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好运女 卷三》 v第一章[01.14] 【正文开始】 严霜霜一连绝食四五日,靠她娘每日偷偷给她送些糕点充饥,因为要在她爹面前营造憔悴消瘦的形象,还不敢多吃,每日饿的晚上肚子咕咕叫。严宽不动声色随她折腾,到了第五日,听门口的小厮禀告说季云渊又来了,终于松口让他进了府。 两人在书房谈了将近一个时辰,严宽才放季云渊从书房出来。张氏听说严宽请季云渊进了府在书房说话,特意派了丫鬟去打听,听说季云渊神情高兴的从书房出来,严宽同意了两家的婚事,终于松了口气。 两家都同意了婚事,周氏挑了个黄道吉日,季云渊带着聘礼去严家提亲。婚期也让人选好了日子,定在了两个月后的五月初十。 大少爷要娶少夫人,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很快到了三月底,二皇子和孙莹莹成亲的日子。 孙家后宅院,孙莹莹把送来的喜服扔到地上,狂怒的推搡屋里的丫鬟,「出去,都给我出去!」 「莹莹,你明日就要成亲了,别胡闹了。」她娘在一旁忧色忡忡,吩咐丫鬟,「明日姑娘要穿,快把喜服捡起来。」 「我不要嫁给表哥!」见丫鬟捡起了喜服,孙莹莹脑子发热,伸手夺过来就用力撕扯喜服,大有要把喜服撕烂的架势。 「莹莹,这可是贵妃娘娘从宫里给你送出来的,弄坏了可是大不敬。」她娘吓的跳脚,忙道:「快拦住姑娘。」 几个丫鬟一拥而上,拦住孙莹莹,从她手里抢救回喜服。 孙国舅从外面进来,听见里面闹哄哄的,问道:「在外面就听见里面的动静,在干什么这么吵?」 她娘担心的检查喜服,叹气道:「老爷,莹莹不想出嫁,在拿喜服出气呢。」 「胡闹!这婚是皇上赐下的,是能想不结就不结的吗?!」孙国舅气的拍桌子,瞪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再说,要不是你做了丑事,丢了孙家的脸,贵妃娘娘又怎么会求皇上用赐婚来遮掩两家的脸面?」 孙莹莹委屈怒声道:「我那是被人陷害的!」 「那也是你想陷害别人在先!」孙国舅黑沉着脸,「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做事一定要有把握,结果你疏忽大意,被人钻了空子,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还丢了我们孙家的脸!」 孙国舅越说越气,最后厉声道:「明日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出嫁,别再惹出什么乱子,你自己出丑事小,给咱们孙家丢脸事大!」 说完,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莹莹啊,别嫌你爹说话难听,他也是为了你好。那安王世子有什么好,你还巴巴的想着他不放。二皇子是你表哥,你嫁给他难道不好?既然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你还是安心的出嫁吧。」她娘叹息着安慰了几句,擦了擦眼角的泪,吩咐丫鬟把喜服收好,无奈的走了。 爹娘走后,孙莹莹坐在桌旁面色晦涩,低垂着眼眸,半晌不说话。 碧水把喜服收进柜子里,让其他的丫鬟们都出去,过来倒了杯茶,担心地道:「姑娘,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孙莹莹抬眸问她,「季家那小贱人可让人盯着她了?」 碧水道:「一直盯着呢,只是从过完年到现在,她都没怎么出过府,偶尔出门一次,也是有侍卫跟着,没什么机会下手。」 「她倒是警觉。」孙莹莹咬牙切齿,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她害我名声坏了不说,还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之前只是想给她个教训,以后我要她的命!」 二皇子和孙莹莹的婚事,虽然因为之前的丑事有好些流言蜚语,然而毕竟事关皇子,皇上又亲自赐了婚,满朝文武都只敢在私下里议论,到了成亲那一日,还是都一个个的带着家眷上门庆贺。 季明正带着家眷到的时候,巳时刚过,二皇子府门口已经停满了马车,季明正和男眷从马车上下来,女眷的马车则由门口的下人牵引,从旁边的侧门进。 想到这二皇子府是孙莹莹的地盘,季云菀只觉处处是危险,她跟在季云舒身侧,打定主意直到出府,都不离开季云舒左右。 二皇子府的花园中草木葱茏,奇花异草,鲜红嫩绿尽先绽放,来贺喜的夫人和小姐们吹着和煦的春风,在花园中漫步赏花。季云菀跟在季云舒身边漫步,目光在周围的夫人和小姐们中扫过,没看见安王妃和祁颜。 「听说安王妃病了,宫里的好几个御医去看过了都没见好。」月季花圃旁,尚书夫人和御史夫人站在一起说话,季云菀听见尚书夫人的话,脚步停了下来。 「是真病还是假病?别不是因为二殿下和孙家的婚事,觉得丢了面子,故意装病不想来吧?今日我瞧着安王府没有人来,只让人送了贺礼。」御史夫人说道。 尚书夫人道:「应该是真的,安王妃的身子一向不好,去年世子就为了她的病去寻过神医,只是没寻到。这次听说,世子又打听到了那位神医的踪迹,打算再去寻一次。」 季云舒牵着季云晴走的有些远了,后面的话,季云菀就没在听了,小跑几步,追上了她们。 「二妹妹,我知道因为孙姑娘,你不喜欢来这里,你忍忍,再过一两个时辰,用了宴席,我们就回去。」季云舒在给季云晴讲说园中的花草,转头见季云菀心不在焉的,开口安慰她道。 「嗯。」季云菀朝她点头笑了笑,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听到的话里。上一世安王妃的病也是在大概这个时候发作的,祁承得知了神医出现在泸州的消息,然而那是神医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他当时在林州探友。等到祁承知道后,匆匆从泸州赶到林州,泸州到林州有一千多里地,这一来一去,路上耽搁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带着神医回到京城,安王妃因此多受了一个多月的病痛折磨。 她得把神医不是在泸州而是在林州的消息告诉祁承。季云菀打定主意,又编好了借口,等到从二皇子府出来,回了国公府,就立刻让春桃去了一趟安王府。 然而春桃从安王府回来,却对她道:「姑娘,我去晚了,安王府的人说,世子已经出发去了泸州。」 季云菀吃了一惊,忙问:「什么时候出发的?」 春桃道:「就上午,走了快两个时辰,说是带着侍卫,骑马走的。」 走了两个时辰,祁承骑着马脚程又快,从京城到泸州的官道又有好几条,她现在就是让人追也追不上了。季云菀蹙眉在屋里来回走动,上个月北疆各族有异动,安王爷对北疆熟悉,在那里打过好几次胜仗,这次又把他派了过去,如今安王府里,只剩下安王妃和祁颜祁清两姐弟,两姐弟没出过远门,又尚算年幼,总不能让他们跑一趟林州。 v第二章[01.14] 为今之计,只有让人送信到泸州沿途的各驿站,希望能尽快让祁承知道。然而这个方法也不稳妥,万一他不在驿站落脚,或是送信的人慢了一步,他还是要花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带着神医回到京城。 季云菀思前想后,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春枝在旁边感叹道:「姑娘,这神医竟去了林州呢,夫人当年在世的时候,在林州的宅子种了一棵杜鹃树,也不知道现在长得怎么样了。」 春桃想起来也感慨道:「是呢,夫人生平最喜欢杜鹃花,当年把那棵杜鹃树伺弄的极好,姑娘小时候经常在下面玩耍,可惜,回京城的时候竟不能带走。」 季云菀心中一动,弯了弯唇问她们:「想不想回林州看看那棵杜鹃树?」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迟疑道:「姑娘这样问,是打算回一趟林州?」 季云菀抿唇点了点头。 当晚,她就去了周氏那里,说起想回林州的事。 「大伯母,我这几日,总是做梦梦到小时候和爹爹娘亲还在林州的事情,娘亲站在院中的那棵杜鹃树下笑着叫我的名字,我想回去林州看看。」季云菀一边说一边抹了抹眼角,神色感伤地道。 她眼尾透着一抹浅红,眼神黯然带着水光,红唇轻抿,是一副想念娘亲的可怜模样,周氏心生怜爱,伸手摸了摸她头发,柔声道:「林州离这里路途遥远,你一个人去叫我们怎么放心,你大哥哥如今要忙成亲的事宜,不得空,等他成完了亲,就让他送你去。」 季云菀眨了眨眼睫摇头,「大哥哥成完亲后新婚燕尔,我怎么好意思拆开他和表姐?大伯母忘了,我还有一个表哥呢,我去跟舅舅说一声,让表哥陪我去一趟林州就好了。」 「那好,你去跟你舅舅说一声,祖母那里我帮你说。」周氏听了,点头道。 周氏这里答应了,翌日,季云菀就去了严家,以同样的理由跟舅舅说了想回林州的事情。 见侄女想念母亲,严宽软声叹气道:「想去便去吧,骁儿送你去我也放心。日子别耽搁太久就行了。」 季云菀弯着唇角点头,「知道了,舅舅,我会在表姐和大哥哥成亲之前回来的。」 从严家回去国公府,季云菀就让春桃和春枝收拾行李,她写好了信,连夜让人送去泸州沿途的各个驿站。第二日一早,就上了严骁来接她的马车。 她和春桃春枝两个丫鬟坐一辆马车,严骁骑着马走在前面。出了城门,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春枝掀开车帘去看,惊讶道:「姑娘,三少爷在前面。」 季云菀听了,忙从车帘探出头,果然见季云庭背着个包袱,带着福贵站在官道前面。严骁下马跟他说了几句,然后往马车这边看了看,他兴冲冲跑了过来。 「你不在府里,怎么到城外来了?」季云菀蹙着眉问他。 「当然是跟你一起回林州了,我也在林州住过,你回去,我当然也要回去看看了。」季云庭叉着腰道。 「你是不是没跟大伯母还有祖母说,偷偷溜出来的?」看他这模样,季云菀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 季云庭心虚地讪讪道:「若说了,祖母就不让我出来了。」 他昨天知道他姐姐要回林州的消息,知道祖母肯定不会放心让他出远门,因此昨晚悄悄收拾好了行李,今天一大早趁府里人不注意溜了出来,特地等在城门外的官道上。 「你别想赶我回去,我是不会回去的。」季云庭把身上的包袱往马车上一扔,撩起袍角就爬上了马车。 季云菀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福贵道:「回去跟老太太还有夫人说一声,我会照顾好三少爷的,让老太太不要担心。」 福贵应了一声,看着马车走远,才转身回去城里。 马车走了半日,晌午到了云阳县,在县上最大的酒楼用了饭,又打包了一些吃食,贺骁给季云庭买了一匹马,几个人才重新上路。 在路上不紧不慢行了六七日,终于到了林州境内。 季云菀和季云庭当年随父母住的宅子在东街的一条宽巷子里,后来娘亲去世,爹爹带他们回京城时,宅子请娘亲身边的一个丫鬟看着。 马车进了巷子,春桃和春枝从窗口探出头,看到当年住的院子,两个丫鬟高兴地叫道:「姑娘,到了到了。」 马车在院子门口停下来,春桃和春枝先下马车,然后扶她们姑娘下了马车。季云菀站在门口看面前的院子,门廊上的朱漆已经脱落斑驳,石头台阶上长了青苔,记忆中宽敞高大的宅院,如今已经变得陈旧。 他们从京城出发后,在途中已经让人送了信来。严骁上前敲了敲院门,没一会儿,门内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扇从里面打开,一个十三四岁,壮实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 少年看了看门口的马车,又看了看他们,开口问道:「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吗?」 季云菀点了点头,看少年眉眼有几分像当年娘亲身边的那个丫鬟,便问道:「你是梅姨的家人?」 少年刚要说话,门内又传来脚步声和妇人的说话声,「阿文,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是不是姑娘和少爷来了?」 妇人打开门,目光从几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季云菀身上,眼睛忽的红了,闪着泪光,喃喃道:「姑娘都长这么大了,真像夫人。」 季云菀看着面容熟悉温婉的妇人,嗓子有些干哑,唤道:「梅姨。」 「诶。」梅姨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到季云庭的身上,「这是少爷吧,从小就长得像老爷。」 季云庭离开的时候年纪小,记得林州的事情不太多,然而因为梅姨当年是娘亲的贴身丫鬟,他还有印象,也开口唤道:「梅姨。」 v第三章[01.14] 「诶诶,快进来。」梅姨擦了擦眼角,笑着迎他们进院子,看着贺骁笑道:「这位是表少爷吧,当年见的时候还没有我家阿文高呢,如今比我家男人都高了。」 「梅姨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严骁笑眯眯道。 「表少爷真会说话,还年轻呢,我眼角都长皱纹了。」梅姨被他逗得笑了,带他们往里面走,「前几日接到信听说你们要来,我带着阿文把姑娘和少爷住的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被褥和洗漱用具也都全买了新的,比不上你们在京城用的,还望姑娘和少爷们不要嫌弃。」 「怎么会,有劳梅姨了。」季云菀笑着摇头,看一眼阿文,道:「阿文也这般大了,我记得小时候阿文身体不好,如今调养好了?」 梅姨道:「没有调养,就是送他去山上寺里住了两年,回来身体就好了,现在力气可大了,在药铺里帮忙,他还有个妹妹,明日带来给姑娘看看。」 宅院不大,只有两个院子,一个是季云菀和季云庭两姐弟住的,一个是他们爹娘当年住的。梅姨帮他们把行李搬到两姐弟住的院子里,就带着阿文去厨房给他们烧水做饭。 屋里收拾妥当,季云菀让春桃和春枝也去厨房帮忙,她沿着记忆中的青石小路,往她爹娘当年住的院子去。 她爹娘屋中的摆设还和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院子中她娘种下的那棵杜鹃树,如今已经长得亭亭如盖,红艳的花朵开满了枝头,看得出经常有人修剪照料,生长的很好。 季云菀站在杜鹃树下,身后传来梅姨的声音,「夫人最喜欢这棵杜鹃树,我记得当年种下的时候差点没活,夫人花了好多心思,才让它活下来。老爷带姑娘和少爷回京城的时候,叮嘱我照顾好这棵杜鹃树,说有一日要带姑娘和少爷回来,如今姑娘和少爷回来了,老爷却也不在了。」 梅姨问道:「老爷去后,你和少爷在国公府过得可还好?老太太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呢,庭儿长得像爹,祖母对他十分疼爱,对我虽然不至于喜爱,倒也不曾亏待。府里当家作主的又是大伯母,最宽厚温和不过,舅舅又回了京城,在大理寺任职,下个月表姐就要嫁给大哥哥了。」季云菀回过身,笑着摇头道。 梅姨叹道:「是吗?上次见表姑娘还是个小丫头,如今都要成亲了,还是和府里的大少爷,看来这几年两家的关系变好了,夫人和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两人一起往院子外面走,季云菀道:「梅姨,这次和我们一起回京城住一段日子吧,自从陪爹爹娘亲来了林州,你就没回去过了。」 梅姨道:「知道姑娘和少爷在国公府里过得好,我就心安了。如今药铺生意好,离不了人手,我还要照顾阿文阿秀两兄妹,实在抽不出空。」 梅姨当年嫁的是西街一家药铺的长子,夫妻两人如今继承了药铺,忙碌的很。 季云菀也不勉强,只道:「梅姨若是改变了主意,或是药铺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就是了。」 梅姨道:「放心吧,姑娘。厨房的饭菜做好了,姑娘和少爷们用了就早些歇息,这一路上车马劳顿,肯定累坏了。」 已经太阳西斜,彩霞满天,厨房离他们住的院子不远,索性就在院子西边的凉亭摆了张桌子,端上了饭菜。不是在国公府没那么多礼数,季云菀便让春桃春枝还有梅姨和阿文一起上桌吃饭。吃完饭,春桃和春枝帮忙梅姨收拾桌子。 「梅姨,你带阿文回去吧,这天色要黑了,等会儿路上要不好走了。」季云菀站在厨房门口,对洗碗的梅姨道。 「是呢,梅姨快回去吧,剩下的我和春枝做就行了。」春桃从她手里接过没洗完的碗筷,说道。 「那好,我明日再过来。」梅姨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拿起布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道。 季云菀让春枝送了他们出去。 天色黑下来,院中房间都亮起了油灯,这次出门没带小厮,严骁便充当了苦力,提了热水送到季云菀房里。 严骁不要丫鬟服侍,季云菀便让春枝去了季云庭屋里服侍他洗漱,一路车马劳顿,几个人沐浴洗漱完很快都睡了。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刚醒,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练拳的声音,她从床上起身,春桃和春枝正好推门进来。 「姑娘醒了,我去厨房端热水来。」春枝又转身出去,春桃上前服侍她穿衣。 「三少爷和表少爷起的真早,我和春桃还没起呢,他们就在院子里练拳了。」春桃选了一件月白的软烟罗裙,给她家姑娘换上,说道。 季云菀挽起满头青丝,说道:「厨房的热水够不够,让他们差不多了就去洗澡,我们等会儿出去吃早饭,我记得西街那家祥庆包子铺的包子很不错,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春桃出去说了一声,等春枝端了热水来,季云菀洗漱打扮好,开门出去,季云庭和严骁也洗完澡收拾好了。 几人出了宅子坐上马车往西街去,那家祥庆包子铺不仅还在,而且规模更大了,以前只是个小铺子,如今却有了楼上楼下两层。 梅姨家的药铺离这里不远,他们吃了早饭就往药铺去。梅姨的夫君陈生年少时跟医馆的大夫学过几年的医术,算得上半个大夫,因此药铺除了抓药,还看些跌打损伤伤风感冒之类的小病。他们去的时候,药铺里已经有好几个病人在等着陈生看病。 梅姨和阿文正在柜台后配药,见他们来了,梅姨忙道:「哎哟,你们怎么来了,可用了早饭?」然后朝正在给人看病的陈生招手,又推了推阿文,「去后面把你妹妹叫出来。」 陈生三十来岁,面容温和端正,他当年随梅姨见过季云菀几个,如今见他们都长得这般大了,笑着拱手道:「姑娘,少爷,表少爷,好久不见。」 「陈叔,好久不见。」季云菀也朝他笑了笑,然后见阿文掀开后面的帘子,领着一个六七岁模样,圆脸大眼的小女孩出来了。 「这是我家阿秀,她出生的时候,姑娘和少爷已经回京城了,还没见过呢。」梅姨牵过小女孩,笑盈盈道。 季云菀弯腰摸了摸阿秀的小脑袋,笑着道:「阿秀真可爱,送个东西给你玩儿。」 一旁的春桃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香包,里面包着一块银锭,季云菀接过挂到阿秀的腰上。 严骁在药铺里转了一圈就去了街上,季云庭见阿文配药十分新奇,缠着他在柜台后问各种药材的名字。 v第四章[01.14] 送走了来看病的几个人,梅姨端了茶来,季云菀润了润嗓子,问陈生道:「陈叔,请您打听的人有消息没有?」 陈生道:「姑娘在信里只说了要找的人的姓氏,模样住处都不清楚,不过幸好阎这个姓氏很特别,也是运气好,昨日来药铺抓药的一个熟人是三十里之外的于村人,随口问了他一声,才知道他们村有这么一个姓阎的夫子,不知道是不是姑娘要找的人。」 梅姨在旁边问道:「姑娘,你们这次来,就是要找这个阎夫子?」 「是啊,梅姨,阎夫子有一个好友,是位神医,我想请他跟我们回京城一趟。」季云菀点头道。 上一世她从安王妃口中,只隐约知道神医来林州见的好友姓阎,是一位教书的夫子,其他一概不知。她写了信来请陈生帮忙打听,原以为会要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听到了。 翌日留了季云庭和春枝在城里,严骁赶车,季云菀带着春桃坐在马车上,出城往三十里之外的于村去。 乡间路颠簸难走,沿途又时不时要停下来问路,等到了于村,已经快晌午了。 于村村口有一颗大榕树,严骁在榕树下停下马车,正想找个村民问问阎夫子的住处,前面跑过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身后追着一个青色长衫,光着一只脚,手里举着鞋的中年男子,一边追还一边气冲冲地吼,「于大全你给我站住!敢捉弄夫子,看我不替你爹好好收拾你!」 「略略略。」少年跑的飞快,还转身朝中年男子做了个鬼脸,见到榕树下的马车,跑过来就围着马车和中年男子绕圈。 严骁听见中年男子提到夫子,眉毛一动,等少年跑过他面前,直接伸手提溜住少年衣领。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少年用力挣扎,奈何严骁力气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小崽子,让你跑!」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停下来,拿着鞋底用力抽了下少年的屁股。 严骁瞅着他问道:「阁下可是姓阎?」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严骁脸上和衣裳以及佩带的玉佩上溜了一圈,飞快的摇头,「不是。」 「这小崽子交给你了。」中年男子说完,穿上鞋转身就走。 「他是,他就是姓阎,周围十里八乡就他一个姓阎的!」严骁手里的少年忽然大声喊道。 中年男子脚下一顿,脱下鞋转身回来就接着抽少年,「让你说,让你说,个小崽子,我一定要告诉你爹,让他回来狠狠揍你!」 少年捂着屁股,不顾衣领还被人提溜着,绕着严骁一边转圈一边鬼哭狼嚎。 严骁的额角突突的跳,他放开少年的衣领,两人还是围着他追着跑。 「阎夫子。」季云菀早就听到了马车外的动静,她扶着春桃从马车上下来,朝中年男子清凌凌地唤了一声。 少女的声音温柔婉转,阎夫子和叫于大全的少年都停下朝她看过来,看清季云菀的面容,都呆住了。 「仙女……」于大全睁圆眼睛,口水都流了出来。 阎夫子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他年轻时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美貌的姑娘,但都不如面前这个,不过小姑娘的年纪瞧着都可以做他女儿了,他回过神道:「几位是来找我的?」 季云菀道:「叨扰了,阎夫子,听闻您有一位懂医术的多年好友,现在就在您这里,我们想见见他。」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一位懂医术的好友?而且你们又是听谁说在我这里的?」阎夫子眉梢一动,盯着他们问道。 「阎夫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他。」见阎夫子一脸警惕,季云菀笑了笑,温声道。 阎夫子若有所思打量季云菀,之前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把京城的世子都骗的团团转,没想到却被一个姑娘找来了这里。 知道能找来他这里,定是有了确定的线索,阎夫子略思量片刻,便道:「之前确实在我这里,不过你们来晚了,他昨日刚走。」 季云菀蹙眉,「阎夫子……」 她话未说完,就被阎夫子打断了,「你们若是不信,问村里的人就好了,一个大活人走没走,我难道还能在村里这么多人面前骗你?」 一旁的于大全擦擦口水,反应过来,点头道:「我作证他没有骗你,前些天他家里是来了个客人,昨天早上就提着包袱走了,我和大妞小花都看见了。」 怎么会走了,上一世祁承辗转泸州再到林州,已经五月了,那时候神医还在阎夫子这里,为何现在这一世却提前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季云菀紧蹙眉头,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难道因着重生,这件事也改变了,那还找不找得到神医,安王妃的病,还有没有的救? 回去后,季云菀左思右想,想起神医竟不在这里,安王妃的病能不能救竟成了未知数,就心生不安,她第二日又去了一趟于村。 严骁不知道她找阎夫子的那位神医朋友是为了安王妃的病,还以为她是想替府里的哪位伯母长辈要调理身子的药方,一面感叹他这个表妹真孝顺,一面尽职尽责赶着马车。 马车还是在昨日村口那棵大榕树下停下,严骁先去问了问村民阎夫子的住处,就重新赶着马车往村里走。 顺着村民指引的方向停在了一家小院落门口,严骁跳下了马车,敲了敲院门,等了半晌都不见有人来开门。 「表哥,家里没人吗?」季云菀在马车里问道。 v第五章[01.14] 「我去隔壁问问。」严骁皱起眉,他刚才问过村民,说学堂今日不上学,才直接来的阎夫子家里。他转身刚要去隔壁,就见昨日见到的那个少年于大全手里端着一个大碗,满脸不情愿的往这边来。 看到阎夫子门口的马车和严骁,于大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蹬蹬蹬跑过来,朝马车里探头探脑,「仙女姐姐,你们又来找阎老头儿啊。」 季云菀掀开车帘,弯唇朝他笑,问道:「你知道阎夫子在不在家吗?」 「当然在,他肯定在睡懒觉,我帮你叫他开门。」看到季云菀的笑容,少年喜滋滋地挠了挠头,低头左右看了一眼,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用力朝院子里扔了进去。 「哐当」一声,院子里传来石头落地的声音,没一会儿,阎夫子怒气冲冲的声音就往院门过来了,「于大全!又是你个小兔崽子,整天把石头往我家窗户扔!」 阎夫子胡乱披着衣裳,头发乱糟糟的,他用力拉开院门,还要怒声骂,看见门口的马车一窒,瞪着眼睛朝季云菀道:「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们,人已经走了,又来做什么?」说完转身气冲冲往屋里走。 季云菀让春桃扶她从马车上下来,几个人跟着进去院子。 阎夫子作为一个读书人,在姑娘面前,自觉不好太随意,回屋穿好了衣裳,又梳了梳头发,才出来问道:「说吧,又来找我做什么?」 季云菀道:「我来是想问夫子,您那位好友从这里离开后,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一向行踪不定。」阎夫子说完,见季云菀蹙眉,张口又欲说什么,话锋一转,忙道:「不过,我听他提过两个地方,雍州和泸州,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以让人去这两个地方找找。」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没事就快走,我还要睡觉。」他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赶人道。 「多谢夫子。」季云菀也不再多问,从院子里出去了。 于大全把手上的大碗往阎夫子怀里一塞,「喏,我娘让我给你送的早饭。」就哒哒哒跟着跑出了院子。 「仙女姐姐,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啊。」见季云菀要上马车,于大全有些不舍的说道:「你们不去后山逛逛吗?我们村的后山什么小动物药材都有,阎老头儿那个好友来了,三天两头的就往后山跑。他走那日,还往后山去了呢。」 季云菀掀开车帘的动作一顿,回头问道:「阎夫子的好友那日去了后山?那你昨日怎么说他走了呢?」 于大全道:「因为他背着包袱啊,后山也有条路可以离开。他不是走了,难道还是背着包袱去了山里?」 季云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对他道:「快回去吧。」 回到药铺,梅姨迎了上来,问道:「姑娘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没有,来晚了一日,已经不在林州了,去了别处。」季云菀道。 「那太可惜了,要是我们早些帮姑娘打听到消息就好了。」梅姨惋惜一声,倒了杯茶递过来。 季云菀接过茶润了润嗓子,见季云庭不在药铺里,问道:「梅姨,庭儿呢?」 「阿文去送药,少爷嫌在铺子里无聊,跟着一起去了。」梅姨说完,往药铺外望了望,皱眉道:「铁匠家离这里不远,去了有些时候了,怎么还没回来?」 「我出去找找他们。」梅姨有些放心不下,跟陈生说了一声,就要出门。 「梅姨,我和你一起去。」季云菀也要跟着去。 梅姨拦住她,「姑娘,你的模样太打眼了,还是留在铺子里,我找到他们了就回来。」 「我跟梅姨一起去找。」严骁从药铺后面出来,听见了说道。 梅姨没再说什么,和严骁两人出去了。 「姑娘,坐下来等吧。」春桃扶她家姑娘在椅子上坐下。 等了一会儿,却见梅姨匆匆回来,严骁没了踪影。 季云菀心中一紧,忙起身问道:「梅姨,表哥和阿文他们呢?」 「姑娘快和我回去,马车上跟你说。」梅姨拉住她的手,又叫上了陈生和阿秀,上了马车往东街的宅子去。 马车上梅姨把他们找到季云庭和阿文的情景说了,原来季云庭和阿文送了药回来途中,碰见几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在调戏一个姑娘,两人上前阻止,起了冲突,那几个公子哥带了好几个打手,他们人多势众,季云庭和阿文受了伤,幸好被过路的两个公子救了,严骁送他们去了宅子。 听说季云庭受了伤,季云菀心急如焚,下了马车就往后院跑,因为跑的急,跨过院门的时候没注意对面来了人,躲避不及和来人撞到了一起。 季云菀闭着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她只感觉有一只有力的手臂环在了自己的腰上,她被人搂在了怀里。 春桃从后面追上来,见到来人吃了一惊,忙福下身子行礼,「参见世子。」 季云菀吃惊地睁开眼睛,从面前人怀里挣脱开,抬头看了一眼,也福了福身子,「世子。」 「大夫已经在里面了,三少爷的伤不严重。」祁承放开她,低头道。 心里挂念着季云庭,季云菀朝他点点头,继续匆忙往院子里去。 v第六章[01.21] 祁承接着往外面走。 「春桃,这位公子是京城哪家的世子?」梅姨认出是救了季云庭和阿文的那位公子,和春桃一边匆匆往院子里走,一边低声问道。 春桃道:「安王府的世子,和咱们姑娘相熟。」 梅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季云菀进去屋里的时候,大夫已经给季云庭包扎好了伤口,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去隔壁看阿文。 季云庭的左胳膊上裹着白纱布,脸上划了几道细微的伤痕,见了季云菀,扁了扁嘴叫道:「姐……」 「痛不痛?」季云菀坐到床边,轻轻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痕,心疼道。 季云庭点了点头,吐舌头道:「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多管闲事。」 「你这是见义勇为,做得好,我做什么要骂你?」季云菀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想起进来没看见严骁,问道:「表哥呢?」 季云庭嘿嘿笑道:「他去府衙了,说要给我和阿文报仇,让那几个人好看。」 见春枝从门外进来,季云菀对弟弟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去隔壁看看阿文。」 阿文的伤比季云庭的严重些,头上缠着纱布,嘴角也青了一块。 梅姨送了大夫出去,进来道:「幸好少爷和阿文都没什么事,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我带阿文回去了。」 季云菀点点头,让春枝送他们出去。 从屋里出来,看到冯冀在院子里,季云菀朝他走过去,冯冀拱手行礼,「季姑娘。」 季云菀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多谢你和世子救了庭儿和阿文,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林州?」 冯冀道:「今日刚到,在路上正好碰到三公子被人以多欺寡。」 正说着,祁承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冯冀识趣的往前院去,让他们两人说话。 「这是生肌膏,给三公子涂在脸上,过几日脸上的伤痕就消了。」祁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季云菀。 「你刚才出去就是为了拿这个?」季云菀接过小瓷瓶,脸上带笑问。 祁承不置可否,问她,「你来林州多久了?」 「有几日了。」季云菀收起瓷瓶,抬头正色看他,「我找到了阎夫子,神医的下落也大概有眉目了。」 把怀疑神医可能就在于村后山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我们应该去后山找一找,不过那后山范围太大,枝林茂密,还连着一座高大险峻的山峰,不太好找到人,如果阎夫子愿意带路就好了。」季云菀蹙紧眉头,见祁承低头盯着她也不说话,问道:「你有主意没?」 