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酷酒保》 楔子 【楔子】 灯光昏黄的小酒吧,浪漫优闲,流泻满室的爵士乐曲,是由慵懒女嗓与管弦乐队创造出的华丽氛围。 女人趴在吧台,嫣红的双颊透露她的微醺,失焦的美眸飘移着,最后来到擦拭杯子的酒保身上。 他凛着脸,不苟言笑,毋须陪客人谈笑,靠着紮实的技巧,调出一杯杯抚慰人心的美酒,便是店里客人络绎不绝的最大吸引力。 他很少回应客人的闲聊,顶多也只是单音节的敷衍回应。 大多数的人会摸摸鼻子离开,却不包括她。 「保罗,我有跟你说过我第一个男朋友的故事吗?」 「……」保罗专注地擦杯子。 「我记得那一天,我跟他一起去看了场电影,是爱情片。」 「……」继续擦。 「男主角是个英俊能干的有钱人,女主角是刚出社会的菜鸟,没钱没能力,很容易闯祸,但是个性很开朗……」顿了顿,她打了个酒嗝。「那个男主角遇见清纯可人的女主角之后,就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的真心,跟骄纵任性的有钱女朋友谈分手……你知道的,我们女人喜欢看这种麻雀变凤凰的故事。」 「……」再擦。 「男主角好帅,我看得心里小鹿乱撞,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还满脑子想像我是那个女主角,和帅气男主角这个又那个……结果你知道吗?」 「……」还是擦。 「当天我男朋友就跟我提分手了。」 「……」擦拭的手终于停顿了一秒钟。 「他说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孩,是他们公司的菜鸟助理,有点笨拙、比我穷、没有我美,可是……他爱她。」 有那么一瞬间,保罗以为她会痛哭,但她只是露出错愕的表情。 「那时候,我才知道,电影的故事并非全是不切实际的,可是我更没想到,我竟然是被甩掉的那个有钱女配角耶!」她挑眉,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想从他嘴里挖出一点安慰的字句。 可惜保罗还是继续擦他的杯子,一个、两个……偶尔会推一杯客人点的调酒出去,然后继续擦拭。 等不到回应,她倒也不以为忤。 「那我有跟你说过我第二任男朋友的事情吗?保罗。」 「……」杯子擦完换擦桌子。 「被抛弃之后,我买了那部电影的dvd回家,每天卯起来看,一直看一直看,研究那个有钱女配角到底为什么会被抛弃?」 「……」一名熟客用手势向保罗点了杯酒,保罗微微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最后我发现……那个有钱女配角太强势了,又有大小姐脾气,很难满足男人的自尊心,难怪会惨败。」跟她一样,难怪会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我对第二任男朋友非常非常好,我会亲手做便当让他带去公司当午餐,他累了绝对不吵着要约会,有事没事就对着他说,你好棒!我好爱你!」 「……」俐落调酒、推出,动作一气呵成。 「一切都很顺利,所以我们交往了快半年,但是好死不死,第七个月开始,流行起一出偶像剧。」 「……」保罗开始收拾刚才调酒的用具。 「女主角的成长过程,遇到了很多困境,所以性格有点扭曲,爱骂人,没什么朋友,而且鄙视我们这些有钱人……对,就是我们这些。」 「……」收拾好了,保罗突然想起有个东西放在休息室,他用眼神示意服务生替他注意一下后,就默默离开吧台了。 女人一点也不介意。 「她在职场上有一个死对头,是一个有钱的娇娇女……对,又是一个有钱的女配角。」她喃喃说着,即使已经没了说话对象,还是不死心地说着。 「女配角喜欢着帅气能干的总经理,整天献殷勤、勾引他,结果最后总经理却爱上对他爱理不理的女主角……」 她叹了口气。 保罗正好在这时走回来。 「保罗,你知道吗?结果我第二任男朋友说,我对他百依百顺,他觉得很没挑战性,有另一个女孩,虽然常常提出令他为难的要求,但是他却觉得很新鲜很刺激,所以他想跟我分手,去追求那个女人……」 「……」几个客人一等到保罗回来,马上涌过来点酒。 「然后你知道吗?我最近喜欢上一个男人……」 热情的客人挤过她,你一言我一语地向保罗搭话,女人的喃喃自语渐渐被谈笑声淹没。 一一应付完客人的需求后,终于闲下来的保罗转头,发现她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趴在吧台述说她悲惨的恋爱故事。 「……所以,我这个悲惨的女配角,又再度没戏分了。」 「……」保罗上前去收走她桌上的空杯,思忖着是不是该给她一杯温开水醒酒,女人却抓住了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凝视着他。 「保罗……我是不是这辈子注定当配角?」 保罗沉默地回望着她,似是认真考虑她的提问后,薄唇微微掀动。 「我不叫保罗。」 第一章 【第一章】 「唔……」 头痛欲裂…… 一股呕意在腹间翻滚,她总觉得只要一张嘴,就会有一堆拉里拉杂的东西喷出来。 乐凌强忍身体不适,摇摇晃晃地坐起身。 她眨眨眼,眨去视线的模糊,打起精神环顾四周。 这里是…… 浑浑沌沌的脑袋,花了一点时间,才认出这里是已经打烊的酒吧。 她正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室内一片黑暗,椅子已经倒置在桌上,转角处透露着昏黄的光线。 她醉倒了吗? 揉揉发疼的额际,失去意识前的记忆片片段段,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叨叨絮絮说了很多话,什么男朋友、配角之类的…… 还有保罗。 她记得那时候好像不断叫着保罗、保罗。 可是……保罗是谁? 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乐凌侧脸,发现灯光已被完全熄灭,黑暗中,隐约有道颀长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 「你醒了?」那声音低沉有磁性,很陌生。 「嗯。」她艰难地点点头,现在随便一个动作都让她很想吐。 「我帮你叫好计程车了。」他拎着外套,倚在墙边。「你能走吗?」 「抱歉,可以让我再坐一下吗?」此时的乐凌,宁愿自己继续沉睡没醒来,至少不会这么难过。 可恶,她干嘛喝这么醉? 「我要下班了。」他摆明拒绝。 「喔。」 她又在椅子上挣扎了一下,才拎起包包,步履蹒跚地往门口走去,男人跟在她身后,走得很缓慢,怕她随时会跌个狗吃屎。 她一脚踏出店门口,风铃声清脆响起,最后一盏灯光被熄灭。 「车子还没来。」 男人经过她身边,乐凌以为他会直接离开,直到打火机的声音在不远处喀哒作响,她才发现他只是体贴地离她一段距离抽菸。 红色的火星在夜里特别耀眼,她靠在铁门上,双眼无神地望着他的方向。 透过银白色的月光,她看见了他好看的侧脸,还有比例完美的修长身躯,被一身黑色装束包裹着,神秘且迷人。 保罗。 她想起了,他就是她脑海中的保罗。 她不记得为什么会叫他保罗,或许是因为他曾自我介绍,或许是他工作时胸口的名牌。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间酒吧,什么都还不熟悉,就喝得这么醉,真是糟糕透顶了,难怪没有一个男人要把她当真爱。 幸好她遇见的是君子保罗。 所以她现在只是身体不太舒服,而不是被侵犯。 计程车来得比想像中还迟,她的醉意都已经被冷风吹走了大半,街道还是静悄悄的。 「那个……」 她搓着发颤的手臂,走到他面前露出难看的笑容,眉头却忍不住因菸味而皱起。 他察觉到了,一把扔下抽到一半的菸,以脚跟踩熄。 她真是失礼。乐凌暗怪自己。 她平常并不排斥菸味的,只有喝醉时实在难以忍受任何异味,可是他已经这么好心陪她在这里等车了,还因为她的个人因素,害他连菸都没办法抽。 「你把车号给我吧,我自己等就好了。」 “保罗”斜睨她一眼,没有开口,也没有离开,似乎铁了心打算陪她等车。 「我是说真的,你可以赶快回家了。」小脸有些尴尬。「我不想耽误你休息的时间……」 “保罗”还是不打算理她。 「不然,你把车行的电话给我,我打电话问一下为什么车还没到?」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想想办法。 “保罗”终于有了反应,大手从裤袋掏出手机,乐凌赶紧也掏出手机,等着记下车行的电话,然而他却默默地按了拨号键。 「喂?是我。」 乐凌仰着首,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皱起的眉头。 他没说话,只是一直听着对方说话,她隐隐约约听得出来,对方好像一直在道歉。 「我知道了。」 一分钟后,他终于挂断电话,侧首迎向她不解的双眼。 「走吧。」 「咦?」乐凌还来不及消化他说的话,“保罗”转身就往一旁巷子走了进去,她没跟上,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冷风拍打着她的脸,有些刺骨,这令她的神智越来越清醒。 计程车还是没来,他也不见了,望着空荡荡的大街,只剩下闪烁的警示灯跟路灯,萧瑟寂寥,她将包包抱在胸前,考虑是否干脆走路回家算了。 可是这里离她家有一段路,虽然只要十分钟车程,走路却得花上半个小时,她不觉得现在有力气走这么远。 所以她开始考虑,是否找间饭店休息,等天亮再回家呢? 乐凌想得太专注,以至于没意识到从转角传出的低沉引擎声,直到银色的跑车稳妥地停在身旁,她才傻愣愣地低头。 「保罗?」她下意识的称呼,让男人下车的动作顿了下,有一瞬间,她觉得他似乎想瞪她,可是他忍住了,他走过来替她打开车门,半强迫地将她推进副驾驶座。 「你家地址?」他拿起手机准备使用gps。 「你要送我回家?」她目瞪口呆。 「地址。」他不喜欢闲扯的个性表露无遗。 「不用啦,你带我到最近的饭店就好了。」她可不想这么麻烦他。 「地址。」他上车,直接将手机丢给她,示意她自己输入地址。 这男人也太沉默寡言了吧? 乐凌知道,他不会理她任何意见的,只好乖乖低头输入家里地址。 「前面还是后面?」 或许是适应了他省话的方式,乐凌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在问她现在该往哪个方向,她空出没打字的手指了个方向,车子便猛然喷射出去。 摀着嘴,乐凌紧紧拧着眉头。 他的开车技术很好,非常稳,除了一开始她没心理准备有点吓到以外,就算是急转弯,他也能转得很漂亮,车体丝毫没有摇晃。 但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好不容易消解的醉意又涌了上来。 幸好,她家本就不远,在他毫无保留的飙速下,十分钟的路程瞬间缩成两分钟。 跑车停在一栋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前,白色石墙面与深色屋顶,交织出低调的华丽,围起的黑色金属栅栏,将建筑隔出了一块小天地,彷佛这里不是台湾,而是英国的某处精致小庄园。 看到熟悉的家,乐凌才松了一口气,她急急忙忙下车,就怕吐在他身上。「谢谢。」 「嗯。」 银色跑车就像来时一样,子弹般地消失在她的视线。 浑身乏力的乐凌,只能抓着大门栏杆,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她应该赶快掏出钥匙,冲进家里吐个痛快,然而她现在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乐凌开始认真考虑,她是不是干脆直接吐在这里,等明天清醒了,再打电话请钟点女佣过来清理…… 直到一只大掌侵入她的视线,抢过她的皮包,才阻止了她漫天的胡思乱想。 「你——」 她抬首想要抢回皮包,才赫然发现来者竟是早就离开的男人。 「你……?」准备尖叫的嗓音,顿时变成疑问句。 他还是没回答她,只是默默打开她的皮包,掏出一串钥匙,乐凌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要帮她开门。 「谢谢……」她露出由衷感激的微笑。 找个时间,她得好好答谢他的帮忙。 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喀哒! 栅栏门开了,男人单手就捞起她,老鹰捉小鸡似地,穿越绿意盎然的小庭园,踩上石板阶梯。 「唔……」被拖着走的乐凌,头昏脑胀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只知道鼻间满是尼古丁气味,及混杂其间的男人阳刚气息,她不禁茫茫然地想,她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站着?贴在脸上的,是他的肩膀?还是胸膛?还是…… 「你可以进去了。」直到清冷的嗓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乐凌愣愣抬首,先是撞上那双比子夜还黑的眸子,才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不明所以地望向门口。 原来,门已经打开了…… 一瞬间,呕意从腹间涌上,所有不适全数回笼,乐凌顾不得形象,大力推开他,踩着高跟鞋一路冲进浴室。 看多了酒醉的人,“保罗”并不意外她的反应,浴室传出的呕吐声不绝于耳,他早已见怪不怪,接下来他只要把她的皮包跟钥匙,放在玄关处,然后把门扣上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呕吐声在他关上门的前一刻停止了。 关门的动作就险险地停在大锁即将扣上之前,他竖起耳朵,聆听屋内的动静。 第二章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始终没有人从浴室走出来。 大概猜得到里头的惨况,他轻叹口气,再度推开了大门,大步跨向浴室探头一瞧,果然,他看见一个疲惫不堪的女人,坐倒在浴缸旁边,一副快死掉的样子。 她甚至连他的出现都没注意到。 他退出浴室,转头望了望,很快便找到客厅一角的小吧台,简易的流理台与摆满整柜子的各式酒瓶,俨然就是一座小型酒吧。基于职业本能,他下意识凑近一瞧,发现上头以红酒为主,而且几乎都没动过,被当成家饰的一部分。 “保罗”一眼就认出,那些红酒的产地、口味虽然不同,但却有个共通点——全是相同年份出产的酒。 从时间上推断,他猜,这些红酒的出产年份,应该就是她的出生年份,她应该二十六岁了,总共二十六瓶,代表着她每年生日,都会有人送她一瓶当做生日礼物。 “保罗”曾见识过不少有钱的客户,喜欢送这些有纪念价值的礼物给自己的孩子,所以他相信,如果这些红酒的意义真的如他所想,那么这女人的家世背景,肯定有相当的程度。 砰—— 浴室传出的碰撞声,让“保罗”想起,他来这里是为了倒杯温开水给她解酒暖胃的。他赶紧拿起倒置在一旁的酒杯,倒了杯温开水回到浴室,递至她的唇边。 「谢谢……」乍见他还在,乐凌有些诧异,但她已经太虚弱了,无法思考太多,只能顺从本能地接过杯子,漱掉满嘴酸味,再将第二口吞进肚子里。 呼,舒服多了。 苍白的小脸逐渐恢复红润,确定她已经有能力处理自己的时候,“保罗”便连声招呼也没打,转身真正地离开了她家。 厚重的原文书摆在桌上已经一个小时,却一直维持在第一页的进度,萤幕上的文字档案也一直在第五行停滞不前。 长发用鲨鱼夹随性夹住,穿着宽大衬衫的乐凌,屈膝坐在椅子上,手上转着笔,眼神虽盯着萤幕,却心不在焉。 她在想,前几天送她回来的“保罗”。 她已经记不得他的长相,只能隐隐约约想起,在月光下那张迷人的侧脸。 他不仅送她回家,还替她开门、倒水,做了许多超出酒保职责的事情,一想起她耽误了他多少休息时间,乐凌便觉得愧疚。 她得找个机会好好道谢,顺便弥补一下。 不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送礼物吗?可是他喜欢什么呢?她一点都不想送错礼物,徒增他的困扰,那不是她的本意。 请他吃饭吗?可是……上次是特殊情况,平常时刻他不见得会想在私生活跟客人见面。 还是要包红包?虽然说现金是最实用的礼物,可是真的送上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她财大气粗、瞧不起人?而且金额也是个麻烦。 最后,她选择送上高级餐厅的餐券两张。 “保罗”看了看桌上的餐券,又看了看眼前脂粉未施,打扮简单大方的女人。水蓝色的衬衫套在灰色贴身棉衣上,下半身搭着能完美展露腿部曲线的黑色长裤,她不像上回那么风情万种,却又清艳得教人移不开视线。 当然,那指的是其他人,“保罗”的视线很快就回到他的工作上了。 「我想答谢你上次的照顾,可是又不晓得怎么办才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最适合。」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真的被撇在旁边,还是令乐凌觉得尴尬。「这间餐厅我吃过,他的帝王蟹还有牛肉都很好吃,你有空可以去嚐嚐看。」 「……」他双手俐落地调出两杯红色的酒,递给从刚才就一直色迷迷瞧她的男客。 「小姐,一个人吗?」男客流里流气地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请你喝。」 「不用了,谢谢。」没空理他的乐凌,随手挥了挥就想打发他,一双眼仍紧紧瞅着埋首工作的男人。「这两张餐券,你可以带其他人去吃,或者是想一个人吃也行,那里的气氛很棒,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不会不自在……」 「小姐,他都不讲话的啦,你不要再白费心思了。」以为她是像其他女客一样,正在倒追这名酷酒保的男客,不禁感到嫉妒。 「我知道……」乐凌不太高兴说话被打断,往旁边挪了挪。 「跟他那种人在一起不好玩啦,跟我在一起比较有趣,我很会逗女人开心喔!」男客不死心,继续毛遂自荐。 「你……」乐凌终于正视他,让男客沾沾自喜,以为自我推荐奏效,可惜她的下一句话,却泼了他满脸冷水。 「可以不要烦我吗?」 男客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抢回她桌前的酒转身离开,嘴里还不断咒骂着。 「什么嘛!你以为自己是有多漂亮喔……」 没品! 乐凌不禁嗤笑出声。 回过头,却发现“保罗”又不见了。 「保罗?」她东张西望,好不容易看见他的身影,赶紧拎着餐券追了上去。「保罗,等我一下嘛!」 他却置若罔闻,大步一跨就闪进休息室,将她挡在门外。 「吼!」 乐凌挫败地搔搔脑袋,她又不能跟进去,不得已,只好回到吧台前坐下。 反正他是酒保,总得来这儿的嘛。 可惜,事情却非如她所愿,休息室的门打开了,出来的却是另外一名看起来年纪有点轻,顶着一头俐落短发的酒保。 「保罗呢?」她急忙追问。 「保罗?」酒保先是一愣,随后才顺着她的目光,猜出她所问的人。 他什么时候改名叫保罗啦? 「他不出来了吗?」乐凌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一味关心着“保罗”去哪了。 「他有事。」酒保笑容可掬,乐凌却轻而易举地察觉他语气中的心虚。 「他在躲我对不对?」头一次遭受这种待遇,乐凌不禁觉得委屈。她又不是为了别的事情缠上他,她只是想答谢他一下嘛! 被推拒至此,心底有的是恼怒,更多的却是沮丧。 她有这么讨人厌吗? 「你别想太多。」看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酒保不自觉心软。 「算了。」反正她的目的又不是来跟他当好朋友……乐凌很快就重整心情,她把餐券塞到酒保手里。「之前他帮我很多,这是答谢他的礼物,请你帮我转交给他。」 「好的。」 「如果他坚持不收的话,你就自己拿去用吧。」她的心意已尽,他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收的话,下次你来,我会再还给你的。」酒保没打算收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请问你下次大约什么时候会来呢?」 乐凌想了想。「我应该不会再来了吧。」“保罗”都这么讨厌她了,她何必来热脸贴冷屁股呢? 「呃……」酒保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店门口。 「喏,这是给你的。」 回到休息室,酒保——艾亚华将餐券丢在抽菸的男人身上。 “保罗”捡起落地的餐券,眉头深锁。 「人家那么有诚意,你为什么坚持不收?」艾亚华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并不像其他女客人,是想藉机接近他们家这块「招牌」。 「我没那个习惯。」“保罗”很快就把餐券丢在一旁。「下次她来还给她。」言下之意就是,以后她来的时候,他依然会躲在休息室。 「她说以后不来了。」啧啧,娇滴滴的美人儿,哪受得了他那种存心无视啊? 「喔?」 “保罗”挑眉,没太大反应,只是将视线投射在远处的某一点,继续吞云吐雾。 【第二章】 乐凌比她自己想象得还健忘。 过没几天,她就把那天尝受到的屈辱彻底抛诸脑后,开开心心地出现在店里,而且还成了常客。 最初,“保罗”确实躲着她,然而乐凌并没再找过他,也总挑角落的位置坐,“保罗”自然也毋须再在意她的存在。 甚至到了最后,她只需要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保罗”就知道该为她送上什么酒。 她是来得最勤快的客人,角落的沙发俨然成了她的位置。 有段时间,艾亚华以为她是欲擒故纵,可是后来,他发现她真的没将多余的心思放在吧台,总是静静地喝着酒,有时候会带本厚重的原文书,一个人缩在角落嗤嗤的笑。 他原本也以为,“保罗”的世界不会因她的出现有什么改变。 第三章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整间酒吧的摆设都没改,独独她的老位置,沙发似乎换了些角度,变得更隐密些,变得更适合她在里头舒适自在,不再被其它客人盯着瞧,俨然就是一间小包厢。 后来,他又发现,当她在看书时,周遭的灯光似乎会变得「稍微」亮一点,有时候甚至还亮得不像酒吧…… 「这里又不是图书馆。」他嘀咕着,在酒吧的靡醉氛围被破坏殆尽之前,把灯光调暗。 变暗的光线,影响了乐凌的阅读,她这才终于从书中抬头,揉揉发酸的眼睛与颈子,倾身喝光杯中剩下的酒,买单离去。 后来有一段时间,乐凌都没再出现了。 艾亚华非常后悔,他当初不应该一下子就把灯光调得那么暗的,否则不会赶跑他们的娇客,而身后那个男人,也不会变得这么低气压…… 怕怕地侧首偷觑着“保罗”,虽然在别人眼里看来,他的沉默与冷淡都与平常无异,但是艾亚华很清楚,自从娇客消失的日子正式迈入一个月之后,“保罗”的心情就变得一天比一天糟糕了。 他更沉溺于擦杯子,变得彷佛有洁癖一样,只要看到一丁点的脏污,就会把凌厉的眼神射向他。 唉,他被瞪得背好痛喔。 娇客也真是的,不过就是灯光调暗一点嘛,又不是整个关掉,她何必因为这种小事情,就再也不出现呢? 要是她愿意再来的话,要他打开所有日光灯都行! 或许是艾亚华的祈祷奏效了。 当晚,乐凌果然出现了。 只不过,不是平常那个慵懒客气的她,而是上了妆,变得艳光四射的她。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艾亚华看见有几名男客人已经蠢蠢欲动,准备搭讪。 然而她的神情却有着看不清的疲惫,甚至那双美丽的大眼还有哭过的痕迹…… 这一次,她没坐在老位置,而是挑了吧台落座。 「老样子。」几乎是在她开口的同时,鲜橙色的晶莹调酒就摆在她面前,乐凌有些错愕地抬首,只看见“保罗”已经若无其事地继续擦着杯子。 又在擦杯子…… 不知为何,他专注的神情竟惹得她想笑。 她有多久没来了呢? 快两个月了吧? 这段期间,她的男……不,前男友不希望她再到这种场所,所以她就从善如流,再也不涉足他不喜欢的地方。 虽然,她时不时都会想起这优闲自在的环境、顺口不辛辣,每次来都有新鲜感的调酒、还有……她觑了眼只手撑在桌上,正在查看账本的男人,没扣好的衬衫露出性感的锁骨,她猜,现在整间酒吧里,一定不只她一个人在偷瞄。 看吧,十点钟方向就有个女孩看到脸红了。 「保罗。」 又是这个称呼!“保罗”无奈地侧首,正巧看见嫣红的唇瓣,吐出了个酒嗝,她正两眼无神地朝着他傻笑。 她醉了? 他扬眉不解。 他为她调的酒没那么烈啊……他很清楚,依她的酒量,至少还能喝上三四杯,忽然,他瞥见吧台底下的空杯子,杯缘印着的是她口红的颜色。 「一醉解千愁嘛!」在杀人般的眼神扫过来之前,艾亚华抢先自首。 没错,他刚才又调了三杯酒给她,免费。 一杯,是向她道歉,他之前不该打扰她看书的。 一杯,就当做庆祝,她终于又出现了,他身旁的低气压也该解除了。 最后一杯,是私心。 他记得,这两人第一次瓜葛,出自于她第一次醉倒在这里的时候。 所以虽然有点对不起她,但他还是笑得温文儒雅地为她献上甜蜜的毒液。 「多事。」 “保罗”收起账本,撤走她桌前才喝三分之一的调酒。 「我还没喝完耶……」乐凌错愕地伸手想抢回来,“保罗”却速度更快地把酒倒掉,为她送上一杯醒酒用的温开水。 「你醉了。」 「保罗……」捧着温开水,她可怜兮兮地求情。她还没醉,不要逼她喝开水啦。 「我不叫保罗。」额际的青筋暴露,他恶狠狠地瞪着老爱叫他保罗的女人…… 其实,她上一次这么叫他,是半年前刚认识的时候,她还缠着他要报恩时。 后来,她虽然常来,通常向她搭话的都是艾亚华,他与她没说过几句话。 「保罗。」她很坚持。 “保罗”都忘了她喝醉时是听不懂人话的。 「我有跟你说过我第一个男朋友的故事吗?」 ……又来了! 熟悉的开场白,让“保罗”脸上出现三条线。 坦白说,他并不讨厌听她吐苦水。 他发现,她喝醉酒后,谈起那些过往伤心事时,声音特别低醇温润,不似平常的开朗,倒像是名爵士女伶用歌声述说故事,淡淡的感伤、淡淡的自嘲,宛如流水般,自然而然地刻印在脑海里。 所以,她第一次出现时,就让他破例了。 向来没事就回休息室的他,竟然不知不觉,站在那里听她说话听了一整晚。只有中途几次逼不得已,才离开吧台去处理别的事情。 一直到送她回家,离开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的反常。 但他没有特别在意,认为这只是偶发的特例。 虽然艾亚华一直觉得,他为了她更动店内摆设、调亮灯光,不过,他可不承认那是为了她,更动桌椅摆设方向,只是因为他觉得那样摆更好看而已。 调亮灯光……只是因为他「意外发现」店里除了喝酒聊天,还有看书这个功能,为了「那些」客人着想,他才把灯光调亮一点而已,虽然,在店里看书的客人……呃,好像只有她而已…… “保罗”甩甩头,阻止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顺手拿起刚擦干净的杯子,漫不经心地擦拭起来,像是在为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听她说话,找一个借口。 