿拉格留在大后方的部族几乎清除殆尽! 两万骑兵扫荡之后,再次旋风般的回军向南,沿着南北走向的黄河河段,一路南下。 ...... 而当日留在黄河南岸,负责牵制两万凉军的顾涛部,此时却陷入了危机之中! 当夜,就在三万大雍骑兵在两位大将率领之下,北渡黄河的同时,两万凉军像是两头同时嗅到了血腥味的恶狼一般的扑了上来。 暗夜中,顾涛部的探马被突然袭击的凉军歼灭殆尽。最终只有一路数骑,在最后时刻拼死射出了两枚冲天而起的示警焰火! 匆忙中列阵的顾涛部,为了确保大军顺利渡河,不得不选择了背靠黄河,静静的等待着两倍于己的对手的到来。 数万支火把,将黄河南岸数十里照的亮如白昼。双方你来我往,举着火把,杀的难解难分! 厮杀的激烈程度,一度让渡河的骑兵不得部停顿下来,以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危机。 好在有黑夜的庇护,两军厮杀至天明时分,在大军顺利渡河之后,有友军留下的数万匹战马的加持之下,顾涛率骑兵七千骑脱离战场而去! 鏖战一夜没有占到便宜的凉军自然不肯放弃,衔尾追击。凉军纠缠之下,战场逐渐向南移动。 三日后,依旧还在猛攻赵崇环形车阵的阿拉格收到部族被毁的消息之后,吐血数升!当即惊怒交加的昏死过去。本来如潮的攻势,顿时一窒。大军匆匆候车休整! 让已经有些崩溃迹象的赵崇,几乎同时接到了邵波传来的军报! 萎靡的军心士气为之一振! “传令全军,四面围攻,今日本王誓杀南朝皇帝!”营帐中,刚刚苏醒过来的阿拉格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嘶哑的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的低吼。 第784章 捷报传回士气振 阿拉格一声低吼之下,麾下数十位万夫长和千夫长们,得知留在老营的家眷财物全部变成飞灰之后,满军帐内,皆成了瞪圆了猩红血丝眼睛的狂兽! “呜呜呜......”摧战的角声,再一次响遍了刚刚停息下来的战场! 铺天盖地的凉军,潮水般涌了上来,残破不堪的车阵,早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层,摇摇欲坠了。 “这一次怎么间隔的时间这么短?”车阵内,已经亲自上阵了的玄武步卒的统领,喃喃自语道。 被围已经十余日,这十余日内,麾下的将士们已经打退了凉军无数次的攻击,光是射出去的弩箭,都有百余万枚之多! 车阵外围,是密密麻麻的断肢残体和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的土地! 丢在弩箭射程之内,无法移走的凉军尸体更是足足有数千具之多,近距离之下,经过烈日灼晒之后,早已经开始腐烂,蛆虫在鲜血中蠕动,熏天的臭气,让车阵内的军卒们呕吐到四肢乏力! 大雍的玄武军作为防守一方,兼有弩箭射程之优势,但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原本一万步卒,算上轻伤的,如今还能提刀的已经不到六千人! 凉军攻击最猛烈的时候,两次攻击的间隙,最少也会有一个多时辰。而此次刚刚退去,几乎不到半个时辰,又再次杀了过来,却是罕见。 “应该是阿拉格也接到了邵将军和陶将军在塞上建功的军情了。老营一朝被端,老羞成怒也是应该的。只是着憋着一股怒气的攻击,只怕会强烈无比。 如若是撑不住,只怕朕就要和将士们一起留在此地了! 怎么,南宫将军的步卒还没有消息吗?”赵崇冷眼看着眼前的战局,脸上却是掩饰不住兴奋的解释道。 至于接下来的死战,好似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是南宫藏的援军,也不过是顺嘴问了一声,连具体的位置也没有再过多的询问。 陶,邵两位老将军,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将近三万骑兵,顺利的扫荡了塞上。此战之后,盘踞河套的阿拉格,算是彻底的倒下了。没有了根基,纵是保住了数万骑兵,灭亡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区别就是会灭在自己手里还是大都城的刀下! “回陛下,南宫将军最后一次送来消息还是三日之前!随行只带了一万步卒及三千探马,在凉骑的袭扰之下,每日不过只能行进十数里!这几日凉军围的紧,我们的信鹰已经被射杀殆尽,再想联络,只能派骑卒冲出重围了。 好在罗将军还在外围策应,想来前军和南宫将军还是能接收到此地危急的战况的。”一万玄武步卒的统领小心的回道。 对于南宫将军的速度迟缓,统领也在心中犹疑不定的盘算了数日。但是前军将近四万骑,至今无一骑回援,就更加令其心中存有疑虑了。 “南宫将军,也有他的难处。好了,先安心迎敌吧!”赵崇言罢亲自挚出腰刀在手,正要亲自上阵。 “如今车阵只剩最后一道防线,陛下万金之躯,实在不宜冒险。若陛下一定要亲自上阵,就请陛下等到末将和玄武步卒将士们全部倒下之后再拔刀也不迟!”年轻统领闻言,死死抱住赵崇,急切的劝道。 军帐之外,凉军冲锋时的角声和呼喝声隐约传来。 小小的圆形军阵的四面八方,愤怒的凉军万马奔驰,声势震天动地。 “王爷请在此观战,看我麾下勇士今日定将南朝皇帝献与王爷马前!”平静下来之后的阿拉格,没有亲自冲在骑兵的前面,而是缓缓驱马,停在了骑兵之后,身边五千亲卫拱卫左右。 一名万夫长半跪在马前,大声请战道。 “好!传令全军,最先踏破车阵者,赏牧民百户,牛羊万头。十夫长以下者建功,封百夫长,百夫长建功,封千夫长,千夫长建功,封万夫长!”阿拉格一挥手,身边一名亲卫千夫长上前高声宣布道。 “多谢王爷!”万夫长躬身谢道。说完起身向后,对着自己麾下的千夫长们喝道:“随我冲锋,踏平敌阵,生擒南朝小皇帝!” 一声令下,数千骑凉骑,在千夫长们的带领下,从四面向着重围中的小小车阵发起了冲锋! 被围在核心处的大雍数千残军,在各级将校的喝令之下,长枪兵和盾牌手顶在了最外围。而后是严正以待的弩手们,斜举着弩机,静静的等待着凉军的到来。 大雍步卒,面对数倍于己的凉军,已经坚守十余日,几乎人人都是衣甲散乱,满面血污,但全都眼神坚定的盯着前方高速逼近的凉军。 百战老卒的手臂没有一丝的颤抖。 “呜呜呜......”苍凉的角声不断,在四面回响。午后的阳光酷烈的灼晒着混合着血色后已经看不清颜色的铁甲。 “射!”当距离靠近到四百步的时候,玄武步卒的阵中,响起了一片的喝令声。 三千多枚短小锋利的弩矢在一片机括轻响声中激射而出。 撞在稀疏的凉军阵中,带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射!”当弩箭射出两轮之后,凉军终于冲进了两百步的距离。千夫长们率先举起了骑弓。 千夫长之后的数千骑兵在马背上猛然直起身来,张弓搭箭,射速却是极快! 不过几个呼吸的间隙,已然射出三轮长箭! 密集的箭雨飞上了半空,经过最高点之后,开始俯冲而下。沉重狭长的铁制箭头,在阳光下闪烁出来的寒光,让烈日也为之逊色。 三轮上万支长箭,“嘟...嘟...嘟...”覆盖了小小的车阵内的空间。匆匆举起的盾牌上,插满了颤动不已的长箭,一片片白色的箭羽如一片白色的密林。 惨叫声,已经激不起早已麻木了的军卒们的注意了。 “弃弓!”凉军速度依旧,射出三轮箭雨之后,终于再一次的冲进车阵百步之内。一片喝令声中,骑兵们随手扔下骑弓,拔出一柄柄的弯刀! 第785章 深陷重围万千重 在烈日下过着裘皮和过着铁甲的双方军卒,在此刻忘记了浃背流淌的汗水刺激的浑身瘙痒,忘记了身边倒毙的尸体,横流的鲜血忘记了熏天的恶臭。 马刀的刀锋砍向裘皮下裹着的丑陋的面孔,弯刀的刀刃斜斜的顺着纹路,削向铁甲的缝隙。 在短兵相接的瞬间,就奔着要一击便鞥收取对手的性命而去。 盾牌间隙闪电般探出的长枪,犹如一条条毒蛇般的迎面扎进了战马的前胸,扎进马背上的身着裘皮的凉军军卒的胸前。 有凉军速度的加持,长枪只要扎中,入肉就是极深。 扎中马胸的长枪几乎入肉半枪,扎中人体的,毫无意外的都透体而过! 当然透过枪尖和枪杆传回来的巨大的反震力道让这些经验丰富的军卒们也是颇为难受。以大雍军中的律令,长枪手在这中境况之下,是可以撒手丢枪,以保证自己不被震伤的。 但是经验最丰富的老军卒们自有自己的一套泄力的法子,这个时候,就看一身的本事和胆量了。 但凡是能扎中战马还能顺利撤回长枪的军卒,几乎都是袍泽们崇拜的焦点。 ...... 全速冲击,又骤然失速的凉军,胯下的战马把马背的骑兵一排排的甩进了车阵之中。迎接他们的是一杆杆探空而来的长枪。 面对冲撞,全力以赴用尽全身力气甚至用身体死死顶住盾牌的军卒们被这些重达千斤,携带着万钧之力的骑兵们连人带马的撞击之下,发出一片片的骨肉碎裂的咔嚓声和一阵阵或是惨叫,或是闷哼的殒命声。 凉骑前军倒下,身后的战马依旧亡命的撞来,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怒涛。 盾牌后面,折断了长枪的长枪兵,挚出军刀,依旧死死顶住不肯后退一步。 盾牌被尸体和长枪死死顶住,如狂涛中的礁石。 双方的鲜血同样的如注而下! ...... “没想到,被困十余日,孤立无援之下,还能有如此的斗志!这支能跟在南朝皇帝身边的南朝步卒,确实是有些不凡!”立马在战场之后的阿拉格平静的望着战场。 身边一名心腹万夫长也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有些感概道。 “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今日本王定要砍下南朝皇帝的头颅!”阿拉格慢悠悠的声音中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冷酷到极点的冰寒。 老营的惨状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以南朝之前十余年里突入腹地之后的骑兵的作为想来,牧民定然是十不存一了。 “王爷说的是,看今日的情形,任他多么坚硬的骨头,今日也逃不掉被勇士们用弯刀砍碎的命运。南朝残军已经只剩不到区区五六千人,今日王爷定能得偿所愿!”万夫长也随声附和道。 “南朝车阵内,十余日来的厮杀,所耗弩箭数量极为惊人,相信已经所剩无几了。你去整军待命,待前军攻势一旦露出疲态,便迅速顶上去。”阿拉格马鞭一指战场吩咐道。 ...... 此时距离战场不过十余里的一处隐蔽的高坡上,数骑骑兵,居高临下,打量着整个战场。 正是一直游弋在凉军包围圈外的五千骑禁卫军的领军大将罗天睿,和数名亲卫亲自抵前观察敌情。 当看到阿拉格的心腹万夫长领命下去整军的时候,高坡上端坐在马背上的罗天睿面色一沉。 “将军,凉军又有调动,玄武军步卒只怕是顶不住下一轮的冲击了。”罗天睿身边的亲卫模样的军士指着正在调动的凉军道。 “南宫将军的援军还没有到吗?”罗天睿面沉似水,特意转身面向亲卫问道。 “回将军,南宫将军尚无回应!末将以为南宫将军处,面对的是凉军五千骑。而南宫将军所率大半为步卒,所以或战或守,都是颇为被动......”亲卫回道。 “既然如此,就随我独自整军出击!”罗天睿缓缓拨转马头,一马当先,向高坡下奔去。数千禁卫军早就在距离身后不过十余里的一片草洼处休整。 数骑不过片刻便和骑兵汇合了。 这五千骑兵,今日开始,一路之上,凡是遇见凉军零星探马,一律射杀,以保证大军的隐蔽。但此时已经抵近战场十数里,再想隐蔽行踪的接近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 于是大军便不再掩饰,齐齐换上主马之后,准备预热马匹,直冲凉军最后方的那个只有五千骑的军阵。 战局发展至此,依旧没有什么战术可言了。罗天睿如今也别无选择,禁卫军本就是负责保护皇帝的,此时不去拼命更待何时昵? 而且只要自己率军冲杀的足够猛烈,凉军正在调动的骑兵必然不敢继续攻击车阵。 ...... 车阵中的玄武步卒们,在惊涛骇浪般的攻击下,被压制的几乎喘不上气来。半数的弩手们,在失去了远程打击的目标之后,匆匆放下弩机,拔出悬挂在腰间的腰刀,便加入到了盾牌组成的新的防线上的惨烈厮杀之中。 凉军负责第一波攻击的数千骑兵,在对手的激烈抵抗之后,在撞上了防线之后的瞬间就失去了冲击的速度,大半兵力就不得不弃马步战了。 由于要爬上层层叠叠的人和马的尸体之后,才能接触到盾牌后面的对手。步战远比其在马背上要便捷的多! 失去了速度后下马步战的骑兵,攻击力自然也大受影响。 随着攻击的疲软,阿拉格的中军吹响了撤军的命令。但是几乎同时的,也吹响了催促心腹万夫长冲锋的军令。 两支凉骑,在号令中一退一进。 撤退的军卒,徐徐后退,玄武步卒为保持体力,也无心追击,不过是匆匆射了三轮弩箭,便开始短暂的休整。 见到对手的弩箭极为稀疏之后,撤退的凉军,纷纷随手带上了攻击路上的尸体。 好为后面的勇士们减少些冲锋的障碍。 面对几乎无缝衔接的两支凉骑,玄武步卒们起伏的胸膛和几乎耗尽了的体力,让年轻的统领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786章 孤胆将军心无力 匆匆调上来千余名的后备军卒之后,便开始再一次静静的等待着厮杀的临近。 已经开始缓缓加速的凉军,却在距离弩箭射程尚有三四百步的距离前生生的拨转马头,划出了一个个圆滑的弧线后,反冲凉军自己的中军后方而去! 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车阵中的步卒们目瞪口呆,但是年轻的统领却不敢有半点的放松,依旧做警戒状。 “将军,快听,是我们的骑兵冲锋的角声!”半响之后,统领身边的一名亲卫激动的大喊道。 统领细心聆听之下,似乎真有角声越来越清晰,亲卫一声大喊之后,周围的军卒们侧耳细听之下,果然听到了禁卫军的冲锋的角声。 “援军来了!”残破的车阵内,顿时一片欢腾。 凉军包围圈的最外围,一支大约四千骑的大雍骑兵像一枚巨大的箭头在烈日灼晒的旷野中激射而来。目标赫然直指阿拉格所在的凉军后方。 早在十里距离上就发现了对手的阿拉格,探听清楚来敌只有四千余的之后,更是没有将这一彪骑兵放在眼里。 毕竟这位王爷身边还有五千最精锐的骑兵在,足以应对这个意外了。 但是让阿拉格分外愤怒的是自己心腹万夫长亲自率领的,已经完成了预热和加速的将近一万骑兵竟然在望见了背后大片烟尘的时候,突然停止了攻击,直向自己的身后包抄而去! 罗天睿的四千禁卫军面对正面迎上来的三千凉骑和两边包抄而来的近万骑的三面合围之下,也是毫不犹豫的撞了上去。 虽然无论是在兵力还是在战力上,自己都全无一丝胜算,但是车阵已经残破到几乎不可坚守。自己如果是再不出击,只怕那数千玄武军步卒就会全部倒在这最凌厉的一波攻击上。 “射!”依旧是四百步距离,禁卫军四千具弩机,被齐齐斜斜举起。机括击发声清脆的响起过后,便是数千枚弩箭飞出。 但紧紧是一轮齐射之后,由于高速冲锋之下,无法再次添加弩箭的弩机便被骑兵们随手破坏了机括,望山后狠狠的惯在了地上。 紧接着马背上的大雍骑兵们上身紧紧伏在马背上,以躲避即将到来的凉骑的长箭。 待到双方接近到百步之内的时候,便是拔出马刀弯刀,近身厮杀的时候了。 四千大雍骑兵在罗天睿的带领下,毫不畏惧的直冲向那杆黑狼部大纛,应为那杆大纛之下有凉军最重要的目标。 有“疯子”之称的罗天睿,一马当先,高举马刀,在和凉军接触的瞬间,便借着极快的马速和锋利的马刀接连劈开了两件裘皮下的骨头和肌肉。 腥热的血飙射而出,溅的胸甲之前一片血色。 身边的亲卫们拼死护住已经有些疯魔了的主将。 大雍禁卫军虽然悍勇,但是围攻而来的凉骑,越来越多,重围也越来越严密。 四千骑兵陷在将近三倍数量的凉军阵中,再也没有能杀透重围。 “废物,竟敢在没有军令之下,悍然转变攻击目标。让那南朝小皇帝又能苟活几个时辰。如此贻误战机,当真该死!”阿拉格转身看着已经陷入重围之中的这支近十日以来,让自己咬牙切齿的骑兵,并没有多少兴奋,反而极为恼火于麾下万夫长擅自改变攻击目标的作为。 阿拉格麾下的这名心腹万夫长也是百战老将了,这一次却因为四千敌人而极为反常的做法,也令簇拥在阿拉格身边的亲卫千夫长们极为诧异。 “王爷,千夫长大人也是谨慎起见。毕竟玩也的安危是重中之重,容不得有半点疏忽。相比较而言,南朝皇帝的车阵已经是囊中之物,待解决了这支烦人的骑兵之后,有的是时间再来料理他们。” 就在阿拉格愤怒于麾下担忧自己的危险,而临时改变了攻击的目标的时候,一名簇拥在阿拉格身边的亲卫千夫长小声的劝道。说话间,看向车阵里的玄武军步卒的目光,像是看一群将死之人一般。 “哼,区区四千骑,有什么值的大惊小怪的,本王身边的五千亲卫难道还解决不了问题吗?”阿拉格口中虽然依旧严厉,但是语气已经平缓了下来。 “王爷请看,那杆军旗之下的南朝将军就是南朝禁卫军的统领罗天睿,听说此人极喜亲自上阵搏杀,在南朝军中有“疯虎”的的美称。”亲卫千夫长指着罗天睿的大旗,向阿拉格解释道。 “嗯,果然是一员骁将,可惜了。”阿拉格的语气在千夫长的劝说之下,变的轻松气来,对于麾下的解释,也是点头点评道。 而阵中左冲右突的罗天睿,此时只觉的如坠泥沼中。 眼见身边的袍泽越来越少,而对手的围困却是越来越厚。 一柄马刀之下已经有数十凉军殒命,但是却不断有更多的凉军不要命般的涌了上来。 应为负责肩康军旗的壮硕军卒,一直跟在主将身边,让主将极为显眼。贪图军功的凉军军卒,都欲取了这员敌将的首级,好去王爷的马前获取丰厚的奖赏。 厮杀还在激烈的继续,跟随罗天睿冲杀的骑兵已经倒下了大半。但是凉军的攻击却没有半点的放松。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冲杀,罗天睿眼见麾下已经折损大半,一双虎目之中几欲喷火。但依旧避免不了麾下将士们一哥哥的倒下! “杀!”就在罗天睿几乎绝望的时候,凉军身后的那杆大纛之下的两千拱卫主将的骑兵似乎出现了一丝混乱。紧接着一阵烟尘在厮杀的战场背后翻滚而来。 “王爷,背后有大约三千骑兵来袭!”凉军的探马第一时间将突然出现在战场背后的军情汇报了上来。 “哦!是何处的兵马?”阿拉格稍稍有些差异的问道。 “回王爷,对方打的玄武军的将旗,只是玄武军乃是南朝的步军......”探马千夫长回道。 “无妨,给你千骑,拖住便是,待这里分兵围之。”阿拉格转身队身边的一名亲卫千夫长喝令道。 亲卫千夫领命之后,旋风般的领着千骑便裂阵而出。 第787章 大王一怒夜挑灯 “将军,有援军!”罗天睿一口马刀上下翻飞的厮杀之间,身边的一名亲卫一眼瞥见了凉军中军大纛之下的烟尘滚滚,显然是又有兵力调动,这个时候防备身后,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敌袭。 对于凉军来说是敌袭,对于大雍骑兵来说,自然是援兵了,于是兴奋的大声喊了起来。 “随本将杀过去!”罗天睿闻言,匆忙间也撇了一眼后,立即下令道。眼见重围之下,自己脱身不得,这会来了援兵,那里还会犹豫。不论是哪路援兵,总是合兵一处之后,才会更加有利。 当然眼见凉军不过是分出千骑左右迎击,只怕来援的兵力也不会太多。 陷在重围之中的残军,一听有援军前来,当即士气大振。 主将一声令下,仅剩的千余骑禁卫军军卒们紧跟在主将的身后,形成一支以罗天睿的箭头的锋矢,再一次切割开挡在身前的阻碍。 而重围之外,疾驰而来的三千援军,也注意到了罗天睿的动作,都是沙场宿将,那里会不明白罗天睿的意图。当即也加速朝着罗天睿的方向冲来。 当先一将手握一杆骑枪,闪电般的左右出击,刚一接触就挑飞了数骑凉卒,端的是勇猛无比。 身后扛旗的军卒也是雄壮异常,左肩上的玄武军旗猎猎翻飞,右手上同时握一口马刀,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借着马速,将马刀横出,一路崩开了数口劈斩而来的弯刀。 好在迎战的凉骑仅仅千骑,让来援的三千骑兵一个冲击,便凿了过去。接着便直直的插进了战场。 两支大雍的骑兵相向猛冲,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在凉军重围之中的狭小空间里合军一处了。 玄武军旗之下的那员将军打马上前,在马背上一抱拳洪声道:“末将玄武军探马营副将孙绍,奉南宫将军将令,率三千玄武军探马前来听将军调遣。” “孙将军,来的好!且随本将先杀出去,和陛下汇合。 陛下那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骑兵再游弋在外已经没有意义了。”罗天睿眯眼打量了来人一眼后,说道。 语速极快,胸膛间的起伏隐约可见。待到微微调整呼吸后,又问道:“南宫将军处境况如何?” “回罗将军,南宫将军麾下尚有万余玄武军将士,十余日前的行军路上,遭遇凉军约五千骑。末将带麾下拼死冲杀一阵后,步卒勉强完成布阵,得益于军械充足,凉骑也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只不过行军速度大受影响。相持数日后,将军眼见步卒不能摆脱纠缠,便命末将带领麾下前来驰援。南宫将军特命末将如是遇上罗将军,就暂时听命与将军。”孙绍依旧时抱拳行礼后,快速的回道。 “好,既然如此,本将就不客气了。传令全军,立即突围。”罗天睿闻言,微微点头后,转身向传令军卒命令道。 合二为一的大雍骑兵的角声顿时一变。然后这支约三四千骑的骑兵调转马头,向着赵崇的步卒军阵方向冲来。 凉军主力见到中军处烟尘滚滚,一时间有些犹豫。被罗天睿猛一发力后,便乘机突围而去。 两人引军而来,凉军虽有追兵追击,但是碍于天色已晚,再加上车阵内鼓点急促的点兵军令崔令步卒弩箭的配合,还是不得不退兵,放任南朝步骑两军顺利汇合了。 浑身浴血的两员将领双双单膝跪倒在赵崇面前的时候,赵崇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在详细询问了骑兵伤亡情况之后,只是略作嘱咐后,就吩咐两人暂时下去安顿了。 对于孙绍的到来随时有些意外,但是想到南宫藏麾下大部都是步卒,能在遇到凉军袭扰之下,集中三千探马前来,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了。 而罗天睿带出去的五千禁卫军折损虽然严重,但是最大的损失都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军阵而主动迎击数倍与己的凉骑才造成的,也就没有什么可苛责的了。 如今的局势,有了着三四千骑兵汇合之后,就算是下马厮杀,也足以在支撑一两日了。 而两军大纛之下的阿拉格望着远去的罗天睿,眼神阴晴不定,加上先前攻击的心腹万夫长突然回军,导致南朝步卒军阵至今未破,心中十分恼怒,脸色当然也就铁青的让人生畏了。 望着马前跪地请罪的几十名万夫长和千夫长们,凌厉的眼光扫过每一名将领,半响没有出声。 大纛边上亲卫们手中举着的火把,噼噼啪啪的燃烧着。映照着一群浑身鲜血与污渍的千夫长万夫长们显得极为狼狈。 “一群废物!南朝残阵已经坚持不住了,为何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擅自回军?贻误战机,导致南朝援军前来汇合,打乱了本王的部署。”阿拉格愤怒的喝道。 见麾下们全然不动的跪伏在地,更是怒火中烧的用马鞭指着自己的心腹万夫长怒喝道:“来人,把这个不听军令,贻误战机的废物拉下去砍了。” “王爷刀下留人,万夫长大人也是心忧王爷安危,才挥军转向的。虽然误了生擒南朝皇帝的战机,但是也留下了禁卫军三千骑! 眼见明日还有一场大战,不如留下万夫长大人明日将功补过!”阿拉格身边刚刚收拢亲卫后匆匆赶回的亲卫千夫长,刚刚走近就听到阿拉格的怒喝,又见地上跪着的诸将都不动声色,只得上前跪倒在地,口中出声劝道。 地上的众将一见有人开了口,也都一叠声的附和的劝起来。 “哼,一群废物。本王说过,今日就要南朝皇帝的头颅!”阿拉格间前卫千夫长先开了口。加上心中也不愿此时杀了自己嫡系心腹,也就顺水推舟的揭了过去。 但是口中尤怒气冲冲的喝道。 “我等多点火把,挑灯夜战。一定攻破敌阵,献上南朝皇帝头颅!”心腹万夫长闻言,自知已经逃过死罪。当即抬头大声的回道。 “好!本王在此观战!”阿拉格手握弯刀刀柄,一脸的杀气腾腾。 第788章 玄武孤军唯死战 却说阿拉格麾下众将起身,各自点起麾下大军,准备挑灯再战。 有阿拉格这位愤怒异常的王爷在身后观战,虽说夜色之下不可能看得清楚战场的情形,但是各部主将都是不敢掉以轻心。 旷野之中,密密麻麻的火把渐渐亮了起来。随着骑兵的往来奔驰,想一条条火龙般的撕开了夜色。 大片大片的火光,也吸引了大雍玄武军车阵外围附近的观察探马的注意。 消息迅速传到了赵崇案前。 “速速召集各位将军。”赵崇得知消息后,脸色终于微变,对着军帐外喝道。凉军主动挑灯夜战可是极为不寻常见到。一旦如此,定是一场恶战无疑了。 不过片刻,十几名一身甲胄的将军在聚将鼓声中鱼贯而入。 “各位也得知消息了吧?今夜凉军要夜战,即是以玄武军为主力迎敌,就还是由你来全权指挥。”赵崇先是扫视一圈,然后眼光看向这几日一直负责车阵防守的玄武军的这位年轻统领说道。 “回陛下,末将已经知晓。既是陛下有命,末将就暂时僭越了!”年轻的统领抱拳一礼后,出列转身,背对赵崇,面对帐中诸将,由拱手行了一圈礼后道:“罗将军,孙将军麾下全是骑兵,又是刚刚汇合,军卒战马具都疲惫,就请暂时在阵中拱卫陛下,顺便在稍加休整,但请各位保持戒备,并随时待命。” “我等领命。”罗天睿,孙绍以及几名麾下的将校闻言,齐声领命。 “其余诸将,陛下若无调遣,就立即随本将出帐准备。”统领吩咐骑兵之后,又对着自己麾下的将校们吩咐道。军情紧急,凉军随时都有可能攻上来,所以已经没有时间在帐内从容布置了。 赵崇闻言,挥了挥手。帐中诸将除罗天睿,孙绍以及麾下几人以外,原本的玄武军步卒将领全部跟着年轻的统领一道快速出账而去。 “你们速速在阵外三百步加上火把。为弩手指示距离。架好火把,立即返回阵中。 其余步卒,盾牌,长枪兵在前,弩手在后,全部随本将迎敌......” 统领边走边说,一道道军令流水般的传达了下去。但尚未等军令全部下达完毕,不远处就响起了凉军攻击的角声。 阿拉格的心腹万夫长,一马当先,亲自率领刚刚换过战马的骑兵们,在此的冲了过来。无数的火把,在旷野中奔腾,万入无数条火龙,蜿蜒而来。 无边的暗夜之中,一声声的嘶喊怪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催进的角声混杂在一起,穿透黑色的夜空,钻进了严正以待的玄武军步卒们的耳中。 凉军冲进四百步后,原本举着的火炬,开始熄灭了下去,蜿蜒的火龙似乎瞬间失去了龙头。也让大雍的弩箭失去了目标。 军阵外围,刚刚架起来的巨大火炬的火光里,当第一骑凉军的马头窜出来之后,无数的战马和骑兵还是一下子在巨大的火炬的火光中露出了狰狞的脸! “将军,凉骑虽然狡猾,冲击的时候灭了火把,可是到了这里还不是要暴露在我们的火炬之下!”玄武军统领身边的一名亲卫,看着露出了身形的凉军,得意的说道。 “齐射!”黑暗中统领没有回应亲卫的兴奋,而是冷静的喝道。一声令下,玄武军的军鼓声突兀的响起! 数千枚弩箭,在一片机括击发声中向四面八方射去。杂乱的惨叫声和喝骂声响成一片。在黑暗中传向了四面八方。 “放火箭!”凉军千夫长们的命令声也在四处响起,黑暗中传达军令的角声也是混杂的响成一片。 无数只点燃了箭头的火箭急速的射来,被木遁一挡,部分长箭“咄...咄...咄...”的钉在了厚实的木盾上,收缩在残破车阵后的一圈盾牌上,被密集的带火的长箭点燃成一个火圈。 还有越过盾墙的长箭,纷纷射入阵中,但是限于射程,落进阵中的长箭几乎失去了穿透铁甲的能力,所以只有少数长箭钻着铁甲的缝隙,造成了少量的杀伤。 双方你来我往的用弩箭和骑弓对射了数轮之后,终于在火光中刀剑相接了。 凉军是铁了心的要一举破阵,因为他们的身后有暗夜中依旧竖着大纛“观战”的王爷在,有白日里失去绝好机会的遗憾在,所以弯刀也只有死战不退了。 当冲在最前方的数百骑兵用自己和胯下战马的身体凶狠的跨过残破不堪的车阵,撞向那道冒着火光的盾墙后,身后汹涌的没有倒下的同伴们终于在暗夜中将弯刀砍在了对手的脖颈上。 两军接触后,马背上的凉军军卒们爆发出一声声兴奋的暴喝声。 弯刀砍下,砍在对手的铁甲之上,带出一阵阵的刺耳的摩擦和闷哼声。 “杀!”大雍的步卒们也毫不示弱的回应以狂野的喊杀声。跟着喊杀声而来的是一排排的军刀劈斩而来的呼啸声和砍破了裘皮之后砍入皮肉的“呲呲”声,再有就是临死前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无数的声音混合在风声里,远远的传向无边的黑夜里,传进了远处的阿拉格的耳中,也传进了军阵正中的赵崇的耳朵里。 在将近万骑的凉军,前赴后继的围攻之下,负责顶在最前面的玄武军数千疲惫的步卒,虽然顽强的死战不退,但是损失在快速的增加着。 原本配合着盾牌犀利无比的长枪兵们,在盾牌手们因为手上盾牌上的火焰越来越大而不得不丢弃了盾牌拔出军刀的时候,也不得不协同放弃了盾牌的盾牌手一起后退了数步。 凉军杀到此时也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悍不畏死的纷纷下马步战。一排排弯刀强硬得压着对手,一步一步紧紧咬住对手毫不放松。 数步的距离之后,一道新的用长枪组成了防线再一次挡在了凉军的眼前。 凉军攻到这里,由于弯刀的长度在大雍的长枪兵面前吃尽了苦头,被一排排齐齐突刺的长枪手杀的一片鬼哭狼嚎。 第789章 满腔碧血护君王 锋利的枪头,在大力的突刺之下,毫无阻碍的刺进了一身裘皮,又挤的极为密集的凉军身体里。 刺破了裘皮裹着的皮肉。也刺断了皮肉下的骨头。 看的凉军阵中随军冲锋督战的千夫长们怒喝连连,却又无可奈何。 赵崇临时紧守的军阵,由于凉骑的不断挤压和自身兵力的减员,不得不慢慢收缩。如此一来,使得凉军纵是兵力优势明显,但是第一线接战的兵力并不能很好的展开。 就造成了前方厮杀激烈,后面紧跟着的过半兵力无法参与厮杀,而且高坐在马背之上,手举火把,简直是弩手们绝佳的目标。 在弩手们精准的近距离射杀之下,马背上的骑兵也是惨叫声连连! 身后不停驱赶凉军攻击的千夫长们一见长枪阵如此犀利,无论阵前厮杀的勇士还是身后其在马背上的勇士,具是损失不断,心中不免大急起来。 “扔火把!”相持不过片刻后,怒喝连连的千夫长们眼睁睁的看着勇士们在长枪阵之下丢下了上千尸体之后,几乎是同时嘶吼出声。游弋在下马步战的凉军身后,挤不上前的凉军骑兵们立即居高临下的将手中的火把纷纷抛进眼前的长枪阵中。 猛然失去了火把,也让躲在内部的玄武军弩手们一下失去了目标。 眼见效果明显,凉军四面具是传令声。 一时间无数的火把被抛进了大雍长枪阵中,被这无数的火把一逼,长枪阵顿时出现了一阵阵的混乱,已经杀红了眼睛的凉军,立即抓住机会,加强了攻击。 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终于被突破了数个口子。汹涌如洪水般的凉军一拥而上,迅速填满了被打开的缺口上。 眼见长枪防线就要崩溃,原本躲在身后,失去了射杀目标的弩手们,纷纷丢下弩机,抽出腰间军刀,一片片的杀了上来,勉强堵住了数处缺口。 但是大雍步卒们在源源不断的凉军的冲击之下坚持的十分勉强。 “外围骑兵长箭准备。”外围数名千夫长见刚刚冲开的缺口再一次被堵上,不免有些失望,随即便下令让抛了火候之后,腾出手来的骑兵们再次举起了骑弓。 “自由抛射。”随着第二声命令吼过,无数只沉重的长箭便飞蝗般的抛射过凉军最前方的厮杀场射进大雍军阵的内部。零星的火箭,将内部的军帐等辎重引燃,烧起了一处处的火光来。 “王爷,勇士们已经攻破了车阵,南朝步卒临时在内部组织的长枪阵,也岌岌可危了。用不了一个时辰,定能攻破眼前的军阵,”阿拉格静静的等在大军的后方,两边数百把火炬将周围方圆数百步内映照的亮如白昼。 一名探马千夫长匆匆打马上前,在马背上弯腰行礼后汇报道。 “好!你带领麾下万骑,在外围再拉出一道包围圈,将战场团团围住。一旦破阵,务必不放南朝一兵一卒逃脱。”阿拉格听着流水般报来的战况,对于战场的情况,总算是有了些满意的神色。 微微点头之后,特意转身对身边一名万夫长亲自下令道。 “再谴万骑合围,只怕王爷身边的兵力就只余三四千骑了,万一......”万夫长闻言,小声的提醒道。但是话未说完,就被阿拉格一挥手制止道“无妨,如今挑灯夜战,方圆二十里,全在我军探马的监控之下,能有什么万一? 就算是南朝再有援军来,有三千铁骑在,量对手也奈何不了本王。你们只需配合好,尽快将眼前的敌人全部歼灭即可。” 万夫长闻言,弯腰行礼后,便匆匆下去整军出击了。 上万骑兵手举火把,在战场的外围,往来奔驰,迅速将小小的战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数的火把,组成了一个新的包围圈,在战场外围,十分的惹眼。 “陛下,凉军在外围又布置了第二道包围圈,看是是铁了心的要将我军全部留下了。”赵崇的军帐在军阵的最核心地带,暂时没有受到凉军火箭的影响。 值守的亲卫都指挥使匆匆进账,将探马刚刚传来的消息告知了皇帝陛下。 “哦!阿拉格这是铁了心的想要朕的头颅啊!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想要朕的命,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三四万铁骑,围困十余日,连朕这小小的万人步卒军阵都攻不破,如今,朕有了四千精兵和数员大将的增援,就更不可能让凉蛮如愿了。” 赵崇呵呵一笑,轻轻摆了摆了手道。眼光还是没有从一直紧盯着的舆图上移开。手指一路在塞上草原和兴庆府外此地的战场之间来回的摩梭,似乎想要用手指在舆图上画出一条最近的路途来。 “玄武军步卒,此次毫无保留的全部顶了上去,如今,凉骑攻势颇为犀利,只怕是难以抵挡了。”亲卫都指挥使退到一边,眼睛也看着舆图,口中小声的叹息道。 “无妨,罗将军和孙绍将军的四千余骑兵,不是还在阵中休整吗。下了马的骑兵,就算是步战,也不会弱了骑兵的名头的。况且孙绍那三千骑,可是玄武军中的探马,也算是同源的袍泽了,所以到时候定会不遗余力! 怎么,也手痒难耐了?”赵崇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和这名亲卫将领说着面临的局势。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手指和眼睛终于离开了舆图,然后哑然失笑道。 “往日护卫长安,自是没有上阵的机会,但是今日,战局已经如此,末将斗胆请陛下准许。”亲卫都指挥使,见赵崇转身含笑,当即单膝跪地一脸决然道。 “好!去找罗将军吧。相信他们不会等太久就会前去替换步卒了。你去也可以帮罗将军分担些压力,如今凉军四面围攻,都是主攻,你去独当一面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赵崇见麾下神情坚定,当即点头吩咐道。 “谢陛下。”亲卫都指挥使再次抱拳谢道。说完起身大步朝帐外走去。 第790章 夜半烽烟自北来 军帐外,罗天睿等骑兵将军们已经将战马安置好,手中只握着马刀等待着玄武军统领的军令。 ...... 兴庆府城外,杀声震天的时候距离数百里外的河套草原上,在黄河南岸一路向东的一支骑兵在顾涛的率领下,正和身后紧追不舍的一万多骑的凉军纠缠不休。 两军不停缠斗已经数日,凉军骑弓的箭矢已经消耗一空。而顾涛麾下的大雍新西军得益于骑弩箭矢的短小,而做到标配每骑每战可携带百枚之多的优势,使得每骑平均还余二十余矢。 正是这每骑多出的二十余支弩箭,让凉军不敢过分的靠近。从而让兵力只有凉军一半的顾涛能在这片巨大的黄河大拐弯里,和凉军缠斗纠缠到如今。 “将军,陛下在兴庆府外,已经被围数日,我军如今还一路向东,而不回援吗?”顾涛的临时营地里,中军所在的大帐内点着儿臂粗细的牛油巨蜡。 一名骑兵都指挥使,在一边小声的问到。 一句话问出后,另一名将领也瞪大了眼睛,似乎也十分在意主将的回答。 对于主将顾涛的一路向东行军,两名都指挥使已经不解了数日。今日终于忍不住的出声问道。 “陛下被围,局势随是严峻,但我军身后有兵力两倍与我的追兵紧咬不放,我军若是回军,只怕解不了陛下之危,反而会让局势更加糟糕。倒不如一路吊着凉军往东,等北上的大军扫荡塞上之后,自然会急速回军。” 顾涛想也不想的丢了一句话出来,让两名麾下的都指挥使都是一脸的失望。 原来主将不肯回军驰援,竟是因为这个。 这个道理看似有道理,但是着实说不通啊。就算是身后有尾巴,可是陛下的守军只有万余步卒和五千骑兵。 自己等人回军及时的话,虽然会带着尾巴一起,但是总是有数千骑兵的兵力,汇合了罗天睿后,就有一万多骑骑兵。纵是在外围牵制,也能大大缓解步卒的压力。 有一万多骑骑兵和三五千骑,再战场上的威慑力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因为面对三四万凉骑,三五千骑不过是只能做一路牵制兵马,若是有一万余骑,则可一分为三,如此以来,就能再多个方向上不停袭扰,让对手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兵力防备。 只是主将如此答复,也不好继续质疑,只得再次小声的提醒道:“将军之意,我等自是能懂,但是陛下未必也会如此想。 就算是陛下能理解将军的用意,恐怕陛下身边之人和朝中诸公,未必能理解将军的这番苦心计算。 待到战后,必定会有无数奏折,弹劾将军不及时救驾之罪啊。” “战场之上,那里能顾忌这么多的掣肘?本将知道两位也是为本将着想,但是此事还是休要再提。我军新的目的地,当在此地。”顾涛苦笑一声,对着两名麾下不再多言,只是将手指用力的指了指舆图上一点,指着一座州城沉声道。 ...... “王爷,北面似乎有些情况。”阿拉格还在火光中等着麾下送来南朝皇帝的首级,一名探马营的千夫长匆匆上前,有些犹豫的说道。 “哦!何事?”阿拉格心不在焉的问道。 “回王爷,北面的探马已经有三队没有及时回营了。一炷香之前加派的两支小队也不见动静。只怕是......”探马营千夫长小心的回道。 “嗯?速速再派出一支百骑队,迅速搜索清楚,务必保证大军能时刻掌控我军方圆二十里内的风吹草动。”阿拉格闻言悚然心惊,当即定眼看了看眼前的千夫长,加重了语气命令道。 今日竖立在自己身边的狼族中军大纛,已经被南朝骑兵冲击过两次了。