祁承漆黑深邃的眼眸动了动,也不回答,反问道:「你知道神医在林州的消息,让人送信去给我就是了,为什么自己要特意跑一趟?就不怕路上遇到危险?」 「谁说是为了你特意跑一趟的?我梦见我娘了,本来就打算回林州,正好顺带帮你找找人。」季云菀眼神飘忽,搬出借口道。 原来是为了我。祁承在心里愉悦的想。 「反正人在哪里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找不找的到就不关我的事了。我进去看庭儿了。」季云菀脸微微有些红,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季云庭屋里跑。 进去屋里后才想起,祁承和冯冀刚到林州,还没落脚的地方,便让春桃去把严骁隔壁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严骁天快黑了才回来,他去府衙亮明身份,又说了平国公府的三少爷被林州的几个纨绔公子打伤的事情,把知府吓的腿软,立刻就派人去查清了那几个纨绔的身份,怪不得敢当街打人,原来个个都身份不低,大都是城中富商家的公子,还有一个竟是同知的外甥。 有严骁在,知府不敢怠慢,让人去把那几个纨绔都抓了起来,每个人都狠狠抽了几鞭子,然而丢进了牢里,严骁在牢里转了一圈,欣赏够了他们鬼哭狼嚎的模样,才满意的走了。 翌日季云菀起床,祁承和冯冀已经出门了,想来是去于村了。严骁去街上买了小笼包和小米南瓜甜粥回来,几个人在亭子里用早饭。 原以为不会在这里住的太久,宅子里连个厨娘都没请,这几日都是让酒楼送上门或是梅姨过来给他们做饭。如今季云庭受了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后山找到神医,用了早饭,季云菀就带着春桃去了梅姨家的药铺,跟她说了想找厨娘的事,不到午时,梅姨就领着一个三十来岁,容长脸的妇人过来了。 领着妇人去厨房试了试菜,季云菀甚是满意,和妇人说好了工钱,一天三顿,买菜做饭一起,一天一两银子。 她家男人在外面做苦工,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只得一两银子,妇人很是高兴地应了,见快到晌午,主动去街上买菜做饭。 季云菀让厨娘炖了一道山药乳鸽汤,给受伤的人补身子,一半给季云庭,一半让春桃给阿文送了去。 黄昏的时候,祁承和冯冀才回来。身上的袍子有被划破的痕迹,还沾了几片零碎的树叶,一看就是往林子里钻过。 v第七章[01.21] 「没找到人?」亭子里,季云菀给祁承倒了杯茶,问道。 「没有,那后山太深了,进去了险些没出来。」祁承皱眉,无论他们怎么说,那个阎夫子都一口咬定神医已经走了,不在后山。 季云菀担忧道:「那怎么办?」若是找不到神医,安王妃的病可就没得救了。 「明日我再去试试。」祁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暗色,既然说的不行那就动手,他无论如何也要把神医带回京城。 第二日一早,祁承和冯冀用过早饭,又骑着马出门了。天快黑的时候,马背上驮着个五花大绑的人回来了。 那人不仅手脚被绑的严严实实,嘴也被布巾堵住了。冯冀扛着他到院子里扔下,惊呆了众人。 「你们绑人做什么?」严骁瞪圆眼睛问道。 祁承跟在后面进来,伸脚踢了踢那人的小腿,淡淡道:「他跟我们一起回京城。」 季云菀明白了,这是那个神医。 「你受了伤?」她瞧见祁承衣袖上沾上了血迹,瞳孔一缩,忙上前问道。 「没事,被他身上的虫子咬了一口。」祁承甩了甩右手,这人身上竟然带着一只又丑又有毒的虫子,虽然一时大意被咬了一口,不过从他身上找到了解药,那只丑虫子也被他捏死了。 地上那人显然想到了自己被捏死的虫子,蹬着腿朝祁承愤怒的呜呜叫。 「不行,跟我去包扎一下。」见他大拇指伤口有些深,季云菀蹙眉,转身往屋里走。 祁承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严骁古怪的看着两人背影,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比起嘴上说的相熟,要来的亲密。 地上那人一直呜呜呜哼个不停,季云庭好奇的问冯冀,「他是什么人?你们抓他做什么?」 冯冀道:「神医,请他回京城给王妃看病。」 「……你们就是这样请人的?」季云庭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蹲下身打量了一下这位神医,才四十来岁,胡子都没有,长相普通,一点没有想象中神医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么年轻就是神医?」他嘀咕一声,伸手把堵住神医嘴的布巾拿了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敢绑架无辜百姓,我要去官府告你们!」神医呸呸了两下,气狠狠道。 「放开我,信不信我给你们吃的东西和喝的水里下药!」神医扭动着身体在地上扑腾,威胁道。 「这样就更不能放你了。」嫌他嚷嚷的声音太吵,冯冀把布巾重新给他嘴堵上,找了间空屋子,把他扔到了床上。 屋内,季云菀正低着头,专心给祁承受伤的大拇指缠纱布。从祁承的角度,能看到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小巧挺翘的鼻尖,以及红润饱满的唇瓣,她柔软的指尖还不时触碰到他带着薄茧的指腹,痒痒的,从指腹痒到了心里。 祁承咽了咽口水,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别动。」季云菀抬头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眼波粼粼,明澈动人。 祁承目不转睛看着她,没发现她用纱布在他大拇指上打了个蝴蝶结。 季云菀弯唇轻笑了一声,然后赶紧压下嘴角轻咳道:「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后山林里,让那个姓阎的夫子带的路。」祁承回过神,说道。 冯冀不过是把那个姓阎的夫子绑在了树上,往他身周飞刀片,没两下就怂了,带他们进了后山。 季云菀蹙眉问道:「你们准备就这样把人绑回去?回京城路途遥远,路上不方便不说,就算到了京城,他要是不愿意诚心给王妃看病,到时候在药里做些手脚,他是神医,我们也察觉不出。还是想办法让他自愿跟着回京城来的稳妥。」 她记得上一世神医可是自愿跟祁承从林州回京城的。 祁承也明白,点了点头道:「暂时先不急着回京城。」 神医姓冯,从此就在宅子里住了下来,冯冀白天寸步不离的看着他,到了晚上,就把他重新绑起来扔在床上。 这日严骁从外面回来,发现阎夫子在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直接把人抓了进院子。 季云菀动之以情许诺钱银,冯神医就是不松口和他们回京城,她无奈的从冯神医屋里出来,就看见严骁抓着阎夫子进来了,笑着迎过去道:「阎夫子是来看望冯神医?」 阎夫子板着脸问道:「你们把人弄哪里去了?」 季云菀道:「就在那间屋里。表哥,送阎夫子进去,让他陪冯神医说说话。」 房门关上,阎夫子贴在门上听了会儿,没发现外面有人偷听。 v第八章[01.21] 「哟,老冯,你在这里伙食不错嘛。」他转身往屋里走,就见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吃的,拿了块海棠酥就扔进嘴里。 现在是白天,冯神医没被绑起来,他从床上跳起来,急吼吼道:「快想法子救我出去。」 「我能有什么法子,他们人多势众,还会武功。」阎夫子坐在桌子旁,吃的停不下来,含糊问道:「看他们穿着气度,非富即贵,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是王府的世子,还有另外两个身份估计也不一般。」冯神医黑着脸道。 「嚯,老冯,皇亲国戚啊。这我更帮不到你了,你还是老实和他们去京城吧。」阎夫子吓了一跳,啧啧出声道。 「得了吧,恭恭敬敬请你的人那么多,你给几个人看过病?」阎夫子白他一眼,说道。 冯神医噎了一下,生气地质问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快些想法子把我救出去才是正事。」 「好吧好吧。」阎夫子慢吞吞把最后一块海棠酥塞进嘴里,又往衣服上的兜里装满了糕点,起身道:「你再委屈几天,等我想到法子就救你出来。」 「快点,我可就靠你了。」冯神医不放心的叮嘱他。 阎夫子摆了摆手,打开门出去了。 祁承耐着性子又好言好语跟冯神医说了两日的好话,许他钱银,承诺他任何条件,冯神医都不为所动,一心等着阎夫子救他出去。 两日后,祁承好话说尽,耐心告罄,直接把冯神医绑起来扔进马车,准备就这样带他回京城。 他邀季云菀几人一起同行。 他们这次出来已经半个多月了,是应该回去了,何况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找冯神医,如今已经找到,也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出发的前一晚,季云菀去了她爹娘的院子里。 院中那棵杜鹃树,花期到了尾声,枝头花朵掉落了大半,只剩三三两两点缀在树枝上。 季云菀伸手抚摸树干,低头看见地上厚厚一层花瓣,她心念一动,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铺到地上,蹲下身在地上寻找完好干净的花朵,打算带在路上制成干花。 她看好了一个花朵,弯腰正要捡起,面前出现了一双青黑色靴子。 「好看吗?」她捡起花朵,抬头见是祁承,把手上拿的杜鹃花递到他面前,笑眯眯的问。 祁承道:「花都落了,你捡它们做什么?」 「没关系,还可以做成干花。」季云菀把花朵放到帕子上,看着面前的杜鹃树,幽幽叹了口气,「这是我娘生前种的,是她最喜欢的花。」 祁承顿了片刻,声音柔和,「伯母是个雅致的人,这花很衬伯母。」 季云菀好笑看他一眼,「你都没见我娘,怎么知道她雅不雅致,这花衬不衬她?」说完,继续蹲身捡花。 祁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蹲下身帮她捡花,时不时问她,「这朵如何?」 季云菀看了,有些点头有些摇头,两人语气熟稔,动作和谐自然,远远看着,十分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在采买物品。 晚饭备好了,春桃来请她家姑娘回去用饭,走到院门口看见杜鹃树下的两人,停下脚步,抿唇笑了笑,转身悄悄想要退出去。 「表妹不在里面?」刚跨过院门口,严骁迎面过来了,他往院子里张望了一眼,看到杜鹃树下的那两个人,脸一下子就黑了。 说话就说话,还凑他表妹那么近,不想活了吧,还有那手,趁他表妹不注意把花插到她表妹的发髻上是几个意思?严骁怒气冲冲往院子里面走,大喝一声,「表妹!」 季云菀吓了一跳,她抬头见是严骁,起身笑道:「表哥。」 「咳,表妹你头发上落了一朵花,我帮你取下来。」严骁板着脸轻咳一声,伸手把她发髻上的花朵摘下来扔到了地上。 「什么时候落的?」季云菀嘀咕一声,摸了摸头发,朝严骁笑道:「多谢表哥。」 「晚饭已经备好了,走吧,回去吃饭。」严骁得意洋洋的笑了笑,转过头就严厉的瞪了祁承一眼。 祁承面色坦然,目光淡淡,一丝一毫刚才的举动被撞破的窘态都没有。 「哦,好。」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见帕子上的花朵已经够了,季云菀弯腰包好拿起来,道:「走吧,回去吃饭。」 「等等。」祁承忽的出声,他伸手在季云菀头发上轻轻抚过,然后才道:「发髻有些乱了。」 季云菀的脸微微一红,不敢看严骁的表情,匆匆往院子外面走。 看着重新出现在他家表妹发髻上的花朵,严骁鼻子都快气歪了。祁承瞅他一眼,背着手跟着往院门走。 亭子里分了两桌,季云菀带着两个丫鬟,剩下几个男人一桌,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也没用屏风隔着。严骁面朝季云菀那桌,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他表妹发髻上那朵鲜红招摇的花朵,看的他胸口赌气,食不下咽,晚饭都没吃多少。 v第九章[01.21] 晚饭后回去屋里,春桃和春枝从厨房端来热水洗漱,季云菀坐到梳妆镜前摘耳坠,看见铜镜里发髻上的花朵,愣了愣,伸手拿下来端详,想到之前杜鹃树下严骁和祁承的举动,沉思片刻就明白过来,顿时有些无奈地笑了。 第二日一早,梅姨带着阿文和阿秀来送他们,季云菀握住梅姨的手,依依不舍道:「梅姨,你要是有时间,记得要来京城看我和庭儿,还有阿文和阿秀,别忘了带上他们。」 「有时间我就去,路上小心。」梅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也面露不舍道。 季云菀道:「梅姨,我们走的匆忙,屋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劳您等会儿收拾一番。」 「好,姑娘,你们快些出发吧,误了时辰,等天黑就到不了投宿的地方。」梅姨催促道。 「梅姨多保重。」一行人上了马车,在门口看着马车走远,梅姨才带着两个孩子进去收拾屋子。 屋里被褥用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梅姨正疑惑这不像没收拾的样子,阿秀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匣子,掂着脚好奇地打开,伸手进去拿了片叶子给她娘看,脆生道:「娘,这叶子是金色的,真好看。」 「我的祖宗,你在哪里拿的?」梅姨低头一看,唬了一跳,从阿秀手里拿过金叶子,到梳妆台前看到匣子,伸手翻了翻,除了好几片金叶子,里面还有两张银票。 梅姨无奈地叹了口气,姑娘是知道如果当面给她钱银,她不会要,所以才故意放在这里,等走了让她自己来发现。 「回去了。」梅姨收好匣子,牵起阿秀的手,叫上阿文,关上门出去了。 「喏,饭菜。」马车帘子被掀开,冯冀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给冯神医松绑。 马车行了三日,这三日来冯神医的早饭和中饭都是在马车上解决,晚饭在客栈或是驿站,白天他被绑在马车上,到了晚上投宿倒是松绑了,可是冯冀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想逃跑都找不到机会。 这该死的老阎,都三天了还没想出法子来救他。冯神医活动了下手脚,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在心里抱怨。 这日是经过一个叫嵩县的小县城,几个人吃完了饭继续赶路,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 他们这一行一共两辆马车,前面的一辆马车坐着季云菀和两个丫鬟,严骁赶车,季云庭骑着马走在前面,后面一辆马车,冯冀赶车,祁承在里面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冯神医手脚被绑住了,嘴巴没有,正喋喋不休苦口婆心的劝祁承。 「你说你一个堂堂王府世子,怎么能做出胡乱绑人的错事?这要是传出去,老百姓会怎么说你们王府?到时候不仅你们王府名誉有损,对当今皇上也有影响,老百姓会说都是皇上纵容,才让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无法无天,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你们王府。」 说着,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再说,你就算想请我去给你母妃治病,态度也要恭敬些,哪有你这样一言不合就绑人的?你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流氓土匪,一点都不符合你王府世子尊贵的身份!」 祁承原本闭着眼没吭声,听到后面动了动眉毛,睁眼道:「对你恭敬,你便会随我回京城?那日在后山林里,我对你不可谓不恭敬,是你先放虫子咬我在先。」 「你你你,你还好意思说,你把我的宝贝虫子捏死了,那可是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喂了无数草药,花费了无数心血才养成的,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提到虫子,冯神医心痛的无以复加,生气地跳脚道。 祁承皱眉,「既然如此珍贵,就应该好好收好,怎么能放它出来随便咬人?」 「随便?你们要绑我,威胁到了我的安全,不咬你咬谁?」冯神医怒气冲冲道,「倒是你,我都已经把解药给你了,它对你已经没了危险,你为何还要捏死它?」 祁承静默片刻,道:「下次还是养只好看点的虫子吧。」 ……这是嫌它长得丑所以捏死的?冯神医险些气晕过去。 「你……」冯神医深呼吸几口气,还要再开口,马车突然慢了下来,冯冀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世子……」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祁承抬手示意冯神医噤声,弯腰起身掀开车帘出去。 他们正在经过的是一片树林,左右两边都是茂密参天的树木,正值春末夏初,树林里应该有很多鸟叫声,然而这片树林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严骁也发现了不对劲,把季云庭从前面叫了回来,他停下马车,回头想要等后面的马车靠近,和祁承商量一下对策,就在这时,异变突起,路两旁的树木朝他们的马车倒了过来。 严骁的动作很快,在树木刚倒过来的一瞬间,就用力抽了马匹一鞭子,让季云庭赶马车,他从马车上跃起,跳上马车顶,把倒过来的树木用力踢离马车。 祁承和冯冀跟在后面,然而两辆马车之间有树木倒地挡了路,后面的马车慢了下来,和前面一辆的距离拉远了。 季云菀和两个丫鬟在马车里抱成一团,她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只知道马车突然跑的飞快,外面还有咚咚重物落地的声音,正心惊胆战,「咚」的一声,有重物落在马车上,车棱都被压塌了一块,马车突然停下来,里面的三个人猝不及防,被甩起来撞到了车壁上。 「姑娘,没事吧?」春桃和春枝从角落里爬起来,揉着撞痛的肩膀赶紧去扶她们姑娘。 季云菀抱着撞到的脑袋,车帘被掀开,严骁探进头,神情焦灼道:「快下来。」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季云菀明白了严骁为什么会神情焦灼:他们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围了起来。 这群大汉看起来像山贼,他们把前路给拦住了,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一二十人,他们的马车也被树压的走不了了,想要平安的逃出去,只能解决掉拦路的这些人。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不说,他们一行人还被隔了开来,祁承和冯冀在后面不见踪影,季云庭只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真正能打的只有严骁一个。 心思电转间,那群山贼已经扑了上来,严骁护着季云菀几个靠着马车,拔出剑和冲上来的山贼交手,三两下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一个山贼,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扔给季云庭。 季云庭的拳脚功夫是跟季云渊学的,虽然会的招式不多,对付一两个草莽山贼还是可以应付。然而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严骁和季云庭只顾得上一面,有山贼从另一面爬到马车顶,伸手挥刀就要砍向季云菀。 「姑娘!」春桃抬头见了,尖叫一声,奋不顾身扑过来就要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季云菀。 v第十章[01.21] 季云菀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大刀要落到护住她的春桃身上,一把匕首从后面射过来,正好射进了车顶那人的胸口。 祁承握着剑从后面过来,剑尖上滴着血,冯冀肩膀上扛着冯神医紧随其后,掀开马车车帘,把冯神医扔了进去,就回身守在马车旁边,把冲过来的山贼一一斩落剑下。 祁承跳上马车,朝季云菀伸出手,「上来。」 季云菀赶紧抓住他的手,上了马车。 「都上马车。」祁承又吩咐春桃和春枝一声,跳上马车顶,把匕首从那人胸口拔出来,一脚把人踢了下去。 混乱中马车前面套的马嘶鸣不已,却意外的没有受伤,季云菀瞬间明白了祁承的意图,掀开车窗的帘子朝季云庭和严骁焦急地喊,「庭儿,表哥,快上马车。」 然而严骁被三个山贼缠住了,季云庭也正在和一个面目猥琐的山贼打的难舍难分,山贼那边也很快明白了祁承的意图,挥着刀剑朝马砍过去,幸好都被冯冀有惊无险的挡开了。 眼见严骁和季云庭被缠住了手脚回不来,更多的山贼都挥着刀剑朝马出手,冯冀一个人快挡不住了,祁承当机立断,抱起压在车顶的树木朝山贼扔了过去。 车身一轻,马儿受惊之下大力狂奔,很快就冲出了山贼的包围圈,朝树林外急速驶去。 树林外是一片山路,崎岖颠簸,车厢一路撞上山石,春桃和春枝护着季云菀,手臂后脑几次三番撞上车壁,两个丫鬟强忍着疼痛,一丝一毫不敢懈怠的保护她们姑娘。 冯神医手上的绳子早就被冯冀砍断了,他一个人缩在马车后面的角落,在心里把祁承几个骂了一万遍。 颠簸了好一会儿,察觉到马车有些慢了下来,没等几个人高兴,马车突然又快了,速度几乎是方才的双倍,冯神医忍不住痛骂出声,「靠,遇到了下坡路!」 他话音刚落,车轮碰到了阻碍物,几个人猝不及防被甩向车门,春桃和春枝没防备滚出了车厢。 季云菀眼看半边身子滑落出了车厢,冯神医从后面伸手抓住了她。 她在颠簸中转过头看冯神医,却见冯神医双眼瞳孔猛地一缩,大吼出声:「快跳车!」 然而没等他们来得及跳车,狂奔的马匹就带着马车掉进了山崖,季云菀只感觉自己从空中坠落,在昏迷过去之前,她似乎看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跃了过来,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入水那一刻。 等到醒过来,季云菀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木屋的床上,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屋里点着烛灯,灶上有个砂锅在咕嘟嘟炖着什么。 她想起从山崖上掉下来,好像落到了水中,然而她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身上还盖着一件男人的衣袍,颜色款式她都认识,是祁承的。 她下床穿绣鞋,木门被从外面推开,祁承只着中衣从外面进来,看见她道:「醒了。」 「嗯,还给你。」这里应是在山里,虽然已经快五月了,但是夜晚还是有些凉,季云菀把身上盖的衣袍递给他,问道:「我们不是掉进了水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应该是进山打猎的人临时住的木屋,掉下来的水潭离这里不远。」祁承一边回答,一边走到灶旁用布巾包起砂锅,倒进旁边的碗里,端过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对她道:「这屋子里只有生姜,没别的材料,随意煮了点姜汤,你凑合着喝,之前落了水别着凉了。」 季云菀看了看滚烫的姜汤,决定等会儿再喝。 「冯神医呢,他应该也掉下来了。」她问,想起留在树林里的表哥和弟弟,还有半路上滚落下马车的春桃春枝两个丫鬟,既担忧又揪心,「也不知道表哥还有庭儿怎么样了,还有春桃和春枝,你追过来有没有看到她们?她们有没有事?」 祁承一时语塞,马拉着马车狂奔的时候,他被两个山贼阻了一下,等到他追上去,正好看到那两个丫鬟从马车上滚了下来,然而当时马车正在向山崖奔过去,他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哪还有时间管那两个丫鬟有没有事。 「不会有事的,冯冀和你表哥都在上面,他们解决了那些人,一定会顺着车轮印去寻的。我已经找到了回去的路,等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回去。」祁承安慰她。 祁承说的有道理,她再着急,眼下天黑了,也不适合上路。季云菀顿了顿,想起身上的衣裳,纠结片刻,正要小声开口问,冯神医怀里抱着木头从门外进来。 「哟,姑娘醒了。」他把木头放到灶门口,拍了拍衣裳,语气颇有些幽怨,「姑娘你是不知道,这位世子爷对你可真有情谊,跳下山崖只顾得上救你,我差点溺水了都不管。落水衣裳全湿了,生怕被我瞧见了姑娘,生了火,抱着你把衣裳烤干了才让我靠近火堆,生生让我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小半个时辰。」 季云菀微微垂眸抿了抿唇,原来她身上的衣裳是这样干的。 「我在附近打了几只野兔,出去剥了做晚饭。」祁承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推开门出去了。 野兔弄干净在砂锅里炖了,只放了一点在木屋找到的盐巴,三个人随意吃了点,就歇息了。 灶里留着火,门窗关得严,屋里倒是不怎么冷。祁承和冯神医在灶旁找了个位置对付一晚,把床留给了季云菀,担心她身子骨弱晚上会着凉,祁承还是脱下袍子给她盖在身上。 第二日天刚亮,三个人就醒了。灶里的炭火昨晚大半夜就熄了,不过昨晚放在灶上的水还是温的,就着温水洗了把脸,冯神医先出去,祁承用木盆装好温水放到桌子上,也出去带上了门。 季云菀面朝里躺在床上,祁承的袍子很大,正好可以把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她刚醒还没洗漱,头发也没梳,不好意思见人,听见两人都出去了,才起身。 用帕子沾水擦了擦脸,屋里没有铜镜,她只能随意挽了个发髻,理了理身上睡了一夜有些凌乱的衣裳,打开门出去。 三个人用昨晚没吃完的兔肉填了下肚子,就往昨日祁承找到的路走。 昨日季云菀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们掉落的地方是一大片山林,周围只有那一个湖,他们运气好,才刚好掉进了湖里没受伤。 祁承找到的路离他们住了一宿的木屋不远,不过山林的路难走,季云菀从未走过这样的路,走的摇摇晃晃,衣裙还时不时被树枝勾住,祁承扶她走了一会儿,索性在她面前蹲下身,说道:「我背你。」 「姑娘,你就快让他背吧,按你们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的走法,我看走到晌午都走不出去。」见只剩下他们三人,冯神医想逃跑的心思又活络开了,别有用心道。 v第11章[01.30] 知道拖累了他们,季云菀不好意思的咬唇,俯身趴到祁承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在他耳边道:「有劳了。」 背上姑娘从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到耳朵上,有些痒,祁承微微偏了偏头,声音低沉道:「抱紧。」然后背着她起身。 沿着昨日祁承留下的记号,又在山林中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前面终于出现了一条路。 「放我下来吧。」季云菀搂着祁承的肩膀,轻声说道。 软玉温香在背,祁承恋恋不舍的蹲下身放她下来,旁边草丛突然一阵响动,一只野猪从里面冲了出来。 突然见了人,那野猪哼哼两声,蹄子在地上不安地蹭动。 祁承起身把季云菀护到身后,不动声色地从腰上解下匕首。 冯神医紧张的盯着野猪,也慢慢躲到祁承身后。 野猪的蹄子狂躁的蹭了蹭地,朝祁承直直冲了过来,祁承握着匕首迎上去。 见祁承被野猪缠住,无暇顾及其他,冯神医大喜,撒开脚就往路上跑,坚决不跟他们去京城。 结果没跑几步,身后一颗石子射过来,打中了他的脚踝,「哎哟」一声,他摔在了地上。 「你想跑去哪儿?」祁承冷淡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冯神医揉了揉脚踝,从地上爬起来,就见那只野猪已经倒地,祁承拿着帕子擦拭匕首上的血迹,和季云菀朝他走了过来。 「昨天那波人明显是冲你们来的,这去京城还有好几日的路程,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呢,我可以给你母妃治病,但不想和你们一起丢了性命。你放我走,我悄悄的从另一条路去京城给你母妃治病。」冯神医信誓旦旦保证道。 祁承不相信他的话,眼皮抬了抬,淡淡道:「放心,不会让你丢了性命的,一路上我会保护好你。不过,如果你又逃跑。」 他把擦干净的匕首在手里颠了颠,然后用力朝冯神医掷去,接着道:「我不介意从你身上切下一个部件,反正你是个大夫,只需要能看见说话就行了,身体的其他部件都不重要。」 冯神医只感觉到一缕刀风从脸颊边飞过,眼角余光看到鬓角的一缕头发轻轻飘落。 他呆了片刻,才「嗷」一嗓子蹦了起来。 祁承走到他身后,从树上拔下匕首,重新放回腰间,皱眉道:「吵死了。」 摸着少了一缕头发的鬓角,冯神医敢怒不敢言。 季云菀很是同情的看着他,柔声劝慰道:「你就老实的随我们回京城吧,只要治好了王妃的病,世子不仅会放了你,而且不会亏待你,到时候金银珠宝,世间难寻的药材,只要你开口,都会满足你的。」 冯神医板着脸没吭声,想起昨日那一波人,在心里嘀咕:也要有命回京城才行。 「接着上路。」时辰已经不早,要快些去找到其他的人,祁承催促道。 三人正要接着上路,旁边茂密的树丛又是一阵响动,季云菀蹙起眉头,「又是野猪?」 「哗啦」树枝被一只手拨开,阎夫子从树丛里探出头。 「老阎!」冯神医激动地跳起来,仿佛看到救星,把他从树丛里拉出来,「让你救我,你怎么现在才来!」 说完,突然发现说漏了嘴,他警惕的看祁承一眼,很怂的往阎夫子身后躲了躲。 祁承没搭理他,问阎夫子道:「你从哪里过来的,怎么找到这里的?」 阎夫子轻咳一声,「前面山道上,我发现了地上倒着的树木,和杂乱的车轮印,顺着找过来的。哦对了,老冯,你被官府通缉了。」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官府的画像。 「什么?」冯神医瞪眼,从他手里接过画像,画上那人确实是他,上面说他是山贼,提供线索或是缉拿都有赏。 「老子是山贼,简直胡说八道!」冯神医气的手抖,伸手就要撕掉画像。 祁承拦住了他,拿过画像看了两眼,问阎夫子,「你过来没看到别的人,地上也没看到尸体?」 「没有啊,地上干干净净,没有尸体。」阎夫子摇头,要不是他看地上躺着的那几棵树木有些奇怪,又看到地上的车轮印,根本不会知道他们出了事。 「先去到有人的地方。」祁承收起画像,继续沿着路走。 季云菀走在他身边,蹙眉担忧道:「是有人故意要对付我们,昨天那群人不是山贼,也不知道表哥他们如何了。」 祁承安慰她道:「我和冯冀会留记号联系,只要冯冀和你表哥他们在一处,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季云菀听了,眉头微微舒展。 冯神医和阎夫子走在后面,冯神医嘀嘀咕咕地问:「老阎,让你救我,我等了这么多天都没动静,你干啥去了,掉进窑子里出不来了?」 v第12章[01.30] 「滚蛋,我在嵩县前面的和县,迷药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到了把药下到饭菜里,趁晚上夜黑风高救你出来。谁想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你们,只好一大早的沿着路往回找你们,结果就在半路上发现了车轮印,顺着车轮印走到山崖边,看到了摔得粉碎的马车。我本来是下来给你收尸的,没想到你小子命还挺大。」阎夫子瞪他一眼,啧啧问道:「你们昨天出什么事了,怎么只剩三个人?」 「嘿,幸好掉进了湖里,要不然你今天真要给我收尸了。」冯神医嘀咕一声,把昨天碰到山贼的事说了一遍。 「我就说不像山贼,山贼是求财的,昨天那一波人不盯着那几个姑娘的首饰看,只拿着刀剑砍人,一看就是冲他们去的。」冯神医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小声埋怨道:「堂堂世子爷,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仇家,把我这个平头百姓都牵连了进去。」 「嘘,小声些,你现在成了通缉犯,还要靠他们帮你跟官府解释呢。」阎夫子压低声音道。 几个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出了山林,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向人问了路,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和县街上。 