啪啪啪! 修长的手指按在开关上,很快地,方才还人声鼎沸的酒吧,只剩下一盏柔和的灯光,照映在趴在吧台上熟睡的女人。 “保罗”拿出账本,坐在吧台的另一端开始对帐。 「这个我来,你去处理我们的娇客。」艾亚华走了出来,难得自动自发分担他的工作。 向来对账本这类麻烦事敬而远之的艾亚华,竟然会这么主动,“保罗”不禁露出狐疑的神色。「你有什么阴谋?」 别过心虚的眼,艾亚华粗声粗气地反驳。 「总不能丢着客人不管吧!」 「你上次就把她丢在沙发上,自己回家睡觉了。」“保罗”淡淡地提出指控,他是上回的苦主,所以记得一清二楚。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 「呿。」懒得和他争辩,“保罗”这才不甘不愿地将账本交给他。 计谋得逞,艾亚华悄悄背着他偷笑。 他知道,虽然表面上,“保罗”对这位娇客并没有特别待遇,可是他很清楚,在“保罗”心里,她还是有点特别的存在。 否则,他的嘴角不会像现在一样,微微上扬。 瞧! 刚刚还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男人,现在竟然拿来自己的风衣披在她身上,开什么玩笑!“保罗”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跟客人有多余的接触,更何况是自己的衣物染上她的气味? 手里翻着账本,艾亚华一双眼却紧紧锁着“保罗”。 他倒要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处理…… 忽然,艾亚华瞠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他正看见的情景。 他、他、他、他…… 那个他认识的人里,最不管别人死活的男人,竟然打横抱起昏睡中的娇客,而且动作还是那么小心翼翼…… 怎、怎、怎、怎么可能? 直到银色跑车从店门口呼啸而过,艾亚华才倏然回神。 「这……这是直接打包带回家的意思吗?」 沉寂的黑逐渐褪去,乐凌从尼古丁的味道中清醒过来。 「唔……」 她从香软的被窝中撑起身子,眼睛还酸涩地睁不太开来,先苏醒的嗅觉,就跟着尼古丁的味道找了过去。 淡淡的,远远的,像是从哪个缝隙偷偷飘进来的。 她眯着眼,找到了窗边。 夜里的窗玻璃有些雾气,教她看不清外头的样子,她用食指擦掉遮挡视线的雾气,隐隐约约瞧见一道颀长的身影。 「保罗?」 熟悉的男人,令她察觉到不对劲。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应该是说,她怎么会在家里? 美眸眨了眨,片段的记忆才一点一滴回到脑海。 第四章 对了……她今天下午,本来欢天喜地要去约会,结果刚见面不到十分钟,她的男友……不对,是前男友!那个可恨的前男友就被一通电话,十万火急地召了去。 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拦了辆出租车跟在后面,结果看见前男友到了一间咖啡厅,然后一个样貌清纯的短发女孩,冲出来抱住他,还哭得歇斯底里。 「她是谁?」她躲在暗巷,拨了通电话给前男友。一开口,声音就冷静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男人的声音很小声,很心虚,可惜身后女孩的声音让他破了功。 「是谁?她是谁?是不是那个女人?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不跟她分手?」 女孩喊得很大声,她不用透过手机,都可以听到女孩在街上大吼的声音。 「我跟你说过我前男友们的故事吗?」 「嗯。」 「你不是第一个,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轻叹了口气,有一瞬间,她觉得很好笑,原来她对这种事情这么习惯了。「我只希望你告诉我,你爱上她哪一点?」 「我爱的是你不是她,可是……她比你更需要我。」 后来他们之间又说了什么,乐凌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自己沿路大哭着走到酒吧…… 在门口抽完烟,“保罗”回到房间,想看看她的状况,却发现黑暗中,娇小的人儿正抚着窗玻璃发呆。 「你醒了。」 低醇如酒的男嗓,唤回乐凌的神智。 「我又替你添麻烦了吗?」她侧首,露出尴尬的微笑。 「嗯。」“保罗”向来不是会说客套话的人,他走到房间另外一端,拿起挂在椅背上的风衣。「我要走了。」既然她醒了,看起来也没事,他就可以放心回家了。 「要不要喝杯茶?」 一开口,乐凌就暗骂自己失言。 都已经凌晨四点半了,她还约人家喝什么茶?天都快亮了,吃早餐还比较实在咧! 她以为“保罗”会直接离去,但他没有,像是认真考虑她的邀约。 「抱歉,我不应该现在留你下来的,这时间了,你应该很想回家休息吧?」他应该是不晓得该怎么拒绝她吧?虽然她怀疑他应该没有这么客气,但她还是赶紧开口想化解尴尬。 「嗯。」 他淡淡地应了声。 或许是错觉吧?乐凌捕捉到他眼底闪过一抹失望,稍纵即逝,快到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下班之后有吃东西吗?」 她下意识唤住他的脚步。 「没有。」他回过头,神色疑惑。 「那上班前呢?晚餐是什么时候吃的?」 他偏着头想了想。「四点半左右吧。」 「那你已经快十二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我不信你不饿。」乐凌自责,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应该早就吃完消夜、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准备上床睡觉了吧?「我冰箱里还有一点材料,熏鸡色拉三明治好不好?」 他本想拒绝,肚子却挑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叫了。 只好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乖乖跟着她来到厨房,坐在餐桌前,看着她忙东忙西,烤吐司的同时把色拉的材料都搬出来,然后西红柿切片、美生菜、熏鸡、美乃滋,最后上桌的,是一份超大型三明治。 或许是因为真的饿了,简单的三明治激起了他的食欲,但是一旁的饮料却令他很不满意。 「没有咖啡吗?」 这个任性的男人,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谢谢,而是想换饮料?乐凌啼笑皆非。 「有,可是在我家,你只能喝牛奶。」她强势地叉着腰道。 「为什么?」她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一种叫做抗议的情绪。 「为了你的身体好。」乐凌笑咪咪的。「你作息不正常,工作时又要碰酒精,要喝咖啡那种伤胃的东西,回你自己家里喝,在我这里你只能喝白开水或牛奶。」 如果家里有水果的话,她倒不介意替他多几种果汁的选项。 「我的工作是调酒,没事不会喝酒。」“保罗”嘀咕。 「是吗?」乐凌有些讶异。「可是我常常看到艾躲在角落喝酒耶!」每次她问艾,他都告诉她,这是为了确保调出的口味有没有变调,就像厨师都要试味道一样。 「他只是找借口而已。」“保罗”当然知道艾亚华的坏习惯。 「我被骗了。」她不满地皱皱鼻头,可爱的模样令“保罗”不禁莞尔。 「那我可以点一杯咖啡了吗?」 「不行。」乐凌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不管怎么说,牛奶总是比咖啡健康,你就给我乖乖吞下去吧!」 沉默了半晌,知道拗不过她,“保罗”才低头嗑起他的消夜兼早餐。 三口并作两口吃完之后,他才发现刚才还在厨房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浴室的哗啦水声。 这女人也太大胆了,竟然不顾家里有男客人,一声不吭就跑去洗澡?要是他是色狼怎么办?他不禁在心中数落她的粗线条,丝毫没想到,他擅自从她包包掏出钥匙,还把她放在她的床上,对她来说,显然现在的危险程度渺小了许多。 站了整天,他现在身体僵硬酸痛,需要休息,她一定也累了,洗完澡肯定想舒舒服服大睡一觉,他现在静悄悄的离开,就是今天最完美的句点。 然而,或许真的是累坏了,又或许是她的小窝比他的还要温馨舒服,他想起身离开,却觉得身体好沉重,只想倒在椅子上尽情休息,聆听着静谧清晨里的细细淋水声,没什么规律,却有催眠的效果,他忍不住趴在桌上。 心想,还是等她出来,跟她说一声再走好了…… 顾虑到他的存在,舍弃贯穿的大件衬衫,穿着整套的居家运动服,踏出浴室的乐凌,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的长发,还滴滴答答淌着水。 地上的水渍顺着脚步,来到厨房。 乍见趴在桌上的身影,她有些吓到,以为他吃了她做的食物后,觉得身体不适。 视线移到紧闭的眸子,还有舒缓的眉头,才确定他只是睡着而已。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向来淡漠的眸子,让浑身散发冷意的他,看起来不再那么有距离感,她也才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他的面容。 他的鼻子很挺,她常常听人家形容男人的鼻子,像阿波罗一样好看,坦白说她没研究过阿波罗的长相,但敢肯定,她以后若看到别人的鼻子好看,就会用“保罗”的鼻子来形容那个人。 流连的视线来到性感的薄唇,她原本以为这么严肃的男人,睡着时肯定也是紧抿着唇,没想到,睡着了却也像个孩子一样,微微开启,轻吐气息。 「真可爱……」发现他嘴角的一小块面包屑,乐凌不禁笑了出来。 轻笑声扰醒了他,他睁开迷蒙的眼,黑眸少了平时的锐利,蒙上了一层迷雾。 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一时也没想起眼前的女人是谁。 她朝他甜甜一笑。「睡这里不舒服,那边有沙发,很软很舒服喔。」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他果真看见足以让他整个人躺平的米色牛皮沙发,就放在一旁的客厅里,彷佛在呼唤他一样…… 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从善如流转移阵地,几乎是一躺下,就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乐凌替他抱来松软的厚被子时,见到的便是他将俊颜埋在沙发里,孩子气的睡姿。 「真可爱……」 她忍不住又说了第二次。 【第三章】 温柔的香气包围着他,彷佛置身在令人眷恋的拥抱中,席敦让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一夜无梦,只有似有若无的缭绕香气,粉蝶似地追随着他。 徐徐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摆设。 这里是哪里?他怎么会睡在这里? 坐起身来,大掌随意爬梳着黝黑乱发,他打了个呵欠,观望四周。 简约,讲究设计,是他的第一个印象,直到一旁的小酒吧映入眼帘,他才猛然想起入睡前的一切。 他送那个女人回家--那个老爱唤他保罗的女人、结果被她留下来吃三明治、吃完后……就差不多是现在的状况了。 他又打了个呵欠,有点舍不得离开舒适的睡眠环境,但是理智逼他不得不站起来。 走出客厅,这是席敦让第一次看清楚整个空间。 他原本以为单身女子住的地方,应该会更花俏,更多可爱的装饰品,但她虽讲究每一件家具的质感,却没再做多余的装饰,让室内看起来干净利落。 第五章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穿过厨房和几间小房间,最后,席敦让在书房里找到了她。 明亮的阳光,透过深色缇花窗帘洒了进来,柔和的光线,洒在精致的小脸上,彷佛那绝美的轮廓,是以高级的金丝线所描绘而成的。 席敦让不禁看傻了眼。 他很难想象,那个一喝个烂醉就爱啰唆的女人、那个笑起来憨憨甜甜的女人,和眼前恬静温雅的女人,都是同一个人。 她撑着粉颊,来回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文件与桌上的外文书籍,嘴里喃喃,反复念着几个单字,发音圆润自然,似在推敲着用词。 「胡涂。」 倏地窜出的一道男音,吓得正专注工作的乐凌浑身一颤,她猛然抬头,才惊觉本该在客厅熟睡的男人,不知何时竟站到了她身后。 乐凌惊魂未定地拍拍起伏的胸脯。「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是说,你想不出来的那个字,如果是我的话,会翻译成『胡涂』。」 「啊?对喔!」乐凌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低下头,飞快地解决了她苦恼许久的字句。 她是个翻译工作者,正在翻译一篇小说,男主角很宠溺地念了女主角一顿,她考虑到男主角的说话习惯,舍弃了「傻瓜」、「笨蛋」这几个词,却怎么样也想不出其它不含恶意,又带点责怪意味的用词,而“保罗”适时的提点,成功解决了她的烦恼。 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乐凌重重吐出了胸口的闷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真是帮了我个大忙,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不必了。」席敦让环着胸,倚在书柜旁。 「又来了。」又不给她报答的机会了,乐凌吐吐舌头。「你不知道有时候也该适当接受一下别人的好意吗?」 「没兴趣。」因为他要回家了,正欲开口道别,却见乐凌将一组盥洗用具塞进他怀里,不由分说地将他推了出去。 「去清洗一下吧,洗完之后东西丢在浴室就好,我去帮你弄午餐。」 嗯? 洗完脸,脑袋彻底清醒之后,席敦让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一切也太自然了吧…… 他去找她,是为了跟她道别,不是为了留下来盥洗吃饭的,他大可以跳上车,一路疾驶回家,回到他的个人小天地时,再把自己打理干净,度过一点优闲时光后,再准备出门上班。 可是他却一反常态,对她的指令百依百顺,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 搞什么啊? 他只是昨晚护送她回家而已,可不是跟她同居耶! 他等等出去,还是直接离开好了…… 「你还想在这里发呆多久?」 带着笑音的女嗓,唤回了他的注意力,他从镜中看见她穿着围裙,倚在浴室门口看着他。 「我好了。」 结果,道别的话还是没说成功,席敦让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优柔寡断的男人,竟然在她的安排下,又坐回了餐桌吃她炒的炒饭,而且还吃得津津有味…… 他感到沮丧,向来自豪的自制力去哪儿了啊? 「你几点上班?」乐凌坐在一旁,捧着咖啡轻啜。 咖啡香四溢,可是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杯黄澄澄的果汁。 「五点。」 「这么早?」乐凌错愕。「你们不是七点才开门吗?我以为提早半个小时去就行了。」 「有一些事前准备工作要做。」毕竟他也算是店长,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是喔,那你晚餐怎么办?」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如果是她的话,会一路饱到晚上六点之后才饿,可是那时候他人已经在工作了,根本没空吃晚餐。 「下班再吃。」 「难怪你的脸都那么臭。」她轻笑出声。 「什么?」席敦让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每次去你们店里,你的脸看起来都很臭,除了点酒以外,你根本就不理我们这些客人,我还以为你是天生这样,原来是因为肚子饿啊!」乐凌说得振振有词,彷佛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我这是天生的。」他天生不喜欢跟客人有瓜葛,尤其是那些黏人的女客人。 「骗人。」她却一点也不相信。「你看,你现在有东西吃了,就变得没有晚上那么冷漠嘛!」她讲一句他回一句,跟之前的相处方式比起来,根本就是奇迹了好不好! 「我……」席敦让这才惊觉,他竟然跟她话起家常来了。 她只是店里的客人,不该进入他的私生活,他带她回来,又吃她这一顿饭,只是为了让她日后不要再纠缠着他报答而已,今日过后,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他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这个你等一下带回去吧。」乐凌不知何时又做好一餐盒的三明治,而且切得精致小巧,方便他一口一块。「晚上饿的时候就找时间吃一点。」 「……」他瞪着她诱惑似的笑脸,不满自己心底那股想收下餐盒的冲动。 他不能收,一收了就没完没了。 他曾遇过几个女客人,只因为送了他几道餐点,就想顺势管理他的三餐,如果他收下其它女客的礼物,还会大吃飞醋,简直就像把他当成所有物一般。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女人的纠缠,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对,他必须拒绝。 「吃完之后你把餐盒收着,我过去喝酒的时候,你再让服务生跟酒一起送过来就行了。」彷佛看穿他的顾忌,她又笑咪咪地补了句:「放心,这次只是要报答你而已,以后就算你想吃,我还不见得想做咧。」 席敦让凝视着她,看不出来她说的是不是真心的,只知道他的手彷佛有自我意识般,抢在他的脑袋批准之前,就接过了餐盒。 「有事?」 一边清点刚送来的货物,一手把三明治丢进嘴里,正忙着的席敦让,终于受不了背后刺人的目光。 「她还帮你准备便当?」艾亚华看起来又嫉妒又羡慕。真是的,虽然他对他们两人的进展乐见其成,可是真的见到时,还真令他这单身汉觉得刺眼。 「她说要答谢。」白了他一眼,席敦让继续点货。 「上次价值几千块的餐券你不收,这种小便当你就收?」艾亚华索性放下工作,专心质问他。 「这种谢礼收起来比较没负担。」他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你明明就不收女客人送的食物!」除了刚开店那一年,没什么防备心的他,真的是有点来者不拒,女客人送上便当点心,他都默默地收下--可是后来那些女客人变本加厉,开始为了他争吵之后,他就变成现在这种全部拒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几年下来,艾亚华可没见过他破例。 「我们说好,只有这一次而已。」席敦让没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心头莫名沉了一下。 「那如果她明天又找借口送来的话,你怎么办?」艾亚华顺势拎了一块入口,嗯,看不出来她外表娇滴滴的,厨艺竟然也这么好,选菜鲜脆清甜,调味也恰到好处,坦白说,只能吃这一次还真有点可惜……如果这位娇客可以再多喝醉几次就好了。 他探手还要再拎一块三明治,却摸了老半天都没摸着,低头才发现美味早已不翼而飞。 「咦?」 艾亚华这才发现,席敦让表面上虽然没阻止他分食,却趁他不注意时,狼吞虎咽地把三明治全吞进肚子里,餐盒转眼间只剩下面包屑。 「小气鬼。」 他咕哝抱怨,嘴角却噙着看好戏的笑意。 这男人,还逞强说自己对她没什么不同,在他看来明明就是大大的不同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乐凌偶尔会留到打烊时间。 灯光已经关了大半,铁门也已经拉了一半,她还坐在吧台上喝酒聊天。 「你什么时候还要再做便当,我想吃你上次做的三明治。」饿坏的艾亚华,扫地的同时饥肠辘辘,想起她美味的三明治,不禁嘴馋。 「我是客人耶,哪有人跟客人要东西吃的?」时不时听到他嘀咕着想吃她做的食物,乐凌其实觉得挺乐的,他这种饿鬼样是对厨师最好的赞美,哪像另外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吃完之后,一声不吭。 「营业时间你是客人没错,但是现在打烊了,休想我再对你恭恭敬敬,等一下酒喝完记得自己把杯子拿去洗嘿,乖。」艾亚华虽是说笑,但也离事实不远,上次的便当事件打开了他们的话匣子,再加上他看得出来,席敦让对她不比一般客人,他自然也不需要对她保持那么多距离,所以生性开朗的两人,早已经更像朋友的关系了。 第六章 「什么嘛,不敬业。」她咕哝着,语气在抱怨,眼里却在笑。「你以后休想吃到我做的三明治了。」 「怎么可以这样?」艾亚华不禁哀号。「上次我只吃到一块耶!」 「我是特地做给保罗的,你能吃到一块就该谢天谢地了。」其实乐凌已经知道保罗不叫保罗了,可是总是没找到时机问他本名,艾亚华也不肯告诉她,所以只好还是暂时以保罗代称啰。 「我要怎么样,你才肯做给我吃?」艾亚华一脸可怜兮兮。 他夸张的表情惹笑了乐凌。 「想吃的话,下次我喝醉,你就要自告奋勇送我回家啰!」 「好,那下次我就亲自送你回家!」艾亚华豪气干云地答应。 这句话,正好落入刚抽完烟回到店里的席敦让耳里。 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他不过抽根烟,这两人就好像达成某种协议了,而且还相视笑得很暧昧,令人看了觉得刺眼。 「说好啰。」 背对着门口的乐凌,浑然不觉他的出现,径自跟艾亚华打勾勾。 「你们在做什么?」沉冷的嗓音打断热络的气氛。 艾亚华隐隐觉得不对,可是刚才欢乐的情绪一时收不回来,笑容顿时变得有点尴尬。 没那么了解他的乐凌,只当他累了,脸才会变得更臭,还是一副乐天的模样。 「我们刚刚约定好,他送我回家,我请他吃三明治。」 连着好几次她待得比较晚时,都是由席敦让亲自送她回家,如今她却想将这工作交给艾亚华,一股莫名的心火涌起,俊颜顿时蒙上阴霾,连粗线条的乐凌都察觉到不对劲,正想开口询问,却见他旋风似地扫过她身边,跟着是休息室的门砰地一声,当着两人的面大力合上。 他吃醋了! 艾亚华心情很好地吹了声口哨。 吓坏的乐凌白着一张脸,愣愣地盯着紧闭的门。 「我……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在休息室里烦躁得抽掉半包烟的席敦让,一直等到艾亚华的车子引擎声离开后,才愤愤然地走出休息室,没想到却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孤伶伶地坐在吧台前。 「你……」席敦让蹙起眉。 艾亚华不是说要送她回家吗? 「你生气啰?」乐凌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不理人是常有的事情,臭着脸也是家常便饭,但是发这么大的火还是第一次,前阵子明明连有人酒醉闹事,他都是面无表情地处理的说,为什么她不过是随口说一句话,就好像踩到地雷一样,害他爆炸了…… 「没有。」她小心翼翼试探他的样子,顿时让他心中的阴影扫去了一大半。 至少,她还是在乎他的感受。 「可是你刚刚甩门甩得很大力。」美眸充满怨慰。 「风吹的。」 「你抽了很多烟。」他一开门,就有浓浓的烟味窜出来,害她被呛得差点咳嗽。 「嗯。」看到皱起的小脸,席敦让不禁有点后悔,他等等还要开车送她回家,一身烟味可能会让她一路都很不舒服。 「你为什么不开心?」话锋瞬间又转了回来。 「没有。」他还是老话一句。 「好吧。」既然他坚持不说,乐凌也就不再追问,省得惹他发火,又跑去休息室里面用尼古丁熏自己。 少了聒噪的艾亚华,两人独处的空间非常安静,但却不是尴尬的那种沉寂,而是怡然自得的静谧。 乐凌习惯成自然地将杯子洗好,挂到晾杯子的架子上,再拿抹布将流理台的水渍擦干净,动作一气呵成,就像做了几百次那样的自然。 而席敦让,早就捧着一大杯白开水闪到门外,想冲淡嘴里的烟味,顺便藉由冷风吹走身上会令她皱眉的味道。 灌完一大杯白开水,他转过身见到她穿好外套,拎着皮包走出店门。 「亚华说他把该做的都做完了,你只要负责关门就可以。」 「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很浓,一想到等会儿她上车后,可能会出现排拒他的表情,席敦让不禁觉得不安。 「怎么了?」乐凌靠近想关心他,席敦让却倏地弹开,害她跨出的一脚非常尴尬,进也不是缩也不是。 「等我一下。」席敦让落荒而逃。 「嗄?」眼睁睁看着他快步离开,一下就消失在转角处,乐凌愣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他的脑袋又从转角探了出来,凝视着她,像是不解她为什么没跟上一样。 他不是叫她等一下吗? 这男人真该回去学校,好好复习一下表达方式。 乐凌无奈地叹气,这才提起脚步跟了上去。 乐凌终于知道,原来他家就在酒吧后面巷子而已。 那是一栋不起眼的公寓,他住在五楼,一打开大门,里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并不是用奢华家具堆出来的气势,而是简单得宜的摆设,交织出单身贵族的气派。 刚开始,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几秒钟后,她才发现原来他是想换下那身充满烟味的衣服。 走出房间的他,褪下上班时笔挺的白衬衫与西装长裤,换上舒适的黑色棉上衣跟牛仔裤,休闲的雅痞风格,不禁令她惊艳。 她没想到,竟然有机会看见他这么轻便的模样。 「走吧。」还想着要不要洗头的席敦让,没察觉到他现在彷佛要去约会的男人一样,紧张兮兮。 「那个……」她却有些局促。 「嗯?」长指拎着钥匙,席敦让心不在焉,直到她下一句话冻结了他的脚步。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他几乎是反射性地问出口为什么?」 「你还有地方要去吧?夜深了,该去哪里就快点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说着,她便从他身旁闪身踏出大门。「路上要小心喔。」 眼看纤细的身影就要踏下阶梯,大掌猛地抓住皓腕,拉力害她脚滑差点跌倒,幸好另一只长臂及时捞住她的腰。 