虽是兵力都极少,自己也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难保南朝这些狡诈的汉人,会不会再有第三次。 自己的心头无来由的惊悚,在自己数十年的征战生涯中,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几乎每次都极为灵验。 一想到此出,阿拉格心跳骤然加速,然后急切的大声吼道:“亲卫全部上马戒备!” 身边的数名亲卫万夫长和千夫长们闻言,手脚麻利的率先翻身上马。弯刀出鞘,高声呼喝出声。 麾下约三千铁骑,也在角声中开始上马。 “呜呜呜...呜呜呜...”但是阿拉格身边的亲卫们尚未全部翻身上马之间,一片黑色的北方就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角声。紧接着大地的震颤便清晰的传了过来。 “是南朝骑兵的角声!” “备战!备战!” 阿拉格身边的亲卫万夫长和千夫长们一连声的喝道。 “果然狡诈!这是大队骑兵的冲锋,绝不是三五千骑能奔出来的动静!”阿拉格喃喃自语道。 “王爷快快上马。”亲卫万夫长打马本来,远远的大声喊道。这一声惊醒了已经有些失神了的阿拉格。 “传令外围的万骑回护本王大纛,三千亲卫准备迎敌!”阿拉格一面迅速的翻身上马,一面猛然拔出腰间的镔铁弯刀,高声吼道。 吼声刚落,背面的黑夜中一线火光就跃进了阿拉格和身边三千骑的眼帘。 片刻过后,火线迅速变成一片,正面的宽度足足有十数里! 足足两万骑兵,举着火把,直直的迎面冲来。 阿拉格的大纛所在,正挡在这道冲锋锋线前方数里处的正中央! “迎敌!”亲卫万夫长一挺弯刀,率先跃马杀了出去。身后三千凉骑紧随其后全军出击,带着一副一往无前的气势,奔腾而出。 “杀过去,活捉阿拉格!”正在冲锋的宽大的骑兵锋线的正中央,邵坡马刀前举,一声怒喝之后,身边千余亲卫齐声附和。 亲卫们的函授,带动了万骑也齐声附和起来。 上万人怒喝,声响压过了万马的奔腾声,盖过了摧战的角声。 而身后已经空荡荡的大纛底下,不过只留了百余骑。更让这网纵横沙场数十年的老将如坠冰窟! 这支扫荡了自己老营的南朝骑兵终于回援了吗! 第791章 万军齐发敌胆丧 “两翼出击!”邵坡又是一声令下,角声中,大雍骑兵正面锋线的两侧,各有约四千骑猛然加速,像两只巨大的钳子跃过了中路,向着阿拉格身后的战场包抄而去! 此时正在苦苦支撑的玄武军步卒终于也发现了北面的异常。 见到凉军后方喊杀声震天,那里还不明白是自己的援军到了。疲惫至极的步卒们心底里猛然迸发处一股力量来。麻木了的手臂挥动起军刀也更加的凶猛起来。 “援军到了!” “杀出去!” 军阵内的步卒们一声声的嘶吼,尽情的发泄着胸中的激动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统领,凉军外围已经撤围了!”玄武军统领身边的亲卫指着外围匆匆撤围而去的火光,高声的喊道。 但是内圈的凉军攻势却是越发的凶猛起来。 这位正在指挥攻击崇军阵的阿拉格的心腹万夫长,这一次没有敢在第一时间回军。眼见外围的骑兵已经撤回,心里对于王爷的安全也就放下心来了。 但正是这一犹豫,不仅断送了凉军稳住战局的机会,也断送了自己生还的希望。 “传令,全军压上,务必守住防线,等待外围骑兵扫荡战场!”统领高声喝道,制止了部分高声喊着想要杀出去接应骑兵的将士。 罗天睿等人闻令,立即率领全军手持马刀,纷纷加入厮杀之中。 有了将近四千下了马的骑兵以及数名将领的加入,岌岌可危的防线,终于再一次的稳定了下来。 凉军虽是拼命,但是血肉之躯,杀到此时也有些疲态了。加上身后的情况不明,更是人心惶惶起来。 凉军的大纛之下,三千亲卫迎着数倍于己的大雍骑兵亡命冲去,虽是悍勇,但是兵力上的巨大差距,岂是拼命和悍勇就能弥补的。 在一万五千骑兵的正面冲击之下,不过一个照面,就倒下了大半!剩余的残军,也没有坚持多久,就被歼灭了大半。 黑夜中,邵波麾下的大军连弩箭都没有动用,仅仅是凭着手中的马刀,就直挺挺的杀到了阿拉格的大纛之下。 三千亲卫的亡命一击,不过是在万军阵中泛起了一朵不大的浪花罢了。 回护中军大纛的凉骑速度极快,几乎在三千亲卫阵亡前的一瞬间,就将自己的王爷护在了核心。 有了万骑的回护,阿拉格冰凉的心,才生出了一股暖意来。 但是这股暖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匆忙中回军的凉骑,阵型散乱的撞上了一万五千骑大雍的援军。本就厮杀了一日没有休整的凉骑,在更换了大批凉马之后,快马轻刀的生力军面前,顿时落入了下风。 狭长的马刀,充沛的体力和马力的大雍骑兵将手持弯刀的凉军逼得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而大雍两翼的骑兵猛烈跃过正面战场之后,凶猛的扑向了还在狂攻赵崇军阵不止的凉军,使的那位原本在骑兵之后指挥的阿拉格的心腹万夫长,顿时陷入了乱军之中。 这位万夫长,怎么也没有料到,刚刚回援的万骑,竟然没有阻挡大雍两翼的骑兵,从而让对手片刻时间就冲到了自己的背后! 虽是匆忙指挥迎敌,但最终也没有逃过被万马踏成肉泥的命运。 被前后夹击的数千下了马的凉军,顿时攻势萎靡,开始反身抱头鼠串起来。 解了围的两翼骑兵并不停留,只留下步卒千骑,驱赶赶杀已经崩溃了的凉军,其余六七千骑,再次反身,向着凉军大纛冲去。 “罗将军,速速上马。这数千下了马的凉军也是一笔好大的军功。”精疲力竭的玄武军统领,见战局依然如此,已经不再担心军阵的安全了,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来。 还不忘回身和还没有杀过瘾的罗天瑞等骑兵将领开玩笑般的下令道。 已经有了颓势的回护凉军,在两面夹击之下,已经无心应战。 被邵波麾下将领们挥军来回冲杀了两次之后,终于全军崩溃。 “王爷快走,我们去河北,那里还有我们的十万大军。”回军而来的万夫长杀的浑身浴血。眼见大军已经崩溃,只得拼命护着阿拉格,开始突围。 “河北虽有十万大军,但是没有了老营,本王还如何能立足! 本王要和那位黄口孺子一决生死。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儿郎们随我冲,杀了南朝小皇帝!”阿拉格状如疯虎般的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不顾已经崩溃了的大军,犹自不肯甘心的要回军寻仇。 万夫长看着身后越来越密集的喊杀声,心中一阵阵的凉意袭来。 眼见王爷如此,万不得已之下,只能死死的抱住想要拨马回身的阿拉格的马头...... 簇拥在两人身边的心腹骑兵此时已经不到三千骑! “王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只要稳住了河北的骑兵,草原没有了,我们可以再抢,牛羊没有了,我们可以向大都再要,女人没有了,勇士们也可以凭手中的弯刀弓箭,让河北的汉人们再献出来!” 万夫长嘶声力竭的劝道,让马背上已经有些疯魔了的阿拉格猛然惊醒! 随即再一次露出了枭雄本色,带着三千骑兵乘着邵波将两翼骑兵派出的空挡,向东杀去。 夜色中混乱至极的凉军已经分不清还有多少兵力了。阿拉格身边的三千骑兵丢掉火把,顺利的冲出了已经空出了两翼的大雍骑兵的包围。 “王爷,这里还有五千骑兵在奉命围攻南朝步卒,我们先收拢回来,对方的步卒速度远不如我军,也就不用担心会带着尾巴了。然后一路向东,在此地等待收拢失散的勇士们。 另外我军战前留下牵制的两万骑兵,也已经联系上了。数日后便可在此地汇合。 有了这些兵马,量南朝骑兵也不敢肆意来追击了。” 阿拉格一夜向东狂奔百余里之后,终于在清晨时分,停下了惊魂不定的脚步。护着阿拉格一路奔逃的万夫长,命人打开舆图,手指在舆图上连续点了两个地方道。 第792章 将军长宜阵前死 战场上的大局已定之后,天色已经微明了。 邵波亲率数百骑亲卫,匆匆打马奔至赵崇军阵之前。 “末将邵波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邵波翻身下马,单膝跪在赵崇军帐外面,高声道。 “邵将军此番扫荡河套内外,一举灭了阿拉格的根基,于大雍来说乃是大功。 昨夜又一举击溃阿拉格,如此战功,朕定会封赏,何罪之有?来,爱卿快快请起。”军帐的门帘被人自内部一掀,一身甲胄的赵崇满脸轻松的跨步上前,亲手扶起了邵波。 “随朕进帐!”赵崇亲自拉着邵波的手臂,笑着说道。 众将也鱼贯而入。数十名身着甲胄的将军们将本不算小的军帐,几乎站满了。 “邵将军,此番扫荡河套内外,又回军驰援,将士们的折损情况如何?”赵崇在主座上坐定之后,急切的问道。 虽已经有数日之前的军报送来,但是具体内情和之后得几日,由于北两军切断了信鹰的往来,总是会有新的情况和时自己没有了解清楚的。 “回陛下,末将和陶修将军,顾涛将军,三路骑兵汇合之后原有四万骑,先是遭遇阿拉格主力大军,但是阿拉格仅仅留下两万骑牵制我军之后,便大部急速南下了。 末将遵陛下之命没有追击,而是挥军一路向北。 在黄河边上留下顾涛本部人马牵制凉军后,率骑兵将近三万骑渡河。 因渡河期间有些变故,先头渡河的陶修将军在不得已之下,只率先头五千骑攻入凉军留守铁骑的军营,一举消灭了三千余骑北凉留守老营的精锐铁骑。 后因凉军组织起万余骑反扑,猝不及防之下,虽力战但还是几乎全军殒命沙场。 末将清晨时分渡河完毕后,略作修整便前去支援。却没有接应到陶将军。 将军的将旗被发现时,被数百名袍泽用身体堆积之下,保持着高高竖立的姿态。陶将军仰倒在将旗之下,力竭而亡时尤圆睁怒目手持军刀不肯松开。 这是将军佩刀,末将已经亲自带回,现交还陛下!”邵波说完,自腰间解下了一柄和自己腰悬的制式相同的军刀,双手举在头顶。 赵崇起身上前,伸手轻轻接过后,仔细的悬于右腰间:“此刀朕暂时收回,待回到长安论功行赏之时,再赐予陶家虎子。” “末将四万骑兵,到渡河时,兵力尚有三万八千余骑。顾涛麾下万骑,折损大约五百。末将为了能安心渡河,命其留在黄河南岸保护末将的后背。 顾将军硬接凉军的攻击将近三个时辰,折损了三千余骑。 到昨日为止,尚有军报传来,禀明骑兵余五千余,算起来,也折损过半了,但是两军两万余骑,也在我军的数次反击之下,折损严重,虽然没有详情,但估算下来,最少也损失了万骑。 末将等在渡河之前,将多余战马全部留在了南岸,所以顾将军现有战马三万多匹。一人六七匹战马的配置,让探马的机动能力大增,如今还在一路向东和追击的凉军周旋。 末将两万八千骑,渡河以后,先头五千人马几乎全部折损,后扫荡塞上二十四大部族,又折损两千余。我军一路杀敌数万,阿拉格留在河套老营的青壮牧民也依惯例全部斩杀。 抢夺上等凉马十余万匹,驽马,牛羊无数,末将留下五百骑兵缓缓驱赶着向南而来,如今估计刚过了黄河。 此番末将一路南下,经过昨夜半夜厮杀,尚有骑兵将近两万骑。 昨夜正面杀敌击五千余。凉军崩溃之后,四面追击,又斩杀万余!据探马汇报,凉军最大一股逃散军马不过三千骑,其余四散者约有万骑! 末将指挥不力,让大雍阵前折损大将,损失骑兵近半,又让凉酋逃脱,请陛下治罪。”邵波递刀后,继续汇报了战况后,再次跪地请罪道。 “邵将军不必如此,且不说朕早已经接到军报,知晓了前因后果。 单是从陶将军与爱卿同出于当年的青龙卫的渊源和两位在军中被传为一时佳话的袍泽情谊来看,朕也不愿怪罪你指挥不力。 将军难免阵上亡,战阵之上,谁又能避免的了此事昵! 至于昨夜故意放开两翼,放阿拉格逃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将军提前一天赶到,兵力并不占优势,将士们又是人困马乏之下,确实不宜与敌军死战。 若是四面围困,凉军绝命反击之下,只怕儿郎们损失更重。 如今阿拉格没有了根基,放其离去,也算是在河北丢一个大麻烦过去。大都想要收拾他,也免不了有一番内耗。将军有此眼光,也是着眼大局。 虽然阿拉格十分想要朕的这颗头颅,但是朕对他的脑袋却是不怎么感兴趣。就留给大都城里的那位去操心吧。 至于陶将军阵亡一事,朕也万分痛心,想我大雍仅自琼州立足以来,为国战死沙场的将士还少吗! 不说前有魏帅,戴将军,宋将军,还有数日前朝廷转送来驻守滁州附近的魏将军,董将军,单是此战倒在河套内外的将士,就已经有两三万之多了。 当然,这些血债,大雍的将士们一定会用手中的军刀,一笔一笔的向北凉连本带利的全部收回来的。”赵崇本就忧心了一夜,直到五更以后,才因为局势的好转,而放下心来。 如今一见麾下大将圆满的完成了既定战略,又比预期时间更早一日的回军驰援,心中对于邵波战功的评定早已经做出了决定。 此番虽然折损了大将,但是也不好苛责活下来的将军。于是开口半是感概半是安慰道。 “谢陛下!”邵波闻言,心中更是感激。原本痛失袍泽,已经内疚了一路。如今又陛下亲口开释。心中一时间好受了许多。但是战事到此,远没有结束。 而麾下骑兵一路劳顿,也确实不宜立即追击残敌。 所以谢过之后,也就退在一旁,等待陛下吩咐了。 第793章 清风阵阵入长安 “大军一夜厮杀,将士们也着实疲惫了,但是各位将军还要再辛苦一下,收敛了战场上的袍泽们之后,凉军的尸体也不能任意抛于荒野之中,罗将军,你和孙将军辛苦一下吧。 邵将军,你立即引军入城。 这荒野之上也实在不宜驻扎大军。另外立即向朝廷催促辎重,以接应大军返程。”赵崇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之后,便亲率大军就近入住了兴庆府城了。 解决了阿拉格之后,赵崇的眼光,开始在西域和河北之间犹豫了起来。 没有犹豫多久,一只信鹰带来的军情,让赵崇刚刚放松了的神经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军报虽急,但兴庆府外的战事,还还需要收尾。 邵波仅仅休整了一天之后,便再一次亲率万骑,一路沿着长城向东追去! 这边大雍的龙旗和军旗逶迤入城,大军连绵十数里,让城内冷眼看了十余日战事的百姓们开始惶恐起来。 入城不过半日,南宫藏的传令兵便匆匆入城,送来了南宫藏亲率将近八千余步卒不日就能到达的消息。 败退后的阿拉格奔逃一夜后,略微修整后再次向东逃窜,直到黄河西岸后才掉转马头,一路沿黄河北上,收拢了数处的散兵之后,勉强收拢起两万余骑,再也不复战前的意气风发了。 一番清点之下,仅在溃散后,被南朝骑兵顺势追杀之下,就丢了近万勇士的性命!损失之惨烈,实属阿拉格领军以来第一次! 如今坐拥两万骑,却没有了反身再战的勇气,这即使在数月之前,也是不可想象之事。 ...... 大战过后,战场方圆数十里内,一片尸臭熏天。虽经过收敛,但是臭气依旧笼罩了数日后,终于在一场狂暴的急风骤雨中被冲洗吹散了。 大雍此战虽然基本占据了河套内的广大地区,但是也损失了大量的骑兵和久经战阵的步卒,又加上拓地数百里,需要分兵驻守的城池迅速增加,使得整个西线的军力,更是显的大为不足起来。 那边邵波一人三马的骑兵,行进速度极快。一路上又冲散不少刚刚聚拢起来凉骑, 大军循着对方缓慢收拢的溃军的方向一路杀到大河边上,见马蹄转向北,自然继续追击。两天后正赶上顾涛化整为零的将五千骑兵分作五路,轮番袭扰欲渡河东去的阿拉格。 阿拉格身边此时虽已经收拢起了两万余骑,但是军心惶惶已经无心恋战。被邵波顾涛合军一击,大败之下丢下数千尸体和三千断后骑兵之后,连夜奔逃了百余里后,寻了个水浅之地,径直渡河而去。 邵波见状,也不再追击,只是分兵三路,占据了河西数州,向南和银州的驻军呼应,向北一直占据了黄河巨大的拐弯处,并派出顾涛亲自领军驻扎。 至此,南自潼关,北到大河巨大拐弯的顶部,整个黄河以西的全部地域,全部归入了大雍的龙旗之下。 大雍万骑据守河西,威逼大同府!大都城内的北凉王挺朝野震动! 北凉大可汗阿迪亚急令正和冯哥对峙的中路大将扎那收拾残局,同时派出了五万薛怯卫南下河北,以防阿拉格留在河北的十万铁骑生出事端。 又委派心腹大将西进大同府,加强大同府的防备力度,以防止大雍再次出人意料的渡河东进。毕竟大同一旦失守,那一直到大都城下都是无险可守的坦途了。 而长安城内,一阵急促的阵雨过后,一阵阵清脆的马蹄声踏过宽阔的朱雀大街。 飞奔的骑士在马背上一路呼喝着的:“大捷!河套大捷!”声,给紧绷着神经的关心帝国边事的读书人们带来一股仿佛比盛夏里急促的风雨更加清凉的惬意来。 数骑背负军情的骑士,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一分为二。 一路直奔兵部府衙所在之地,一路径直奔皇宫而来。 兵部的部堂大门大开。老尚书葛光最近数月除了上朝以外的时间,几乎都是亲自坐镇堂部。 直到此时听到满街的议论和捷报的呼喝声,才终于松下了悬着数月的心来。 北面的一场大战,已经持续了数月,尤其以最近十数日最为紧张。 虽说长安城内尚有禁卫军步骑数万。但是能征惯战的大将几乎没有一人在朝了。 虽然潼关以及关外的中线有冯哥的五万骑朱雀卫在,加上各州府的备军也是操练日久。但是葛光的心里总是如履薄冰,生怕中线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些意外来。 因为黄河背面和冯哥对峙的正是北凉军界如日中天的青壮派最激进的将领扎那。此人和大雍还有杀父之仇。 一旦中路出现意外,兵部几乎是派不出得力的大将能前往稳定局势了。 好在今日的捷报,让这位老尚书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来。 既是捷报,那西路边事当已无忧矣。剩下的就让户部和那位官运亨通的年轻首辅去操心吧。 如今的内阁里,有以大雍琼州第一科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为中坚力量的五名阁臣。 这样的状况也让这个内阁被坊间戏称为琼州科内阁。 只不过,首辅是当年的探花郎,至于状元公和榜眼,则是分任次席再次席。两人年岁相仿只比姚元兴大上五六岁,也都正值壮年。至于其余两位前首辅时期的老臣,依旧是内阁里最边缘的两人。 状元公和榜眼俩个人,最开始内心深处对于这位姚大公子的上位,总是有点不过是凭着家中的那位老大人而已的不忿和微词。 但在共事不到半年以后,在他们眼中靠家世上位的姚大探花用数次干脆利落的正确决断,让两人佩服的心服口服。 临时监国的太子赵业颇为勤政,使得朝堂上下一片称颂。就连升任首辅已经数年,凭着一身才学和在边疆历练十年的资历,已经在朝堂上稳稳的掌控了局势的姚元兴也是交口称赞。 可是这数月的监国日常,也让赵业身心疲惫。 第794章 老将如雨纷零落 战事期间,自然是少不了和兵部的几位主要官员们经常性的商议军情,还有户部的粮草筹集,工部的兵器督造,押运等等,诸多条目繁杂无比。 虽然外有内阁顶在前面统筹,内有赵崇留在宫内的手握披红大权的水寒珊的对接,但是大小事宜,总是会汇聚到赵业的案头来的。 所以这数月下来,赵业终于体会到了父皇赵崇的日常辛苦了。 此时正是午后,雨后清新的空气,让这位身型和赵崇有六七份相似的太子也从案头堆积的案牍间抬起头,信步走出了沉闷的宫殿。 此时身边一名女官匆匆送过来的一纸军情,让赵业极为兴奋。“速传内阁三位大人和户部,兵部两位尚书大人入宫。” 这一道捷报,也让绷紧了数月神经的赵业心情大好。 太子东宫内的小朝议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尚在壮年的姚元兴步出东宫的时候,脚步轻快。而户部尚书狄星华虽是一脸的兴奋,但是脚下的踉跄步伐,也让兵部尚书葛光看在眼中。 正当坐镇长安的赵业在姚元兴以及葛光,狄星华的配合下,开始在关中各州县抽调北军,筹集粮草辎重,准备北上充实尚算空虚的河套数十州县,以及接应回朝大军的时候,第二道出自兴庆府的旨意再次传到了长安。 对于赵崇的指令,无论是兵部还是内阁都不会抗命。 从谏如流的太子,当然就更不可能在姚元兴和葛光都默认之后再有哪怕一丝的犹豫了。 这道军令,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传给了军中的两位老将。 留在瞿塘关和蜀中的两员玄武军老将,接到兵部的调令之后,便带上各自数百骑亲卫,星夜出发了,目的地是遥远的两淮路。 与两位老将几乎同时启程的还有自临安附近和吴会一带抽调而来的玄武军步卒两万人马。 由魏建秋负责的东路,强悍异常的白虎卫在上一次大战初露锋芒之后,损失不算太大,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元气,五千重甲骑兵旗装满员,还额外增加了万余随时可以征调补充入白虎卫的精锐轻骑兵。 这些轻骑兵除了没有具装马甲之外,其余和白虎卫已经区别不大了。特别是军卒的挑选标准,就是按照白虎卫的标准严格实行的。 滁州城一路向东,直到大海,负责守土的玄武军步卒,也在战后经过一系列的扩军和征调整编,兵力扩充到了十万人马! 有三分之一的老卒为基础扩充起来的步卒们,经过数年的操练之后,缺的就是战场厮杀的机会了。 这个机会似乎来的颇为及时。但是时机来的却有些令为剑秋措手不及。 一直驻守滁州的魏建秋,自上一次大战之后,几乎再没有回朝。 就连大婚也没有能在陛下在长安御赐给魏家的新府邸里举办。更没有住进新府邸哪怕一日。 倒是从琼州开始就一直跟随魏帅,之后又跟随魏家长子的下人们,早就搬进了新府。如今尽心的伺候着府中的大公子,魏家唯一的骨血。 那些跟随了两代主人的军中退役老卒组成的家将也大部分随魏剑秋出征在外,而无缘享受新的据说宽敞明亮的宅院。 虽说有实打实的军功在,又辛苦戍边十余年。但是在朝中六部除兵部工部之外的其余四部和寺监台阁的文官们看来,还是有些过分的得皇家恩宠。 在他们看来,魏帅虽有功于国,但是皇家已经给了国丈的待遇。 更不用说如今后宫之中皇后一人母仪天下,朝中太子监国,军中魏建秋再手握东线重兵。这些待遇和重用又怎能让那些文官们消停。 倒是十年前陛下的亲自赐婚,倒是让那些文官们颇受鼓舞。 因为陛下赐婚的新娘不过时一名毫无根基的女官而已。 虽然在宫中有位女阁老之称的姐姐,但是姐妹两人终究不过是女官,不管如今身份如何显赫,一人成了国舅府的女主人,一人得天子青眼,但即使有代君王批红之权又能如何? 任其在的陛下面前再深受信任也只是一朝之事。不可能荫及家中子弟。况且这对姐弟的家中已经再无第三人了。 在这些文官的眼中,这次赐婚或许就有断了魏家通过联姻在朝野上下寻找新的盟友之意。但是却不知魏剑秋水寒竹婚后,夫妻之间的琴瑟和谐,如今虽分两地,但鸿雁传书月月不断。 如今长子已经八岁!魏家算是后继有人了。 魏剑秋的白虎卫大营就设在城郊。寻常日子里,自己也是不离军营。至于滁洲城内的琐事,虽陛下有令,属于军管,但是不善政务的魏剑秋还是一手丢给了州府文官们了。 这一点上,倒是让那些时刻睁大眼睛盯着魏家的文官们无所指摘。 河套战事正烈的时候,魏剑秋时刻不敢放松戒备。因为在他心里,清楚的知道,此时的自己所负责的防线,才是最危险的。 河北缺粮,而自己所在的两淮,虽然有十几万大军的消耗,但是存粮较多。 自己身后的苏湖甚至时临安一带,都是年年丰收。朝廷将这些地方所收上来的税粮,以及每年更替采购而来的库粮全部就地存在了吴县附近。 为的就是防止自己正面的东线有战事时能够快速的支援。 正是这些粮食,让已经粮荒了数年的河北虎视眈眈。 东线虽暂时还算平稳,但是做为主将的魏剑秋知道,在雍凉对峙的最前线,光是近一个月内,就已经发生过数次探马之间的小规模厮杀了。 随着西线传来大战白热化的消息,局势也一步一步的紧张起来。 北凉骑兵的骚扰规模和频率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仅凭借五千骑白虎卫,和一万轻骑,恐怕是防不住号称来去如风得北凉骑兵的。 自己麾下虽名义上还有十万玄武军,但是玄武军为步卒,面对凉军骑兵只能守城和被动接战,想要主动出击,无异于天方夜谈。 第795章 蜀中蛟龙初长成 突然接踵而至的魏凯董泽两位老将军的身亡消息,让魏剑秋大为震惊。 两员老将可以说是十万玄武步卒的柱石。但是刚进七月的时候,董泽将军因不忿于凉骑探马屡次骚扰,只身亲临前线视察军务。不料遭遇凉骑五支百骑的探马。 一场激烈厮杀之后,身边五十骑亲卫全部战死,老将军也身中数箭后力竭而死。 死讯传回军中,魏剑秋尚未来的及反应,仅仅间隔不到十日,又雪上加霜的传来了魏凯将军在军中校场内亲自操练军卒时,用力过猛,导致腋下经年老伤的箭疮崩裂,当日就不治身亡的消息! 东线十万玄武步卒连续失去两元功勋老将。军营之中顿时笼罩了一层阴霾。 虽经吕飞华彦两人亲自指挥设伏了数支北凉探马之后,使得军心稍稍稳了下来。 但是两人无论是资历还是军功,都稍显不足,万一凉军大举南下,在玄武军骤然失去大将的局面下,只怕局势还会难以控制。 自己虽是主将,但是也只是兼领东线一地的玄武步卒,麾下尚有白虎卫在,一时间也难以分身。 消息急送往朝中和河套之后,虽两地都有及时回复,但毕竟路途遥远,远在蜀中和关中的司马英和王浩然两员资历足够的老将却还在一路疾驰之中。 而自己对面的北凉骑兵已经悄然更换了主将,并毫不犹豫的扑了上来! 三路骑兵来势汹汹。 北凉原本驻守中路和冯哥隔河对峙的扎那,悄然之间,只带轻骑五千先是自风陵渡口向北沿黄河一夜北行百里。养精蓄锐之后,正好等来兵败后收拢了残军,又被邵波追杀的心惊胆战后,匆匆渡河欲回河北的阿拉格部。 一场恶战之后,已成惊弓之鸟的阿拉格麾下万骑毫无斗志的被扎那的五千轻骑轻易的撕开了阵脚。 扎那的五千轻骑像一枚利箭般的直射在了阿拉格的中军大纛之下。 阿拉格瞪圆了的不可置信的眼睛,片刻后便失去了全部的神采。 也算一方枭雄的阿拉格心里明白,北凉王廷派出此人在此地伏击自己,那河北的十万骑兵也定然不保了。 英雄落幕之后,但是大纛却没有倒下。看着不愿面对自己受辱而挥刀自尽的阿拉格的尸体倒在了自己面前,扎那心中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 只是这种感觉来的突兀,去的也迅速。 一代枭雄下场如此,不能不令人唏嘘不已。 幸存的凉军,除阿拉格亲卫之外,全部屈服在了扎那的战马之下。 北凉的部族本就是不断的分分合合,对于这种面对强者的屈服,做的自然至极,何况面前这位还是出身于北凉最顶级的权贵之族,势力在整个北凉也能排进前五的大部族的族长。 其麾下的部族有十余万骑兵和广阔的牧场。 只要有草场,有牛羊,有女人,谁会在意可汗是谁,在意部族首领是谁! 有了这些败军的追随,扎那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阿拉格留在河北的十万骑兵收为己用了。 随后,在交接好中路的军务之后,扎那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兵临滁州城下。麾下十三万骑兵中只有两万骑是出自自己部族的骑兵。 ...... 身在兴庆府的赵崇休整五日后,便马不停蹄的回军准备南下长安。大军出城的时候,大军与民秋毫无犯,但是面对已经极度缺粮的河套地带,也能没有多留下一粒军粮。 甚至连大战之后,俘获的牛羊除万余头送去西域外,其余全部下令一路驱赶入关中,不留一头牛羊在河套之内。 麾下众将没有一人出言劝陛下趁机赈灾,以收拢民心。 军中之人,具是心直口快的爽快汉子。在他们的眼中,大雍王师挥军北上河套以来,这些失地上的汉民们,不仅没有一丝迎接王师的喜悦。就连大雍陛下的龙旗两进两出兴庆府城,都没有感受到城中汉民们的哪怕是一丝的善意。 战前的小动作,赵崇可以理解为久经凉军蹂躏,心有畏惧。 被迫帮助凉军探马打探大雍大军行进的消息,甚至是配合凉骑探马伏击大雍探马的事情也发生过十余起,赵崇依旧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至于战时的冷淡态度也就更不在意了。 但是王师以雷霆之势,横扫了凉军之后,大雍王旗再次入城,次次都是秋毫无犯的情况之下,城中数万汉民依旧一心掩护着城内的残存的蛮凉不时的施放冷箭。 甚至还伙同藏匿城中的残存凉军策划了不止一次的针对赵崇的刺杀! 这等境况之下,军中之人还怎会劝说陛下用军粮去赈灾! 留下匆匆被急招赶回兴庆府城的邵波以及万骑麾下骑兵之后,赵崇在一万五千余玄武军步骑以及幸存的千余骑禁卫军的护卫之下,开始南下。 大军虽多是步兵,但是随行的战马极多,几乎是人人配马的情况下,行军速度也就大大超过了步卒的速度。 待到龙旗出城之后,奉命留守的邵波便开始全力整肃城中的北凉余孽。 数日后,天子回军,随行玄武军步骑全部留在了渭水北岸。仅有罗天睿携千骑禁卫入城。 太子率内阁及百官出城三十里迎驾。 白日的喧嚣结束之后,赵崇没有来的急静下心来,一道灰色身影便飘然而至。灰色身影的脸上神情全无波澜,只是眼中似乎有一丝异样。 赵崇抬眼望去,只见灰色身影的手中所托着的是一管用特殊方式蜡封的细小竹管。 赵崇微微一愣,这虽也是鹰巢内部传送上来的情报,但是这种蜡封方式的密报,自己已经有数年不曾接到过了。 此等密报的等级,乃是最高级别。情报自发出人开始,送到赵崇手中,全程只允许有两人过手。一人自然是发信之人,另一人就是鹰首了。除此之外,触者必死! 待到将手中刚刚接到的小小的纸片递到眼前细看之后,赵崇半眯着的眼睛骤然圆睁起来。 第796章 覆面将军气机散 薄薄的纸片上只有寥寥数语:“严老将军寿终正寝,蜀王正式接管蜀中军政。老臣自此身入江湖,陛下保重。” “何至于此?”赵崇喃喃自语的低声叹息。 ...... 七月的成都府城内,极为闷热。 出城数里,有一条小溪,溪边的渡口南岸有一座掩映在苍翠里的长亭里,长亭紧靠着修整一新的官道,苍翠之下风景怡人。 须发皆白,但红光满面的严成化只带了数骑随从匆匆而至。 长亭里正襟危坐的是一位年岁相仿的白发老人。严成化远远的翻身下马,随手将坐骑的缰绳递给了随从道“在此等候,不得近前。”然后就自己一人长身而入。 “多年不见,端木将军风采依旧,这一身修为已经胜过本将数筹了!”严成化长身入内,跪坐于白发老人之前,口中无比感概道。 “严将军虽不理军务多年,可依旧是消息灵通的很啊。就不知今日将老夫堵在此地,可有何见教?”白发老人正是坊间传言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了的前任鹰首端木飞。 见严成化到此,语气极为生硬。 “端木将军若是想走,本将的那些属下又岂能留得住将军。”严成化哈哈一笑,对于对方的生硬语气毫不在意的说道。 哈哈一笑之后,也并不等对方开口,仿佛是自顾自的说道“想来本将与端木将军同在蜀中已有十数年,今日却才是第一次相见。这些年来没有能尽到地主之谊,本将着实抱歉了。” “将军应该知道私自逼迫老朽相见的后果。”端木飞措辞依旧不善。但是口中的语气却是没来由的柔软了一些。 “无论今日之后,你我各自境遇如何,本将都不会忘记二十年前端木将军亲自送上梅山的那杆长刀。 当年若无将军送刀相劝,本将如何能报的了家仇国恨,如今不过已经化作一抷黄土罢了。 时过境迁,如今边事虽紧急,但是也已经没有我等老朽之人的用武之地了。 今日至此,只是想将心中存积了多年的一个疑虑,向将军亲自求证罢了。不知端木将军可能满足本将之愿?”严成化白发飘飘,神情骤然严肃起来。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严将军不必感念。当年之事老夫不过是受陛下差遣。让将军满足心愿的,岂是老夫所能为的。至于将军心中的疑问,老夫今日并不想作答,还请严将军不要强人所难。” 端木飞缓缓闭上眼睛,一副油盐不进的表情。 “哈哈哈,端木将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日你我难得故人相见,虽不能把酒言欢,但也不至于如此话不投机吧。 想来蜀王就藩已经数月。 蜀王殿下年纪虽轻,但是一身才气颇有当年陛下的风采。数月间便能将蜀中大小军政要务熟悉的八九不离十了。 蜀中如今除人口尚嫌稀少之外,其他已经再无大变的可能了。本将已是心满意足了。 当年本将亲自整训扩军的十二万玄武军将士,不论是驻守荆襄还是调往江南,或者是本将带在身边西进的六万步卒,虽不敢说每名军卒皆熟识,但是其中百人队正以上的老卒,本将都能叫的出大半姓名来。 如今那些小崽子们死的死伤的伤,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还能提刀上马。 戚飞那崽子,是咎由自取,好在死得其所,也不枉本将在其身上花费的一番苦心。 邸报上说华彦,吕飞着两个小崽子在江淮一带有些震慑不住,王浩然,司马英已经前往驰援了。 吕飞那两个小子,震慑不住,也是应该,毕竟恶仗打的还是少了些。有王浩然,司马英两人过去,应该也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听说南宫藏这小子,又在北边吃瘪了。竟然被五千凉军围困而不得进,哎,怎么就越打越回去了。 本讲所交之人,最可惜的当时廖军医了,如今也不知所踪了。 故人寥落啊! 想当年本将得陛下军令,亲率玄武卫近半军卒西进......” 严成化不在意端木飞的冷淡,像是独自一人自言自语般的絮叨了起来。似乎要把自己入蜀以来的所有大小事务和麾下曾经熟悉的部将们一一详细的品评细说个明白。 又像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在诉说着过往的琐事。 “看来严将军已经了无牵挂了。老夫今日停在此地,也算表明态度了。”端木飞叹了口气,语气中似乎带有无限的萧索。 “本将明白了,当年的那柄长刀,本将用的很是趁手......”严成化点了点头,说完这句半截话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 留下端木飞一人,端坐良久。 “非是老夫不近人情,只是这陌刀,唉......”端木飞独自一人,却无端的摇了摇头。算是没有答应严成化后半截话中所求。 做了半辈子的鹰首,在坊间的传言中,早已经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之人代表的端木飞,在严成化去后许久,依旧不能平复心中的感概。 今日只要不见,那一切都可以像往常那般的彼此默契的相安无事。 虽然玄武军如今的重要将领无一不是以严家家将自居。 虽然南宫藏此战,救驾速度缓慢,虽然司马英,王浩然,吕飞,华彦等人手握重兵。 虽然玄武军已经散布大雍各地主要城关,而军中骨干将领五成出自当年琼州的那八万少年。 虽然你严成化在当年的一万五千琼州玄武卫中的威信近乎神祗。 虽然开蜀之前扩军十二万的玄武军中的荆襄子弟只知有严不知有赵。 虽然开蜀途中,受接济的蜀中百姓不知玄武军只知严家军。 ...... 但是只要你呆在成都府城内,你就可以依旧做你的安乐富家翁,我做我的镖局掌门人。 当年可以和整个蜀中严氏断了香火之情,怎么就放不下心中的这点疑虑? 哪朝天子不多疑?哪朝天子又能真的和臣子肝胆相照?自己当年身为鹰首,得两代君王信任,如今...... 第797章 淮南皓月冷千山 端木飞一直正襟危坐在这座长亭之内,从严成化的离去,到日光西斜。 等到树梢上闲不住的蝉鸣声渐渐弱了下去的时候,渡口处终于出现了一道慢悠悠的身影。速度看似极慢,但实际却是极快。端木飞眨眼的功夫,身影已然飘进了长亭。 来人须发眉头皆白,身着粗布短打,头上顶了一顶草帽,左手提鱼篓,右手握钓竿,满脸的笑意。 “拜见师尊!”端木飞见到来人,起身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道。 “嗯,城中气机已散,此人当真是了无牵挂了。 此间事情已了,今天收获不错。 走,回镖局,还来得及炖上一锅鲤鱼汤。”老人根本就没有在意弯腰行礼的端木非,而是将左手的鱼篓颠了一颠,看着鱼篓里面鲜活乱跳的肥硕鲤鱼,颇有些兴奋的说道。 “师傅,那严成化的修为,真的需要你老亲自在侧才......?”端木飞面对兴致勃勃的师尊,却显得有些煞风景的追问道。 “单论武道修为,比之为师也不过是略低两品而已。看来这十数年来,是真的一心清修,没有过问过俗务。倒是你,当年放不下鹰巢,如今还放不下那个什闹子的镖局吗?” 老人见端木非如此,毫无得道高人的跺了跺脚。一脸痛心疾首的恨恨道。 “多谢师傅相告。弟子从今以后断不会再被琐事牵绊。”端木飞直起身来,再次坐回石几前,伸手自怀中取出一节翠竹管和一页薄薄的纸片来。 又慢悠悠的随手捏断一截柳枝,柳枝的断口处赫然是一片焦黑。 而后又慢悠悠的以折断的柳枝为炭笔,寥寥数语写完后,又细细的掏出蜡丸托在手心,以手掌为鼎将之化开,再封好竹管。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伸手向半空中轻轻一招手,半空之中,有只雄鹰一掠而下。 “如今,没有了那两个秃驴踪迹,只要有为师在,保你安然退隐江湖,还是没有问题的。”老人恨恨的仰头看着漫天的白云,悠悠然的说道。 一日后,活跃再蜀中的各大豪商们几乎同时发觉,蜀中那家最近数年急速崛起,信誉最好,压送货物最稳妥的镖局里,最贵的两支镖旗,已经不再接受任何的邀请了。 永平二十年,八月。 苦苦支撑了将近二十余日的魏剑秋终于等来了两员老将,和两万抽调自自江南十余州县的玄武军将士。 十二万步卒在两位老将的调度之下,开始据守数座大城。司马英屯兵宿州,王浩然进驻淮阴。和镇守滁州的魏剑秋呈犄角之势。 两位老将用兵几位老辣,且毫不畏缩的顶在了前方,三处大城相互呼应,使得本就不善攻城的凉骑处处碰壁。 腾出手来的魏剑秋以五千白虎卫以及一万玄武军步卒守滁州。自己亲率一万轻骑在各点之间来回巡视驰援。使得整个防线稳如磐石。 北凉驱兵十二万骑南下的扎那,一时间无法突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粮草富足的江南近在咫尺,而不能抢掠,只能远望两淮千山叠嶂而兴叹了。 扎那虽有十二万骑兵,但是正真能用在两淮正面战场的不过七八万人马。 因为自己领军南下之后,中线的兵力虽不在少数,但是对面的南朝有黄河天险和优势水军在,只要不一心向北推进,凭借中路各州县的备军以及玄武军步卒据河固守是毫不费力的。 至于五万骑兵,则可顺黄河南岸一路东进,以呼应两淮战场。 自己和南朝的那位冯哥对峙数年,最是了解其用兵最为大胆,总有出其不意之举。此战至此,其挥军东下的可能极大。 所以自己不得不分兵防备侧翼。 大军一路南下,直到和南朝的步卒相遇,起初的二十余日里,虽没有攻破大型的州城,但是进展颇为顺利。但是如今却几乎是寸步难行了。 