在路边买了个斗笠给冯神医挡脸,祁承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就出去寻找冯冀留下来的记号。那条路只通向嵩县和和县两个地方,如果他们平安无事,肯定在这两个地方。 季云菀一间房,冯神医和阎夫子在她隔壁。冯神医稀里糊涂成了通缉犯,他若想获得清白,留在他们身边是最好的选择,因此祁承不担心他会再逃跑。 昨晚没睡好,一大早又走了那么长的路,季云菀又累又困还腿疼脚酸,她坐在床上捶了捶腿,不知不觉就倚在床上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被子里,床头放着一套衣裳。她起身,就见祁承坐在桌子旁,正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醒了?」听见动静,他转头看了一眼,搁下笔,把写好的纸卷起来,放进桌上一个手指般粗细的竹筒里。 「找到他们没有?」季云菀从床上坐起,焦急问道。 「找到了,你表哥和弟弟还有两个丫鬟都无事,你先洗个热水澡,再换一身衣裳,我带你去见他们。」祁承拿着竹筒起身,到外面去吩咐店小二送热水。 知道大家都无事,季云菀总算安了心,她穿的还是昨日落水的衣裳,如今安了心,就感觉浑身都痒。 店小二提着热水来敲门,季云菀正想去开门,祁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就放在门口。」 店小二应了一声退下去,祁承在外面敲了敲门,道:「我进来了。」 季云菀唔了一声,祁承就提着热水进来了。 「你在里面洗,我去外面守着门。」把热水倒进浴桶,试了试水温,祁承才关上门出去了。 季云菀抿唇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暖暖的,见他出去了,解下衣裳进了浴桶中。 祁承就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水声,想起之前瞧见过的少女窈窕有致的身段,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忽然「咚」一声,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 「怎么了?」他着急的出声问。 「……没事。」过了会儿,房里才传出少女闷哼的声音。 祁承心里着急,却又不能直接推门进去看,难耐的等了会儿,房门才从里面打开,季云菀披散着半湿的头发,对他道:「进来吧。」 房内弥漫着水汽,祁承踏进去,看到浴桶旁边的椅子上凌乱搭着换下的衣裳,都能想象出方才房内是怎样的情形。他收敛心神,想起刚才听到的撞击声,忙问道:「刚才出什么事了?」 「水打湿了地,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撞到了胳膊。」季云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严重吗?我瞧瞧。」祁承皱眉,朝她伸出手掌。 季云菀只好挽起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截光洁如月的手臂,手肘的位置青了一大片。 瞧见祁承的脸色阴沉的都快要滴下水来,季云菀软着声音解释,「其实不严重,就是看着有些吓人。我们快些去找表哥他们吧。」 「我去给你买药膏回来。」祁承二话没说,转身就出了门。 客栈旁边就有一个医馆,季云菀怏怏的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祁承就买了药膏回来了。 「多谢。」季云菀伸手想接过药膏。 祁承站着没动,开口道:「医馆的大夫说这药膏要用点力气按揉才有效果。」 季云菀顿了顿,才明白他的意思,白皙的脸上染上了几丝薄红,她微微垂下头,咬着唇小声道:「那你来吧。」 祁承用双手焐热药膏,才坐到她身边,清了清嗓子道:「力气可能会大一点,你忍一忍。」 说完,一手握住她手腕,一手覆到她青了的手肘处按揉。 面前的少女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濡湿的水汽,手底下的肌肤柔滑细腻,仿若刚剥掉壳的鸡蛋,娇嫩的让人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气。 然而她手肘处青了的那一片实在刺眼,祁承狠了狠心,手下用力大了一些,就看见面前的少女瑟缩了一下,手臂挣了挣想要挣脱他的手掌。 「忍忍。」祁承握住她手腕的手紧了紧,不让她挣脱。 季云菀咬牙忍耐,只感觉男人手掌的热度,从手臂一路蔓延到了脸上,她的脸烧的通红。 v第13章[01.30] 「好了。」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祁承才放开她,声音有些暗哑。 季云菀连忙收回手臂,放下袖子。 「咳,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他们。」祁承就着剩下的热水洗了洗手,去隔壁叫上冯神医和阎夫子。 季云菀就着铜镜梳好发,拍了拍脸,等脸上红晕消散,打开门出去,祁承几个已经在门口等她。 四个人从客栈出来,街上有官兵在巡查,他们小心躲过官兵,穿过一条街,进了一个小巷子,祁承敲了敲一家院子的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正是冯冀,他侧身让四个人进去。 严骁正在院子里,季云菀见了,高兴地叫道:「表哥!」 「表妹,让我瞧瞧,你有没有事。」严骁拉着她上下打量,见她完好无事,松了口气。 「庭儿和春桃春枝呢?」她刚问,季云庭就从屋里跑了出来,春桃和春杏两个丫头也跟着出来了。 「姐姐!」季云庭欣喜的叫了一声,「姑娘!」两个丫头见了她,眼泪汪汪。 季云菀先看季云庭,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处,拍着胸口舒了口气,「太好了,你没事。」 又转身看两个丫头,春桃和春枝额上和手上都绑着纱布,她担忧地蹙眉,「伤的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擦破了好几处皮。」春桃擦着眼泪,带着哭腔道:「姑娘,我们看着马车掉进了山崖,还以为你出事了。」 春枝也在一旁哽咽道:「我们都快吓死了,幸好姑娘无事。」 「行了,都好好的就别哭了。」季云菀给两个丫鬟擦了擦眼泪,一群人进了屋。 严骁说了昨日分开后的情况。 原来昨日他们的马车飞奔离开后,冯冀和严骁两人护着季云庭边打边追到山崖边,只看见春桃和春枝两个丫鬟滚落在地上,马车没了踪影。听说马车掉下了山崖,原本准备下去找他们,结果那群山贼又增加了人手追了上来,冯冀和严骁只能带着季云庭和两个丫鬟先离开,天黑前到了和县。原本预备今天一大早就去山林里寻他们,结果出门就发现冯神医成了通缉犯,县里多了官兵巡查,正商量对策,祁承就顺着冯冀留下的记号找了过来。 祁承也简略说了他们昨日掉下山崖后的事情。 「那群人不是冲着冯神医来的,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哪里需要这么大阵仗,我看十有八九是冲着我们来的。」严骁皱着眉开口道。 冯神医在一旁连连应声,「对对,就是冲着你们来的,我可没有招惹过那些心狠手辣的人。」 「那直接冲我们来就好了呀,把冯神医栽赃成通缉犯做什么?」季云庭不解问道。 「对呀,冯神医不过是个不相干的普通人,栽赃他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啊。」春桃听了,也忍不住疑惑道。 「嘿,你这丫头,什么叫没什么影响,我可是被你们害成的通缉犯,你们别想丢下我跑了!」冯神医不乐意了,跳着脚道。 季云菀蹙眉思索,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道:「也许就是因为他是不相干的普通人,所以才栽赃他的。」 「……什么意思?」除了祁承,其他几个人都转头看她。 「说得对,冯神医成了通缉犯,对我们并非没有影响。」祁承敛眸,缓缓开口,「别忘了,我们都是什么身份的人,只要我们从那群人里逃出来,找到官府表明身份,这事就瞒不住,会惊动整个州府,直至京城。到时候京城会派人来接,沿途也会有官府护送,背后的人再想对我们下手,就难如登天了。」 他从怀里拿出那张通缉令,指着上面的告示,「这上面说的是要捉拿冯神医和其同伙,谁和他是同伙,只有是在一起的人。就算去跟官府表明身份,只要发现我们中间有冯神医,官府的人也会以为我们是为了逃跑,而冒名顶替的。」 「为了母妃的病,冯神医我一定要带回京城。昨日的那群人也是冲我来的。所以,」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季云菀一眼,接着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开,我和冯冀想办法带冯神医回京城,严公子去跟和县县令表明身份,让他派官兵护送你们回京城。」 严骁皱着眉没说话,祁承说的是最稳妥的法子,只有这样才能把表妹安全的送回京城。 「要分开呀。」季云庭有些不舍的看看祁承,又看看他姐姐,「冯神医成了通缉犯,回京城一路上肯定盘查很严,要不你们就先躲在这里,等我们回了京城,就立刻派人来接你们。」 季云菀突然蹙着眉出声,「你怎么知道那群人是冲你来的?昨日他们想杀的人,不止你一个。」 「是呢。」春枝在一旁小声开口,「他们也想杀姑娘,昨日有了山贼爬到马车顶上,要不是世子及时赶到,那刀就朝姑娘劈下去了。」她想起昨日的事就一阵后怕。 「是冲你来的?」严骁眉头一跳,脸色严肃地问:「你一个待在深宅的姑娘家,能招惹到什么要置你死地的仇家?」 季云菀垂眸咬了咬唇,不好意思说她确实招惹到一个,曾经三番两次害她,巴不得她死的仇家。 「而且,」她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道:「你又怎么知道和县官府内就是干净的?能敢追杀你我的人,必定身份不会低,难道就不会在沿途官府内安插他们的人?我们要是去表明身份,岂不就是主动送上门。到时候回京城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就更不好防备了。」 季云庭抓抓脸,听的茫然:「那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回京城?」 冯神医在一旁唉声叹气,「你们还能不能想出法子了,只要能想出法子去京城,让官府撤销我的通缉犯,别说给王妃看病了,就是给天王老子看病都行!」 「冯神医,这可是你说的,去了京城,就要心甘情愿给王妃看病,别到时候又想逃跑。」季云菀笑盈盈看他。 v第14章[01.30] 「我说的!」冯神医拍了拍胸口,狐疑看着她,「小姑娘,你有办法?」 季云菀弯了弯眼睛,「冯神医,你大名鼎鼎,听说你不仅医术精湛,而且会好多奇巧之术,那也应该懂易容之术吧?」 「易容?」冯神医先是一愣,然后乐的拍手,「哎呀,怎么把这给忘了,对对,易容,换一张脸就不怕那些官兵盘查了。」 「不过,我需要一些工具材料,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需要时间。」他顿了顿,又道。 「那就在这里住一晚,街上官兵巡查一晚上也到不了这里。要多少时间,一晚上够吗?」祁承开口道。 冯神医点头道:「够了。」 祁承道:「那好,要什么工具材料,我让冯冀去买回来。」 「有些材料他不认识,别买错了,让老阎陪他一起去。」冯神医大手一挥,回屋很快列好了清单,阎夫子和冯冀出了门。 嫌弃客栈人多眼杂,怕被昨日追杀他们的人发现,这院子,是严骁昨天找酒楼老板租的,直接付了一年的租金。 春桃和春枝两个丫鬟带季云菀去晚上睡的房间,严骁进来板着脸道:「春桃春枝出去,我有话和你们姑娘说。」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表哥,渴不渴,先喝口茶。」知道他要问什么,季云菀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讨好道。 严骁推开茶杯,直截了当的问:「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想杀你?」 「我其实也不确定,只是怀疑。」季云菀垂了垂眸,知道不说,表哥肯定不会放过她,只好把和孙莹莹的恩怨都说了出来。 「竟然是为了外面那个男人?」严骁听完鼻子都快气歪了,「你遇了这么多次险,全是因为他?!」 「不全是不全是,表哥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他也救了我好多次呢。」季云菀忙给他顺气。 「你还替他说话?」严骁脸黑的都能滴出水来,「要不是他,你我能遇到昨天的事情,又是掉下山崖,又是困在这个院子里回不了京城?」 他一顿,忽然明白过来,「你要回林州,不是单单为了看一看以前住过的宅子,找冯神医也不是为了给家里长辈要什么养身的方子,而是为了他找的?」 季云菀心虚,嗫嗫地低下头。 瞧她心虚的模样,严骁气的牙疼,两个妹妹,怎么都喜欢上了他看不顺眼的人。季云渊也就罢了,至少没给妹妹带来危险,然而这个安王世子,却害表妹几次三番遇险。 「现在时机不合适,等回京城了,我再好好和你谈谈!」严骁黑沉着脸撂下一句话,推开门出去了。 冯冀和阎夫子买齐了工具材料回来,冯神医把自己关到屋子里一整夜,次日一早,天刚微亮,冯神医就「哐哐哐」敲门,把众人都叫了起来。 「这是易容药水,两个时辰就要涂抹一次,要不然会掉色。」他把手里的白瓷瓶分给众人。 季云庭举着瓷瓶看了看,新奇道:「这药水真的能易容?我看话本里不都是用什么薄如蝉翼的面具吗?」 冯神医道:「面具能做,但是太花时间了,还是药水简单。」 「我试试。」季云庭对着铜镜,兴致勃勃开始往脸上涂抹,不大一会儿,一张白净的脸就变得黯淡发黄,原本阳光英气的少年,变得面容普通,掉进人堆里就找不见了。 「记得药效只有两个时辰,千万别忘了。」冯神医又叮嘱一遍。 易容药水有了,众人身上的衣裳也要换,冯冀又出去衣裳铺子买了几件衣料普通的衣裳回来,众人回屋换上。 大致准备妥了,祁承让冯冀去城门处看看官兵盘查的情况,思量片刻,开口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路,目标太大,就算易了容,也很容易暴露,还是分开走。」 以为他还是要带着冯神医和他们分开,季云菀蹙眉,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严骁就拍板道:「成,分开走,就像之前说的,你们带着冯神医走,我和庭儿还有表妹一起走。」 祁承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开口,「你就一个人会武功,要保护三个姑娘,太冒险了。」 冯神医也在旁边若有所思的附和,「说得对,而且还是带着三个未婚的姑娘,太显眼了。」 「那好,让春枝跟你们走。」严骁也不纠缠,爽快道。 春枝着急道:「我要留在姑娘身边保护。」 「先别急,还没决定呢。」季云菀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严骁听见了,冷着声音开口:「表妹……」 见严骁面色不善的看她,季云菀心虚的咬了咬唇,对春枝道:「你就听表哥的,跟世子走,我有表哥保护,不会有事的。」 「那就这么定了。」严骁面色稍霁,满意地点头。 祁承脸一黑,没有说话。 v第15章[01.30]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冯神医看看两人,开口问道。 他话音刚落,冯冀从外面推门进来,面色有些不好,匆匆道:「城门官兵盘查的很严,问的很详细,特别是对于四五个人一起出城门的,是哪里人士,出城做什么,几个人是什么关系,都要问。」 冯神医愁眉苦脸地叹气,「得嘞,刚才的分法行不通了。」 祁承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他道:「那就重新分,那波人是冲我和季姑娘来的,冯神医又被通缉,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城门,冯冀和春桃姑娘,严公子就和季公子还有春枝姑娘。」 「那要编个身份,以便盘查。」冯神医摩拳擦掌,看着祁承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着占他便宜,「你就当我儿子,我就勉为其难当一回你老子。」 「那我姐姐当什么?」季云庭在一旁冷不丁地问。 「儿媳。」祁承低头看了季云菀一眼,面色淡然,定定道。 季云菀的脸微微红了,严骁见了,铁青着脸,断然拒绝道:「不行,表妹要和我在一起。」 祁承眯了眯眼,担心两人会吵起来,季云菀忙出声道:「我和表哥一起。」 祁承抿紧唇不再说话。 季云菀和严骁以及季云庭一起,春枝去了祁承和冯神医那里,众人编好了身份,分开来出城门。 为了减少盘问的麻烦,以及耿耿于怀祁承方才要让季云菀和他编成夫妻的事情,严骁故意给他和季云菀编的身份是一对夫妻,季云庭是他们的弟弟,季云菀把头发梳成了妇人的发髻,顺利出了城门。祁承和冯神医比他们先出城门,见了季云菀的发髻,眸光霎时就沉了下来。 看到祁承不高兴,严骁就特别高兴,一路上都故意让季云菀和他扮成夫妻,专门刺激祁承。 季云菀心虚在先,不敢让严骁生气,只能乖乖照他的吩咐办。 一路上谨慎小心,终于到了京城外的云阳县,天色已晚,祁承领他们到了一处空置的院落,准备歇息一晚,等次日一早再进城。 严骁有些不放心,「这院落是在安王府名下?安全吗?一路上没我们的踪迹,追杀的人又知道我们的身份,想必已经派了人盯着各府名下的住所。」 「放心,你说的我也想到了,这里和安王府没有关系,绝对安全。」祁承绷着脸回他。 明日就能回京城了,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早早洗漱完就睡下了。季云菀睡到半夜醒了,口渴想喝水,房间里的茶凉了,她披上衣裳,出门到厨房找热水。 屋外月色正好,不用烛灯也能看清四周。季云菀进了厨房,正找热水,门口突然有人出声,「这么晚了,你在找什么?」 季云菀吓了一跳,回头望去,祁承站在门口。 「口渴了,来厨房找热水喝。」季云菀舒了口气,见他衣袍穿戴整齐,不像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问道:「你刚从外面回来?」 「嗯,去找人探听了一下京城的情况。」祁承走进来,灶里的火已经熄了,灶上的水还是温的,他倒了一杯,递给季云菀。 「怎么样?安王府和国公府知道你我在路上遇袭的消息吗?」季云菀接过杯子,忙问。 祁承眸光暗沉,闪过一抹厉色,却是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 季云菀垂眸,她就知道,从林州回京城时,她忘了往国公府寄信,府里的人不知道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她遇袭的事情。 「不过,」祁承顿了顿,抿着唇道:「只是京城中有了一些谣言。」 季云菀疑惑,「什么谣言?」 祁承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低声道:「不管回京城听到什么,相信我,我会解决的。」 季云菀一愣,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追问道:「谣言和我有关?」 「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记得,相信我就行了。」祁承答非所问,大拇指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会儿,放下来牵住她的手,「我送你回房。」 回了房间,季云菀咬着唇问他,「你真的不告诉我?我明日回了京城一样也能知道。」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谣言就不会再有了,相信我。」祁承揉了揉她的头发,牵着她到床边,「快睡吧,明日一大早还要赶路。」 见他坚决不告诉自己,季云菀只能泄气的上床睡觉。 翌日一早,众人洗漱完就继续上路,到了京城附近,料想给想杀他们的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动手,所以众人都没有易容,一个时辰后,终于进了京城。 送季云菀和季云庭到了国公府门口,祁承才和冯冀带着冯神医回去安王府,严骁也回去了家里。 看到季云菀回来,国公府的下人神色激动,「二姑娘,你终于回来了。」说着,就匆匆去禀告周氏和老太太。 想起祁承昨晚说的谣言,季云菀心中微沉,回去锦绣院,林嬷嬷和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围了上来,神色和门口的下人一样激动。 让丫鬟们都散了,唤了林嬷嬷进屋,季云菀问道:「嬷嬷,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京城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谣言?」 v第16章[02.05] 林嬷嬷拿着帕子抹泪,「我的姑娘啊,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恶毒。也不知道是哪个烂心肝的传出来的,说姑娘从林州回京城途中,遇到山贼,被山贼掳了去,说姑娘没了……没了清白……」 季云菀眉头紧蹙,原来这就是祁承不愿意告诉自己的谣言。 林嬷嬷抹着泪继续说,「大老爷知道后大怒,立刻让大少爷派人日夜兼程赶往林州,结果不等我们的人赶到林州,玉州知府就上报,说在玉州嵩县发现了姑娘坐的马车,已经人去车空,四周还有山贼打劫过的痕迹。」 「皇上亲自下旨让玉州知府抓捕山贼,救出姑娘,可这么多天了,只有山贼的画像,却连一个山贼都没抓到,更别提救出姑娘了。谣言就越传越烈,说姑娘在山贼窝里待了这么多天,那些山贼穷凶极恶,落在他们手里的女孩儿从来没有好下场,姑娘的清白肯定没有了。」林嬷嬷拉着季云菀的手,泪眼朦胧伤心欲绝,「姑娘,我可怜的姑娘,你跟老奴说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才十五岁,还没成亲,以后可怎么办哟。」 「嬷嬷,你别信那些谣言的,我没被山贼抓住,马车是迫不得已才丢在路上的,我也没有进山贼窝,清白还在呢,你可以问问春桃和春枝,这一路上她们都和我在一起。」见林嬷嬷哭的伤心,季云菀软着声音安慰她。 「是呢,姑娘一直和我们在一处,什么被山贼掳了去,什么进了山贼窝,都是无稽之谈!」春桃和春枝气愤不已,把他们从林州回来京城路上遇险的事说了出来。 「有人要杀姑娘?老天保佑姑娘没事,快去把这件事告诉大老爷,竟然有人想对咱们国公府的姑娘下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林嬷嬷捂着胸口惊呼,拉着季云菀就要出门去见季明正。 「二姑娘,老太太让我来请你去一趟荣善堂。」刚出房门,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紫鸢过来请人。 「嬷嬷进屋去吧,我去去就回。」季云菀安抚地朝林嬷嬷点了点头,跟着紫鸢便去了。 荣善堂里,除了老太太,周氏也在。季云菀上前行了礼,周氏看着她感慨道:「出去了快一个月,小脸都瘦了一圈。回来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坐。」 季云菀谢过,在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老太太面色难看,语气沉沉地开口问:「京城中起了你的谣言可知道?一路上到底出了何事?」 季云菀垂眸,细细把这一路上的事情道来,最后道:「祖母,大伯母,在路上要杀我们的人,和在京城中散步谣言的人,我觉得应该是同一个人。」 「你知道是谁?」老太太转动佛珠,眼中神色难辨。 季云菀迟疑片刻,开口道:「应该是孙……二皇子妃。」毕竟,她可没招惹过别的人。 「我们知道了,你一路上遭了这么大罪,先回去,洗漱了歇一歇。」周氏听了并不惊讶,体谅她一路上的经历,温声道。 瞧着她们似乎还有话说,季云菀乖觉的起身告辞了。 「孙家那姑娘都成了二皇子妃,竟然还不愿意放过菀儿。」周氏面容紧绷,怒声开口,「几次三番的挑衅,真当我们国公府是好惹的。明日便让老爷到皇上面前参孙家一本!」 「不可,没有证据,反而会被孙家反过来说我们污蔑,倒打一耙。」老太太轻轻摇头,手指在佛珠上捻动,突然问道:「你觉得安王府那个世子,对菀儿可有情意?」 周氏不假思索的点头,「自然是有的,菀儿就是因为和他走得近,才惹得那孙家姑娘跟条疯狗似的咬着她不放。他和菀儿也确实有缘分,离京城这么远都能遇上,这一路上还多亏他救了菀儿。」 「我也觉得有情意,而且还有情意极了,孙家姑娘和二皇子的婚事,说不定都是他一手促成的。」老太太微微笑了笑道。 「他促成的?」周氏吃了一惊,虽然孙莹莹和二皇子被撞破私情的事确实有些蹊跷,她却从未想过会和祁承有关。 「所以,谣言这事,不用我们操心,世子自然会解决好。不过,我们家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见不得我们家好,我就偏偏好给你看。等明正回来,让他过来一趟,你准备好,明日和我一起进宫。」老太太抬了抬眼皮,冷然道。 季云菀不知道老太太要进宫的事,回锦绣院洗了个热水澡,回到温暖舒适的床上躺下就睡,又是掉下山崖,又是易容赶路,她已经许久没有安安稳稳的在床上睡上一觉了。 她回来的消息让谣言传的更盛,次日,老太太和周氏进了宫,去见太后,哭诉了一番季云菀从林州回来京城一路上的经历,朝堂上,不等季明正开口,祁承就上前说了在回京城路上遇险的事情,还说已经抓到了一个当日袭击他们的山贼,录下口供画了押,承认是受人指使去杀他们。 皇上听了勃然大怒,季明正趁机悲愤地请皇上让他审讯抓到的那个山贼,好亲手查出背后的凶手,止住谣言,还他们季家一个清白。严宽也早已从严骁那里知道了一切,头一次摈弃成见,请求皇上要和季明正一起查出凶手。 皇上允了他们,散朝后,祁承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请皇上赐婚。 「赐婚?」皇上瞧他一眼,眉梢微动,「之前你与莹莹好了那么久,可都没来请朕赐婚。」 祁承拱手而立,「皇上,孙姑娘已经是二皇子妃了。何况,季姑娘这次遇险,也是受臣拖累,她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家,无端端受此谣言,臣于心不忍。」 「只是于心不忍,你就要娶她?没有别的私情?」皇上似笑非笑看着他,「朕可听说那季家二姑娘可是位大美人儿,比之莹莹都不逊色。」 「私情却是有的,臣……心悦她已久。」祁承知晓瞒不过去,索性承认道:「请皇上责罚。」 皇上却是笑了,「你心悦她,朕为什么要责罚你?之前你替你母妃外出寻找神医出了事,在绵州救了你的就是这季家二姑娘?这样说起来,你们二人也算有缘分。怪不得自从你那次回来后,就迟迟不跟朕提起你和莹莹的婚事,原来是心仪上了别的姑娘。」 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寻常,见到更好看的了,就忘了之前喜欢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莹莹虽叫他一声姑父,但祁承更是他看好的亲侄子,他不会为了一个外姓人,就随意责罚自己的侄子。 「皇上是同意赐婚了?」祁承稳了稳心神,忙追问道。 皇上没好气瞪他一眼,「瞧把你急的。季二姑娘好歹是国公府的姑娘,总得问问国公府同不同意再赐婚。」 祁承讪讪道:「是臣没有考虑周全。」 「皇上,太后派了人来请皇上去一趟景寿宫。」御书房外小太监进来禀报。 「行了,你回去吧,只好国公府同意了,朕就赐了你这桩婚事。」皇上朝祁承摆摆手,允诺道。 v第17章[02.05] 「多谢皇上。」祁承抿唇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晚间老太太和周氏从宫里回来,又让人唤了季云菀过去。 「祖母,大伯母。」季云菀给她们行礼问好。 老太太入宫陪太后说了大半天的话,有些乏了,靠坐在榻上半阖着眼,没说话。 「过来坐。」周氏拉她在旁边坐下,笑着道:「今天在朝堂上,世子在皇上面前把你们回来路上的事都说了,替你澄清了谣言,还抓到了一个袭击你们的山贼,皇上让你大伯父和你舅舅一起审讯,找出背后想杀害你们的人。」 「是吗?太好了。」季云菀高兴出声,祁承当时说给他三天时间,没想到这才一天,他就把事情解决了。不过当时他们掉下山崖后就没再遇到那波山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抓到的。 「而且,」周氏顿了顿,脸上笑意加深,「他还请皇上给你和他赐了婚。」 季云菀一呆,「……赐婚?」 「嗯。」周氏笑着点了点头,「我和你祖母进宫也是为了此事。虽说你的谣言澄清了,但姑娘家名声到底受损,以后定亲还是会有影响。正好你和世子两情相悦,这次他又一路护送你回了京城,如果你和他成了亲,岂不是一桩英雄救美的佳话?我们原想先向太后提的,再请太后去向皇上说,没想到世子已经跟皇上提了,皇上知道我们两家都有意,一拍手就同意了,圣旨现在怕是已经在路上了,你回去准备准备。」 季云菀回去锦绣院路上还晕乎乎的,没想到祁承说的解决,还包括向皇上提赐婚的事。 刚回锦绣院,皇上的圣旨就来了,给祁承和季云菀赐了婚。 二皇子府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孙莹莹气的摔碎了一地的花瓶,「当初迟迟不愿意娶我,如今却亲自去向皇上求赐婚,好你个祁承,好,真是好样的!」 她气的浑身发抖,丫鬟们在地上跪了一圈,都低垂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被她迁怒。 「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姓季的小贱人?嗯,你们说,我哪里比不上她?!」孙莹莹拽起最近的一个小丫鬟,用力掐她的胳膊,恶狠狠地问。 小丫鬟被她掐的眼泪都出来了,哭叫着求饶,「奴婢不知道,二皇妃,饶了奴婢……」 二皇子在门外就听见丫鬟的哭叫声,他踏进门,铁青着脸道:「莹莹,你又在对下人撒气?!」 「殿下。」见他来了,屋里的丫鬟们都惶惶不安求救的望着他。 「都下去!」二皇子没好气的说了一声,丫鬟们急忙从地上爬起,跑出了房间,只留了他们两人在屋里。 「人是你派去的,谣言也是你散布出去的,如今皇上给他们二人赐了婚,你有什么好找下人撒气的!」二皇子面无表情看着孙莹莹,冷冷道。 孙莹莹面色青白一片,她恨季云菀,要不是季云菀,她也不会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因此知道季云菀去了林州,身边只有一个表哥保护,就立刻让人等在她回京城的路上,假扮山贼取她性命。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祁承明明去了泸州寻找神医,却竟然和季云菀在一起回京城的路上,幸运的帮季云菀躲过了一劫。 她不甘心,不甘心让季云菀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回到京城。听说他们一行人中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特意让人画了他的画像,散布他是山贼的事情,让当地官府抓他们。到时候只需要再派人悄悄进去府衙杀了季云菀就行了。 可是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法子,官府查的那样严,她派的人也一直在路上搜查,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既然杀不了季云菀,那她就毁了她的名声,因此故意在京城中散布季云菀被山贼抓走,进了山贼窝,清白没了的谣言。就算季云菀回来澄清了谣言,市井间还是会有不少的捕风捉影的议论,名声既然有损,就回不来了。 却没想到祁承竟直接求皇上赐了婚,她当初想着法子暗示,祁承都不曾找皇上赐婚,如今却为了季云菀这个贱人去找了皇上。 「事情闹到了父皇那里,你派去的人又让祁承抓住了,父皇现在让国公府和严大人一起审问。你还不回去让岳父大人想想法子,还在这里找丫鬟撒气,等查到了你这里,看你如何收场!」二皇子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孙莹莹这时才如同大梦初醒,见二皇子走了,慌忙追过去,惶急叫道:「表哥,表哥,你给我想想法子……」 二皇子充耳不闻,出了院门,沿着游廊,到了湖心桥上才停下来,问身后的侍卫,「都解决掉了?」 侍卫道:「解决掉了,到时候就算查到夫人那里,也全是她的指示,与殿下您无关。」 「很好。」二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直怀疑祁承和太子有联系,可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原本祁承若是娶了表妹,那他和自己就绑到了一根绳上。