「呼……」 回过神,乐凌才发现鼻头就贴在厚实的胸膛上,肺里心里血液里,满是那带着烟味的成熟男人味,不禁僵住身子,一时之间竟搞不清楚,评评评狂跳的心脏,是因为差点跌倒的关系,还是因为与他的暧昧接触。 「我没有地方要去。」他拉着小手,让她站稳身子,腰上的大掌是松开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换衣服?」脑袋轰轰轰地,害她差点连话都说不好。 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俊颜倏地涨红,幸好楼梯间昏暗,再加上她也自身难保,压根儿没多余的心思注意到他的不自在。 「不为什么。」大掌倏地放开,席敦让若无其事地锁上大门,就领着她走下阶梯。 「喔。」离开温暖的胸怀,令乐凌莫名感到失落,跟在他身后的脚步,也不由自主沉重了起来。 艾亚华发现,有人变了。 过去乐凌总习惯坐在老位置看书、看一些厚厚的文件,据她所说,似乎是在校稿,他是搞不太清楚,但至少他知道,当她一埋首工作时,常常连酒都忘记喝,一坐就坐上两三个小时。 甚至有几次,他还见过席敦让似乎觉得她的酒搁太久了不好喝,还会擅自换掉她桌上的酒,保持酒的鲜度与合适的温度。 常常,她连酒被换了都不知道。 可是最近,她变了。 她还是带着那迭东西,但是却被他捕捉到好几次,她抬头傻傻地望着席敦让,有时候不小心对上眼,还会慌慌张张地别过头装没事。 非常可疑。 跟席敦让一样可疑。 自从他发火的那夜起,艾亚华注意到,他开始会有意无意挡在两人之间。 例如说,偶尔比较闲的时候,艾亚华会亲自端着酒过去招待她,同她说几句话,但是最近,席敦让却老爱在他准备过去的时候,叫他去做别样工作。 又例如说,打烊之后,席敦让为了不让她吸二手烟,通常都会一个人躲在店外抽烟,艾亚华理所当然就留在店内打理,顺便跟乐凌闲话家常。 可是那夜之后,席敦让就没再出去抽过烟了。 艾亚华不只一次偷看到,席敦让伸手摸向烟盒,却在抬头瞧了谈笑的两人一眼后,默默地缩回手。 他敢肯定,那夜他和她之间的玩笑约定,让某人吃醋了。 直觉告诉他,席敦让与乐凌肯定擦出火花了,只要有人愿意当推手,说不定就能顺利凑成一对好姻缘。 「下礼拜六是保罗的生日,我们一起去他家庆祝吧。」 趁席敦让忙着应付女客人时,艾亚华偷偷凑到乐凌身边。 第七章 「你骗我。」乐凌抬头,露出鄙夷的神情。 「我骗你什么?」艾亚华错愕。 「他的生日明明在两个月后。」拜托,要整人之前也稍微打听一下好不好? 「你怎么会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没在聊天,他哪知道她竟然会知道席敦让的生日。 「当然是我问的!」不然当她神算啊?「我还知道他今年二十八岁,血型跟我一样是o型,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可是很讨厌吃姜,那台跑车是三年前买的,左后方的刮痕是你一年前开出去把妹撞的。」 艾亚华不敢置信地低吼:「我是出去办正事,不是把妹啦!他怎么会连这个都跟你讲?」 「就上个礼拜三,我看到刮痕就问他,是不是刚买车的时候,技术不好去刮到的,结果他的脸就变得很臭。」乐凌巨细靡遗地诉说那天的情况。 「他还这样环着胸,咬牙切齿地说:『我还没跟那个臭小子算这笔帐!』」她绷着脸想模仿席敦让的模样,却显得滑稽。 然而艾亚华可笑不出来,他嘴角抽搐。「难怪隔天上班的时候,他都没有给我好脸色看!」害他上班上得胆战心惊,原来罪魁祸首在这里。 「你活该。」乐凌一点也不同情他。 艾亚华顿时有种好心被狗咬的感觉,轻叹口气。 「既然你都知道那么多事情了,怎么会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这女人两天前还在追问他,席敦让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种事情太基本了,我问不出口。」提起这件事情,小脸就有些羞窘。 「怎么说?」名字而已,有什么好不敢问的? 「你想想看,要是有个人已经跟你认识快一年了,才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不觉得很突兀吗?」她也有想过要偷看他的证件,可惜她没那个狗胆。 艾亚华偏着头想了想。「确实有点诡异。」 「所以说啰,你是不是应该大发慈悲告诉我?」她也不懂这男人在坚持什么,为什么打死不肯告诉她? 「我不要。」经她这么一提,艾亚华反而更期待好戏了,不晓得那个没表情到面瘫的男人,意识到他有好感的女人,过了一年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时,会是什么表情喔? 「不公平啦,你们都知道我的名字了,只有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乐凌抗议。 「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啦,艾亚华。」她的名字换他的名字,很公平啊! 「我才不在乎你叫什么名字咧。」跟艾亚华打闹惯了,乐凌说话也直来直往。 「对啦对啦,席……他的名字最珍贵啦!」好险,差点说溜嘴。 乐凌耳尖听到了关键词。「洗?喜?吸?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他的姓氏了?」 「没有。」艾亚华装死。 「有!一定有!是不是席?」好不容易让她逮到一个字了,乐凌哪有可能这么轻松放过他。「快说,席什么?席什么?」 「洗什么洗?洗杯子啦!」招架不住的艾亚华,忙想落荒而逃。 「让--」 此时,一道矫揉造作的嗓音,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两人同时将头转向声音来源,只见一名精心打扮过的女客人,隔着吧台几乎要黏到席敦让的身上。 「又是她。」一看到来者,艾亚华不禁同情起席敦让了。 「她是谁?」乐凌趴在沙发椅背上,心情很复杂。她刚才好像听到那女的叫他「让」,难道说,那女人知道他的名字吗? 「萧岚琪,让的黑名单之一。」反正那女的都嚷出来了,艾亚华索性公布三分之二的答案。「席x让,你梦寐以求的名字。」 「x什么x啦、很难听耶!」乐凌咬着手指、一双眼盯着女人八爪章鱼似的纠缠,语气也不禁冒起了火。 「嫌难听就赶快去问出来啊!」艾亚华斜睨着她。 「不知道怎么问啦……」乐凌沮丧地撑着粉颊。「为什么连黑名单都知道他的名字,只有我不知道,我好羡慕她喔!」 「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想被他当瘟疫吗?」她是瞎了不成,没看到席敦让的眼神跟看到苍蝇一样吗? 「反正当不当瘟疫,脸都一样臭嘛……」噢,她怎么了,她好想去拉开那个女人喔! 「你还敢嫌他对你脸臭?」艾亚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这女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难道感觉不出来,席敦让看着她时的表情有多柔和吗? 「你不觉得他看着那女人的表情,比较人性化吗?」瞧瞧,他会皱眉还会把眼睛瞠大耶!哪像面对她时,都一副死人脸…… 艾亚华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 「我真怀疑你的智商有没有达到两位数。」 「唉……」乐凌心情不好,压根儿不在乎他的揶揄。 听着她短叹长吁,某个念头忽然窜进艾亚华的脑海。 「你不太喜欢看到别的女人缠上让喔?」 「不是不喜欢,是那个女人太不讨喜了。」尽管忙着否认,冒火的美眸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泄漏了她的真实情绪。 「那你想不想把他们分开?」 突然其来的提议,总算拉回了乐凌的注意力。 「怎么做?」 【第四章】 「嗨。」 望着高深莫测的黑眸,乐凌脸上挂着笑,额际的冷汗却不断沁出。 有人能告诉她,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吗? 刚才艾亚华说,要教她把保……不对,是让,把让跟那女人分开的方法,可是却只把她带进休息室,就笑咪咪地坐在办公桌前抽烟,一句话也没说。 「艾……」她等得不耐烦了,想开口问清楚时,休息室的门就猛地大开,跟着是一脸乌云密布的男人出现,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他是冲进来骂人的。 可是那双满是阴霾的鹰眼,却在触及她时转为错愕…… 席敦让来回望着距离老远的一男一女,顿时察觉到自己被算计了! 刚才萧岚琪缠上他时,他还奇怪艾亚华怎么不赶快出来救他,没想到却看见他和她聊得起劲,无视他就算了,后来聊着聊着,艾亚华那个臭小子,竟然伸出咸猪手,搭着她的肩膀半推半拉地把她带进休息室。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个臭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席敦让当场脑门一热,丢下萧岚琪与满场客人,跟着杀进休息室。 没料到一打开门,没看见两人谈笑风生的亲密模样,反倒看见一个拘束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一个瘫在办公椅上抽烟--说到这又是另外一笔帐了、他自己平常都小心翼翼地,离她老远才敢抽烟,为的就是不让她吸到二手烟,没想到这臭小子不避开就算了,竟然还把她关在这间充满烟味的小空间! 接收到杀人似的目光,艾亚华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赶紧抢在真的被杀掉之前把烟捻熄。「好啦好啦,不抽就是了。」 忽然,眼角余光逮到有道纤细的身影,正想趁隙逃走…… 「等一下。」艾亚华心情很好地喊住了她。「你的目不是达成了?为什么还要逃走,留下来庆祝啊!」 「嘘!」乐凌紧张地将食指比在唇前。这个大嘴巴,搞不清楚说话的场合吗? 「什么目的?」席敦让狐疑地睨向她,他以为算计他的是艾亚华,没想到竟然是她?知道这个事实并没有令他生气,但是他讨厌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尤其是被她跟那家伙。 「没……没事!」她陪笑,闪身就想离开休息室,却被结实的胸膛堵个正着,那晚被他搂在怀里的记忆猛然涌上,红霞顿时布满整张俏脸。 「还不是刚才萧岚琪一直缠着你,有人看了觉得不开心--」 「艾亚华!」顾不得形象,乐凌抬头朝办公桌前的男人怒吼。这男人一定要这么长舌吗? 「不说就不说。」艾亚华扁扁嘴。 虽然堵住大声公的嘴,乐凌还是很清楚为时已晚了。 谁叫艾亚华一开口就把重点都说光光了…… 她低着头,不敢跟席敦让对上眼,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可是快把头顶烧出洞的灼热目光,却使她不得不抬头,迎上那双……兴味满盈的瞳眸? 呃……她没看错吧? 他的眼神里,似乎闪烁着一种不知名的光芒。 「艾。」 黑眸仍直瞅着她,打算从她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嘴里却忙着赶走碍事的第三人。 「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乐凌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艾亚华因他的提醒一颤。 「当然。」 艾亚华噙着论异的笑容离去,顺道还恭恭敬敬带上门,留下两人独处。 第八章 顿时,室内一片寂静。 乐凌不是没被他若有所思的眸子瞧过,有时候,她从书中抬起头,会不经意撞上那双彷佛蕴藏许多秘密的黑眸,很深、很像黑洞,一旦触及就很难脱身。 那是一双令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的眸子,她知道,比起他俊美的外表,女人们更爱的,是他的眼,每个人都渴望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里,能够映上自己的影子。 她承认,她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她原以为,那只是一种纯属欣赏的感觉。 「……我、我先出去了。」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逼自己走出黑洞似的迷乱。 「坐下。」大掌却不容抗拒地按住她的肩膀,逼她在沙发上坐下。 看着他踱步到办公桌前坐下,乐凌不禁觉得自己好像待宰羔羊。 「那……那个,刚才亚华说的事情,你不要想太多了,我们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她决定先发制人。 「嗯。」席敦让侧着脸,目光垂着,令她看不出他的情绪。 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呢?她不自觉屏息。 「那……你还不出去工作吗?」她以为他留下来,是要跟她讲清楚,对他来说她只是普通的客人,希望她不要想太多云云。 「我跟艾约定好,只要那个女人出现,他就得替我处理整个外场。」 「为什么?」她下意识追问。 「烦。」 乍听之下,乐凌以为他嫌她问太多,心脏顿时抽痛一下,再稍微多想,才意识到他说的烦是指那位萧小姐。 「嗯。」她乖顺地点点头。 这个答案她接受,不过还是解决不了现在的窘境。 都是艾亚华搅局,乱说一通,害她本来好好的感觉都乱了,明明以前跟他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这么不自在的说…… 「你很想出去?」 席敦让看出她的不安。 「嗯,我的东西都还在外面。」她随口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好。」 又是单音节的响应,乐凌以为他同意放她出去了,没料到他竟按下对讲机。 「小村,把乐小姐的东西拿进来,还有两杯琴费士。」 呃……正要起身的乐凌,尴尬地停下动作。 没多久,侍者小村就把东西都拿进来了,退出时还暧昧地朝她一笑。 天哪,艾亚华出去跟他们乱说了什么……乐凌顿时羞得想找地洞钻进去,不,或许把艾亚华埋进地洞是更好的选择! 进退两难的乐凌,看了眼紧闭的休息室门,又看了眼不说话,独自饮酒的男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小村已经进来了好几趟,喝下不知道第几杯琴费士的乐凌,心情在酒精催化下逐渐放松,她甩开脚上的高跟鞋,慵懒地斜躺在沙发上。 一件深色风衣飘落,盖在她身上。 乐凌这才注意到,席敦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手背上的热气,透过她的脚尖传达到心底,她不知所措地想缩回脚,却被他一把握住。 「让……」 她下意识喊出刚得知的称呼。 软绵绵的嗓音传入席敦让的耳里,他有些怀疑地睁大眼。「你叫我什么?」 「让。」她轻轻重复了一次。「刚才那个女人是这么叫你的,你不喜欢吗?」 「不会。」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笑意,修长的指温柔地把玩着玉足,又细又嫩,引人遐想。 「那就好。」粗糙的指腹,害她脚底痒痒的,乐凌试了几次想缩回脚却徒劳无功,最后索性放弃,无奈地随着他的抚摸轻笑出声。「你很烦耶,不要一直搔我痒好不好……」 「你不喜欢?」他拿她的问句对付她。 「不会。」 或许是有点醉了,乐凌变得诚实许多,她舒服地眯着眼,像只享受宠爱的家猫。 「可是你这样我会睡着。」 「那就睡吧。」长指悄悄溜到小腿,他喜欢看她这个样子。 「不行。」她摇摇头,没注意他倾身离她越来越近。 「为什么?」拨开垂在胸前的长发,露出白玉似的肩颈,纤细诱人,惹得他想一口咬住。 「时间晚了,我等一下要回家了……」乐凌慢半拍地发现覆在身前的热源,睁开眼睛,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靠得她好近好近,湿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他的唇就在眼前,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可恶的男人,他怎么有办法让自己看起来这么美味? 「我会送你。」 藕臂悄悄爬上健壮的背脊,她朝他嫣然一笑。 「送到床上吗?」 大胆的话语,令席敦让的心脏漏跳一拍,他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目光流连在迷醉的眼神,她丝毫没察觉自己说出了多么挑逗的话语,仍朝着他一个劲地呵呵直笑。 「……你醉了。」半晌,席敦让才压抑胸腹间的一团火,艰难开口。 「是啊……」小手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衬衫上的扣子,似要解开,却又没施力,逗得席敦让一颗心痒痒的。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大掌握住小手,阻止她的造次。 乐凌打了个酒嗝,唇角勾起若有深意的笑。「不知道,我醉了。」 当一个人不断宣称自己没醉,旁人肯定会认为他醉了,但要是一个女人,用软软的嗓音,对着男人说着她醉了,身为那个男人,又该怎么想呢?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真醉还是假醉呢?」她仰起身子,贴近他的脸前,将芳醇香气吐在他的面上,撩拨着他的意志力,他只要稍稍倾首,就能吻上那粉嫩似花瓣的唇。 喉结来回滚动,席敦让发现自己的意志力开始瓦解,这女人简直就像魔女一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却在他的唇要凑上去的前一秒,放松颈项,躺回沙发上,眼神涣散地瞧着远方的某一点。「我应该是醉了,才讨厌那个萧什么的女人黏你黏得那么近。」 「你在吃醋?」她的一席话,弥补了他没成功吻上她的遗憾。 「我没有吃醋,我是醉了。」她仍死鸭子嘴硬。「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事情,不过别担心,我只是喝醉了,明天醒来就没事了。」 「既然如此,在明天醒来之前,我们该怎么办呢?」席敦让凝视着她,颊边的酡红,分不清是羞赧还是醉意,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教他心醉。 乐凌一直催眠着自己,现在做的一切举动,都只是因为酒精的催化,明天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算数了。 她收回视线,大胆地直视他的眼。 「该怎么办呢……」呢喃低语被火热的薄唇掠夺吞下,她先是一窒,直到热舌闯入唇齿间,她才恍然意识到,他吻了她! 或许是脑袋缺氧的关系,她觉得全身软绵绵,只能被动地受他牵引,血液因他的抚触而沸腾,她觉得全身滚烫,只有他才能为她消解满身的热意。 在小手解开第三颗衬衫钮扣时,席敦让才惊醒似地弹开,跪坐在她身上,敞开的衣领露出精实的肌肉,沁出的薄汗,在锁骨前端汇聚成水珠,滴落在她的颊上,湿湿热热的,直捣心底,带起一种隐隐的搔痒。 「等等……」 小手仍停在半空中,迷蒙的眼神中透露着不解,乐凌感到一阵失落,他为什么要推开她? 「我们……」他的嗓音压抑沙哑,薄汗从额际冒出,席敦让强迫自己冷静一点。「不该在这里……」 这里是休息室,随时有人会闯进来,他相信艾亚华他们一点都不介意,他在这里做任何事情,可是他很介意,她娇媚诱人的模样,被其它任何人看见。 他不准! 「让?」她仍等待着下文。 「去哪?」她看着他用风衣将她紧紧包裹住,不懂这紧要关头,他还想带她上哪儿去? 「我家。」 一踏出酒吧,冷风就让乐凌清醒了大半,她愣愣地瞧着他快步行进的背影,又瞧了眼紧紧陷在大掌里的手,这才真正意识到今晚发生的事情,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她……他…… 还来不及理出一个头绪,就被激狂的吻,再度夺去心神。 朦胧间,她发现自己被推拉进门,压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他的吻落在脸上、身上,绵密深情,他的唇彷佛蕴藏着细微电流,深入她的肌肤,让她从骨子里酥酥麻麻。 肩上的刺痛感,让她不由自主发出嘤咛,她侧首,才知道他正啃吮着她的肩头,眼神迷乱,彷佛在他眼里,她是一道美味的食物。 第九章 「你知道吗……」她捧起俊颜,迎上黑眸里的情欲。「你在我眼里,一样很美味。」 席敦让还没反应过来,甜蜜娇柔的唇便贴上他的,反客为主地将他引上了令人意乱情迷的世界…… 电子钟上显示着凌晨一点,是酒吧正热闹的时候,然而酒吧的主人之一,却放下职责,窝在床上享受软玉在怀的快意。 席敦让还留恋地啃吮软嫩肩颈,掌心滑过光裸的每一寸肌肤,勾勒着玲珑曲线,彷佛方才的激情只是前菜而已,他仍未餍足。 直到细细呼吸声传入耳里,他先是一愣,随后勾起无奈的嘴角。 她竟然抛下他,自己睡着了。 「不要吵我……」 大手的爱抚令她微微发痒,埋在枕头里的小脸不满地咕哝了声。 「我睡不着。」 他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男人,铁臂一缩,将她拉进怀里与他贴合,享受软玉温香,顺便宣示一下他的好精神。 岂料她却哄小孩似地,伸出一只手拍拍肩窝毛茸茸的脑袋。 「乖乖喔……早睡早起精神好喔……」 席敦让傻眼。 她把他当孩子了吗? 竟敢这么小看他!席敦让报复性地在白皙的腰侧,狠狠咬了一口。 「哎哟!」痛感弹开了乐凌的眼皮,她吃痛得龇牙咧嘴。「你咬我?」 「哼。」 他坐起身,任由薄被从身上滑落,高傲的神情里带着得逞的坏笑。 「你在气什么?」小手顺着健壮的背脊往上爬,纤细的身子挂在他身上,有意无意地香气喷吐着他的耳际,挑逗得他浑身颤栗。 「你刚刚睡着了。」他不满地指控。他还意犹未尽,她就呼呼大睡,严重打撃他的自尊心。 「我累嘛。」她耸耸肩,柔荑好心情地抚摸着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过锁骨,停在缓缓滚动的喉结。 「你的体力太差了。」这样她以后怎么应付得了他?在席敦让的脑海里,已经擅自将她加入了他以后的每个夜晚。 「你得体谅我,我不是每晚都这么晚睡的。」除了每周会去一两次酒吧,混得比较晚以外,她大致上是晚上十一点就躺平的人。 「你会习惯的。」他垂首,啄吻润泽粉唇。 「什么?」他吻着她,声音含糊,让她一时没听清楚他的意思,然而席敦让却没打算再说一次,他翻身压倒她,用绵密深长的吻回应她。 「嗯……」 被撩拨的意乱情迷,乐凌很快就把他说的话抛诸脑后,伸长手臂环过他的脑后,仰首迎向他的邀约,反客为主伸出小巧的舌,捣进他作乱的唇舌里。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娇喘声与他粗重的喘息交融在一起,席敦让满意地看着她泛红的肌肤,上头还散布着他留下的痕迹,青青紫紫,很有成就感。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调适着气息,美眸疲惫地紧紧闭着,嗓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这次……你不可以再吵我了……」 下午两点十二分。 瞪着陌生的电子钟,乐凌的脑袋一片混乱。 是谁在她房间摆上这个钟的?不对,她该问的好像是,谁把她摆在这里的?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张陌生的床上? 口鼻还埋在深蓝色的床单上,一股熟悉又叫人沉沦的气息弥漫,淡淡的尼古丁味道,不是出现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变得这么迷人的。 她闭上眼,想起昨晚害她回归原始本能的男人。 席……让。 她还是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她每回喊他让时,他都会赏她一个甜入心坎的吻,害她忍不住整晚一直叫唤着他。 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乐凌试着厘清昨晚的混乱,可是饥饿令她无法思考。 她饿了。 翻身下床,她随手捡了件宽大的黑色衬衫披上,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虽然曾来过他家,但上次只是在客厅探个头而已,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家比想象中还大。 走过书房还有小型娱乐厅、深色金属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电玩游戏、xbox的游戏杆还丢在地上没收,她忍不住想象起,他平常一个人在家时,是如何褪下在外那生人勿近的表相,玩得像个少年似的。 走廊尽头,是独立式的厨房,不像她家厨房跟客厅只隔一个吧台。 然后,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驼着背站在瓦斯炉前面抽烟,让运转中的排油烟机,把大部分的烟味都吸了出去。 轰车轰车轰车…… 难怪她刚才在睡梦中,就一直觉得很吵。 捻熄烟头,长指利落地将烟蒂弹到流理台,席敦让一转身,就撞上一张含笑的小脸。 他的衬衫对她来说太过宽大,即便扣上所有的扣子,还是掩不住雪白的肩头,她环着胸斜倚在厨房门口,长腿交迭出诱人的景致。 「你醒了。」 他环住纤细的腰,不着痕迹地透过薄细的质料,偷摸浑圆的翘臀。 「色狼。」她娇嗔拍开造次的手。 「嗯哼。」他不置可否,垂首埋在她的颈窝。 「你洗完澡了喔?」她闻到沐浴乳的香味,好像是薄荷的味道,凉凉的。 「嗯,你也可以去洗。」他漫不经心地解开她的扣子,一颗、两颗,酥胸若隐若现。 「这里没有我的东西,我要回家洗。」虽然她的保养程序很简单,但是肌肤太敏感了,不是每一种牌子都适用。「送我回家吧。」 「你需要哪些东西?」大掌一扣,匀称有致的美腿被迫挂在他的腰间,摆明就是不打算现在放她回家。 「很多,我专用的洗面奶、沐浴乳、洗发乳、润发乳,还有乳液。」她把双臂隔在两人之间,阻挡他再继续勾引她。「我现在好想洗澡,肚子也饿了,送我回家好不好?」她撒娇。 「钥匙给我。」席敦让放开她,却没正面回答。 「嗯?」他笑得太好看,害她一时目眩神迷,转身回房间拎起包包,很快就掏出一串钥匙。 