眼见河北,甚至是大都城郊外的饥荒越发的严重起来。 但是大雍守军在朝廷的严令之下,依旧严格执行粒米不准北上的规定。而自己在战场上也没有能够如愿的抢掠些辎重物资。 不仅大都城内的王庭开始焦急的催促自己,就连一向富足的部族里,几位长老也联名给自己发来了三次急信。无一不是催促自己设法接济部族内部粮草之事。 眼下,部族内部的汉奴已经饿死极多,粮草再接济不上,就得宰杀牛羊了。 扎那的部族已然如此,其他的部族就更加不堪了。饥荒发展至此,北凉治下的汉民们已经开始成片成片的饿死。 两淮的战局稳定下来之后,远在长安的赵崇,却在将眼光从西域再一次的移开,望向重兵驻守的潼关。 潼关进可攻江淮,退可守关中。握在手中,何其幸运! 如今大雍已经坐拥大半江山。曾经失去的,在这二十年里,已经被一点一点的拿了回来。 如今摆在赵崇眼前的舆图上,最让这位大雍皇帝在意的,就是那座被标红,加粗了的大都城了。 大雍的骑兵距离大都最近的当属顾涛部,距离大同不过一河之隔,过了大同,翻越燕山,再攻取大都城,几乎就是一路坦途。可惜的是大雍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实在是聚集不了太多的兵马,围攻大都城了。 赵崇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不免又看见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文书。 隔着一个门帘的外殿,水寒珊正埋头持笔。案头的文书奏折,已是不多。 “怎么样?每日面对这些,可曾烦闷?”赵崇起身而出,极为随意的在水寒珊的身后轻声问道。 “为陛下分忧,没有烦闷一说,只有愿或者不愿。”水寒珊头也没有抬起,手中笔也没有停下,随口答道。 “你这性子到是大变了。这些奏折还批他作甚。不过都是些腐儒的迂腐之言。我猜内阁的批示多半还是不需理会四字。”赵崇微微一愣,回长安以来,今日还是第一次来此殿中。 却不想看到了水寒珊原本一丝不苟的恭敬性子,大变成如此的模样了。不过倒是合了赵崇的心性。 第798章 君王冷漠连战急 赵崇一边说,一边将水寒珊案头的几本上还没有来得及做批红的言官们的奏折抽了出来。信手打开扫了一眼,果然见到里面熟悉的姚元兴的批示。内容还真是“无需理会”四字。 “陛下可以不予理会,内阁和宫中却不能如此。哪怕只是写上四个字,也算作是处理过了的。这些文书奏折,过了陛下案头之后,却是都要存档的。 若是后世有人发觉,这许多的奏折,竟然没有宫中的红批,只怕又要大放厥词了。”水寒珊言语间似乎有些无奈,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 “也罢,就随你。只是这些腐儒们的大放厥词罢了。实务的本事没有半点,这风闻言事的本事都是个顶个的不错。这洋洋洒洒,言之凿凿的,全是一文不值的屁话。 朕亲历战事,岂不知前线的详情?这帮腐儒,竟还在朕的面前,弹劾刚刚立下军功的将军,还在鼓噪朕已经定下了的方略。 我大雍如今府库之内,的确还有粮草辎重。但是这些一粒也不能给那些已经无心归附大雍龙旗了的身为汉民,却甘为北凉子民的那些人。” 赵崇翻开一本奏折,就开骂一声,直到将剩余的数本全算翻完,口中的语气也一句比一句重了。 骂完之后,随手扔回案头,似乎开始憋着闷气在心里一般。 “陛下无需动怒,好在如今内阁里的姚大人和陛下的态度倒是颇为契合。朝中重臣如此,陛下还有什么好忧虑昵。”水寒珊接过奏折,手不停,口也不停。 “也罢,今日朕给你个特权。许你明日休沐一日。”赵崇伸了伸懒腰,轻声说道。也不等水寒珊有所反应,又开口道:“你妹妹如今也在长安城内的国舅府吧?” “多谢陛下体恤。奴在宫中,也是能时常见到家妹的。”水寒珊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听到陛下提到妹妹水寒竹,不由自主的心里就柔软了起来,连带着回话的声音也变的柔软了下来。 “哦,难道是皇后吗?”赵崇闻言,随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水寒竹如今成了国舅府上的女主人,自然的和皇后就近了。加上有了孩子之后,皇后就更加的亲近起这唯一的近在眼前的侄子了。 如此这般,水寒竹作为弟妹,带着侄子进宫见一见姑姑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水寒珊虽事务繁忙,但是皇后若是特意关照,当真也是能经常见面的了。 “若是如此,朕还朕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赏赐的了。”赵崇自嘲的一笑道。 “陛下,姚大人曾今谴人来探过奴的口风,询问这些弹劾南宫将军的奏折上内阁千遍一律的瞟拟‘无需理会’四字如何?”水寒珊收拢下案头的全部奏折,习惯性的将之放在了大殿内测的赵崇的几案上。 口中似是随意的说了一句。 “哦?内阁还会如此?这个姚大公子,当真是越活越滑头了。不过看情形,你是默认了的。 不仅皇后频频示好,就连这位朝野上下,风头最盛的年轻阁老也如此作态,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一朝权柄在手,左右尽皆俯首的意思?” 赵崇闻言,心中若有所动。但最终还是用一种近乎调笑的语气调侃了一句。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眼见天色已晚,今日当去皇后宫中了。 ...... 第二日,赵崇起了个大早。照例是枪法刀法,走了一遍,出了好一通大汗之后,冲洗个干净后,便陪着一直在旁边远远看着的脸上永远还挂着笑容的皇后魏凌烟吃了个极早的早饭。 今日恰逢大朝。 百官五更时分便已经候在宫门之外了。 精明的货郎们,早就算着日子的将这座宫门之外的一条大街上,做成了一条美食街了。五更不到,就有不少馄饨饺子的小摊位架起了炭火,开张了。 早到的群臣们或是大剌剌的坐在了临时搭起的棚子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吃食,大快朵颐。或是讲究些的会让下人们买上几碗,送到轿子马车上,斯文的品尝。 “听说渭水边上的青馆里,又有新的词曲了。李大人何时得闲,同去鉴赏一番啊?”一名身着绿袍官服的文人,头也不抬的和对坐的同僚笑道。 “那青馆的主人,可是位长袖善舞的人物” ...... 五更一到,宫内传来十数声鼓点声,接着宫门缓缓打开。十几名掌灯的女官立在宫门两边。 早已经按照品秩排成两排的朝臣们鱼贯而入。 赵崇虽数月没有上朝,但是这数月以来,有太子监国,又有内阁和六部在,倒也没有堆积起多是琐事。不过是例行的上奏问安罢了。 就连连日来上奏折写到眼红的言官们,也在内阁的态度上看出了点端倪。而没有在朝堂之上当众再提那两件令赵崇已经厌烦了的事情。 日近午时,大朝结束。 大朝之后,自然是小朝会。 赵崇不过是留下了兵部,户部两位尚书以及内阁里的三位辅臣。 监国职责结束了的太子,自然也在。 移步垂拱殿后,君臣七人,简单吃了个午餐后,又小憩了一会,便开始了正题。 “东线战事暂时稳定了下来,诸位以为,我朝该如何继续应对北凉在两淮之间的挑衅?”赵崇没有云里雾里绕来绕去的习惯,开口就问当下最为关心的大事。 兵部尚书葛光人老成精,自是不会最先开口。而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安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户部尚书狄星华,操持军饷粮草辎重等的筹集运转拨发,已经劳心劳力的耗了数月。今日一听皇帝陛下的问话中,似乎还有要继续扩大战事的意思,当下心中就有些异样来。 但是有太子和内阁的三位辅臣在,也不好先开口,所以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太子也明白,今日就是学习来的。只须需带着眼睛和耳朵就好。所以也没有出声。 此时,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正襟危坐的首辅大人。 第799章 王气已成如龙虎 “陛下,东线战事当以稳字为先。我朝虽休养生息十年,但府库才稍稍丰盈。而且河套一场大战历经数月才刚刚结束,已经耗尽了关中,蜀中的历年存下的税粮。 西域尚有李将军在苦苦支撑,还需不断消耗关中的粮饷。 现与北凉对持的局面之下,北边有三线,关中,蜀中供养西线,荆襄供养中线,苏湖供养东线。虽有富余,可也所剩不多。如今确实不宜再大动干戈。” 姚元兴见殿中诸人皆是看向自己,也知道该是要自己开口了。 “首辅大人老成谋国,下官佩服。我朝与北凉对峙,如今大势利于我朝。 我大雍如今坐拥天下十之六七,且尽占膏腴之地,西有陇右之地,可产军马,南有广阔腹地可产钱粮。将军手握强弓硬弩,精卒腰胯神兵利器。 外有关中,荆襄子弟踊跃投军,朝有良将可整训军马,冲锋陷阵。 而北凉近年连连失利,近来又失河套强援,如今不过盘踞大都辽东一隅之地,且河北饥荒已成顽疾,背后虽有漠北辽东,但苦寒之地,又有何可依仗? 所以与北凉相持时间多一年,我朝的优势便能增加一分。 所以下官以为,只需持续移民实边,待到河套一地百姓皆心向龙旗之时,就是北凉气数将近之日。到时候,河套,两淮,甚至荆襄皆可同时出兵,北凉唾手可得矣。” 户部尚书狄星华听完姚元兴之言,见陛下并无开口的意思,才缓缓开口附和道。 “臣以为,姚大人,狄大人所言极是。”兵部尚书葛光闻言,也睁开了眼睛,点头附和道。 “哦!如此说来,诸位都以为东线还是要以稳为主?不过河套一战之后,有故将军领万骑沿河据守,相信大都方向一时间不会集结重兵来攻。 至于西域,李将军虽守的辛苦,但大局已定。加上此次邵将军带回的牛羊,朕已经派人护送万头入西域,相信李将军处的粮草消耗,暂时可以不用考虑了。” 赵崇闻言,也不住点头。似乎也极为赞同几位重臣的意见。同时也略作解释了一下。因为送往西域的万头牛羊,没有经过户部,朝中少尚且不知。 内阁三人,尚有两位阁臣没有出言。但是沉默之下,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今日,御史台多名言官上书弹劾南宫将军一事,各位可有什么看法?”赵崇见几位大臣几乎众口一词,当即不再纠缠,而是话锋一转,提起了言官之事。 “陛下,此事臣等实在不知详情。况且战场之上,战局变化,气势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所能知晓?陛下既是亲临战场,当有决断。”姚远兴闻言回道。 对于这些天言官们送上来的奏折,姚元兴已经不胜其烦。那里还想纠缠此事。内阁的意见早已经清楚明了的贴在了那些奏折之上了。 所以听到陛下发问,回答得极快。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赵崇眼光意义看过殿中五人,见众臣都不再言语,于是点了点头有道:“既然如此,内阁就参照兵部报上来的军功名册,与各部协商封赏此战的将士们。 至于东线的战事,朕以为北凉挑衅在前,那我大雍就不能听之任之。况且战端已开,现在谈稳字当头,已经晚了! 东线共计十二万玄武军已经和凉军纠缠在一起了。 司马英,王浩然,华彦,吕飞等人已经顶上了最前线,存于苏湖一带的粮草辎重,如今足够消耗。局势已经如此,诸位还是商议一下,看看怎么快速的结束战争才好。” “陛下,战事一起,钱粮兵器运转,都需要时间,急切间怎么来得及啊?”户部尚书狄星华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 “无妨,粮草辎重距离不远,且水军可以自苏湖起运,沿运河北上。至于兵甲器械,战前两淮一地就存有不少,足以应付当前的战局了。若是不够,再谴水军转运就是。” 赵崇见户部尚书有所异议,当即逐条反驳道。 “钱粮辎重兵甲器械具足,但两淮的兵力如今已经增无可增。想要一举击垮南下的十二万骑兵,确实有些困难。就算是投入再多辎重,也只怕是打成一个持久的消耗战。 且以步卒对抗骑兵,胜了无法扩大战果,败了可就损失惨重了。所以还请陛下统筹谋划后,再做定夺。”姚元兴见赵崇反呛户部,当即接过话头道。 自己身在边关十余年,见惯了战事的惨烈,也深知一场大战,想要取胜,是要凭实力说话的。如今兵力相当,又是以步足对骑兵,虽然大雍玄武军整训有素,军械精良。 但是兵种的差距还是无法忽视的。 若是投入如此巨大,只能收取平局或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实在有些不划算。 “姚大人所言及时。”兵部尚书葛光也出声表态。 “几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但是两淮战事,不是我大雍说停就能停下的。北凉已经出兵,若是抢掠不到辎重,只怕不会罢休。与其让北凉劫掠,不如迎头痛击之。 况且朕以为,两淮的兵力还可以增加,而且可派的援军,还不是步卒。”赵崇见几位大臣皆是反对,也不懊恼,反是耐心的解释道。 “哦?陛下所言,难道是调朱雀东进?可是冯哥将军如今驻守潼关,若出关东下,确实是一步好棋。但是潼关兵出,何以自守?”兵部尚书葛光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关键之处。 只是冯哥出潼关后,没有大将镇守,潼关背后的长安,乃至关中,都不会安稳。 “此事好办,南宫将军如今回军渭水南岸,关中各州,抽调三万步卒,加上原有的守关步卒,兵力足以确保潼关不失,若真有万一,朕亲亲率长安城内的禁卫军前往,也不过是朝发夕至。” 赵崇当即接口道。 “这?”葛光尚有疑虑,却没有再追问的意思了。 第800章 朱雀东来如疾风 “若是只动用五万朱雀骑兵,闪击之下,倒是有速胜的可能。所耗粮草辎重,数量当也可控。如此甚好”户部尚书狄星华见陛下如此说,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户部帐下的钱粮库存,也只好勉强同意了。 “好,既是兵部,户部都没有问题,内阁三位大人意下如何?”赵崇转身看向姚元兴等三人问道。 “臣等无异议。”姚元兴深知陛下心性,心中权衡良久,似乎此法也最为合适了。 先前自己首先开口反对,不过是不想将战事无限扩大。自己那里不知战事一起,就须有个了结的道理。 一味求稳,北凉骑兵可不会轻易答应,除非是你能让对方手中的弯刀蹦出个大口子。 “既是如此,明日兵部就行文传令,命冯哥率五万朱雀出关东下。黄河之上的水军,即日起密切关注北岸的军情。一旦有变,务必配合步卒守住黄河一线! 五名大臣具都弯腰领命。 兵部的动作极快,第二日,盖有大印的行文,便跟随两批快马向潼关而去。 其余在关中调兵的军令,也雪片般的飞向了十余座州府和渭水南岸的南宫藏的军营内。 南宫藏的营中,军令和封赏同时到达。让停在城外,数日不见动静的南宫藏顿时大喜,军中将士有何应为封赏的到来,士气大振。 待诸事议定,南宫藏当即点兵拔营,以最快的速度全速东进。步卒在驮马配备充足的情况下,不过两日就抵达潼关之下。 早已经做好战备的冯哥,虽只等了两日,却已经是望眼欲穿了。 两位将军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交接之后,便亲率大军急速出关而去。 一日之后,汇合了早已经上路缓行的赵元良宇文远两部之后,更是一日三百里,一路向东急进。 冲在最前方的千余骑探马,像一道在烈火中灼烧成炽热的钢刀划过油脂一般的将无论是官道还是小道上的一切可疑的目标清除的干干净净。 临时由长安抽调的数百骑鹰爪骑士们,早大军的探马营之前,更是深入的清剿了百余处北凉的眼线和散布在黄河南岸的北凉暗探,眼目。 一切的进展,十分顺利。直到大军的前锋逼近蔡州城,凉军探马才有所察觉。 而凉军由于连日来攻击不顺,劫掠无门的扎那还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之中,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 “将军,我们一连数日无所获,在这样下去,要不了半月,带来的牛羊就要全部消耗完了。 到时候,勇士们没有了粮食,如何还能举得起弯刀来。”中军大帐内,数位万夫长倒是罕见的全部都在。 对于连日来的不顺,也都有些无精打采起来。此时一名万夫长开始担忧起军粮来。 这一句话,倒是引起了身边数名万夫丈的共鸣来,一起乱哄哄的一连声的附和着。 “南朝骑兵虽不过万骑,但是步卒兵力充足。我军初时进军顺利,乃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加之探马营战前歼灭其领兵大将,更让南朝步卒一时间颇为混乱。 如今南朝新来的两员大将,用兵着实老辣。相比之前的两名大将,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朝军中,人才颇多啊!” 扎那见麾下疑问,停下了不安的步伐,口中对于对手,也是赞不绝口。 但是话未说完,转而开始满是给麾下打气意味的又继续说道:“我们草原上的勇士,从来不惧怕强大的对手。 在野狼的眼中,就没有扑不倒的猎物,没有咬不断的喉管,砸不碎的骨头。” 正当扎那开始给麾下打气的时候,中军大帐的门帘被猛然挑开。 一名浑身血迹,皮甲多处齐刷刷刀锋割过痕迹的探马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一见扎那在帐中,便惊慌失措的半跪在地,口中大声道:“将军,大事不好,南朝骑兵已经断了我们的退路。” 中军大帐之内的万夫长们闻言,原本有些嘈杂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窒。 全都瞪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探马,然后又齐齐的将眼光聚在了扎那的身上。 扎那闻言心中也是一惊,但随即就镇定了下来,全然不顾麾下们看过来的眼神。 眼中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示意对着探马营的千夫长闪过后就神情若定的故意高声喝道:“此是何人,竟敢在此扰乱军心?” 扎那身边的探马营千夫长闻言,立即上前一步,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军卒,之后才道:“将军,此人不是我探马营中勇士。” “既然如此,定时南朝奸细。速速拖出去,剁碎了喂军中的雄鹰。”扎那顿时一声大喝。帐内两名亲卫当即大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刀柄砸向呆滞了瞬间之后,正准备大声喊叫的探马。 “千夫长大人......”可怜这探马,一句话尚未完全喊出口,就被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砸晕后拖了出去。 “本将在开战之初,就已经考虑到侧翼的安全,特意留下五万骑兵,在这一线驻防。南朝骑兵想要一举突破防线,断我后路,本将岂能一无所知? 哼,此不过是汉人乱我军心之计,诸位大可不必惊慌。 好了,今日就先商议至此,各位各回营帐待命。”扎那处理完探马之事,回身和帐中数名将信将疑的万夫长们说道。 众位万夫长见扎那如此笃定,也就不再有疑,都起身离开了。 待到帐中诸将鱼贯而出之后,扎那急声对身边的探马营千夫长道:“速速将这支探马小队的剩余人员全部叫上,细细询问。”千夫长弯腰一礼之后,也是匆匆而去。 只留下扎那一人,阴晴不定的望着大帐之内的简陋舆图愣愣出神。 自己纵横沙场十数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今日的局面。 先是手握十二万铁骑,面对以步卒为主的对手,竟然没有占据上风。而今不仅劫掠无功,竟然连后路也被对手切断! 南朝侧翼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不过是那五万骑朱雀军。至于兵力占优势的步卒,守城尚可,想要进攻,那就要看自己的心情了。 第801章 将军凭栏意气生 扎那的心中开始有些烦躁起来。 难道南朝皇帝真敢如此的孤注一掷的将朱雀军全军抽调前来吗? 虽然在荆襄一带发展起来的暗探们不时的将南朝用来守州县的备军制度,以及备军的数量战力等情报传回北方。 但是在扎那眼里,这些一伤残老卒卫骨干,组建起来的备军,又能有多强的战力昵。 中线以北,河套之战刚刚结束。 按照南朝常规的政策,南朝朝廷不可能愿意应付接连的两场大战。况且河北还有大都王庭紧急调动的五万怯薛卫在,军事上在中线给南朝造成的压力不可能比自己在时,统管的十万骑兵造成的压力小。 既是如此,那么断自己后路的难道是南朝的步卒? 但是步卒步卒的主力,就在自己的前方,以步卒的机动能i,不可能在自己完全没有感觉的情况下,能快速的穿插到自己的身后。 就算自己身后的黄河和淮水之间,北凉的兵力极其的空虚。 难道是......? 正在扎那灵光一闪之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时候,匆匆出账的探马营千夫长又匆匆而回,一进军帐就单膝跪地道:“将军,我军后路确实已被截断。” “何人领兵所为?具体情况如何?”扎那猛然抬头问道。 “南朝调动了驻守荆襄的朱雀卫五万骑,由驻守潼关的大将冯哥领军。 我军留守的五万骑兵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对手一举突破防线。三日前,更是一举攻破蔡州。 南朝骑兵速度极快,此时已经沿淮水东下,过颍州至寿州。留守骑兵的探马都被南朝骑兵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我军派出的探马损失也是极大,已经但是昨日就已经有数支百骑的探马全军覆没。” “寿州,不过在此地,如此怎能断定我军退路完全被截断?这里到这里还有数百里宽的通道,可供我军渡淮水并联系河北。”扎那闻言,眼睛在舆图上扫过。手指钉在寿州的时候,不满的反问道。 “将军,此地确实还有数百里宽的通道,可南朝截断我军后路的不止西来的朱雀军一路。还有一路,乃是南朝的水军,座舰上打的是‘凌’字将旗。 我军留在此地的浮桥已经被毁,守在桥边,随时待命的汉人工匠也被南朝水军上岸掳走。 如今淮水河面上有南朝水军大型战船两百余艘,快船,斗舰无数。 已经死死的封锁了着数百里的淮水。不仅如此,在这里,这里,还靠岸登陆了五万步卒,攻破了这三座县城,加上我军南下时绕过的有南朝步卒驻守的淮阴,就有四座钉子一样城池,钉在了我军的背后。 淮水河面以及这两处大湖之上还有两百搜大型战船,只怕我军想要度过淮水从容北上,时不大容易的事情了。”千夫长手指在淮水下游的楚州,盱眙,濠州三地分别指了指后沉声回道。 “水军?风陵渡附近的南朝水军未有调动,南朝驻扎各处的水军也全部本将的监视之下,也都没有传来有调动的情报,这支‘凌’字将旗的水军是那里冒出来的?” 扎那闻言,脸色顿时巨变。右手握拳,重重的砸在了舆图之上。 “回将军,这支水军,十有八九是自扬州方向而来,白天藏在高邮湖中,再趁夜北上。不过一夜的时间就可到楚州。”千夫长虽猜出了八九分,但是为时已晚。 “好狡猾的汉人,既然如此,本将又何必一定要北反? 当真是好大的胃口!想要一口吃下本将的十二万铁骑吗?也不怕被撑坏了胃口! 传令,防守侧翼的五万骑兵全部撤回,随本将南下。北方既然回不去了,这江淮之间,不也是颇为富庶么,养活本将麾下十二万勇士,当不在话下。” 扎那一边下令,一边杀气腾腾的盯着两淮路的广大地区道。 南朝步卒虽有兵力优势,但是这两淮路数十州县,就不信魏剑秋能够全部守住。就算他能守住了州城,不信还能守得住县城,守得了县城,总守不住全部的村寨! 待收缩好全部兵力,撒开大网,一路扫荡过无数乡野村寨之后,不信他冯哥和魏剑秋还能沉的主气! ...... 寿州城内,一路狂飙突进了数百里的冯哥部终于停下了脚步。 “将军,刚刚收到传书,分散海上的水军凌将军部已经抵达楚州,并有随行的五万玄武精锐登岸,占据了这三座县城。加上淮阴的驻军,这凉蛮的后退之路,算是完全被我军切断了。” 赵元良拱手,向正在城投远望南方的冯哥汇报道。 “好!接下来就看玄武军的了。”冯哥闻言,微微一笑道。 “将军,我军五万骑兵千里奔袭至此,难道接下来要按兵不动?这近在眼前的军功,将军难道......?”赵元良听到主将的反应,顿时楞了半响。然后才缓缓开口问道。 “赵将军,北凉骑兵虽断了后路,但野战能力依旧强悍的很。我朱雀军虽是不惧,但单从骑兵的兵力上看,毕竟吃亏不少,正面迎敌,就算有步卒策应,损失也会是巨大的。 如此,为何要放弃步卒的优势兵力不用,而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这两淮路的玄武军,虽不以陌刀见长,可也有精锐长枪兵数万,正是克制凉骑的主力兵种。又有王将军和司马将军两位老将在,只怕得到消息之后,就会以魏将军的一万轻骑策应,缓缓向北压过来。 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撒开大军,伺机而动! 这两淮路,河网密布,加之夏季多雨,道路泥泞之下,凉骑怕是想要高速机动起来也是难上加难了! 等到凉军正面撞上司马将军的大盾和王将军的长枪,吃了大亏之后,我军再击之,就容易得手的多了。 这两淮路的夏季,当真不是骑兵决战的好战场啊。 陛下之所以力排众议谴我们等全军东来,着眼点当是在一马平川的河北。所以一旦这里打开了局面,何愁没有建功的机会?”冯哥凭栏远望这远处的水网密布的原野,哈哈笑道。 第802章 潼关渡口风云变 盛夏过后,江淮之间的天气也凉爽了许多。 丰沛的雨水使得整个汇入淮水的众多支流和湖泊的水位一直维持在了高位。连带着淮水的主河道上也是白浪滔天。 统领三百余艘大船的凌春自海上入江,接上了后方的五万步卒后,沿大运河一路杨帆北上。昼伏夜行之下,不过两昼夜,便由扬州一路杀到淮阴城外的大湖之中。 “将军海上飘零多年,此次得此军令,待到此间战事一了,算是能完成太史将军带将士们回朝的遗愿了。”烟波浩淼的大湖岸边,水军临时扎起的水寨内,飘扬着“凌”字将旗的中军座舰的甲板上,一名顶盔贯甲的水军将领有些兴高采烈的说道。 一边依着栏杆放眼看着远方的领军大将凌春,心情似乎也很不错。尽管脸上满是疲态,但是眼中有些掩饰不住的雀跃。 飘在海上多年,整日里打交道最多就是那些海上的水贼了。哪有这登陆厮杀来的过瘾! “确实如此,太史将军泉下有知,当会放心了。 相信此战之后,我军便要移舟黄河了,中原注定还有一场大战!”凌春眼神坚毅,对于不久就会到来的战事显得信心十足。 “玄武步卒守淮水沿线的四座城池,有我水军在策应驰援,压力应该不大。除非是凉军主力北上,那我们就有机会一显身手了。”凌春对于王浩然司马英两位老将提出的分兵截断北凉后路的战略颇为赞同。 “南边魏将军处有军令传来吗?”身边的部下没有出声,凌春迎风一笑又继续问道。 “回将军,暂时没有消息。”部将闻言抱拳回道。 “没有消息倒是正常。如今的局面,坚守不出等凉军耗尽粮草才是正途。魏将军麾下虽有重甲骑兵和万骑轻骑,可也不会贸然出击的。”凌春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 “将军,末将倒是有些担心,此战玄武军的兵力是否被几位将军们过于分散了?毕竟玄武军想要困住的是收缩兵力后,足足有十余万骑兵力的强悍对手。”部将小心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凉军战力确实强悍,但是玄武军的战力同样不可小觑。两淮虽大,但是南北都被大河所隔,东有大海,西有朱雀卫和白虎卫在,没有了水军,凉骑战力再强也是不可能脱困于此。 待到其精疲力竭之时,就是玄武朱雀,甚至是我们的反击之时。”凌春对于麾下的担忧,没有丝毫的介意。反是随口点拨了几句。 “可是兵力如此配置,南边的兵力可只有五万人马了。若凉军纵兵劫掠两淮南部,该当如何?”部将仍是有些担忧,口中继续问道。 “劫掠两淮?你看,两淮之间,如今已经聚集了玄武军,朱雀卫,白虎卫十七八万大军。加上我们万余水军,还有各州县守城的备军,不下三四十万大军。 凉军能如何劫掠? 我军所有州县城池,具有兵力把守。凉军又不善攻城,如何能从容劫掠? 就算是侥幸攻破了几座城池,在魏将军集中存放粮草与大城之内的严令之下,小小县城内的粮草又能支应凉军消耗几日? 县城如此更不用说那些散部在野的最危险的村寨之地了。至于大城,那座城池内没有上万的兵力? 凉军急促之间如何能攻破?南部步兵不过是稍显单薄,但是又一万轻骑在,加上五万朱雀距离也不算远,凉军没有各个击破的机会的。 况且,以凉军展现出来的姿态来看,主力六万骑的攻击锋线指向的是滁州一带。 说明其还是十分在意魏将军的白虎卫。其余两路靠拢的偏军,各三万骑的兵力,只怕没有能力快速攻破粮草兵力充足的大城。 而背后的淮阴,宿州本就又两位老将坚守,凉军久攻不下,分兵绕城突进南下,本就犯了兵家大忌。如今虽进逼扬子江北岸,面子上好看,但是军中粮草已经不济,只怕上里子里就被动了。 唉,扎那也是北凉难得的将才,只是被姚大人那一招连续数年的断粮计逼的狠了。若不是河北乃至扎那自家的部族内已经严重缺粮,估计也不会如此冒险。”凌春这一次的解说稍加详细了一点。 ...... 正当两人在水寨之中指点江山的时候,远在河北的五万怯薛卫做出了一个令人十分意外的举动。 五万北凉最精锐的铁骑,兵分两路,一路五千余骑突袭风陵渡口,将刚刚上岸,准备休整的大雍水军将领吕开智设在渡口的旱营一举攻破。 乱军之中,阵斩水军大将吕开智以及麾下三千余水军军卒。夺下大小船只百余条。一举过了黄河。兵锋直指潼关! “这南宫藏,吕开智如此玩忽职守,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人吗?”远在长安的赵崇刚刚看完一天的奏折,却突然收到了鹰巢最先传回的情报。 整个长安都以为中路无忧的时候,却传来被凉军突袭风陵渡,抢了渡船一举渡过黄河的消息。如何能让赵崇不怒! 不过一天时间原本固若金汤的荆襄北部就暴露在了北凉最精锐铁骑的弯刀之下! 同时,已经稳稳占据了上风的两淮战场的侧翼顿时大开! 凉军并没有挥军南下,也没有东进,塞满了潼关以东百余里的狭窄谷道。 刚刚奔袭至寿州的冯哥此时尚且一无所知。 刚到潼关,还在布置城防的南宫藏连关前地形尚未亲自探查清楚,就被北凉五千铁骑顶到关前! 潼关之外,往东百余里,几乎全是狭窄的峡谷窄道。南宫藏出城依靠步卒军阵,与敌厮杀数场,双方各有损伤。但是关前的谷道还是被凉军牢牢堵住。 潼关内外,顿时失去了联络。南宫藏一连放出十数只信鹰,也没有等来水军的回应。 正当南宫藏焦急忐忑之际,凉军驱赶了大批的汉人工匠,夹岸驻军,利用抢夺的渡船架起了三道浮桥! 第803章 禁卫万骑马如龙 被抢占了渡口,斩杀了主将的大雍水军,兵力折损过半,战船更是丢失大半。 退回河面上的残部被隔离在了浮桥之外。等到水军残部再此组织起阵型,杀回来的时候,剩余的四万余骑凉军已经从容驱马奔驰过了黄河。 一筹莫展的南宫藏除了在关墙之上大骂水军误事之外。就只能如实将军报送往长安了。 军报到达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分。 提前几个时辰得知了消息的赵崇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东中两线整体的战局来。 垂拱殿内,灯火通明。 殿内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以及内阁首辅姚元兴三位大臣全都面色冷俊。太子赵业照例也立在一旁。 户部尚书狄星华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同僚,兵部尚书葛光,犹自不肯相信的问道:“葛大人,这北凉的骑兵真的过了黄河天险,逼近潼关之下了?” “狄大人不必惊慌,如今潼关还有南宫将军驻军五万余。其北还有玄武步骑大军四万多人马,相距不过百余里,可随时南下驰援。”姚元兴见赵崇没有出声,当即出言道,算是将狄星华的担忧消减了大半。 “姚大人所言及时,潼关尚在,如今我军依旧战据主动之势。诸位大人不必惊慌。”兵部尚书葛光在姚元兴出言之后,也立场坚定的说道。 有了这两人的话,总算是让这位户部尚书平静了下来。 “诸位爱卿,战局发展至此,已经超出了当初的设想。如今之计,我大雍也只能全力应战了。 为了不使这五万凉军东下两淮,致使两淮战局糜烂,就只有传令潼关守军主动出击,来牵制凉军一途了。诸位可有异议?”赵崇眼光扫了一圈众人之后,又回到了舆图之上。 “陛下,潼关得失事关关中的稳定,潼关守军在兵力并无优势。 且囿于地形所限,关外根本就无法展开兵力。狭窄地形之下,步卒切不可轻易出战,宜当稳守关城为上。”兵部尚书葛光眉头紧锁。对于皇帝陛下所言,并不赞同。当即也就毫不犹豫的出言劝道。 作为兵部尚书,葛光当然知道潼关之外,虽修又官道,但是北两边高山所夹,壁立耸峙,被敌人占据了两边高地之下,一旦出关,不要说作战,单就是两边扔下来的石块等物,就能让自己伤亡惨重! “姚大人意下如何?”赵崇没有反驳葛光,而是看向了姚元兴,轻声问道。 “回陛下,潼关虽有南宫将军亲率五万步卒驻守,守关兵力却并不充足。臣也以为当宜坚守。关中各州县,可再抽调兵马前往,待集结起大军和粮草辎重之后,再言战不迟。”姚元兴略微沉思后,也开口道。 显然对于赵崇所言的主动出击一事也是并不赞同。 “姚大人葛大人所言极是。还请陛下三思,切不可重蹈前朝哥舒将军的覆彻。”狄星华在赵崇听完姚元兴之言后,眼光转向自己的时候,也连忙出言道。 “三位爱卿,所言有理。但是朕意已决。此时不出,只怕两淮甚至是荆襄都要受到极大影响。朕实在不敢听之任之。”赵崇双手用力一撑面前的桌案,站起身来。 面朝三位同声反对的重臣,一字一顿的说道。 “潼关兵力不足,朕在朱雀卫出关之前就曾有言若是潼关有事,朕会亲率长安城内的禁卫军,亲自驰援!这五万怯薛卫既然来了,就不可再放其北返!”赵崇右手一挥阻止了还要劝说的狄星华,一脸坚定的说道。 口气中的森然杀气,让座下的三位重臣全都肃然不敢再言。 “传朕旨意,兵部明日一早务必发出军令,关中各州县的备军没有调令,一律不准出城。调汉中沿线驻守玄武步卒三万入长安,限期三日,三日不到长安城外者,全军斩首! 军令到时立即启程,沿途州县准备粮草接应。” 赵崇简短的下达了军令之后,回头看向殿内的三位大臣又道:“朕今夜会给禁卫军下令,拨出一万骑兵以及四万步卒,一律轻装上阵。明日五更便会拔营增援潼关。 留罗天睿总领三万玄武步卒以及留守禁卫军镇守长安,太子暂理朝政,辅政大臣依照前次旧例。 狄大人就辛苦一下,在大军出发之后操持粮草辎重,送往潼关,不得有误。务必要保证大战期间,潼关以及两淮战场上粮草辎重供应充足!” “臣等遵旨!”姚元兴等三人躬身领旨。 出了皇宫后,户部,兵部两位尚书连夜赶到堂部衙门,开始连夜处理皇帝的军令。 倒是姚元兴悠哉游哉的翻身上马,往自己在长安城内的府邸走去。 赵崇的军令传到禁卫军大营之中的时候,罗天睿果然没有辜负疯子的绰号,当即连夜点兵。五更不到便步骑五万人马便准备停当。 南宫藏送出军令之后,不过一夜加一日,便有探马匆匆来报,关后又大队骑兵前来。 南宫藏连忙登关墙向西望去。 之间夕阳下的官道上,烟尘滚滚,犹如一条长龙般,看不到烟尘的尽头。 “不知事那位将军,来的如此迅速?难道是顾将军,正好在沿黄河巡视,临时接到了军令?”南宫藏小声的自言自语道。由于探马来的匆忙,更笨就没有看清前来驰援的大军所打的将旗! “南宫将军,是禁卫军的骑兵。”关墙下,第二路探马也高速奔回,对着关墙上的南宫藏,老远就扯开嗓子,高声汇报道。 “多少兵马?是那位将军领军?”南宫藏闻言,也高声询问道。 “回将军,兵力约有万骑!没有打将旗。主力距此不过十余里了。”探马高声答道。 “却不知是罗将军,还是邵将军。左右随我下城迎接。”南宫藏一声喝令之后,转身下了城墙。 距离潼关不过十里的官道上,赵崇举目眺望,雄伟壮阔的潼关城墙已经遥遥在望了。 第804章 关前喋血厮杀紧 大军自上马以来,连续将近三百里的行军,没有一人下过马背。终于在第二日的日落之前赶到了此地。 “随朕前往前军,打出朕的龙旗。”赵崇一声令下,左右数百骑亲卫簇拥着,开始加速。身后扛旗的壮士,接过一杆龙旗,单臂竖起,抗在肩头,龙旗在飞奔的马背上高高的飘扬起来。 赵崇赶到前军时,距离潼关城下已经不足五里。 也早有流水般的探马将前来的大军,突然打出龙旗的消息告知了南宫藏。 数十骑飞奔上前,距离赵崇马前百余步就齐齐翻身下马。 南宫藏一扔缰绳,独自一人大步上前,单膝跪地道:“末将守城不力,请陛下责罚。” 赵崇端坐马背之上,居高临下,冷眼看了半响后,才驱马缓缓上前道:“随朕入关!” “末将领命。”南宫藏眼见赵崇驱马经过自己身边,也没有停留,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但也只好先起身上马,跟在了赵崇身后。 “朕一再提醒,务必守住黄河,为何还会出现此等疏漏,致使关中危急!”赵崇入关之后,径直上了关墙,遥望关前被凉军堵塞了的关前谷道,语气中的和质问以为前所未有的严厉。 眼前数万骑兵扎下的营帐,顺着山势,面演出数十里。将这个狭长的谷道占据的严严实实。 “回陛下,末将近日一直联络不上水军,河面上的情形,末将暂时也不甚清楚。至于渡口失守一事,虽放出信鹰询问水军,奈何吕将军一直未有回音。 末将有负陛下信任,甘愿受罚!”南宫藏再次单膝跪地,口中请罪道。 “关前厮杀,儿郎们损失如何?”赵崇顿了半响后,才终于收回了视线,沉声问道。语气中的怒气已经收敛了大半。但也并没有出声让这位刚刚才受了封赏的佳能军起身。 “回陛下,末将三日内出关邀战大小十余次。凉军骑兵也不怯战,每次都是派出少量兵马,下马与我军步战。 末将麾下虽占有长枪军刀之利,但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十余次厮杀下来,双方各有损伤。 末将麾下阵亡五百余,重伤三百余。估计凉军折损和我军相当。”