可谁知他竟然被人算计和表妹成了亲,算计他的人不是太子就是祁承。太子他动不得,一动便会怀疑是他干的,祁承却是可以动的,没有婚事的牵制,祁承不能留。 这次祁承去泸州的行程没有避人耳目,他一早便知道祁承去了林州,因此在孙莹莹派人去林州取季云菀性命的时候,他派了几个人混进去,目的是在混乱中取祁承的性命。 他知道若取不了祁承的性命,等他回到京城定会向皇上请求追查。所以知道他回了京城后,就立刻派出自己的心腹把那几个人解决掉了,把一切都推到表妹的身上。到时候就算查出来,也只会是表妹心生嫉妒,才痛下杀手,与他无关。 身后孙莹莹的叫喊声又近了,二皇子厌恶地皱皱眉头,吩咐侍卫,「拦住她,别让她跟过来。」然后径直往宠妾居住的澜衣轩而去。 皇上赐的婚,很快定好了日子,在八月初八。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季云菀和季云庭去了严家,严霜霜拉着她的手感叹道:「我才刚要去陪你呢,你就要出嫁了。」 「离得又不远,我们经常见面就是了。」季云菀笑了笑,问她,「你的嫁衣做好了吗?让我瞧瞧。」 严霜霜让丫鬟取了嫁衣出来,再过几日就要成亲,她紧张不安道:「你瞧瞧哪里绣的不好,哪里还有遗漏,我再改改。」 「不用改,表姐绣的完美,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嫁衣。」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季云菀伸出白皙手指轻轻在精致的刺绣嫁衣上滑过,笑着道。 v第18章[02.05] 「哄我呢,你都没见过几件嫁衣。」严霜霜被她不假思索的口吻逗笑了。 季云菀朝她眨眨眼睛,「不管我见多少件嫁衣,这都是最好看的。」 「净说好话诓人,还有你自己的嫁衣呢。」严霜霜娇嗔的瞪她一眼。 「我的绣工不及表姐,自然绣出来的嫁衣也不及表姐的好看了。」季云菀笑盈盈挽住严霜霜的胳膊。 两姐妹说笑了一会儿,季云菀忐忑的问道:「表哥呢,怎么不见表哥在家?」 严霜霜道:「你们来之前,他刚出去。」 「表哥定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想见到我。」季云菀垂下眼帘,面色暗淡,「我隐瞒了他和世子的事情,他不想让我嫁到安王府。」 「他还不想让我嫁到你们国公府呢,要是都按他想的来,这偌大的京城,都没有配得上我们的人,我们这辈子不用成亲啦。」严霜霜拉了拉她的胳膊,安慰她,「哥哥兴许是有事才出去,不是生你的气。」 「对了,哥哥最喜欢吃蜜枣的粽子,你若是担心哥哥还在生你的气,不如亲手给他包几个赔罪。」严霜霜忽然一拍手道。 「好。」季云菀听了,点点头,严霜霜立刻让下人去准备。 包粽子的地方选在了院子的亭子里,下人把粽叶,糯米,以及蜜枣和红豆等各种馅料都从厨房拿了过来,季云菀和严霜霜洗干净手,寻了个会包粽子的丫鬟在一旁教她们。 张氏听说她们两姐妹在包粽子,过来瞧了瞧,见她们包的高兴,也来了兴致,净了手和她们一起包。 严霜霜让下人寻了不同颜色的线来,好把每个人包的粽子分开。 算了算府里的人数,包的差不多了,就让下人端去了厨房蒸。等到严骁回来,粽子刚好蒸熟。 午饭摆在了张氏的院中,等下人把蒸好的粽子端来,严霜霜指着红色绳子捆着的粽子说道:「哥哥,这是表妹亲手给你包的蜜枣粽子,快尝尝。」说完,伸手拉了拉身旁季云菀的袖子。 季云菀会意,伸手剥出了棕肉,用筷子夹到严骁面前的盘子里,朝他笑弯了眼睛,「表哥,尝尝我的手艺。」 严骁绷着脸轻哼一声,知道她是在讨好自己,慢条斯理夹起来咬了一口,才含糊道:「凑合。」 张氏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菀儿亲手给你包的,怎么还只是凑合。不高兴吃就别吃了,给你吃也是浪费。」说着,就要用筷子把他盘子里咬了一口的粽子夹走。 「娘,我也就说说而已,挺好吃的,真的挺好吃的。」严骁急了,忙伸手护住盘子。 严宽在旁边看他们闹,无奈道:「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闹呢。骁儿有人亲手剥粽子,我怎么没有?」 「舅舅,我给您剥。」季云庭自告奋勇剥了个棕肉,夹到了严宽面前的盘子里。 严宽赞赏的看了季云庭一眼,「行啊,知道孝顺舅舅了,舅舅没白疼你。」 「那舅舅,您让我背的那篇文章,可不可以过两日再检查?那文章实在太长了,又拗口,我才背了一半呢。」季云庭看着他舅舅,笑嘻嘻的商量。 严宽面色缓和,「看在今天是端午的份上,再给你多一日的时间。」 「多谢舅舅,我再给你剥一个粽子。」季云庭喜出望外,又主动给他舅舅剥了个棕肉。 端午过后没几日,就到了季云渊和严霜霜大婚的日子。 寅时国公府里就开始忙碌,到处张灯结彩,廊下和园中树枝上,都挂满了红绸灯笼。 卯时春桃和春枝唤了她们姑娘起来梳妆打扮,今日是大少爷成亲的好日子,可不能起晚了。 梳洗打扮好了去荣善堂,府里的众人都已经在了,大家脸上都一派喜色。 辰时,府里便开始陆续有宾客上门。季明正在前院招待男客,周氏在后院招待女客,季云渊穿着新郎官的衣裳,格外的英俊挺拔,到了时辰,门外鞭炮响起,季云渊翻身上马,带着大队人马,前去严家迎亲。 今日安王妃也来了,许是有了冯神医替她调理身子的缘故,她面色好了许多,亲热的拉着季云菀的手,俨然一副已经把她当成儿媳妇的模样。 听说新娘子接来了,季云菀才和安王妃告了辞,去了新房。新房里围满了女眷,严霜霜坐在喜床上,季云渊手拿金秤杆挑开盖头,一点点露出严霜霜的脸,严霜霜脸上只着了淡妆,但在那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的衬托下,分外娇艳动人。季云渊不错眼珠子看着,都看呆了。 「瞧大嫂把大哥哥迷的,都移不开眼了。」季云兰在旁边起哄,季云渊一向厚实的脸皮,都不好意思的红了。 把季云渊赶去了前院招待宾客,季云菀和其他几个姑娘们陪严霜霜说了会儿话,下人来请她们说宴席要开始了,她们便告辞出去了。 用完宴席,想起严霜霜还要在新房里等到晚上,也不知道有吃的填肚子没有,想着厨房正忙,季云菀便准备回锦绣院拿些点心,悄悄送去给严霜霜填填肚子。 府里的宾客们都在前面厅里用宴席,下人们也都在前面伺候,花园里一派安静,经过假山,季云菀忽然听见后面传来说话声。 「我明日便来府上提亲。」听着声音十分耳熟,她不由得停了下来。 「别胡闹,我大哥明日刚新婚,你上门提亲算什么回事?」这下季云菀听出来了,这是季云舒的声音,另一个就是姜继扬了。 v第19章[02.05] 「我上门提亲,跟他新不新婚有什么关系?如今你哥哥成了亲,你二妹妹的亲事也定下来了,怎么着也轮到你了。」姜继扬道。 季云舒道:「还有我二哥呢,他还没有成亲。」 「你这是准备等家里兄弟姐妹都成亲了,你才要成亲吗?」姜继扬语气闷闷地问。 季云舒支支吾吾,「……没有,不是,总之,你明日不许胡闹。」 「不许我上门提亲,莫不是你喜欢上别人了?还是前几日见了你那表哥,觉得忘不了他?」姜继扬话中带着酸意,不高兴道。 「你瞎说什么?」季云舒扬起声音,有些恼了,假山后响起一阵挣动的声音,然后是姜继扬软了声音道:「我错了,你别跟我置气,来,你让我亲亲,我明日就不上门提亲了。」 假山后又响起一阵挣动的声音,然后是啧啧水声。今日府里这么多宾客,两人还在这里私会,幸好不是被外人撞见的。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见季云兰从对面往这里来了,忙咳嗽一声,高声道:「三妹妹。」 「你看到大姐姐没有?祖母在让人找她呢。」季云兰走过来,匆忙问她。 季云菀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没看见,去她院子找过没有?兴许她回去院子了。」 「去找过了,没人,还以为她来了花园呢,我再去别处找找。」季云兰说完就和她分开了。 季云菀回身瞧了一眼假山,想着藏在后面的两人听到她和季云兰的说话声,想必已经离开了,便继续往锦绣院走。 回去装好点心,让春枝悄悄送去新房,院子里的丫鬟忽然叫了一声「大姑娘」,就见季云舒从门外进来了。 「大姐姐。」季云菀唤了她一声,让春桃上了茶,又挥挥手让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 季云舒抿了口茶,才试探着开口,「刚才在花园里,你……都听见了?」 季云菀也没想瞒她,老实点头道:「都听见了,不过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刚巧路过不小心听见的。」 季云舒脸涨得通红,手指攥着帕子,不好意思小声道:「……你别告诉旁人。」 「大姐姐,你还不放心我么?我不会告诉旁人的。」季云菀朝她连声保证。 季云舒松了口气,红着脸道:「多谢二妹妹。」 「大姐姐,姜公子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为何不答应他上门提亲的事?」季云菀细长手指摩挲着茶杯,不解地问。 「我不是不愿答应他提亲,只是……」季云舒脸色一黯,垂着眼帘叹气道:「一时的喜欢就能长久吗?我和表哥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仍然背着我私下里和别的女子有染,还是和我身边的丫鬟。」 季云菀明白了,大姐姐是因为周珩的事,心里有了阴影,不相信男人了。 她开口安慰道:「每个人品行不一样,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姜公子是大哥哥的好友,想来品行定然过得去,不会是周公子那样的人。」 季云舒摇头叹气,「我和表哥还是从小就相熟,我也原以为表哥除了心软好说话了些,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季云菀皱眉,「那怎么办?大姐姐,你的婚事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就算姜公子愿意等,可祖母和大伯母她们,怕是也不会让你这样拖下去。」 季云舒也知道,哥哥和二妹妹的婚事都定了,接下来就是二哥哥和她的了。祖母和娘还不知道姜继扬和她的事,如果说了,定会催着两家把婚事定下来,如果不说,定会让她和别家的公子相看,而她并不愿意。 「我……我想试试他。」她咬了咬唇,小声道。 季云菀疑惑看着她,「……怎么试?」 季云舒把她心中想了许久的计划,小声说了出来。 「二妹妹,你帮帮我吧。」如今府里,只有季云菀知道她和姜继扬的事情,季云舒双手合十,央求道。 「大姐姐,我帮你。」季云菀不假思索应声答应了下来。虽说她和祁承的婚事定下来后就不能出府了,但为了大姐姐的幸福,她可以偷偷出府。 季云舒的计划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两人还需要商量好具体的细节。 是夜,前院拼酒到深夜才歇,翌日一早,季云渊带着严霜霜到荣善堂敬茶。 除了老太太脸色有些不是很欢喜,屋里众人都喜气盈盈。周氏欢喜儿子终于成了亲,了了她的一桩心事,叶氏欢喜终于能轮到她儿子娶亲了,能娶个儿媳妇回来让她儿子收收心了。 老太太虽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孙媳妇,但毕竟是季云渊喜欢的,她也同意了才娶进府的,还是给了一个大红包,又送了一对她当年成亲时的陪嫁镯子。 季云菀笑容满面的在嘴里把表姐改成了大嫂,送了一个她亲手绣的香囊,祝两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季云渊在宫里侍卫营当差,成亲只告了三天的假,陪严霜霜三朝回门后,就不能在府里陪她了。严霜霜这日歪在榻上看了会儿书,就去锦绣院找季云菀说话。 进去院子就见季云菀的房门门窗紧闭,她正要推门而入,春枝过来小声道:「少夫人,姑娘不在。」 严霜霜没多想,问道:「去哪里了?」 v第20章[02.05] 「姑娘和大姑娘一起悄悄出府去了。」春枝压低声音,生怕被旁人听见。 「出府了?」严霜霜蹙起眉头,这个表妹,都快成亲了怎么还出府。 绮旎楼里,季云菀和季云舒躲在一个雅间,听旁边雅间里传来的动静。 这绮旎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饭菜可口是一面,另一面是里面的歌姬舞娘,个个貌美绝色,技艺出众。虽说看名字有些不正经,但这确实是家正经的酒楼,歌姬舞娘也只是单纯的唱曲儿跳舞助兴,调节席间气氛,不用陪酒。这绮旎楼背后的老板似乎很有来头,刚开的时候尚书公子看上了一个舞娘,强迫陪酒,结果当场就被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京城里的富家子弟和王孙公子都爱来这里聚会请客,季云菀让春桃悄悄打听过,姜继扬和他那几个关系好的世家公子,也时不时就来这里聚会。因此今日,她故意以姜继扬其中一个好友之名,骗他来了这里。 她和季云舒躲的这个雅间,和旁边的雅间是连通的,仅以门扇隔开,两人躲在门扇后,不多大会儿,就听见旁边传来开门声和楼里老板娘的声音。 「姜公子,里面先坐一坐,苏公子等会儿就到,今日是想听小曲儿还是看跳舞?姜公子好久没来了,玉娘一直惦记着您呢,我让玉娘来给公子唱一段。」 说着,就是关门声和远去的脚步声,过了会儿,又响起开门声和进来的脚步声,一个女子娇柔婉转的声音随之响起,「玉娘见过姜公子,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儿?」 姜继扬道:「随意吧,挑你平日拿手的唱就行了。」 玉娘轻拨琵琶,檀口微启,靡靡秾稠之音在屋里缓缓响起,绕着屋梁,传入人耳中。 姜继扬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劲,平日里这玉娘唱的都是些清雅的清平小调,哪里唱过这种秾词艳曲?他正疑惑,就见玉娘突然起身,娉娉婷婷朝他走过来。 玉娘是这楼里的当红头牌,容貌自是不用说,清丽淡雅,往日她一向清冷自持,甚少搭理宾客,唱完就走。今日朝姜继扬走过去不说,还穿了一身轻薄的纱衣,走动间,凹凸有致的妖娆身段显露无疑。 「姜公子,您已经多日不曾来了,玉娘甚是想念公子您呢。」她把琵琶放到一旁的桌上,白细手指轻轻搭到姜继扬衣袍领口,就要俯身偎进他的怀里。 门扇后,季云舒从窗纸上开的小洞里,一眨不眨注视着两人,双手交缠,压抑着立刻冲出去把那女人推到一旁的冲动。 姜继扬额头一跳,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站起身皱眉道:「玉娘,你这是做什么?」 「姜公子这都看不明白吗?玉娘心慕公子啊。」玉娘软声浅笑,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 姜继扬沉下脸,甩开了她,「我有意中人了,玉娘还请自重。」 「玉娘不介意,玉娘知道公子身份尊贵,玉娘高攀不上,不求正妻,只求得个侍妾的名分,能服侍在公子身边。」玉娘说着轻解纱衣朝他走过去,情意绵绵道:「今日玉娘就把身子给公子,还望公子怜惜。」 姜继扬额角突突的跳,脸色发青道:「苏兄等会儿便要来了,玉娘就不怕被苏兄看到?」 「姜公子这般推拒玉娘,原是怕苏公子会来?姜公子放心,苏公子不会来的,这是我想念公子,特意寻的借口请公子来的。」玉娘恍然大悟,然后朝姜继扬嫣然一笑,羞怯怯道:「今日这屋里只有我和公子两个,公子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纱衣半解,玉娘胸口高耸的莹白微露,一颤一颤朝姜继扬走去。 知道是被骗来的,姜继扬的脸色由青转黑,目不斜视冷冷道:「玉娘这么想男人,我去替你找一个来就是。」说完,转身大步到门口拉开了门。 老板娘正靠在门上偷听,猝不及防门被打开,来不及躲闪,只好讪讪朝姜继扬笑了笑,故作惊讶问道:「姜公子这么快就要走了?不等苏公子了吗?」 姜继扬眯眼瞧她,语气不善道:「你在偷听?玉娘这样是你安排的?」 「玉娘怎么了?姜公子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老板娘张了张嘴,笑着道。 没有错过她眼中的一抹慌张,姜继扬又回头看了看玉娘,发现她也有些慌张,眼眸眯了眯,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在了那扇和旁边雅间相连的门扇上,他大步走过去就用力拉开了门扇。 看清躲在门扇后面的人,姜继扬先是一呆,然后脸色彻底的黑了,「……舒儿?是你骗我来这里的?」 季云菀和季云舒没料到他会发现端倪,两人脸上表情空白了片刻,看见姜继扬的脸黑的都快滴下水来,季云菀讪讪地开口:「姜公子……」 「你先出去,我和舒儿有话说。」姜继扬黑沉着脸,冷声道。 季云菀转头无措的看季云舒,季云舒强自镇定地拍拍她的手臂,「没事,你出去等我。」 季云菀只好往外面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老板娘和玉娘也忙跟着她出去了,只留了两人在屋里。 「姑娘,你看这说好的银子……」到了门外,老板娘讨好的朝她笑。 「给你们。」季云菀从腰上的荷包里拿了块银子出来给她们,老板娘连声谢过,带着玉娘便快步走了。 二楼这一层都是雅间,走廊没人,只有丝竹之声从门后传出,马车在楼下等,季云菀戴上帷帽沿着走廊往楼下走,斜对面的门扇突然打开,几个富家公子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看起来喝了不少酒,都有些醉了,其中一个瞧见季云菀,摇晃着走过来,调笑道:「楼里什么时候又来了新的美人儿,戴着帷帽做什么,摘下来让大爷几个瞧瞧。」 季云菀转身欲回方才季云舒和姜继扬在的雅间,那人伸手拽住她胳膊,喷着酒气醉醺醺道:「别走呀,美人儿,去屋里给爷唱个小曲儿,跳个小舞,爷赏你银子。」 「放手!」季云菀蹙眉斥责一声,甩掉他的手快步往回走。 v第21章[02.09] 面前美人儿的声音甜软清脆,哪怕是斥责声,那人也忍不住心中一荡,瞧着被帷帽遮挡看不清的面容,心痒的厉害,不依不饶追过去,道:「美人儿你往哪逃?快把帷帽摘了让爷瞧瞧你的小模样。」 「吴兄,算了,你忘了这楼里的规矩?不能强迫楼里的歌姬舞娘。」后面和他一起的同伴劝告道。 「什么规矩?有钱才是规矩,爷有的是钱!」那人仗着喝醉了酒,胆子大了,紧追上前就要摘掉季云菀头上的帷帽。 「啪」一声,一颗珍珠突然射过来打在那人的手腕上,那人惨叫一嗓子,捂着通红的手腕怒声回头,「谁?!」 祁承站在楼梯口,冷冷看着他,「滚!」 那人满脸怒容还要说什么,老板娘带着楼里的护卫匆匆从楼下过来,扫了一眼走廊的几个人,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笑非笑道:「几位公子,你们怕是忘了我们楼里的规矩,既然如此,那以后几位也不用再来了。」 说完,示意身后的护卫,「送几位公子出去,记着,以后这几位公子再来,直接扔出去就是了。」 把人收拾走了,老板娘瞧瞧祁承,又瞧瞧季云菀,很自觉的下楼去了。 祁承冷着脸大步朝季云菀走过去。 知道他认出了她,季云菀有些心虚,摘下帷帽,趁他开口之前急忙出声,「我是陪大姐姐一起出来的。」 祁承握起她的手,在她身上打量,语气不善,「刚才那个人有没有碰到你?」 季云菀忙摇头,「没有。」刚才那人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过看祁承的面色,她要是说出来,真怕他会去砍断那人的手臂。 祁承牵着她随意进了一间空的雅间,才开口问:「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季云菀老老实实把她陪季云舒来的缘由说了一遍。 「下次再不许这样了,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一个姑娘家,再遇到刚才那样的事怎么办?」祁承绷着脸训斥道。 「知道了。」季云菀忙点头,转头往雅间外瞧,「也不知道大姐姐和姜公子说完话没。」刚才房里的气氛,她还是挺担心姜继扬会和季云舒生气的。 「他们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我送你回去。」祁承拿起帷帽重新给她戴好,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季云菀跟着他出去,转头往后瞧,季云舒和姜继扬在的雅间还关的严严的,想来两人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两人走到楼梯口,玉娘从楼下上来,看见祁承,盈盈福了福身,「世子。」 「嗯。」祁承朝她点了点头。 「世子这便要走了?」玉娘抬头看着祁承,眸光含水,浅笑着问。 她身上的纱衣还没换,胸口的高耸若隐若现,方才她在房里故意勾引姜继扬时,季云菀都没什么感觉,如今却觉得她这身衣裳委实太过暴露,让人心生不爽。 季云菀轻咳一声,从祁承身后出来,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 玉娘这才看到季云菀,目光在两人被衣袖遮住,却还是可以看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停顿片刻,面露惊讶,「世子和这位姑娘……」 皇上给世子和平国公府二姑娘赐婚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城,如今见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牵着这位姑娘的手,想来这位应就是那平国公府的二姑娘。 想起和这位平国公府的二姑娘一起来的那位姑娘,还和将军府的姜公子在雅间里,玉娘心思转了转,微微明白了过来,往旁边让了让,浅笑道:「世子,季姑娘慢走。」 见她认出了自己,季云菀也不意外,跟着祁承正要下楼,想了想,对玉娘道:「等会儿方才雅间里的人出来,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先行回家去了。」 玉娘应了一声。 祁承今日是坐马车出来的,上了门口的马车,季云菀摘下帷帽,靠着车壁佯装无意地问:「你经常来这里?我瞧那个玉娘好像跟你很熟?」 「没有,只来过几次,席间她唱过几次小曲儿。」祁承摇头。 见他面色淡然,季云菀心中的不爽略微减轻,她正想再问问他今日为何会在那里,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来,她没有防备,「咚」一声,额头撞到了车壁上。 「有没有事?」祁承忙抬起她的下巴,拨开她的额发,白玉般光洁的额头红了一片,还有些肿了。 「世子,前面有人的摊子突然打翻了。」赶车的侍卫在外面出声解释道。 祁承沉着脸掀开车帘往外看,路旁边的一个点心摊子不知何故翻倒了,点心滚落的路上到处都是,一对中年夫妻正忙着在地上捡。 「别动,我给你找药抹一抹。」他放下车帘,又低头瞧了瞧季云菀额头,从马车的暗格里寻了瓶药出来,伸手替她抹到额头上泛红的地方。 季云菀微微仰着头,感觉到额头上轻微的动作,祁承用的力气很小,指腹上有薄茧,触在额头上痒痒的,她忍不住轻轻眨了眨眼睫。 「怎么,弄痛了?」祁承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见她眨眼睛,有些紧张地问。 v第22章[02.09] 「没有,有些痒。」季云菀嘴角轻扬,一双明亮水润的杏眸含笑看着他。 祁承心中一动,目光从她含笑的眼眸滑到小巧的鼻尖,再落到她微微张开的饱满唇瓣和精致的下巴上,再往下,是一截光滑优美的粉白玉颈,再往下,没入进了衣领。 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之前温泉池边见到的艳景,一袭单薄浴衣盖在不着寸缕的玲珑身段上,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小腿。那日之后,他夜晚常常做梦,梦中都是他亲手把浴衣拿开的旖旎春景。 季云菀瞧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眸渐深,还有些心不在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了没?」 少女十指纤纤,指尖圆润粉白,祁承一把抓住,他喉结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不急,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会成亲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先收些福利。 祁承伸手托起少女的下巴,幽深双目落在少女饱满红润唇瓣上,低头覆了上去。 马车在平国公府门口停下来,赶车的侍卫开口道:「世子,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里才传来轻微的「嘶」的一声,然后是祁承略带暗哑的声音,「嗯。」 又过了一会儿,车帘才被掀开,祁承先下马车,然后再扶季云菀下了马车。 季云菀一下马车,就快步往府里走,连看都没看祁承一眼。 祁承心情倒是不错,摸了摸下唇,躬身上了马车,扬声吩咐侍卫,「回王府。」 季云菀一路低头回了锦绣院,进屋关上门,到了铜镜前。铜镜里的少女面颊绯红,唇瓣微肿,想起祁承在马车上的孟浪,季云菀又羞又恼。 见到姑娘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到房里,春桃忙过来敲门,「姑娘,出什么事了?」 季云菀忙拍了拍脸颊,若无其事地去开门,「没事。对了,大姐姐回来没?」 春桃和春枝互看一眼,疑惑地问:「姑娘不是和大姑娘一起回的府么?」 「没有。」季云菀含糊说了一声,周氏身边的丫鬟从院外进来道:「二姑娘,夫人让你去她那里一趟。」 想来是她从府门口到锦绣院一路上被下人瞧见,告诉给了大伯母,知道她偷溜出了府,大伯母要找她去训话。 季云菀跟着去了翠华院,果然是因为偷溜出府的事,周氏训了她一顿,叮嘱她在成亲前都不许出门,才放她离开。 从周氏屋里出来,季云菀问了问院里的丫鬟,听说季云舒回来了,忙去了她那里。 「大姐姐,姜公子没难为你吧?」一进屋,季云菀就急忙问道。 季云舒正坐在梳妆台前卸耳坠,闻言笑了一声,「没有,他没有难为我。」 「那你们没吵架吧?他生你的气没?」季云菀坐到她身边,担心地问。 季云舒转头看她,白皙的脸飘起一抹红云,攥着手指低声道:「我们谈好了,他过几日就来府里提亲。」 「真的?」季云菀先是一喜,又了然,玉娘那样的美人儿都勾引不了姜继扬,想来他对大姐姐确实是一心一意。 「那我提前恭喜大姐姐和姜公子了。」她朝季云舒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三日后,姜继扬和他爹带着聘礼来国公府提亲。 周氏吓了一跳,因为季云渊的关系,姜继扬经常出入国公府,她竟不知道姜继扬是何时看上她家舒儿的,她去找季云舒询问意见,才发现她家舒儿早就已经和人两情相悦了。 国公府和将军府关系一向很好,姜继扬又和季云渊是好兄弟,人品信得过,婚事便顺利的定了下来。将军府那边请人选了好几个黄道吉日,周氏原本想等到年底再办喜事,可是姜继扬巴不得立刻就把季云舒娶回去,央着他娘跟周氏商量把日子提前,两家商量过后,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六。 如此一来,国公府下半年便有了两桩喜事。叶氏给季云泓相中了她娘家侄女,原本打算提了亲,年底就办喜事,可如今国公府已经有了两桩喜事,周氏和叶氏商量过后,便决定把季云泓的婚事挪到年后。 接下来的日子,季云菀一直乖乖的待在府中绣嫁衣,偶尔累了就去找季云舒和严霜霜说说话。进了七月,天气炎热难当,严霜霜有些食欲不振,请了大夫来诊脉,说是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周氏知道了格外高兴,让厨房每日汤汤水水不间断的往严霜霜屋里送,怕她热着,冰块也紧着她屋里先送。 婚期越来越近,季云菀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出嫁前一晚,季云舒过来笑盈盈地道:「二妹妹,今晚我陪你。」 两姐妹洗漱完躺到床上说了好一会儿话,季云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春桃在外间催促了几次,两人才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周氏就带着丫鬟婆子进屋唤她起床。 她父母俱不在了,这府里给她做主的也只能是周氏。香汤沐浴,绞面梳发,舅母张氏被丫鬟引着进来了。 「一晃就这么大了,要是你爹娘在天之灵知道你成亲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张氏看着大红嫁衣的外甥女,动容道。 v第23章[02.09] 听到父母,季云菀心中涌起一股感伤,眼眸隐隐透出水光。 「大喜的日子,别想那些旧事,高兴才对。」周氏拉过张氏,让嬷嬷给她上妆。 如今虽不像六七月间那样热了,但嫁衣繁重,凤冠也不轻,嬷嬷担心会出汗,弄花脸上的妆容,那揭盖头的时候可就不好看了,因此只给她略施了一层薄粉。 刚收拾妥当,外面就传来了喜庆的锣鼓鞭炮声,有小丫鬟进来喜气洋洋地道:「新郎官来迎亲了!」 季云菀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心砰砰加快,双手绞到了一起。 盖头遮盖下,季云菀只能看到男人的红袍黑靴,耳中是屋内女眷们的欢笑声。新娘出门前要拜父母,周氏已让人在院中供奉了香案,让她拜了拜。 季云渊作为大哥,背着季云菀上了花轿。祁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大红的身影,直到进了花轿,才翻身上马。 锣鼓敲敲打打,花轿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在安王府门口停下。季云菀在祁承的搀扶下,走出了花轿。 成亲的规矩和礼仪繁多,等到一套下来,礼成送入洞房,季云菀跪拜的腿都快软了。 喜房里站满了女眷,祁承拿着金秤杆,看着面前坐的新娘子,喉头动了动,伸过去挑开了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娇艳夺目的脸,季云菀颤动着浓密的眼睫抬头,含羞带怯的目光撞进了祁承黝黑深沉的眼眸。 「大嫂真好看。」祁颜在一旁高兴地道。 「可不是,你大哥看的都移不开眼了。」旁边女眷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季云菀垂下头,不好意思的咬住了红唇。礼仪嬷嬷在旁边提醒,两人手臂相交,饮下了合卺酒。 行完了礼,祁承就被女眷们推搡着去前院陪客人,女眷们陪季云菀说了会儿话,就纷纷告辞离去了。 「姑娘,凤冠重不重?我们帮你取下来。」春桃和春枝是她的陪嫁丫鬟,两人关上了门,帮她小心翼翼把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 季云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长舒了口气。 春桃和春枝又帮她取下头上别的发饰,刚取完,「叩叩叩」门被敲响,春桃去开门,一会儿提着个食盒进来了。 「姑娘,世子担心你饿了,让人送了饭菜过来呢。」春桃把食盒搁到桌上,端出了里面的饭菜。 天没亮就起身,折腾了这么久,季云菀早就饿了,让春枝帮她脱下喜服,坐到桌前就开始用饭。 两个丫头也陪她折腾了大半天,她吃了两筷子便朝她们招手,「过来,一起用。」两个丫头也没推辞,站着一起用了一些。 用完饭,季云菀便有些困了,倚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黄昏,等到她醒过来,前院传来隐隐约约拼酒的喧哗声。祁承又让人送了晚饭来,用过后,春桃向门外的小丫鬟说了一声,要了热水来沐浴。 沐浴完,季云菀披着半湿的头发坐在榻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翻动着手里的书页,心不在焉的听着外面的喧哗声。 春枝端着冷掉的水出去交给外面的小丫鬟,一打开门,祁承站在门口。 祁承竖起食指贴在唇上,示意噤声,然后朝她们挥了挥手。 两个丫头会意,带着门外的小丫鬟悄悄退了下去。 祁承进去关上门,看到榻上头发半湿的新娘子,拿起架子上的布巾,朝她走了过去。 「春桃,给我倒杯茶。」没注意房里的人已经换了,感觉到身后有人正轻柔的替她擦头发,季云菀吩咐道。 身后的人动作稍顿,很快一杯温茶就被送到了她手边。 季云菀伸手欲接,抬头扫了一眼却见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往上是大红的袍袖,她一惊,没接住茶杯,眼见茶汤要翻泼到榻上,祁承俯身稳稳接住,在她耳边低笑道:「怎么不接好?」 「你何时进来的?」季云菀拍着胸口,看他一眼又有些紧张地移开目光。 「刚才你看书的时候。」祁承俯身抱起她,往床边走。 季云菀没有防备,惊呼一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看了一圈屋内,春桃和春枝不知道何时已经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抱着她正要放到床上,祁承突然想起来,「床上的桂圆红枣收拾了没有?」 「收拾了。」