「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你还需要什么?」 「嗄?」她张着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换起衣服。 欣赏够了她的傻样,席敦让才好心把话说清楚。 「我去帮你拿过来。」 【第五章】 同居都是怎么开始的? 乐凌刷着牙,看着镜中的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她从没跟男人同居过。 一直以为,两个人决定同居应该是很慎重的。 至少,应该是其中一方提议说我们住在一起吧?」另一方几经思量后,才决定答应还是拒绝。 然而,事实上呢? 洗漱完毕,走出浴室看着深蓝色床上,熟睡中的男人,露出傲人的身材曲线,连一个随性抱住棉被的睡姿,都像杂志上的模特儿一样,完美得令人嫉妒。 坐在床沿,乐凌还是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这样。 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半个月。 回想让一切都变调的那个晚上,她还清楚记得,那天她出门之前,还想着隔天要把被子拿去晒、地板也要全部拖过一遍,甚至没思考过她对这个男人的感觉。 结果,因为艾亚华跟那名酒吧女客人的搅局,她的生活就完全不一样了。 早上,在他的怀中醒来,有时候会一起吃顿午餐,有时候整个白天他都在睡觉,而她就跑到书房做她的工作,等他醒来后,她会端出为他准备的午餐,填饱他的肚子,然后两人一起窝在娱乐室大打电动。 虽然曾想象过他打电动的样子,但实际看到,才发现他跟平常的样子差不了多少,一样凛着脸、一样不多话,天生淡漠的男人不会因为打电动,就变得容易鬼吼鬼叫。 反而是她自己,老是为了输赢气得直跳脚,最后被他笑着揉进怀里,有时候她会跳起来继续玩,大部分时候,他会拉上窗帘,把她压到一旁的软垫…… 「咳。」乐凌甩甩脑袋,阻止绮思窜入脑袋。 总而言之,肆意的玩闹之后,他就准备出门工作了。 她会站在客厅的阳台,目送他从后门走进酒吧,看着他跟艾亚华忙进忙出,偶尔艾亚华会朝她挤眉弄眼,直到开店时间,他们不再出现,她才会回到屋内,做自己的事情。 她不会等他一起睡。 通常是他带着刚沐浴完的一身湿气,蹑手蹑脚地爬到她身上,把她从舒服的睡梦中唤醒,趁她还来不及抗拒的时候,就把她吻得晕头转向。 他是只野兽。 每当他在她身上尽情肆虐时,恍惚之间她都会这么想。 第十章 「……在想什么?」 席敦让睁开眼睛,发现呆坐床沿的她,挡住了清晨的阳光,柔和的光线洒在细致的肌肤上,此刻的她就像天使一样,纯净唯美。 但是他知道,她不是天使。 她是个什么都不必做,就能挑逗男人心的魔女。 否则,他明明还这么渴睡疲惫,为什么一瞧见她,就克制不住体内的欲望? 「才八点半而已,你继续睡吧。」冰凉的指尖画过他眼下的暗影,她觉得心疼,却又觉得他活该,谁叫他每天回家不赶快上床睡觉,非要赖在她身上扰人清梦! 「我这两天放假。」 「很好啊,你可以多睡一点。」 长臂一伸,她就柔顺地倒进他怀里,粉颊熨着光滑的胸膛,热呼呼地,正好暖和刚洗完澡有点冷的她。 「你想去哪里?」早晨特别有磁性的干哑声线,低低沉沉的,将乐凌包围其中,令她昏昏欲睡。 「……哪里都不去。」她每天都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就去哪,久了就对哪儿都没兴趣了。 「海边?」 「太阳大、风沙大,不好。」 「山上?」 「蚊虫多,我怕痒。」 「百货公司?」 「最近在周年庆耶,我不要去人挤人。」 嗯,他也不想。「游乐园呢?」 「刺激的我都不敢玩,剩下的不用花钱去玩。」 「看电影?」 「好主意,可是我想看的片子下个礼拜才上映。」 「什么片子?」 「恐怖片。」她从他怀里抬头,眼神闪闪发亮。「你有兴趣吗?」 「好,我会买好票。」席敦让捏了捏粉嫩的脸皮,取笑这个只对自己喜欢的事物有反应的女人。 凝视着他宠溺的笑脸,乐凌有些看傻了。 即使已经半个月了,她还是不习惯,不习惯他对她这么温柔。 「……你不是保罗。」她闷闷地说。 「我本来就不是保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席敦让顿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怀疑你有双重人格。」她反过来捏住他的脸皮,力道却不像他那么收敛,硬是将古铜色的脸皮拉得又红又肿。「不,是三重。」 「怎么说?」脸皮被拉开了,席敦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之前在酒吧里都不理人的那个,是保罗。」她擅自替他的「第一重人格」取了名字。 「嗯哼。」他好整以暇地双手垫在后脑勺当枕头,想听听看这女人有什么高见。 「在床上有点坏、有点痞、有点爱逗我,根本就是野兽的那个人,是让。」一想起夜里的他,小脸就泛起不自然的红。 「嗯哼。」原来她是这么想他的。「那第三种人格呢?」 「就是现在。」小手蓦然放开,改而心疼地轻抚红肿的地方。「我很难想象这么温柔又有耐性的人,跟酒吧里的保罗,还有晚上的让是同一个人。」 怎么有人能够落差这么大? 「我一直都很温柔有耐性。」他执起小手轻吻。「只是工作时,我习惯和大家保持距离。」否则总有许多女客会不小心错想,只要他多说一句话,就误以为他对她们有意思。 「可是你那时候打烊之后,还是很有距离啊!」有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觉得她留太晚了,很烦。 「当时的你还算是客人。」 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会期待她的到来,会觉得她酒醉的样子可爱,她只是坐在老位置看书,就能令他一直看着她,差点忘记工作。 但是尽管如此,对当时的他来说,她还是个客人。 「那现在呢?我还是客人吗?」 「不是。」他轻轻摇头。 那我是什么? 乐凌几乎想问出口,话却到喉头就停住了。 「怎么了?」他察觉到她的异状。 「没事。」她扬起笑容,很快就把这念头推往心底深处。 「你说谎。」 「不要揭穿我嘛!」她格格笑出声,丝毫没因为被发现而困窘。 「告诉我。」 直觉告诉他,她刚才藏进心底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应该要问清楚的,可是她却卑鄙地掌握了他的弱点。 她翻身跨坐在他身上,灵活的手指爬过他的喉结,搔动他的耳廓,湿润的舌尖窜进他的嘴里,阻止他再继续追问,挑起他满腹的欲火。 她很懂得怎么让他着火。 又或者是说,他太容易被她点燃了。 席敦让伸手一探,将她压近自己,两人灼热的私密处紧紧贴在一起,勃发的硬挺让她不由得耳根子一红。 她羞涩的一面,勾起了他眼底宠溺的笑意。 粗糙的指腹轻轻画过粉嫩唇瓣,他仰起脸,绵密而温柔地细细亲吻。 感官接收到的浓情密意,让她不禁发愣。 他的吻,很甜,很温暖。 总让她忍不住错觉,以为自己是被他捧在手掌心的珍宝。 如果是过去的她,或许会放任自己沉溺在甜蜜情绪中,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敢了。 过去几次失败收场的恋情,让她变得脆弱、害怕受伤…… 「对不起,我爱上她了,我想……她的个性比较温柔,比较安静……比较适合我。」 「对不起,她拒绝我,我却无法自拔,我想我们或许不适合,你太温柔了,我们的爱情很快就失去新鲜感了……」 「对不起,我喜欢的是她。」 「对不起,我爱的是你,可是她比你更爱我。」 「对不起……」 她过去的恋情,宛如受到诅咒一样。 尽管她很努力。 男人们却用着许多她不懂的理由,将她抛在身后。 很久之后,她才认清,很多时候不是她不够好,只是他们不爱了…… 不是那个女孩真的比她更适合那个男人,而是那个女孩比她更晚遇上那个男人。 男人爱你的时候,看着什么都顺眼,爱上别人的时候,你做什么都只能换来他们的抱歉。 她曾想过,不要再轻易投入爱情了。 太伤人,太累了。 可是…… 腰间收紧的力道,拉回乐凌漫天的思绪。 身旁熟睡的男人抱布娃娃似的,将她锁进怀里,长腿不客气地跨在她的腿上,很重,却很实在。 她喜欢这种重量伴着她入眠,这令她确实感受到,他就在她身边。 然而……是不是总有一天,这份甜蜜的重量,也会随着某个不知名的女人,毫不留情离开她呢? 「为什么我每次来,都遇不到让?」涂满鲜艳色彩的十指往桌上狠狠一拍,顿时惊醒沉溺在饮酒调笑之间的酒吧客人们。 「萧小姐,请你小声一点。」艾亚华仍挂着牲畜无害的笑容。「请别打扰到我们的客人。」 「这是什么话?我也是客人耶!」萧岚琪抗议的声音不降反升。 「我想、我们已经告诉过你、敝店不适合你、请你移驾到隔壁的medusae、那里同样可以享受一个优闲美好的夜晚。」明显的逐客令,却逐不走迷恋席敦让多年的萧岚琪。 「嚣张什么?你以为没有让的话,我会想来你这间破店吗?」 「这么说来,只要让不在,你就不会再来了是吗?」艾亚华温和的脸上,泛起了邪恶的微笑。 「当、当然!」不懂艾亚华有什么盘算,萧岚琪怕怕的。 「很好。」艾亚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拨打一组号码,顺便还按了扩音功能。 萧岚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拨打电话,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直到电话那一端,响起了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嗓音。 「喂?」 「让,是我。」 一听到电话那头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萧岚琪便开心地跳了起来。「让、让、让!是我!我又来找你了!」 电话那一头的席敦让,听到她的声音,一言不发就想挂断电话,幸好了解他的艾亚华及时阻止了他。 「等等,先别急着挂掉。」 「……」一阵沉默,显示席敦让还在在线。 「你上次不是说对英国那间banshee很有兴趣吗?」 「嗯?」 「我决定放你走了。」 「真的?」席敦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讶异。 「真的。」艾亚华沉痛地点点头。「虽然如此一来,店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但我还是会好好撑下去的。」 沉默了半晌,话筒才再次响起席敦让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随时,东西收一收就不用来了。」 「好。」 通话结束,留在萧岚琪耳边的,只剩下嘟嘟声而已。 第十一章 她吓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么。 「你……你把让……」 「对,我开除他了。」艾亚华皱着眉,唉声叹气。「让不喜欢你三天两头就来缠着他,再加上国外的酒吧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的技术,跨海来挖角,所以就……」 「所以你就放他去英国了?」萧岚琪怪吼怪叫,「天哪!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我以后不就见不到让了吗?」 「你可以去英国的banshee找他、我可以给你地址。」艾亚华很好心地拿出纸笔就要写下资料。 「天哪,你明知道我没钱出国!」萧岚琪泫然欲泣。 「你有。」艾亚华弹指,很快地,侍者就拎来五大袋塑料袋,放在萧岚琪跟前。「你只要把这些送给让的东西都退回去或卖掉,然后以后好好工作,认真存钱,别再买一堆有的没有的东西送给让,你就有办法去英国。」 「这是要送给让的,我不能拿走……」 萧岚琪茫然地看着那些礼物。怎么办……她以后见不到让了…… 「你不拿走,让也不拿走,那我当做圣诞节礼物送给员工好了。」艾亚华作势合手走。 「不可以!」一听到艾亚华的打算,萧岚琪大惊失色,赶紧抢过所有袋子。 「这是要送给让的,我不准你随便送给其它杂七杂八的人!」 「那你要不要拿回去?」艾亚华摊手。 「我要!」眼泪滴滴答答落下来,萧岚琪啜泣了起来。「但是我不会卖掉,也不会退回去,我会留着……等我跟让重逢的那一天……亲手送给他……」 「慢走。」 提着五大袋礼物的身影,颤颤巍巍地消失在街头。 终于找到办法打发这个难缠的女人,艾亚华松了一口气,咬着烟,他一手拿起打火机,一手掏出手机。 「让,是我。我刚才忘记跟你说,这次我只放你十天假,而且你还得针对banshee的营运状况,写一篇详尽的报告书回来……」 酒吧里,一个身着侍者制服的短发女孩,将一切看在眼底。 「小村哥。」她随手抓来身旁的同事。「那个女人是谁啊?」她才刚来一个月而已、就几乎天天都见到那个女人、她老是嚷着要找大老板--虽然在客人眼里、上班时间四处闲晃的艾亚华,看起来就像唯一的老板,而总是在吧台认真工作的席敦让,只是一个说话有分量的雇员罢了。 但是实际上,这间酒吧是艾亚华跟席敦让共同出资的,也共享经营权。然而在员工看来,气势上,艾亚华还是输席敦让一大截,所以员工们私底下都称席敦让为大老板,艾亚华则为二老板。 「你说萧岚琪啊?」小村不用看就知道她在问谁。「她是大老板的超级粉丝,好像从开店没多久就是我们的客人了,听二老板说,她对大老板一见钟情,三天两头就来这里报到,还送了很多礼物给大老板。」 「就是刚才那堆啊?」那五大袋真的很可怕耶,应该要花十几万吧? 「其实那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大老板已经尽量拒绝并退还了,有些巧克力、蛋糕、饼干的,退不掉也吃不完,最后都进了我们的肚子里。」里面还不乏百货公司的昂贵品牌。「本来大老板对她的爱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后来萧岚琪好像就把大老板当私有物,连其它女客点酒的时候多说一句话,她就会开始大吵大闹。」 「疯子。」女孩嘀咕了声。 「大老板嫌烦,二老板也出面规劝过太多次了,结果到了最后就决定,只要萧岚琪出现,大老板就自动放假不出来。」所以萧岚琪有好一阵子都没出现了。「可是大老板也因为这样,个性变得越来越冷淡,也越来越不喜欢跟客人有所接触了,他对每个人都爱理不理,只除了……」 「除了什么?」小村断得暧昧的语句,让女孩着急了起来,毕竟两位老板可是店里女孩的梦中情人。 「只除了乐小姐。」 「哈啾!」 正在阳台抽烟的席敦让,刚挂断电话,书房里就传来大大的喷嚏声。 「你穿太薄了。」 书房里,乐凌只穿着背心短裤,盘腿坐在计算机前奋斗。 这女人知不知道现在气温只有二十一度啊? 他叹了口气,拿起他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包得好好的。 「我不怕冷。」她揉揉鼻子。「刚才只是鼻子有点痒,可能是有人在说我坏话吧。」 「是你穿太少了。」他不禁开始担心,平常这时间他都不在家,她是不是也都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 「这样工作起来比较方便嘛!」她脱下外套还给他,美眸仍直盯着计算机屏幕。 「而且你的袖子好大,会卡到键盘。」 「嗯哼。」将外套丢在一旁,席敦让环着胸,突然起了个念头。「你起来一下。」 「等一下喔,等我告一个段落……」她还兀自沉溺在工作时,身体突然腾空,她茫茫然地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被席敦让举在身前,两只大掌撑着她的腋下,像在抓小孩一样。 「你要做什么?」她挑眉,看着他一屁股坐下,再将她安置在身前,健壮的双臂环抱着她的腰腹,下颔搁在她的肩窝,粗硬的黑发搔着她的耳后好痒。 如果她是旁观者,肯定觉得他像个抱着布娃娃的大男孩,可爱极了。 「我不是布娃娃耶。」她好心提醒他。 「我知道。」 「我还要工作,现在不能陪你玩。」她想趁晚上把进度赶一赶,明天陪他出去走走,这只夜猫子,应该很久没在太阳下活动了吧? 白天时下意识拒绝他出门的邀约,纯粹是因为她天生的宅性,结果越想越不安,每看到他一次,内疚就加深一点。 她怎么可以害他不能出去玩? 所以内疚全部化成工作动力,决定在今天把明天的进度提前做完! 「你继续做没关系,不用理我。」席敦让不为所动。「我看着你工作。」 「我就一直在打字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而且他的体温好高,拥抱好舒服,会害她没办法专心。 「我喜欢看。」 简单的四个字,打消了乐凌想说服他的念头。 谁叫她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事实上,乐凌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不专心,很快地,她便进入状况,浑然忘我地进入翻译世界,连那双不安分的大掌在身上偷摸偷捏,都没注意到。 午夜十二点,总算大功告成。 「呼!」她开心地往后瘫,将全身重量抵在他身上,粉颊撒娇地磨蹭着健壮的颈窝。「明天可以出去玩了。」 「你想去哪里玩?」席敦让接过她因酸痛而不断甩动的手,轻轻按摩着皓腕。 「去你想去的地方玩啰!」唔,好舒服…… 「我想去的地方只有床上。」他坏笑地咬了小巧的耳垂。 「吼!我不是说这个啦!」嘴上虽抗议着,娇笑声却不断。「我想说你好久没在白天出门了吧?我们一起去晒晒太阳。」 意识到她是为了他,才会连晚餐都随便吃一吃,就窝回书房马不停蹄地赶工,席敦让感动得难以言喻。「明天有比晒太阳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她安静下来,美眸瞬也不瞬地瞅着他。 「准备出国的东西。」拨开落在粉唇上的发丝,席敦让总想着,她怎么能连疑惑的表情都这么可爱? 「你要出国喔?」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心情莫名地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突然听到他要离开的心情。 「是我们。」她失落的神情,给了他心底的满足感。 「我们?」她傻住。 「对、我们一起去英国。」早在杂志上看到介绍banshee的专拦、他就规划着要去看看国外酒吧,也想着要带她一起去走走,只不过艾亚华不肯放行,吵着说他一个人顾不了店云云,所以他才一直没对她提。 没想到艾亚华竟然拣在他放假的时候,突然一通电话马上放他走。 依他对艾亚华的了解,恐怕他是又想了什么理由,帮他骗走萧岚琪那个缠人的女人吧? 突如其来的假期,他自己是无所谓,反正他的随身行李很简便,只要钱带着、机票买了,就算早上告诉他下午要出国,他也能马上就行动。 可是她不一样。 他知道女人必须多花点时间准备,没能给她一段时间好好计划,虽然有点抱歉,但毕竟是难得的长假,他还是想带她一起去。 第十二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乐凌脑袋转了老半天还是转不过来。「为什么要去英国?」 「我在杂志上看到一间很有特色的英国小酒馆,想去那边见识见识。」 「所以这算是出差啰?」她想起半年前,艾亚华也曾跑了一趟意大利,带回一堆奇怪的构想回来,结果全部被席敦让驳回。 「一半一半。」他没说,会选定英国,也是因为他曾在某天下班回家,看到她抱着杂志睡着,而那页介绍的正是英国艾伯特皇家音乐厅。 他知道,她一直想找机会,去那里听听一些爵士歌手的演唱会,只不过这女人实在太懒了,明明出国一趟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小事一桩,但若没人在背后推动她,她恐怕永远都只是想想而已。 「那我跟去会不会妨碍到你?」乐凌心动了,却又小心翼翼。 「你不跟才会妨碍到我。」他面无表情,像是在叙述严肃的事情。 「为什么?」俏鼻微微皱起,她不懂,她都没跟去了,哪来的通天本领可以打扰他? 席敦让躺在椅背上,慵懒得像只黑豹,有一下没一下地爬梳着她的长发。 「因为,我会分心想你。」 【第六章】 这男人真是完美得不象话。 一下飞机,他就以流利的英文,办完了所有通关手续,害她这个专业英文译者毫无用武之地。 「我只是因为搞不懂那些流程而已,绝对不是因为英文比你差喔!」等行李的同时,乐凌不断重申这件事情,就怕自己的专业被看扁了。 席敦让只是回她一抹宠溺的笑,害她顿时觉得自己幼稚极了。 四通八达的机场,人来人往,让她晕头转向,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然而席敦让一手拖着行李箱,肩上挂着她的包包,手上还牵着没有方向感的她,却能健步如飞,毫不犹豫地找到该走的路线。 「我只是跟这里不熟而已,绝对不是因为我是路痴喔!」她愤愤将手上的地图塞进口袋里,一面大声提醒他。 席敦让还是老样子,嘴角挂着迷人的笑。 坐上出租车,他只说了目的地后,便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英国的司机向来都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问什么懂什么,再加上这次出门前,他只给她一天的准备时间,她光整理行李就来不及了,更遑论安排行程、上网查地道的美食,不趁这时候好好打听一下就太浪费了。 到达饭店,她正好抄满一张纸,开开心心地向席敦让献宝。 「你看,司机跟我说了很多间不贵又地道的好餐厅耶!」 他懒懒地看了纸条一眼,便信任地全权交给她。 「我饿了,等等要去哪里吃,就给你安排吧。」 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乐凌开心得几乎想跳舞。 「好!」 偏偏幸运之神似乎是不眷顾她的。 正值用餐时间,司机介绍的餐厅都人满为患,有的甚至已经提早挂上打烊的牌子,专心服务店内的客人。 她拖着席敦让走了几条街,最终宣告放弃,因服务生告诉她,恐怕还要再等一个小时才有座位。 乐凌垂头丧气地走出餐厅,从背后环抱住正在抽烟的男人。「对不起……」 「这是正常的,司机介绍的都是受大众欢迎的餐厅,再加上这里是市中心,本来就很难找到餐厅了。」席敦让拍拍交迭在腹上的小手,很有耐性地安慰着她。 「如果是保罗的话,现在应该会臭着脸,冷冷瞪我一眼,然后直接走掉。」他好烦喔,怎么可以到这种时候还这么温柔? 「我不是保罗。」他笑着提醒她。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每次他对她好时,总是又提起还没在一起时,他对待她的态度。 久了,他都忍不住吃起“保罗”的醋,即便那个男人就是他自己! 席敦让捻熄才抽两口的烟。 「还是你希望我变回保罗的样子?」 乐凌沉吟片刻,认真考虑他的提议。「偶尔恢复一下好了,你知道吗?你每次用那种冷冷的眼神瞪我,我都会忍不住脸红耶,我是不是有病--」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被人大力揪起。 愣愣抬首,她迎上一双读不出情绪的锐利黑眸,神秘幽然,蒙上了淡淡的距离感…… 然后,她真的不争气地脸红了。 「不要笑了啦!」 追在一路大笑的男人身后,粉拳不断槌着他厚实的背脊。 「哈哈哈……」薄唇还是不断爆出爽朗的笑声。 「有这么好笑吗?」乐凌一脸哀怨地任他牵着走,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变脸变得这么快,上一秒还是冷酷的“保罗”,下一秒就变成开朗爱笑的大男孩,而且…… 还拿她当取笑的材料。 好不容易,席敦让才抑制住笑意。「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保罗』。」她瞬间脸红的模样,还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原本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对她板起脸孔,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脸红了。 真不晓得他们以后若吵架怎么办,该不会到时候他气得半死,她却害羞得没完没了吧? 思及此,席敦让又忍不住喷笑出声。 「够了啦……」乐凌真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件事情从他脑海中抹除,她真是个蠢蛋,竟然傻傻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思。 「我们还要往哪里走?我已经饿得走不动了。」她东张西望,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里。」席敦让知道她脸皮薄,便如她所愿,暂且将这件事情放在心底,脚跟一转,就停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门口。 「这里?」温馨朴实的装潢,带有一点岁月的痕迹,乐凌从透明玻璃窗望进去,只有寥寥无几的客人。 「这里是我小时候常来的餐厅。」收起玩心,席敦让的眼神多了点怀念。 「小时候?」乐凌似乎听到了很陌生的讯息。「难道你……」 「我在英国出生,一直到十二岁才搬回台湾。」他很大方地为她解答。 「咦?」乐凌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难怪他会这么熟门熟路,原来不是因为他厉害,而是这里根本就是他的家乡嘛! 「那你为什么要回台湾?」不是台湾不好,而是她不懂,为什么要离开一个他已经适应的地方? 「一些私事。」他语带保留,使乐凌感受到了真正的距离。 “保罗”的距离感,是一种神秘的魅力。而「让」的距离感,却会令她觉得,不管她与他多么亲近,他的心底始终保留了块她进不去的地方,她并不喜欢,可是她也很清楚,自己确实没有资格过问太多。 毕竟,她和他的关系并不明确,连恋人都不晓得算不算,说不定对他来说,充其量她就是个丰富生活的床伴吧? 她实在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可是……或许是正逢冬季,冰冷的天气,衬得他温暖的胸怀格外诱人。 好几次她下定决心想喊停,却老在迎上他带笑的黑眸时,忍不住陪着他一起傻笑,又在他朝她伸出大手时,不小心连手带人一起投奔到他怀里。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心知肚明,一颗心,是完完全全地陷落了。 她爱上他了。 可是…… 她有些苦涩地想,这次的恋情……恐怕也会像过去一样,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蒸发吧? 算了。 