南宫藏听到赵崇语气的变化,渐渐定下心来。 当即将出战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对面是北凉最精锐的怯薛卫,就算下马步战,战力也不可小觑。儿郎们能在正面和对手战成这样,没有堕了玄武步卒的威名。”赵崇微微点头,算是对最近三日的厮杀作了肯定的评判。 赵崇在城关上看了半日后,并没有过多的出声,不过是询问了几句之后,变和声让这位将军起身了。然后就只是默默的看着关前。 呆到暮色四起,将周围全部淹没在了黑暗之中的时候,才意犹未竟的下了城头,缓步去了南宫藏特意腾出的主将府邸。 “军中也该有鹰巢的暗探吧,怎么这支水军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跳跃的烛光中,赵崇声音平淡的问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回陛下,水军中确有暗探,但是至今仍毫无音讯,只怕是也出了意外。老夫数日前就传书已经调回那两名少年郎北上了。相信最晚今明两日便能有消息传回。” 阴影处,一身灰袍的鹰首平静的回道。 “好!那朕就在等上一两日!”赵崇闻言,口中也是随意的回道。但是心中却是有些惊讶于这支水军的损失之惨重。 连鹰巢的暗探都全军覆没,让一向平稳的鹰首都特意调回两名得意弟子前往探查,不能不说鹰巢对于此事已经是相当的重视了。 要知道那两名少年,虽然是出道不久,但是一身本事,赵崇也是亲眼见过的。不敢说是鹰巢的柱石,但是放出去,各自独当一面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以两人的年纪,十有八九已经在鹰首的重点培养的名单上了。 要不然就连当初随自己出征西域后,皇家禁卫军大统领罗天睿有意留下两人,都被鹰首一口拒绝。就不难看出两人在鹰首心中的分量了。 “陛下,刚刚接到大都城暗探传回的情报。”会议老人双手托着一个刚刚收到的情报。 “哦?大都城中平静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有了消息?”赵崇伸手接过,口中有些诧异的问道。 一边说,一边展开了卷成卷装的情报,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眼前得敌人,还不止是着五万骑!只怕我们原以为兵力空虚得河北,此时依旧驻扎有重兵。看来兵部极力反对派出顾涛部数千骑试探大同的策略是几位妥当的。 那位大都城内的大可汗说不得也就近在眼前了。若真实如此,朕倒是有些期待了。”赵崇自言自语了半响。 一向极少离开大都王庭的阿亚迪,一反常态的亲自领兵入河北,可见王庭的压力已经大到了何种地步。这些年,被言官大儒们痛骂的姚大人,也终于能够证明他冷酷坚持的政策还是有了效果了的。 而身在河北的北凉大可汗此时也是有苦难言,扎那一入江淮,便像一柄利刃插进了大雍的腰腹。 可是如今进退不得,就像是自己一刀砍出,虽让对手见了血,但确被对手牢牢吸住,再也拔不回来了。 阿亚迪也只能亲自南下,想看看那些汉臣们所上奏妄言河北极度缺粮,已经千里赤地的情况到底是真是假。 本来这些汉民的死活,王庭也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但是无奈新上位的丞相对此十分上心。 当然,这一切,赵崇全都无从得知,直到三更以后,才和衣而卧。 一夜无话,第二日的清晨来的极快! 天光刚刚放亮的时候,潼关外的凉军军中就传来阵阵邀战的角声。 城头上的守军也好不示弱的击鼓回应。 小规模的厮杀依旧在继续。 凉军面对这座雄关,缺乏工程器械之下,每日如此邀战,也是不错的选择。不用仰供,就能和对手正面厮杀,消耗守军的军力。 对于赵崇来说,本欲催促大军出城应战,以拖住这股凉军不给东边的战场造成压力。所以两边都愿意日日在关前厮杀。 第805章 少年英雄再立功 八月的中原,天上高悬的毒辣的太阳虽有所收敛,但是正午时分,天气依旧是酷热难当。 前不久奉命在冯哥大军最前方,沿途拔除北凉暗探的孙晏安和董泉两人,在鹰巢中的几位老人的辅佐下,完成的极为顺畅。 带领着随行约二百余鹰抓骑士,不过十数日时间,就一路砍瓜切菜般的挖出了数十处大大小小的窝点。几乎将北凉安放在此间的谍报网络来了了个一网打尽。 由于周密部署和提前动手,加上冯哥大军的出动,让这群如野狼嗅到血腥般的暗探们一时间活跃无比,所以所有窝点几乎全是闷杀。没有走脱一人,这才让冯哥大军一路杀到寿州,北凉军中才得到消息。 这样的一番表现,当然让那位一向极为严厉的灰衣鹰首大人也是极为满意。 所以才在返程的时候,又将一桩极易立功的机会给了两人。 接到命令的两人自然先是让随行的二百骑士就地归建,然后两人两枪,转身向北而去。 因为接下来的任务,没有两百骑骑士反倒是更容易完成。因为一旦过了函谷关故城,一路上都是峡谷窄道了。 根据鹰巢传来的消息,这条路上如今已经满是北凉的大军和探马了。有这两百骑在,几乎不会有什么大用。若是有婚期不好,遇上了北凉的探马,那就无一能幸免了。 因为北凉的探马一旦遇上,那双方就是不死不休,北凉身后有数万大军在,探马可以一波一波的派出来,这样算来,两百鹰爪骑士,就显得不够看了。 两人轻装简从,一路向北,轻车熟路的避开了北凉的探马,不过一日时间便抵达黄河南岸附近。然后一路向西,想来要找到散在河面上的水军不时一件难事。 “大哥,这次任务完成后,你真的不考虑投身军中?以我们兄弟的身手,不在军中厮杀,却在这些小事上消磨,实在有些浪费这大好的光阴。” 孙晏安驱马走在后方,背后背着的是拆作两截的断魂枪,口中似是随意的问道。 “不瞒贤弟,为兄早有意投身军中,期盼能建功立业,做一番大事。奈何家中长辈坚决不允。 就是现在能这般留在鹰巢中做事,都是为兄一再坚持的结果,若不是姑姑看在鹰首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也万万不会允许。 以家中长辈的意思,只怕前番报了父仇之后,便要归家读书了。姑姑对我有养育之恩,所以为兄无论如何也不敢忤逆姑姑之意。”董泉端坐在马背上,颇有些无奈的回道。 “兄长也不必失落,待到此间事了,小弟定当亲自登门拜见兄长姑姑,也定当帮兄长当面劝说一番。”孙晏安见董泉一提此事,顿时没精打采的神情,当即开口劝道。 “但愿贤弟能......”董泉刚要说话,突然隐约听见前方传来阵阵震颤,顿时一惊,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之后,就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孙晏安一见如此,也立即警觉起来。 “是凉军探马。”孙晏安听的真切,当即轻声叫道。 “不过十数骑!”董泉点头应道。 两人一个对视之后,立即翻身下马,将马匹牵到路边的林中藏好。手中枪摘了枪套,严正以待的伏在距离路边不过十数部的地方。 不过一炷香时间,一彪骑兵旋风般的奔来。赫然是十数骑身着皮甲的北凉探马。一个个毫不停留的急速奔驰。 “杀不杀?”孙晏安打量了一下凉骑的数量,颇有些意动的小声问道。声音里没有半点深陷敌后的恐惧,有的全是猎人发现了猎物般的兴奋。 “放他们过去,虽然以你我兄弟的身手,这十余骑杀起来不是难事,但是难保不会引来凉军其他探马,到时候想脱身怕就有些麻烦了。况且我们如今还有要事,相比之下,还是先找到水军踪迹,报回长安更加重要。” 董泉虽也有些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拉住了想要暴起的孙晏安道。 “也好,那就听大哥的,让这帮蛮子们多活几日。此地距离函谷关故城不过数里之遥,出现北凉探马也是正常。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了。”孙晏安眼神闪烁了片刻后,按下了想要动手的心思,待到凉骑过去后,小声的说道。 “走!”凉骑渐渐远去,董泉低喝一声后,两人便起身去林中寻回了马匹。 两人牵出坐骑之后,翻身上马,不再言语,正要一路飞奔的时候,官道上却再次奔来两骑。 由于来骑速度太快,加上董泉孙晏安去林中牵马未及警觉周围,所以双方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距离近得避无可避。 北凉战马的马背上,两名探马看清了两人的面孔后,毫不犹豫的猛夹马腹,手中高高举起弯刀,连声呼喝着就扑了上来。 “不好,速战速决!”董泉和孙晏安也瞬间反应过来。手中两杆长枪正好在手。当即齐声低喝一声,两杆长枪便如两条蛟龙般的迎头探出。 “刺啦”声响起,不过是一个照面,两杆长枪的枪尖毫无阻滞的将高速扑过来的凉骑刺了个透心凉。 透体而过的枪尖上,殷弘的血水顿了一顿,才开始断断续续的滴下。张大了嘴巴,已经失声了的凉骑,此时才低头看向胸前滴血的枪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待到两杆长枪几乎同时干脆利落的回抽之后,马背上的凉骑探马便“扑通,普通”掉下了马背,砸在了官道上。 “快快清理尸体!”孙晏安一枪刺出,又急速抽回,整个过程不过数息,口中极力轻声但是语速极快的说道。 “快走,来不及了。”董泉也随手拔出了刺穿了凉骑的长枪,眼光朝身后的方向一扫,然后急声道。 “走!”孙晏安随即明白了兄长的意思,当即干脆利落的应声拔马。两人凭借着精湛的骑术,驱马往路边的树林里奔去。 第806章 大河岸边枪染血 两人虽然出手就是毫不留情,凉骑也被解决的极快,但是凉骑冲杀前的嚎叫声如两声炸雷一般,刚刚冲过不过一里的数十骑,不可能听不到。 果然,两人匆匆奔走不过数息之后,奔过的十数骑,就已经匆匆奔回。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一眼扫过官道上的两具尸体,右手自马背上一模,摸出一支拇指粗细的响箭来。 左手早举弓在手,抬手就是一支鸣嘀响箭射向了天空。尖利的呼啸声冲天而起。 “分头包抄!”领头的十夫长一声令下,麾下便又两骑分别拨马向东西两个方向传讯而去。剩余人马也纷纷驱马,追进了路边的丛林。 十余匹战马在林间奔驰,速度竟然也是极快,可见骑术之精湛丝毫不再孙晏安和董泉之下! 不过片刻,四面八方就有数枚鸣笛响应。 北凉探马在附近竟然足足有大大小小四五支探马小队。呼应之后的瞬间,就开始向事发地靠拢。 原本敌踪未见,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但是那十夫长一见百夫长的伤口以及手中弯刀出鞘的情况就断定被夫丈被对手一枪毙命,百夫长甚至连弯刀都没有完全拔出! 可见敌人武艺之高,想来定然是条大鱼! 董泉,孙晏安奔入林中不过片刻,就挺刀接连响应的鸣嘀响箭不断,更是加紧催马,希望能尽可能的拉开些距离。 直到远远望见滚滚波涛的黄河才缓缓减速。 “这官道是不能再走了,还是放了马匹,一路沿河边小道更安全些。”董泉看着滚滚黄河,又看了看崎岖的小路和大片大片丛生的林木说道。 “也好,前方林子里,就有鹰爪骑士的临时歇脚点,我们将马匹放在附近,顺便留个暗号。待找到水军踪迹后,只怕还要返回此地才能向鹰首大人汇报情况。” 孙晏安点头回道。 两人放了马匹之后,继续一路向东,顺着黄河一路疾走摆脱追兵,一路搜索水军踪迹。 下马后不过行了数里,身后的树林里就有大片大片的惊鸟飞起。伴随着惊鸟飞起的还有影影约约传来的呼喝声。 “果然是精锐,竟如此穷追不舍!”董泉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 “哼,天色将晚,在这密林之中,我等兄弟两人手中有枪,怕他何来?大不了,宰了这些追兵就是。”孙晏安满脸杀气的冷笑道。 对于这些紧追不放的追兵,全然没有放在眼中。先前是怕暴露行踪,还有些忌惮。如今既然已经追踪至此,说不得就只能放手杀戮了。 以自己和兄长两人都三品巅峰的实力,斩杀数十下了马的凉卒还是不在话下的。 “不可停留,追兵已经三面围了上来。足足有五百余人,若是接战,只怕还会越来越多,所以现在不可硬拼。”董泉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位义弟不是莽撞之人,喊打喊杀不过是在给两人打气,但是口中还是连声喊道。 一边口中低喝,脚下也没有放松。 两人脚步极快。先前若不是为了寻找水军踪迹,而一路注意河面以及对岸的蛛丝马迹,也不会让追兵如此轻易的追上来。现在一心要走,速度顿时加快了五成有余。 “呜呜呜!”但是身后的凉军竟然还在驱马追赶,战马在林间的速度极快,待到确定了方向之后,再一次的追了上来。角声响起,已经发现了前方奔逃的两人。 董泉孙晏安无奈之下,只好翻身迎敌。 不然距离拉近刀数十步内,将后背丢给擅长骑射的凉军,是极为不明智的选择。 凉军最在最前端的正是那位发响箭的十夫长,此时弯弓在手,正准备再拉近十余步就开弓放箭,但是对手却猛然停步,甚至是反冲了过来。 这一变故让骑在马背上的十夫丈顿时顾不上瞄准,就匆忙将搭在弓背上的长箭射出,然后迅疾无比的丢开骑弓,随手拔出弯刀,就迎向了那杆枪尖越来越近的长枪。 双方出手便是杀招,十夫长人借马势,迎头一刀砍出的瞬间,自己的整个身体猛然侧向右边,本想避过对手一枪,顺便将对手的肩膀劈下一半。 但是变数顿生,来敌一枪刺出,竟然再半路之上猛然变招,由刺变扫,借助长枪的长度优势,凶横的封死了自己的全部躲闪的方位。 急中应变的自己只能将身体尽可能的缩在了马背之上。但是下一刻,一股狂暴的力量就准确的抽在了自己战马的脖颈之间。 血雾横飞的瞬间,自己的身体也被抽的倒飞了出去。 不待十夫长再有反应,那杆锋利的枪尖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身后的凉军一见十夫长两招身死,具是悍不畏死的冲上前来。 董泉两枪杀敌之后,孙晏安也没有闲着,瞬间就杀入了敌阵,断魂枪翻飞之间,十余骑尽皆毙命! 两人被这十余骑阻挡了约半炷香的时间,待到转身再走时身后不过里许的距离上大片大片的飞鸟惊起! “快走!”两人没有抢马,依旧是甩开大步向前。 双方一路追逐之下,不过大半个时辰,两人已经向西奔过了二三十里。眼看身后的追兵再一次被拉开了距离。才稍稍放缓脚步,恢复些体力。 正当两人掏出干粮,一边吞咽,一边继续赶路的时候,宽阔的黄河河面上一片灯火映在了眼中! “大哥。快看,这样的灯火,定然是连片的大船上才有的。”孙晏安转过一片密林,猛然看见不远处河面上的一片灯火,顿时兴奋的叫了起来。 “定然就是一直没有音信的水军了。只是河面如此宽阔,此时天色渐晚,只怕对方不会发现我们。”董泉听到义弟的惊叫抬头一看,也是惊喜万分。 “此事不难,水军与玄武军虽不同属,但是战场上求救的焰火都是相同的,只要能放出一道焰火。相信这么近的距离,也定然能够看到。”孙晏安呵呵一笑道。 只是心里却是明白,此时的自己两人,不过是刚刚摆脱了追兵,此时若是放起一道冲天焰火,只怕踪迹在这夜色下,就暴露的再明显不过了。 “谁?出来!” 第807章 峰回路转探军情 正当两人想着如何能和河面上取得联系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从里,发出了一阵阵的轻响。声音极为细微,但是如何能逃的过两位三品顶峰好手的耳朵。 两人几乎时同声喝出。 却听到河边上猛然响起一阵划水的声响。接着一艘小船飞也似的冲破涟漪,射向了河心而去! “两位可是在前方寄存马匹的指挥使大人?”紧接着一道声音自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了出来。 来人倒是极为自然的应声走出了隐蔽之处。同时担心两人暴起伤人,口中的声音虽不大,但是足以清楚的传到两人的耳中。 随着声音走出来的是两位一身短打的精悍汉子。腰间悬的正是大雍军中配置的制式军刀。 “两位可是鸡鸣驿的兄弟?”孙晏安一手提枪前指,冷声喝问道。 “正是!这里是属下的腰牌,请大人查验。” 自隐蔽处出来的两人随手将两枚腰牌扔了过来,孙晏安一手接了两块腰牌后,又随手往身后一扔,给了董泉,自己眼光仍然放在了两人身上。 “周荣,张正?腰牌没有问题。”董泉仔细查看一番之后,抬头道。 “你等为何在此地?”孙晏安董泉两人也摘下自己的腰牌扔给对方确认之后,四人才各自放松了戒备。孙晏安收起长枪随口问道。 “回将军,我等前几日接到命令探查水军消息。我和张正也是今天白日才寻到此地,和河面上的水军约好今夜在此地接头。不想刚刚和来人分开不过片刻,两位将军就出声惊走了那位水军军卒。” 周荣松开握住刀柄的右手,一指河面上的那片灯火处,小声的回道。 “哦!水军的消息你们都探听清楚了吗?我等也是为此事而来。眼前的水军到底发生了什么?”董泉一听来人已经和水军有所接触,当即急切的问道。 “回将军,水军如今情况十分糟糕,但是在水面上尚能自保。前方水军大将上岸休整,突遭凉军袭击,一番厮杀下来,伤亡惨重。主将凌春阵亡不说,三千部属也全军覆没,连带着渡口的大半战船也被凉军抢去。 残部只能退守河面,好在凉军缺少驾船的水军,不得已,只能将抢去的船只全部连接,造了三道浮桥。如今也都被水军残部烧毁,残部如今只敢听在河面上,防止将被的凉军再次渡河!” 周荣快速的将情况说了一遍,遍不在开口了。 “原来如此,虽是再次断了北凉渡河的路,可是已经又五万铁骑南下了。”孙晏安闻言一阵感叹。 “你们既是知晓我们兄弟二人在前方寄存了马匹,如今又在我们身前和水军接头完毕,倒是好快的脚力!” 董泉听完对方的解释,有些惊讶的问道。 同时心下也不住的猜测起来,以自己和义弟两人的脚力已经不算慢了。此二人能做到如此,难道时两位高手,而自己看走了眼不成。 “董将军有所不知。并非是我二人脚力太快,而是前方林子里有兄弟刚刚放了只信鹰,告知了我等此事,让我等注意身后,因为凉军的探马也围了过来。 故此才知晓两位在鹰巢中的职位。”周荣见两人误会了,连忙拱手解释道。 “如此,真是天助我等。为防止意外,赶紧唤下信鹰,立即将消息发回去,鹰首大人已经连摧两次了。”孙晏安董泉俩个人闻言,连忙催道。 两人声音刚落,身后紧追不舍的北凉探马的呼喝声就隐约传了过来。 周荣张正两人正犹豫间,董泉孙晏安两人已经再次提枪戒备了。 “速速传信,我们兄弟二人只能争取一刻钟的时间。”董泉再次急声催促了一句后,两人便提着两杆长枪,扑向了身后凉军呼喝声传来的地方。 身下周荣张正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一连串的惨叫声便凄厉的传了过来。 “不好,凉军已经追上来了!快将消息传出去。我去帮两位将军。”周荣当机立断的喝了一声,然后拔刀便也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只信鹰扑腾着翅膀和被惊起的无数飞鸟一起飞上了半空。 张正放飞了信鹰之后,也转身拔刀,扑了上去。 “点火把,不要放走了汉狗!”数百上千支火把片刻就照亮了大片的密林。远远望去,像是一条盘在函谷谷道上的火龙。将前后数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交替掩护后撤!”董泉挺枪一个突刺,再次放到了一个落单的凉军军卒后,朝着身后一声断喝。 身后的孙晏安夜色里吹了一个唿哨后,便匆匆退后了数步,隐身于一块巨石之后。董泉脚步匆匆而过,惨叫声引起了凉军的注意,火把伸过来后,便是蜂拥而来的数名凉卒! 孙晏安长枪横扫,自巨石后方猛然杀出,顿时扫翻了两三人,同时双手发力,一连准确的刺出了五枪。逼退了凉军上前救援的两人之后,还蜻蜓点水般的刺破了躺在地上的三名凉军的胸膛。 周荣张正两人何曾见过如此干脆利落的宰杀凉军的场景。 当即也不敢托大,抬脚紧紧跟在了两名杀神一般的名义上的上司身后。不时的还可以捡个漏,上前补上几刀,也是轻松的连杀了两三人! “就是这两个使枪的,偷袭刺杀了我们百夫长大人!”凉军紧追之下,火把一照,发现倒地的凉军绝大部分都是胸口中枪,一枪毙命。顿时大声的呼喝道。 董泉孙晏安两人手脚不停的利用黑夜的掩护,从容的反杀了二十余追的最紧的凉军。两杆长枪边杀边退,配合的如行云流水一般。 身边躺下的凉军尸体足足由数十具之多,夜色中,林间的树枝,小路上血水喷溅的到处一片红色。 “杀上去!”凉军嘶吼声不断传进四人的耳中。 “老周小心!”正当孙晏安董泉两人从容杀敌后退的时候不,身侧的张正一声短促的惊呼声传来。 第808章 兄弟并肩双借刀 孙晏安借着不远处凉军火把的微光定睛一看,只见周荣正贴地一滚,险险的避过一刀,十分狼狈的退了回来。马刀已经断城两截,手中握着的只有半截刀刃上布满豁口了的断刀。 “多谢!”周荣一个翻身之后,口中还不忘对着替其磕开一刀的同伴道谢道。 再看张正时,其手中握着的马刀虽没有折断,但是刀刃上也已经满是豁口了。 “兄弟们的马刀如何这般不顶用了?”董泉眉头皱起,望着很是狼狈的两人问道。 “今日也不知为何,平日里咱们兄弟们也没有少和凉卒厮杀过。手中这柄刀从来没有如此不堪过。”张正虎口微微发颤,喘了几口粗气之后疑惑的答道。 “确实如此,今日这些北凉军卒有些不同寻常,小人这身功夫虽没有入了品级,但是平日遇上北凉十夫长也是不怵的,今日只在两位将军身侧捡漏,却已经被逼的如此了。” 周荣苦笑着,看着手中断刀,也颇有些不解的自嘲道。 “唉!本以为能为两位将军帮上谢忙,不成想反倒成了累赘!”张正也是苦笑不已。但是看神情,没有半点慌张恐惧之色。 “两位兄弟不用自责,眼前的这些凉军乃是北凉军中的怯薛卫,战力自不是那些部族骑兵可比的。手中的弯刀和功夫自然也要好过普通部族骑兵。 围上来的又都是怯薛卫中的探马精锐,战力自然更强。” 董泉一枪逼退了两名想要乘火打劫的凉卒之后,冷声笑道。 脸上应为接连厮杀而显得无比狰狞的神色,在黑夜里分外瘆人。但是看在周荣和张正的眼中,却是分外的亲切! “周兄弟,接刀!”面对身边袍泽失去趁手的兵刃,孙晏安毫不犹豫的伸手拔出自己腰间的上好马刀朝着周荣抛了过去。 “果然是好刀!”周荣见孙晏安如此,也不推辞,随手扔了断刀,然后接过孙晏安抛过来的马刀。 马刀入手,只觉得略微沉重一些。瞅准了一柄偷袭而来的弯刀,用力一刀劈出,只觉得顺畅无比,再看那弯刀,早被销去了半截刀尖。马刀的刀锋擦着对手胸前的皮甲划过,惊得对手连退数步。 一招逼退一名偷袭的凉卒,口中这才发出一声大赞。显然对于这柄刀极为满意和羡慕。 董泉见义弟如此,也不好再藏私,也只好拔出佩刀,随手抛给了张正,口中确没有出声。眼神警惕的盯着前方的黑色的丛林。 “谢将军借刀。”张正伸手接过抛来的马刀,入手的感觉和周荣相似。心中一喜,有如此利刃在手,今日活命的机会算是又多了几分。 “不可恋战,快快后退。”孙晏安手中一杆长枪,在树林里颇受了些影响,但是威力却依旧不小。眼见四人越战对面涌上来的敌人就越多,心中不免生出些焦急来。 心中知道今日不可再恋战,只有快速后退,借助地形,或许能脱离危险。于是口中有些急迫的喊道。 “贤弟带他们两人先走,看看可有脱身小道,为兄先抵挡片刻。”董泉也意识到局势的危险,当即大声吩咐道。 “两位兄弟,快走。”孙晏安明白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也知道董泉手中一杆梨花枪,在这样的地形和局势之下,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奋力一枪横扫,逼退数人之后,大喊一声,便率先向后退去。 张正,周荣见状也猛劈数刀后,脚下连退数步,脱离了厮杀。 “两位可熟悉此间的小路?官道是不能走,若有小路,或许还能脱身。”退了数十步后,孙晏安才停下脚步,小声询问道。 “背后就是大河,那里还有小路?此地往东,全是崇山峻岭,且前方凉军遍布,想要脱身只有往西杀出重围。”周荣张正喘了半响,好不容易平息了胸间的起伏。 冷静下来后,开始有些后怕了。 “苦也!前后只怕都已经被凉军围死了。若是一味后退,就只有跳河一途了。”孙晏安眼神闪烁的感叹道。 “贤弟可找到退路了?”正当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董泉拖着手中长枪也快步追了上来。 “围上去,杀光这几只汉狗,给百夫长报仇!”四人刚刚喘息不过片刻,身后的追兵再一次逼了上来。 “待小弟上去看下情况。”董泉一招手,就要带着三人继续突围的时候,孙晏安看了看不远处越围越近的火把,又看了看身边几棵高大的树木,突然低声说道。 右手稍稍用力,将哪杆断魂枪插在地上,双脚在地面上一跺,便纵身一跃,期间脚下借助连连踏再树干上的借力,跃上了树梢。 抬眼一望夜色中,一道道火把已经将四人所在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了。 孙晏安仔细打量了几遍火把的疏密之后,就跳了下来,手指一指东边道:“这个方向上的火把最为稀疏,冲过去,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那就从这里杀出去!”董泉手中梨花枪一指,口中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了自己的义弟。 张正周荣两人,大口喘息了片刻后,也稍稍恢复了些体力,面对两名武力值远高于自己,又有借刀之恩的名义上的上司,那里会有异议。 四人当即散开,向着火把最稀疏的方向冲去。 孙晏安冲在了最前端,身后是周荣和张正两人,最后负责断后的是手提梨花枪的董泉! 外围的凉军密密麻麻的撒开了拉网式的包围圈,大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架势。随着几名百夫长在外围的呼喝指挥,包围圈也越来越小。 随着四人移动,不过片刻便撞上了东边的凉军。 孙晏安一杆长枪,自黑暗中猛然窜出。一出手便是枪枪入肉。连刺带扫的瞬间就放倒了数名正在警惕着缓步逼近的凉卒。 倒地的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挥刀格挡,两柄锋利至极的马刀就斜刺里准确的抹上了他们的脖子。 刀光闪过,血光喷溅! 第809章 力竭身死魂不倒 惨叫声惊动了身后的凉卒,精锐的凉卒们几乎是瞬间,就抛了数只火把过来,接着就是十余柄弯刀齐齐砍了过来。 孙晏安见踪迹已经无可藏匿,只得挺枪硬接。侧翼有两柄马刀保护,数招之内尚且无忧。 但终究还是架不住凉军蜂拥而上的弯刀,原本想一冲而过,却被对手用三四条人命给堵了回来。 断后的董泉连忙举枪帮忙,两条枪,两柄刀,不过是勉强抵挡,想要再进一步,都艰难无比。 “杀的痛快!”孙晏安一枪刺出,再一个横抽而回,伸手抹去脸上的凉军喷溅的鲜血,口中兴奋的吼道。 “死!”董泉也是一招用老,长枪狠狠的砸在一柄弯刀之上,砸的握刀的凉军虎口崩裂,胸口更是骨断肉开。凉军身上的皮甲根本就挡不住长枪枪杆上两人霸道无比的力道的撞击! 凉军骇然,张正周荣两人也被眼前的凉卒鲜血带出了凶性,挥刀砍杀起来也是奋不顾身! 四人入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煞气满身! “两位将军快走,不要再顾及我等兄弟。”周荣杀到此时已经是再次气喘吁吁,握刀的手也不住的颤抖起来。显然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了。 “周兄所言极是,没有我等两人,以两位将军的身手,突出重围还是大有希望的。我等单是今日所杀的北凉蛮子就够本且有得赚了。”张正的状态也不比周荣好上半点。 喘息的间隙还不忘嘿嘿傻笑。 自己从军数年,又在此地担任鹰爪骑士数年,手中也有过几条北凉军卒的性命。但是哪有今天杀的痛快,手中利刀,身边还有两位悍勇无比的少年英豪! 早就杀够本了! “两位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等兄弟自提刀上马的那一天,就等着今日了。”周荣见孙晏安颇有些犹豫,还在挥舞长枪竭力抵挡。 孙晏安如此,董泉也不愿抛下义弟独活,两人咬牙力拼之下,外围的火把却是越来越密集了。 “将军快走!我等兄弟断后!”周荣张正对视一眼之后,一声大喝后,再不停留的挥刀杀进了凉军阵中,疯狂了的两人刀光所过,削飞了数柄弯刀。 将凉军还算整齐的阵型瞬间搅的有些凌乱起来。 面对背靠背的两人,凉卒的弯刀急切间竟然近不得身。 “拉开距离,放箭!”身后一名百夫长见被团团围住了的两人是要拼命了,那里肯再给机会,当即喝道。一声令下,十数丈骑弓张开,锋利沉重的长箭封住了所有的方位。 张正周荣两人虽是竭尽全力挥刀格挡,但终究挡不住这些密集如雨的众多箭矢。 被数支长箭射中后,两人同声闷哼,手中再也无力高举马刀了。 只能背靠背的半跪在地,以刀拄地,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 “真让你他娘的说中了!”周荣口中漫血,艰难的调笑了一句。 “说好的同年同日死,只是可惜没有看到我儿成......”张正腰肋间几乎被一支长箭贯穿,一句尚未说完,便没有了声息。 周荣艰难的想抬手摸一下身后的兄弟,此时一支长箭闪电般射来,惯胸而过。箭尾白羽颤动间,两人全然没有了生息。 孙晏安董泉两人,早在身侧两柄马刀疯狂的瞬间,心中便已经知晓了结果,饶是见惯了生死的两人,也微微有些动容。但是手中长枪不敢稍停。脚下步伐更加敏捷的趁乱杀过了眼前的重围! “可惜了两条汉子!”孙晏安以枪拄地,微微有些喘息的叹息道。 “这追兵足足五百多人,光杀不少,如之奈何。你我两人若不是借助地形和天黑,只怕也好不到那里去。 如今追兵随时可能再次围上来,此地还是不宜久留!”董泉也有些动容,但是心中知道危险并没有解除。 所以口中还是催促了一声道。 “大哥所言极是,只是可惜了那两柄好刀了。如今就算回去,也免不了一顿军棍!”孙晏安喘息了数声后,收起拄地的长枪,恨恨的看了一眼身后道。 “放箭!”正当两人以为暂时脱险的时候,正前方百余步外一声断喝让两人顿时大惊。 一片火把突然点起,严严实实的堵在了前方。同时一阵弓弦震颤之后,数百枚长箭呼啸而来。 “不要探头。”长箭呼啸的瞬间,董泉大喝一声后,自己闪身躲在了一颗一抱粗细的大树后面。 “狡猾的蛮子,竟然在这里等着我等!”孙晏安也敏捷的躲在树后,口中恨恨的骂道。 叫骂声随即就被呼啸的箭雨声遮盖住。 点起火把的凉军追兵也乘机逼近,箭雨停歇之后,涌上来的凉军军卒几乎将弯刀架在了两人的脖子上。 “贤弟,如今之计,有进无退而已。若是有机会,各自杀出重围,若是愚兄身死,家中的长辈不多,只有一位姑姑,盼贤弟照拂。”董泉惨笑一声,面对箭雨时,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凉意。 “大哥不必多言,你我联手,未必没有生机。有进无退!”孙晏安双眼微红,手中长枪猛然探出,直扑向已经逼到眼前的凉军军卒。 辅一交手,凉军后方的火把便不要命的扔过来,将林间的狭小空地照的雪亮。 两人几乎被逼到了绝境,身后就是汹涌滔天的黄河,河面上虽有水军的战船在,但是岸上火光冲天的动静,想必也不敢轻易的靠岸。 加上岸边的地形,即使水军想要靠岸施救,也没有可以停大船的地方。 至于跳河逃生? 不说之前熟悉地形,且在河边据点厮混多年的周融和张正都基本忽视了这样的一条逃生路。因为在这一段的黄河河面之上,漩涡暗流无数,就算是枯水期,都可以吞噬最精熟水性的老渔民。 更不要说如今水势正大的白浪滔滔的河面! 局面真的像两人吼出来的一样,唯有一往无前的厮杀了。 杀出血路,就是生,杀不出去,等待两人的就只能是力竭战死了! 第810章 谁家儿郎阵前死 “贤弟,或许结拜之时的诺言要在今日实现了。”董泉掌中梨花枪,近身还能大开大合,一手枪法让面前的两军暗暗心惊,连躲在后方指挥的百夫长也是心中大骇。 想要指挥麾下用弓箭远程射杀,但是无奈场中两人虽是使长枪,却是毫不拉开距离,反而是贴身近战,让身后的两军想要放箭又担心会误伤己方。 “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小弟不胜荣幸。只是临死前,还要多拉些垫背的才够过瘾。”孙晏安也是长枪短用,本就是两截的断魂枪此时一拆两截,一攻一守,杀的反倒是比董泉更加游刃有余。 口中得空还能嬉笑几句,似乎毫不将眼前的危局放在心上。 “团团围住!”包围圈外的百夫长高声的喝道,眼见背后的援军也举着火把赶到,连忙指挥两边合围,将两人围在了一块不过数丈方圆的林间空地上。 两杆长枪再次刺穿并挑飞了十数具凉军尸体之后,四周挺刀的凉卒全都逡巡而不敢前了。 场地中,董泉孙晏安两人背靠着背,显然是已经无路可突围了。 “兀那几位汉子,可敢一战?”董泉眼见突围无路,胸腹之间起伏喘息的瞬间,眼睛盯上了在圈外呼喝指挥的几名百夫长。当即高声挑战道。 而凉军的百夫长们早在追来之前,就已经看到过官道上的那位被长枪惯胸而死的百夫长的尸体,由此可见自己实力和对方差距极大。 此时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主动下场单挑,简直是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百夫长们再是悍勇,也不会如此将自己置于险地。 一时间数名百夫长无一人肯应战。 “弓箭准备!”被挑战却不敢应战的百夫长们看到双方已经分开,几乎同时对着身边喝道。 “杀进去。”正当凉军举起数十张骑弓的时候,董泉孙晏安两人自是不会束手就擒。一旦让凉卒射出长箭,任两人有千般本事,时间一长也会被射成刺猬。 所以再次对视一眼之后,两条枪,两道身影,再次猛然暴起,跃过十余步的距离,再次和凉卒绞杀在一起。 围困两人的凉军顿时一阵大乱。 挥舞着弯刀,不敢上前的凉卒脚步一退再退。但是围困始终没有解开。 数名百夫长在圈外看的暗暗心惊,彼此一咬牙后,恶狠狠的吼道:“放箭!” 竟然已经不顾己方军卒的死活,要无差别攒射了。 外围早已经备好弓箭的凉军毫不犹豫的执行其百夫长们的军令。一阵弓弦声响过,场中顿时惨叫声一片。剩余的军卒们主动的将包围拉开了将近百步的距离。 孙晏安董泉两人心中一沉,没有想到这支凉军残暴至此! 竟然连身边的袍泽也是不顾。 但是场中局面紧急,容不得丝毫犹豫。两人先是奋力舞枪,背靠背之下,一长两短三杆枪舞出两个拨水不透的圆形枪影来,暂时护住了正面。 但是凉卒弯弓搭箭的速度极快,射出的长箭也越来越多。先前场中撤退不及的凉军肉盾几乎身死一空之后,就再无遮挡了。 “往林中退!”孙晏安双手不停,两截短枪舞的风雨不透,但是眼看凉军的弓箭越来越多,口中有些急切的喊道。 董泉闻声,掌中枪发猛然一变,脚下步伐急退,两人一前一后,径直往林中冲杀。 围杀的凉军,整个阵型都跟着移动。不过片刻,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再次杀入林中。 “放火烧林,不信他们能受得了这烟火的炙烤!”极为百夫长一见大鱼又逃过一劫,避免有些气急败坏。 一声令下之后,凉军军卒陡然后退,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随着无数的火把仍在了满是落叶枯枝的地面上,火势呼的一声就窜了起来。 借着河面的风一吹,顿时映红了一片! 孙晏安董泉两人被火势一逼,只得不停后退。凉军反倒是不再急着上前围杀了,从容的退出这片不大不小的林子后,只是再外围将之团团围住。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这不到数亩面积的灌木,杂树,被吐着火舌的大火燎了个精光。无法藏身的两人只得脚下不停的退出了赖以藏身之地,再一次面对准备充分的凉卒们手中的骑弓的射杀! “放箭!不要停!”几位百夫长放声大笑道。 今日围杀至此,已经是快到三更了,数支探马更是付出了上百人的代价,竟然只拿下对方两人,剩余两人竟然凶悍如斯! 眼见就要建功,那里还会管他是死是活。 几声怒喝之后,凉军的长箭更加的密集起来。 孙晏安董泉身后是滚滚的烟火,身前三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凉军弓箭。百余步的距离,成了一道天堑,两人想要跨越而不得了。 “贤弟,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董泉手中梨花枪依然是密不透风的不断拨开射来的长箭。 但是胸腹间的喘息声已经十分急促了。心中对于此事的困局也是担忧不已,但一时又想不到摆脱的好办法。只是焦急的开口说道。 和董泉背靠背的孙晏安此时也不好过。虽然招架起来还算有余力,但是时间一久,终会有失。 此时听到董泉所言,心中虽是赞同,但是脚下想要实现,也是难上加难了。 “取弓来!”这时凉军包围圈外,一名百夫长冷眼看着圈中对手作困兽之斗,心中对于能爆发出如此战力的对手也是赞叹有加。但是作为对手,就只能生死相见了。 麾下亲卫匆匆递上一张强弓来,百夫长左手握住弓臂,右手却取来两支白羽长箭,一支衔在口中,一支搭在弓臂之上。 然后双手发力,将一张强弓拉的如满月,眼睛盯着场中将一杆梨花枪使得如风车一般的董泉。 瞅准时机,右手猛然松开弓弦之后,又急速取下口中长箭,再一次搭箭拉弓,射击。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两支长箭几乎一前一后紧挨着射出。 但是方向却是奔着胸腹和大腿而去! 第811章 双枪折戟风云散 董泉正竭力抵挡如雨般汹涌射来的长箭,突然警兆突生。 耳中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呼啸声,无论是劲道还是速度都远远不是寻常箭矢可以媲美。 董泉瞬间明白是有射术好手混在了凉军军卒中放箭突袭。 想到这里,手中猛然加力,手中梨花枪枪尖的残影在火光里如一朵骤然盛开的梨花,绚烂至极,惨白至极。 枪尖的线路精准的砸在了那一枚急速而来狠狠射向自己胸腹的长箭。 但是想要再躲另一枚如影随形的长箭,却已经来不及了。 “哧!”随着一声沉闷的长箭入肉声,响起的还有一声咬牙强忍着的闷哼声。 “大哥!”孙晏安正一边抵挡,一边想着脱身之法,但是突如其来的闷哼声让其心中瞬间一惊。 口中急切的喊道。 “贤弟,愚兄今日怕是要连累你了。”董泉口中忍不住的吐着凉气,强健的大腿上赫然已经被一枚长箭贯穿,穿透肌肉的箭尖上滴滴答答的滴着鲜红的血珠。 