季云菀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道:「去洗澡。」 「不急。」祁承低头看着她,眸色幽深,红烛光下,她俏脸绯红,色若桃花,一双杏眸含羞带着盈盈水光。因着沐浴过的缘故,她只着了一身中衣,领口有些松,露出一小片雪白的锁骨。 v第24章[02.09] 酒气上涌,祁承把她放到床上,就俯身压住了她。 季云菀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紧张的闭上双眼,只感觉有吻从她额头一路往下,直到封住了她的唇。 被放开的时候,她晕晕乎乎,已经在他的怀里软成了一滩水,祁承按捺的又亲了亲她的唇瓣,暗哑道:「等我。」然后起身飞快地去屏风后沐浴。 季云菀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回过神,听见屏风后的水声,小脸爆红,拉了拉身上有些松垮的中衣,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祁承沐浴完过来,就见床上的人躲进了被子里,只留了满头青丝在外面。他轻笑一声,上前把人连被子一同抱起,「你不热?」 季云菀自是热的,八月初,夜间天气虽有些转凉,但到底还是夹着一丝热意。她挣扎着把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伸手拍了拍祁承胸口,让他放自己从被子里出去。 祁承利落的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又利落的伸手解她的中衣。 「给你降降温。」他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声,就以口封住了她的唇。 一开始季云菀还知道害羞还知道推拒,到了后来只剩下求饶,娇软的低泣声和求饶声从床幔里传出,床板晃动,半晌才停下来。 祁承搂着怀里的人温存片刻,才起身披上衣裳,到门外让人抬热水进来。 季云菀被折腾的手都抬不起来了,任祁承抱着到了浴桶里清洗。 搂着怀里娇嫩的身子,祁承又有些暗火涌动,然而怜惜怀里人是初次,只好狠狠闭了闭眼,把暗火压了下去,把人擦干又抱回了床上。 季云菀次日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睁眼动了动身子,就感觉浑身酸软,腰间横着一只手臂,大手在她身上轻轻按揉,祁承搂她在怀里,低声问道:「身子不舒服?」 想起昨晚他翻来覆去折腾自己,季云菀脸一热,水眸含羞带恼瞪了他一眼,「谁害的?」 一大早的,被她这含羞带恼的一瞪,祁承只感觉小腹又窜起火来,只想再把她按在床上行昨夜之事。 「糟了,天都大亮了,今日还要去向你父王母妃敬茶。」季云菀撑着身子从床上起身,又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为何不早些叫醒我?」 「母妃刚才让人来说今日可以晚些过去,不急。」祁承伸长手臂又要搂她,「身子哪里不舒服?我再帮你揉揉。」 「不行。」季云菀拍开他的手臂,推他下床,「快些起来穿衣,真晚去了要说我不懂礼数了。」 祁承无奈,只好翻身下床。季云菀歪坐在床上穿自己的,一抬头,就见祁承正一眨不眨瞧着她。 「我看你穿。」祁承勾唇,朝她笑的意味深长。 季云菀羞红了脸,扯过被子挡住身子,拿起软枕就朝他扔了过去。 祁承伸手就接住了软枕,还想继续瞧,纱帐被放下了,他颇为遗憾的摸摸下巴,到屏风后穿衣。 丫鬟们早就在门外等着进来伺候洗漱,祁承穿好了衣,就去打开门唤人进入。 洗漱完,祁承牵着季云菀的手往安王爷和王妃居住的正院去。正房里人都到齐了,安王爷和王妃正坐在上首喝茶,见他们来了,安王妃笑道:「不是让你们晚些过来么?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 祁承道:「菀菀不愿意让你们久等。」 季云菀的脸一下子染上了粉霞,有些害羞的抬头瞧了他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亲密的叫她名字。 瞧见两人感情好,安王妃笑的心满意足,旁边的丫鬟十分有眼色,忙递了托盘到两人身边,里面是茶盏。 季云菀端起茶盏,随祁承恭敬的上前递给安王爷,「父王请喝茶。」 安王爷接过高兴地喝了,往日严肃的脸格外柔和,对她和颜悦色道:「以后承儿就靠你管了,难为你了。」 季云菀抿唇笑了笑,又给安王妃敬茶,「母妃请喝茶。」 「好孩子。」安王妃笑盈盈接过喝了,身后的丫鬟送上来一个铺着软绸的匣子,安王妃从里面取出一对儿上品翡翠手镯,亲自套到她的手上,轻柔地道:「承儿能娶到你,实在是他的福气。以后若是他敢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多谢母妃。」季云菀柔声道谢。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安王妃朝祁颜祁清两姐弟招了招手,「还不过来拜见你们大嫂。」 祁颜早就等不及了,第一个走过来高兴地喊道:「大嫂。」 祁清跟在她身后,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行了个礼,「拜见大嫂。」 季云菀笑着应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他们,给祁颜的是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给祁清的是一方上品砚台。 v第25章[02.09] 敬完了茶,丫鬟们把早饭上了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饭。祁承坐在季云菀身边帮她布菜,体贴又周到,安王妃在对面看着,欣慰地点头。 安王妃是过来人,知道季云菀昨晚定累坏了,用完了早饭,便让祁承送她回去歇息。 季云菀在床上歇息,祁承无事可做,就去了练武房。等他酣畅淋漓的出了一身汗,沐浴完清爽的回去,季云菀已经起了,正倚在榻上翻看册子。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问。 「嫁妆单子。」季云菀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换了一身衣裳,问道:「做什么去了?」 「练武房。」祁承在她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腰肢,「身子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适?」 季云菀靠在他怀里摇摇头,细长手指掂起碟子里的一块荷花酥喂到他嘴边,「厨房刚送来的,味道不错,尝尝。」 祁承就着她的手指咬了一口,外酥内软,不算太甜,味道还成。 「你吃吧。」他不是太喜欢吃这些点心,却知道她是喜欢的,取了块喂给她吃。 两人互相喂食,盯着季云菀红润的唇瓣,祁承伸手在她唇角点了点,「这里沾了碎屑。」 「还有吗?」季云菀拿出帕子擦了擦唇,抬头问他。 唇瓣经帕子擦拭后更加红润,仿若抹了口脂一般,祁承眼眸转深,「还有,我帮你。」话音刚落,就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大嫂。」不等人通报,祁颜从门外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看见榻上两人亲密的抱在一处,连忙捂住脸,「……我是不是来错了时候?」 见有人进来,季云菀慌忙推开了祁承。 「你还知道不是时候?」刚覆上去,滋味都没尝到,祁承冷着脸,没好气道。 季云菀瞪了他一眼,微红着脸问祁颜,「妹妹来找我有事?」 「呃……也不是什么大事。」祁颜支吾,她是得了一本前朝孤本,特意来找季云菀一起看,瞧着她哥哥冷嗖嗖的眼神,忙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说完,生怕她哥哥找她算账,飞快地脚底开溜。 「继续。」祁承又要搂着季云菀亲。 大白天的,要是再有人进来看见,她的脸皮往哪里搁?季云菀坚定的推开他,赶他出门,「不行,我要对嫁妆单子,你别在这里打扰我,快出去。」 把人赶出去,唤了春桃和春枝进门,三个人认真的对起了嫁妆单子。 祁承对赶他出门耿耿于怀,当夜又把她翻来覆去折腾了遍,翌日又醒来晚了。 幸好安王妃体谅他们新婚燕尔,免了他们早上请安。 两人醒了腻歪在床上,祁承说了好些好话,才让怀里的人消气,又用大掌替她按揉身上酸胀的地方,结果越按揉越不是地方,眼看又要起火,季云菀咬牙推开了他,若不是身上没力气,恨不得踹他下床。 今日要去法华寺拜祭季云菀的父母,两人闹了会儿还是起床了。洗漱完,用完早饭,让下人备好马车和拜祭要用的瓜果点心,两人便出了门。 马车上祁承把季云菀抱在怀里,一开始只是把玩她的手指,把玩着把玩着,就顺着她的手腕摸进了衣袖中,压着她又开始欺负。 等到了法华寺,季云菀已经被欺负的杏眸含水,腿脚酸软,歇了会儿才有力气下马车。 随寺里的引路僧人去拜祭过父母的牌位,两人从寺里出来,寺门口来了一辆朱顶华盖的马车。季云菀瞥了一眼马车上面的徽记,是二皇子府的,她蹙紧眉,正想快些上王府的马车,朱顶华盖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一个绿衣丫鬟扶着个红衣美人儿从里面出来,瞧见美人儿的面容,季云菀一愣,是绮旎楼的玉娘。 玉娘下了马车,瞧见他们,朝他们盈盈一拜,就在丫鬟的搀扶下往寺里走去。 「玉娘怎么会坐二皇子府的马车?」马车里,季云菀靠在祁承的怀里,有些疑惑问道。 「玉娘现在已经不在绮旎楼了,她被二皇子接进了府里,如今是二皇子的侍妾,听说已经有了身孕。」祁承和她十指交握,淡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季云菀一惊,她上次去绮旎楼,玉娘还在楼中,只过去了两个多月而已。 祁承捏捏她的手指,「就在你上次去绮旎楼不久。」 季云菀忍不住有些可惜,二皇子并非良配,也风光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被太子寻到罪状在皇上面前狠狠告一笔,落个圈禁的凄惨下场。玉娘现在去做他的侍妾,太不划算了些。 想起这个,她突然心中一凛,上一世祁承是娶了孙莹莹后,才取得了二皇子和孙家的罪状,和太子联合起来把整个二皇子一派都连根拔起。如今他娶了自己,孙莹莹嫁给了二皇子,那二皇子被圈禁,孙家被瓦解这件事,是不是也要起变化? 越想越心中不安,她抓紧了祁承的衣袖。 「怎么了?」祁承见她突然脸色一白,紧张问道。 v第26章[02.13] 季云菀定定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头,「没事。」 事情已经起了变化,她说出来也无用,她靠到祁承胸口,闭了闭眼喃声问道:「你说将来继承大统的会是太子还是二皇子?」 祁承眉梢微微一动,「储君之位是太子,自然会是太子继承大统,你为何会提到二皇子?」 季云菀忧心忡忡道:「孙贵妃受宠,孙家在朝中势力又大,若说他们不觊觎储君之位,谁信?万一哪天找个理由让皇上把太子的储君之位废了,另立二皇子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就这么为太子担心?」见她脸露忧色,想起之前太子曾对她关注有加,祁承不由得有些拈酸吃醋,不快道。 季云菀奇怪的看他一眼,在心里嘀咕,你不是和太子一伙的么,你就不担心? 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默认了,祁承心中更是不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我才是你的夫君,你在我面前担心别的男人?」 「我没担心太子,我在担心我自己。」季云菀握住他的手,双眼幽幽看着他,「因为你,孙莹莹一直想置我于死地。如果让二皇子继承大统当了皇上,那孙莹莹可就是皇后,到时候她再想收拾我,不是易如反掌吗?」 祁承轻咳一声,有些心虚,他放开手,低头亲了亲季云菀的额头,眼中冷光一闪而过,低声保证道:「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再有伤害你的机会。」 从孙家到二皇子府的马车上,孙莹莹垂眸想着她娘刚才在府里跟她说的话。 「莹莹啊,你如今已经嫁给了你表哥,就不要再生出旁的心思了。等以后你表哥当了皇上,你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的荣光难道比不上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你表哥的心抓住,早日给他生下儿子,把后院的位置坐稳。你姑母虽喜欢你,可到底你表哥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若让你表哥厌弃了你,你姑母也不见得会再喜欢你了。」 孙莹莹咬了咬唇,吩咐车夫,「先不回府,去一趟秀衣坊。」 暮色四合,孙莹莹沐浴完换上从秀衣坊精心挑选的纱衣,大红色纱衣轻薄柔软,贴在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线条,只用一条腰带松松系在纤细腰肢上,微微一动,便露出胸口大片春光。 「红色很衬夫人呢。」碧水在一旁恭维道。 孙莹莹看着铜镜中那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勾了勾唇,走到床头坐下,问碧水道:「表哥可回来了?」 碧水道:「我让人在门口瞧着,只要殿下一回来,就把他请到夫人屋里来,夫人再耐心等等。」 孙莹莹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手里的夜明珠,侧卧在床上,如云秀发披散在肩头,雪白玉润的肌肤在大红色纱衣里若隐若现,端的是春色惑人。 她摆好姿势等了好一会儿,手肘都麻了,还没见二皇子回来,正要让碧水再派丫鬟去前院看看,之前派去门口的丫鬟团圆匆匆从外面进来,她精神一振,忙问:「可是表哥来了?」 团圆跪到地上,不敢看她的脸色,颤颤巍巍支支吾吾道:「殿下……殿下去了玉夫人那里。」 孙莹莹脸色一变,碧水忙在旁边气急道:「不是让你在门口就把殿下请到夫人这里,如何会去那个女人那里?」 「……殿下要去,奴婢拦不住啊。」团圆带着哭腔,「本来殿下都随奴婢往夫人这里来了,可是玉夫人身边的紫衣突然出现,说玉夫人去了一趟法华寺,身子有些不适,殿下担心她腹中的孩子,便急急过去了。」 孙莹莹的脸色由青转白,冰冷的沉默片刻,突然从床上暴起,拿起夜明珠就朝床前跪着的团圆掷去,「谁让你叫她玉夫人?!她一个从贱妾也陪称夫人!」 那夜明珠足有鸡蛋大小,直直掷在团圆的额角,瞬间就让团圆头破血流。 「夫人息怒,为了一个贱妾气坏身子不值当。」碧水唬了一跳,忙安抚孙莹莹,又急忙上前查看团圆,匆匆到外面唤人进来扶她出去请大夫,并嘱咐了一遍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让殿下知道。 殿下原本就对夫人起了厌弃之心,不喜她三番四次拿下人出气,要是让殿下知道,夫人又把丫鬟弄的头破血流,怕是更要厌弃夫人了。 「玉娘那个贱人!」孙莹莹气的发狂,披散长发毫无形象的在房里来回走动,花瓶瓷器被她拂袖挥到地上。自从表哥把那个贱人从绮旎楼接回府中后,就夜夜宿在那个贱人房里,对那个贱人宠爱非常,如今有了身孕,更是对那个贱人如珠如宝。如果让那个贱人生下孩子,那她在这个府里,哪里还有地位,将来就算自己当了皇后,怕也是坐不安稳! 碧水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站着,夫人还没嫁给殿下之前,脾气也就是刁蛮一些,自从嫁给殿下后,脾气越发的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对下人非打即骂,就算她从小伺候在夫人身边,也有些胆战心惊,生怕夫人会把怒气发泄到她的身上。 碧水原想等着孙莹莹把怒气发泄完,却没想到她突然安静下来,抬了抬手吩咐道:「让人进来把地上收拾了,我累了,替我更衣歇息。」 碧水忙出门唤下人进来,收拾完了屋子,又替她换上寝衣伺候上床歇息。 三朝回门,周氏早早的派了身边的张嬷嬷在国公府门口等,见安王府的马车过来,张嬷嬷忙让小丫鬟进去禀告夫人。 马车在门口停下,祁承扶着季云菀下马车,张嬷嬷笑着迎上前道:「二姑娘,二姑爷,夫人和老太太他们都在荣善堂等着你们,快随我进去。」 一路从前院到了荣善堂,堂屋里老太太,周氏叶氏,季云舒几个姐妹,以及季云庭几个都到齐了。祁承随季云菀敬了茶,就被丫鬟带着去书房见季明正,季云菀留下来陪周氏说话。 季云舒几个等在一旁要和季云菀说话,周氏便只问了问她这两日在王府过的习不习惯,就放她和季云舒几个去了。 「二妹妹,你不在的这两日,总感觉府里缺了什么似的,锦绣院空落落的,真不习惯。」季云舒拉她在榻上坐下,叹气道。 「我也是呢,昨日想去找二姐姐说话,到了锦绣院门口,才想起二姐姐已经出嫁了。」季云柔在旁边有些伤感,「再过两个月,大姐姐也要嫁人了,到时候府里又要少一个说话的人。」 季云菀拉着她们的手笑,「看你们这样舍不得我,我都不想回去王府了。」 「那可不行。」季云舒忙笑着摆手,「你若不回去了,世子还不知道要怎样怪我们呢。」 v第27章[02.13] 姐妹几个说了会儿话,季云菀去看严霜霜。严霜霜昨日晌午多贪吃了些,到了晚间闹肚子,请了大夫来看,虽说没什么大碍,但为了她肚里的孩子,周氏让她卧床休息。 见到季云菀过来,严霜霜十分高兴,两姐妹意犹未尽的说了好些话。 用了午饭,日落将歇的时候季云菀和祁承才从国公府告辞。季云庭一直缠着祁承教他练武,趁他姐姐不注意,拉了拉祁承的衣袖,小声道:「姐夫,我过几日去王府找你啊。」 祁承无奈的点头。 两人坐马车回了王府,走到门口,正碰上冯神医从里面出来。 到京城后冯神医洗脱了通缉犯的名声,按照承诺在给安王妃治病。原本想留他住在安王府里,他嫌弃王府拘束,出去租赁了个院子单独在住。 「冯神医,我母妃的病如何了?」祁承停下来,拱手问道。 「快好了,再针灸半个月便能好的差不多了。」冯神医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扔给他,「这上面是我要的东西,准备齐了明日让人送去我住的院子。」 还以为是药材,祁承接过一看,上面写的却是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他皱眉问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把我的宝贝捏死了,我当然要重新再养了!」说起来就来气,冯神医瞪了他一眼,甩袖子就走了。 季云菀看见纸上写的毒虫,想起冯神医现在住的院子旁边还有两户人家,有些担忧道:「要不要给他换个偏僻些的院子住,要是他养的毒虫跑去别人家里咬伤了人,就不好了。」 「我明日让人去给他寻新院子。」祁承把纸折好放进袖子里,牵着她的手往府里走。 翌日,祁承让人去给冯神医寻新院子和他要的那些毒虫,安王妃得了宫里赏的几匹衣料,让人来请季云菀过去挑选衣料做衣裳。 季云菀刚出院子,冯冀就进来在祁承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出去一趟,等菀菀回来跟她说一声。」祁承吩咐了一声丫鬟,带着冯冀大步走出去,王府门口已经备好了马,两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两人在绮旎楼前停了下来,进去后,不动声色的躲过二皇子派来监视他的内线,穿过后院的角门,进去后面的一条小巷子。 巷子里十分幽静,没什么人,两人快步走到一户大门紧闭的院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很快有人开门,迎他们进去。 「世子,人在里面。」开门的侍卫跟着祁承往屋里走。 祁承推开紧闭的房门,屋中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身形娇小的人。 听见开门声,那人转过身,伸出青葱素手摘下头上的斗篷,祁承朝她点头道:「玉娘。」 「世子。」玉娘盈盈朝他福了福身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叠信件交给他,「这是我在二皇子书房发现的,他与北疆几个部族首领的来往信件,北疆那几个部族频频惊扰边城,都与二皇子有关。」 祁承接过随手拆开一封信件快速地扫视了两眼,对玉娘道:「二皇子通敌叛国的证据都收集的差不多了,我过两日就让人帮你从他身边脱身出来,这些信件不见了,他很快就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玉娘却是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不劳世子费心了,我自会找时机从二皇子府脱身出来,只是出来前,我一定要让二皇子和孙家反目。」 「需要什么帮忙尽管开口。」祁承沉默地看了看她,说道。 「多谢世子,我已经想好了法子,不必劳烦世子了。」玉娘朝他嫣然一笑,伸手重新把斗篷戴好,「我要走了,出来久了会惹人怀疑。」 「万事小心。」祁承点点头,让侍卫送她出去。 玉娘走后,祁承又把信件拆开全部看了一遍,重新收好交给冯冀,「你亲自去交到太子手上,别被二皇子的眼线发现了。」 「是。」冯冀拱了拱手,接过信件快步离开。 玉娘回了二皇子府,刚解下斗篷,屋外丫鬟便用托盘送了一碗炖好的血燕窝进来。 自从她怀孕后,二皇子把各种珍贵的滋补药材往她房里送,这血燕窝更是二皇子向孙贵妃从宫里要来的,这独一份的恩宠,只给了玉娘,连孙莹莹都没份。 玉娘坐在榻上吃着血燕窝,顿了顿吩咐丫鬟道:「殿下送来的血燕窝可还有?再去让厨房炖一碗。」 丫鬟有些迟疑,「这血燕窝都有数,殿下吩咐每日炖一碗给玉夫人服用,正好可以到您生产。」 「少吃一日没什么,听我的吩咐去就是了。」玉娘平淡道。 「是。」丫鬟只好福了福身子,转身去厨房了。 暮色降临,孙莹莹屋里亮起了烛灯,她倚在榻上看书,碧水进去问道:「夫人,是现在摆饭还是等殿下回来了摆饭?」 「现在摆,表哥哪一日不是去陪那个贱妾吃饭,何曾来陪过我?」孙莹莹扔掉手里的书卷,冷笑一声。 碧水忙垂目敛声,退出去唤厨房传饭。 v第28章[02.13] 摆好了饭菜,孙莹莹正要用饭,屋外突然有小丫鬟进来胆怯道:「夫人,玉姨娘来了。」 自从那次团圆的事后,在孙莹莹屋里伺候的丫鬟们就不敢称呼玉娘为玉夫人了,而是姨娘。 「她来做什么?拦住她,别让她进来。」孙莹莹皱起眉,沉下脸吩咐道。 然而不等丫鬟们阻拦,玉娘已经从门口进来了,她仿若没听见刚才的话,笑盈盈的朝孙莹莹福了福身子,亲热道:「姐姐。」 「你也配叫我姐姐?」孙莹莹面若寒霜朝她冷笑,鄙夷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姐姐身份高贵,玉娘身份低微,自惭形秽。」玉娘面色不变,「只是大家如今都是殿下枕边的人,不管什么身份,自然是要以姐妹想称,要不然殿下知道了,就该不高兴了。」 说着,她又朝孙莹莹微微一笑,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这是殿下送去我那里的血燕窝,这般珍贵的补品,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独占,便送了一碗过来给姐姐尝尝。」 孙莹莹气的面色扭曲,她何曾被人这样挤兑过,还是个她瞧不上眼的贱妾! 「姐姐,快尝尝,这碗血燕窝我特地让厨房炖了将近两个时辰呢。」玉娘仿佛没看见她阴沉扭曲的面色,亲手端着碗往她面前去。 孙莹莹胸口怒火翻滚,恶狠狠地道:「别以为表哥现在宠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滚开!」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玉娘俏白的小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端着碗委屈道:「我好心把殿下赏的燕窝拿来给姐姐品尝,姐姐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样污蔑我。」 看着她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孙莹莹气的要爆炸,脑子一热,重重推了她一把,咬牙切齿道:「谁稀罕你的好心?你心里的这点伎俩,真当我看不出来?!」 玉娘没防备,被推得惊呼一声往旁边倒去,旁边就是四角尖尖坚硬的桌子。 「玉夫人。」玉娘身后的丫鬟忙上前,想要搀扶起她,见她跌倒在地捂着小腹,慌忙道:「玉夫人,您怎么了?」 孙莹莹冷冷看着面色苍白咬唇的玉娘,嗤笑一声,「别装了,刚才我都看见了,你没有撞上桌角,这是想讹我不成?」 玉娘低着头没有吱声,她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裙衫,下身裙摆却有血迹缓缓渗出。 「快,快去请大夫!」旁边的几个丫鬟瞧见了,心惊肉跳的慌乱叫喊道。 「什么事大吵大叫的,还要请大夫?」二皇子突然从门外进来,看见地上的玉娘,脸色一变,三步并做两步奔上前,「玉娘!」 「殿下,这不关姐姐的事,是玉娘自己不小心。你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玉娘脸色苍白,紧紧抓住二皇子的手臂,哀求道。 看着玉娘身下的血越流越多,二皇子眼睛都红了,抱起她嘶吼道:「御医,进宫去给我请御医!」 玉娘屋里,御医把完脉,二皇子急急问道:「玉娘肚子里的孩子如何?」 御医拱手行礼,「殿下,恕老朽无能为力,玉夫人肚子里的小殿下……没保住。」 「我的孩子……」玉娘听了,掩面躺在床上,低哑着伤心哭泣。 二皇子的手攥成拳,狂怒的目光扫向屋里的几个丫鬟,「让你们在玉娘身边照顾,你们是如何照顾的?!」 「殿下恕罪。」几个丫鬟急忙跪到地上,吓得瑟瑟发抖解释:「奴婢们也不知道夫人会突然动手推玉夫人。」 二皇子面色发青。 「玉夫人好心去送血燕窝给夫人,可是夫人不领情不说,还嘲讽了玉夫人一顿,更是用力推了下玉夫人,玉夫人没有防备,肚子磕在了桌角上。」一个丫鬟抬眼看了看二皇子,鼓足勇气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二皇子听了,眼中风云翻涌,晦暗艰涩,见玉娘在床上哭的伤心欲绝,梨花带雨,一甩衣袖,就要往门外走。 「殿下,玉夫人这滑胎固然有些撞击的原因,可更多的是因为玉夫人吃了会导致胎象不稳的药物啊。」御医忽然在旁边道。 「什么?!」二皇子和玉娘都是一惊,玉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急忙道:「我自从怀了孕,服的药都是由大夫检查过的,怎可能吃会导致胎象不稳的药物?」 御医道:「这种药物可以掺杂在食物里,府上的大夫可检查过玉夫人每日的饮食?」 玉娘惊疑地摇头,「这倒是没有。」 「玉夫人每日的饮食都是厨房做的,厨房的那些下人怎么敢对玉夫人不利?」 地上跪着的丫鬟听了,忙道。 「去厨房把玉娘今日用剩下的膳食拿过来!」二皇子面色沉沉吩咐道。 玉娘用了晚饭就去了孙莹莹那里,到这会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用剩下的膳食还没来得及处理,丫鬟取了回来交给了御医。 御医拿着银针一盘菜一盘菜的拨弄,时不时凑过去闻一闻,终于在一盘栗子糕前停了下来,他端起来呈到二皇子面前:「这盘栗子糕里,放了麝香散。麝香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的功效,寻常人用是无事的,但对于怀孕的妇人来说,却极易造成滑胎。」 v第29章[02.13] 在他的府里,竟然有人想害他的孩子!二皇子面色森冷,语气中风雨欲来,「把厨房的人都给我压到这里来!」 很快院子中的空地上就跪满了厨房的人,厨房管事是一个姓方的嬷嬷,她颤颤巍巍问道:「殿下,发生了何事?」 「何事?」二皇子冷笑一声,把那盘栗子糕用力摔到地上,「有人想害玉娘腹中的孩子,竟然敢在这盘栗子糕中加麝香散,是谁做的,立刻给我指出来,要不然我就让你们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地上的丫鬟小厮们都慌乱了起来,互相张望紧张,忽然左后方一个灰色短打衣衫的小厮伸手指着他斜前方的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厮,颤抖着声音大声道:「……是元宝,我看到元宝碰过这盘栗子糕!」 二皇子府住的主子不多,厨房的厨子却不少,每个人都有擅长的菜式,手底下还有徒弟。元宝就是薛师傅的徒弟,平常只做煎炸炒焖的菜式,点心另有旁的师傅和徒弟。 元宝面色惨白,被二皇子阴冷的目光一扫,就吓的瘫软在地,连辩解都忘了,就直接求饶,「殿殿下,我不想害玉夫人地,是是夫人逼我这样做的。」 「孙莹莹!」二皇子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先是在饮食中下麝香散,后又推玉娘撞到桌子角,她真是千方百计要害死自己的孩子,想来就是为了在他继承大统后,她皇后的位置能够稳固! 他不再迟疑,携着周身冰冷的寒风,大步往孙莹莹住的院子去。 再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季云菀和祁承住的院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开了满树的桂花,花香浓烈醉人。想着桂花酿酒、泡茶以及做点心都是极好的,季云菀叫了几个丫鬟小厮在院子里摇桂花树。 「少夫人,国公府少夫人来了。」院子外有丫鬟进来禀告,严霜霜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表姐。」季云菀忙惊喜的迎过去,「你怎么来了?快进去坐。」说着,牵着她往屋里走。 让丫鬟上茶,两人在榻上坐下,季云菀佯怪道:「你怀着身孕呢,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若是想我了,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我自然会回国公府看你。」 「还待呢,自从怀了孕就不让我出府了,你知道我在府里待的有多无趣?难得出来一次,你可不许急着赶我回去。」严霜霜瞪她一眼,抱怨道。 季云菀笑,「那你就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看到院子里的桂花树没?我让人把桂花洗净蒸了,做新鲜的桂花饼来吃。」 「好呀。」严霜霜点点头,撑着下巴问道:「你听说了二皇子和孙家的事没?」 季云菀摇头:「什么事?」 「听说孙莹莹把二皇子那个宠妾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二皇子要休妻呢,孙家如今和他闹的不可开交,都闹到了孙贵妃面前。」严霜霜笑弯了眼睛,一脸的幸灾乐祸,「活该孙莹莹这个下场,当初她靠着她那个二皇子表哥和贵妃姑母,在咱们这些姑娘中多么跋扈,贵女被休妻,我还是头一回见。」 季云菀一愣,前几日才在法华寺门口见到玉娘,当时还好好的,如今孩子竟然没了?二皇子和孙家一向休戚与共,万万想不到,为了一个女人,闹到了要休妻的下场。 等到黄昏祁承回来,季云菀和他说了这件事情。 「孙姑娘善妒,为了她在府中的地位,怎会容忍别的女人生下二皇子的长子?就算不是这次,玉娘腹中的孩子也生不下来。只是她错估了二皇子对玉娘和腹中孩子的重视,彻底惹怒了二皇子,如今闹的人尽皆知。」祁承在屏风后换衣裳,平静地道。 季云菀替他整理衣领,似笑非笑抬头看他,「以前都是唤莹莹,如今怎么唤孙姑娘了?」 祁承束腰带的手一僵,认真道:「以前是以前,她如今已经是二皇子妃,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哦,那她如果没有嫁给二皇子,你还是要唤她莹莹?」季云菀板着脸故意问道。 「自然不是,就算她没有嫁给二皇子,我也不会再那样唤她,我之前和孙家走得近,是有缘由的。」祁承连忙解释。 她虽然早已知道,但还是故意追问,「什么缘由?」 祁承喉结动了动,还不到告诉她的时机,他把季云菀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道:「再过一段时日,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全部都告诉你。」 季云菀心中一动,二皇子和孙家闹开,得益的只能是太子,难道玉娘腹中孩子没了这件事情,跟他和太子有关? 过了两日,在孙贵妃和皇上的共同干预下,二皇子和孙家的这件事情,慢慢平息。孙莹莹仍是二皇子的正妃,休妻的事情就此揭过。 二皇子府,玉娘的院子,二皇子走到房门口想进去,守在外面的丫鬟拦住了他,「殿下,玉夫人说她不想见任何人。」 「让开!」二皇子皱眉,冷冷斥声,伸手就推门进去。 玉娘坐在窗边垂泪,背对着门口,削弱的双肩颤动,这才几日光景,整个人生生消瘦了许多。 「玉娘。」二皇子心中一疼,上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软着声音道:「听下人说你午饭又没用,你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好歹用上一些。