「我早就习惯了。」她喃喃自语。 「怎么了?」席敦让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我说啊,我饿了。」她抬首,送他一抹灿烂的笑容。「快点介绍你的私房小菜给我吧!」 「嗯。」 望着她似乎太过开朗的表情,席敦让不知怎么地,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英国人简直就是为喝酒而生,满街五光十色的酒吧不说,几乎间间爆满,还有人直接当街饮酒作乐。 几年前乐凌曾见识过几次,但每次看见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banshee?」 她跟着席敦让,来到最热闹也最气派的一间店。 「我这次就是打算来这里看看。」站在门口的队伍里等进场,席敦让注意到附近已有一些色迷迷的眼,在打量着身旁的女人,他下意识将她拉进怀里,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被他的风衣包在怀里,乐凌只觉得好暖,一双眼仍盯着招牌直瞧。 banshee…… 怎么有点眼熟? 「不晓得今天能不能遇到韩森喔?」 「听说他每周三跟周五都会来巡店,说不定有机会遇上他,你看我今天还特地穿了最漂亮的洋装!」 第十三章 「我也是我也是!我还喷了催情香水喔,呵呵。」 排在前面的几名女人,叽叽喳喳的兴奋谈话,全入了乐凌耳里。 「韩森……」她猛然抬眸。「赛瑞.韩森?」 「赛瑞.韩森,banshee的店长。」 「他今年该不会还刚好是三十三岁吧?」他的点头,让小脸瞬间刷白。 席敦让察觉到她的异状。「你认识他?」 「哈、哈、哈……」乐凌顿时脸色僵硬地只能干笑。「勉强……算是吧。」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马上离开。」搂在纤细肩膀上的大掌,不断轻轻揉捏着她的肩,想让她放松一点,然而进来已经十分钟了,她却只有越来越紧绷而已。 「我们现在就离开的话,这一趟英国行不就没意义了吗?」她摇首,拒绝他的体贴。她可不希望他为了她犠牲这么大。 「放心,喝点酒就没事了。」她试着给他一抹让他放心的笑容。 「好。」既然她坚持,席敦让确实没道理强押着她走。 他们在隐密的角落落座,一来她可以不用担心与赛瑞.韩森打照面,二来也方便席敦让观察营运方式。 如果是平常的乐凌,一定会缠着他讨论心得,说不定酒过三巡之后还会赖在他的怀里撒娇。 可是今天的她,却只是一语不发地喝着酒。 席敦让不打算追问她,赛瑞.韩森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让她这么焦躁不安,他打算用自己的眼睛判断。 一个小时过去了,赛瑞.韩森并没有像那些女孩说的出现在店里,这认知让乐凌逐渐放松,她开始有心情打量身旁的男人。 她看过他当酒保时难以亲近、却又专业得令人目眩神迷的样子,也知道他私底下温柔松懈的模样--那是专属于她的、有时候她看着其它对他献殷勤、却碰得一鼻子灰的女客,会忍不住自豪,他的温柔只在她面前展现。 然而,她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坐着喝酒过。 真奇妙,她和他是在酒吧认识的,却从来都是他服务她。 「这位客人,你的酒杯空了,需要我为你服务吗?」她模仿服务生的口吻,一脸正色。 席敦让淡扫她一眼,顺着她的把戏玩下去。 「你推荐什么?」 「马丁尼,加英人牌琴酒。」她微微一笑。 琴酒会左右马丁尼的味道,不同厂牌的琴酒会带来不同风味,其中英人牌的琴酒,会赋予马丁尼更强劲厚重的口感,她个人是比较偏好温和一点的啦,不过,她猜眼前的男人,会喜欢这种口味的。 「喔?」他挑眉,有些惊讶。「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 「我猜的。」她耸耸肩,把一切归咎为幸运。 但席敦让可没打算这么快放过她。「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家有英人牌的琴酒,而马丁尼又能够考验酒吧水平,所以我想你应该会想点这个。」她坦言不讳。 「聪明的女孩。」他拍拍她的翘臀,当做回应。 乐凌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人称赞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情。 「那我去去就来。」 望着明显心情飞扬的背影,席敦让嘴角勾起的弧线,弯得不能再弯。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迷恋她了。 她的聪明,不是锐利得教人不敢领教的那种,反而会使人想敞开心胸,与她分享所见所闻,和她交谈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人心情飞扬。 和她在一起,很快乐,也很轻松。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乐凌开开心心地端起两杯酒想回到席敦让身边时,耳边忽然听见此起彼落的低呼声,欢腾的酒吧气氛,顿时多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她不着痕迹地四处张望,发现几乎大部分的女客,都忽然整理起仪容来了。 刚刚还在跟身旁男人相谈甚欢的金发女郎,此刻正在调整衣襟,试图让她波澜壮阔的胸前更加诱人。其它人呢?拨头发的拨头发,照镜子的照镜子,最大的共通点,就是她们的眼神都充满了期待,而且朝向同一个方向。 警铃在心中响起,她强迫自己目不斜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座位。 「夏洛琳?」 略带惊喜的男嗓自不远处传来,让纤细的身影一僵。 完蛋了,真的遇上了! 乐凌不敢转头,加快脚步想逃离现场,却险些撞上一堵胸膛,古龙水的香味扑鼻,是ysl的「鸦片」。 闻得出来不是因为她鼻子灵,而是因为这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嗨。」逃不过的话就只能面对,她退后一步,露出自认为最有礼貌的笑。 「好久不见,韩森。」 「你以前都叫我瑞的。」赛瑞.韩森一头削短的金发,迷人的招牌笑容是他的武器,店里有一半以上的女客都是冲着他来的。 「过去跟现在是不同的。」她尽量与他保持不熟的距离,省得那群女人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从探索变成敌意。 「是啊,你变得更有魅力了,夏洛琳。」蔚蓝色的眼凝视着她,有一瞬间,乐凌几乎以为自己在里头看见留恋,但她并不打算这么想。 因为赛瑞.韩森是曾经伤透她的初恋男友。 她与他,在一场慈善晚会中邂逅,他斯文迷人,谈吐间透露着他的见多识广,当时年纪很轻的她,深深迷上了他的风采。 为了他,她在父母准备送她出国留学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英国。 只因为,他在英国。 他的确给了她一段精采难忘的初恋,她全心全意对待他,以为她的未来,一定会有他的陪伴,然而当时还在家族企业任职的他,却移情别恋爱上清纯的小菜鸟。 所以一切结束,就从他遗弃她的那一刻起。 「谢谢。」乐凌不打算多说什么,礼貌性地点点头后便打算离去,可惜赛瑞?韩森并不想这么快结束与她的谈话。 「六年前,我寄了开幕邀请卡给你,可是你没出现。」他的神情有些失落,有些复杂。 「我把邀请卡钉在墙上,用飞镖射了它三天三夜,直到烂掉为止。」她仍笑容可掏,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直接得令人咋舌。「我曾经考虑过要来,不过我怕我会毁了你的开幕式,所以我放弃了。」 赛瑞.韩森没因她无礼的话语而动怒,反而笑了出来。 「过了八年,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率真可爱。」 「谢谢。」她坦然接受他的称赞,伸出表示友好的手。「不过六年过去了,现在我可以由衷恭喜你了。」 「谢谢。」他伸手回握,却不肯轻易放开,她得费点力气才能挣开他的掌握。 「你会在英国待多久?」 乐凌正要开口,低沉的男嗓就代替她回答:「我们很快就离开了。」 「让?」乐凌讶异回头,见到席敦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大掌紧紧扣在她的腰间,她甚至感受到了些许力道……与占有欲? 「你是……」赛瑞.韩森双眼一沉。 「席敦让。」他的神情温和却淡漠,彷佛一点也没将赛瑞.韩森看在眼底。 「幸会。」终究是自己的地盘,赛瑞.韩森很快就恢复从容,率先伸手。「我是这里的店长赛瑞.韩森,不晓得夏洛琳有没有跟你谈过,我们……」 「久仰。」果断的嗓音,打断了赛瑞.韩森想宣告他们过去关系的话语,一抹不悦闪过赛瑞.韩森蓝色的瞳孔,但他没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喝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不用客气。」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正好要离开了。」席敦让不打算承他的情。 「夜晚还长,何必这么急着离开呢?」 「正因为夜晚还长,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得享受。」说着,席敦让刻意低首轻抚乐凌微启的细嫩唇瓣,任谁都看得见他嘴角暧昧的笑意。 赛瑞.韩森当然看见了,他同样也没放过乐凌在他怀里羞怯展笑的模样。 「那我就不打扰了。」 望着她小鸟依人偎在席敦让怀里的模样,赛瑞.韩森握紧的拳头泛白。 这一局,他姑且认输。 冲了一场舒适的热水澡,早已将赛瑞.韩森抛诸脑后的乐凌,披上睡袍,哼着歌踏出浴室,却撞上一堵墙。 「让?」她抬首,不懂席敦让为什么要挡在浴室门口? 「你心情很好?」他的语气少了点温度,回到两人尚未熟悉前的清冷。 「你怎么了?」她察觉他的不对劲,抬手抚上俊颜,却反被大掌攫住,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压制在床上,瞪着埋首在胸前的毛茸茸脑袋。 第十四章 「让……我要先吹头发啦……」 她扭动身子,试图让他冷静一点,可惜却徒劳无功,反而被箝制得更紧。 「让……」挣扎的嗓音,在他略重的力道下,逐渐转化为呻吟。 他不知何时放开了她的手,大掌托在浑圆的翘臀,助她迎合他的攻陷,而她,虽然恢复了自由,心却已经被牢牢抓住,无力抵抗。 水珠沿着发梢流淌在两人之间,轻柔、没有存在感,却隐隐推动着情欲的放肆,让她的知觉变得更敏感,只消他的轻轻触碰,就能引发电流般的颤栗,窜过全身,震得她浑身乏力,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肌理分明的健壮背脊。 她的指甲几乎没入厚实的肌肤,抓出一道道激情的红痕。 她感觉得出来,身上的男人心情不太好,有些失控的力道拧得她肩颈泛疼,她几度想问出口,话语却总被猛烈冲撞化为声声娇喘。 直至夜深,她虚脱地瘫软在床上。 而他,就坐在她身边,一语不发地凝视着她,粗糙的指腹滑过柔细肌肤上的红痕,透着心疼的情绪。 「抱歉……」 他自责竟然将气出在她身上。 乐凌没打算怪他,她软软地伸臂攀在他的手臂,将小脸搁在他的肩膀上,很厚、很暖,她总喜欢这样熨贴着他。 「你怎么了?」她细声关怀。 「没事。」席敦让将她一把扯进怀里,拥抱的力道,将他的烦躁表露无疑。 「你在生气。」她抚上俊美的脸,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就连“保罗”也没这么令人胆战心惊过。「韩森让你觉得被冒犯了吗?如果是的话,我代替他向你道歉……」 「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代替他?」她的话使席敦让的脸色更加阴沉。 「你在吃醋?」她有些不确定地抬首,拨开他那挡住视线的凌乱黑发,迎上黑眸里浓浓的酸意。 「你很开心见到他?」提起这件事情,席敦让几乎是咬牙切齿。 「哪有?」乐凌愕然。她明明就很惊慌,他哪一只眼睛看见她很开心了? 「你后来的心情变得很好。」他指控。 「哪时候开始?」她挑眉,突然觉得她好像知道症结点了。 「从你遇到那个男人之后。」他连赛瑞.韩森的名字都不想说出口。 「具体一点,是在你出现之前还是之后?」她抱着胸,像个谆谆诱导的老师。 有分这么细吗?席敦让偏首想了想。「……之后。」 「那么,是在你自报姓名之前还是之后?」她现在又更确定了。 这次,席敦让想得比较久。 他没看那么清楚…… 但乐凌可没多大耐性等他,直接宣告答案。 「相信我,是之后。」 「那又怎么样?」看着她无奈的表情,席敦让发现自己似乎误会什么了。 「我开心不是因为见到韩森,而是因为我终于知道……」正要解答之际,乐凌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地,戛然住口。 「因为什么?」 「因为别的事情。」她别过头,昏暗房间里只剩月光照映,席敦让发现她似乎脸红了。 「告诉我。」他怎么可能放任她吊他胃口? 「不重要的事情。」这次她索性背过身。 「无所谓,告诉我就对了。」他执拗地将她翻回来。 「那……你不可以生气喔……」她心虚地敛眼,声音有点怕怕的。 刚才还说是不重要的事情,现在就担心他会生气?席敦让挑眉。「我不会生气。」 「你发誓。」她赶紧乘胜追撃。 「我发誓我不会生气。」 「好,那我说啰。」乐凌深呼吸,非常紧张。 「就是……我终于……」最后几个字含在嘴里,席敦让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 「凌!」他扬高声调警告她。 「你、你说过不生气的!」她吓得退后,差点跌下床,幸好铁臂及时捞回她。 「我说的是,听到答案之后不生气,可是我刚才什么都听不到。」他无奈地拍拍她的小脸,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带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告诉我,我真的不会生气。」 「好啦……」 折腾了整天,实在也够累了,她的意志力没办法支撑着她继续磨下去。 咬着下唇,思索片刻,乐凌才下定决心地凑至他的耳边…… 「我只是,很开心终于知道你的全名了。」 席敦让果真没生气。 然而现在的乐凌,却宁愿他发火,也不想再忍受他趴在床上憋笑了。 「够了喔!」 已经十分钟了,他还笑不够吗? 「你再笑下去我就要生气了喔!」 眼看她真的要发火了,席敦让才终于止住满腹的笑意。 「笑笑笑,你以前有这么爱笑吗?我真是被你骗了!」她没好气地将自己闷在棉被里。 「对不起。」他的道歉却缺乏诚意。 「道歉也没用!」闷闷的声音从棉被里传出,她的自尊心已经严重受创了。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他戳了戳棉被团,换来乱七八糟的扭动。 「自己想!」 「我明天带你去皇家音乐厅看演唱会?」 「票早就买好了,这算什么补偿? 「我马上去调一杯你最爱的琴费士给你喝?」 「气都气饱了啦,还喝?」 「我们去看夜景?」 「我要睡觉啦!」 「我……」 「不用说了,哼!」其实她早就气消了,只是闹着玩罢了。 「我爱你。」 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她已经在被子里闷坏了,现在只想透透气而已。 「我才不管你……嗯?」 刚从闷热的被窝里钻出来,乐凌眨眨眼睛,不太确定刚才听到的是不是错觉。 「你刚刚有说话吗?」 月光下,男人的眼神充满浓情密意。 他朝她伸出手,她将柔荑轻轻放在大掌上,一阵天旋地转,她又回到了令人安心的胸怀,汲取着他的气息。 然后,她听见世界上最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声。 「我爱你。」 【第七章】 她正在看书,等待在阳台的男人谈完公事后,陪她一起去看演唱会。 手上规律地翻着页,目光焦距却没停留在任何一个文字上,书里写了什么,她完全没概念,满脑子都是昨晚他那一句深情的告白。 「我爱你。」 她从来没想过,会听到他说爱她。 应该是说,她根本没想过,他会爱她。 他对她很好、很温柔,不管是两人独处时,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都令她觉得,那一双好看的黑眸,彷佛只容得下她一样。 这令她感到满足。 有时候她觉得,生命里只要有他的注视,她就能得到快乐。 可是过去恋情所带来的阴影,却总让隐隐的不安在心头发酵。 每当她觉得幸福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会像针般扎着她的心。 和他在一起,她很幸福,却也更加患得患失。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不敢奢求他的承诺,只能胆小卑微地,祈祷眼前的美好不要太快离开她。 可是昨晚,他却说了爱她。 「我爱你。」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交往过的男人里,有人只在生日或圣诞节之类的节庆,才别扭地吐出一句「我爱你」,有人时时刻刻都挂在嘴边,今天一句「我爱你的声音」,明天一句「我觉得我越来越爱你了」,甜言蜜语让她笑得合不拢嘴。 结果呢? 一个个都牵着别人的手,离开了。 「说爱有个屁用?今天爱我,明天还不是爱别人?」有一次,她哭着吼出这么一句话,还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相信男人说爱。 这次,她原本也不想相信的…… 「我爱你。」可是他的嗓音,低醇如酒,轻轻的,温柔的,却又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重量,沉沉埋入她的心底。 那是恶魔的低喃--充满诱惑、一旦相信、就永无翻身之日。 尽管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相信。 可是整个晚上,她躺在床上无法入睡,越挣扎就想起越多两人相处的片段。 想起某个雨夜,她替朋友庆生,一群人玩到凌晨,要他下班后先睡别等她,没想到一踏出朋友家,就见到他站在街角,制服都还没换下来,一脸疲惫地抽着烟。 一见到她出现,冷酷刚毅的俊颜,竟露出纯净可爱的笑。 有一瞬间,她几乎忘了呼吸。 犯规!这么有个性的男人,怎么可以拥有这么疗愈的笑容? 他不知道女人对这种反差最没辙了吗? 第十五章 即便是现在,想起他当时的表情,她仍会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 而那个雨夜只是个开始,他从不干涉她去哪里,却总会在她很疲惫的时候,算准时间出现在她眼前。 刚开始她觉得很神奇,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不爱交际的他,竟趁着她偶尔带朋友去他店里喝酒时,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讨好她们,弄到最后只要她准备回家,就会有人通风报信找他来接人。 他的呵护做得很低调、很有分寸。 让她感受到被保护,而不是被控制。 他绝对是个完美好男人。 而这样的男人,竟然爱她…… 「你在想什么?」 席敦让挂掉手机,踏进房间时,就看见她抱着书发呆的模样。 「啊?」她转过头,大眼茫茫然。 「我是在问,什么事情让你变成这副傻样子了。」大掌揉乱秀发,他轻笑走过她的身边。 「喔。」乐凌这才回过神来,视线跟着颀长的身影,在房里飘来移去,粉颊微微泛红,她总不好承认,她一颗心还因他昨晚的告白,搅得七上八下的吧? 万一…… 万一他只是随口说说的,那她不就糗大了? 「……我只是在思考,如果这本小说交给我,我会怎么翻译而已。」她晃了晃手上的英文小说。 「原来如此。」席敦让轻易地接受了她的说词,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艾亚华派给他的棘手任务。 「怎么了?」乐凌察觉他的异状。 「等等要看的那个什么爵士女歌手的演唱会……还有别场吗?」他有点不确定地问。 「有啊,明天晚上,不过票都卖完了。」她走过去靠在他胸前,伸手想抚平他眉头上的皱痕。 她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很轻微,但是她听见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办?」 「艾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他最崇拜的调酒大师马耶,今天晚上会出席一场私人宴会,他特地找了人脉帮我们弄到入场资格,他希望我能去邀请马耶大师造访台湾 「想不到艾的人脉那么广?」她挑眉,有点惊讶。「你不是也很喜欢马耶大师的作品?难道你不想去吗?」她记得他的书房里,还有一格书柜专门放马耶大师的书咧! 席敦让有些犹豫。「私人聚会的地点在牛津。」 「从这里去那边只要两个小时,现在还来得及……」她忽然意识到他为难的事情。「不过这么一来,我们就得放弃演唱会对吧?」 「没错……」 原来他为难的是这个,乐凌顿时觉得心暖暖的。「那我们就放弃演唱会吧!」 他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反正如果不是他,她现在也不会在英国,更不用说看演唱会了。 「不行,你期待很久了。」他很坚持,不想失约。 「没关系啦,我不介意。」虽然心底有些惋惜,但她更不想他为了她放弃大好机会。「我们准备准备,出发去牛津吧!」 「不行。」席敦让没错过她眼中稍纵即逝的失落。「我已经答应过你了,我不会失约。」 乐凌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他的神情不容置疑。 她很感动,却也对他的牛脾气感到烦恼。 她是真的不介意啊…… 「你真的不肯让步?」她鼓着嘴,想假装生气,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感动。 「不肯。」他摸摸柔软的粉颊,笑得很温柔。 原本他已经有心理准备,或许她会不开心,或者是闹别扭,而他也不想失信于她,早已在考虑放弃马耶大师,虽然有点惋惜,但他确定自己并不想为了马耶大师,让她失望。 而她体贴的反应,更稳固了他的想法。 「好吧,那我们各退一步。」乐凌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他也被她的力道后推了一步。「你去找马耶大师,我去看演唱会,谁也不亏欠谁。」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是她知道,这是让他不为难又不内疚的唯一方法。 「我不能放你一个人。」他可没这么听话。 「拜托,我二十七岁了。」她格格笑出声。「更何况我曾在英国生活过两年。」 「真的?」他挑眉。 「当然。」她挺胸,充满自信。「所以别担心我会走丢了,倒是你自己该担心会不会找不到去私人聚会的路咧!」 席敦让凝视着她,思考了半晌,终于妥协。 「不要逞强,不要随便被人搭讪,有事情马上打给我。」 「放心,我有事情会先打给警察的。」她俏皮地朝他眨眨眼。「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出门啰,你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 席敦让站在阳台,目送她离开饭店大门。 她的身影越变越小,偶尔会转过来朝他挥挥手,最后,消失在地铁站的入口。 那一刻,他的心是满足的。 乐凌也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她坐在地铁里愉快地哼着歌,却没想到,未来的她回想起这一天时,会宁愿让他愧疚,也要跟他一起去那趟私人聚会。 席敦让很幸运地在会场上,找到了马耶大师。 整个晚上,他们英语法语夹杂,相谈甚欢,马耶大师甚至留下了私人连络方式,承诺会找时间造访台湾,见见他开的小酒吧。 事情进展很顺利,席敦让却归心似箭。 他一直想着,什么时间她会从皇家音乐厅走出来?脸上是挂着满足的笑容,还是会因为他不在身边而寂寞?她有没有吃晚餐?走在路上会不会被无聊男子搭讪? 又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去banshee-那间她初恋男友开的酒吧。 尽管他已经知道,赛瑞.韩森当初是怎么抛弃她的,她又有多恨他,恨到说话不夹枪带棒就不痛快,但他还是担心,她会不会想起他们曾经的纯真恋情…… 所以他达到目的之后,就找了个借口提早离开聚会,准备飞车回伦敦见那始终盘旋在他心底的女人。 「等一下……」细碎胆怯的嗓音,唤住了他的脚步。 席敦让回头,看见一名穿着侍者衣服的女孩,神色怯懦,黯淡了她清秀且堪称漂亮的面孔,瘦瘦小小的身材,简直就是发育不良。 「有事吗?」 「我……我……我听说……」她结结巴巴,连一句话都说不好,几乎是在挑战席敦让的耐性,却也让他隐约联想到记忆中的某个女孩。 「我听说你是从台湾来的!」她下定决心似地吼出声音,却还是微微弱弱得像蚊子叫。 「那又如何?」他甩头,甩去脑中的身影。 「请你带我去台湾!」女孩彷佛用尽全身力气似地大喊。 冷凝着她几乎软脚的模样,席敦让只觉得可笑。「凭什么?」 「我……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很冒昧,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想去找我爸爸!」她再度抬头,已经泪流满面。「对、对不起,我应该要自己存钱去台湾的,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可是我妈妈已经等不及了,医、医生说她只剩下半年了、所以我……」 席敦让错愕。 没料到他会遇到这种局面。 他不想帮助她,也不需要帮助她,谁知道她是不是个骗子? 可是,她害怕得像个小兔子的模样,鼓起勇气的模样,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在他十三岁那一年,离开人世间的妹妹。 「哥哥,我想找把拔。」 席云芸生性内向害羞,从来不敢说出自己想要什么。 然而在她八岁生日那一年,她终于主动开口说出了第一个愿望。 她对一起被寄养在亲戚家的哥哥说出,她想念那个会说晚安故事哄她睡觉,现在却不知去向的爸爸。 