腿上猛然中箭,手中的长枪也大受影响的慢了几分! 围困的凉军一见百夫长连珠箭偷袭成功,顿时士气大振。呼喝声爆响连连之后远程射来的长箭也更加的密集了。 外围的百夫长见两箭奏效,心中得意之余,手中的速度更快的又抽出两支长箭来。 只一次的目标却是换成了奋不顾身,以手中俩截短枪拼命护住了大半箭矢的孙晏安了。 “大哥,休说这些,今日同死而已!恨只恨临死不能再多宰几个北凉蛮子!”孙晏安双手不停,两截短枪护住了大半的威胁之后,口中虽是豪迈,但是心中已经是一片冰凉了。 行动不便的董泉,不过片刻之后,又是连中数箭,手中的长枪已然无力再舞出枪花格挡箭矢了。咬牙闷哼数声后,口中大口大口的漫出鲜红的热血! “大哥!”孙晏安回头一看只能依靠长枪拄地才勉强支撑着的身体,顿时双目充血,口中嘶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 “愚兄,先走一......”董泉无力的抬眼望了一眼这位相识不过数月的义弟,脸上一阵惨笑之后,一句话尚未说完,就猛然低下了头颅。整个身体也猛然失去了支撑,抱着那杆被鲜血染透了的长枪轰然倒地! “啊......”孙晏安手中不敢稍停,脚下却是连移数步。 正当孙晏安大半精力全部放在了董泉身上,想要上前护住义兄已经倒在地上的尸身时,在外围如一只野狼般紧紧盯着孙晏安的那名凉军百夫长终于再次猛然拉开了手中的弓弦。 右手一松,再一次闪电般一连射出两枚长箭。 两声弓弦松动声轻微传出后,两枚急速奔袭的长箭带着呼啸声,扑向了已经分神了的孙晏安。 孙晏安虽是一心想护住大哥尸身,但是耳中依旧警惕异常。 这两支强劲异常的长箭的呼啸声,自然没有躲过孙晏安的耳朵。只见右手中的半截带枪尖的断魂枪一个猛烈的下砸动作之后,便如长了眼睛般的砸在了第一枚长箭的箭身上。 紧接着左手上的半截枪柄也准确一个巧妙的上撩后也击中了紧随其后而来的第二枚的长箭箭簇之上。 一个瞬间,两箭皆是落空。 野兽般的眼睛,挑衅般的盯住了那名躲在外围施放冷箭的百夫长,让紧张盯着箭矢而去的百夫长顿时如坠冰窟,一双眼睛竟然不敢与之直视。 孙晏安砸落两枚长箭的同时,周身空门大开,顿时便有数枚长箭刁钻的射来。 没有穿甲胄的孙晏安虽是肌肉紧绷,也阻挡不知锋利箭簇的突入。 终于在一声闷哼之后,彻底的失去了招架之力。两截握在手中的断魂枪,也无力的垂在了地上。 两名使枪的少年,终于交叠在了一起! 凉军一阵静默之后,再次嘈杂起来。围拢了一圈一圈的凉卒们竟然不敢近前,只是在十余步外用弯刀弓箭牢牢的锁定地上的两名已经没有了声息的敌人! ...... 燃烧的火光渐渐散去,但是夜色依旧深沉。 距离此地数百里外的长安城外,重檐叠嶂黛瓦粉墙一片江南春意盎然的青馆内,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猛然自睡梦中惊醒。 待到伺候在外间的贴身婢女挑灯来看的时候,只见主人惊惧的眼中满是泪水。见到吓人进来许久,依旧是一动不动的默默流泪。 ...... 距离青馆十数里处的一座普通小院里,卧室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小院的女主人一手捧着心口,绞痛的直不起身来。 梦中的火光,和火光中的两个少年,满脸血污! 一如当年夜半惊醒自己的那场远在大都城外,火光冲天中的师兄满脸血污。 噩梦中的场景一般无二。 只是当年的自己只是夜半惊醒,而这一次,却是一前一后间隔不到一炷香时间的两次痛彻心扉的绞痛,仿佛肠断心穿一般! ...... 夜色终于再一次的褪去的神秘,潼关关城内的鼓声依旧是五更便响个不停。 关城下数里外,凉军的角声这一次响应的颇为及时。 清晨时分,整装完备的千余玄武军步卒便已经列队整齐的在关前的空地上等候了。 上千军卒背关列阵,阵中鼓点激昂,战意冲天而起! 城头上的赵崇,南宫藏等一众君臣将校,俯视着眼前这个狭小的战场。 “呜呜呜......”一阵低沉的角声过后,数百下了马的北凉怯薛卫,也举着骑盾和弯刀顶在了最前方。身后是五百余手持骑弓,身背箭囊的军卒。 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远近配合的小小军阵。 “这北凉蛮子,不过数日,就已经将南宫将军的军阵学的有模有样了。”赵崇昨夜虽然接到了水军消息的情报,对于水军的折损以及大将的阵亡,虽有些怒意。 但是残军已经毁了浮桥,并再一次控制了河面的消息还是稍稍让这位血气正盛的皇帝有了些安心。 清晨在城头观战,口中已经愿意和麾下的将军开起了无伤大雅的玩笑来缓解战时的紧张氛围了。 第812章 素衣白发杀气重 “陛下,北凉军中也是人才济济。只是对方没有我军的弩机,远程配合的战法,在我军面前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南宫藏对于凉军的变化,也看在眼中。 只是对于其用骑弓远程射击的布置,就有些看不上眼了。 两军对峙,按照往常的惯例,就该是厮杀了。 但是今日,凉军没有主动杀上前来的意思,而是阵型裂开,让出十数骑来。 “不要放箭!”南宫藏眯起眼睛一望,只见每骑的马背上似乎都带了一具尸体,当即出声阻止了正要放箭的玄武步卒。 城下举起令旗的小校,令旗已经举在了最高点,闻令也只好稳稳的高举不动,冷眼望见对面的十余骑凉卒驱马小跑直到玄武军阵前数十步,扔下十余具尸体之后,便扬长而去。 “定是吕开智等水军将领的尸体,命令军阵上前百步,派人先将尸体运进关来。”赵崇转头对着南宫藏吩咐道。只是有些不解凉军为何今日才如此? 南宫藏一声令下,城头鼓声慕然紧促。关下军阵中,最前方的盾牌手毫不犹豫的齐齐提起扎在地上的大盾,开始往前缓缓推进。身后的弩手和腰胯军刀的步卒也紧随其后。 千人的小军阵,如一人般的运转自如! 待到面前数十步外的十余具尸体全部被护在了阵后,潼关城洞口飞出十数骑上前接应。 但是这个过程中,凉军催战的角声猛然响起。 嚎叫着的凉卒们举着骑盾和弯刀便趁机前冲!使得原本可以射出三四轮弩箭的大雍弩手们只来的急在行进间匆匆射出一轮弩箭。 反倒是紧紧跟在骑盾身后的凉军弓手们依靠射速的优势一连倾泻了三轮长箭! 好在玄武步卒身上的铁甲防护力十足,让双方第一次在短兵相接之前的伤亡保持了相当,并没有吃亏太大。 关下的厮杀,数日如此,没有多大的变化。 赵崇等人的目光大半被十余具尸体所吸引。 “是吕将军......”关墙上几名守关时间较长的都指挥使认出了数具脸面尚且能辨认的水军将领。 “这四人是?”南宫藏看着剩余四具尸体向着身边问道? “看样子是最近才折损在凉军手上的。”关墙上的将领们看着董泉等四名昨夜在战死的鹰爪骑士的尸体,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 赵崇忽然回身看向了身后,那位灰衣老人气机明显一阵阻滞。虽瞬间就恢复自若,但是在赵崇的感应之中却是清晰可见。 “如何?鹰首大人难道认识此四人吗?”赵崇小声的问道。 “陛下可还记得数月之前,西域城下相助李将军掠下城头取北凉雄鹰头颅的两位少年郎吗?”灰衣老人轻声开口,似有无限萧瑟之意。 赵崇经此一提醒,定睛看去,正是孙晏安董泉两人! “阵前生死无可避免!大人还请节哀!”赵崇楞了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劝道。 “老臣明白!”灰衣老人缓步上前,伸手抚上两位少年圆睁的双眼,然后回身对南宫藏道:“烦请将军谴人将这两人抬回老夫帐中。” “南宫藏自是立即安排了下去,城头十余具尸体便被抬了下去。 灰衣老人脸上的表情再次恢复到似乎没有半点波澜状态。似乎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陛下。 至于刚刚抬下城头的尸体中的一位,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好像自己并不曾有过十年的教导。 不过是义子义女的孩子而已,当真算不得自己的孙辈! 关城之下,厮杀惨烈如常,但是双方阵后的观阵的人似乎都有些兴趣缺缺了。 赵崇眯眼俯视,看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再出一言。 而凉军阵后,不到二里距离的一处高地上,一名衣着不似凉人的壮年汉子也看的有些神情疲惫。 “怎么样?找到绕过潼关的路了吗?”男子身形不动,声音中有股不怒自威的威势。似乎简简单单的一句询问,就能让身边的几位将领胆颤心惊。 “回大可汗,这几日已经撒出去三千余骑,在崇山峻岭间寻找可以供大军通过的道路,不过暂时还没有找到。 昨日倒是撞上了几条杂鱼,职位虽然不高,不过看使的兵刃倒还过得去! 今日还是赚的南朝步卒不惜放弃抢先放箭的机会也要抬回去,想来最少也得是几名副将之流。”一名万夫长小心的回道。 “那水军的将军为何今日肯送给南朝皇帝了?”高地上的汉子正是一身南朝文人装束的北凉大可汗阿迪亚。 一连数日大军不得进一步,也没有勾起这位秘密牵来的北凉大可汗心中的怒火。 此时倒是颇有些感兴趣的问起了麾下万夫长,一件极小的琐事。 “回大可汗,昨夜围剿那四人,着实不易,特别是最后射杀的那两名少年,一身本事当着过硬的很。耗费了勇士们半日和半夜的功夫不说,还折损了上百勇士。 后来从尸体上取出来的腰牌来看,估计都是南朝情报部门的人,所以外围河面上的南朝残军的消息十有八九也已经被他们传了回去。 那水军将校们的尸体也就没什么大用了。扔在阵前,还能让勇士们少遭受两拨弩箭的打击,少死几十号人。” 万夫长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着阿亚迪心情似乎不坏,才敢说的稍加详细一些。 “嗯,这两柄马刀确实不错,就赏给那位神箭手百夫长了。”阿迪亚随手把玩了一番董泉和孙晏安的佩刀,片刻之后就扔给了眼前的万夫长。 扔过马刀之后,右手抓起断魂枪,左手提起梨花枪,左右打量了半响才笑道:“好枪!” ...... 城头上赵崇以及一杆将校正同样兴趣缺缺的时候,众人突兀的被一阵惊人的气机扫过。 紧接着一道身影如长虹一般自潼关身后的官道上一掠而过,瞬间就掠过了城头,声势丝毫不停,只在关墙的高处略一借力后便顺势扑下。 来人一身素服,长发如雪! 第813章 千军阵中取断魂 灰衣老人心中震惊莫名,瞬间之后便已经心中明了了。当即出口道:“秋娘不可......” 只可惜一句话只说出了四个字,便被那掠过城头的身影一声断喝道:“义父今日休要阻我!”口中断喝的同时,身影前掠不停。 最终停在了关前玄武步卒后方高大的军鼓之上。 “断魂来!”一身素服的韩秋娘脚踩军鼓,右手虚空一抓,张口就是一声爆喝。 爆喝声尚未消散,不过二里之外的那处高地上,正在夸赞着断魂枪的北凉大可汗手中骤然一轻。 一杆长枪如长箭破空,飞过将近两千正在厮杀的军卒头顶,稳稳的落在韩秋娘的手中。 长枪轻颤不已,似乎在这个瞬间有了灵性一般的欢快起来。 “纳命来!”长枪在手的韩秋娘又是一声爆喝。 双方无数双眼睛只看到一人一枪横飞而下,落在北凉千余军卒的核心处! 赵崇半响才反应过来,一双眼睛再次看过身后。 “陛下,小女莽撞了。”灰衣老人紊乱的气机半响才得以平复,然后才似是解释又似是有些无可奈何的说了一句好像并不怎么合时宜的话。 然而赵崇却是听明白了一般的只是拿眼光继续询问道。 “陛下,小女先前不过是伪境。如今只怕母子连心,一朝猛受刺激,一夜破境了。”灰衣老人再次解释道。 “母子连心,况且是两子!”赵崇对于那两位少年的来历,心中还是有些印象的。听到灰衣老人的解释后,不免感慨道。 一句话说完,就不再出言,只是将好奇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城关之下的那道身影之上。那道一身素服,一头白发,此时却已经成为鲜红的身影! “却不知破入了几品?”赵崇喃喃自语,似乎只是在问自己。灰衣老人苦笑着亦是摇头不语。 自己虽苦修数十年,一身修为不敢说天下无敌,但是如今天下,能稳稳胜过自己得,两支手掌都能数的过来。 但是刚才韩秋娘掠过城头时偶然泄出得气机,就能让自己得气机瞬间紊乱,这得要什么样样境界才能做到,灰衣老人自己也不得而知! 所以面对赵崇的喃喃自语,也就只能是一声苦笑了。 却说北凉的大可汗阿迪亚手中断魂枪骤然飞出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的愣愣出神良久。 身后不远处一名贴身亲卫打扮的壮硕男子,反应慢了一拍之后,双眼骤然瞪的滚圆,右手缓缓摸上了刀柄,但是抽刀数次,最终还是没有敢出手。 “几品?”阿迪亚半响回过神来后,意外的看了看身后的这位犹豫不决的贴身亲卫,小声的问道。 “小人不知!”阿迪亚再次震惊当场。自己这位亲卫可是北凉当今第一高手。一身武道修为的高深之处,向来是无人能知。 功力未曾大成之日,就有过有一人一刀一夜灭一门的战绩,而且灭的还是北凉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 自此之后雄踞北凉武评榜首已经二十年,更是有一人既北凉第一门的名号! 可如今只是远远观之,就失了一战的信心。 更是连对手的高低都一无所知! 战场两边的惊讶,恐惧,震惊不一而足的表现,此时只身一人一枪纵横杀戮的韩秋娘已经毫不关心了。 原本绞杀在一起的双方军卒也已经泾渭分明的各据一方。 玄武军卒后退数十步,脱离了战场,只有那架军鼓“咚咚咚......”的摧战不止。 千余凉卒围杀一人,外围的弓箭手们早已扔下了骑弓,全部拔刀在手。 核心处,那杆原本就侵透鲜血了的断魂枪大开大阖,几乎每一枪都会带走数人性命! 弯刀,皮甲,骨肉在快如闪电,势如猛虎的断魂枪前,全部如朽木枯枝一般。 角声阵阵,鼓点急促。 北凉后军没有半点要收兵的意思,反而是角声阵阵,摧战调兵不停。 断魂翻飞,枪影重重,如游龙,似惊鸿。 持枪的素服女子掌中枪头血撒如雨,眼中泪水滂沱。 惨叫声,喝令声,弯刀互相碰撞摩擦声,混合着飙飞的鲜血,满地的断肢,和犹如狼嚎一般的发自心底的恐惧怒吼声,交织在一起。 精锐的北凉怯薛军军卒一片片的倒下,一片片的生力军又涌上来,似乎是铁了心的要用军卒的尸体耗死这名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就大开杀戮的不速之客。 一片片涌上前来的军卒不过片刻,就再次喷洒出嫣红的鲜血,然后倒伏一片。 土地上的鲜血汇聚如溪流,眼前的军卒倒伏如狂风吹过枯草。 已经杀的满身鲜红的韩秋娘眼神渐渐趋于平静,口中紧闭如一只择人而嗜的失去了幼崽的母狼。 悍不畏死的凉卒,在付出了六七百条性命而未能伤其分毫的代价之后,渐渐开始胆寒。 围杀的军卒不复哪怕是半个时辰之前还汹涌如狂涛的战意。 但是身后的角声却越来越激昂。 “骑兵冲撞!”阿迪亚身边的万夫长,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吓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半响才发出了这样一句算是军令的命令。 铁蹄阵阵,五百骑最精锐的怯薛卫手举弯刀,不顾马前还有上百下了马的同伴,狂暴如巨浪般的撞进了狭小的战场。 那道已经被鲜血染透衣衫长枪的身影,长枪翻飞间杀戮依旧不停,夜彻底无视了那撞将上来的五百骑兵。 有了战马的加持,北凉悍卒们的血性和胆气也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高高举起的弯刀和铁蹄一往无前,如潮水般淹没了幸存的凉军步卒和那道身影。 但是瞬间之后,不是那道身影骨断筋裂,而是数十骑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飞起的头颅断肢和血光飞射向四面八方。马尸人血更是无从分辨。 一条长枪自血雾碎肉中飞出,长枪的尾端,连着一名浑身已经没有其他颜色了的女子。一人似乎是在长枪的带领下急速长掠向凉军阵后的那处高地。 那里,有一人可杀! 第814章 梨花在手破破千军 “保护大汗!”万夫长一见杀神一般的身影纵身掠来。径直杀向了自己所在之处,顿时心胆具裂。口中的吼声已经嘶哑如困兽。 北凉军中,催战的角声依旧不断,洪水般的铁骑再次飞奔上前,在这个狭窄的谷道之内,带起的声势如雷鸣。 那一人一枪一往无前,气势决然如流星,煞气震天似魔鬼。 “随我杀!”阿迪亚身边的亲卫千夫长见来人气势汹汹,断断续续已经涌上前的上千骑骑兵竟不能挡分毫。心中大怒,双腿猛然一夹马腹,身后八百铁骑如飞而下! “死!”韩秋娘一招横扫千军之后,手中断魂枪灵动如游龙般的收回。 握枪在手后,撇了一眼领军前冲的那名千夫长,讥讽意味十足的将嘴角微微翘起,掌中枪随手一掷,长枪似流星,去势如奔雷! 那千夫长只见到一道血光射来,带起的呼啸声只震得七窍出血!喉头上温热微腥得感觉堵住口腔的时候,再低头看时,赫然发现自己身着两层皮甲一层铁甲的胸口已经被长枪洞穿。 长枪带着巨大的力道,将自己沉重的身躯带飞了数十步。重重砸在地上的时候,才有阵阵剧痛传来。 坐下烈马依旧在前冲,似乎尚且不知马背上的主人已被钉在了地上。 “梨花来!”韩秋娘掷出断魂后,右手再次一招,口中一声轻喝。 面对杀神一般的寒秋娘,阿迪亚浑然忘记了恐惧,一双眼睛力,满眼是炽热和兴奋到极致的光芒。 口中正赞叹不已时,陡然再觉手中那杆梨花枪也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去。 身边的那名亲卫依旧没有拔出刀来,猛然张口吐出一口鲜红血液之后,只是快步上前有些急切的劝道:“请大汗暂避锋芒!” 阿迪亚抬眼看着自己这位吐过鲜血后,面色不变的贴身亲卫打扮的头号保镖,面沉似水! 在北凉的情报机构中,南朝无论朝野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位高手出现过。 这一次自己亲自前来就遇上如此的高手,实在是让这位威势日盛的君王心里不断的浮想联翩。 虽心中掀起惊涛的时候,脚下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还是表现的颇为听信这位贴身保镖的建议。至于整饬麾下的情报机构,还是等返回张军大帐之后再说吧。 见阿迪亚点头,早有亲卫牵来马匹,阿迪亚翻身上马,意味深长的向潼关城头上,赵崇所在的位置瞧了一眼后,在身后数百骑簇拥之下,呼啸而走。 而身后,几乎是踏着人头弯刀掠过两百余步后在空中无处借力的寒秋娘再一次落在了地上。 手中再次招来的梨花枪,枪法变的大开大阖起来。 招式像极了当年那位白衣将军手持长枪在小院里的挥斥方遒。 眼见那位气势不凡,汉人衣冠的北凉汉子被大群骑兵簇拥而去的身影,正准备再次前掠追杀的时候,一枚急速如流星般的长箭直奔胸腹间而来。 韩秋娘眼中微微惊讶,因为耳中早已听出藏在这一箭之后的那道同样劲道的长箭才是正真的杀招。 手中梨花枪随手一挑,便将射向胸腹的第一箭挑飞。接着左手微微往下一抓,边疆隐藏的几位隐秘的奔向大腿的第二箭稳稳的抓在了手中。 左手抓箭之后,也不瞄准,随手向着长箭飞来的方向一甩,那长箭去势竟然比射来时还要快上一倍。 长箭带起的呼啸声,隐隐似刺破了空气般,射向了刚刚松开弓弦,还没有来得急放下骑弓的那名以连珠箭一连射杀力孙晏安董泉两人的百夫长。 凉军的百夫长只觉得口中一凉,微微张开的口中便被自己刚刚射出的长箭猛烈撕裂开来,接着就是一箭惯脑。 这个变故虽只有数息,但是阿亚迪却已经策马奔出了数十步开外。 韩秋娘被这百夫长连珠箭拦截十数息,却是失去了枪杀北凉大可汗的最佳机会。 待到再要追时,一刀爆裂无匹的刀光猛然斩来。 梨花枪微微一探,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刀光之后,一名壮硕的裘皮汉子手持一柄大号的弯刀挡在了面前。 梨花枪招式再起,数十个枪尖组成了一朵绚丽至极的枪花,一路碾压而来,似乎要将那挡路的汉子连人带刀绞杀在这躲梨花之中。 “董家枪法?竟然时已得精髓并且青出于蓝了,你是董家人?”来人见梨花枪陡起,也不退不避,反而是满脸兴奋的廷刀便一个横斩,便斩在了那漫天的梨花芯出。 一股巨大道无法承受的力道自弯刀传回了双臂之上。双手持刀的汉子双手虎口之上鲜血崩裂。弯刀更是几乎脱手! “受死!”韩秋娘根本无意回答,一声冷哼之后,手中梨花枪再次挥出,依旧还是碾压式的一击,只是力道再次加大了几分! 那壮汉双腿急速后撤,但也不过只退出十余步后,就只得再次以刀硬接已经扎到砸到胸前了的梨花枪。 一道血箭自口中喷出后,壮硕的汉子倒地身死。 不过两招,北凉第一高手身死魂灭!韩秋娘只是冷眼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后,依旧不停的杀戮着在角声催促之下也已经有些畏畏缩缩了的北凉军卒。 一方是一人一枪,一方是千军万马。 只是那千军万马在一人一枪的面前,却生不出半点杀意来。 城头上的南宫藏当即挥手下令。不仅城下的千余步卒开始缓缓压上前去,城关的大门处,足足五千步卒汹涌而出,组成一个狭长的厚实的军阵,也迅速的压上前去。 寒秋娘一人一枪,一身素服杀到此时,浑身尽染血色。 夕阳的余光之下,满身血色的略显瘦弱的身体,竟被映照得雄伟异常! 这一日,凉军一路后撤四十里。浮尸四千余! 而最前方的一人一枪独杀三千余。 直杀到天色灰暗,直杀到浑身力竭,犹自单手拄枪,圆睁怒目逼视前方! 眼中已经泪干,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停下了动作之后,浑身颤抖不已,口中喃喃自语只有一人能闻:“即便以武入圣又能如何?天地之间,惟我最苦!” 第815章 忠魂双双归尘土 出城的五千步卒也在趁势连坡了的五重凉军营寨后就地扎营,彻底占据了关前四十里的官道和土原。 昏黄时分,略微恢复了些体力的韩秋娘双手持枪,再次掠过潼关的城头。 “也罢,就交与你自己处理吧。”灰衣老人在自己的军帐外,轻声叹道。说罢,一名军卒赶着一辆马车上前。 “多谢义父。”韩秋娘接过缰绳,口中淡淡一句谢过,就翻身坐在了车前:“驾!”手中马鞭在空中轻轻甩出一道嘹亮的鞭声。 丝毫没有上前给自己的义父以及皇帝陛下见礼的意思。 等到独自一人再次赶回长安城外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的黄昏时分了。 已经歇业了数日的青馆大门前,几名风烛残年的老人神情严肃的守在门前。 当血迹未洗的寒秋娘驾着牛车出现在青馆的大门前时,那几名老人的瞬间就绷紧了神经,但看到那杆尽是血色的梨花枪后,还是不约而同的挺直了佝偻的身躯,缓缓围逼了上来。 “杀我一儿,戮其千军!仇已经报了。这杆枪还给姓董的,替我带一句话给你们家小姐,就说算是还了董家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寒秋娘言语间无悲无喜。 随手将那赶梨花枪往那几位老人面前一掷后,就赶着马车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留下几位在巨大压力之下,已经浑身汗透,不能再进一步的老卒们还停在震惊之中。 待到闻讯亲自出门查看的董筠看到那杆插在门前,尽是血色的长枪,再听几位老卒转述了寒秋娘留下的寥寥数语之后,董筠一双细腻的手,轻柔的抚上满是血污的枪杆,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只是口中呆呆的喃喃自语般的重复道:“我董家三代三麒麟,却依旧落的如此境地,当真是黄天不佑吗!” 当夜,保养及好,不见一丝白发的董家大小姐一夜白头! ...... 永平二十年秋。 已经繁华异常的南渡江口中,一艘小船缓缓靠上了岸边。夜色中,一名身材略显瘦弱的女子,独自轻轻的自舟中抱下了两具裹着葛布的遗体。再轻柔的放上了一架已经停在岸边多时的牛车上。 第二日傍晚,灵山边上,那座当年被老卒鲜血侵透的坟前,一名女子呆立不语。旧坟的旁边是一座新坟! 夕阳的余光斜照下来之后,女子缓缓转身,再路过另一座新旧交叠的坟前时停了片刻。 “只有你肯留下来陪我了。”夕阳下,一道修长的身影,牵着一头已经老迈的黄牛,喃喃自语道。语未毕,泪水已经肆意流淌满面! ...... 距离琼州和潼关都足有上千里的金陵城外,雨季的扬子江众,江涛格外的汹涌。江风卷起江水派记者两岸的岩礁之上,裂变出万千多雪亮的飞花。 江涛声不断的金陵渡口两位满身袈裟须发皆白的老僧面南而立。 只是一人面容枯槁,一人气血充沛! “师兄,可是又有异状吗?”枯槁老僧见师兄面有异色,轻笑一声,淡淡的问道。只是着淡淡的语调里似乎有些淡淡的讥讽意味。 “师弟,唉。不说也罢。你我还是立即上路,早日归去吧。”另一名老僧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对于这位身边的这位师弟,总有些无法言明的宠溺。 虽然两人都已经须发皆白! “师兄,数月之前你说有气机干扰王朝气运,今日突然面南叹息,莫不是又什么变故不成?”枯槁老僧见师兄摇头叹息,终于收起戏谑的神情,正色问道。 “说起来,和你倒也勉强有些联系。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心离开,甚至以假死示之,想必对于其身边的变故也就不怎么上心了吧?”那位面色红润的老僧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师兄,我如今功力全无,只是一枯槁老僧耳。当年的承诺也已经经我所能的做到了。如今那里还会关心什么皇家什么天下。”枯瘦老僧风淡云清的说道。 “师弟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只怕心里还是有些波澜。唉,虽是出家人,但是谁的心中又没有一丝牵挂昵。 当年师尊也逃不过感慨故人的慷慨悲歌,取其故人诗‘八千里路云和月’中的云月二字与我两人,师尊尚且如此,何况你我?”面色红润的老僧一句话将回忆拉出了数十年。 “师兄这话久说远了。还是说说当下吧。”枯槁老僧呵呵一笑道。 “好。数月之前贫僧感知道北方有杀气潜藏于万军之中悄然南下,不过数日之后就在一道更加强劲的气机冲撞之下消散与无形了。只是那道更加霸道无匹的气机来的十分突兀。 这数月以来,贫僧自然是日日关注。不想只一现之后,就不知所踪了。”红润老僧声音低沉。 “能被师兄感知到的,也算是当世有数的高手了吧,说不准,还是当年的故人!就是不知那后一位突兀出现的气机出自何处?”枯槁老僧笑问道。 “那位南下的气机,不出意料当是北凉王庭内的那位。其境界当和贫僧在伯仲之间,略逊与巅峰时的你。 至于那位突兀出现的气机,贫僧也不曾见过。只是骤然爆发的威势,隔着千里都能让贫僧几乎心神失守,可见境界就不是你我所能揣测的了。 其出现到消失虽只有短短一日,但是北凉那位气机已经完全消散,而紫薇星依旧稳固来看,当是大雍的高手。 只是大雍江湖何时有了这样的一位绝顶高手?贫僧却是从未闻其一丝踪迹! 而今日贫僧却感应那道狂暴的气机出现在了琼州岛上,似乎不再有数月前那么霸道强劲了。甚至是完全没有了杀气!”红润老僧说道最后似乎是喃喃自语起来。 “哦?气机在消散吗?难道是娘日的杀戮太重,被煞气反噬的迭境了不成?”枯槁老僧若有所思的说道。 “既是没有了杀气,还管他作甚,你我赶紧过江吧!”红润老僧说完,便踏破而行。 “呵呵,贫僧当年一身修为,如今不也是落得只能赶路了吗?”枯槁老僧微微一笑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第816章 五千胡酋弃置身 却说潼关城下,玄武军步卒趁势杀出关前四十里后,依山当道扎下营寨。 北凉铁骑也在稳固住战线之后,再一次发起了猛烈的反击。每日不顾大雍阵中密集的弩箭,铁骑冲不上来,便下马步战。 双方你来我往,一连厮杀了十数日。 “陛下,如今战线稳固,若是能有一支奇兵堵在这里,依山傍河扎下连营。那这里的数万铁骑不出三月必能全数消灭。”一日双方罢战收兵后,南宫藏在赵崇的中军大营中,手指着舆图中函谷关的故地,向赵崇建议道。 “南宫将军此言不差。想要再这里堵住着数万铁骑,只怕没有三五万精锐步卒,难以如愿。 如今朝廷三线作战,让朕去那里再调集这样的一支奇兵来? 两淮战局虽然已经稳占了上风。但是扎那向来狡诈,又和冯将军对峙多年,想来短时间内难以取得决定性的大胜。 此时若是抽调兵力前来围堵,只怕战局瞬间就会倒转。”赵崇双眼也盯在了古函谷关故地,皱着眉头说道。语气中的无可奈何半点也不曾掩饰。 大雍今年数战,已经将十余年的积累消耗了大半。 “正面的战局,我们还要维持,每日不可放松。切不可放这数万铁骑东下两淮。”赵崇见南宫藏一时无言,再次叮嘱道。 “末将遵命! 具探马来报,潼关附近的山岭之上,都曾经有凉军的探马攀爬过,末将以为,北凉铁骑之前之所以没有东下,定是在等探马探路,想要找出一条小道,翻越潼关,进兵关中。 如今被我军堵住了关前四十里,山间寻路已经再无可能。末将担心凉军会转身东下。凉军一旦如此,这关前狭窄的官道只怕就会成为我军的障碍了。 若是凉军一心东下,只需留下数千精锐,就可以堵住我大军的追路。”南宫藏的担心也是正常。如此一说,赵崇也是有些心焦。闻言只是用眼光在荆襄一带巡视。 可是如今兵力已经空虚了的荆襄一带,除了各州县的备军以外,已经实在是抽调不出兵力了。 ...... 与此同时的北凉怯薛军的中军大帐之内,阿迪亚一脸严肃的望着眼前的数十名万夫长和千夫长们。 “本汗渡河已经十数日,这十数日的厮杀,已经折损了数千勇士。可是南朝的潼关却依旧稳如磐石!我军不仅没有能再进一步,反而丢掉了关前四十里的五座连营。 如今之计,各位可有何妙计啊?”闪烁的火光里,阿迪亚声音嘶哑的问道。 “大可汗,前翻连丢五道联营,不过是因为南朝突然杀出的那位疯婆娘。如今已经十数日不见其出战,想必是已经不再此地了。待明日,大可汗给我五千铁骑,小人定能再次一举杀到潼关城下。” 阿迪亚的话音刚落,一名浑身肌肉的壮硕汉子大声叫道。 “尼斯格巴日千夫长,当年扬州沦陷,也不见你如此勇猛。今日还敢在大可汗的大帐内如此放肆,还不快快闭嘴!”万夫长达日阿赤当即出声斥责道。 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出言呵斥,并当场揭穿了当年的伤疤后,尼斯格巴日当即哑口不言了。 “尼斯格巴日千夫长有敢战之心,勇气可嘉,本汗明日就满足你的要求。给你五千骑兵,但是不要你杀到潼关城下,只要你谨守中军大寨,不要放过南朝一兵一卒,可能做到?” 阿迪亚向着达日阿赤微微摆手后,笑着对尼斯格巴日问道。 “大可汗放心,只要尼斯格巴日不死,南朝大军就别想越过中军大寨一步!”尼斯格巴日当即大声的回到。 “好!尼斯格巴日听令,速速挑选四千勇士,加上你本部千骑,放弃全部战马,集中一万骑盾,明日开始接管中军大寨。”阿迪亚一声令下之后,尼斯格巴日当即领命出账,开始挑选军卒,连夜准备守寨去了。 “大可汗,难道明日开始,要全军攻击?这关前道路狭窄,只怕无法展开兵力啊?”万夫长达日阿赤以为大可汗已经不满战况,明日开始要全军攻击了。连忙出声问道。 “万夫长不用担心,本汗还没有愚蠢到如此地步。这地形崎岖如此,如何能展开数万骑兵! 只是本汗亲率大军至此已经十数日,既然向前攻击不顺,那何不不能挥军东下? 这里的广大地区,也是富庶无比。这里还有数座大城,每座城池都藏有大量的粮草辎重。只要攻破一两座,那不仅河北的饥荒可解,就连今年冬季的粮草也都有了。” 阿迪亚呵呵一笑之后,起身摊开了一张巨大但简陋的舆图。手指从自己驻扎之地一路划过数十里长的黄河谷道,然后接着往东,一路指到淮南东西两路的广大地域之上。 “大可汗果然雄才大略,如此妙计,看南朝如何应付。”麾下一众凉将都轰然叫好,乱糟糟的一片奉承声。 “如此,当真妙计。如今扎那在这里坚持的十分辛苦。已经有些首尾难顾了。此时我们数万铁骑突然东下,只怕南朝皇帝和那些将军们就算知晓了,也是无可奈何的。” 达日阿赤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 次日一早,顶在最前方的玄武步卒照例是五更造饭,清晨便出营寻战,只是对面的凉军营地里,半响都没有角声回应。待到派出探马上前查探后,才得知凉军又已经连夜放弃了三座连营。 宣武军步足也就毫不客气的一面将战线顶到了凉军中军营前,一面使人飞报于主将和赵崇。 “不好,凉军要走!”南宫藏接报之后,大惊失色。自己和陛下一直担心之事还是发生了。如今之计,也只有强攻破寨之后,再派出骑兵追击了。 赵崇也是大惊,昨夜的担忧一夜只见就变成了事实。脑子里瞬间闪现出函谷关故地附近的驻军信息,但是一时间又纷乱如麻。 只好先提刀出账上马,亲自往战线的最前端赶去。 第817章 陌刀悍将再逞威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响起。 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宣武军步卒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挺进。 “大可汗有令,今日只准谨守营寨。”手握五千精锐的千夫长尼斯格巴日眼神炙热。 面对缓缓压上前来的千余玄武军步卒,全无半半点压力,一边在营寨里驱马来回巡视,一边大声的呵斥着。 “杀!”营寨外面,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吼声之后,千余玄武步卒顶着大盾,缓步向着凉军的中军大寨逼了过去。步伐虽慢,但是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的盾墙,带来的压迫感十分明显。 巨大的盾牌后面,是千余名手持长枪的长枪兵,再后面是千余名手持弩箭的弩手。 谷道狭窄,只能勉强展开千余兵力,面对这样的一座经过加固的营寨,攻击起来就有些吃力了。 “射!”当弩手进入到距离营寨三百步距离的时候,手持令旗的小校猛然挥下了令旗。上千枚短小但是沉重的纯铁弩箭便激射而出。恍如一阵黑色箭雨,扑进了对面的营寨。 营寨后面的凉军,动作整齐的举起骑盾,勉强各自护住自己的正面。但是被强悍的弩箭透过寨墙钉在盾牌上时,十有七八的弩箭都能穿盾牌半箭。 可见北凉骑兵所用的骑盾无论是做工还是材料的质地,大雍步卒的大盾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射击!”待到举着大盾的玄武军步卒挺近到百步之内的时候,凉军的长箭也如约而至了。 包了铜铁的硬木盾牌,正面的防箭效果极好,只有少数的箭矢能越过盾墙,射向后排的长枪手阵中,但是也被大雍步卒身上的铁甲当下了大半。 “顶住,若是被这些没用的汉人攻进了营寨,如何对得住大可汗的信任。”尼斯格巴日巡视着营地,不停的怒吼着。激励着大部分昨日才被选中的麾下们。 玄武军步卒在冲进百步之后,脚下猛然发力,冲击的气势和速度都骤然高涨。 营寨外面,有道凉军连夜挖出来的壕沟,宽不过数尺,深度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样的乱石地面,能一夜挖到这样,也算不错了,可惜还是没有起到多少阻敌的效果。 只见大雍步卒将手中的大盾一丢便让小小的沟壑变成了坦途。 大盾脱手的盾牌手门拔出腰刀,便跟随在寒光闪闪的长枪之后,扑上了凉军营寨的栅栏上。 后排的军卒们齐齐抛出无数道带着套的绳索,牢牢挂住栅栏的顶部之后,齐齐用力,不过片刻,就在凉军的箭雨中,将寨门硬生生的拉出了一道十数步宽的口子。 随即长枪军刀便和弯刀绞杀在了一起! 眼见寨墙如此轻易的就被撕开,尼斯格巴日口中怒喝连连。实在没有想到营寨外围仿照汉人设置的鹿角围栏瞪障碍物几乎毫无用处。 凉军营中当即就有数百凉卒弯弓射箭,弯刀弓箭一时如雨下。 尽管大雍步卒具有铁甲在身,但是在凉军如此近距离的攒射之下,伤亡还是迅速增加了起来。 虽然身后的弩手们也开始斜斜抛射,给凉军也造成了大量的杀伤,但顶在最前方的长枪手们最终还是被赶了下去。 ...... “将军,凉军死守不退,第一波攻击的步卒长枪手伤亡已经过半。”退下来的正将半跪在南宫藏的身前,口中苦涩的汇报着军情。 “将士们辛苦了,且退回城中休整。”南宫藏大手一挥之后,又对着身边的一位身材魁梧的正将道:“取本将大刀来。” “咚...咚...咚...”步卒后阵的军鼓声在最前方的长枪手们退下之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再次响起。 重新调上前的一队盾牌手和长枪兵迅速整队完毕,闻鼓声后稳步上前,踏着刚刚退下的袍泽们用鲜血和尸体指引的攻击路线,逆行而上。 不同的是,长枪手的身后,不仅有弩手在,这一次还有千余手握陌刀的雄壮军卒。雄壮的陌刀步卒们身披的步人甲更是工部将作监打造出的罪为坚固的铠甲。 全军整个玄武军中,数年积累下来的全部数量也不过万套。 厮杀声再起! 攻至寨墙前的步卒再一次遭受到了凉军拼死的反击! “将汉人赶出去!”尼斯格巴日嘶声力竭的喝道。自己更是亲自手持弯刀,带着身边督战的两百亲卫身先士卒的扑在了大雍步卒攻击的锋线上。 已经折损小半的长枪手们的压力猛然加大。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厮杀正酣的长枪兵闻声,顿时如水般散开,将原本密集的锋线裂成数百道口子。 “杀!”精赤上身的南宫藏狂声一吼。大臂上的肌肉隆起如鸡卵。 手中倒竖的陌刀就势劈出,然后双手发力,顺着下劈的路线,又是一个反撩。一道血光飙射而过,挡在面前的两名凉军军卒瞬间被拦腰斩作四段! 惨叫声骤然响起,伴随着惨叫声的是南宫藏身边的数百阵型密集的壮硕军卒们齐齐挥舞长刀时的呼喝声。 数百杆长刀如一堵厚实的刀墙一般向前缓缓移动。 一排排陌刀的锋刃组成的锋芒令这些最精锐的凉军都有些胆寒。 他们身上的双层皮甲在这样的刀锋面前也完全没有半点的保护作用。 战场的最前沿,本就不宽的正面被数百壮硕的军卒用手中沉重锋利的长刀封住之后,跟在后面的弩手们开始用手中的弩箭抛射,形成了一道宽约数十步的空白,逐步将凉军的后援和前锋隔绝开来。 三百余步的射程优势,不仅让营寨内部开始还能用弓箭偷袭的凉军们损失惨重,也让这些悍勇的凉卒空有一身的力气,却无法远程砍杀敌人。 小小的骑盾根本就组织不起来盾墙,只能各自为战的护住个人的要害。 “后退一步者杀!”尼斯格巴日举起弯刀,一刀砍翻了一名抱头鼠窜的凉卒之后,伸手抹去喷溅在脸上的热气腾腾的鲜血之后,口中戾气十足的吼道。 第818章 三千步卒入敌后 角声在此时已经有些指挥不动这些昨日还悍勇不可一世的骄横士卒了。 隔着三四百步外,带着原本的八百麾下临时客串了一把督战队的尼斯格巴日的吼声和身后杀气腾腾的八百余弯刀在手的心腹军卒,让部分心中生出退意的凉军不得不转身重新投入厮杀之中。 中间那两三百步的距离已经成了玄武军弩手打击的重灾区。 让凉军前后出现了兵力上的空白。前方死死顶着的凉军在南宫藏亲自上阵带领的陌刀手的杀戮之下,一时间死伤枕藉,污血横流。 最前方的数百陌刀手持续厮杀了将近一个时辰,就被等在后方的生力军替换了下来,但是主将南宫藏依旧是双臂挥动如飞,依旧是顶在第一线。 “陌刀队果然强悍,用在这里对付这些下了马的凉卒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为了尽快打通这里,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赵崇在战线后方,身后是整装待发逶迤十数里的一万骑禁卫骑兵! “凉军恐怕昨天连夜就拔了营,若是今日再打不通这里,只怕就难以追赶了。”禁卫军的一名都指挥使颇有些担忧的盯着眼前尚且胶着的战场道。 口中明显的担心失去立功机会的急迫,让赵崇也有些哭笑不得。 “此地地形如此,加上这支凉军战力也是极强。一天时间着实有些为难南宫将军了。”赵崇平静的看着战场,看着那位赤膊上阵苦苦厮杀了将近俩个时辰,尤不肯退回的南宫藏。 凉军营寨的大门处,已经成了修罗地狱一般,陌刀队的脚下已经没有一块干爽的地面了。 厮杀了两个时辰,第三批生力军已经再次换了上去,而陌刀队仅仅推进了不过五百步! 几乎每推进一步都会血流如注,死尸狼藉。 凉军的坚韧大大超出了南宫藏的预估! 这些下了马的凉军的抵抗,空前激烈,阵后那位督战的凉将,像极了一头狼王,远远的盯着战场,准备随时发起致命的偷袭。 “传令后军,就地扎营。”赵崇抬头看了看已经西沉的太阳,有些遗憾的下令道。 身边的亲卫闻言,立即分出十数骑转身向后传令去了。 待到日暮十分,收兵的鼓点声响起。厮杀了大半日的陌刀手们在弩手的配合下,有序的退了出来。 而苦战了一日的凉军此时更是无心追击。尼斯格巴日哑着嗓子点了一名年轻的千夫长,命其率部打扫战场,重新垒筑寨墙后,便带着三千余人马悄然后撤了。 身后十数里的谷道之内,赫然已经被凉军分筑起三道简陋的木石结构的寨墙。 寨墙极为简陋,只有一道用大木竖起的木墙,其后再用散乱的石块堆砌而已。但是两边却是不留一丝漏洞。 南宫藏收兵回营,赵崇的中军大帐内火烛通明。 “陛下,具今日翻山而过的探马回报,面前的凉军主力已经后撤。今天凉军留守兵力更是一日之间,在身后筑起三道寨墙。”探马营主将最先开口汇报道。 “这支凉军果然不俗。就连留下阻敌的数千人马也能如此韧性!若是每道寨墙前的抵抗都如此,只怕这前方五十里谷道,我军就要走上十数日!”厮杀了一日的南宫藏眉头紧皱。 今日玄武军攻击不顺,虽时祭出了陌刀队这样的大杀器,也没有能一举突破营寨,让他胸中憋了一口恶气。陌刀手的折损虽不严重,但是每名陌刀手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和数年的整训才上的了战场。 每折损一人,都会让身为主将的南宫藏心疼不已。今日激战半日,虽只是伤亡数十人,也让南宫藏十分肉疼了。 至于最先上场的长枪手和盾牌手的折损,当然要远远超过陌刀手的。今日一战就有千余军卒永远倒在了凉军寨墙前后数百步的土地之内。 现在又听闻凉军再后方又筑起了三道障碍,一时间眉头紧皱的担忧道。 “魏将军,冯将军怕是要有压力了。 水军何在?”赵崇听着南宫藏的叹息。脸色有些阴沉,双眼在舆图上来回巡视,突然对着眼前探马营的主将问起了水军的消息。 “回陛下,水军剩余兵力已经联络上了。具前方纲刚刚传回来的距离推算,今夜应该就能赶到我军扎营的河面之上。”探马营主将小声回道。 “水军还有多少搜战船?此地可有能够靠岸之地?”赵崇手指在舆图上一点,再次问道。 “回陛下,水军还有大小船只两百余艘,其中大船四十余艘。水军尚有两千余人。 只是此处河边无法停靠大船。水军暂时由一名偏将指挥,估计再有两个时辰,就能乘小船上岸,前来拜见陛下”探马营主将将麾下刚刚传回的消息小声的说了一遍。 “传令水军,就不必来拜见了。令他立即组织小船,今夜务必要运送玄武军步卒三千人上大船,绕到凉军营寨之后,配合明日玄武军正面攻击,若是再出差错,参战水军伍长以上全部以贻误军机罪论处。” 赵崇红着眼睛喝令道。 一番话,由玄武军和禁卫军中的将领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明日若是敌后真的有三千玄武步卒配合,那后面的那三道凉军临时修筑的防线就不足一提了。 一日攻破当不在话下。那骑兵追击就还有希望。 却说接到军令的水军,几乎是立刻就开始拼命的调集小船,在宽阔的河面上往来穿梭,不停的向河面上的大船里运送全副武装的玄武军步卒。 经过数个时辰的运送,三千步卒顶盔贯甲,腰刀长枪,弩机,弩箭,甚至是盾牌全都陆续登上了大船。 五更时分,整个船队便完成了运送甲兵,并在大河上全部掉头转向的诸多事项。然后整个船队一分为三,顺流而下,不过一个时辰便,最前方的小队就在凉军第三道防线的后方悄然停了下来。 大船抛下锚链之后,数艘小船悄然上岸。 第819章 抢滩登岸厮杀急 在小船查探清楚岸上的动静之后,一百多艘小船,同时开始运送步卒上岸。 正面的大军次日依旧石五更造饭,清晨就展开了攻击。 当盾牌手,长枪手们逼近昨日未能攻下的凉军营寨前的时候,只见昨日已经残破的寨门竟然被凉军用尸体重新堵了起来。营寨后方,是五百余手持弯刀,面色麻木了的凉军军卒。 由于身后有弩手支援,盾牌手们在冲到了寨墙之下后就丢下了大盾,顺着紧随其后冲过来架好的十余架短小的云梯,开始向尸墙顶端攀爬。 而守在寨墙上的凉军,早已被弩箭射的抬不起头来。 只得躲在了墙后,等着和对手近身厮杀。 随着攀上墙头的玄武步卒越来越多,一排排军卒齐齐跃下尸体组成的障碍后,兵力只有五百余的凉军,已经被挤压得连连后退了。 五百凉军,在长枪陌刀的围攻之下,苦苦坚持了半日时间,终于在正午十分,被全部消灭。 ...... “千夫长大人,河边有小船登录。已经有数百南朝士卒上岸了。”正当躲在后一道防线后的尼斯格巴日案自盘算的时候,麾下一名探马匆匆来报。 口中说的消息让尼斯格巴日心胆俱裂! 北凉水军已经名存实亡,虽然经过十余年组建,但是没有懂得水战的大将,依旧没有多大的进展。 此时听闻有水军靠岸,几乎就是晴天霹雳,因为这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水军! 所以上岸的定然是南朝的军卒。 后面临时修筑的三道防线,自己在前两到防线上不过各放了一千五百人,最后一道防线更是只安排了自己麾下的五百嫡系驻守。为的就是等前两道防线失守后,自己收拢残兵,退守最后一道防线,再做最后的抵抗。 要是能顺利撑过三天,那就只留少许的兵力,自己就可以一路东下追赶主力大军了。 可偏偏此时身后出现了敌军,自己在这样的谷道中一旦被堵住,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的尼斯格巴日再也坐不住了,匆忙带领身边的全部三百嫡系人马便往对手登录的地方赶去。 大雍水军经过一夜的准备,此时也正在抓紧时间抢渡,只要将船中的千余军卒送上了岸边,以步卒手中的大盾和刀枪的精良,从背后直接杀开简陋的寨墙也不是没有可能。 准备虽然充足,但是没有考虑到步卒上船后的习惯问题。在大船上还好,倒是两边小船运送时的颠簸,让这些精锐的士卒大半都恶心眩晕不止。 特别是再次登上小船往岸边运送的时候,几乎把夜里在船上吃进去的饭食连带着黄疸都吐了出来。 待到上了岸时,这些精装的汉子们,战力几乎折损大半。 最先上岸的副将自己强忍住眩晕和呕吐后浑身无力感,扶着一颗小树指挥士卒开始竖起盾牌。好建立起来一个小小的滩头。接应后边的袍泽。 毕竟是在凉军的背后登录,一旦被发现,势必就是一场血战。一次是军卒们刚登岸的状态,无疑会吃大亏。 不得不说,牢牢记住了自己职责的副将的这一举动,让这支步卒避免了一次灭顶之灾。 待到尼斯格巴日带着三百人距离百余步开始突然放箭的时候,竖起的盾墙顿时成了上岸军卒们保命的利器。同时也给还在小船上的袍泽们护住了正面。 第二轮小船靠上岸边的时候,两百多带着步战弩机的军卒几乎半数是爬上了岸。待到两百弩枚弩箭射出的时候,凉军已经冲到了步卒五十步的岸边。 “杀光他们!”尼斯格巴日手中弯刀一举,身先士卒的冲了上来。身后的三百麾下也嚎叫着杀了上来。 “杀!”领军的玄武军副将眼见凉军数量不多,且已经杀到了眼前,也毫不畏惧的一声大吼,然后就拔出腰刀迎了上去。身后的两百多第一波上岸的军卒们在略微平复了一下眩晕之后,全部手挚长枪紧紧跟上了自己的副将。 一片如林的长枪阵,在盾牌手的身后,稳步推进,撞向了已经开始嚎叫的三百凉军。 数百人的厮杀,虽然比不上千军万马的壮烈,但是江边骤然变的嫣红一片的河水,还是染红了下游数百步的距离。 随着双方的短兵相接,刚刚上岸的两百余弩手也在射出了两轮弩箭之后,扔下了弩机,举着腰刀扑了上去。 虽然兵力上略占优势,但是肚子已经呕吐的空空如也的玄武军步卒没有占到丝毫便宜。折损的数量几乎是凉军的两倍! 尼斯格巴日更是弯刀在手,每一刀都会收割一名大雍步卒的性命。 领军的副将眼中猩红一片,远远见到这样一位对手,猛然一刀砍翻了眼前的对手,循着尼斯格巴日就冲了过去。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正杀的性起的尼斯格巴日也抬头瞪了一眼奔自己而来的对手,眼中像是见到猎物的野狼般兴奋。 双方的腰刀和弯刀第一次撞击之后,尼斯格巴日的眼中更加的兴奋。而原本武艺也不弱的玄武军的副将却是心中暗自惊讶。 第一招自己没有占到便宜,并且刀锋上传回的力道让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恐怕是坚持不了十招! 相比养精蓄锐了一夜的对手来说,自己空空的肚腹和有些酸软的手脚,此时根本无法和对手硬拼。但是自己若是退缩,不要一炷香的时间,就需要十数名麾下拿命去填! 正在副将眼神闪烁的时候,尼斯格巴日的第二招已经急速的横斩而来。 “铛。”的一声,随着一片火花四溅的撞击之后,匆匆以腰刀竖起砍出抵挡对手横斩的副将右手虎口几乎裂开。 以虎口受创为代价,堪堪挡住了这第二招。 副将心中的惊讶更甚。这位看似粗豪的对手,第一招竟然没使出全力,自己虽是心中有所预判。但是第二招之后,才知道对手真实实力还要再全盛时的自己之上! 第820章 数路合击兵锋盛 “将军小心!”随着两声异口同声的大吼声响起,副将的身边冲上来两名身材颇为壮硕的大汉。 原来是两名都指挥眼见副将不敌,连忙从左右夹击上来。 “好!随我一起杀了此寮!”一左一右杀出两柄腰刀之后,副将心中大定,掌中军刀也改为双手持刀。 三人三刀围攻了上去,也只是和对手杀了个旗鼓相当的局面。 “发鸣嘀,调五百人前来!”尼斯格巴日被三人缠住,身边的三百嫡系面对的是将近一倍的对手,也渐渐陷入苦战。 眼见河面上还是数十艘小船在拼命的往岸边靠来,尼斯格巴日当即大声吼道。 不过小半个时辰,五十余艘小船终于再一次靠上了岸边,将船上的两百余步卒送上了岸后,再一次拼命的向大船划去。 而凉军前来增援的五百军卒也堪堪到达。 双方毫不犹豫的抢着加入了厮杀。 战场的正面急速的扩大。兵力大增的凉军气势如虹。 倒是刚刚上岸的玄武军领军的正将当先一步,缠住了前来增援的凉军中的一名千夫长。使得其见尼斯格巴日陷入苦战,而不能上前解围。 但是此时体力受损了的玄武军的军卒们面对兵力优势倒转了的战场,匆忙间想要扭转局面而结成军阵,已经被凉军冲的不成阵型,几乎被凉军切成了数块,在各自为战。 随着最后一波军卒的上岸,大船上的千余步卒已经全部投入到了这场厮杀之中。 将近千余步卒,厮杀了两撒比个时辰之后,已经损失过半! “将军,玄武军的兄弟们吃了晕船的亏啊,这样下去,只怕坚持不到大军正面攻击。”一艘大船的甲板上,负责运送步卒上岸的一名水军都指挥颇为担忧的说道。 “既如此,水军的兄弟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传我军令,除去必要的守船人员,其余人员全部上岸。”随着一声令下,五百余水军半数登上小船,半数直接扑入了大河之中。 “杀!”随着水军将领的一声怒吼,第一波上岸的三百水军,手持分水刺,怒声吼叫着扑入了已经岌岌可危的战场。 有了三百精力充沛的水军的加入,顿时给虚弱的步卒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 待到第二波水军,在小船的接应下,再次登岸的时候,战线终于被稳定了下来。数个被分割的小阵也渐渐聚集了起来。 “千夫长大人,后方的告急!”尼斯格巴日麾下亲卫百夫长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名难缠的对手之后,刚刚杀到主将身边,让尼斯格巴日稍稍送了口气的时候,一名探马从后方匆匆奔来。 口中的话,让已经厮杀了半日的尼斯格巴日再一次的大惊失色! 大可汗留给自己的五千人马,经过第一日死守中军大营的拼杀之后,只余四千余。 除了留在中军寨中负责阻敌争取时间的五百人,自己带出来的不过三千五百。 此时后方也发了响箭,想来登录的南朝步卒肯定不只自己这里的一路。 要是每处都是千余步卒,加上对方水军还能抽调五百,那后面两处几乎不可能守住。 想到这里,尼斯格巴日的心猛然一沉。口中急声问道:“后方有多少敌人,情况如何了?” “后方传回的消息,南朝各有两支步卒登岸,每路均是千人,但加上水军五百人,就有三千人了。最后一道防线已经被敌人占据,最后方的五百人也已经全军覆没。” 探马气喘吁吁的说道。 证字啊这个时候,距离不远的防线之前,震动整个谷道的鼓声响了起来。 “不好,前方南朝步卒也已经开始进攻了!”尼斯格巴日心中一阵绞痛。面色更是瞬间如土! 后路已断,面前被缠斗,一时难以分出胜负。最要命的是正面的对手也开始进攻了。 南朝在正面的兵力可是远远多于自己的,而且正面的对手,全是养精蓄锐的生力军。自己留在正面的不到千余的勇士依靠一道简陋的防线,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长生天不保佑草原上的雄鹰了吗”尼斯格巴日仰天一声悲鸣,但是战场的杀戮从来都不相信眼泪。 原本已经退到后方的尼斯格巴日就算是接到中军营寨内的五百军卒全军覆没的消息,也不会在意。只会在心底默默算计着阻敌的时间。 在他心里,挨过今日,就算是两日了。大可汗给的军令也只需自己守住三日!再有一日,自己就能带着嫡系的八百勇士东去追赶大军了。 可是战局如此急转直下,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 正面攻破凉军中军营寨之后,堵在寨门后的尸体被迅速的清理出来。大军一刻不停的继续前进。 当压到后方的第一道防线之前的时候,凉军的后方四道冲天的焰火轰然在半空中炸开。漫天的艳红,在蓝色的天幕上,刺眼无比。 “陛下,将士们已经在凉军身后登上了岸了。最后一路还是连接两道焰火!”依旧是亲自上阵厮杀了一上午的南宫藏,此时被赵崇叫在了身边。 此时接到探马传回的消息,颇为激动的喊道。 “哦?没想到如此顺利!只是最后一路太过顺利,堵死了这帮断后凉军的后路,只怕他们会拼命。”赵崇心情有些不错,口中淡淡的说道。 “无妨,这些断后的凉军最多不过五千人。昨日一战就被斩杀了千余。剩余的兵力又分作三部,正是我们各个击破的好机会。只要没有了障碍,短兵相接之下,末将有把握在今日将其全部消灭。” 南宫藏抬眼望了望眼前的这道简陋的寨墙。眼见寨墙上稀稀拉拉的不过数百凉军,那里还会将对手放在眼中。 “出击!”随着赵崇点头不语,南宫藏一挥手,千余步卒盯着大盾,扛着十余架临时打造的云梯,冲向了眼前这道简陋的防线。 凉军负责防守的原本有一千五百余,但是被大河岸边的登陆占吸引了近半兵力,此时已经只乘八百余人马了。面对一上来便是出全力的南宫藏,一时间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 第821章 胡骑汹涌去复来 一夜的火光燃尽的时候,留守的五千北凉残军也几乎全部一起烟消云散了。 五名千夫长全部战死,只有极少数军卒趁着夜色冲入了南侧的崇山峻岭之间。 至此南宫藏在水军的协助之下,不负众望的只用两日时间便打通了潼关之前通往山东的狭窄官道。 而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出关两万余玄武军步卒,阵亡以及重伤不治将近六千人。 当大军在古函谷关故地之前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时分了。 一万骑皇家禁卫军也在皇帝赵崇的亲自率领之下,和步卒分兵,然后出函谷关往东而去,去追赶已经拔营三日了的凉军主力。 万骑出了函谷关故地,早洒出了数百探马一路狂奔的开始打探消息。 而主力大军也是一刻不停的直奔淮水的上游,蔡州而去。 第一日的日暮时分,一路奔驰了两百里的主力大军缓缓停下了脚步,开始安营扎寨。 “尚未探明凉军主力去向。不过在距离我军两百里外发现有大军过境的痕迹。再往东,北凉吊尾的探马太密集,我军的探马就进不去了。”黄昏时分,探马营主将匆匆入帐汇报了前方的军情。 大军马不停蹄的追击数倍于己的精锐凉军,赵崇原以为军中将领们会有些人站出来劝阻自己不可过于冒进。但是这一日的狂奔之后,军中二十余名有将军名号的副将以上的将领们全都亢奋的无以复加。 全然没有半点以少追多的担忧。这多少让赵崇的心里有些微微担忧。担忧这些自从北选拔为禁卫军之后就常驻京师么人鲜少再有立功机会的将领们太过轻敌。 “哦?可知这支北凉精锐是谁人领兵?就连行军竟然也如此谨慎。”赵虽是心中有些焦急,但脸上没有多少异色。扎下中军帐后,眼睛就钉在了舆图之上。 今日大军奔行不过两百里。和自己计划的路程足足差了百余里。 “回陛下,末将尚未打探出对方的领兵大将是谁。末将无能,请陛下责罚。”探马营主将微微低头,单膝跪地,心中涌出一丝失落和不甘。 军中的探马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可是此次从出兵潼关到现在,双方激战厮杀时日已久,自己竟然连对方的领军大将都没有打探出来。 着实是丢尽了探马营的脸面。 “无妨,继续小心探查就是。”赵崇摆了摆手,随口吩咐道。对军中之事不陌生的赵崇知道,若是一心想要隐瞒的话,对手想查探出领军主将,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探马营主将见陛下不再言语,也小心的退了出来。 翻身上马后,手中的马鞭甩的响亮无比。竟是亲自带着一队百余骑出营,准备连夜探查军情了。 “鹰首大,你觉得如何?”赵崇呆在中军帐中,手臂粗的牛油巨蜡将帐内点的亮如白昼。一声低低的探寻声之后,一道灰衣身影几乎石悄无声息的进了大帐。 “老臣离开军伍已三十多年,当年也不过是一名都指挥,麾下也不过百人而已。”会议老人悠悠的答道。似乎并不准备正面回答皇帝的询问。 ...... 却说那位探马营的主将亲自出营,身边百余骑在出营五十里后一分为十,化成十只个十骑的小队,悄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十骑一队,是大雍骑兵探马的最基本单位。 平日里探查军情时,两三骑前出里许,两三骑靠后里许,中间还有数骑策应。足可以拉出数里的距离,还能彼此间策应。就算猝然遇上大队的敌人也能迅速的做出反应。 可以将险情传回身后的主力大军。 雍凉双方接触最多的探马,对于各自对手的手段和本事也是映像十分深刻。 所以若是数量相差不大的探马在同时发现对方的时候,多半是各自退去,不会交手。 可若是主将下达了隔绝对手消息的军令之后,战场相遇的态度那就又大不相同,不过是厮杀至一方死绝而已。 今夜,大雍皇家禁卫军的探马营主将,由于激愤于麾下的探查不力,亲自顶上了最前线,身边同样只有十骑,临时充当了一回伍长的角色。 在大雍军中,特别是少壮派的将领们,每逢大战,总有将校亲自顶在一线亲身冲锋厮杀的传统。 厮杀至胶着时往往连一些老成持重的老将也不能免俗。 从当年的披发将军到如今每有恶战犹喜赤膊上阵的陌刀将南宫藏,竟是屡禁不止。 这大约也和大雍军中将校多有自军卒厮杀累功升迁为将的现象有着密切的关联。 因为从基层,特别是从军卒累功提拔而上的将领们,大半改不了喜欢亲自操刀砍人的习惯。 “怎么样,前方的小崽子们可有好消息传回?”探马营主将在奔出大营约八十里后,停了下来,一边歇马一边向身边的一名军卒问道。 “将军,眼前这帮北凉蛮子,手上的功夫也是扎手的很。兄弟们辛苦一天零半夜,连一个舌头也没有抓着。上半夜前出的小队,暂时也没有遇上合适的猎物。” 那军卒愤愤的回道。 “注意警戒,可别他妈的一个不小心被那些北凉蛮子抓了舌头。”将领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口中吩咐的同时,心中也有些无来由的担忧起来。 “将军放心,等下让那些被替换回来的崽子们睁大了眼睛就是,保准不会有问题。北凉蛮子如今最少也在百里之外。”军卒有些不以为意的回道。 “须小心谨慎,万不可......”探马营主将一句话尚未说完,耳边只听见数道轻微的破空声传来。 当即一个懒驴打滚,险险的避过了一只射向后心的长箭,身体扑到了一颗大树背后,同时口中急促的喝道:“敌袭,隐蔽!”手中不曾离手的弩机瞬间被拉开了弓弦,上箭反击的动作,完成的如行云流水。 但是话音未落,身边的那名军卒已经双手捂着脖子,口中“赫赫”的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只雕翎长箭依然时贯喉而过! 第822章 午夜前军骁骑死 面对猝然而至的偷袭,另有两名老卒猛然听到示警,百战老卒的反应虽快,可也快不过急速而来的长箭。 几乎是在那位被惯喉而过的军卒倒地的同时,两名老卒也没有能躲过暗箭的袭击,两支长箭袭来后,两名老卒一死一伤。 射向主将的那只长箭扎在其藏身的树干上,箭身射入足有五寸,箭尾犹自颤抖不止。 以北凉骑弓的威力推算,能射入树干如此深度,说明敌我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十步了。 直到此时,黑色的树丛深处,才传来一声沉闷的惨叫声,但随即就了无声息了。 想来是主将本能反应的一击奏效了,射中了一名躲在暗处的敌人。 “别动,北凉蛮子的长箭可是不长眼睛的。”那名小腿被长箭贯穿的老卒,见状刚想爬出藏身的大树,去取马鞍里的示警焰火,探马营主将厉声喝止道。 由于前方有前出的哨探,而自己的这个十骑小队不过是在此地稍歇下马力。 所以中间的四人包括主将都有些大意,竟然让北凉的探子摸到了眼前。 麻痹大意不仅让自己的四人小队瞬间两死一伤,不远处的一堆篝火,更是在这个夜色茫茫之中,给敌人指明了目标。 根据对方射出长箭的数量,探马营主将心中估算对人最少有四人,而自己现在只有两人,仅有的一名麾下军卒也失去了大半的战力。 自己虽犀利反击,可也只伤了对手一人。而且弩机虽还在手中,但是弩箭却已经丢在了数步之外的篝火边。 夜色中,对手能摸到自己的眼前,只怕前哨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树林深处开始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三面围合而来,探马营主将侧耳细听之下,足足听出了十数人的脚步声。看来还是低估了来敌的数量了。 此番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就算自己一身武艺,正面拼杀丝毫不惧十余人的凉卒,但若是凉卒加上近距离的骑弓在外围协助,自己一人应付起来就有些吃力了。 若是凉军中再有一两名好手,拿自己能拼杀出去的机会就更小了。 “将军快走,扔一个箭囊来,我可以阻一阻这些北凉蛮子!”那名小腿中箭的军卒,强忍住小腿传来的剧痛,冲着自己的将军低声道。 躲在大树背后的将领咬了咬牙后,猛然扔出了自己手中的弩机,砸向那堆还在燃烧着的篝火。 借助火星四溅的空挡,一道身影再次从藏身的大树背后滚了出来,觑准了篝火边上的一个箭囊闪电般的抓在手上后,向着中箭的军卒处扔了过去。 自己的身体却是毫不停留的向着林子另一边窜去。 刚刚闪身而出,便有数只长箭呼啸而至,射入树干和散开了的篝火堆中,蹦起一片木屑和火星。 那名受伤的军卒伸手稳稳的接住将军抛过来的箭囊后,双手不停。 立即便用单脚单手拉开手中骑弩的弓弦,左手上早探出一枚通体黝黑的弩箭来,卡在了箭槽上,顺着凉军射来长箭的方向就是一箭射出。 弩箭在弓弦的轻弹中迸射而出,数息之后,传回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小心有弩手埋伏!”然后就有清晰的凉语传了过来。 距离受伤军卒不过二十余步距离之外,一枚弩箭赫然射穿了一颗手臂粗细的树干。 整个箭身全部没入树干之中,仅有弩箭的箭头穿透树干钻出来三寸有余。 而箭尖之下,一名满身裘皮的凉军正一脸惊慌的停在树边,弩箭几乎是与之擦肩而过! 十数人的脚步声,被这一箭合领头凉军的喝令声惊的猛然停止,缓缓围拢上来的凉卒们或趴伏在地,或藏身大树之后,竟然没有一人敢继续向前了。 “嘿嘿,这帮狗日的,也有害怕的时候。”受伤军卒对于自己一箭射出后,造成的效果,十分满意。口中骂骂咧咧道。仿佛如此就能减轻一些小腿上的疼痛一般。 只是黑暗中,满脸的因为强忍剧痛而扭曲了脸上,并没有多少恐惧。 身为禁卫军中探马,军饷和待遇还是挺不错的,家中父母早已经亡故,要担心的也只有娶回家中尚不足一年的妻子了。当然还有妻子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 即使自己身死,抚恤银也够妻子两人相依为命的了。 即使如此,已经在军中厮杀惯了的老卒还有什么好恐惧的昵! 远处的脚步声只平静了片刻,便再次响了起来。 中箭老卒再一次抓处一枚弩箭,熟练的拉弦上箭,毫不犹豫的向着脚步声最多的方向射去。 一箭射出,动作毫不停留的重复着拉弦上箭,射击的动作。 大雍军制,一个箭囊中,足有弩箭三十枚。所以老卒并不担心弩箭的数量不足。虽然每次拉弦,都会带动小腿上的伤口,剧痛不已。 如此,以弩箭威吓之下,对手小心翼翼的将这二十余步的距离,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候。 老卒射出敌二十枚弩箭之后,脸色已经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脸上因为剧痛合燥热混合而下的汗水,模糊住了眼睛。 当老卒缓缓拔出腰间马刀,面对已经迫道眼前的凉卒的时候,探马营的主将已经在黑夜的保护下,奔出了三四里。一声低低的呼哨声后,散放着的坐骑不过数十息就准确的找到了主人的位置。 将军翻身上马,整个身子伏在马背之上,右手在马鞍上摸出一枚四五寸长的焰火来。随着嗤嗤的火星在引信上游走了几个呼吸之后,一枚冲天而起后,在半空之中轰然炸响的焰火瞬间闪过一道亮光。 方圆十数里清晰可见。 然后等了十数息,身前数里处并无回应。只有身后大约十数里处有焰火响应。 将军孤身一人看了一眼身后那片不大的林子,口中叹息一声后,双腿一夹马腹,便匆匆奔上了依稀可见的官道,向着大营的方向而去。 奔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汇合了大营方向汇聚而来的三十语余骑之后,正准备回身,便感受到了官道上渐渐清晰的震颤! “速速回营!”主将大声喝令道,再也顾忌不到身后的那名生死未扑的麾下了。 第823章 前营覆灭中军危 身后的那处不大的林子外,一支三千余骑的北凉铁骑,正急速奔过。 身后不过十数里处,一支黑压压的连绵数十里的骑兵队伍,也滚滚而来。 正是提前三天拔营向东南而去的数万北凉怯薛军。 数万大军竟然利用这重重山岭的隐蔽,已经从容休整了两日,正好整以暇的等着赵崇挥军追来。原本选定的战场在百里之外。只待大雍骑兵一日奔出三百里,精疲力竭之时,正好杀出。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大雍骑兵第一日竟然只追出来两百里! 直到冲天的焰火再也遮掩不住的时候,亲自领军的阿迪亚才连夜杀出。 三千骑前锋雷霆出击,五更时分便已经抵达赵崇大军营地前二十里处。 “拖下去,军法从事!”看着狼狈奔回汇报军情的探马营主将,赵崇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 这名因河套一战攒下军功被提拔上来的将领,在此战中的表现实在有些差强人意。今日竟然被凉军瞒天过海,摸到了大军前数十里,才猛然惊觉。 但是凉骑已经近在眼前了。 大雍禁卫军的临时营地扎的十分简陋,原本不过是驻扎一夜之用,倒也符合大雍骑兵行军扎营时的规制。 营地外围的壕沟不过是象征性的挖了一道,鹿角也只埋了一层而已。 面对毫不犹豫就展开亡命冲锋的三千骑北凉前锋,前营两千人马,刚刚组织起队形,便被凉军冲到了营门前。 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下,禁卫军骑弩的射程优势几乎没有发挥出半点优势,双方就在混乱的营地里短兵相接了。 高速冲击而来的凉军挥舞着弯刀,乘势挥刀占尽了优势。 大雍骑兵的战损几乎是对手的两倍。 双方直杀到清晨时分,等到赵崇匆忙组织起中军的时候,前军营地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而北凉主力大军已经三面包抄而来。尚存两千的北凉前军,阵前换过战马之后,再一次化作一支尖刀,刺向刚刚出了中军大营的大雍骑兵。 左右两翼也几乎是同时包抄了过来。 凉骑大军冲锋时机的选择,也是老辣异常,显然是不想给对手从容应对的时间。 匆匆冲出军营的赵崇眯眼看着眼前滚滚而来的对手,眉头紧锁,手中腰刀缓缓出鞘。 面对这种局面,兵力又处在绝对的下风,从容指挥调度已经来不及了。转身后退,显然也不是好的选择。 在高速冲锋的骑兵面前,只将后背留给对手,无疑是最愚蠢的选择。 匆匆集合起来的七千余骑自大雍各支骑兵队伍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最精锐的轻骑兵,唯一的生路就是正面凿透敌阵。 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看来这支装备精锐的骑兵,当真是久疏战阵了。警觉性竟然如此之差!待本汗吃掉这一万追兵,就能从容等待扎那大军的到来了。”阿迪亚身边簇拥着数千骑兵。 在清晨的阳光下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战场,对于此战能如此轻松的打上伏击,心中是十分的顺畅。 这也是自己亲自渡河以来的第一次酣畅淋漓的厮杀了。 “大汗运筹帷幄,这些刚学会骑马的南朝汉人如何能是对手。只是大汗真的要召回扎那将军的大军,一起退回河北吗? 河北的饥荒可没有半点缓解的迹象啊。 此战若是不能满载而归,只怕河北臣服了数十年的汉人要饿死大半。 大汗虽已经严厉禁止河北酿酒,但是禁令出王庭已经两年有余,河北北凉贵族们私设酒坊酿酒的的风潮似乎并没有多少改变,所以短时间内还是无法缓解已经十分严重了的饥荒。” 阿迪亚身边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汉人小心的说道。其看待河北的饥荒显然远比眼前的战事更加重要。 “本汗何尝不知。 只是如今我北凉和南朝的对峙局势,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虽是不想承认,但事实已经如此了。时也势也,自南朝五万朱雀军东下之后,扎那将军麾下虽还有十余万骑,但是在东线想要从容达成战前的预期已经不大可能了。 加上夏季出兵,淮水两岸雨水颇多,河网涨水道路难行,也不利于骑兵的机动。若是再相持下去,早晚会被南朝用步卒一步一步的困死。”阿迪亚叹了口气道。 原本大都王庭是想借助河套战事胶着,从而火中取栗的在江淮一带抢掠些粮草辎重,以缓解河北的饥荒。但是谁知河套战事在对峙数月之后,竟然急转直下。 让已经深入两淮的北凉骑兵的侧翼突然出现了空挡来,紧接着就出现了五万骑南朝朱雀骑兵。 不得已之下,自己也就只能是兵行险招的继续增兵,用自己手中最精锐的五万怯薛军去给扎那的十几万骑兵争取一个安然退回河北的机会。 再阿迪亚心中,只要这十数万骑兵还在,大都就依旧有本钱能和南朝隔着黄河对峙。 若是没有了扎那的十余万骑兵,那河北也就难保了。让南朝大军过了河,自己想要固守大都城,恐怕都不太可能了。 “如此,南朝的皇帝会妥协吗?黄河河面上的南朝水军虽已成残军,但若是一心阻止我军渡河,只怕也是个麻烦。我军汇合之后的十数万大军想要从容撤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中年文士闻言,心中已经想明白了大半。但是口中还是故作疑惑的感叹了一声。 “哈哈哈,先生勿忧。南朝小皇帝不是莽夫,他一定会明白本汗的意思。”阿迪亚哈哈一笑,对于自己的筹划显得信心十足。 “勇士们有没有抓到活口,可问出眼前这支骑兵是南朝哪位将军领军?”阿迪亚大笑之后,转身向身后问道。 “回大汗,我军探子汇报这支南朝骑兵乃是其皇家禁卫军,禁卫军大将罗天睿尚在长安城中。其到达潼关之时,似乎是打出了南朝皇帝的龙旗。至于南朝皇帝在不在眼前的军中,就不得而知了。” 身后的一名千夫长闻言后立即回道。 第824章 将军连战披铁甲 “传令,加速包抄,务必全歼眼前之敌。”阿迪亚闻言心中一动,虽然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过于乐观,但还是不假思索的发布了军令。 若是南朝皇帝真在军中,那么自己这么一击使其毙命,那南朝朝廷就会不可避免的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 这样的结果对于北凉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凉军三面包抄,面对兵力远逊余自己,孤注一掷正面冲来的对手,北凉铁骑气势大振。仿佛又回到了铁骑横扫天下的往昔。 ...... 与此同时,一身甲胄不曾离身已经月余的朱雀骑兵的领军大将冯哥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巨大的舆图。 战局自陷入相持以来,北凉骑兵从来没有如此大规模的调动过。寻常的厮杀也稍有能超过万骑规模。绝大部分都是数百骑,千余骑的零星交锋。 可是数日之前,凉军却是开始了频繁的调动。几乎是整个两淮战场上分作数路的凉军都开始了同意行动一般。 “探马除了探查到凉军的异常调动之外,可有其他的收获?”冯哥眼睛看了半响舆图后,转身看向探马营的主将,再次出声问道。 “回将军,探马营可用军卒已经全部撒了出去。凉军除了最近调动有些频繁意外,并没有其他异样情况传回。”探马营主将再一次重复了已经说过了数遍的消息。 “不对,凉军不可能无故如此。难道是想围攻哪座大城以补给军需吗?”冯哥口中小声的推断着。 “将军,如是凉军想要攻城,势必会先准备攻城器械。但凉军远来,最缺的就是攻城器械。只怕此次调动不是为了攻击大城。”帐中一名都指挥使小声的说道。 “陛下十数日前传来消息,潼关之外有五万怯薛军渡河攻击潼关。但是自长安开拔的南宫将军亲率数万玄武军,以及出自长安城中的一万禁卫骑兵和四万步卒已经陆续进驻。 想来关中防务暂时不必忧心了。 有没有可能是南宫将军率军杀出潼关,五万怯薛军抵挡不住而招扎那前去驰援?或者是凉军打算集中兵力攻破潼关,进犯关中?”中军帐的主座上,两淮战场的最高统帅魏剑秋看着帐下众将嘈杂的议论着战局,突然出声问道。 “凉骑确实是在向西北聚集。虽是各自行军,但是根据探马的情报,也可看出些端倪,似乎都在向这里汇集。魏将军此言......”探马营主将闻言心中一动,手指在舆图上一指后,接口言道。 “西北方向,难道凉军真的想集中兵力,攻击关中?魏将军,即是如此,我朱雀军欲衔尾追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冯哥低头再次在舆图的西北方向上端详了许久,最后抬头向着坐在主座上的国舅爷魏剑秋问道。 “本将虽也猜不透凉军此举有何用意,但关中确实不容有半点疏忽。所以本将完全支持冯将军。 既然凉军在此区域集中兵力,哪我们就跟上去,配合潼关的南宫将军打一场可以让大雍和平数年的大战。 只是如此大战,本将以为须先行请示一下朝廷和陛下。 冯将军率朱雀骑兵可以先行追击,本将在此地一边等候军令,一边早做准备,待到军令一到,自会率步骑五万人马跟进。顺便也可以先派出探马将这里在仔细探查一遍。”魏剑秋点了点头,深以为虽然的回道。 自己虽然名义上兼任了两淮战场的最高统帅,但是麾下的两员玄武军老将无论是官阶还是资历上都远超自己。就是眼前这位同是少壮派将军的冯哥,官阶也在自己之上。 虽然尊自己为主将,但是这样的重大决定,还是不好独自擅专的。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冯哥的朱雀军乃是客军远来驰援,手中当然有朝廷兵部给的可以转战的权利。而自己常驻两淮,没有军令是不可以擅出防区的。 况且,自己麾下的重甲骑兵,以及玄武军步卒可就没有轻骑兵的速度了,也就都是需要时间集结的。 “如此,末将带本部人马先行一步,若是前方无战事,就在此地,继续策应魏将军。 我们守住这一线,凉军主力就全在毂中了。加上南宫将军出潼关方向的大军,足以将十数万凉军全部堵在这里。 如此,只怕不用两月,凉军自会粮尽军乱。”冯哥手指先是在唐州,邓州,蔡州一线点了点,然后又向北指向开封,许州一带,极为认真的建议道。 “好,冯将军且先去,本将暂时坐镇颍州。