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殿下,玉娘什么都不想吃,玉娘只是有一事相求。」玉娘噙着泪,忽然起身朝二皇子跪拜下去。 二皇子吓了一跳,急忙扶她起来,「玉娘这是做什么?你有什么事情我没答应你的,尽管说就是。」 「多谢殿下。」玉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红着一双美目看二皇子,声音低哑,「请殿下放我出府。」 「什么?」二皇子面色一沉,皱眉道:「玉娘,我什么事都能答应你,唯有这件事,不能答应。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你要出府?」 「玉娘自然舍不得殿下,可是一想到腹中的孩子……」玉娘双目又盈满了泪水,伸手轻抚小腹,悲痛的闭了闭眼,两行眼泪沿着脸颊滑落。 v第30章[02.13] 二皇子脸上也露出一丝悲痛,上前搂住玉娘,轻声安慰道:「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就算以后还会有,可只要和夫人同在一府,我就不得安心。殿下,你能保证,夫人下一次不会再害我们的孩子?」玉娘靠在他怀中,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痛声逼问。 二皇子闭了闭眼,咬牙道:「我会保护好你,再不让她有得逞的机会。」 玉娘悲凉地摇头,「殿下,不是玉娘不相信你,只是殿下不在这后宅中,不知道后宅的人心险恶。若夫人真想下手,又哪里是殿下能够阻挡得了的?」 玉娘顿了顿,又道:「夫人是殿下的表妹,贵为国舅之女,玉娘只是一介小小的歌姬,身份低微,哪里值当殿下为了玉娘和夫人反目,何况殿下在朝中,还要依仗国舅爷。若殿下心中真的有玉娘,就放玉娘出府。殿下想玉娘了,就出府看看玉娘,玉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二皇子面容晦涩,眼中暗光涌动,紧紧搂住玉娘半晌,才哑声道:「你既然进了府,就别再想出去。你养好身子,过几日我带你出府散心。」 说完,放开她出门,叮嘱门外的丫鬟,「好好照顾玉夫人。」 看着窗外二皇子快步离开的背影,玉娘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方才还悲痛欲绝的面色,一派平静。 从玉娘院中出来,二皇子背着手匆匆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问身后的侍卫,「被祁承抓住的那个假冒的山贼,大理寺查的如何了?」 侍卫道:「回殿下,那人似乎挺能抗,还什么都没说,大理寺至今未查到夫人那里。」 二皇子皱眉,「这大理寺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一个人都审问不出来。」 侍卫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是……帮帮大理寺?」 「不。」二皇子冷着脸摇头,上次刺杀祁承失败,他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孙莹莹身上,是打着一旦查出来,把自己摘干净的打算。孙莹莹对祁承的心思父皇知道,就算查出来是孙莹莹做的,父皇也会认为是孙莹莹为了情才对他们下手。与孙家和他都没有关系。 他与孙家的利益休戚与共,如果孙莹莹不是太过分,随便做什么,他都不会管。可孙莹莹竟然对玉娘腹中的孩子下手,又因为孙家的关系,他堂堂一个皇子,竟然不能处置她,还必须让她坐着正妃之位。 「下个月父皇要出宫秋猎,到时候太子也会去,趁此机会……」二皇子低声吩咐侍卫几句。 侍卫听完,吃了一惊,忙道:「是不是仓促了些,是不是应该再多花些时间好好谋划才妥当?」 二皇子决绝地摇头,「不行,就按这个计划办。」他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等下去了,只有尽快把太子除掉,他才能彻底不用再顾忌孙家,到时候他是休妻还是宠妾,再没有旁人能够指手画脚! 每年到了九月,皇上都会组织秋猎,宫里的皇子嫔妃,朝中重臣以及家眷,都会一同前往。 今年的秋猎定在九月初九,到了那日,好几十辆气派的马车和训练有素的护卫,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跟在御撵后,往城外而去。 安王妃带着祁颜和季云菀以及祁清坐在一辆马车里,马车很大,四个人也不嫌挤,安王爷去了皇上身边说话,祁承骑着马随行在马车旁边。 「莞儿这是第一次去围猎?」安王妃握着季云菀的手,笑着问道。 季云菀点头,「是呢。小时候一直随爹娘住在林州,后来回了京城,因为守孝的缘故,一直不能出门。这还是第一次去围猎。」 「围场那里靠近山林,虽然四周都有侍卫把守,但还是不能乱走。我有时候不在你们身边,你和颜儿待在一处,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安王妃体贴地叮嘱道。 季云菀认真地点头,「知道了,母妃。」 「嗯。」安王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转过头又叮嘱了祁颜一遍,「你大嫂第一次去围猎,你别光顾着自己和好友们玩耍,照顾着你大嫂一些,若到时候有什么闪失,别怪我责骂你。」 祁颜撇撇嘴,有些吃醋道:「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大嫂是你女儿,自从大嫂进了门,你对她比对我好多了。」 「莞儿嫁给了你大哥,自然也是我的女儿了。」安王妃瞪女儿一眼,「她可比你孝顺听话的多。」 季云菀嫁进王府后,每日晨昏定省没有断过,听闻她的肩颈有些不适,找人专门学了按摩之法,亲手给她按摩肩颈,比自己的三个儿女都要孝顺和贴心。 祁颜听了,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抱住季云菀的手臂,「大嫂的好,我当然知道了。母妃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嫂的。要是大嫂出什么闪失,不仅母妃不放过我,大哥肯定也要责罚我的。」 「知道便好。」听女儿这样说,安王妃满意地点头。 看着母女俩,季云菀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无奈道:「围场那么多人,我能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不乱走便是,母妃和妹妹就不要多虑了。」 安王妃却是有些不赞同的蹙了蹙眉,这次围猎,皇亲国戚全来了,二皇子也带孙莹莹来了。孙莹莹若还记恨着莞儿,对和他家的承儿的事不甘心,到时候要在围场使什么手段,可是防不胜防。 马车晃晃悠悠一个时辰后到达了围场,秋名山。早有人把围场收拾好了,就等着他们过来。 季云菀扶安王妃下了马车,有侍女过来指引她们先行去歇息,毕竟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这次随行的贵女夫人们都有些累了。 歇息的场所是一顶顶的帐篷,每顶帐篷外都挂着各府的徽记,侍女指引他们到了有安王府徽记的帐篷,就行了礼离去了,祁承送她们进去帐篷,刚安置好,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过来请他去皇上那里。 祁承叮嘱季云菀和安王妃两句,便随来请的太监去了。 帐篷里矮榻、圈椅,一应俱全,季云菀扶着安王妃在圈椅上刚坐下,就有侍女送来茶水点心以及各色的果子。 v第31章[02.16] 在帐篷里歇了会儿,又有侍女来请她们出去,围猎要开始了。 围猎一开始,男眷们就策马进入了密林中,皇后娘娘让侍女来请季云菀和安王妃去她的帐篷。 冯神医治好了安王妃多年未愈的病,名声传到了宫中,太子亲自去请他到宫中给皇后娘娘治病,如今皇后娘娘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这次来围猎,除了孙贵妃,她也陪皇上一同来了。 皇后娘娘的帐篷自然是要宽敞奢华许多,季云菀随安王妃进去,这次随行的夫人姑娘们都差不多全来了。 侍女引她们在靠近上首的位置坐下,季云菀扫视了一圈周围,周氏和叶氏就坐在她旁边不远。严霜霜怀着身孕,季云舒下个月便要出嫁,两人都没有来这次围猎,国公府里只来了季云兰和季云晴两个姑娘。 看见她,季云晴眼睛一亮,高兴地朝她挥了挥手。 季云菀也朝她笑了笑,目光一转,看到了对面的孙莹莹。 孙莹莹面色肃冷,面无表情坐着,没人和她搭话。上次她害二皇子宠妾肚里的孩子没了,二皇子要休妻的事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大家顾忌着孙家的体面当面不说,背地里早就不知道嘲笑编排了多少次。这次来围猎的女眷都是名门贵女,早就看不惯她嚣张跋扈的模样,如今见她沦为了笑柄,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愿意和她搭话,如无必要,甚至都不想坐在她身边。 孙莹莹也瞧见了她,冷冷的看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季云菀也没再看孙莹莹,孙莹莹三番几次想要害她,如今却自己落的这个下场,可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皇后坐在上首,等人都到齐后,言笑晏晏和众位夫人说话,侍女们在帐篷中来往穿梭上茶水点心。皇后看着心情不错,孙贵妃的面色便有些平淡了,对于皇后和下首夫人们的谈话,只偶尔开口几句,对孙莹莹也是淡淡的,落座后都没看过她一眼。 帐篷内气氛融洽,皇后见时辰差不多了,正要吩咐侍女上膳,帐篷被人大力掀开,皇上身边的太监祥公公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跪倒在地,面色惨白,「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中了毒箭!」 「什么?!」皇后猛然站起,身子晃了晃,扶住身后的侍女,「太子现在人呢?!」 祥公公忙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御医守在一旁。」 太子突然中了毒箭,围猎被迫中止。皇上让人送了太子回来,命令祁承和安王爷带着侍卫搜山,誓要把暗算太子的人找出来。 太子帐篷外围了两层侍卫,守得严严实实,不让人随便进出。帐篷里,太子昏迷不醒躺在榻上,四五个御医守在榻边诊治,皇上和皇后站在一旁,皇上沉声问道:「太子如何了?这毒可有解?」 御医们擦着额头上的汗,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跪倒在地,为首的王御医惶恐道:「皇上恕罪,这毒箭上的毒霸道得很,又在靠近太子胸口的位置,恕臣无能,想不出解毒的法子。」 「我的麟儿……」皇后一听,面色惨白,险些晕倒外地,身后的侍女忙扶住她。 「废物!」皇上怒气冲冲一甩衣袖,严厉的目光扫视其他的御医,「你们呢,你们一个个的也没有法子解太子中的毒?!」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地上的御医们纷纷惶恐地叩头。 「饭桶,一群饭桶,养你们何用!」皇上勃然大怒,皇后却突然清醒过来,拉住皇上的衣袖,「皇上,让人立刻送麟儿回宫,请冯神医进宫!」 「还不立刻去办!」皇上听了,立刻吩咐祥公公。 禁卫护送太子迅速的离开了围场,皇上和皇后随后一同离去。其他人等先留在围场,没有找到对太子放毒箭的人之前,没有人可以离开。 来了围场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安王妃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十分不安,「不知道王爷和承儿找的怎么样了?他们不会有事吧。」 她听说了太子中的毒十分难解,若对太子放毒箭的人还在这秋名山上,见到王爷和承儿搜山,被逼之下,说不定会对王爷和承儿下手。 「母妃,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季云菀心中也惴惴不安,然而她不能显露出来,扶着安王妃在一旁坐下,安慰道。 围场里到处人心惶惶,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个夫人过来打听搜山的事情,季云菀让外面的侍卫把人都拦住了,不让来打扰安王妃。 黄昏时分,安王爷和祁承才带着搜山的侍卫回来,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向太子放毒箭的人的尸体,那人在一处山洞里服毒自杀了,搜遍了全身,只在肩背处发现了一处纹身,是北疆苍翼族的族徽。 从围场回去安王府,已经是深夜,洗漱完躺到床上,季云菀靠在祁承的怀里,疑惑问道:「那苍翼族为何要刺杀太子?」 「两年前北疆各族为了抢夺地盘,打成一团,太子领兵去帮他们平息争斗,斩杀了先挑起事端的苍翼族首领,让当时苍翼族的地盘迅速被旁的部族分食,许是因为这样,苍翼族人怀恨在心。」祁承搂着她,说道。 「那苍翼族的人也挺有本事,围场层层侍卫严守,都能无声无息的溜进去。」季云菀皱眉,想起太子中的毒箭,有些担心地问道:「冯神医去了宫里,太子应该不会有事吧?」 上一世可没有出这样的事,二皇子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若太子中的毒解不了,储君之位可就要换人来坐了。 「你这么关心太子?」祁承听了,有些吃醋地问。 「那可是太子,未来的储君,难道你不关心?」季云菀伸手在他胸口轻轻锤了锤,无奈道。 「我可以关心,但是你就不能了,你只能关心你夫君一个男人。」祁承捉住她的手,低头在她玉白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可是我还有大伯父,大哥哥,舅舅,表哥,他们都是男人,我也要关心他们,可不能只关心你一个。」季云菀偏了偏头躲开他,故意说道。 「他们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妻子关心,你只能关心我一个。」祁承探过头追着她,两人在被子里闹了一会儿,就忘了太子的事情,情动贴到了一处。 v第32章[02.16] 有冯神医在,果然第二日就从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子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还在昏迷中,休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不是说那毒无人能解,怎么才一晚上的时间,就被人解了?!」二皇子府的书房中,二皇子一脸暴怒地训斥面前的侍卫。 「殿下,这……这属下也不知道,送那毒来的人是这样说的,许是……许是那位神医太过厉害了……」侍卫跪在地上,冷汗涔涔道。 「废物!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被你这样浪费了!」二皇子气的一脚踹向侍卫的胸口。他派人监视太子许久,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太子下手,这次围猎,趁着人多,好不容易寻了机会能干掉太子,却又被这些废物白白浪费了! 失了这次机会,太子以后肯定会更加警醒,再想找到机会向太子下手就更加困难了。 不过幸好他做了准备,把下毒的锅甩到了苍翼族的身上,怀疑不到他这里。既然已经找出凶手,太子那里肯定会放松警惕,不如就趁他现在昏迷,一不做二不休,让他彻底的醒不过来。 二皇子眼中冷光一闪,朝侍卫勾勾手指,「过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夜,东宫,太子的寝殿中亮着烛灯,皇后娘娘来看望过太子,出门看见守在门外的侍卫,停下来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麟儿从小便不喜欢有人守在他房门口,苍翼族有再大的本事,本宫也不信他们能到宫里来。」 侍卫拱手行礼,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走后,寝殿内的宫女也很快吹熄烛灯,只留下两盏,端着药碗退了出去,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太子一人。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寝殿窗户突然动了动,微风吹进寝殿内,剩下的两盏烛灯的灯影晃了晃,没等灯影重新归于平稳,一个黑衣人从窗口无声无息地滑入,右手食指和中指捏着一根银针,闪电般朝床上的人刺过去。 就在黑衣人扑到床上的一瞬间,床上的人突然爆起,却是冯冀,同时房门被涌入的侍卫踢开,交手不过上十招,黑衣人就寡不敌众,被人擒住。眼见被擒,黑衣人正准备咬破齿间藏的毒,冯冀早有准备,「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卸了他的下巴。 祁承背着手从门外进去,看了一眼冯冀,冯冀会意,一把扯开了黑衣人的衣裳,肩背处果然有苍翼族的纹身。 「你是苍翼族的人?」祁承居高临下看着黑衣人,淡淡问道。 黑衣人被卸了下巴不能说话,只好用力点头。 「以为弄一个纹身便能假冒苍翼族的人,你家主子也太可笑了些。」祁承冷笑一声,「带回去用刑,让他说实话。」 苍翼族又派人进宫刺杀太子的消息,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翌日早朝,以孙国舅为首的重臣群情激奋,正要上奏请皇上派兵攻打苍翼族,祁承审讯完黑衣人姗姗来迟,呈上黑衣人的认罪血书,道出黑衣人背后的真正主使,正是二皇子。 孙国舅一派大呼冤枉,祁承接连呈上证据。除了二皇子派人假冒苍翼族的人刺杀太子,还有二皇子这几年和北疆各部族的首领私下来往的信件,以及之前南下治理水患,孙家不顾百姓生死,哄抬物价,从中牟利,二皇子为了保护孙家,隐瞒不报,拖延水患的治理,害的在水患中多死了上百的百姓。 众臣哗然,皇上震怒,令人彻查孙家,二皇子被圈禁府中,不得外出。 三日后,孙家这些年做过的所有恶事全部被查了出来,不仅利用水患从百姓中牟利,还参与了买官卖官,甚至借助二皇子,在暗地里向北疆各部族卖兵器,挑动北疆动乱,还克扣运去北疆军营的军饷。 罪行滔滔,证据确凿,隔日孙家就被发落了下去,成年男眷一律斩首,未成年男眷则流放到岭南荒野之地,永不能回京城,成年女眷一同流放岭南,未成年女眷则发卖为奴。 盛宠一时的孙贵妃,也被打入了冷宫,永不复宠。 东宫,太子寝殿内,皇后娘娘看着床上面容灰败,昏迷不醒的太子,眼中泪水涟涟,问一旁的冯神医道:「神医,麟儿的毒,真的无法可解?」 冯神医面色沉重,迟疑地道:「太子中的这毒,十分诡谲,我也只在一本残缺的医书里看到过,倒也不是无药可解,只是制作解药需要一味特殊的药材。」 皇后娘娘大喜过望,连忙道:「什么药材?只要是这世上有的,本宫一定让人找到。」 「娘娘,这味药材不是那么好寻的,那书上记载,这毒来自北疆一个鲜少与外人来往的部族,在他们世代守护的圣山上,有一种奇异的花每隔十年才开一次,他们族人称之为圣花,这味特殊的解毒药材便是他们守护的圣花。北疆那些部族与咱们这几年动乱不断,就算是皇上,讨要圣花又怎会容易?」冯神医顿了顿,又接着道:「何况太子中的毒,已经快要深入心脉,我顶多再能护他一个月。而京城离北疆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加鞭,路上来回也要一个月,还没加上顺利取得圣花的时间。」 面上的欢喜变成了惨淡,皇后娘娘身子晃了晃,面容哀泣,「难道本宫就只能看着麟儿离开而无能为力?」 冯神医沉默片刻,拱手道:「娘娘保重凤体。」 皇后娘娘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太子,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镇定道:「神医你错了,本宫不需要派人在路上来回,只要让人在北疆取得了圣花,送回京城就好。」 「……娘娘何意?」冯神医惊疑问道。 「北疆军营几万大军,难道还敌不过一个小小的部族?本宫现在就去求皇上,一定不能让麟儿有事!」皇后娘娘说着就带着宫女去求见皇上。 「坏了坏了,为了救太子,这是要强硬去抢不成?」冯神医眉头一跳,原地转了两圈,正不知如何是好,祁承从殿外进来了。 冯神医跺了跺脚,急忙把方才的事告诉给他。 「有了圣花,你保证能救回太子?」祁承听完,眉头一凝,沉声问道。 「这我如何保证?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太子中的这种毒,不过那本书是我师父留下来的,应该错不了。」冯神医有些着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应该想法子阻止皇后娘娘才是。如今北疆本就不稳,皇后娘娘还要派将士去抢人家部族的圣花,若人家部族反抗,难不成想把人家部族全部屠光?这样的土匪行径,让其他部族怎么想?」 「跟我去见皇上。」祁承沉思片刻,带着冯神医大步出了东宫往御书房去。 「夫人,世子还没回来,不如夫人先行用饭?」暮色将合,院里的嬷嬷来请示是否让厨房送饭。 v第33章[02.16] 「不用,再等等世子。」季云菀看着窗外蹙眉,祁承进宫之前说好只是去看看太子就回来陪她用饭,如今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嬷嬷行了礼退下去,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祁承才姗姗回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让厨房上饭。」季云菀让春桃去厨房说一声,她到屏风后替祁承更衣。 「你还未用饭?」祁承换好衣服,牵着她到榻上坐下,「宫里有些事耽搁了,我应该派人回来告诉你一声的。」 季云菀问道:「什么事?太子的毒不是解了么,是醒了?」 「用过饭在和你说。」祁承捏捏她软柔的小手,抿唇道。 两人面对面而坐,互相布菜,用完了饭,让下人收拾了桌子,祁承才道:「我要出远门,去北疆一趟。」 季云菀惊讶,「什么?」 祁承抱着她坐到腿上,把太子需要圣花才能解毒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如果贸然让北疆军营出兵,无异于是在向北疆开战,到时候若是惹怒了北疆各部族,他们联合起来,遭殃的是百姓和北疆的将士们。所以我向皇上请求,亲自去北疆一趟,把太子需要的圣花带回来。」 「原来太子没事的消息是假的,是故意放出来迷惑二皇子……」季云菀如今才反应过来,她蹙眉担忧道:「那既是别人部族的圣花,你如何求来?」 祁承道:「记得苍翼族吗?我和太子与他们现在的族长有几分交情,当年太子斩杀了苍翼族的前任族长,扶持了他上位,他欠太子一个人情。之前在北疆的时候,曾在他口中听说过圣花,他与那个部族相熟。这次去,有他相助,应该不会太难。」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能那么快找到刺杀太子的人是假冒的苍翼族人的证据,这一切都是他给二皇子设的局,将计就计。 「那你多带几个侍卫在身边,万一不成,千万别冒险,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我在府里等你回来。」季云菀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关切地问,「什么时候走?」 「冯神医只能再保太子一个月的命,明日一早便出发。」祁承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赶不及回来陪你回国公府送你大姐姐出嫁了。」 「没事,你平安回来就好。」季云菀搂着他的脖子,想起来忙道:「父王和母妃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还不算晚,去告诉他们一声,明日一早就来不及了。」说着就要从他腿上起身。 「不急。」祁承搂住她,又亲了一会儿,才去见安王爷和王妃。 第二日一早,天未亮,祁承就醒了,昨晚折腾了一宿,怀里的人眼睫紧闭,红唇微张,还在沉睡。 「叩叩叩」冯冀在外面敲了敲门,小声唤道:「世子,门口马已经准备好了。」 祁承轻手轻脚的起身,不欲惊动怀里的人,结果他刚下床,身后的人就醒了。 「这就要走了?我叫人送热水进来。」季云菀惺忪睡眼,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 「你继续睡,我去叫人。」昨晚折腾到大半夜才歇下,祁承拦住她,自己去门外叫人。 季云菀浑身酸软,仍是强撑着从床上起身,披上衣裳,去屏风后帮他更衣。 「用了早饭再走吧,耽误不了多少时辰。」季云菀替他系好腰带,从京城到北疆路途遥远,一个月的时间要在路上一来一回,肯定要日夜赶路,中间不会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吃饱了才好赶路。 「不用,母妃让厨房做了一包干粮,带着在路上吃就行了。」祁承洗漱完,搂着她又亲了一口,「等我回来。」 「一定要平安回来。」季云菀伸手抓着他的衣领,有些忐忑道。 「放心。」祁承又亲了亲她额头,拿起昨晚就收拾好的包袱,带着冯冀出了门。 季云菀站在门口看他们出了院子,春桃过来道:「夫人,这天色还早,再回去睡一会儿吧。」 季云菀点点头,揉着酸胀的小腹,重新回去屋里。自从成亲后,她就再没有一个人睡过,如今祁承突然不在了,她有些不习惯,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实在困倦,才闭眼睡了过去。 祁承走后,安王妃怕季云菀一个人在院子中住着闷得慌,每日都要叫她去说说话,祁颜也时不时就去找她下棋看书。她时不时还要回国公府看看季云庭季云舒和严霜霜,日子倒是不难熬。 进了十月,离季云舒成亲的日子没剩多少时日,季云菀又回国公府看她。 到的时候,严霜霜也在,她如今已经显怀了,小腹微凸。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就到了晌午,季云舒让人去厨房说了一声,三个人一起用饭。 今日的菜里有一道炖成奶白色的鱼汤,刚端上来,严霜霜就捂着嘴唇,连连摆手道:「拿走拿走,闻这味我犯恶心。」 这是给季云舒的菜,没提防严霜霜也在这里,一时疏忽端了上来,丫鬟慌忙端起来要拿走。 季云菀也闻到味道,只觉一阵阵腥气钻入鼻间,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她伸手按住胸口,弯腰俯身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季云舒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没事。」季云菀摆摆手,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这几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食欲不振,吃饭总是恶心想吐,她想了想补充道:「兴许是肠胃不适。」 季云舒也没多想,关心问道:「要不要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v第34章[02.16] 「不用,王府有大夫,我回去让人瞧瞧就好了。」季云菀摇头,看着丫鬟把鱼汤端走,才舒了口气。 严霜霜狐疑的看她,迟疑着开口道:「表妹,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模样,挺像我当初刚怀孕的时候?」 季云菀一愣,算算日子,月事确实一直迟迟未来。 「快,去请大夫。」季云舒大喜,连忙吩咐丫鬟去请大夫。 很快大夫就被丫鬟请进了府里,大夫把完脉,笑着道:「恭喜夫人,这是喜脉,脉象虽然不大明显,不过已经一个多月了。」 季云舒听了连忙让丫鬟请大夫去吃茶,领赏银,又让人去告诉周氏和老太太一声。 季云菀愣愣抚着小腹,半晌才回过神,欢喜起来,她怀孕了,有了祁承的孩子。 回去安王府,周氏早让国公府的下人来告诉了这个好消息。季云菀刚回院子,安王妃就过来了,拉着她欢喜道:「真是太好了,我一直盼着你和承儿早些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你好好养身子,等承儿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安王妃担心她和祁承院里服侍的丫鬟年纪小,照顾不好怀孕的妇人,特地把身边两个稳妥有经验的嬷嬷拨到了她身边照顾,一日三餐想着法子让厨房换花样,就怕她吃不好。怀孕初期不稳定,安王妃也不让她出府了,让祁颜陪着她在屋里说话解闷。 一晃便到了季云舒成亲的日子,安王妃才允她出府,吩咐了嬷嬷和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 季云舒成亲后,离太子中毒的一月之期就近了。自从祁承去了北疆,一直到十天前才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取得了圣花,正在往回赶。季云菀天天数着日子,抚着还平坦的小腹,想着他回来知道自己怀孕,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露出甜蜜的笑容。 进了十月,天气越来越冷,一连几日都阴雨绵绵,空气湿冷寒彻,季云菀房里已经早早的放上了炭盆。她只着中衣靠在榻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渐渐变大,砸落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响,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安。 「夫人,宫里面传出消息,太子已经服用了解药,如无意外,过几日就会醒了。」房门突然被春桃推开,她进来兴匆匆道。 「真的?」季云菀惊喜的从榻上坐起,既然有了解药,那说明祁承回来了,她从榻上下来,急忙吩咐春桃,「快替我更衣。」 「夫人别急,世子立了这样大的功,皇上和皇后肯定要嘉赏他的,世子从宫里回来,还要一段时辰呢。」春桃一边帮她换衣裳,一边笑盈盈道。 季云菀弯眼笑了笑,换好衣裳,安王妃身边的嬷嬷过来道:「王妃说雨天路滑,让夫人就在房中等世子回来,不用去前院,世子一回府,她就让世子回房见夫人。」 「多谢嬷嬷,我听母妃的。」季云菀客气地朝嬷嬷点了点头,坐在房中看窗外。窗外的天阴沉沉的,雨瓢泼般砸在地上,明明才晌午刚过,天色暗沉的仿佛黑夜将至。 在房中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见到祁承回来的身影,季云菀有些坐不住了,吩咐春枝道:「去前院看看,世子回来没。」 「是。」春枝应了一声,撑起油纸伞刚走到院子中,就见院子门口行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冯冀。 「冯侍卫,你为何没撑伞?」春枝吃了一惊,见他淋的浑身湿透,撑着油纸伞往他头上遮了遮,问道:「世子呢?」 冯冀紧抿唇,一言不发往廊下走。季云菀已经瞧见了他,披着披风站在廊下等他。走到近前,「噗通」一声冯冀跪在了季云菀面前。 季云菀吓了一跳,心中忽的有不好的预感,她沉声忙问:「你这是做什么?世子呢?他在哪儿?」 冯冀低垂着头,哑声道:「属下对不起夫人,世子……」他顿了顿,声音悲恸,「在回程途中,遇见山洪,世子为了救一个孩子,落入水中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季云菀一阵眩晕,她紧紧攥住衣袖,急急道:「让人找,世子会武功,不会这么轻易就不见的!」 「事发当日就让人去找了,当地府衙官兵全部出动,可……」冯冀欲言又止,终是艰难道:「可世子是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中了头部才落入水中的,怕是……怕是……」 他声音干涩,再说不出口。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出事的!」季云菀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她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夫人!」春桃和春枝慌忙扶住她,握住她的手,手指冰凉。 「我不信他出了事,我要去见父王,要进宫去见皇上,多派些人手,一定能找到他的!」季云菀挣脱开两个丫鬟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身子一歪,往地上倒去。 「夫人!」