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向来有求必应的哥哥。 才十岁的席敦让,看着以为许了愿望就能成真的妹妹,只能选择沉默…… 手机铃声将他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他眨眨眼,看清眼前的场景,才意识到他正躺在饭店的大床上,不是以前那张充满臭虫跳蚤的泛黄小木床。 「……对不起,是我,希莉亚。」怯生生的嗓音从电话那一头传来,他不用多想,都知道这是几天前在私人聚会堵上他的女孩。 「现在是凌晨两点。」他不悦地提醒她,她吵醒了他,还有他身边的女人。 「嗯?」乐凌揉揉充满睡意的眼,想坐起身来听听他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然而他却一掌按住她,轻吻她的唇瓣,示意她继续睡。 第十六章 「……对不起,我只是想,已经三天过去了,还没接到你的消息,所以……」 「我说过,事情办好就会通知你。」席敦让走到阳台,不想打扰乐凌睡眠。 「对不起。」 「还有事?」 「没有了……对不起……」 哔-- 席敦让没等她说再见就直接挂断电话,心情烦躁地点燃一根烟。 该死的希莉亚,该死的她老爸! 为什么非得勾起他不愿再想起的回忆? 「怎么了?」落地窗被拉开,乐凌套着单薄的衬衫走出来,投入他的怀抱。 「别担心。」他飞快捻熄手中的烟,将暖呼呼的娇躯紧紧拥在怀里,柔蜜的甜美香气包围着他,安抚了他的情绪。 「嗯。」粉颊蹭了蹭光滑的胸肌,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有事情的话要跟我说喔。」 「好,我们进去睡吧。」他轻抚着黑绸似的秀发,爱不释手。 「抱我进去。」她向后退了一步,展开双臂,微眯着眼,像是他若不抱她回床上,她就要在这里睡着一样。 席敦让轻笑出声,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就像一轮明月,不用多做什么,只要陪在他身旁,就能穿越层层乌云,透到他的心坎。 令他无法自拔地越来越依赖她的陪伴。 席敦让通话的次数变多了。 起先,她以为都是艾亚华或是一些公事上的人,毕竟他去了一趟私人聚会,说不定在那里认识了很多对他有帮助的人。 然而有一次,她隐约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 内容她听不清楚,只知道那女孩几乎每句话都伴随着一句对不起。 他响应的口气都很冷淡,却蕴藏着一种只有最亲近的她,才听得出来的无奈纵容。 那女孩不是公事上的人。 她似乎为了某件事情反复烦他,可是他却没像对其他人一样果断干脆,她看得出来他觉得很烦,却总是没能挂断那通电话。 那女孩或许是他的亲戚,或是他的老友。 但是直觉却令乐凌感到不安。 她想起了自己宛如受到诅咒般的感情路。 爱得浓情密意,有一天男人总为了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女孩,转身离开,然后结束。 一股恶寒从骨子里窜起,她全身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你最近好像有事情要忙喔?」 终于,她在他挂断今天第五通电话后,试探地开口。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眉头仍然深锁,唇角却试图露出安抚她的微笑,看起来极其不自然,一如她过往遇过的男人。 她努力不让自己往坏处想。 「是艾吗?」 「嗯。」席敦让却踩入了她话语中的陷阱。 她心头一沉,没再说话,只是将眼神投向遥远的雪景。 「早知道就别问了。」她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他倾首,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话。 乐凌抽出被包裹在温暖大掌中的柔荑,放在嘴边呵气。 「我只是觉得……好冷啊。」 心冷。 坐在机场大厅,乐凌眼神空洞地看着不断翻新的时刻表。 她的班机时间就快到了,不,应该是他们的,她与席敦让的班机。 她与他预定今晚启程回台湾,可是现在却只剩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大厅。 他去哪了? 她为了一点小小的疑心甩了他吗? 不,她没有。 她倒觉得自己像被甩了一样。 稍早,她挽着他踏入机场,她想,说不定回台湾之后,这些烦恼就会迎刃而解,说不定她与他之间就会恢复以前,没有其它人介入过的痕迹。 但是,就在她的心情稍微安定下来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她照例又听见不太清楚的女声,跟一次又一次的对不起,还有他深锁的眉头,与满脸的莫可奈何。 「我们改班机时间吧?」挂断电话,他这么问她。 「怎么了?」她努力不让自己沉着脸。 「亚华有点小事情需要我留在英国处理。」他说着谎,黝黑的瞳孔有些闪烁。 「你预计得延迟几天?」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略显怒意的语气,这让席敦让有些慌乱,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禁有些松了口气。 至少他还是很在乎她的感受。 「我不确定,大概三五天吧。」他将她揽进怀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脸上充满歉疚。 好,那我们改班机吧。 她是这么想的,然而话到嘴边却完全变了样子。 「我后天跟编辑约好谈稿子的事情,不如你留下吧,我先回去。」 如果她没看错,他的眉宇间似乎因她的答案松了口气。 看来他是怕她留下吧? 她掩面,觉得心底很疲惫,不懂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为什么谈了几段感情,总会有个别的女孩介入? 虽然,她还没搞清楚,他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不知道他与那女孩是否有深入的感情,可是他瞒着她是事实。 太多的问题,都是从欺骗开始的。 她觉得心情好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终于找到你了。」 太过轻快的嗓音,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乐凌从手中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全身亚曼尼西装的男人--赛瑞.韩森。 「有事吗?」她的语气非常冷淡。 他就是第一个抛弃她的男人,现在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他在她身旁坐下,身上还是她曾送给他的古龙水味。 「你能换个香水的牌子吗?」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她不想跟他靠得那么近。 「至少换个味道。」 「为什么?」赛瑞.韩森挑眉。「我记得这是你亲手挑的,浓烈得像头猛兽,你说很适合我。」 「天哪……」她已经够烦了,他还拿这些陈年旧事烦她。「十年前的事情,可以请你不要记得这么清楚吗?」她一点都不想再回想那段过去,任何甜蜜对她来说都显得不堪。 「是八年。」他更正。 「无所谓啦。」四舍五入就十年了,谁像他那么计较?「总而言之,你愿意离我远一点吗?」 「行。」他答应得很爽快,却也只往旁边移动了一寸。 叹了口气,乐凌放弃和他沟通。「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想跟你重续前缘。」 「办不到。」她连思考都不用思考。 「是因为那个叫席敦让的男人吗?」 她觉得额际阵阵刺痛。「没错,跟他比起来,你简直就是个屁。」 「你真狠。」他呢喃,彷佛真的被她伤到了。 有一瞬间,乐凌觉得内疚,但转念一想,若他因此放弃打扰她的话,她不介意下半辈子被他讨厌到死。 「那你还不走?」 「等你看完这个,我就走。」他再度抬头,又恢复了意气风发。 从善如流地接过赛瑞.韩森的手机,乐凌漫不经心一瞧,随即脸色大变。 上头,是席敦让和一个女孩在街角会面。 【第八章】 坐在法拉利的副驾驶座,乐凌铁青着脸。 席敦让从一间郊区的老旧公寓走出,短发瘦弱的女孩低着头,跟在他身后送他出门。 她从女孩的口型,隐约看出她一直在说对不起。 「如何?」赛瑞.韩森的好心情,与她形成了强烈对比。 「不如何。」她敛下眉睫,假装自己不介意。 「他抛下你,跟另外一个女孩见面。」赛瑞.韩森很乐意提醒她既定的事实。 「那又如何?她有急事找他,他过来处理,就这样。」她耸耸肩,才发现自己正在颤抖。 「很明显地,你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很清楚她只是在故作镇定。 「我……我们从来不向对方报备所有事情。」 她看见那女孩蹲下哭泣,席敦让有些不知所措,他烦躁地抽起烟,抓乱了一头黑发。 「你可以继续欺骗你自己,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赛瑞.韩森觉得有点可惜,那个男人怎么不抱抱那女孩,安慰她的芳心,顺便让他有机会一举趁虚而入? 「是啊,你最清楚了。」乐凌嘲讽地睨了他一眼,打开车门踏出法拉利。「你可以离开了。」 「怎么,利用完我就想把我一脚踢开?」好戏准备上场,赛瑞.韩森好整以暇地将椅背拉到最舒适的角度,准备观战。 「你心甘情愿,我问心无愧。」 冷冷地丢下话语,乐凌便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公寓前的转角。 第十七章 从她的角度,席敦让与那女孩的互动一览无疑,她犹豫着、怀疑着、不安着,她觉得心痛万分,心底又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她应该要相信他,毕竟他从头到尾没跟那女孩有太暧昧的接触--如果天天通电话、又不敢让她知道的行为不算暧昧的话。 「呼……」 她重重地吐出胸口的闷气。 沉吟片刻,才从包包中拿出手机…… 席敦让快疯了。 这个叫希莉亚的女人真是歇斯底里。 离开私人聚会那天,他答应她,会帮助她处理好一些琐事,让她到台湾之后有个落脚的地方,也答应雇用她当侍者,赚点生活费还有她母亲的医药费。 甚至,他答应她会帮忙找到她的父亲。 唯一的条件,就是希望她有耐性地等候通知。 可是她的血液里似乎没有等待这个字眼,几乎每天太阳才出来,就急着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还在英国?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然后每几个小时一通电话,就怕被他扔在英国。 今天,当她意识到他要先行离开英国,竟然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他听不太清楚她说的话,只知道毫无逻辑的话语中,出现了些危险的字眼,像是自杀。 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挂断电话,不再插手这女孩的事情。 然而,他想起了在天堂的妹妹。 那么纯真的一双眼,却等不到心心念念的父亲…… 手机铃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脚边的女孩还在哭泣着,他拿出手机,发现竟是乐凌打来的。 「凌?」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她的嗓音冷冰冰的,还带有微微的颤抖,这令他感到心慌。 席敦让深呼吸一口气,远离令人不悦的哭声。「怎么了?你还好吧?」 「我很好,但是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等我回去。」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不行,我要你现在跟我说清楚。」 「听话,好吗?」他试着缓和声调。 他被希莉亚搞到快崩溃了,实在没余力再跟她谈些复杂的事情。 「我听话的话,你就愿意老实告诉我,那个女孩是谁吗?」 她的话语让席敦让心头一震。「你在哪里?」 「告诉我,好不好?」她语气近乎恳求。 他发现一辆亮黄色的法拉利,就停在一条街外,这里不是富裕的住宅区,奢华跑车的存在显得突兀,仔细一瞧,他发现驾驶座上的男人有些面熟。 「你找你的初恋男友来跟踪我?」一股无名火从腹间涌上,她怀疑他,他可以理解,她不安,他可以体谅,但是她为什么要找他最在意的情敌,介入这件事情? 回应他的是沉默。 「你默认了?」 「……你为什么要生气?难道你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你不应该这么做!」她应该要好好对他提问,让他亲自回应她,而不是找别的男人来跟踪他! 「那我应该怎么做?眼睁睁看着你背叛我吗?」她的话语变得尖锐,才刚应付完希莉亚的席敦让,耐性几乎被消耗殆尽,乐凌锲而不舍的质问,引爆了他的怒火。 「你不可理喻!」 一时冲动挂断了电话,直到手机屏幕显示结束通话,席敦让才顿时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阵阵后悔涌上心头,然而他现在真的没有多余的心力跟她好好解释。 他想,她现在一定很伤心,说不定一下飞机就会直奔酒吧买醉,一如他初次遇见她那般。 他不希望她在其它酒吧醉倒,她可能会遇上居心不良的人,发生危险。 那会令他后悔一辈子。 他想,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电话给艾亚华,等她一下飞机就接走她,替他简单解释一下,安抚她的不安,等他回台湾之后,他愿意承受她的怒气。 正要拨电话给艾亚华时,手机却早一步响了,是乐凌。 他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凌--」 「让。」她打断了他想解释的话语,嗓音冷静得论异。 席敦让很难形容现在的感觉,但是直觉告诉他,他必须赶紧解释清楚。 「刚才我不是--」 「等等,听我说。」 席敦让听见她深呼吸的声音。「好,我听你说。」 「你知道吗,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对我的人,所以我也不算太意外。」 「你误会了,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有生以来,席敦让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表达能力不足,他向来不习惯向别人解释太多,到了真的需要解释时,他竟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简单明了的说法,解释他这几天的行为。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爱我吗?我还为了该不该相信,困扰了很久……现在想想,真像个傻子。」她自嘲的语气,令他胸口阵阵刺痛。 这是怎么回事?她想要将他全盘否定了吗? 「我是真的爱你!」这是席敦让现在唯一能说得正确的话。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子。 「听着,我跟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没有背叛你,详情等我回台湾再好好跟你解释,好吗?」 她仍然没有响应。 「凌?你有在听吗?」席敦让很焦急,他很怕她不肯听他解释。 「……别再说爱我了。」吸鼻子的声音,从话筒那一头传来,他确定她在哭泣。 他惹哭她了! 该死的他竟然没办法马上飞奔到她身边,把她拥进怀里,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误会! 「别听赛瑞.韩森随便说的话,他只是想要挑拨我们的感情而已,那女孩只是有些困难,需要我的帮忙,她很脆弱……」 「她很脆弱,她很无助,她很需要你。」乐凌缓缓地接下他未尽的话。 她说的没错,可是席敦让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她……你明明不爱她,但是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没办法丢下她不管。」 「我……」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 「她是那么柔弱,让每个男人都想保护她。」她娓娓道着,彷佛曾有个人这么对她说过。 「凌?」他意识到她的不对劲。 她叹息,很重很无奈。 「让,我是说真的,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很棒。」 「凌?你想说什么?」席敦让瞪大双眼,冷汗从额际涔涔冒出。不行,他不能放任她再说下去了…… 「但是我还是不会祝福你的。」她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很着急,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 「顺便说一声,我觉得我该戒酒了。」 席敦让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他以为他的解释,应该能让她暂时安心一点了,但是为什么,他却觉得她在向他道别? 「凌?」 喀啦一声,回应他的只有通话中断的嘟嘟声,再回拨,她却已经关机。 明知道徒劳无功,但席敦让还是失去理智地反复重拨,不断地听着语音信箱的机械女音,直到手机出现电力不足的讯息,他才颓然放弃。 坐在路边拦杆上,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烟,席敦让茫然自失。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要离开他吗?还是只是一时气话? 他该怎么办才好?他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回到台湾之后,她愿意跟他谈谈吗…… 席敦让觉得整个人空荡荡的,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 灵魂被抽空,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不太清楚,但是,大概是像他现在这样。 新的手机号码,没人知道的全新地址,还有全新生活。 踏进还带有浓浓油漆味的新房子,乐凌满意地点点头,尽管她已经跟笑容生疏了,她还是努力对搬家工人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微笑。 「谢谢。」 「在油漆味散掉之前,你可以继续住在饭店。」尽管已经是冬天,但是台湾的气候对赛瑞.韩森来说仍嫌太热,人人都穿着羽绒外套的时候,他只穿着薄薄的衬衫。 「不了,我今天就要搬进来。」 「好吧、那我也--」 「你可以继续住饭店,也可以回你的英国。」乐凌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妄想。 他休想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 「你真无情!」他不敢相信地指控。「是谁在一个晚上就帮你找到舒适干净的新家的?」 「是你。」 「是谁帮你处理旧租屋处的事情,还帮你付清解约金的?」 「是你。」 第十八章 「是谁帮你请专业搬家秘书跟搬家公司,在一夕之间,帮你把所有东西都搬到新家的?」 「还是你。」 「那你还舍得这样对待我?」 「这是你欠我的。」乐凌高傲地抬高下巴。谁叫他当年要抛弃她?「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拜托过你!」明明就是这个厚脸皮的男人,硬跟着她回台湾,还夸口说他在台湾有人脉,可以帮她处理所有杂事,甚至连搬家都是他建议的,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让赛瑞.韩森掺和进来,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 离开让,离开英国,她的眼泪几乎没停过,眼睛好痛,头好痛,心更痛,原以为回到家可以好好休息,平复一下心情,然而光站在门口,都能令她想起让第一次送她回家的夜晚。 当她跪倒在玄关痛哭失声时,赛瑞.韩森朝她伸出了手,告诉她,他会帮她摆脱这一切。 她应该拒绝的,可是她好疲惫,此刻的她没有任何肩膀可以依靠,但是至少,有接受援手的权利吧…… 「我过几天就会把钱还给你。」让赛瑞.韩森帮助她,只是一时的脆弱,乐凌并不打算欠他太多人情。 「不需要,你只要接纳我就好了。」赛瑞.韩森展开双手,朝她露出一口白牙。 乐凌瞪了他一眼。 「我宁愿还你两倍的钱!」 「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赛瑞.韩森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我可是远渡重洋来台拯救你的白马王子耶!」 乐凌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我们打个商量吧,我现在马上去汇三倍的钱还你,你快点回去英国好不好?」 知道在她这儿卖不了乖,赛瑞.韩森只得放弃。「至少,你该感谢我帮你认清烂男人。」 乐凌脸色一沉。「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开开心心地跟他在一起,要不是你通风报信,我现在应该还过得很开心。」 「鸵鸟心态。」他不怪她不懂得感恩,反正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拆散他们了。 「我是女人嘛。」简单的一句话,解释了一切。 很多时候,女人不是真的瞎了眼,而是为了爱情,假装看不到一切。 女人,只是想单单纯纯地,陪在心爱的男人身边而已。 赛瑞.韩森耸耸肩,他并不急着说服她忘记那个男人,反正,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他,那男人已经被完全逐出她的生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还有什么东西放在他家吗?我可以派人偷偷进去帮你拿回来。」 「不用了。」她轻轻摇头。 「为什么?」他低叫。「难道你还指望以后再住进去吗?」 「不。」她的嘴角勾起弧线,笑意却进不了眼里。「相信我,如果他把他的英国女孩带回家,他们第一步得面对的,就是满屋子『前女友』的东西。」 她相信那是很尴尬的场面,这是她小心眼的报复。 赛瑞.韩森因她的话,想起了往事。 「所以……当初你把我送你的东西全部寄回来给我,里面还夹杂了一些你的私人物品,也是存心的啰?」 乐凌没说话,只是给他一个坏笑。 赛瑞.韩森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当初,他的新女友很快就住进他家了,没多久,他们就收到一箱包裹,里面放满了他送给乐凌的礼物,充满了许多昂贵的名牌,那是他习惯的派头,所以新女友并不怎么在乎。 真正有问题的,是一瓶沐浴乳。 那瓶已经开封的沐浴乳,是乐凌惯用的,不用打开盖子都闻得到她的淡淡馨香,几乎是在闻到的同时,与她过往的甜蜜回忆,就阵阵涌上心头。 那一瞬间,他不禁动摇了。 他不顾新女友的反对,留下了那瓶沐浴乳,后来新女友偷偷把沐浴乳丢掉时,他还怪她不够尊重他,和她大吵一架。 后来,八年过去,身旁的女人来来去去,她的香气仍然如影随形。 赛瑞.韩森哑然失笑。 他从来没想过,她是故意的,也从来没想过,当他发现她这种小心机时,竟然还是觉得她很可爱。 「我相信,那个男人一定忘不了你。」身为过来人,他敢断定。 他的话语,让正在整理行李的乐凌,动作一僵。 空气有些凝滞,赛瑞.韩森暗骂自己说错话,只好转身帮她拿出另一个纸箱中的生活用品,装忙好躲过这尴尬的气氛。 忽然,一个精致可爱的瓶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换牌子了?」大手捧着一瓶沐浴乳,却是截然不同的品牌,甚至连香味的种类都不一样,他用的那种味道,是甜美的玫瑰香,而她现在用的,却是清新的水果香。 「当然,谁会同一个牌子用八年?」 乐凌斜睨了他一眼,说得再自然不过。 赛瑞.韩森顿时说不出话,过了很久,他才呐呐开口。 「我。」 她搬走了。 席敦让站在贴着招租红纸的门口许久,还是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天,乐凌挂断电话之后,他心急如焚地想连络上她,她的手机却保持关机,艾亚华也打电话告诉他,他没接到乐凌。 他问过机场才知道,她根本没上飞机,换言之她是在英国境内打电话给他的。 于是他马上杀到banshee、想追问赛瑞.韩森知不知道她的下落、却得到一个令他心碎的答案。 「韩森先生跟夏洛琳小姐一起去台湾了。」 夏洛琳,是她在英国用的名字。 他知道,她现在很脆弱,需要人陪,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却更不放心让赛瑞?韩森那匹狼陪伴!他一定处心积虑想趁虚而入! 心乱如麻的他,再也顾不得希莉亚,订了机票就跳上飞机,一踏出机场就直奔她家,岂料他还是慢了一步。 她竟然在一夕之间就搬走了! 她竟然不等他,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保罗,你知道吗?我那些前男友事后都试图连络我,想跟我重修旧好,但是我对他们已经心死了,我被抛弃到怕了,我根本不可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吐露的醉语。 当时的他,欣赏她的果断。 现在的他,却忍不住想骂她无情。 她怎么能够这样……毫不留恋地离开他? 艾亚华最近有种错觉。 他开的其实不是酒吧,而是征信社。 席敦让在英国遇到的那名女孩希莉亚,已经在他们的安排下,顺利在台湾安顿下来了,原本他们的计划是,提供她住处与工作机会,帮忙留意她的父亲,他们会提供必要的协助,但是那女孩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去寻找关于她父亲的线索。 