司马将军,王将军两位老将不动,可镇守两淮北部。 本将召吕飞华彦两位将军率麾下步卒配合我等在这里布防。同时水军进入黄河,封锁河面。”魏剑秋起身来到舆图前,右手在舆图上也是一路指点过去,口中沉声道。 ...... 次日五更时分,冯哥麾下五万余骑,便兵分三路直奔蔡州,邓州,唐州而去。 丢下自滁州北上只带了一万轻骑的魏剑秋,留在了颍州。水军也自大湖水寨拔营起航,北上进入黄河之内,准备配合步骑凉军封锁河面,截断北凉退军之路。 却说冯哥出发数日之内,魏剑秋一连发出三次请求西进的军报。但是数日之后,似乎没并无一点反应。 直到第六日才接到了冯哥传回的邓州以北三百里处有大军交战痕迹,且发现数十具一路遗弃的大雍骑兵的尸体,从遗留的断刀以及残破的遗迹中,发现尸体都是大雍皇家禁卫军的消息。 见到冯哥的消息以及推断,魏剑秋大惊失色。 不敢再等步卒布防到位,也顾不得朝廷的军令没有下达,就急匆匆的率领聚集起来的一万五千余轻重骑兵和万余步卒向西北推进。 大军沿淮水支流的河谷一路进军,数日后,顺利进驻许州,同时华彦。吕飞也发来消息,两人顺利合军一处,并一路推进过开封不入,进驻郑州,直逼河南府外围。 第825章 剑门关闭粮草断 华彦吕飞不断派出探马向西探查凉军主力的动向。 由于两军的距离已经极为靠近,所以探马之间小规模的厮杀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百骑以上的厮杀,也不鲜见。 至此,十余万步骑联军已经在连绵数百里的战线上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隐隐将已经汇集了十数万铁骑的河南府围了起来。 已经集中了十数万北凉骑兵的河南府,靠近黄河岸边的滩涂上,扎下的军帐连绵数十里,一望无际。 其中被簇拥在最核心位置上的最大的一顶大帐内,阿迪亚腰悬弯刀,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舆图。 “看来本汗还是太过小看南朝骑兵了。竟然能在如此劣势之下,突围出去两千余骑。”阿迪亚脸上带笑,眼神平静的夸赞道。 “大汗,探马来报,南朝最后一股追兵已经靠近河南府外围百里。”正当阿迪亚一脸笑意的评论着那支拼死突围出去两千骑残军的时候,凉军的探马却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又送了过来。 前面几支追兵无论是冯哥的数万朱雀军一分为三的在南面隐隐有堵住南下的意图,还是慢了十数日才姗姗来迟的魏剑秋的步骑联军两三万人马堵在了自己的东侧,都没有让阿迪亚有多少在意的意思。 加上这一支最慢的全是步卒的两万余南朝大军进驻了河南府外围百里,新的追兵才总算是全部来齐了。 无论是朱雀军的领军大将冯哥还是稍后赶来的魏剑秋,都已经是打过很多交道的老对手了。他们能根据自己调兵的动向,改变战术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唯一有些意料之外的就是那一万被自己重重围住了的骑兵,先是在警觉性上让自己有些意外,然后经过一番苦战,竟然从自己的眼皮底下突围了两千骑出去。 虽说有函谷关故地就地驻扎的南宫藏的步卒推进接应,可依旧是出乎了意料之外。 如今身后的各路大军已经全部到位,接下来自己就要看看南朝的那位据说很喜欢亲自身临前线的皇帝,到底和自己有没有默契。 雍凉双方已经厮杀数月,如今自己的背后,河北虽然依旧饥荒严重,但是好歹今年的夏收就要开始了。 相信今年在自己铁血般的挥军南下时,顺路捣毁了十余处规模较大,又不听大都王庭政令的北凉部族首领们私设的酒坊后,余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部族首领们多少都会有些忌惮。 没有了大量的私设的酒坊这个耗粮大户们,河北的饥荒相信会有所缓和的。 加上黄河以南,自己目前驻军的大片土地上,庄稼已经丰收在即。 自己十五万骑兵,下了临时马充当一下收粮队,相信可以让自己这次满载而归了。 至于三路两个方向的追兵,甚至是北面的南宫藏可能会进一步逼近,和黄河河面上新赶来的一支强大的南朝水军,阿迪亚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自己收缩了将近十五万骑兵在此,何惧南朝四面合围! 想要吃肉,也得有副好牙口,何况自己这十数万骑兵可不是什么肥肉,而是一块最硬的骨头! “继续探查,探马全部撒出去,另外再调集两千骑,临时加入探马营中。务必要让南朝四面的探马不能靠近我军驻扎营地方圆百里之内。”阿迪亚一声令下之后,就自顾自的钻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开始专心的对付起眼前的一支刚刚烤好的羔羊了。 ...... 函谷关故地向南数十里,一座可驻扎数万人马的营地占据了方圆数十里的平地,竟然将一个不大的湖泊围在核心。 营中最大的中军大帐内,刚刚突围北上不过十数日的赵崇正一脸平静的坐在主座之上。 帐下不过只有南宫藏一人。 “魏将军,冯将军已经堵住了东南两面,兵力合计有步骑十余万人马。凌春的水军也已经进入了黄河河面,相信此时已经推进到了这里。北凉十数万骑,已经被围在了这各方圆不过三百里的地方。 想要从容渡河退回河北,就要看朕答应不答应了。”赵崇自从收到冯哥的五万朱雀军进驻南部三城之后,刚刚经历一场大败之后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就连魏剑秋请命不得,擅自进兵的举动,也没有引起赵崇的反感。 战阵之上,战机稍纵即逝,魏剑秋这样手握重兵的大将,若是全然不顾战局的发展,死等军令,那自己反倒是不放心将整个东线放在其肩膀之上。 如今虽是自己折损了七八骑禁卫军,但是战局发展到此等局面,实在是看不出己方有什么颓势。反倒是将重兵收缩的北凉十数万骑兵围在了眼前。 “怎么样,可曾探查到北凉骑兵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可曾打造收集渡河的船只?”赵崇眼睛在舆图之上,口中对着唯一在帐中的南宫藏问道。 “回陛下,玄武军探马最近数日,都无法靠近凉军营地五十里。凉军的探马无论在密度还是人数上,都前所未有的密集和强大。就是百里内,我军的探马都突入的极为困难。但是据河边的百姓们说,凉军似乎并没有收集船只的动作。似乎并无意渡河。” 南宫藏回道。脸上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 “哦!不准备渡河,难道还想和我们来一场决战不成!如今夏收在即,可不算是决战的好时机。”赵崇意外的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后,也就没有了声音。 “陛下,汉中和关中同时送来急报。”一道灰衣身影,毫无动静的自帐外入内。手中托着的是两个细小的火漆封口的竹管。口中轻声的说道。 ”哦,这个时候,朕的腹地能有什么消息只得两处同时送来急报?“赵崇心中泛起一阵异样,但还是伸手接过主管,小心的捏开,取出内里的纸片来。 眼睛一扫之后,脸色平静的赵崇渐渐沉下了脸来。随手纸片将递给了帐中南宫藏。 帐下的南宫藏接过纸片,之间两张纸片上的内容一字不差:“蜀王突然下令关闭剑门关。” 第826章 蜀中谋士何所谋 永平二十年夏,成都府城内气温已经十分的宜人了。 就藩不过数月的蜀王赵和俨然已经成了蜀中真正的王者。 手握天子御赐的军刀,又得荆襄乃至蜀中都声名显赫的宋家支持,想无所作为都难。 在原本蜀中名义上的掌舵者,大雍中兴四统领之一的严成化的毫无保留之下,整个交接工作不过两月便完成得顺顺利利。 那些由太子安排随行护送兼做保护蜀王安全的数百禁卫军,全部被蜀王勒令留在了剑门关外。 因为如今的蜀王已经不需要这些军卒的保护了,接管这些军卒的是千余名彪悍的陌生面孔,军中几乎无人能识。 尽管是腰悬马刀,手握骑弩,但是一身羊膻味,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领军的将领是一名极为壮硕的中年汉子,一双眼睛犹如鹰隼一般,自剑门关内接到蜀王赵和之后,就一直形影不离蜀王左右。 就连严将军也曾不吝夸赞的道一声“好汉子”。 经过突击扩建修改后的原本成都府的府衙,如今已经挂上了王府的匾额。 亭台楼阁,小桥水榭,全然一副江南园林的雅趣。 听说也是太子亲自下令,并规定的规格和范式。 倒是让性格随母妃的蜀王颇不以为然。虽谈不上厌恶,但也没有半分满意的意思。 甚至是入住之后,连最基本的上表谢恩这样的虚头巴脑的客套流程也没有走完。 全然不顾朝中那些清流御史们将雪片一般的弹劾蜀王无状的奏折堆积满了内阁和宫中的那位女内相的案头。 内阁对此,表现的波澜不惊。内阁首辅更是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奏折一样。 只是最近颇为清闲的次辅,当年琼州第一科的状元公似乎有些兴趣去研读一番那些言官们的词才风流一般,几乎将这些动辄洋洋洒洒数千言的长篇大论一篇不落的研读了一番。 至于有没有看上眼的或者是看对眼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朝野上下,对于次辅,向来是缺乏关注的。 年不过四旬的首辅姚大公子,已经被雍凉双方连接不断的战事闹得焦头烂额了。 直到此次见到速度严重慢于鹰巢的塘报飞来,才猛然记起了蜀王已经就藩到任。而且到任后得第一道命令,就给大雍朝堂带来了一场石破天惊的震撼! 而此时,一手造成这样局面的蜀王赵和,正在自己并不满意的王府里,细细的品着一壶出自吴越的上品龙井茶。 身边陪坐的是一名须发灰白的儒生打扮的老人,看外表年纪已近花甲,但是一双眼睛清亮如水,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 “范先生这些年在蜀中行医,何以不用本名?难道是担心自身的安全?先生放心,我大雍这一点的气度还是有的。”面容精致中带有三分儒雅的俊美异常的蜀王细细的啜了一口面前茶盏中保存了数月的明前龙井后笑着问道。 语气中略带的一点调侃语气,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无形中就拉近了许多。 “回蜀王的话,老朽这些年行医蜀中,对于手中的这点岐黄之术,还是颇有些自信的。之所以不用本名,也是为了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后来老朽才明白,自己的担忧实在有些多余。”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脸色轻松的笑道。 “老先生一手回春描述,本王闻名已久,但是此次请先生来,却不是医人。”赵和轻轻放下手中茶盏后,再次开口,手指确实虚虚的指了指自己脚下的这座王府。算是毫不避讳的直奔了主题。 说完之后,一双遗传了其父七八分的狭长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位神色轻松的老人。 “老朽这些年,除了医术,其余的些许拿得出手的才能,尽皆荒废了。”老人再次轻叹口气道。 “老先生不必如此急着推脱,本王自治此次冒昧相邀,确实有些唐突。但本王刚到蜀中,结识了一位忘年之交。可惜人寿皆有定数,前不久已经不幸辞世了。本王有幸得赐一枚玉符,言先生见玉符当能弃医人,复医国!” 赵和笑着自袖口取出一枚巴掌大小得玉符,光看玉符本身的材质,只是寻常。 赵和右手把玩一次后,便起身亲自将之递给了老人。 “严将军已经?”老人接过玉符,仔细看了半响后,才抬头愕然问道。似乎对于蜀王之前所说的医人与医国的惊人之语全然没有听在耳中。 “本王也不知具体缘由,可以告知先生的是,严将军走的十分体面,安详。”蜀王叹息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言语,眼睛看着这位十几年前名叫范禹,大雍进军蜀中之后,隐姓埋名,以医术再次名满蜀中的老人。 心中想着严将军临终之前数日的慎重嘱咐,心中有些没来由的忐忑。 自己身边如今被自己依为心腹的千余甲士,若是没有那位严将军的默许,怎么可能如此顺利的就能自西南入蜀。就是有那个商队几乎遍布中原了的宋家的帮助,也绝无可能。 “能得蜀王和严将军看重,范禹唯有尽心竭力罢了。只是老朽第一庄建议,还请蜀王一定采纳。”老人并没有踌躇良久,而是见到玉符,确认之后,便其身跪拜道。 “先生但说无妨。”蜀王赵和心中送了一口气,口中和气的说道。 “请蜀王放弃娶宋家嫡女为王妃的打算,并打开剑门关,立即抢运粮草辎重入关中。”老人缓缓起身,郑重无比的跪拜了下去。口中沉声说道。 ”先生何以行次大礼,真实折杀小王了,快快请起。还请范老先生为本王解惑。“蜀王赵和连忙伸手扶起了范禹,口中连声道。 范禹确实执意跪拜不起,其用意在赵和看来已经是极为明显了。只是惊讶于这位老人能一语说中自己心中盘算已久之事。 但此事,自己已经布局良久,见范禹态度坚决,一时间倒有些踌躇起来。 第827章 兄弟相争谁得利 夏日的长安城,依旧有些燥热。特别是经过数月的大战,让深处大后方的长安城内的百姓们都焦急的想尽早的了解前方的战事结果。 特别是朝廷上下几乎都在时刻关注着大战的走向。因为这些大雍的百姓和官员们都知道,距离自己不过两三百里外的潼关,就是大战的最前线了。 负责监国的太子赵业可谓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马虎。 连最寻常的小事,也在水寒珊代天子朱批之后,还要亲自再过目一遍。以确保没有疏漏。 至于大军作战所需要的粮草军械等的能物资筹集转运等大事,就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了。虽然这些大小事务都有内阁和六部官员们操持在前。 自蜀王就藩之后,太子赵业就有些像是骤然没有了压力一般的,开始放松了下来。只是如此一放松,反倒是在处理政务等事上更加的放开了手脚,处理的越发的游刃有余了。 这一切作为母亲的皇后魏凌烟自然是看在眼中,每每耳闻内阁首辅夸赞太子的只言片语后,都会情不自禁的有些兴高采烈。 而一向以性格跳脱出名的云妃却是越发的安分了起来,每日只是安静的呆在后宫,天子不在的时候,有时候,一连月余都没有人会想到大雍的后宫之中还有这样的一位位份极高的后妃。 当负责护卫蜀王一路安全的数百皇家禁卫军被勒令不准踏过剑门关的消息传回长安后,云妃就越发的安静起来。 太子赵业猛然接到消息的时候,起先也是有些不甚在意。但是当剑门关轰然关闭的消息送到案头的时候,监国已经数次了的太子的脑袋还是被震惊的一片空白。 “真是胆大妄为,以为他就藩蜀中,就真的可以毫不顾忌大雍的王法了吗?”太子第一次在内阁三位排名靠前的阁臣面前大发雷霆。手上的来自汉中经略使的奏折被猛然摔在了三位大臣的座椅之前。 “太子息怒,此事只怕陛下已经知晓,微臣等以为还是缓上数日,等陛下有旨意以后再行处理为妥。”内阁次辅,琼州科的状元公起身捡起被摔在地上的奏折之后,伸手轻轻的拭去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后,一脸平静的说道。 “次辅大人言之有理。”内阁之中排名第三的探花郎也看似平淡的接着次辅的话说道。 两人两句话,说的极为平静,甚至对于蜀王和太子两人的对错都没有评论,只是一味的想要淡化这件突发事件的影响一般。但是这样的举动,让深受宦海沉浮数十年的姚秀夫影响的姚大公子,也就是当今的首辅大人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但是面对两位名义上的下级的抢答,脸上虽是云淡风轻的没有一丝的异议,但是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首辅大人可有什么建议,本宫实在不想有伤手足之情。可是如今大战正在僵持,剑门关一旦不通,蜀中的粮草若是延迟半月,后果将不堪设想。”太子赵业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一言未发的姚元兴,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道。 听到太子此言,两位抢先发言的阁臣心中微微有些异动,但是都压住了想要再次开口的欲望。而是安静的等待着首辅姚元兴的回答。 两人不得不佩服这位出身官宦世家,又经过十余年边关历练的世家子弟,每每在这些关键之时所做出的精准判断。 “殿下,陛下随先皇一路南狩时,十余年的仓惶南狩,每每被北凉铁骑的马蹄声午夜惊醒时最渴望的就是有手足兄弟可以互相安抚,是以对于手足兄弟的患难之情,十分看重。陛下前番自战场归来时,还对殿下安排蜀王就藩一事时亲自调拨数百骑皇家禁卫军随行保护一事,夸赞过殿下虑事周密。” 姚元兴略微思虑之后,说了一句似乎与当前所议之事毫不相关的话。但此时殿中其余三人,都是人中翘楚,那里能听不出姚元兴的弦外之音。 两位阁臣心中大定,对于自己所谓的暂缓待陛下旨意的建议,显然在明面上是和首辅大人的思路一至了。如此一来,虽然姚元兴说的委婉,但总逃不脱有些拾人牙慧的嫌疑。 太子赵业也似乎有些略微失落,但也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殿下,老臣以为,剑门关闭关一事,不必忧虑,甚至是蜀中钱粮器械等物的运转,也不必忧虑。微臣断定剑门关,闭关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五日。若真是如此,这些辎重的运转,所受影响不会很大。” 正当殿中三人各有所想的时候,姚元兴却是再次淡然开口道。此时的一句话,才算在太子的心中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至于次辅和那位阁臣心中所想,就不是姚元兴感兴趣的事情了。 “哦,姚大人为何如此笃定?如此说来,蜀王也不是有意为难本宫了。”太子赵业心中一番计较之后,面色瞬间绽开如桃花般的看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则说话时的音量却是足以然那个三位大臣听的清清楚楚。“ ...... 君臣四人只议到掌灯时分,方才散去。三位大臣刚出东宫,皇后魏凌烟就只带着几名贴身女官亲自迈进了东宫的大门。 ”见过母后,刚召集几位阁臣商议剑门关之事......“赵业早听到女官的通报,匆匆送走姚元兴等人之后,就连忙前来拜见皇后。远远的就弯腰行礼之后,一边将皇后迎进殿内,一边轻声说道。 ”皇儿,大雍一向有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陛下虽在非常时期曾经委虎符于我,但如今天下归一已是大势所趋。所以这些政务就不要说与为娘听了。“皇后魏凌烟一摆手,口中轻声说道。 见太子乖巧的闭口不言,皇后脸露微笑,又接着说道:”听闻蜀王就藩蜀中极为顺利,自入住蜀王府,到全权接受蜀中政务只花了两月时间。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第828章 饮马黄河论战功 “蜀中的那位连父皇都有些忌惮的严大将军,此次交接的毫无保留。严大将军在赵和入蜀后突然暴毙却是有些蹊跷。”太子听闻皇后夸赞了一声那位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心中不免有些不忿,口中小声的嘀咕道。 “不论如何,能孤身一人两月之内掌控起偌大的蜀中,若是你身处此局,又能做的如何!”皇后叹息一声,不等太子说话,又正色道:“无论如何,为娘都会将那宋家的嫡女选入宫中。此事乃是皇家私事,不属大雍政务,你心中要有数。” “孩儿明白,此事全凭母后做主。”太子赵业恭声道。 长安东宫里桃子皇后母子间谈话结束后不过数日,紧闭了一月有余的剑门关终于再次打开。 聚集在关内关外的商旅行人,可以再次往来与蜀中与关中之间。大队的押运粮草辎重的备军民夫们在军官们焦急的催促和训喝声中开始抓紧时间赶路。 希望能不逾期的将所押送的物资送到关中乃至潼关之外。 这场持续了月余的闹剧,最终只是以赵崇谴灰衣老人亲自入蜀当面斥责了那位看似无法无天的蜀王之后,再也没有掀起什么的大的风浪来。 赵崇面对眼前的战局,脸色虽是铁青一片,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先是自己亲率一万奇兵追击不过两日,就被对手一个回马枪杀的大败。万余骑精锐奇兵几乎全军覆没。好不容易在步卒的接应下勉励维持住了阵脚。 然后就是冯哥,魏剑秋的军报飞来。 战局的发展已经偏离了赵崇的预期! “也罢,北凉气数未尽!既然这位大可汗摆出了这样的姿态,那这一战,朕就放你十几万骑兵回去,换取一个隔河对峙!”赵崇盯着舆图,暗叹一声。对于不久之前,还强硬发狠不肯放凉军渡河的观点也不再坚持。 眼前的北凉铁骑已经合兵一处。 十几万骑兵在此,想要一口吃下,以自己手边的兵力,还是有些差强人意。就算是勉强为之,倾尽冯哥,魏剑秋以及南宫藏三部人马,只怕也最多是惨胜。惨到己方的折损也仅仅是比全军覆没稍微好上一丝而已。 局面上看虽是三面围困,但是北凉大军的处境并不算差。还有数百里纵横腾挪的空间。最重要的是,这数百里的空间里,有大片大片已经成熟了的粮草,足够对手慢慢消耗的了。 反倒是自己,因为蜀中的原因,已经提前下令大军就地筹粮了。虽是夏收时节,但是由于大军压境,百姓们反而在惊慌之下,使得筹粮进度有些不尽如人意。 距离赵崇军营数百里外的冯哥,魏建秋终于在数日之后,接到了来自中军的军令。 看着军令上按兵不动的指令,众人具是一脸难受。但是多年军伍的历练,还是让这些沙场老将们按压下心中的不解,全力弹压住各自不安分的部下。 一时间之间,原本杀气滚滚的京西北路顿时一片平静。 已经入了黄河河面的凌春水军也依照军令停在了开封以东。 “大可汗,南朝大军一连安静了好几日,这可不像是那位喜好行险斗狠的南朝皇帝的风格。”合兵一处之后的扎那神情轻松的笑着向中军大帐内的大可汗阿迪亚汇报道。 原本在江淮一带,北南朝步骑兵挤压的有些难受的扎那,如今不仅麾下粮草得意就地解决,处境也好上了数分。心情自然是极好。 “听说南朝的蜀中和关中之间似乎有些纷争。看来南朝的内部还是出了些问题。剑门关无故闭关一月之久,要不是赶上关中夏收,恐怕关中也会步河北的后尘。 可惜,只关闭了一个月。若是再久一些,本汗可就不想北归了。 也罢,既然是让开了路,那就带着草原儿郎回去吧。”阿迪亚笑道。 这几日来,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心中对于南朝会如何选择,也是担忧了数日! 在听闻南朝水军逆流而上一路杀到开封河段的消息之后,一度以为是两国之间要一决生死了。 但是随着战局渐渐平静的消息不断的传来,才大大的松下了一口浊气。 “大可汗,我们十数万勇士就这么回去,恐怕?”扎那略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无妨,河北饥荒死的都是汉人。”阿迪亚沉声道。对于河北的饥荒程度,尤其是有扩展蔓延的趋势,作为北凉的大可汗心中怎么可能不知。 但即使如此,也只是在下达了几番严厉的禁酒令之后就没有在过多的关注了。就算是此次行军南下时,强力捣毁了基础规模极大的酒坊,也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 大可汗的心中,这些饥饿而死的百姓头上都刻着“汉民”两个字。 “传令大军,渡河前,可抢收黄河南岸五十里内的小麦,作为军粮。渡河之后,多余的军粮,就按照此次大战的军功,分给各部。”阿迪亚顿了片刻后,再次缓缓开口道。 ...... 这场本就有众多朝臣反对的大战,终于在双方的最高决策层的“默契”配合之下,以北凉铁骑全部渡过黄河而宣告结束。虽是北带走了足足百万石的粮草,但是北凉也付出了黄河以南的全部土地! 天子赵崇率禁卫军返回关中的同时,将两淮交付给了两位千里迢迢赶来助战的原玄武军老将司马英,王浩然。两位老将整顿兵马,分驻扎楚州,徐州。 两名同样是玄武步卒出身的年轻将领吕飞和华彦也一并留在了两淮。驻地稍稍后移,作为顶在最前端的俩个为老将的后备力量。 冯哥等人依旧率军西归,驻地进一步北上,停在了黄河南岸。朱雀骑兵也一分为二分别镇守开封以及洛阳。 冯哥麾下两万骑亲自镇守洛阳,麾下两员大将宇文远部万骑驻守开封,赵元良部万骑驻许州。三路骑兵扔归冯哥节制。 凌春的水军在凉军顺利北渡之后,开始巡视黄河,并于黄河南岸择地筑水寨十余座。彻底控制了潼关西东的千里黄河。 参战的各级将校乃至军卒,有功俱酌情封赏不提。 唯独重甲骑兵白虎卫的军营中未有朝廷和兵部传来的只言片语。好似此次大战白虎卫重甲骑兵根本就没有参与一般。 第829章 宫中家事亦国事 原本饥荒严重的河北之地,在阿迪亚分出了近半数量抢收自黄河南岸的百万石小麦后,将自己麾下所得的粮食拿出大半出来,亲自一路散于河北。 三四十万石的小麦和大片无主荒地的赏赐,让人口已经所剩无几的河北灾情总算是有所缓解。 也让在这场连续数年饥荒中劫后余生的河北汉民们开始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北凉大可汗生出了效忠之意。 十数万铁骑的返回,也让各地原本泼有些蠢蠢欲动心思的小部族们重新变的温顺而又好客起来。 暂时安定下来的局面,也让河北汉民们开始期待来年春暖之后的春耕了。 而返回长安的大雍皇帝赵崇一反常态的一连十数日不上早朝,甚至连太子和皇后的求见也都一律驳回。 虽战时有内阁统领六部以及太子监国,朝政不曾有国积压。但是天子归朝后,十数日不开早朝,还是让群臣极为意外。 赵崇不管群臣的想法,仅仅只是接见了数名阁臣以及六部的尚书。 兵部尚书顺便将两名侍郎亲自捉笔操刀的,根据各军报上来的军功簿册,草拟的封赏名单亲自递交内阁,再由内阁极快速的票拟后,一起带在了身上。正好皇帝召见,也就没有按照战时的流程,第一时间送往东宫了。 赵崇也没有看上几眼,只是用朱笔一抹,将封赏名单上白虎卫军中的将校名单抹了个干净。 但是让内阁和兵部意外的是,朱笔御批之后的名单,没有直接发回兵部,而是又被特意连夜送往了东宫。 太子赵业监国数次,对于朝政事务已经颇为熟悉。也在数年前就接过了宫中那名有着女宰辅美称的女官手中的代天子御笔朱批的权柄。 大雍复兴以来,行过及冠礼的皇子仅仅两人。蜀王在封王之后不久,就被勒令就藩。关中长安城内,成年皇子就只有太子一人。可以说储君之位已经是稳如磐石了。 大战刚过,东宫异常的忙碌,灯火几乎昼夜不歇。 太子赵业忙碌至夜深,刚刚感觉腹中饥饿,匆匆在偏殿用了些点心之后。就接到了宫中送来的封赏名单。 看着名单中被刺目的朱红抹去,但是红色朱砂之下被抹去的名字却清晰无比的名单,赵业眼神凝重。随即怒容在脸上一闪而过。 “父皇尚未休息吗?”赵业平复下气息后,向着前来递送名单的女官问道。 “回太子殿下,陛下尚在和几位阁臣以及尚书议事。”女官轻声回道。说完见太子微微愣神,不再追问其他,当即微微弯腰行礼后便缓缓推出殿中,径直回宫去了。 “备车!”赵业楞了半响,随即沉声吩咐道。 白天自己和母后接连拜见,都不得一见。自己贵为储君,父皇招阁臣尚书深夜议事,自己却还在东宫! 储君求见而不得见,深夜却撇下太子,召见重臣,再联想起蜀中在这场大战最紧要关头,紧闭剑门关月余,也不过是一顿不痛不痒的训斥罢了,这样的情形实在有些诡异。 “殿下可是要去宫中?”太子腹中自然是有些幕僚的,一名东宫属臣在身后问道。能时刻跟在太子身边,连享用点心时都有幸得赏的幕僚,在东宫也是极少数。 “父皇何意?白虎卫乃是大雍国之重器,不是我东宫私兵!”赵业闻言,微微转身,将手中的名单递给了幕僚。语气中的不忿和不满毫不掩饰。 “白虎卫不是东宫私兵,但是魏将军却是国舅。此次大战,军中详情一一奏报在侧,难道殿下对于这个名单还没有一点心里准备吗? 魏将军战前节制两淮步骑十数万兵马,战后,却被两位老将军分出了步卒的军权。 看似是步骑之间的正常建制划归,但其中戒备之心,难道殿下心中就没有半点数吗? 况且皇后娘娘为殿下选亲一事,已经提上日程,殿下切不可意气用事。 所以微臣斗胆,请殿下三思而后行!”中年幕僚接过名单,眼睛快速一扫之后,抬头缓缓说道。 “哼,在孤眼中不论亲疏,有过要罚,有功必赏,否则朝堂法度何以立!”赵业面沉似水,和赵崇五六分相似的眼眸中满是愤怒之色。但是声音却是缓了下来。 朝野上下,虽然对自己这位监国的太子没有太大的非议,但是对于自己的母族可是从来都没有断过。 从皇后掌过虎符到魏家在军中的影响,无一不是言官们攻击的对象。生怕姓魏的皇后重蹈当年吕氏的覆辙。 对于这次大战之时,白虎卫未得军令擅自东进的举动,言官们更是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弹劾的奏折雪片般的连续月余不绝。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抹去被护卫军功的根源。 太子心中明白,这个原因的症结所在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商队满天下的宋家的嫡幼女。 显然,母后用兄长以及身后白虎卫一军的军功给自己换了一个太子侧妃。当然也在明面上彻底斩断了自己那位便宜弟弟掌控蜀中乃至荆襄商道的野心。 那位敢动辄关闭剑门关的弟弟,还是让自己心中不安的紧。 ...... 战事过后的荆襄,天气渐渐收凉。 原本兴盛过一时的潭州宋家,随着家主一意孤行的分出三十六房,各房重新散落各地,特别是宋家主致仕之后,就显的门前冷落鞍马稀了。 不过宋家经营的产业,倒还是遍布荆襄和蜀中各地。 在朝廷不断的征战中,甚至还接触上了蜀中的哪家实力强悍的镖局,有了这个助力之后,更是将买卖做的风生水起。 荆襄的粮食,蜀中的丝绸还有江东的茶叶等等物资,源源不断的被宋家通过水路和陆路远送到关中河南河北,甚至是更北方。 再将贩自北方和陇右的马匹牛羊,带回关中,乃至荆襄甚至是东南,其中的利润使得宋家除了子嗣和支系算不上枝繁叶茂之外,几乎成了荆襄第一官宦巨贾家族。 第830章 抽丝剥茧论江山 老太爷年已近古稀,前几年就已经致士赋闲在家了。虽说自己没有了头上的官帽子,但是长子还算有些机缘,已经能以自身人脉资源反哺家族了。 家族能在东南行商,就多半要归功于长子在苏湖一带的经营。 宋家分家之后,潭州宋家还能发展至此,再老爷子心里,应该说是已经无憾了。但是随着家业的兴盛,老太爷的心中却生出了两块心病来。 其一就是嫡长子早年间为了藏拙,先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被打折了手臂。 后来终于浪子回头,却是入了老太爷最不愿儿孙入的门里。就算是成了家族的一大助力,但是在宋令君心里,总还是以嫡长子未能入仕途而郁郁不已。 再有就是最近数月之间,蜀王和太子两方竟然都对自己那位长的只能算是温婉清秀的嫡女十分上心,让原本和蜀王府合作颇为得心应手的宋令君心中微微有些烦躁起来。 这一年金秋,宋家老爷子六十又九,膝下儿孙们为显孝道,商议着给老太爷做一场七十大寿。 宋家做寿,荆湖一带的商贾之家自不必说,自是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就是官场,上自新到任不久的安抚使,下至郡守,县令几乎悉数到场。 倒不是宋家一位已经致士多年的老爷子在官场上还有多少香火请。 实则是这些官老爷们对于行走在漠北东南和西蜀的宋家商队眼馋的紧。这些官老爷们的贺礼,可是都需要宋家还礼的。 所以就连蜀中靠近荆湖的几位州郡的主官也都象征性的千里迢迢的送来了贺礼。 只是有极少极为知晓,当年宋家那位以纨绔出名的大公子,如今在东南可是颇受重用的。所以这贺礼中也有极少数几份,看的是那位大公子的脸面。 在荆襄一带,宋家虽是地头蛇,但是官场历来是人走茶凉的地方。况且最近十数年,宋家虽在商场得意,但是官场上,大多数人看来,委实算不得得意。 甚至在一些人眼中,已经算是被打压的厉害了。 对于这些有打秋风嫌疑的贺礼,宋家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有些甘之如饴。这总比俗气无比的奉上黄白之物要好看的多了。维持宋家的商路,这些个关系网自然是织的越密集越好。 寿宴的最高潮当然是不能免俗的主桌上排座次了。 能坐上主桌的宾客也就寥寥十余人,除宋家的寿星公之外,至于座次的排定,自然是以头顶上的帽子和屁股下的位子大小高低来决定。 “圣旨到!”正当宾主把酒言欢,晚宴最热闹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在宋府的大门外响起,声音穿透数道重门,清晰的传进了寿宴主桌坐上宾客和主人的耳中。 宋家老爷子致士已多年,陛下也不可能为一个从三品的官员寿辰而特意送上一纸封赏。要知道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战之中,立下了军功的国舅以及国舅爷统领的重甲骑兵白虎卫,可都还没有颁下封赏! 难道是最近隐秘传闻的之事?若真是如此,无论傍上那边,这宋家从此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宋家嫡幼女才年方豆蔻啊!自家也有待字闺中的温柔小女,怎么就没有这等福分昵? 座中宾客心中腹诽不断,可是也并没有妨碍有些意外的宋家老爷子亲自起身,没有妨碍宋家大开中门迎接圣旨。 ...... 小雪时分,蜀中大地一片萧瑟。 成都府城里,自是热闹非凡。 享受了将近二十年的和平,如今的成都府城内定居的百姓就足足有数十万户。 有了人口,就有了生活所需,官宦人家以及富裕乡绅之家,讲究的就是一个排面。 有了需求,自然就会有云集的商贾和栉比鳞次的各色店铺。 刚刚改为蜀王府不过数月的宅子里,年轻的蜀王赵和一脸寒霜。 那道出自宫中的圣旨,已经将自己欲联姻宋家的企图彻底斩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那位便宜哥哥在自己的眼皮地下生生的楔下了一根钉子的滋味当然不好消受。 “先生,如今东宫势力已经不可撼动。小小的蜀中如何自处?”得到荆襄消息的赵和心中万分不甘,但是也无可奈何了。只得请出当初及时阻止自己继续犯错的范禹相商。 “殿下岂不知以一人一地之力,对抗一国从来都不是上位者所为。蜀中今日的局面,唯有顺势而为之。如今大势在太子一方。我们能做的就是顺势服软而已。”范禹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 所言却是大出赵和的意料。 “殿下不必意外,老朽所说的服软也只是让殿下做个表面功夫罢了。 至于说太子想要如何的随意拿捏,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蜀中地广千里,虽历经战祸,但是有严将军将近二十年的苦心经营,如今民户已经不下数百万户。 辖内数十座州郡,在户部的考评册里,大半都被评为上等富庶之地,岁纳粮税数百万石。 州郡养有备军三十万,其中至少有一成半是玄武军退下的伤残老卒,只要保障给养不缺,战力自然是堪用的。 殿下手中有天子御用腰刀以及全权经略蜀中的权柄。 太子虽有掌政务的权柄,但在军中的直接影响可以说是一片空白。其背后可以依靠的魏家,这么多年来,也再无大的亮点可言,显然是陛下在有意打压。 而殿下就不同了,虽说备军战力逊色于玄武步卒等边军,但是殿下母族的乌云部迁居西南已经而是余年,新生代也几乎适应了当地的环境,如今也能为殿下输送些强悍的军卒了吧? 两相比较,殿下除了大义和名分上略输一筹,但就实力而言并不逊色太子多少,太子胜在朝堂朝政,王爷胜在军伍。 相信为了蜀中的稳定,为了关中的背后能有一个强有力的支撑。无论是陛下还是内阁都是不会轻易纵容太子逼迫蜀中太甚的。 此次陛下亲自下旨将宋家幼女变成了太子侧妃,其中定然有皇后的助力。而且为了这个侧妃,皇后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殿下不见两淮战场立有军功的白虎卫在战后的封赏之中,颗粒无收吗?” 第831章 小雪时节赏初雪 范禹见蜀王脸色渐渐缓和,口中不紧不慢的一句一句的分析道。 只是寥寥数语,便让赵和心中大定。 “听先生一席话,小王如醍醐灌顶,顿开茅塞。只是乌云部送来千余悍勇精锐一事,宋家有了那道幼女成侧妃的圣旨之后,孤王就是想低调,只怕也瞒不住太子了。”蜀王赵和低声叹了一句。 蜀王入蜀毫无根基可言。对于那数百骑自长安城中一路护送到剑门关的大雍禁卫军铁骑,赵和打心眼里不敢委以信任。索性就留在了剑门关外。 成都府城内守城的备军,对于赵和来说也是陌生的紧。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委婉的自西南要了千余精兵,充作府邸的护卫。 此事委托的是欲抱自己大腿的宋家商队协助转运。对于商队对满天下的宋家来说,分几路夹带千余人往来西南蜀中,不是有心人,根本发觉不到端倪。 但是赵和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为了排挤自己,将手伸到了千里之外的荆襄。 “殿下无需忧心。此事就算太子知晓也无伤大雅。当今陛下身边的鹰巢,可是号称监听天下。宋家这些自以为可以逃过常人眼睛的动作,在鹰巢的眼中,就如笑话一般。 既然前翻剑门关一事,陛下派来的使者训斥时没有提到此事,就说明陛下已经默许了的。至于以后如何,殿下当要注意一个“度”字即可。”范禹见赵和面色稍济,心中老怀大慰。 这年轻的蜀王却是一个听得进劝诫的王爷。 “有先生在,小王甚幸啊!”赵和心中所忧一时解开。心情也时渐渐转晴了。当即对外间吩咐道:“来人,生一炉火来,孤王要听先生温酒评点江山。” 阴冷的廊檐之外,竟开始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来。 小雪时节,最宜温酒临风赏初雪! ...... 