春桃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住她,慌乱的喊道:「大夫,快去请大夫来府里,夫人晕过去了!」 安王府里一派兵荒马乱,大夫来诊治过,开了安胎药,安王妃让人都出去,她坐在季云菀床前垂泪,「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季云菀醒过来,刚动了动手,安王妃就发现了,擦了擦眼泪连忙道:「你醒了?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母妃……」季云菀面色苍白,紧紧抓住安王妃的手,「世子不会有事,一定要找到他!」 安王妃目光泛泪,连连点头,安抚地轻拍她的手,「你放心,王爷已经带人去找了,皇上也下令让周边官府派人继续找,一定会把承儿找回来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你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安安心心的等承儿回来。」 季云菀闭了闭眼,伸手按在小腹上。 安王爷这一去就是一个月,祁承的下落却一直杳无音信。他失踪的消息,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人人都说,这安王世子,怕是已经不在了。 季云菀全不理这些,她每日按时吃喝,定期请大夫进府把脉,一心想着在祁承回来前,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v第35章[02.16] 这一个月来,安王妃隔三差五就要去法华寺给儿子祈福,这日带了季云菀一同前去。 大雄宝殿内,安王妃跪在佛祖面前,虔诚的祈祷她的儿子能够平安无事,睁开眼转头,看见旁边跪坐着的儿媳,心中忍不住一酸。 这一个月来,儿媳为了腹中的孩子,吃喝一如往常,送去的补品都能乖乖吃掉,但身子还是消瘦了一些,话也少了,性子也比以前更沉静了,她见过几次儿媳在发呆,想来肯定是在想念承儿。 「起来吧,你还怀着身子,不宜多跪。」她起身扶季云菀站起,一起出了大殿。 「王妃,主持有请。」殿外一个小僧人过来,双手合十道。 「你去马车上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安王妃拍拍季云菀的手,吩咐春桃和春枝照顾好她,才跟着小僧人去了。 季云菀往寺门口走,刚跨过院门,迎面遇见了太子。 「殿下。」季云菀停下来,朝他福了福身子。 太子也停下来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季云菀摇头,「和母妃一起来的,刚才主持让人来把母妃叫了去说话。」 太子点了点头,停顿片刻,看了看周围道:「有些话想和你说,去那边的亭子如何?」 季云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旁边不远有一处凉亭,她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到了凉亭,太子黯然道:「承弟的事,我很抱歉,若不是为了给我找解药,承弟也不会如此。」 季云菀垂眸,淡声道:「这不怪殿下,殿下也不想中毒的。世子心甘情愿去给殿下找解药,不怪任何人。」 她面色沉静,一袭狐裘披风,洁白的毛绒滚边衬得小脸粉白,如一枝在寒风中傲骨不折的梅花,散发着清淡幽香。 太子看着她有些恍神,郑重道:「承弟是为了我才出事的,我会永远记得这个恩情,以后会好好护着安王府,护着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殿下。」季云菀定定的瞧着他,一字一顿道:「世子只是下落不明,并不代表他不在了,我相信他还活着,安王府以及他的妻儿,要由他自己护着。」 「若殿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季云菀朝他福了福身子,转身便出了凉亭。 看着她的背影,太子想起初见,当时她还是个尚待闺中的娇弱姑娘,如今不仅为人母,还在遇上大事时变得这般沉静坚强,想起支撑她如此的是另一个男人,他的亲堂弟,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怅然。 从法华寺回去没几日就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落雪声,季云菀如往常一样坐在榻上用燕窝,春枝欣喜若狂地掀开帘子而入,「夫人,世子找到了!」 「找到了?!」季云菀猛地站起身,抓住春枝的手,急急问道:「在哪儿找到的,人怎么样?」 春枝道:「是冯侍卫回来了,王妃让我来请你去暖阁。」 季云菀赶紧换了衣裳,春枝撑伞,春桃在一旁搀扶,三个人匆忙往暖阁去。 暖阁内,安王妃坐在上首,脸上神情又是欣喜又是复杂,见她来了,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对站在一旁的冯冀道:「行了,关于找到世子的事情,你说吧。」 季云菀一双眼睛亮亮的盯着冯冀,就听他拱手道:「夫人,世子那日落水后被边城一户做豆腐的人家救了起来,这些日子都是在那户人家里。」 「我就知道世子不会有事。」季云菀欣喜地闭了闭眼,想到什么,有些紧张问道:「既然找到了,他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可是身上还有伤不方便上路?」 冯冀垂下头,停顿片刻才艰涩道:「夫人,世子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 「什么?」季云菀一呆,有些懵了,「他怎会不愿意回来?」 「世子落水之前被石头砸中头部,被救起来后就失了忆,他忘记了落水之前的一切,不记得自己是安王府世子,不记得王爷和属下,也不记得……夫人了。」冯冀眼中闪过一丝难过,说道。 「失了忆……」季云菀喃喃自语,急忙问道:「有没有请大夫看?大夫也没有办法吗?」 冯冀道:「当地最好的大夫都无能为力,我这次回来,是王爷让我请冯神医过去看看世子。」 「是了,冯神医什么病都能治好,只是失忆而已,肯定也能治好的。」季云菀攥着衣袖安慰自己,安王妃也在旁边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承儿活着,已经是万幸,如今只是失了忆而已,他上次也失过忆,很快就想起来了,这次有冯神医在,一定也能很快想起来的。」 季云菀想起他们初遇,祁承失忆的事情来,心下稍安。 安王妃请了冯神医来府里,说了祁承失忆的事情,冯神医挑了挑眉问道:「你们是想要我去给他治?」 安王妃点头,恳切道:「神医医术高超,与我家承儿也有几分交情,还请神医跑这一趟,帮帮我家承儿。」 「我与他只有绑架的交情,没有帮忙的交情。」冯神医板着脸冷哼一声,他还记着祁承把他绑到京城的仇。 「冯神医,虽然世子绑了你来京城是他不对,可他也帮了你许多,你住的院子,你要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虫子和药材,他从来不问就帮你找到送去给你。你不愿意出诊的病人,他也统统替你挡在门外。这也算能帮忙的交情吧?」季云菀在旁边缓缓开口,顿了顿又道:「何况,你不是一直说在京城待厌了,皇上皇后三天两头宣你进宫,哪个皇子皇孙生了点小的病症也要找你,如今有能光明正大离开的机会,你不想走吗?」 v第36章[02.20] 最后这几句说的冯神医心中一动,他摸摸下巴,言语间有些松动,「让我随行也行,不过把他治好了,随我去哪里,不能再强迫我了。」 季云菀点头,「我答应你,就算到时候世子又要绑你,我帮你阻止他。」 冯神医有些不放心,迟疑道:「话说的好听,你又不在那里,如何能阻止他?」 季云菀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话音刚落,安王妃就皱眉道:「菀儿,你如今怀着身孕,如何能在路上奔波?你不能去,就待在府里等承儿回来。」 「母妃,我已经想好了,我如今待在府里也是不放心,还不如和冯神医他们一道去,说不定能帮世子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季云菀打定主意,说道。 「不行,边城离京城路途遥远,你时双身子的人,如何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何况现在又入了冬,说不定在路上还会遇上大雪,若是你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等承儿恢复记忆,我要如何向他交代?」安王妃坚决不允,对冯神医道:「若神医担心,我给王爷修书一封,有王爷在,不会让承儿为难你的。」 「其实,如果夫人愿意,确实要跟着一起去。」冯神医慢吞吞道。 季云菀舒展眉,安王妃却是皱眉,「神医这话怎么讲?可是不相信我和王爷?」 「和相不相信你们无关。」冯神医摆了摆手,问道:「世子之前失过一次忆?也是伤的头部?」 「是的。」安王妃不解地点头,「这和让菀儿一起去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冯神医皱眉说道:「如果这次伤的和上次伤的不是同一处,兴许只要我去就能让他想起来,可若是两次伤的都是同一处,那就难办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他想起来。」 安王妃心一沉,问一旁的冯冀,「世子这次伤的可是和上次伤的是同一处?」 冯冀想了想,迟疑道:「和上次伤在差不多的位置,至于是不是同一处,属下也不敢确定。」 「如今没看到人,什么都不好下定论。」冯神医道:「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你们最好让一个他身边熟悉亲密的人跟我一同前去,容易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夫人和世子感情好,是最佳的人选。」 安王妃蹙眉思量片刻,仍是道:「菀儿去我不放心。我是承儿的娘,我可以随神医一起去。」 「母妃的身子刚好没多久,在路上奔波又把身子累坏了怎么办?再说这府里也需要母妃打理,母妃还是让我去吧。」季云菀拉着安王妃的手再三央求道:「母妃,让我去吧,我在府里一直担心也养不好胎,还不如让我去了,能看到世子,我才安心。一路上有冯神医在呢,我再多带几个嬷嬷丫鬟,不会有事的。」 「菀儿……」安王妃纠结不已,她知道儿媳是最好的人选,可她实在担心儿媳有孕的身子,就怕路上有个什么闪失。 正僵持着,冯冀突然在旁边道:「王妃,就让夫人一起去吧,我会保护好夫人的安全。」 季云菀连忙高兴道:「母妃,有冯侍卫在一旁保护,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安王妃看着他们,最终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就去吧,可是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 「知道了,母妃,这是我和世子的孩子,我会保护好的。」季云菀轻抚小腹,柔声道。 从京城到祁承如今所在的边城,马车最快也要十天的时间,安王妃把府里最大最宽敞的马车挑了出来,让人在里面放上各种被褥软枕,还有点心瓜果以及书籍话本。 他们这次去,一个月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季云菀让春桃和春枝把她和祁承冬日要穿的衣裳,多带了几件在马车上。 严霜霜和季云舒知道她要去边城的消息,过来看望她。 「表妹,你真的要跟着一起去?」严霜霜看着她还尚未显怀的肚子,担忧道。 「表姐,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昨日冯神医也给我把了脉,已经满了三个月,胎象很稳,只要路上注意些,不会有事的。」季云菀微微笑着道。 季云舒见她打定了主意,只好叮嘱道:「路上小心些,早日和世子一起回来。」 「我会的。」季云菀点点头,认真道。 翌日一早,便要出发了。安王妃在门口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她几句,才放她上马车。 这次去边城,她除了带春桃和春枝两个丫鬟,还有安王妃给她的两个嬷嬷。她和春桃春枝一辆马车,两个嬷嬷一辆马车,冯神医一辆马车,一共三辆马车,并冯冀领的几个侍卫,出了城门,沿着官道而去。 一路上,遇到驿站就在驿站歇息,如果没遇到,冯冀就尽量找当地最好的客栈歇息,每日早中晚的膳食,也是尽量找当地最好的酒楼,不让季云菀和她腹中的孩子受饿。冯神医也每日都给季云菀把脉,看她的胎象是否平稳。 越往北走,寒风越是凌冽,外面冷风呼啸,马车里却是温暖如春,季云菀腿上搭着褥子,怀里抱着暖手炉,算了算日子问两个丫鬟,「我们出来已经十来天了,应该快到了吧?」 「快了快了,马上就能见到世子了,世子若是知道夫人怀了孕,说不定立刻就能恢复记忆呢。」春桃笑着道。 季云菀也抿唇笑,然而想着他失了忆,心中终是忐忑,晌午停下来歇息,冯冀过来给她送吃食,她便问冯冀道:「世子除了失忆,没有别处受伤吧?救他的那户人家,待他可还好?」 「那户人家待世子还不错,请大夫给世子治好了身上其他处的伤,世子伤好后,就在他们铺子里帮忙。」冯冀顿了顿,犹豫道:「夫人,世子如今失了忆,如果做出一些让您失望的事情和举动,还请您原谅他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让我失望的事情?」季云菀疑惑的看他,问道。 v第37章[02.20] 「就是他忘了您之类的……」冯冀有些支吾道。 季云菀听了,不在意地笑道:「没事的,有冯神医在,我相信世子很快就能恢复记忆的。」 冯冀低头紧抿嘴唇,不吱声了。 季云菀也没放在心上,又过了两日,到了祁承如今在的边城。 这是座叫凌关的边城,因着靠近北疆,城门前官兵检查都要比别处仔细几分。安王爷知晓他们到了,早已经派了人在城门口等。 季云菀一行人顺利进了城,直接到了安王爷下榻的院落。 安王爷下榻在凌关城知府名下的一处院落,马车在门口停下来,季云菀急急下了马车,就去前院大厅见安王爷。 「父王,世子在哪儿?我想去见他。」见到安王爷,季云菀福了福身子,就迫不及待问道。 安王爷却是淡然道:「如今天色已经快黑了,既然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一路上车马劳顿,还怀着身子,我已经让下人收拾好了屋子,你和神医都去歇息一晚,明日就带你们一起去见承儿。」 季云菀还要开口,安王爷已经唤了丫鬟过来,吩咐道:「领世子夫人和神医都回屋歇息。」 季云菀只好按捺住迫切的心情,和冯神医一道随下人去了后院。 大厅里只剩下冯冀和安王爷两人,安王爷面色沉重问道:「你可跟菀儿讲了承儿如今的状况?」 冯冀道:「只讲了一部分,夫人只知道世子失了忆,并不知道他还……」他顿了顿,「我担心夫人会伤心。」 「明日见了人还是要伤心的。」安王爷闭了闭眼,摆摆手,「你也奔波了一路,下去歇息吧。」 「是,王爷。」冯冀拱手退下。 边城严寒,屋里都是烧的炕,季云菀洗漱后躺下,想起明日便能见到祁承,欣喜地辗转半晌,后半夜才睡下。 前一夜睡得晚,第二日窗外刚透出亮光就醒了。春桃和春枝打着哈欠,从屋外端来热水,服侍她洗漱,春枝搓着双手道:「这凌关比京城冷多了,我瞧着外面天色不大好,怕是有一场雪要下。」 「幸好我们已经到了,若是半路上下雪,可就麻烦了。」春桃给季云菀梳了发,去外面让人传早饭。 这院里的下人都是凌关知府送过来的,厨娘更是精挑细选过后才送来的,一早便知道了有位怀有身孕的世子夫人要来,因此早饭极尽细致,小米粥,豆沙卷,江米糕,全是在京城府中吃惯的食物。 季云菀用完早饭,让春桃取了狐裘披风来给她穿上,就迫不及待去找安王爷,她想立刻见到祁承。 安王爷也已经用完了早饭,正和冯神医在前院大厅里说话,见她来了,吩咐下人套上马车,一起出门。 马车骨碌碌的在路上走,安王爷沉默片刻,出声道:「莞儿,承儿如今在救他那家的豆腐铺子里帮忙,那户人家里,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 季云菀还没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马车就停了下来,冯冀在外面道:「王爷,到了。」 「总之,你要记得,他是失忆了才如此,承儿心中,始终是有你的。」安王爷面色肃穆,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季云菀听的一头雾水,楞楞跟在后面下了马车。他们停在一家小铺子前面,铺子门口摆着卖豆腐的摊子,见他们来了,一个三十来岁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忙迎了出来。 「王爷。」中年男子躬身行礼。 安王爷问道:「承儿呢?」 「……在里面。」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中年男子额上却渗出了冷汗,战战兢兢欲哭无泪道:「世子一定要在里面帮忙,我拦不住……」 安王爷没说什么,只道:「带我们进去吧。」 中年男子忙领他们进门,经过前面的厅堂,到了后面的豆腐房。 豆腐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在转动石磨,房里还有一个妇人和一个十五六岁模样,长相清秀的少女在忙碌。见他们进来,妇人忙伸手擦了擦围裙起身,那个少女警惕的看着他们,目光落到季云菀的身上。 「承儿。」安王爷对着祁承唤了一声。 祁承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季云菀看着祁承,不由自主的上前,目光盈盈泛着泪光。两个月没见,他消瘦了许多,脸上的轮廓变得锋利,额角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承儿,这是莞儿,你的夫人。」安王爷在一旁道。 季云菀就见祁承朝自己看过来,那目光陌生至极,虽然早已有预料,也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让她心中一痛。 她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对冯神医道:「还请你给世子瞧瞧。」 v第38章[02.20] 说完,她朝祁承走过去,在面前停下,微微笑道:「这是冯神医,当初你和我一起从林州请回京城的,母妃的病便是他治好的,让他给你瞧瞧。」 说完,温声问他,「你如今住在哪儿?」 一旁的中年男子忙道:「就住在后院,我引你们过去。」说着在前面带路。 「走吧。」季云菀又是朝祁承一笑,眼睛弯弯,笑意盈盈看他。 祁承低头看着她,脚步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动,旁边的少女突然出声,「阿承哥!」 ……阿承哥?季云菀一愣,就见少女跑到祁承身边,一双眸子警惕的看她,「我陪你一起去。」 「巧儿!」一旁的妇人急了,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瞪了她一眼,斥声道:「这是贵人一家的事,你捣什么乱!」 「娘!」胡巧儿气的跺脚。 妇人于氏拉着女儿不松手,朝季云菀讪笑道:「小姑娘家家,您别见怪。给世子治伤要紧,您快和世子去屋里吧。」 看着祁承,看着少女,想起下马车之前安王爷说的话,季云菀心中波涛汹涌,一颗心往下沉。 后院左边的偏房里,冯神医给祁承把完脉,又检查了一下伤处,神色凝重地摇头,「不妙,实在不妙,世子两次受伤,都是在同一处。」 安王爷皱眉,忧虑地问道:「如何不妙?承儿可还能恢复记忆?」 冯神医道:「如果伤的不是同一处,只需要每日施针,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两个月,让淤血散去,就能恢复记忆。可如今世子两次伤的是同一个地方,施针恐会不准,对大脑产生损伤,只能任由淤血自己散去。至于何时能散,快则半个月,慢可能就要一辈子了。」 看着祁承陌生的目光,季云菀眼中酸涩,问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还有就是我之前从京城来的时候说的,亲近之人多和他说说话,兴许能让他早些想起来。」冯神医顿了顿,「虽然不知道顶不顶用,但也聊胜于无了。」 「那世子随我们回京城将养吧,母妃很担心你,一直在盼着你回去。」季云菀隐去眼中的哀伤,看着祁承道。 祁承和她对视,喉头动了动,刚要开口说话,被她娘强硬拽在门口的胡巧儿急了,忙打断他道:「阿承哥,你答应过我现在不会离开的。」 祁承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松动,回过头对季云菀道:「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季云菀心中一凉,她勉力笑了笑,又道:「那便去随我们一起住吧,也好能方便照顾你。」 祁承又看了胡巧儿一眼,转回头看着她,缓缓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去随你们一起住,会不习惯。」 季云菀的心彻底凉透了,她瞧着胡巧儿脸上欢喜的神情,扶住旁边的春桃,哑声道:「走吧。」 出来上了马车,看见她小脸苍白,眼神仓惶,安王爷担心道:「菀儿,你没事吧?」 季云菀转头看他,「父王一早便知道了?」 安王爷叹口气,「当初刚找到承儿的时候,我就准备带他回京城,可是因为那个姑娘的原因,他不愿意随我回京城,只愿意待在这家豆腐铺里帮忙。原本没欲让你过来,可又担心若你不过来,承儿和那个姑娘的感情会……」说着一顿,停了下来。 感情会越来越好。季云菀听出来了,她攥紧手指,她万万没想到,祁承失忆竟会给她整出一个姨娘来。 安王爷又安慰道:「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我看是因为那姑娘救了承儿的原因,承儿才对她特别一些,你和承儿感情深厚,你既然来了,他肯定会想起你的。」 季云菀咬牙垂眸,没有说话。 当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入睡了,做了一晚上的梦,翌日天未亮就醒了,她起身靠在床上看窗外。 天色亮了,春桃和春枝进来准备服侍她洗漱,看见她已经起身靠在床上,身上只着里衣盖着被子,单薄的肩头还露在外面,连件衣裳都没披,春桃忙拿了件衣裳过去给她披上,摸了摸她的手,蹙眉道:「夫人何时醒的?怎么不拿件衣裳披一下?这里不比京城,就算在屋内,不注意也是会很容易生病的。」 「我忘了。」季云菀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手,确实有些凉。 春枝在一旁道:「夫人,世子的事你莫要太过伤心,我觉得昨日王爷说得对,是因为那个姑娘救了世子,世子才对她特别些。她和世子,哪里及得上你和世子感情深厚?世子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他只是失了忆,夫人就按冯神医说的多去和世子说说话,他定能早日想起你来的。」 「夫人,你还怀有身孕呢。」春桃也在一旁委婉的提醒。 季云菀摸着小腹,眸中神色幽深,她要好好瞧瞧,祁承失了忆,是不是就真的对她无动于衷。 用过早饭,她跟安王爷说想去豆腐铺子见祁承,安王爷点头道:「去吧,当心你的身子。」说完,让冯冀送她去。 豆腐摊子前面,胡巧儿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一边大声地吆喝,「卖豆腐呐,新鲜滑嫩的豆腐……」 「有多滑嫩?比不比得上巧儿你的脸蛋儿?」旁边传来调笑声,是这条街上的几个混混,胡巧儿对他们熟悉的很,懒得搭理他们。 见她不说话,那几个混混得寸进尺,凑过来嬉皮笑脸道:「我看巧儿这脸蛋儿比豆腐还滑嫩,瞧这脸蛋儿都冻红了,哥哥心疼得慌,让哥哥给你暖暖。」说着,伸手就要动手动脚。 v第39章[02.20] 「阿承哥!」胡巧儿尖叫一声,祁承从后头铺子里出来,黝黑的眼眸冷冷盯着几个混混,薄薄的嘴唇吐出一个字,「滚!」 这几个混混在祁承手底下吃过亏,知道他们不是他的对手,一边往后退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啐声道:「又不是你的婆娘,这般护着。巧儿,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种捡来的野男人最是没有良心,睡了你又不给你负责,到时候跑了,我看你大着肚子往哪里哭去!」 祁承拧眉看着他们离开,一转头看到对面停了辆马车,昨日那个说是他夫人的女子正站在马车旁看他。 胡巧儿也看到了对面的人,她走到祁承身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安道:「阿承哥……」 祁承看着对面的女子,清楚的看到在胡巧儿抓住他胳膊的时候,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划过一丝伤楚,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胳膊,挣脱了胡巧儿的双手。 街上的风大又凌厉,对面女子一张嫩白小脸被风吹的通红,路上行人都频频回头看她,这凌关城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美貌的女子。 他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有过妻子,见了这女子的面也甚觉陌生,可是看到周围行人都肆无忌惮盯着她看,他心中忽然有些不爽,大步走到女子面前,挡住周围人窥视的视线。 「你来找我?进铺子里说吧。」祁承示意她跟自己进去豆腐铺子里。 季云菀跟着他往铺子里走,胡巧儿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祁承带她进去了自己住的房里,不甘心也要跟着进去,春桃在门外拦住了她,淡淡道:「姑娘,我们夫人和世子说话,外人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于氏也在一旁拉她,「巧儿,别闹,跟娘去前面!」 胡巧儿忿忿不情愿的被拉走了。 房里,祁承想给她倒杯茶,摸了摸茶壶却是冷的,他提起茶壶道:「我去重新给你泡壶茶。」 说着要往房外走,季云菀拉住了他,「不用了,我不渴。」 她冰凉的手指碰到他卷起袖口的小手臂,祁承才想起自己的房间也是冷冰冰的,不由得有些懊恼,开口道:「那去旁边的茶楼坐吧。」茶楼的包房里有炭盆,能让她温暖一些。 「不用。」季云菀摇摇头,收回手拢进披风中,在房里四处打量,「这两个月你就是住在这里?他们对你好么?」 祁承点头,「是的。胡叔他们对我挺好,一直让我住在这里,知道我失了忆,身上没银子也没赶我走。」 「看出来了。」季云菀笑了笑,「那个姑娘喜欢你。」 「那你喜欢她吗?」她忽然转头问道。 祁承一愣,「……巧儿救了我。」 「所以你喜不喜欢她?想不想娶她?」季云菀解开披风扔到一旁的炕上,走到他面前站定,手指沿着他衣领慢慢往上滑。 两人离得很近,只有一掌的距离,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祁承站着不动,僵硬问道:「你这样问是要做什么?」 季云菀的手指一路滑到了他的下巴,冰凉的手指在他下巴上蹭了蹭,似笑非笑道:「如果你喜欢她想娶她,那我明日就回京城,从此当没有你这个夫君,你也最好不要恢复记忆了。」 被她蹭的下巴痒,祁承忍不住往后退了退,面前的人却突然向他倒过来,他急忙把人搂在了怀里。 「你不想让我恢复记忆,想起你和以前的事?」她温软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上,祁承紧绷着身体要推开她,却被她伸出手臂搂住了脖子。 「我怕你恢复记忆会后悔,你娶我的时候说过,这辈子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季云菀搂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也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夫君,如果你要娶别的女人,那就和离吧。」 她呵气如兰,呼出的热气全喷洒在了他耳廓上。听见她说和离,祁承脑中一热,伸手钳住她的腰,咬牙道:「可是他们说你怀了我的孩子。」 季云菀轻笑一声,「那又如何?我可以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让他叫别人爹。」 祁承额上青筋跳了跳,手上力气又大了些,「我是王府世子,谁还敢让我的孩子叫他爹?」 「嘶」季云菀蹙眉轻哼了一声,一双明眸带着水光瞪了他一眼,「你弄痛我了,会伤到孩子的。」 祁承反应过来他的手还钳在她的腰上,慌忙放开手,紧张地问:「没事吧?」 季云菀低头摸了摸小腹,抓住他的手放到小腹上,惋惜道:「孩子都好几个月了,你还没摸过他呢。」 祁承感觉自己手下一片平坦,咽了咽口水问道:「几个月了?为什么还摸不到?」 季云菀轻轻笑道:「才三个多月,冯神医说要四五个月才能摸到孩子。」说完,咳嗽了一声。 祁承眉头一皱,拿过披风来给她穿上,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说道:「你回去吧。」 季云菀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你赶我走?」 「……不是。」祁承张了张嘴,解释道:「这里太冷了,你会生病的。」 v第40章[02.20] 「原来是担心我。」季云菀弯眼朝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点了点,「记得我问你的话,明日去告诉我。」 她裹紧披风咕哝道:「这地方太冷了,真想立刻回京城。」 说完,推开门出去,唤了春桃离开。 等她一离开,胡巧儿就急忙跑到祁承身边,焦急问道:「阿承哥,她和你在屋里说什么了?」 「……没什么。」祁承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摇头道。 胡巧儿见马车走远了,他还一直瞧着,咬唇道:「阿承哥,豆腐还没做完呢。」 祁承收回目光,「进去吧。」转身回了铺子。 当晚,祁承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季云菀让他俩的孩子当着他的面,管别的男人叫爹,一家三口在他面前其乐融融,气得他天没亮就醒了。 睡不着他索性去豆腐房忙碌,胡巧儿起床见他忙的满头大汗,惊讶道:「阿承哥,起这么早呀。」 祁承闷闷「嗯」了一声,低头推着石磨。 胡巧儿也没多想,她在豆腐房帮了会儿忙,见天色亮了路上行人变多了,就把做好的豆腐搬到外面开始卖。她一直注意着街上,担心阿承哥的那位夫人还要来,心里忐忑极了。 巳时过了都没瞧见人,她刚舒了口气,就见祁承从铺子里出来。 「阿承哥,你去哪?」见他要往街上去,她忙问道。 祁承没回答,只道:「你安心卖你的豆腐。」 胡巧儿心中忽然有些慌,她朝铺子里喊,「娘,我出去一趟,你看着摊子。」 正要朝祁承追过去,她娘于氏出来拉住了她,跺脚道:「闺女,他是去见他的夫人,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胡巧儿一听更急了,「阿承哥都不记得她了,还去见她做什么?娘,你放开我,我要和阿承哥一起去。」 「闺女啊,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他是堂堂王府世子,他的夫人也是京城贵女,他们都不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能得罪起的。他们的事,你就不要再上赶着掺和了。」于氏拉着她苦口婆心地劝,「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他若只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他不是,他是王府世子,还已经有了夫人,闺女,你听话放弃吧,再换个人喜欢啊。」 「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只喜欢他……」胡巧儿双眼含泪,一脸的伤心。 于氏沉重地叹了口气,寸步不离的跟着女儿,不让女儿离开。 屋里的炕烧的暖洋洋的,季云菀靠坐在炕上心不在焉地翻看话本,等不住了,吩咐旁边的春桃,「你去外面看看世子来了没,若是没来,让冯冀去瞧瞧他是不是一直在豆腐铺子里。」 春桃正要出去,春枝从外面匆匆进来,高兴道:「夫人,世子来了。」 季云菀心情一震,忙理了理头发,又把身上的中衣扯松了一些,才开口道:「请他进来。」 祁承进去屋里,一眼就看见他的夫人倚靠在炕上的软枕上,双颊和嘴唇被屋里的热气熏的红润,中衣的领口松垮,胸口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昨日问你的,想好了吗?」季云菀撑着下巴看他,袖口下滑,露出一截光洁莹润的小手臂。 祁承定定瞧她一眼,垂眸道:「我只是把巧儿当做妹妹看,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既然这样,那你随我和父王回京城。」