然而乐凌的离开,打乱了一切计划。 席敦让要求他尽全力协助希莉亚寻找她的父亲,动用人脉、资金,只求快点解决她的问题,快点把她赶回英国。 而他自己,则发了疯似地在寻找乐凌。 「你今天又没吃饭了对不对?」提着便当走进昏暗的房间,艾亚华并不意外看见席敦让又坐在窗台抽烟。 「她会去哪里?」席敦让望着窗外,一双眼仍不放弃地四处搜寻,只期盼能看到乐凌的身影。 「或许,她现在正在某间酒吧喝得酩酊大醉。你得先吃饭,才有力气继续找她。」艾亚华抢过他的烟,将便当塞进他的手里。 「不,她说她要戒酒了。」酒,是他和她相遇的起点,也是他与她的羁绊,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她很有可能为了彻底忘记他,从此不再碰酒。 他很清楚,她的性子有多烈。 「很多事情不是说戒就戒的。」看着他们从相识到相恋,艾亚华再熟悉不过了,这两人虽然都不擅长表达,却都用情至深,他相信这种感情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抹灭的。 「赛瑞.韩森陪着她……」席敦让咬牙切齿,不愿就这样将她拱手让人。 「说到赛瑞.韩森,我听几个朋友说,最近似乎看过很像他的人……」在这个业界,虽然赛瑞.韩森不是顶级名人,但也算小有名气。 听到赛瑞.韩森的消息,席敦让急切地揪起艾亚华的衣领。「在哪里看到的? 有看到她吗?」 「放、放手!」拍开差点害他窒息的手,艾亚华往后退了一步,就怕他又动手动脚。「他们其实也不太确定那个人是赛瑞.韩森,因为他出现在一间超市门口,推着推车,里面装满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还包括了几包卫生棉……」 第十九章 没有人敢相信,那个老是一身名牌,出手阔绰的男人,会有这么居家的一面,而且还是在台湾这个小岛国家。 【第九章】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很多。 乐凌印象中的赛瑞.韩森,是个沙文主义的大男人。 他并不特别鄙视女性,却也不怎么温柔体贴,霸道嚣张,就是他无往不利的魅力。 可是最近她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他入住了和她同一栋公寓大楼,每天早上,她都会被电铃声吵醒,打开门就会看见这个帅气的金发男人,捧着亲手制作的早餐出现。 汉堡、蛋饼、热狗…… 坦白说,有点破烂又有点烧焦的早餐,实在称不上美味。 「你确定你不是想毒杀我?」连着吃上半个月脆得像饼干的吐司,乐凌已经开始错以为烧焦味也是调味的一种,就跟盐巴一样自然。 「我有进步了。」赛瑞.韩森没什么羞耻心,大刺刺地躺在她家沙发看电视。 「其实我分不太出来七分焦跟八分焦差在哪里。」她忍不住吐槽。 「这点小失误掩盖不了我是好男人的事实。」他朝她抛了个媚眼,她顺手拿起吐司挡在眼前。 眼不见为净。 「你真的不用回英国照顾你的酒吧吗?」失神地瞧着还搁在地上的购物袋,乐凌还是不太习惯,赛瑞.韩森竟然自动自发帮她买来生活用品,连卫生棉的尺寸都买得很齐全。 「泰尔每天会汇报所有状况。」他是经营者,露面不是义务,琐事交给秘书打点就行了。 「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回去。」他在这里当她的管家公,会让她良心不安。 「我希望能带着你一起回去。」赛瑞.韩森重复着他每天都不忘提出的诉求。 「我说过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她从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很死,但这个男人还是兴致勃勃。「而且,我最近觉得我们挺像姊妹淘的。」 她的话,让赛瑞.韩森切换电视频道的动作一僵。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种关系。」 「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那种关系。」 赛瑞.韩森搔搔头发,走到她面前,一脸无奈。「我该怎么做,你才愿意正视我的感情,再给我一次机会?」 「瑞。」她凝视着他蔚蓝色的瞳孔,不带任何男女情感,也没有任何恨意,八年过去了,该骂的也骂过了,更何况,他最近帮了她那么多,她还能继续怨他就不是人了。「听我说,你只是踏进了我设下的小小陷阱而已,你不是真的想念我,也不是真的那么爱我。」 「我不是。」他坚决否认。 「你是。」她比他更肯定。「因为我是第一个潇洒离开你的女人,我没像其它人又哭又闹,所以才在你心底留下一个特别的地位,因为我耍了小手段,送了那瓶沐浴乳给你,你才不知不觉把那香味当成我,一直忘不掉我,然而除去这些,其实你没那么想念我。」 「我交往过无数个女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带给我相同的快乐,只有你!」他就像中毒一样,在其它女人身上寻求慰藉,却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八年来,我一直很自责当初伤害了你,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会全心全意爱你的。」 他倾首想吻她,她却溜出了他手臂可及的范围,躲得远远。 「可惜时光不可能重来。」如果当初他没选择伤害她,或许她就不会变得这么没安全感,可以的话,她也希望当初他没选择伤害她。 「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他的眼神有着藏不住的哀伤。 「瑞,你当初没给过我机会。」她提醒他,当初他向她提分手时,她就意识到,他只是告知她而已,没打算给她挽回的机会。 他皱起眉头。「夏洛琳,别因为想报复,就错失了我们之间可能会有的幸福。」 「这不是报复。」她轻轻摇头,唇边已是释怀的笑。「我只是希望你能将心比心,接受我不再爱你的事实。」 「我发誓我会对你更好。」他愿意拿下半辈子来弥补。 「瑞,别为了我做你不习惯的事情。」她正色。承诺也好,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也好,那都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一过,他反而会觉得她让他很累。 「更何况……」窜过脑海的身影,让她如触电般一颤。 「更何况什么?」赛瑞.韩森低吼。为什么她老是要否定他做的一切? 长叹口气,她抬眸望着他,露出苦笑。 「我发现,无论你对我多好,我还是想念他。」 爱情是种很诡异的东西。 明知道该恨,却还是忍不住想念他曾给予的一切。 我爱你。 他的深情低语声,仍纠缠着她,不肯放她自由。 湿气蒙上眼眸,乐凌别过脸,不愿让赛瑞.韩森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她真的很讨厌想起这句话。 她讨厌他说爱她,却不能真的好好爱她。 她讨厌这句话老是纠缠着她,让她始终无法忘记他。 她更讨厌自己,为什么老是留恋他的声音、他的拥抱、他的气息,为什么要渐渐觉得他的背叛,不是什么值得让她离开他的事情。 她真的很讨厌自己,为什么会开始考虑,回头去找他…… 虽然她避开了,但是赛瑞.韩森仍心知肚明,她又在为那个男人掉泪了。 他觉得很不甘心,陪在她身边的是他,藏在她心底的却是另外一个他,这让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向来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的赛瑞.韩森,更加不服气。 那个男人有哪一点赢他? 要家世没家世,要身分没身分,说到财富……他也不相信一个住在小岛国的男人,手上会拥有比他更丰厚的钞票。 他这么优秀的男人,现在竟然纡尊降贵,替她打点生活琐事,如果换成其它女人,早就大呼卯死了,哪还会像她一样赶他? 不过,换成其它女人,他或许就不想做这些事情了。 只因为她是乐凌,让他念念不忘的女人。 所以他愿意。 他,赛瑞.韩森,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 乐凌捧着咖啡,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蹲在电视柜前的男人,忙得焦头烂额。 电视坏了。 其实她大可以直接叫店家来处理,赛瑞.韩森却偏偏坚持在她面前当好男人,想亲手修好电视,证明他可以照顾她。 然而,她与他都心知肚明,赛瑞.韩森是个电器白痴。 「瑞,你该回去了。」 「再让我试一下。」即使毫无头绪,赛瑞.韩森仍然不肯放弃。 该死的!那些线路有必要那么复杂吗? 「我是说……你该回英国了。」乐凌轻啜一口咖啡,假装没看到他僵硬的肢体。「我不可能跟你回去,你也不可能在这里定居,我们何苦浪费彼此的时间?」 那日,她明白表示不可能复合之后,赛瑞.韩森不仅没打退堂鼓,反而变本加厉,什么事情都想帮她做,出门想帮她穿鞋子、傍晚就帮她放好洗澡水、路上看到小石头会先帮她踢开……坦白说,她并没有觉得感动,反而觉得有点烦。 他表现的已经超过好男人的范围了,根本就是太监小李子! 她不是皇太后,也没有公主病,太过无微不至的呵护会让她头皮发麻。 「我以为我们有共识,暂时不谈这个问题。」赛瑞.韩森抹去脸上的汗珠。 「那不是共识,是你自己的一相情愿。」她却直接戳破他的语病。「我每天都很努力明示暗示,阻止你再继续放下身段,做那么多我根本不需要你帮我做的事情,可是你却宁愿装做不知道!」 她残忍的话语,让赛瑞.韩森再也无法忽视。「你只是一时被那男人蒙蔽了心,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楚我对你的好。」 「我明白你对我的好。」她从没否认他对她的好。「但是你对我好,不代表我就会爱上你。」 「总有一天,你会再次爱上我的。」赛瑞.韩森侧过脸,正色凝视着她。 「不。」乐凌回视的眼神,比他更坚定。「你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让我越清楚,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 她坦荡荡地正视他蔚蓝色的眼瞳,即使在里头瞧见了愤怒悲伤,她还是不愿退缩。 「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 她的一字一句,都在划伤赛瑞.韩森的心,震裂他的自尊心。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连说一句话都觉得艰难。 「……即使我为你做了这么多?」 「是的。」她慢条斯理地说着,让他听清楚每一个字。「即使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爱你。」 第二十章 赛瑞.韩森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懂,他到底哪里比那个男人差?为什么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的心还是丝毫不肯动摇? 「当年……我真的伤你这么深?」深到她这辈子不肯再接受他? 「是的。」即使时间已经过得很久了,乐凌仍没忘记当初的痛,但她记得的只有那痛彻心扉的感觉,而非对他曾有过的爱。 「但是、即使你不曾伤害过我、要我从你跟让之间做选择、我相信--」 「够了!」赛瑞.韩森怒吼,阻止她再继续说出伤人的话语。 乐凌不肯善罢罢休,她知道,不一次把话说清楚,她与赛瑞.韩森之间的关系,只会变得更复杂,而她并不想这样。 「如果你还是不肯接受现实,那我将不再接受你的帮助,明天,我就会从这里搬出去。」 「你说什么?」赛瑞.韩森咬着牙,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逼他? 「我已经另外找好房子了,明天搬家公司的人就会来,以后我不会再跟你见面了!」知道赛瑞.韩森的脾气快要爆发了,乐凌孤注一掷,扔出炸弹似的宣言。 果然,她的一席话,成功引爆赛瑞.韩森的怒气。「别再说了!」他信手一掷,将手边的遥控器往乐凌丢了过去,眼看硬物朝脸飞来,她吓得动都不敢动,幸好赛瑞.韩森并不是真的打算攻撃她,遥控器削过她的发梢,砸向了她身后的窗玻璃-- 窗户碎裂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吓醒了小区里的住户,狗儿开始吠叫,早已熄灯的人们,纷纷点亮灯火,试图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 夜里的不寻常声响,同样惊动了站在外头踌躇的男人--席敦让。 太阳未下山之前,席敦让就已经跟在赛瑞.韩森身后,出现在这里了,他靠在银色跑车引擎盖上,始终仰首看着七楼的窗户,期待能看见他心系的人儿。 而他也如愿了。 虽然不很清楚,但他仍看见她几次经过窗边,美丽依旧,只是身旁多了个不该存在的男人。 发现赛瑞.韩森跟她同在一个屋檐下,跟前跟后大献殷勤,席敦让便觉得心如刀割。 她与他,是否旧情复燃了呢?他们是不是已经同居了呢? 这段期间,他一直在想,找到乐凌之后,要好好跟她谈谈,好好向她道歉,向她解释来龙去脉,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她爱上了别人怎么办? 怎么办? 这认知止住了席敦让的脚步,只是傻傻地站在外头。但就在他从烟盒拿出最后一根烟,火星正要点燃,玻璃碎裂声就拉过了他的心神,席敦让一眼就看出,出事的是乐凌住的地方! 他心脏一缩,顿时顾不得她是否还想见到他,迈开脚步,不顾警卫的阻拦,从逃生楼梯冲上了她所居住的七楼。 气喘吁吁地踏进走廊,他还来不及分辨乐凌住的是哪一间,夺门而出的赛瑞?韩森,就帮助他找到了目的地。 「凌!」 听到熟悉的叫唤声,乐凌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走廊的吵闹声,引起她的注意力,她才发现警卫拖着一个男人,几乎就要扭打起来。 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席敦让! 好不容易才安抚警卫的情绪,并说服他不要报警的乐凌,拖着满身疲惫回到房里。 「……嗨。」 席敦让站在玄关,俊脸上还带着瘀青跟破皮,语气有些尴尬。 乐凌叹了口气,决定先放下心中复杂的情绪。 「你去冲个澡,洗好之后我帮你处理伤口。」 「嗯。」 她没有立即赶他离开,席敦让终于稍微安心,他乖乖听从她的安排,决定先进浴室冷静冷静,顺便思考一下他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 浴室里的冲水声哗啦哗啦,乐凌弯腰捡起他丢在地上的脏衣服,拿来浴巾挂在门边,一切的动作都这么流畅自然,彷佛回到了过去的同居时期。 她应该把他赶出去的,可是她没有,反而还觉得怀念,还觉得…… 有他在身边,真好。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湿漉漉的黑发,滑到健壮的光裸背脊,席敦让下半身围着浴巾踏出浴室时,正好看见乐凌在清理窗边的玻璃碎片,宁静专注,一如他记忆中的她。 「我来。」 乐凌抬头,愣愣地看着男人接收她手上的打扫工具。 「不了……我自己……」乐凌想推开他,但他没穿衣服,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他就近在眼前,热气烘着她,害她的脑袋乱哄哄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最后,她终于放弃。「好吧,麻烦你了,我去拿医药箱帮你处理伤口。」 「嗯。」 手上忙着清扫,席敦让的视线却从没离开过背对着他的娇小身影,她站在餐桌前,挑选要用的疗伤用品,丝毫没发现他的注视。 席敦让有满腹的话语想告诉她,对现在的局面也有说不尽的疑问。 可是他全忍住了。 她看起来很平静,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气他。他曾想过,再次见面时,她会是如何地暴怒?他也预想过,她可能会甩他一巴掌,或是对他破口大骂、拳打脚踢,再不堪的场面他都预想过。 他已经准备好承受她的怒气,等她发泄完毕后,再一口气解释清楚。 然而,他却没想过,如果场面这么尴尬和平时,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他主动提了那件事情,会不会反而让一切变得更糟?更何况,他还没搞清楚她和赛瑞.韩森的关系…… 乐凌一转身,就撞上那双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有事吗?」她清清喉咙,强迫自己看起来冷酷一点,却在目光触及他脸上的瘀青擦伤时,瞬间破功。「……会痛吗?」 「不会。」凝视着缓缓走来的她,席敦让欲言又止。「你……」 「你为什么还要来?」她撇过视线,专注在他眼角的擦伤,连带也看见他眼下的暗影,他……看起来很疲惫,分手之后的日子,他是不是也不好过呢? 「有些事情我必须解释清楚。」她就近在眼前,怀念的体香隐隐飘至鼻间,席敦让紧握着拳头,克制自己别鲁莽抱住她。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都看到了。」那天他抛下她,去找那女孩的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乐凌赶紧低头,转身假装要换新的棉花棒,倔强地不肯让他看见眼角的泪光。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在帮她找爸爸而已……」 「帮着帮着就生情了,我懂!」她负气地推开他,扭头就想离开,却被他紧紧抓进怀里,动弹不得。 「凌,你能不能安静一下,好好听我解释?」席敦让锁住她的挣扎,无奈低语。 「我不想听。」再多的解释,也比不上亲眼所见,反正男人都是这样,她早已习惯了。 「你必须听。」他不能让他与她之间的感情,因为一场可笑的误会而宣告结束。「除非,你已经爱上赛瑞.韩森,而且确定跟他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还幸福,你才可以逃避我。」他的嗓音沙哑,像在克制着什么情绪。 她没回话,葱白十指陷入他的肌肉,抓得他很痛,但他没挣扎也没吭一声,任她将怒气宣泄在他身上,只求她能静下心,接受他等会儿的解释。 直到胸前一片湿热,他才知道,她掐着他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忍住不哭。 席敦让有些失措,他轻拍着她颤抖的背脊,想出言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竟敢……」她低语,他没听清楚,倾首想确认她说出的话语,却被贝齿狠狠咬住了耳垂,他吃痛地皱起眉,倏地松开了手,任她一溜烟离开了他的胸怀。 「凌?」席敦让不解的抬眸,只见她已经泪流满面,既愤恨又哀伤地瞪着他。 「你竟敢以为我可以在跟你分手之后,马上爱上别人?!我又不是你们这些无情的臭男人!」 「我……」席敦让被骂得手足无措,伸手想拉回她,却被狠狠拍开。 「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没有跟赛瑞.韩森同居吗?环顾四周,席敦让才发现,整间房子的摆设,就像单身女子的住屋,根本不像有男人进驻的样子……难道,他误会了吗? 「凌……我只是……」席敦让将视线固定在哭泣的女人身上,她蹲在地上,抱着头低泣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从来没看过她这个样子! 第二十一章 席敦让走到她身旁蹲下,试图拍抚她,止住她的眼泪,却反而让她哭得像个小孩。 「你、你你你骗人……你明明就说过你爱我的……呜……你怎么……呜……你怎么可以这样……呜……」小脸哭得涨红,粉拳不断槌打着厚实的胸膛。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爱你……」闹脾气的拳头,并不像电视上演得那么软绵绵,光裸的胸膛很快就变得红肿,但席敦让仍没阻止她。 他满心懊恼着,不知该如何让她心情好一点。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火气上来,乐凌一口气放声吼了出来,然后气喘吁吁、泪眼汪汪地瞪着他。「呜……」 看着上一秒怒气腾腾,下一秒马上变得可怜兮兮的女人,席敦让啼笑皆非。 「我没有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骗人……」她哽咽着,哭得几乎窒息。 「乖,你先冷静下来,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他努力哄着她,只差没扮鬼脸逗她笑了。 「我我我我我我很冷静啊!」一鼓作气吼完,眼泪又源源不绝地涌现出来,她打嗝、哭泣、打嗝、哭泣,一团混乱。 这样还敢说自己很冷静? 席敦让额际微微发疼,他该怎么做,才能制止她继续哭泣呢? 粗重的喘息声,是昏暗室内唯一的动静。 情欲的气息未散,趴在席敦让身上的女人,已然闭上哭肿的双眼,沉沉睡去。 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爬梳滑顺的长发,席敦让试图回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那时候,他被她彷佛永不停歇的眼泪,哭得心慌意乱,他曾想学电视上,用吻转移她的注意力,但是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他很怀疑这时候吻她,她会不会直接呼吸困难给他看?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狠狠咬了她的唇瓣。 果然,他成功地止住她的哭声。 水汪汪的美眸,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微启的粉唇泛红,还留着他的齿痕。 他对这效果感到非常满意。 没料到下一刻,心智俨然退化成孩子的女人,竟然气急败坏地扑倒他,报复性地在他的肩颈上,咬出一道又一道的齿痕。 温热的粉舌画过他的肌肤,激起了他压抑太久的欲望。 她又不知死活地继续赖在他身上,磨蹭他身上每一处敏感地带。 他知道,他不应该趁人之危。 他应该要等到误会冰释,等她真正原谅他,身心都能够再重新接纳他时,再消解身体对她的渴望。 可是那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失而复得的珍宝,此刻就在怀里,还有哪个人能无动于衷?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个爱她的男人。 感性胜过了理性,欲望压制了所剩不多的理智,当下的席敦让,脑里再也装不下其它的,他只知道,他想要她。 他忠于自己的心,翻身抢过了主导权,他的勃发就抵在她的柔蜜处,强烈的渴望,震慑了脑中一片混乱的她,她茫茫然地仰首,视线滑过那张总在梦里出现的俊颜,这是她许久以来,第一次正视他。 他看起来瘦了,却无损对她的吸引力,他眼底的炽热火焰,映照着她的倒影,那一瞬间,她想,他是爱她的,她也是。 忽然之间,她有些记不清楚,这段期间来的煎熬,是为了什么原因。 她只知道,体内有一把闷烧的火,被他的爱抚所煽动,越来越狂放,随时就要冲出她的身体,她需要他,非常非常需要他。 再也管不着心底有什么顾忌了,乐凌只能顺从本能,环住他的颈项,借力仰起身子,啃吮薄细的唇瓣,舔舐着,彷佛尝到了干旱中的甘美雨露,无法自拔…… 一切回归平静后,席敦让的心脏仍狂跳不已。 湿热的泪滴,落在他的胸口,睡着的她,还是低低哭泣的,声声刺痛着他的心,令他感到心疼。 长指抚去湿热的泪水,规律地按摩纤细的后颈,帮助她在睡梦中舒缓紧张的情绪,不知是否奏效了,紧锁的眉头逐渐放松,转化为甜美的睡颜。 「呼……」席敦让总算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该烦恼的,是等她醒来后,该怎么向她解释了…… 痛哭一晚,跟宿醉比起来,究竟哪个比较不舒服? 抱着痛得快炸裂的脑袋,还有酸涩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乐凌真希望手边就有颗安眠药,让她再度陷入沉睡。 但是她睡不着了。 她的肚子好饿,需要吃点东西。 昨晚一团混乱,先是赛瑞.韩森,接着是席敦让,她几乎没喘息的空间,就算睡了一觉,还是觉得心力交瘁。 随手抽了件薄外套披上,她踩着没精神的脚步走出房间,却听见不该属于这里的声音。 厨房有锅铲的声音,她没放赛瑞.韩森进来,他现在说不定也在气头上,所以不可能是他。 那么…… 耸立在厨房里的高大身影,将昨夜的旖旎回忆全部唤了回来。 对了,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昨晚的哭闹是怎么收场的了! 他和她……噢,天哪!惊慌无比的乐凌,顾不得这是自己家,转身就想逃走,却被快一步的铁臂锁住行动。 「匆匆忙忙的,想去哪里?」席敦让庆幸,他刚才忘记拿调味料,才会转身看见正打算逃跑的小女人。 「洗……洗漱……」知道自己挣不开他,乐凌完全放弃挣扎,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怀里,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敢面对他。 「好,洗完记得回来吃饭。」他坏心地舔舐泛红的耳根子,才放她步履蹒跚地走进浴室。 她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打撃。 席敦让很清楚,她现在一定在骂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这个「前男友」上床?她以前老是骂那些与前男友藕断丝连的女人是傻子。 虽然他不承认自己是她的前男友,但是在她眼里,他们的关系的确应该是过去式。 「就像我不会跟瑞复合一样,我从来不吃回头草的。」洗漱完毕,恢复精神的乐凌,一回到厨房就来个先发制人。 然而她的宣告,在席敦让听来,却别有一番涵义。 他勾起了一个又差点害她沦陷的笑容。 