专程替赵崇南下蜀中训斥蜀王的灰衣老人,在蜀中接到指令,在训斥完蜀王之后,转道荆襄,亲自又去了一趟宋家之后,才沿汉水一路北上,过武关,入关中。 回到长安之时,也才大雪时节! 交完令之后,自然又隐于暗中了。 赵崇伏案良久,几案上摆放的是一卷来自兵部的奏报。 临近年底,又是一场大战刚过,朝中各部以及内阁都是一片繁忙。其中自然又是以兵部和户部最为忙碌。 户部年底的大结算,和来年的预算,自然是重中之重。 而兵部的忙碌大半是因为那场大战。 战后防线的维持,兵力驻防的调派,粮草辎重的运送调拨。伤残军卒的抚恤,以及战后兵员的折损以及补充等等大小事务,事无巨细,其中的详情,方略,无一不需要兵部操心。 所以兵部自天子归来之后,一直忙碌到大雪时分,才紧赶慢赶的将大雍现有的边军,水军的详情汇总了上来。 赵崇对此也是颇为关心。最近一连数日都是扎在兵部送来的详情文卷之上,挪不开眼睛和精力。 自崖山外海上的那场水战至今,已经二十余年过去。 大雍的江山也由风雨飘摇,到如今不仅收复了黄河以南所有的国土,更是将都城重新建在曾经极盛的大唐故都原址之上。原本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死敌北凉,也被大雍的军刀和马蹄硬生生的压制在了黄河以北。 大雍不仅收复了大半的国土,更是一举占据了开国之时就有心无力占据的陇右和西北。 得陇右和西北,军中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骏马。 有了骏马。原本孱弱不已的骑兵,已经可以凭借手中马刀骑枪和骑弩之利和北凉最精锐的铁骑正面交锋而不落下风了! 这二十年来,倒在大雍兵锋之下的北凉铁骑已经不下二十万! 琼州历经数年打磨,初建成的四卫羽林,也由成军之时的区区四万人马,扩展到如今,光是玄武军就有步卒精锐三十万之众。骑兵还保存当年番号的朱雀军也保持了五万骑的规模。 白虎卫的重甲骑兵依旧保持了五千的编制,只是增加了万余轻骑,作为重甲骑兵的辅助和后备。 其余除了依旧在西域苦战的李文郎部暂时没有正式的编制之外,驻守河套的新编西军也在河套大战之后迅速的恢复到了五万骑的规模。 皇家禁卫军中,也保持了步卒十万,骑兵五万骑的编制,驻守关中,负责拱卫长安! 水军保持了当年的五万编制,除了半数留在东南以及琼州附近之外,其余半数尽皆随凌春入了黄河。如今海外的水道上,几乎看不到还有敢拦截大雍商船的海匪了。 大雍兵马之盛,前所未有! 但是对面的北凉,依旧拥兵三十万骑,依旧对刚刚失去的大片土地虎视眈眈。 大雍内部却因为蜀王和太子的成年,出现了兄弟阋墙的苗头。 这是赵崇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虽然之前就有预感,才将蜀王册封王爵之后,匆匆送到属地就藩。 但是裂痕并没有因为蜀王的南下而弥合,而是在外力的干预之下,越来越大。终于酿成了潼关外大战紧急之时,剑门关突然关闭的事端来。 自己此次用白虎卫封赏一事,敲打太子,对于魏家来说,着实有些不公。 对于太子来说既然是想用纳娶宋家幼女为侧妃的家事来遮掩将手伸向荆襄的国事,那就要做好被敲打的准备。因为在皇家,家事即是国事! 不公又如何?有得就必有失! 至于二子蜀王,剑门关一事,可以理解成是被迫反击,但是非常之时,毫不顾忌战局的任性,不光是一次不痛不痒的训斥就算是惩戒的了。 先前默许的和宋家亲善甚至是有意撮合蜀王娶个姓宋的王妃一事,就只能是以太子胜出而告终了。 这翻敲打,才是蜀王府为剑门关短暂关闭所付出的代价! “陛下,户部尚书,内阁首辅求见。”正当赵崇沉思其中的时候,殿外的当值女官,轻声道。 “哦!定然是明年的钱粮开支计划已经暂时拟定清楚了。”赵崇闻言低声沉吟道。 第832章 四海升平迎新年 大雪纷飞中,又是一年将尽。 刚刚结束不久的那一场大战,也最终在双方的默契配合中,以各自后退一步的方式而告结束。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不过是双方各自收兵,各自厉兵秣马,等待时机再战而已。而且时间绝对不会超过来年春天。 但是这些战事阻挡不了大雍朝野上下一片的喜气。 参战的各军,所有的封赏抚恤,也全部在年前兑现到位。 唯独缺了白虎卫。 战后留在黄河南岸,并未返回两淮驻地的白虎卫营地森然有序。大营之中,中军大帐内,端坐帅案后的魏剑秋神色冷漠。 一众分立左右的将校,全是不忿的神色。 魏剑秋心中虽是知晓其中的内幕,也知晓是自己那位深处后宫的皇后妹妹,借军士们的军功做了一桩不知道是输是赢的交易。 无论是魏剑秋,还是魏皇后,心里都十分明白,此事之后,魏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也就止步于白虎卫了。也就是说太子在军中的影响,也止步于白虎卫了。 面对太子原封不动,送来的那卷被朱笔抹去白虎卫封赏名单的手稿,这位魏家的长子几乎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但是在面对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此战却未得丝毫封赏的将校们时,终究是说不出训斥的话语。 也就只能是冷漠不言了。 白虎卫曾经驻守的两淮,如今屯兵十数万步卒,加上绵延到潼关,以及关中的兵力,集中在对峙一线的大雍兵马足足有二十余万! 加上纵深的兵力,以及各州郡的备军,大雍的军备,已经恢复到最强盛时期的规模。 至于战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领军的将军们,也不全是依靠老将,新生代以冯哥等人为代表的少壮派,也已经开始步入壮年。以李文朗为代表的更加年轻的将领也已经可以称得上沙场宿将了。 如今的大雍军界,称一句兵强马壮,将星云集,委实不能算是过分。 但是这一切,和魏家,和白虎卫似乎没有多大的关系! 皇后和太子似乎对此再也没有了微词,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起太子纳侧妃的大事,婚事赶在新年前后,也算是皇家的双喜临门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呆在宫中时间也越来越多的大雍皇帝赵崇,看过户部递上来的关于来年的税粮税银以及钱粮用度的规划后,心情不错。 再看过各路以及部分富庶上等大州的民户数量之后,心情更佳。不知不觉间,治下的百姓户数已经恢复到了千万户以上。 兵部递上来的各类数据,也丝毫不差。 青龙,朱雀,加上新老西军,全部骑兵数量高达十数万骑之巨,这等规模的骑兵数量,就是大雍最鼎盛时期,也是无法想象的。 单单是军马数量一项,就足以和北凉想媲美,而不落下风了。骑兵的胯下马是如此,掌中军刀,和骑弩更是精良,相比于北凉骑兵的弯刀,骑弓,无论是风力成度还是射程更是可以全方位的压制。 至于玄武步卒,两厢合计兵力将近四十余万。长枪,大盾,弩手,陌刀,各兵种配合,更胜凉军一筹。单单凭着步卒,就能硬抗最精锐凉骑的冲锋。 水军更是无敌于天下,几乎完全占据了东洋,南阳。正往西洋方向稳步推进。吃水深的海船,速度快的福船,规模庞大到船帆都能遮天蔽日。 虽是年年征战,但是粮草军械的供应以及后备,国计民生的吃穿用度,也还算是过得去。 只是苦了那数十万户,户户有战死沙场的父亲,儿子,和夫君的百姓了。 连连的大战之下,琼州的移民聚落里,十户就有六七户挂白幡。 这些牺牲也让大雍南境,再无边事。北境也将北凉大军顶回到黄河以北! 虚弱的大理国,竟然被区区数十万乌云旧部压迫的一退再退。 乌云旧部控制地以北,无论是蜀中还是岭南,乃至荆襄,苏湖等治下之土地,无不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中兴景象。 作为少年登顶的天子,在几乎是绝境中,能杀出一条生路,其心性能力已经毋庸置疑了。 经过这二十余年的磨砺,如今的赵崇对于为君之道,对于大战之后的累累白骨,对于治下的无数白幡,这些种种的重量,已然是不如四海升平来的重要了。 天子心情颇佳,皇后恰好在此时到来。 看着陪着自己,芳华似乎已经不再,但依旧风韵犹存的皇后,赵崇内心瞬间起了波澜。 望着款款而来,优雅欠身行礼的皇后,赵崇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年在琼州,自己大婚时的场景。 那一袭红色喜服,在城楼最高处的巨大军鼓前,衣裙漫飞,双臂舞动之下,军鼓铿锵激烈的画面,似乎就在昨天。 当年龙舟诱敌,亲历战阵后的畅快淋漓,也随之历历在目。 而如今,太子都已经可以监国了。 “在宫内,何必如此多礼。太子纳侧妃的事,何必亲历亲为,吩咐吏部去做就好了。”赵崇收拢思绪,双手扶起皇后魏淩烟,柔声埋怨道。 “陛下说的极是,但是业儿的大事,臣妾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要时时过问一声,才能放心。”皇后魏淩烟轻轻起身,满脸疲倦的微笑道。 ...... 远在大都的北凉君臣,也在汉臣汉民的影响之下,准备过起新年了。 大都城在阿迪亚出乎意料的快速回军之后,几乎是瞬间便恢复了平静。整个北凉内部在大战不利于北凉时,冒头出来的大小部族,在迅速回军的阿迪亚面前如土鸡瓦狗般的被屠戮一空。 原本的危机反倒是让北凉朝野更加的团结起来。 至此北凉内部再也没有可以和大可汗,如今的皇帝相抗衡的力量了。 加上此次回军,一路散出去的粮食,让阿迪亚的声望也一路高到了顶点。 两个隔河对峙的帝国,似乎都恢复了元气。 就等着冬去春来,厮杀就会在两位志得意满的君王手中再次拉开帷幕了。 第833章 冰融雪消云帆动 新年之后的春天,来的特别快。 涛涛的黄河里,冰融化的极快。 中下游宽阔的冰面上突然翻滚着无数巨大的碎冰,随即又是数日轰隆隆的破冰声过后,这条大河恢复了活力。 北方的寒冬结束的稍晚,所以北凉上下刚刚反应过来,波涛汹涌的河面上已经是云帆云集了。 从入海口到刚刚收复不久的河套地区,连绵何止数百里。 最上游的风陵渡外,随风飘扬的是一杆硕大的“吕”字将旗。驻守的水军大将正是吕开智。 往东,依次是“凌”,“袁”,“吕”字的几杆大旗,依次飘扬在数百里的黄河南岸的水寨上空。 只是最后一杆堵住河口的大旗赫然是一杆威风凛凛的帅旗,正是大雍水军大统领吕开诚。 整条黄河已经被大雍水军死死封住。 空有铁骑滚滚,而缺少水军的北凉,再也没有了渡河的主动权了。 对于对手的突然出手,北凉上下自行登基的皇帝除了摔了几个名贵的杯子。 大骂南蛮子不讲信用之外,就只能是下令戒备,准备固守了。 双方的战略态势,显然是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了。 此时距离大都西部数百里的大同西城门外数十里处, 一家已经经营了数十年的酒肆悄然更换了主人。 老主人心满意足的接过五十两银子后,就十分高兴的将一应家什包括酒窖里的存酒一并交给了一个中年客商。 临行前还不忘喋喋不休的嘱咐新店家可万不敢忘了每旬给西门军卒们送一次酒肉。 新店家自是满口应承,之后随即就开始了和往常并无二异的经营来。 北地牛羊不缺,肉类自然是以牛羊肉为主。 至于酒,虽是有禁酒令在,但那酒窖里的存货也足够支撑一段时日了。 这新东家肯应承送酒肉,自然不会坐亏本买卖,因为他看重就是着个机会。 若不是酒肆能每旬给西城门守军送酒肉,新东家还不肯花高价接手这个豪不起眼的摊子昵。 这位新东家,正是出身荆襄,已经在鹰巢里厮混了十数年了的宋大公子。 此来,正是为大军打前哨,刺探大同军情,顺便激活十几位在大同城内埋下去已经十余年的老鹰目。 宋大公子初来乍到,虽有接应人员,但是住在城内还是多有不便。 不是自己藏匿之术不精,而是北凉对于大雍暗探的打击力度已经是大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以至于大同城内的探子几近全军覆没,只有十几位十数年没有活动的老谍子幸存了下来。 自己的到来,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让这十几位幸存的小苗子暴露目标。 于是才在这个离城不远不近的酒肆扎下了根,最近更是以酒肆老板的子侄身份顺利接手酒肆。 所增加的不过是两名小厮。 一切稳定之后,就是安心的静等河西的大军渡河而来了。 若是能拿下一座城门,那此战的功劳簿上,就断然不会少了自己的军功。 这一日,懒洋洋的太阳升起来后,送来了和煦的阳光。 空气中也到处是暖洋洋的微风。 对于地处北地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酒肆前的官道上一阵尘土飞扬,数十骑骑兵奔腾而来。 “各位军爷,一路辛苦,进来吃点酒肉,歇歇脚吧。”宋大公子一见门外的情况,连忙迎出了门外。 “嗯?那老家伙哪里去了?”领头的军兵十夫长勒马扬鞭,看到迎出来的新面孔,随口喝问道。 ”军爷,小人叔父年时已高,已经回乡养老去了,小店自是交给了小人打理, 前几日,叔父带着小人去给军爷们送酒肉时还和军爷们说项过的。 “嗯?可有此事?”十夫长回头问了一句。 “确有此事,不过是小事,也就没有敢惊动大人。” 身后有一骑正好当日见过宋大公子,也就出声道。 “如此就好,进来南蛮子又嚣张起来,可要多加小心,千夫长和百夫长大人都已经喝骂过数次了, 虽然距离河套之地还远,但也万万不可大意。 你们四人分两队继续前探,五十里之内若有动静,速速来报。若顺利午时回到此处集合。” 十夫长点了点头,又点了四骑吩咐道。说完自顾自的下马,往酒肆而去。 身后立即分出四骑,继续向前奔去,剩余十余骑都是纷纷翻身下马,跟着十夫长下了官道。 偌大的酒肆后院,立刻热闹了起来。 “大块的牛羊肉只管来几十斤,酒就不要了。”十夫长坐定之后,开口道。” 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千夫长大人的军法是越发严厉了,军营中都不许饮酒, 今天军务在身,酒更是不敢喝了。” 上午过后,凉军军卒们吃饱了牛羊肉后,都懒洋洋的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休闲。 酒肆上空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的冲了下来。 双爪精准的抓在一根横木上,一双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伙不速之客。 宋大公子刚刚送了些羊肉,刚回到了后厨,准备再亲自提桶羊汤,和这帮军爷门再套套近乎, 加深下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印象,好关键的时候能用得上。 谁知这只联络后方的信鹰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心中暗叫不好的时候:“好神骏的雄鹰!”一道异样的声音突兀的赞道。 十夫长眯着的眼睛顿时瞪的溜圆,起身就往那道横木前跨过去。 “大人,这畜生是小人从小养的,已经两三年了,军爷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军爷了。” 宋大公子提着汤桶快步出了后厨,跨进院子,使了个眼神给已经有些呆住了的小二。 自己快步赶在十夫长之前跨到鹰前,右手不着痕迹的将隐藏在鹰爪下的一节小小的竹管取下, 左手抱住信鹰转身就向十夫长递了过去。动作很是顺畅,但是额头后背却已经冷汗连连。 口中看似随意的就将这只畜生送了出去。 “店家这额头怎这么多汗?”十夫长打量了一眼宋大公子,有些诧异的问道。 第834章 春暖花开刀兵起 此时虽天气不错,但温度尚低,这店家满头大汗,着实奇怪。 “小人刚在灶下添火,故才出了些汗。”宋大公子心思电转,毫无痕迹的遮掩了过去。 十夫长虽有些诧异,但毕竟身处后方,口中虽说着警觉,心中不免还是有些依仗。 见眼前雄鹰确实神俊,倒也不必客气,也就伸手接了过来。 这样的事情很是平常,北凉境内,蛮子的地位一向如此。 宋大公子递过信鹰,也顾不上再套近乎,转身入后厨,坐在了灶台下,满是汗水的手掌缓缓撑开。 速度极快的浏览了竹管里的信息后,更是快速的将竹管和纸片一股脑的扔进了灶膛里。 官道又是一阵阵军马的嘶鸣声,却是分出去的四骑回来复命了。 宋大公子随即又在托盘上放了四只羊腿送了出去。 待到十数骑翻身上马,奔腾离开之后,宋大公子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浊气。 脑中想着纸片上传来的暗语内容,心脏在胸膛中跳动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 南宫将军的步卒已经渡河,一路推进的途中已经连克宁武,雁门两关。 距离大同府城不过两百里了。 北凉重兵云集在南部,主要是对于大雍水军异动的反应,对于重山峻岭的西部倒是没有布置多少兵力。 所以这些大小关城,守军兵力并不多,加上北凉铁骑不善守城,所以为数不多的守城兵力中很大比例都是治下的汉兵。 被南宫将军一天连破两关倒也不算意外,加上配属的探马骑卒的追击拦截,倒是让两关被破的消息尚未传来。 但想来也瞒不了几天。这些凉军的探子最近出动的也颇为频繁,想来也是有所察觉的。 后天就是下一次给休沐的西城门守军送酒肉的日子,所以南宫将军多少也有点趁此机会夺门的心思。 乘下的就看天意如何了。若是不成,就只有大军强攻一途了。 大同府城虽城高粮足,兵力也不算空虚,但在势在必得的大雍精锐步卒面前,也不过是一根稍硬一点的骨头。 ...... 凉军大营。 “大人,这只神鹰是属下今日偶得。“一名千夫长的营房里,白天出城的那位十夫长一脸谄媚的笑着抱这一只神俊的雄鹰。 ”好你个蠢货,也和狡猾的汉人学坏了,都会贿赂上官了。“千夫长的相貌一反常态的斯文。未着甲的身上仅披了件锦袍。 在一向以粗豪为荣的北凉军中算是十足的异类。 千夫长只是抬眼看了看帐下的这位地位和自己相差颇远的属下。 笑骂了一声后又道:”说吧,是什么东西,你的直属上官没有答应你,求i到我这里来了?“ ”都说将军大人神机妙算,果然不假,连属下这心里的小久久都瞒不过大人。 不是小人贪心,实在是百夫长大人不让兄弟门出城太远, 离城数十里,颗遇不上蛮子,所以憋得兄弟们浑身难受的紧。“十夫长一脸憨憨的笑道。 ”糊涂东西,不想死的,你就尽管乱来,就你手下的十几骑,不要太远,百里外遇上南朝蛮子,保准你们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上官为了你们好,你们却在背后编排上官的不是。小心本将打断你的狗腿。“ 千夫长脸上依旧含笑,对着这名战功和武艺在军中都颇有些突出的属下,还是爱护多于责骂。 ”南蛮子的头颅越来越难得了,所以价码也是见长,说吧,还缺几颗南蛮子头颅可升百夫长?“ 千夫长叹了口气,看着属下的模样,也没有了再消遣的欲望了,抬头看这这位自己也偶有耳闻的属下问道。 蛮子的头颅,自己刚刚跨上马背的时候,只要上阵,几乎每阵都有斩获,而现在!自己属下的这些悍勇的武士想得一颗也是难上加难。 一个不小心,反而成了对方的军功。 ”将军,非是属下贪功,咱手下的十几位兄弟,只需要十颗头颅,就能升三位十夫长,咱自己缺两颗就够了。 如今咱家里的女人娃娃都能吃的饱,可是几位有家室的兄弟,家里就难了。 属下也不是非想贪恋钱财和高位,只是想让女人和娃娃吃点更好的,餐餐吃到肉,有家室的兄弟们家里女人娃娃都能吃饱。“ 十夫长低下头,有些紧张到手足无措的用手不断的捏着怀中抱着的鹰的翅膀。 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不该听那群混蛋们的鼓动了。 ”你且回去,你的上官很快就会放你们扩大探查范围。身为哨探,还愁没有上阵厮杀的机会么? 到时候别光顾着砍蛮子的脑袋,丢了自己的脑袋。“千夫长说完挥了挥手。 ”将军,这鹰......“十夫长听完心中高兴,一边后退,一边瓮声瓮气的举着怀中的鹰,嘟嘟囔囔道。 ”赶紧滚......\" ...... 两日没有军报往来,宁武,雁门两关被破的消息终于送到了凉军主将阿拉坦的案头。 阿拉坦自成都突围之后,沉寂了十数年, 当年的少壮派,如今也已是暮年。 心中不禁暗自叹息,曾几何时,北凉铁骑让蛮子闻风丧胆,但是这才几十年,为何双方的态势巨变就如此之大! 如今不仅西域全失,就连河套的草场也成了蛮子们的囊中物。生生的将战场向东推进了数百里。 自己的身后,过了居庸关就是大都城,再往东往南都是一马平川,再也无险可守。 大同府城向西,地形异常复杂,并不利于骑兵展开,所以大都只给了自己三万北凉勇士。 至于拉起来的汉民组成的汉军,估计不拉后腿就烧高香了。 死战,硬战更是想都别想。 阿拉坦看过军报,虽有所预料,但还是大惊。 一面飞马急报大都,一边积极调兵遣将,开始统筹死守大同。 凉军的大营一连数日,铁骑进出,人仰马嘶声不断。 负责探查消息的哨探更是异常的忙碌起来。 原本松散的守城军卒们也再主将的厉声呵斥下,开始甲不离身,枕戈待旦。 进出的盘查陡然加严的数倍。 第835章 雄鹰一出旌旗动 那十夫长回去不久,新的军令就紧跟着来了。 麾下十数骑顿时兴奋了起来,整顿刀兵,午时一过就匆匆奔出城去。 这一次途经酒肆并没有停留,只是远远的喝了一声最近的酒肉都不用送了。 宋大公子的送酒肉的活计,才送了一次,就被中断了。往凉军营中打探消息的门路一断,小酒肆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至于原先计划的酒肉下药,抢下城门的计划,更是胎死腹中。 西路大军的统帅南宫藏一日连下两关之后,进军速度一反常态的开始步步为营的稳扎稳打起来。 大雍步卒,一日进军三十里就安营扎寨。只有前哨探马流星般的撒了出去。 稳健的让接到军报惊讶于大雍步卒一日破两关强悍战力的阿拉坦大跌眼镜。 不过也没有过于手忙脚乱,而是在不停的加固城防,并派出骑兵探马等小股兵力准备一边扩大探查范围,一边骚扰对手的粮道。 这一日晌午时分,大同府西边不到百里处,一场探马遭遇的突袭战爆发的极为突兀。结束的也相当干脆。 得了先手的凉骑,加上人数本就多了三人,在付出了几乎相同的人命后,一场短促的激战之后,也仅剩一名十夫长以及两名带伤的麾下了。 凉骑本就马多,三人匆匆捡拾了对手的精良兵刃和数张尚能使用的骑弩之后,便用马匹带着己方的尸体,快速的退向大同府城。 计划有变后正准备撤离的宋大公子加上大同府城里的几位已经露了面的碟子,手中举着火把,正要扔向酒肆的时候,黄昏的管道上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面紧接着就是一道略带嘶哑和疲惫的喝令声:“切些肉来。” 宋大公子微微一愣,手中的火把也顿时停住。待看清只有凉骑端坐在马背上后,眼中冷光一闪:“杀...” 口中爆喝一声之后,手中的火把就狠狠的咂向了刚准备翻身下马的十夫长的面门。 身后的数人,也是齐刷刷的砸出了火把之后,闪着寒光的腰刀就随着呼喝声砍向了两名带伤的凉军身前。 宋大公子更是抢先一步一刀横斩,砍向惊讶过后最先反应过来的十夫长的马前。 十夫长等人一场激战后,又是半日的狂奔,要不是体力近乎耗尽,也不会在酒肆停下。 等到做出翻身下马的动作后,抬眼才看见几名汉人手举火把,心中顿时有股不祥的预感,接着一声喊杀声,和砸过来的火把,更是印证了感觉一般。 久经厮杀的本能让已经下马的三人瞬间又翻身上了马背,并且弯刀也在瞬间砍了出去。 护住正面的同时,也看清了眼前的书名布衣装扮的汉人。 此时哪里还有半分软弱和温顺。 凉军凶悍,探马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体力耗尽之时在生死之间还是迸发出了惊人的战力。三人缩回了马背,瞬间组成了个三骑的小阵。 三柄弯刀配合之下,瞬间稳住了阵脚。 后方的官道上又是一阵烟尘翻飞:“哈哈哈,抢功劳的来了。”十夫长头也不回,心中大是畅快。 凉军一个十骑探马小队的加入,让只在后方厮混的几名碟子倍感压力。 不过十数个呼吸间,就被冲杀的死伤殆尽。 宋大公子睚眦欲裂,手中一柄刀更是翻飞如雪,也只是在骤然拼命之下连杀两骑后,开始堪堪护住自身。 随着最后一名同伴的身死,十余骑缓缓逼了上来,两把弯刀封住了所有的空隙。 后方两名十夫长收刀弯弓,一支狼牙箭死死锁定了负隅顽抗的敌人。 破风声骤然响起。 宋大公子本能的举刀格挡,身下空门大开。 两柄弯刀如毒蛇般砍来。 宋大公子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 “嗖嗖嗖” 挡住那支力道十足的狼牙箭后,半响不见弯刀临身的宋大公子只听一连串的响声急促的在耳边响起。 “敌袭......”刚刚赶来的十夫张,一张弯弓拉满,正欲松手的瞬间,急速一矮身,整个身体平躺在了马背上。 口中嘶吼的同时一支长箭便射了出去。 官道的另一头,足足百骑精锐骑兵在狂奔中射出了阵阵弩箭。 黑袍黑甲,手持弩箭。标准的大雍骑兵的制式装备。 随着几声惨叫之后,百余骑凶狠的撞进了仅余数骑的凉军之中。 ...... “谢将军救命之恩!”宋大公子劫后余生,反握单刀,拱手向众骑簇拥的一名年轻骑士行礼答谢道。 “都是军中袍泽,不足挂齿。此间是何情形?”骑兵头领并未下马,拱手问道。 “前方就是大同!”宋大公子抬手一指身后暮色中的远方答道。 ...... 百余骑中分出数骑,翻身而去。剩余骑兵们,就地伐木,连夜扎起了简易的营盘。不过半个时辰,官道上马蹄声乱。 黑压压的涌来千余骑。 将原本颇大的临时营盘填充的慢慢荡荡。 初春略有些寒意的夜色褪去的极快,初升的朝阳再一次照耀大地的时候,大同城外十数里外,已经被黑压压的军营覆盖。 连夜拔地而起的营寨内,一座最高的了望塔上,一身甲胄的南宫藏,扶手遥望。眼前是那座黑黝黝的雄城。 身后是数万玄武步卒! 旌旗卷起的风沙,将空气搅的肃杀一片。 “传书长安,数万玄武卫已进军大同城下!”南宫藏沉声吩咐道。 此时的长安,渭水才刚刚解冻,宫城内,十数只雄鹰猛然跃出鹰舍飞向黄河南岸以及江淮之间的各座军寨。 与此同时数百骑红羽信使的马蹄也踏碎了长安城的石板路面,自十二门鱼贯而出。 数日之后,驻守黄河的数部水军,以及驻扎在黄河南岸以及江淮之间的朱雀,白虎数支大军主将几乎同时接到了北上的军令。 黄河上水军战船往来如潮,各渡口开始加固扩大。 十数万骑兵步卒,人喊马嘶。一时间大河南岸一片沸腾。 驻守凉军不用探马深入,也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氛围。各部人马开始集中收缩。 第836章 铁骑突出刀枪鸣 甲胄最为精良厚重的五千白虎重骑,以及一万辅助轻骑速度最快,在魏剑秋的统领下不过十数日便跋涉数百里抵达黄河渡口。自开封渡河之后,一路直插至正定府。 老将司马英,以及吕飞,华彦三将,将江淮一地留给了老将王浩然后统兵六万步卒,一路向北推进。一月之后驻军恩州休整。 朱雀卫分兵于洛阳,开封,许州的五万骑,在冯哥,宇文远,赵元良的统帅之下全数拔营,过大名府,直逼河间府后合兵一处。 三路大军在水军的配合之下,一路扫荡河东,河北两路。几乎兵不血刃。 北凉号称三十万铁骑,一路收缩,退去如风。龟缩于大都城外百里一线观望。 四月初,南宫藏强攻大同十余日,城破。阿拉坦死战不退,凉军战至最后一人,全军尽没。玄武卫伤亡万余。 一身血色的南宫藏毫不停留,分出万余精兵驻守之后,统帅补充过后的十万玄武步卒一路东进。 十日后四路大军已经完成了合围的态势。整个大都城外百里之内,云集了双方将近五十万大军。 蔚州东十里处,已经成为中军大营的朱雀卫中军大营。 手握节制各军军令的冯哥脸色平静。眼前的舆图上各军以及雍凉双方犬牙交错的态势图让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前亲卫统领,颇为踌躇。 心中不断盘算麾下的军力,战力以及各军主将的特点。 朱雀卫五万骑,宇文远,赵元良自己用起来自是如臂使指,一路自关中杀来的玄武卫十万人马,以及主将南宫藏,和自己关系尚可。 至于江淮之间一路北上的六万玄武步卒,领军老将司马英虽资历更深,但好在大局观最强,简而言之,自己指挥起来也不会有太多的掣肘。 唯独一向独行的魏剑秋以及麾下人数最少,战力却极为强悍的白虎卫,使用起来怕是就不是那么的尽如人意了。 此时各军主将云集帐下,见陛下钦定的主帅踌躇于舆图前。各军主将心中谁还会不清楚冯哥的心思!只是静默以待。 狭小的范围内聚集了如此多的兵力,双方的探马早就交错交锋,一刻也没有停息。 大雍探马凭着坚甲快刀以及手中的骑弩,在小规模的厮杀中稳稳占据着上风。 “大汗,还请速下决断。如今南朝大势已成,不如......”大都城内的金殿内,一杆老臣纷纷嚷嚷的又开始建言退回漠北。 “我意已决,当在此地与那黄口小儿决一雌雄。”阿迪亚声音冷硬异常。双眼中的坚毅令众人不敢直视。 此时的城中除3万皇城禁卫军外,已算是一座空城。 二十余万凉骑尽数部署在城外,俨然摆出了一副要和大雍对攻的态势。 号角声声,老将司马英一马当先,亲帅六万步卒顶上了第一线,身后是一身重甲的五千重甲白虎卫,重甲骑兵的两侧是一万辅助轻骑。 冯哥身居节帐之中,注视着最前线的风吹草动。 眼见大雍军阵严谨,步骑配合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战机的凉骑没有选择如他们先辈们那样,随意冲阵,只是远远的游弋不定。 冯哥手持千里镜静静的看着眼前辽阔的战场。 随即发出了步步紧逼的指令。司马英将旗前移。军阵如林之盛,麾下六万步卒摆出数个万人大阵,相互呼应着缓步向前。直到那座雄城遥遥在望。 紧随其后压阵,也防止凉骑从后袭扰的白虎卫相距步卒大阵不过二里许。 凉骑避而不战,战事一时陷入焦灼。 南宫藏,以及朱雀卫主力未出。但是他们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战场。 “还不是逼着本汗和你打一场攻防战?本汗又怎能让你如愿!”阿迪亚身在金帐之内,身边的探马流水般将战场上情报传来。 “数百里的粮道,本汗就不相信你能护的滴水不漏。”阿迪亚眼神依旧坚毅。随着军令的发出,二十余万骑的凉军分出数万,打散成无数的百人队,十人队。 马蹄滚滚中散入了大河到大都之间的数百里荒野。 大雍二十余万步骑人马远来。本地的汉民本就困苦不堪,根本就没有余力供养如此规模的大军粮草。 每日所需海量的粮食草料,全都是由水军自南方,西部运来。水军大船极多,水运也算便利。 但是一旦上岸,就没有那么便利了。数百里护送,百密一疏,总有被凉军盯上的时候。 一时间粮草供应竟然略显紧张起来。 数十万大军对峙,时间过的极快。 ...... 大河两岸已经春暖花开,北方的大漠之中,依旧是大雪纷飞。过膝的积雪覆盖住了整个荒原。 在漫天的风雪中,一支足足数万骑的骑兵如风一般掠过。画出一条长长的弧线,自嘉峪关出,一直划到捕鱼儿海,自古长城豁口一路直插到山海关后。 一路所过路线上正在猫冬的北凉留守部族,被挨个点名似的清除个干净。 当哪杆“李”字将旗高高的飘扬在山海关后的时候,留守山海关的数千凉骑老弱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旋风般的骑兵淹没。 这数万骑兵正是李文朗麾下的又一支精锐,大雍西军。 “废物!”山海关失守的消息传进大都的时候,阿迪亚再也抑制不住愤怒和惊惧。 如果说正面的二十余万大雍步骑已经完成了三面合围的话,那么这四万西军的到来,无疑是堵住了自己的后路。 虽然阿迪亚从来没有想过要退回漠北。 朝中文臣们更是惶惶如丧家之犬。 “好一个李文朗,不愧是腰跨陛下御赐军刀的好汉。”冯哥目视舆图,显得十分兴奋。 被后勤的压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档口,这个给消息来的太振奋人心了。 军帐中的一众将军们也顿时嬉笑颜开:“李将军已经关好了门,接下里就看我们怎么打狗了。此战北凉余孽一个不留,务必不让阿迪亚缩回漠北,成为我大雍边患!” 原本稍显沉寂的战场上顿时人喊马嘶起来。 第837章 烟尘散尽化尘埃 终章 五月的长安,已经是繁花似锦的季节了。 帝威越发深沉的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桌案之后。目光却落在对面那张巨大的舆图之上。 与图上犬牙交错的态势图,并没有吸引皇帝的目光,反而是长城外的那一条单薄悠长的弧线,紧紧的吸引着皇帝的全部的注意力。 “可是有战报传来?”赵崇耳边微微有些异响,目光并没有从地图上移开。 “是李将军的的印信”灰衣老者信步而入,将一封蜡封的密信递上。随即转身隐入暗处。 “好!”看着信上的奏报,赵崇终于有些动容。 将近三十万步骑联军,几乎是帝国大半的兵力了。如今大势已成,料想大都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悬在大雍头上数十年的大山终于要崩塌了。 自登基以来,一路如履薄冰,已然二十余年矣。 当年的那个青涩少年,经过二十年磨练,终于露出了最后的峥嵘。不知道阿亚迪在看到那杆“李”字将旗出现在山海关时,会有怎样的表情! ...... 历经三月的大战,最终还是落下了帷幕。 北凉三万皇家禁卫军全部战死,野战的二十余万凉骑除两万余跟随阿迪亚冲破古长城,遁入漠北之外,其余几乎全军覆没。 冯哥审时度势,留下十数万步卒以及白虎卫固守整修大都城后,亲自率领数万朱雀卫轻骑一路衔尾追击。 李文朗也没有停下脚步,数万西军随即转身杀入大漠。 两路近十万骑兵如旋风般将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大漠再次扫荡一遍。 北凉大小部族,男性所有身高过车辕者皆杀,一时间大漠上血流成河,荒原上的牧草空前的丰美起来。 漠北深处,疲军逃遁了数月的北凉末代大可汗阿迪亚眼窝深陷,一身盔甲早已破烂不堪。 胯下骏马也掉膘严重。驮着依旧健壮的主人,不断的向西北行去。 落日余晖鲜红如血,拉出一道道长长的身影,稀稀拉拉已不足千骑。 残阳之下,沙土飞扬中,一杆黑色军旗渐渐升起,黑衣黑甲的骑兵,点燃了草原,黑色的火焰瞬间淹没了所有。 冲锋在最前端的“李”字将旗之下的中年将军,手中的老旧的制式军刀最是耀眼无比,至此灭大小四十余国的北凉被掩入尘埃...... 烽烟散尽,生机重回大地。 无论是北国还是江南。 十年后,南渡江边,一个普通的小村落前,一名一身布衣的健壮老人,腰间悬着一柄已经不再列装的老式军刀。 老人独自一人沿着村道缓缓前行,一户一户的看过去,眼中满是落寞。 老人缓缓的在一处已经破败的老屋前停下了脚步:“爹,娘,大哥,二哥,我回来看你们了。” 缓缓低喃着,一句未完,眼中已满是迷雾。 “老爷爷,你时从哪里来的呀?”一群村童蹦蹦跳跳的经过,惊讶的童音响起...... 老人转身微笑不语,摇摇头后,大步往村外走去。 刚到村口,只见黑压压一群人堵住了狭窄的村道。人群里有满头白发的老人,有饱经风霜的中年人,也有身姿笔挺的年轻人。 “可是李将军回来了?”人群中簇拥出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丈,颤颤巍巍的上前正欲躬身行礼,却被老人急忙上前扶住。 “正是李家小子,我回来了。”老人微微点头应声,只是声若蚊吟。 “回来就好,你父亲当年去世,咱也听说了,只是你家迁居之后,路途遥遥,村里也想去奔丧,奈何有心无力。如今家中可都安好?” 白发老丈颤声继续问道。 “劳烦老丈关心,自爹娘,大哥去后,小子家中还算安宁。”老人也低声回道。 接着就是一阵阵的沉默。 “将军,怎么不见我家小子回来?”良久之后,人群中终于有人问出声来。 “我家小三子也是十几年没有音信了。” “我家老大,可还能回来吗?俺不想要官府送来的银子,俺把银子还回去,俺家老大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 一声声的询问,像是重锤一次次的敲在了老人的心上。 都说永平一朝军功最是隆盛,尤其是起于军伍间的那一拨少壮派军官更是将星璀璨。 而这群璀璨将星之中最闪耀的那颗无疑就是有着:北凉灭四十国,将军灭北凉美誉的李将军了。 而这一切,在如今的李文郎的心中,早已不再如当年的那般在意了。 回想当年初夏,数万琼州少年,如今不过存下百余将校! 若是这些儿时玩伴能复活,那自己何曾会在意半点这满身的军功! 满身功勋的代价是数万儿郎!蓦的李文郎的眼中浮现出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惊惧,想起那艘龙舟上响起的战歌,想起了一身转战数万里的点点滴滴 ....... “说什么浑话,当年不都挂过白幡,领过抚恤银吗?”白发老丈回身喝道。 人群散去,如血的夕阳之下,须发已然灰白的李文朗躬身一揖到底,久久不肯起身。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外的邙山上,一座巨大的陵园巍巍矗立,山门外的石壁上四个气势恢宏的大字刻在其上:大雍皇陵。 躬身的李文郎脑中闪现出一块又一块的墓碑。 以及墓碑上熟悉或者陌生的名字:刘义,赵大牛,杨兴,钱卫,钟离水,熊玉,狄康南宫藏,孙绍,公孙捷 吕飞,罗天睿,袁宏宇,凌春,上官彦,吕开智,宋弘博,陶修,冉平,顾涛,赵元良,宇文空,宇文远 李文朗,章平,马笛冯春吕开城,太史光...... 二十年后,文帝赵业春祭之后漫步在大雍皇陵内。 陵园的最中央,一块规格和所有墓碑一样的青石碑的正面刻着一列文字:大雍靖武皇帝赵崇灵位。 周围是数以十万计的普通将士墓,环绕着皇陵,一圈又一圈仿佛要永远的拱卫着他们万分敬仰的皇帝。 距离它最近的一圈:大柱国邵波,大柱国魏剑秋,大柱国冯哥,上柱国严成化,追赠大柱国魏世杰。 肃穆的陵园里,仿佛有清风般的轻吟声久久回荡: 浩浩青史 留几块秦砖汉瓦 丹青妙手 写不尽江山如画 将军不得白发 壮士难留风华 了却君王的天下 枯骨埋黄沙 当年初夏 八万儿郎披铁甲 西风万里 闺中人在空牵挂 轻刀快马 纵横厮杀 多少孤魂 离散在天涯 梦里依稀 小桥流水人家 那年稻花香时 少年离了家 一年一年 只传回功名满身的喧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