「那么我很高兴,你为我破例了。」 【第十章】 「那个女孩叫希莉亚。」 看着不远处,手拿一张相片挨家挨户打听的女孩,乐凌不懂,他为什么要逼她来看他的新女友?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关于那女孩的一切! 乐凌沉着一张脸,想扭头就走,却被强力的怀抱锁在原地。 「她在找多年前抛弃母女俩的父亲,她的母亲只剩下半年的生命,所以她想要找到父亲,让她母亲开心一点,最近她打听到她的父亲在台湾做生意,工作的宴会上,又正巧有一个来自台湾的我,所以她就想到要找我帮忙。」 「帮着帮着,就帮出感情了嘛,我知道……这种故事走向我很熟悉。」她哀怨地说着。怪谁呢?怪她太独立太自我,没了男人也不会死吗? 「不,我没有。」他低吼,不晓得该怎么洗清她这种成见。 他现在有个冲动,想去找出那些伤害过她的前男友,一个个算帐,若不是他们在她心中埋下了阴影,他现在也不会这么辛苦! 「你有。」她都看在眼里。「我当然知道你觉得她的电话很烦,我当然看得出来,但是……你却没办法挂断她的电话,你舍不得,这个我也看得出来,你对她掺入了私人感情。」 席敦让怔愕。 他自认为已经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总是被观察入微的她,抓出许多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的小细节。 「没话说了吧?」睨了他一眼,乐凌的耐性已经濒临极限,她不想再继续跟他讨论,他对别的女人的感情! 「……她,让我想到我的妹妹,云芸。」席敦让犹豫,他从来不将这些事情挂在嘴边,但是乐凌显然对他的说词没兴趣,扭头就想离开。 逼不得已,他深呼吸,下定决心。 「我当年会从英国回到台湾,是因为云芸想找抛弃我们的父亲。」 「喔?」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事情,乐凌感到意外,却也难以信任。「这么说来,在英国的男人想抛弃妻儿,都会跑来台湾啰?」是怎样?当台湾是避难天堂吗?她真想将这些不负责任的男人吊起来痛打一顿! 「当时我遇见了艾,一个想逃离家族掌控,奔向自由的少年。他利用手上的资源,帮助我们来到台湾。」席敦让没将她话语里的刺放在心上。「可是我并没有成功找到我们的父亲,或许我们打听到的消息有误,我们的父亲根本不在台湾。」 第二十二章 乐凌沉默,她在他眼底看见伤痛,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云芸……她……」不肯提起这些往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没放下,席敦让不敢想象,亲口说出当年的遗憾,他会变得怎样? 乐凌观察着他的神情,发现真的很不对劲,她似乎将他逼得太紧了。 「如果你不想说没关系……」她走到他面前,轻抚紧绷的面颊,他的肌肤很冰凉。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没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她捧着俊颜,星眸直瞧进他无助的深黑瞳孔。 「凌,我从来没背叛过你。」他由衷感谢她的体谅。 凝视着他的眼,她试图找出什么可疑之处,但她找不到。 如果说,在他眼底的那种感情,还不能称做是爱,那么她真的不晓得,这辈子还能相信哪个男人了? 深呼吸,她做了一个对她来说,非常大胆的决定。 「好,我相信你。」 酒吧刚打烊,当席敦让无心工作,艾亚华就只能独自打理这间店,连着一段时间,他的生活蜡烛两头烧,他有公事要处理,还得应付希莉亚那个歇斯底里的女孩,他已经疲惫到极点了。 如果可以,他现在马上就想躺下睡觉。 但是在他拉下铁门之前,却瞥见一个久违的纤细身影。 「凌。」 他展露笑颜,知道自己可以从苦日子解脱了。 「进来吧,我帮你调你最爱的琴费士。」 「谢谢。」弯身钻进下拉一半的铁门,乐凌环顾四周,一切依旧,她的心境却大不同了。 站在这里,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享受到纯粹的快乐。 「让怎么没陪你过来?」他以为久别重逢,那个男人应该会坚持跟着她上山下海才对。 「他在睡觉,我偷溜出来的。」接过颜色鲜艳漂亮的调酒,她轻啜一口,却觉得味道不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少加了什么?」 早就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艾亚华失笑出声。「你该问的,是让加了什么东西。」他用的都是一般的调法,该有的一点都不会少。 「那你应该学学让的调法,我比较喜欢那种味道。」很难形容那种味道,但是却令人印象深刻,忍不住每天都想来一杯。 「我试过想学,但是让不肯教我,因为那是为你特调的。」 「为我?」她惊讶,不懂他的意思。 「你没发现,我们这里的味道一直在变吗?」 乐凌歪头想了下。「好像有耶,越来越顺口。」她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进步。 「事实上我们的配方跟手法一直没变。」 「把话说清楚,不要拐弯抹角。」乐凌不耐烦了。 「好吧。」艾亚华扁扁嘴,决定直接公布答案。「味道一直在变,是因为让一直在摸索你的喜好,你喝下第一口酒的表情,他从来没错过,只要哪天你皱了眉头,他就会不断研究那杯酒的比例、冰度,还会逼我当白老鼠,叫我喝了之后报告心得,直到你喜欢上那杯酒为止。」 所以后来,乐凌喝下第一口酒时,他也会紧张地盯着她瞧,甚至引发连锁效应,店里的侍者们虽然不明所以,也会顺着他们的眼光,一起盯着乐凌喝下她的第一口。 当然,他不打算告诉她这件事情。 要是让她知道,她拿到每一杯酒时,整间店里的人都屏息等着她喝下的反应,肯定会吓得不敢再来吧? 「是喔……」乐凌轻啜手中的酒,假装内心没有因为这个事实而狂喜。「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吗?」 「还有很多。」要说那个男人的小心机,恐怕要讲个三天三夜才说得完,要不是乐凌的出现,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子,竟然可以为了心仪的女人做这么多。「但是,我相信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听这个的。」 「好吧。」反正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想问你,让以前的事情……」 回到灯火熄灭的屋子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宣告新的一天来临了。 乐凌蹑手蹑脚地踏进房间,以为会看见他熟睡的样子,却瞧见他一脸无助茫然地坐在床边。 「我以为你又离开了……」席敦让声音干哑,迫不及待地将她搂进怀里。 「我要离开的话,会跟你说一声的。」她是个习惯要了断,就要断干净的人,不过……这次真的是偏离了她原本的行事风格。 「不过,我不打算离开。」和艾亚华聊过之后,她已经没有离开的理由了。 她的保证,令他热泪盈眶,他紧拥住她,埋首在雪白肩窝,用全身去感受她的存在。 「不准骗我。」 「嗯。」她伸手回抱他,小手规律地拍着紧绷的背脊,给他安心的力量。 知道他曾经过得多么辛苦,又是多么孤独后,她非常自责,怪自己不该那么轻易就认定事实,不肯听他解释就抛下他。 他从小就没了双亲,跟席云芸在亲戚之间当人肉皮球,被踢来踢去,好不容易展开寻亲之旅,却在他们来到台湾的第二年,当他出门打听父亲下落时,席云芸却不小心失足从阳台摔下,永远离开了他。 一夕之间,他变得一无所有。 没为席云芸完成心愿,是他一辈子无法抹灭的遗憾。 所以她可以体谅他想帮助希莉亚的心情,他们的遭遇太相似,对他来说,帮助她找到父亲,或许可以稍微纡解心里长久以来的苦痛。 至于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已经不重要了…… 「有空的时候,把我介绍给云芸认识吧。」 「你……」席敦让讶然,这代表什么?代表她真心接纳他了吗?所以才愿意跟他去见他的家人…… 「云芸一定会很开心,她那个不懂事的哥哥,可以交到这么棒的女朋友。」她自恋的话语,逗得席敦让忍俊不禁,也顺势化解了两人之间仅存的小小乌云。 席敦让笑着,眼角笑出了热泪,他搞不懂是因为想起云芸,还是因为对乐凌的感激,他只知道,他想紧紧抱住她,一辈子不放手。 「我相信,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亲眼见识过席敦让与希莉亚的相处模式后,乐凌不禁开始同情那个脆弱的小女孩了。 虽然,希莉亚与席云芸有着共通点,让他无法抛下她不管,但是席敦让自己也很清楚,希莉亚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他虽然给予她较多的容忍,却也仅止于此。 「对不起……我我我我我完全找不到我爸爸,你能、能不能再帮帮我?」希莉亚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互搓着,完全不敢看吧台里一言不发,径自擦着玻璃杯的男人。 乐凌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好代她说明。 「呃……希莉亚,听我说,他不是不愿意帮你,可是没有一间征信社找得到你爸爸,说不定他根本不在台湾……」 她实在不忍心告诉希莉亚,她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她爸爸。 「可是我确定照片里的那个人,真的是我爸爸啊!」希莉亚急得快要哭出来。 几个月前,她在一场慈善晚会里当服务生,整理餐桌时捡到一支手机,为了找到失主,所以看了里面的资料,无意间发现一张照片的背景里,出现了长得很像她爸爸的人。 她向失主打听,才知道那是台湾的一场商务餐会,那个人并不认识她爸爸,但是可以肯定与会人士都是生意人。 「我们已经查过那场餐会的与会名单,没有一个人是你爸爸。」艾亚华摊手,他已经尽力了。「而且参加的人,没有任何人对你爸爸有印象,他简直就像是幽灵还是混进去的间谍一样……」 「怎么可能……」希莉亚沮丧地垂着肩,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爸爸怎么可能是间谍……」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你爸爸的确很神秘。」艾亚华也不想将结论导向这么不现实的方向。「你还对以前的生活有印象吗?你爸爸的行为举止会不会很诡异?」 「我也不知道……呜……」希莉亚哭得无法自已。「我……我只记得……记得我曾经……看过……呜呜……有一个小抽屉……呜呜……放了一堆不同国籍的护照……呜……」 一堆护照? 席敦让终于从工作里抬头,与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个人一辈子应该只有一本护照,超过两本以上的话,这个人的身分肯定不单纯吧。 第二十三章 「如果他真的是间谍,我们更不可能找得到。」席敦让冷冷地下了结论。 虽然他很同情希莉亚,但要不是她的纠缠,他跟乐凌之间也不会起那么大的风波,所以他实在很难对她太温柔。 「是啊……」毕竟他们都只是一般人,根本无从接近……忽然,一个模糊的记忆,窜入乐凌脑海。 -这世界上,没有我搞不定的情报。 曾经有个阳光健康的女孩,对她发下豪语。 后来她们虽然一直没连络,不过既然她这么有自信,说不定可以帮他们找到希莉亚的爸爸…… 「怎么了?」席敦让察觉到她的异样。 拧着眉,乐凌觉得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有点荒唐,决定还是先保密。 「我打通电话给朋友……」 「赛瑞.韩森?」席敦让努力不让醋意太明显。 「他知道我们复合之后,就气得跑回英国了,短时间内我们大概都不会再连络。」食指敲着脑袋,乐凌得稍微花点时间,才能想起女孩当初给她的连络方式。 「你只要打电话到伦敦的任何一家餐厅,不管店员跟你说什么,你就跟他说……」 「你好,我觉得沙兰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孩,还有,昆瓦.史瑞德真的是一个超级大混蛋。」乐凌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逼自己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一旁的三人看着她,不懂她在玩什么把戏。 --当然,你会被对方骂,还会被挂电话,但是不管如何,我很快就会连络你。 乐凌听到对方骂了声疯子,电话就被挂断了。 幸好,她还来不及怀疑那女孩是不是在整她时,手机就响了。 「哈啰,亲爱的,你终于需要我的帮忙了吗?」电话那一头,是非常轻快的嗓音。 「沙、沙沙沙兰吗?」没想到真的奏效,乐凌吓得差点咬断舌头。 「我是沙兰,不是沙沙沙沙兰喔!」女孩格格笑出声。 「你……你说这世界上,没有你弄不到的情报,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骗你的。」女孩却狠狠泼了她一桶冷水。 「说、说的也是……」乐凌顿时觉得困窘。她真是个傻子! 然而,女孩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心中燃起一线希望。「像是昆瓦·史瑞德,我完全搞不清楚,在他心中我到底是什么地位耶!」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意思。 「那……如果我希望你帮忙找个人,你办得到吗?」 「就算他死了,我也能帮你弄到他的葬身之地。」女孩一边哼着歌,似乎没把这个委托放在眼里。 「你介意我开扩音吗?我旁边还有朋友,需要一起加入讨论。」 「嗯哼。」 得到她的允许,乐凌赶紧按下扩音键,将手机放在桌上,并趁空档向身旁一头雾水的三人解释:「她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叫做沙兰,她可以帮忙找人。」 「但是要付钱喔!」沙兰扬声提醒。 好不容易又多了一线希望,希莉亚说什么也不愿意放过。「多、多少钱我都付!请你帮我找到我爸爸!」 「你们手上有哪些线索?我得看一下才能判断价值多少钱。」听到陌生的声音,沙兰的嗓音收敛了点,似乎有些戒备。 「你的信箱给我,我马上寄给你。」乐凌赶紧搬出席敦让的笔电,很快就开了新邮件,附上所有相关电子文件。 沙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我已经看到了,就是你那封信上的所有附档对吗?」 「你入侵了我的计算机?」席敦让惊讶得不能自已。 「网络无远弗届嘛!」沙兰笑笑,彷佛这只是联机上网这等小动作。 「对不起……」乐凌歉疚地揪着席敦让,她害他的隐私受到威胁了。 「没事,别担心。」席敦让并不是真的介意,他只是讶异而已。 「一万元。」 「我、我付!」希莉亚抢着答应。她在这里每个月工资扣掉生活费,还有两万元左右,花一万元要找到她爸爸,绝对是划算的生意。 「是美金喔。」不要以为他们人在台湾,她就会帮他们转换货币单位好吗?国际交易当然是用美金喊价嘛! 「美……美金……」希莉亚吓得合不拢嘴。她得赚多久才有啊?更何况还得付妈妈的医药费…… 「我付。」席敦让淡淡的一句话,解决了她的苦恼,希莉亚感激零涕,只差没下跪。 「干脆的好男人,我欣赏你。」沙兰吹了声口哨。「你是夏洛琳的男朋友对不对?你们两个的手都牵紧紧的,人家好羡慕喔。」 四人面面相觑。 「你看得到我们的状况?」 「你忘记你的计算机有跟室内监控器联机吗?」才刚称赞他而已,马上就破功了。 「我懂了。」她既然看得到他计算机里的信件,自然也能看得到里面的监控画面。「我会先付三千元的订金,剩下等收到数据,确认真伪之后给你,如何?」 「不用这么麻烦,收信吧。」笑音才落下,计算机就响起收到信件的提醒声。 乐凌点开信件,只见一条简短的地址,在台湾南部。 「我开车载你过去。」艾亚华马上拿起车钥匙,领着希莉亚快步离开。 「账号给我,我马上汇钱给你。」 「我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这么简单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跟夏洛琳的男朋友收钱呢?」 「沙兰,谢谢你。」乐凌很意外这个好几年没连络过的老朋友,竟然会卖她这个面子。 「好了,我有别的生意要做,以后有事情再连络吧!」 收线,室内再度恢复寂静。 「你在哪里认识这号人物的?」席敦让环着胸,不敢相信这个生活单纯的女人,竟然会结识这种神通广大的朋友。 「那是我还在英国念书的事情,某天我下课的路上,突然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在追她,我下意识帮助她躲过那些人,她在我家待了几天,离开之前才告诉我她的连络方式。」没想到当初的举手之劳,竟然在现在派上用场。 「太危险了,以后不准你这么做。」那女孩太高深莫测了,在追她的人一定都不是泛泛之辈,一想到乐凌可能会被她拖累,卷入什么可怕的事件中,席敦让就为她捏一把冷汗。 「嗯哼。」 乐凌耸耸肩,她可不是什么百依百顺的人。 「答应我。」他强迫她正视他,不准她打哈哈。 沉吟片刻,乐凌忽然露出富有深意的微笑。 「那你也答应我,以后有事情不准再瞒着我了。」 没料到她会提出交换条件,席敦让先是一愣,而后才莞尔一笑,宠溺地捏捏粉嫩的颊。 「遵命!」 事情就是这样,花了好长时间处理,却往往卡在瓶颈,然而一找到突破口,进展就会神速推进。 当天晚上,希莉亚就顺利见到她的父亲。 他不是什么间谍,也不是什么幽灵,他只是在几年前不小心撞见黑道火并现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怕会连累家人,所以才在友人的建议下,花钱买了假身分,逃到台湾避风头。 他一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回家,在台湾过着平静却孤单的生活。 而那天,他之所以会在商务餐会被拍到,完全是一场巧合,他穿着西装笔挺,要到另一层楼应征职位,却误闯餐会,才会入镜被希莉亚发现。 至于那堆护照……就得牵扯到他从前在做的一些不光彩的小生意了。 在艾亚华的安排下,父女俩隔天就搭上飞机,准备回到思念他们的母亲身边。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即便归心似箭,要离开这些帮助她很多的人,希莉亚还是感到舍不得,感性的她眼泪又掉个不停。 「你真的想报答的话,答应我,以后没事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席敦让一开口,就让在场众人僵掉,但他才懒得管那么多,撇头就走到机场外抽烟。 「别在意,你也知道他那个人面恶心善。」艾亚华率先出声安慰傻掉的父女俩。 「我知道……」希莉亚回他腼眺的一笑。 「时间快到了,我们该说再见了。」艾亚华指了指墙上的时钟,他们该准备过海关了,没想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希莉亚,竟又哭了起来。 乐凌给她一个拥抱,细声安慰她。「以后遇到什么麻烦的话,欢迎你再找我们商量。」事过境迁,她对这无辜的女孩完全不具敌意。 「谢谢……」 尾声 【尾声】 半年后。 连着好几天拼命工作,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后,乐凌与席敦让终于又赚到长假,再次来到英国。 这次席敦让完全没告诉她,他们的行程是什么。 一下飞机,就神秘兮兮地拉着她,搭出租车来到一处宁静的郊区。 时值春日,绿叶青翠,凉风宜人,清爽香气阵阵扑鼻。 沿路的建筑还保留着传统特色,古意盎然,路边随处的景致就美得像幅画。 最后,他们站在一栋老旧小屋子前面。 「这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咦?你是说,这里是充满你童年回忆的地方?」乐凌惊奇地瞠大美眸,松开他的手,兴奋地到处摸来看去。 「也不太算。」席敦让耸耸肩,其实他对这里的回忆不算太多。「九岁那一年,我母亲因为吸毒入狱,父亲也早就下落不明,所以我和云芸就一直在亲戚之间被踢来踢去,当时我们都还太小,对这里的记忆早就模糊了。」 「让……」她心疼地抱抱他。「别难过……」 「没什么记忆,其实也就不会难过了。」他反过来拍拍她。「我这次带你回来,不是为了缅怀,只是想将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云芸吗?」她会心一笑,原来他还记得和她的约定。 「跟我来。」 随着他穿过后头的翠绿草皮,越过一小片树林,乐凌才发现,原来这后方别有洞天,竟是一片广阔的蔚蓝海域。 海浪拍打声不断,偶尔会有低空掠过的海鸥,站在这里,心情不自觉会变得轻松。 「云芸就葬在这里吗?」 悬崖边,一块简单精致的墓碑,静静竖立着。 「嗯。」席敦让将鲜花摆在墓碑前,强劲的海风很快就带走这些花朵,看着粉嫩花瓣在半空中翻飞,有些落在海面上,有些直上云端,飞向远处,彷佛有天使充当信差,为他将花儿与思念传递给在天上的小公主。 乐凌蹲在墓碑前,细细阅读上头的墓志铭,一字一句,都带着他身为兄长的浓厚情感。 她读着读着,鼻头渐渐感到酸热,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我相信云芸现在一定过得很快乐。」他蹲在她身旁,将她搂进怀里,反过来安慰她。 「一定的。」 眼泪一滚落,马上就被海风吹走,珍珠似的泪光在半空中闪耀,她想,一定是那可爱善良的小云芸,陪她哥哥一起在安慰她吧! 「席罗池……伊文.费塔朵……是你的父母吗?」她发现墓碑上不只席云芸的名字。 「嗯,他们也葬在这里。」十一岁那一年,他亲自从监狱领回他母亲的遗体,她因为跟狱友打架而送命,火化之后就埋在这里,而云芸的骨灰,则是几年前他回英国时,才带回来埋葬在一起的。 「嗯……」他唯一的家人,全都在这块墓碑下长眠,乐凌不禁为他感到孤寂,她很难想象,心爱的人们都离开自己时,心到底会有多痛。 她光想,就觉得几乎窒息。 「看到他们团聚,我很欣慰。」席敦让侧首微笑,知道这个体贴的小女人,又要为他掉泪了。 「嗯……」她努力地深呼吸,想把哭意咽回去却办不到,直到她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你说你的爸爸、妈妈、妹妹,都葬在这里?」 「哪里不对吗?」他挑眉,不懂有什么好惊讶的。 「可是你不是说……你没有找到你爸爸吗?」难怪她总觉得怪怪的。 「我没能在云芸活着的时候,为她找到爸爸。」提起这件事情,黑眸里仍满溢着遗憾。「但是几年前,我接获通知,才知道我父亲不是抛弃我们,而是因为没钱扶养我们,所以制造假意外自杀,试图诈领保险金,然而当时协助自杀的亲戚,却跟保险业务员挂勾,领走了保险金,为了怕我们问起会事迹败露,才会谎称他下落不明。」 「天哪……」乐凌没想到这种电视剧的狗血剧情,竟然会真实出现在他身上。 「但是,你的父亲『意外』过世的话,应该会有一些书面通知还是手续,通知你们去办理吧?」 「当时我母亲已经开始吸毒,整天昏昏沉沉的,有时候根本就忘了我跟云芸的存在,再加上我跟云芸都太小了,所以亲戚顺理成章替我们办了那些手续,其它人也不觉得有异。」 幸好,当年调查这件事的警探,锲而不舍地追查真相,才让他明白来龙去脉。 所以,也让他更放不下希莉亚,他不希望又有另外一个慈父,无辜被子女怨恨。 深呼吸,乐凌花了一点时间,才彻底消化他曲折离奇的命运。 「幸好你遇见我了。」 席敦让觑着她,等着听她有什么高见。 乐凌抬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因为我决定了,我会代替他们,好好爱你一辈子的。」 简单的一个承诺,却重重地撞进他的心底,震撼了他的灵魂,席敦让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感动…… 「所以你也必须代替保罗好好爱我。」 保罗? 她暧昧的话语,将他从感动中拉出。 他一直以为,她唤他保罗只是酒醉时乱叫的,没想到真的有这个人…… 「保罗到底是谁?」是她的前男友吗? 乐凌不急着回答,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轮廓。 「保罗有一双跟你一样的黑色眼睛,神秘、深沉,有时候又很可恶,他还有跟你一样柔顺的黑发,他很喜欢我这样摸他,每次我摸着摸着,他就会睡着,还有……」 「保罗到底是谁!」他低吼,一点也不想再听她跟其它男人的亲密! 乐凌没被他吓坏,反而呵呵一笑。 「保罗,是我小时候养的大狗狗。」 「什……什么?」 席敦让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这么说来,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被她当成了忠厚老实的大狗了吗? 天哪…… 谁来救救他啊? 后记 【后记 芮妮】 大家好,我是芮妮。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保罗”本来是个光头。 一开始在脑袋里成形的画面,是日剧、美剧里常有的画面--喝醉酒的女人在吧台前,对着沉默的光头酒保叨叨絮絮,以为自己是在对酒保诉苦,殊不知隔两个位置,就有个帅气的男人把她的心事听在耳里,进而产生情愫-- 本来真的是这样啦! 不过写着写着,突然就被“保罗”电到了。 记得小时候(是多小?),喜欢那种很会带气氛,很活跃的类型。 但是随着年纪增长,开始觉得男人沉默寡言是种魅力,再加上我天生聒噪,生活上的大小事都爱摊出来分享,这时候有个安静又有耐性的男人,陪在身边微笑听我说话,其实是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从这角度来看,“保罗”不正好是我理想中的好男人吗? 所以原本的男主角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保罗”一脚踢掉了。 拉拔完“保罗”的地位,我也顺便让他的头发长出来了。 一念之差,“保罗”从小配角晋升为男主角,终于有了跟乐凌发展感情的机会,我想,从某方面来看,这也算是一种命中注定吧。(笑) 总而言之,谢谢各位翻到这一页,希望有机会在下一本作品见面喔!(挥手)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