听他这样说,季云菀弯唇一笑,高兴道。 「不行。」祁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见他的夫人脸色一下不高兴了,顿了顿解释道:「我答应过巧儿,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别的姑娘,不愿意和我回京城。既如此,那你就和她一起过吧,我自己回京城了。」季云菀耷拉着脸,掀开被子就要从炕上下来唤丫鬟。 「不是,你听我解释。」一听她说要回京城,祁承就想起昨夜做的她让两人的孩子叫别人爹的梦,上前就按住她不让她唤人。 「解释什么?你既然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那就没什么好解释的。」季云菀不想听他说话,胳膊被他按住动不了,便伸脚去踢他。 祁承被她闹的有些火大,伸手就攥住她的脚腕,掌心触及滑腻,才反应过来她光着脚,没穿鞋袜。 「……坐好,不许动。」祁承喉头滚动,目光严厉瞪了她一眼,又见她在刚才的挣动间,中衣的领口松的更开了,都能隐隐看见里面的桃红色肚兜,他额角跳了跳,扯过被子裹到她的身上,把她脖子以下裹得严严实实。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起了为何还不能离开这里的缘由。 「凌关城外有一个山头,山上有一个匪首,之前下山无意间看上了巧儿,扬言要把巧儿抢回山上做压寨夫人。当初巧儿救了我的时候,我就答应过她和她的父母,会保护好她的安全。」 季云菀裹着被子坐在炕上,不满地皱眉,「不过就是一个山匪而已,让官兵去剿灭了就是,这算什么你不能走的理由?」 祁承道:「那山上的地势险峻复杂,易守难攻,而且地下还有许多的密道,官兵去剿过,还不止一次,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那个匪首,也颇有些能耐,好几次偷偷潜入城中,官兵围追堵截,都没把他抓住。」 v第41章[02.28]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是不愿意离开这里,只是我答应过的事情不能反悔,胡叔一家又对我有救命之恩,保护好巧儿,也算报答了他们。我答应你,只要抓住了那个匪首,就随你回京城。」 「行吗?」他软了语气,黝黑双眸有些央求的看着她问道。 季云菀和他对视片刻,撇撇嘴,不太高兴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她拉长声音。 「不过什么?」祁承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你要搬到这里来住,冯神医说想让你尽快恢复记忆,就要跟你多讲以前的事情。」季云菀仰头委屈看着他,「这么冷的天,你忍心让我每天过去找你?」 他那屋里太冷,她又怀着身孕,祁承只略微想了想,便道:「好,我明日就搬过来。不过巧儿那里,需要人保护。」 「没问题,让冯冀带着侍卫保护她就行了。也不用等明日了,现在就搬过来。」季云菀掀开被子高兴地就要跳下床。 「当心。」看着她的动作,祁承实在担心她的肚子,上前扶住她,弯腰替她穿上鞋袜,又取过一旁的外衣让她穿上,等裹严实了,才让她唤下人进屋。 胡巧儿在铺子里焦虑不安等祁承,没等到他回来,却等来了冯冀和春桃几个。 「阿承哥呢?」她上前就问。 春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朝于氏和胡叔笑着道:「多谢你们救了世子,这是我们夫人送来答谢你们救命之恩的。」 说着往旁边的春枝看了一眼,春枝从马车里端出一个用布遮住的托盘,扯掉布,托盘上面满满当当的金元宝。 于氏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她脚有些软,扶着身边的丈夫,诚惶诚恐道:「这……这也太多了。」 「跟世子的生命比起来,这些不算什么。」春桃微微一笑,正想让春枝把托盘放到桌上,胡巧儿冲了上来,焦急问道:「我们不要银子,阿承哥呢?!」 春桃看着她淡淡道:「世子从今天起就不在这里住了,我们是来给他收拾行李的。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关照了。」 「哪里哪里,他也帮了我们许多忙。我带几位去他屋里收拾。」于氏拉住女儿,上前陪笑道。 胡巧儿却是用力挣脱了她娘,红着眼睛不相信道:「不可能的,阿承哥答应过会保护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春桃道:「世子答应过的事自然会做到,我们暂时不会离开凌关城,直到把威胁到姑娘的山匪抓住。冯侍卫会带人日夜保护在姑娘身边,他们都是王府最精锐的侍卫,姑娘大可以放心。」 「多谢夫人,多谢各位大人和姑娘。」听说他们会保护好女儿的安全,胡叔连连感激地道谢,拽过女儿,朝于氏道:「还不快带几位去收拾。」 祁承的行李也没有什么,衣裳之类的从京城就带来了好些,春桃和春枝随意收拾了几样就出来了。 眼见她们要走,胡巧儿挣脱开她爹的钳制,冲过去就问道:「是阿承哥主动要搬走的,还是你们夫人自作主张让他搬的?」 春桃似笑非笑瞧着她,缓缓道:「自然是世子主动要搬去和我们夫人住的。世子心疼夫人怀着身孕来回奔波,担心她冷着冻着,就算是失了忆,世子心里还是有我们夫人的。在我们世子心里,旁的人再怎么做,都比不上我们夫人的一根手指头。」 看着马车走远,胡巧儿脸色惨白,想起那位夫人,忍不住咬牙,真是好厉害的人,不过见了两面,就让阿承哥心甘情愿跟她走了。 「好闺女,听娘的话,那王府世子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高攀上的,他和他夫人感情又好,你何必进去掺和一脚?你看这么多的金元宝,足够我们一家人过上几辈子的好日子了,他们又愿意保护你抓住那个匪首,这样的大恩大德,你就歇了这颗不安分的心吧。」于氏看着女儿愤怒的模样,心中不安又担忧,苦口婆心的劝。 「娘,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分寸。」胡巧儿绷着脸甩开她娘的手,大步往街上走。 「巧儿……」于氏不安要追过去,一旁的冯冀拦住了她,「我去跟着她。」 说完,顺着胡巧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女儿有人保护,于氏松了口气,她和丈夫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担忧。 听说儿子搬来了和他们同住,安王爷很是意外,他之前找了儿子好几次,都被拒绝了,没想到儿媳一来,儿子就愿意搬过来了。 安王爷很是欣慰,儿媳对儿子有影响是好事,说不定在儿媳的影响下,儿子很快就能恢复记忆。 他们到凌关城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十二月,再过不久年关将至,安王妃从京城送了信来,询问祁承的情况和回京城过年的事宜。安王爷看完信后,去和儿子儿媳商量。 「父王,不如你先回京城,我和世子就留在这里,等胡姑娘的事情了了,再回去。」季云菀沉吟片刻,说道。 安王爷有些不放心,「承儿还失着忆,你又怀着身孕,留你们两人在这里,行吗?」 祁承皱眉,有些不太高兴,他虽然失了忆,但并不代表他的功夫也不记得了,他开口道:「我会保护她的。」 季云菀看他一眼,笑眯眯道:「父王,有世子在呢,还有王府的侍卫,不会有事的。」 安王爷看着他俩的模样,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是多余,便道:「好吧,我先行回京城,你们等胡姑娘的事情了了再回去。山匪狡诈,遇见了不可鲁莽,不可逞能,千万记得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知道了,父王。」季云菀点头,见祁承无动于衷,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他只好也跟着点头,「知道了。」 v第42章[02.28] 翌日安王爷就启程回京城,他把大部分的侍卫都留了下来保护儿子和儿媳,只随身带了寥寥几个侍卫同行。 这日用过早饭不久,天空就飘起了雪,季云菀正在房里给祁承讲他们初见的情形,还在纸上画绵州庄子中那棵杏花树给他看,听说下雪了,扔下毛笔扑到窗户边就要推开看。 祁承拦住她,「不行,开了窗冷风会吹进来。」她怀着身孕,生病就糟了。 「那我出去看。」季云菀从炕上下来,要开门出去看。 「多穿些再出去。」祁承给她多加了两件衣裳,又取过披风给她穿好,拿过暖手炉让她抱着,才放她出门。 雪下的很大,洋洋洒洒落了满地,不一会儿地上就全白了。季云菀刚在廊下看了一会儿,祁承伸手碰了碰她面颊,觉得有些凉,就强硬带她回了屋里。 听着窗外的落雪声,季云菀在屋里一点点讲他们初见后的事情,到了晌午,两人用完了饭,季云菀有些困倦要歇晌,伸脚踢了踢祁承,让他回自己的房间。 祁承走后,春桃和春枝进来服侍季云菀歇晌,春桃不解的问:「夫人,既然世子都回来了,你为何还要和他分房睡?」 世子回来的那天,她们原想把世子的行李放到夫人房间,结果夫人让她们拿去了隔壁,世子都回来好几天了,白天两人还是在一起,一到了睡觉休息的时间,夫人就会把世子赶走。 季云菀打着哈欠,「他人是回来了,可他还没记起以前的事情。什么时候记起以前的事情了,什么时候让他进屋。」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春枝有些犹豫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方才瞧着,世子出去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不高兴就不高兴,谁让他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季云菀冷哼一声,他借着失忆在外面乱勾搭别的姑娘,她还没有不高兴呢。 年关将至,这凌关的边城也洋溢起了过年的气氛,城外山上的匪首迟迟没有动静,想着他们这个年怕是就要在这里过了,季云菀挑了一日带着人上街采买过年要用的物件。 住的宅院里一应家具器皿都是新的,他们也不需要走亲访友,要采买的不过是一些吃食和红灯笼红绸子之类的装饰物件,以及每人新添置几身新衣裳。 街上人多,祁承一路上都护在季云菀身侧,等到回去宅院,又小心翼翼扶她从马车上下来。 胡巧儿躲在院墙拐角,看着她的阿承哥对他夫人那般温柔体贴的模样,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嫉妒,明明阿承哥都已经失了忆,不记得他的这位夫人了,为何还会对他夫人这样的好? 「胡姑娘。」冯冀在后面冷不丁地出声,「你也看出来了,就算世子失了忆,他也是喜欢我们夫人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再纠缠我们世子了,他根本不喜欢你。」 胡巧儿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和羞愧,脸皮涨得通红,转头怒气冲冲朝他道:「我和阿承哥的事,要你一个下人来管?你不要再跟我了!」 说完,大步跑走了。 冯冀皱了皱眉颇为不耐,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想起夫人的吩咐,还是耐着性子跟了上去。 又落了一场雪,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院子里下人不多,一早起床季云菀就一人赏了一个荷包,里面包着银锭子,放了他们去休息。 「唔……」她躺在炕上,时不时翻身趴在炕沿干呕。自从腹中的孩子满了四个月,她的孕吐反应就严重起来,吃什么吐什么,府里的厨娘换着花样做吃食,然而效果不大。不到一个月,季云菀就瘦了一圈。 冯神医给她把脉,说是正常的怀孕反应,没其他的法子,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祁承眉头紧锁,每次盯着她的小腹,都神情严肃。 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想来应该是不太好的。季云菀等到这一阵恶心的劲儿过了,拿起一颗酸酸甜甜的蜜饯放进嘴里,好受了一些,才靠在他的怀里,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道:「在想什么?」 祁承仍是盯着她的小腹,面色严肃,半晌才幽幽道:「这个孩子,我不太喜欢。」 季云菀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怪不得这些天每次让他摸她的小腹,他都不太情愿。 「为什么?」她翻身坐起,看着他认真问道。 「……因为他不听话,害你受了这么多的罪。」祁承皱眉,拉着脸道。 他什么都不记得,对她腹中的孩子原本没有感情,不过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渐渐对这孩子有了几分感情。可是如今才四个多月,这孩子就这般折磨她,要是以后大了,还不知道会如何。 季云菀怔住,原来是这个原因。她微微一笑,跪坐起身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乐意受罪,谁叫这是你和我的孩子。」 说着,抓住他的手掌贴到小腹上,仰头含笑道:「你摸摸他,你多摸摸,他就听话了。你是他的爹,你怎么能不喜欢他?」 顿了顿,故意道:「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去给他找一个喜欢他的爹。」 祁承的脸一下黑了,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咬牙道:「你是堂堂世子夫人,能不能守守妇道!」 他脸色难看,手上的动作却渐渐轻柔,生怕伤到她腹中的孩子。 「那也要看你这个世子如何表现。」季云菀笑得开怀,突然胸口又是一阵恶心,忙推开他,又趴在炕沿干呕起来。 祁承的脸更黑了,强忍着伸手轻拍她的背,端过茶水来给她漱口。 v第43章[02.28] 在房里消磨了一上午,晌午来了一辆马车,是安王妃让人从京城送来的,说是担心他们在边城吃穿不好,送来给他们的一些衣裳吃食。 下人把马车里的东西搬出来,有燕窝花胶之类的补品,有新制的狐裘披风和各色衣裳,还有各种各样的点心。 春桃和春枝在旁边一边看一边议论。 「这燕窝花胶都是给夫人补身子的呢,我们又不在这里长住,王妃送来这么多,怎么吃的完?」 「这披风和衣裳也都是给夫人的,王妃想的真周到,知道如今夫人月份大了,往日的衣裳穿不了了,特意做了些新的送过来。」 「还有这些点心,全是夫人爱吃,这里又买不到的。这个山药枣泥糕,前两日夫人还说想吃呢。」 祁承从头听到尾,这一马车的东西,竟然没有一样是给他的。 「这是我娘让人送来的?」祁承看着季云菀,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她是我亲娘,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 季云菀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道:「母妃许是真的忘了还有你这个儿子了,谁让你不回京城,又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祁承郁闷不已,想不起来他有什么办法? 晚间饭菜摆上桌后,季云菀就没让人在旁边伺候了,让春桃和春枝领着下人们去旁边的厅里摆了个桌子,任他们吃饭喝酒玩闹。 季云菀和祁承两人在屋里用饭,有一道酸笋鸡汤季云菀很喜欢,难得胃口好,祁承见她喜欢,给她多盛了一碗。 这边院子里温馨融融,街头豆腐铺子里,气氛却是有几分冷清。 「巧儿,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就高兴一些,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饭,别想其他人了啊。」于氏把饭菜都端上桌,解下了围裙,对一旁闷闷不语的女儿道。 「我去请外面的大人一起进来吃饭。」胡叔拉开门到了门外,冯冀正抱着手中的剑站在廊檐下。 「大人,大年三十的,还劳您在这儿守着,一起进去用饭吧。」胡叔笑着邀请道。 冯冀拒绝道:「不用,你们一家人吃吧,我等会儿回去吃饭。」 胡叔又邀请了两次,见他执意不肯进去,只好作罢。 过了会儿,换班的侍卫来了,冯冀交代两句,就离开了。 屋内,胡巧儿闷着头吃完了饭,扔下碗筷说了一声:「我吃完了。」就回去了自己房里。 于氏和胡叔对视一眼,胡叔脸色沉沉道:「年后给巧儿找一户人家吧,定了亲,她就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思了。」 于氏叹气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希望那个匪首快些被抓到,到时候世子和夫人走了,巧儿的心思也能歇了。」 两人商量完,就起身收拾碗筷,刚收到一半,突然听见女儿房内传来「噗通」一声。两人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推开门一看,女儿摔在了衣箱前面,旁边倒着一个凳子,想来是女儿想踩着凳子在衣箱翻找什么,结果没踩稳,摔了下来。 「巧儿,没事吧?」于氏过去想扶起女儿,却见女儿的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伸手捂着小腹,「娘……」 于氏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就见女儿的下身浅色衣裙上,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巧儿!」她惊叫一声,心中骤然涌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胡叔连夜去请了大夫来铺子里,大夫证实了于氏心中的猜想,两夫妻如遭雷击,千恩万谢央着大夫保密,等送走了大夫,两人回去屋里,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开始审问女儿。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胡叔冷沉着脸,怒火中烧地质问。 于氏坐在床边哭的伤心欲绝,「巧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哟,你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和别人珠胎暗结了?如果传出去,我们怎么见人?」 胡巧儿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她脸色惨白,还沉浸在自己怀了孕的事实里没反应过来。 「快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都这样了你还想替他瞒下去?!」见她不说话,胡叔用力拍了下桌子,暴怒道,「再不说,我就把你赶出去,当没有你这个丢脸的女儿!」 「巧儿,你快说啊,你想急死我们是不是。」于氏拉着女儿的手,急的直跺脚。 胡巧儿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背上,她哽咽着道:「是……是阿承哥的。」 用完了晚饭,季云菀就有些困倦了,她最近动不动就犯困,十分的嗜睡。 「你走吧,我要睡了。」她靠在祁承怀里打了个哈欠,伸手推了推他。 祁承有些不高兴,明明两人是夫妻,可他这个夫人白天对他投怀送抱,一到晚上就貌不留情的把他赶走,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这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了,害他一点夫君和王府世子的威严都没有。 他要重振夫纲。打定主意,祁承没有像往日那样直接离开,而是把她抱到炕上,说道:「我去打热水来给你洗漱。」 v第44章[02.28] 季云菀靠着软枕,困倦地点了点头。 等到洗漱完,要到炕上歇息,季云菀才反应过来,祁承还在屋里没有离开。 「把春桃和春枝叫进来,你回去歇息吧。」她歪在炕上,打着哈欠道。 「今日是大年夜,就让她们尽情吃茶喝酒去吧,我在旁边守着你。」祁承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到桌边,一本正经的道。 季云菀趴在软被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打的算盘,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咕哝道:「随你。」 然后,她就把头往软被里缩了缩,阖上双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祁承见她不管自己,睡的如此的心安理得,心里也是十分服气。等她睡着了,小心开门出去吩咐了春桃和春枝几句,又回来继续坐到桌子旁守着。 季云菀醒过来,就见祁承还坐在桌旁,就着桌上的烛灯看书,想来应该是三更天了,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传来的鞭炮声。 听到炕上的动静,祁承放下书,端着烛灯过去,俯下腰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口渴了还是想起夜?」 「口渴了。」季云菀躺在被子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我去给你端茶。」祁承走回桌边,摸了摸桌上的茶壶,是凉的,他提着茶壶出门,过了会儿,才重新提着茶壶进来。 「有点烫,你慢点喝。」他坐到炕上,扶季云菀起身,倒了杯茶然后吹了吹茶面,才递给她,仔细叮嘱一声。 季云菀喝完茶,他又接过茶杯放到一旁,扶她重新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说道:「睡吧。」然后转身要重新回去桌子边,刚走了一步,却发现他的手掌被一只绵软光滑的小手给拉住了。 「你要在桌边坐一整晚么?」季云菀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轻声道:「上来一起睡吧。」 祁承喉头动了动,吹灭了烛灯,脱掉外袍小心翼翼上了炕,刚掀开被角躺进去,一具温软带着馨香的身子就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他一动不敢动,僵硬了好一会儿,听见怀里人呼吸渐稳,才放松下来,手臂悄悄动了动,圈住了怀里人的腰。 翌日一早,祁承是被下巴上的搔痒弄醒的。他睁开眼,就看见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他下巴上胡乱的挠,微微低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秋水盈盈的眸子。 两人贴得很近,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胸口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睡了一夜,两人衣衫都有些凌乱,低头就能瞧见她莹白修长的脖颈和圆润的肩头从中衣露了出来。 他抬头,扯过被子给她盖严实,又往炕沿边移了移,分开了一些两人的距离,才轻咳一声问道:「你醒了?」 「一早便醒了,你可真能睡,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季云菀伸手掰着他的脸去看案桌上的沙漏,都快巳时了。 暖玉温香在怀,他昨晚心猿意马良久才睡。一看都已经这么晚了,忙要掀开被子起身,「你饿了吧?我让人送早饭进来。」 「还不饿。」季云菀拉住他,不让他起身,又靠到他胸前,慵懒道:「再躺一会儿,我现在还不想起来。」 祁承只好又陪着她躺在炕上,过了会儿,伸手轻拍她的肩膀,「起来吧,你还没用早饭。」说完,就不容抗拒的扶她坐起,自己先下了炕穿好衣袍,又帮她穿好衣裳,然后开门出去吩咐下人送热水和早饭进屋。 早饭是小米南瓜甜粥和热腾腾的小笼包,还有豆沙卷以及芙蓉饼。春桃和春枝端着托盘出去,前院的小丫鬟过来道:「春桃姐姐,春枝姐姐,豆腐铺子的胡叔一家人来了,说是求见世子和夫人。」 「他们来做什么?」春枝拧眉,胡叔两夫妻是老实人,可他们那个女儿,实在不招人待见。 「让他们在前院等着,世子和夫人在用早饭呢,不能打扰。」春桃抬了抬眼皮,淡淡吩咐道。 「是。」小丫鬟领命退了出去。 等到屋里两人慢条斯理的用完早饭,春桃才禀告道:「夫人,世子,胡叔一家人来了,要见夫人和世子。」 季云菀眉梢微动,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春桃让人把他们带到了后院的厅堂,季云菀和祁承已经在了,见他们来了,让人上茶。 「胡叔,婶子,你们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季云菀吃了口茶,笑着问道。 胡叔和于氏对视一眼,想着来的目的,搓着手十分窘迫。 见他们窘迫的模样,胡巧儿又一直在旁边低着头不吭声,季云菀顿了顿,又笑着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如果是的话,尽管直说,我们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越听季云菀语气温柔的对他们说话,胡叔便越觉是羞愧,他看一眼旁边闷不吭声的女儿,拉起她,大巴掌拍在她的身上,羞愧难当道:「夫人,你不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对不起你,养了这么个不自爱祸害人的女儿!」 胡巧儿咬着嘴唇任由她爹打骂,面色苍白,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胡叔下的手重,一巴掌一巴掌拍的胡巧儿都快要站立不住,于氏心疼女儿,扑过去把女儿护在身后,抹着眼泪喊道:「当家的,别打闺女了,闺女刚损了身子,你是想要闺女一尸两命不成。」 看着面前的一家人又是打又是骂又是哭,吵吵闹闹成了一团,季云菀蹙眉,祁承也皱起眉头,沉声道:「胡叔,婶子,到底何事?什么叫一尸两命,巧儿怎么了?」 v第45章[02.28] 胡叔摸了把脸,蹲到地上,不说话,只沉重的唉声叹气。 祁承皱眉看向于氏,于氏拉着女儿突然跪到季云菀面前,抽抽搭搭哀求道:「夫人,都是我家巧儿不好,是我家巧儿的错,可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孕,你就行行好,别责怪她,让世子留下她吧。」 季云菀眼神一动,从他们的话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他们来所为何事,她轻抚小腹,深吸了口气,面色平静地问:「婶子的意思,胡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世子的?」 祁承猛地一惊,转过头去看季云菀,条件反射就否认,「不可能,我从未碰过她!」 于氏抹着泪,拍了下胡巧儿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把你昨晚在家里跟我和你爹说的,再说一遍。」 胡巧儿吸了吸鼻子,轻声道:「阿承哥忘记了也情有可原,当时他刚被救起,一直昏迷不醒,偶尔清醒片刻,又会晕过去。阿承哥,你还记不记得那时你醒来后,说忘记了所有的事,让我带你去发现你的河边,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就是那一次,出了城,遇到了那个匪首,他把你和我抓到了一座院子里,他把我关在屋里,逼着我同他欢好。幸好我往日出门,都会随身带一根银簪子,我趁他不注意,用银簪子抵着喉咙宁死不从,他才没有得逞。后来你把他的手下都打伤了跑过来救我,那个匪首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因为他们人多,虽然你把他打的带人跑了,可你也受伤晕了过去。我把你搬到屋里的床上,想要去外面找人来帮忙,可那匪首实在卑鄙无耻,竟然在屋里点了迷情的熏香,你和我都吸多了熏香,那熏香好厉害,你突然醒了过来,我们两人就……」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苍白的脸颊染上一丝红晕,顿了顿又道:「我知道那并非你本意,我们都是被那匪首害的,所以我不想逼着你负责。所以醒了后,就去找爹爹把你从那院子里带回了家里,又请大夫来看。」 祁承面色铁青,他记得晕过去之前和醒来后的事情,和她说的不差,可晕过去那段时间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 「你说你不想世子负责。」季云菀摸着小腹,神色幽深,慢吞吞地问,「可我来这里看到的,却是你对他喜欢得很,非常想留在他身边。眼见他就要和我离开了,你为何不早一点把这件事说出来,好让自己有理由留在他身边?」 「因为我想让阿承哥是心甘情愿的喜欢我,而不是因为责任。」胡巧儿咬着唇,神色幽愤,「可他不喜欢我,还要和你一起离开。我原想就这么罢了的,把这件事永远隐瞒下来,等把那个匪首抓住,就心甘情愿的送你们离开。可谁知竟……」 「傻闺女,你隐瞒下来,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如何嫁人?」于氏听到这里,眼泪又涌了出来,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女儿一巴掌。 季云菀看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昨晚大夫来看过,说是已经两个多月了。」于氏哭着道:「夫人,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这孩子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要不是昨晚摔了一跤,险些把孩子摔掉,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夫人人美心善,就让巧儿留下来吧,我们也没有别的奢想,只希望给巧儿一个姨娘的名分,然后随便把她扔到哪个院子里养胎,让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绝不碍世子和夫人的眼。」 「婶子这是什么话,胡姑娘腹中既然是世子的骨血,当然要好好照顾了,怎么能随便扔到哪个院子。」季云菀淡淡道:「胡姑娘先暂时搬到这里来住,等匪首那件事了了,再带胡姑娘一起回京城。」 没想到她竟这般简单的就同意了,于氏先是一愣,然后狂喜地连声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胡叔羞愧的看着她,呐呐道:「夫人……」 「胡叔不用说了。」季云菀打断他的话,「你们回去收拾收拾,就让胡姑娘搬过来吧,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说着起身,吩咐冯冀派个侍卫送他们回家。 胡叔一家人走后,季云菀回了房间,让春桃和春枝进屋,把祁承关在了门外。 「夫人,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和腹中的小公子。」见她神色郁郁,春桃在一旁小心翼翼劝道。 「是啊,夫人,您别听那胡家人乱说,那日的事又没人看见,世子也不记得,就只听胡巧儿一个人说,说不定她是骗人的,怀了别人的孩子,栽赃到世子头上来。」春枝也在一旁愤愤道。 「是啊是啊。」春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只凭他们一面之词,不可信。那胡巧儿喜欢世子,我们可都是有眼看见的,她为了留在世子身边,把别人的孩子栽赃成世子的,十分有可能。」 「你们也说了可能,万一她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世子的呢?」季云菀摩挲着茶杯,神色幽幽道。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担忧地小声开口:「夫人……」 「所以要查清楚!」她用力拍了下桌子,眸中闪过冷光,「如果胡巧儿怀的是旁人的孩子,就要把她那个奸夫找出来,看她还如何栽赃!」 「去把旁边那间屋子重新收拾一下给胡巧儿住,再把世子给我叫进来。」季云菀揉着眉心,吩咐道。 春枝想问为何要把旁边屋子给胡巧儿住,刚张嘴,春桃就拉了拉她袖子,两人打开门退了出去。 「世子,夫人请您进去。」祁承站在门外,正焦虑的来回走动,春桃朝他福了福身子,说道。 见祁承进去了,春枝小声道:「你刚才拉我做什么?夫人不仅让那个胡巧儿来了这里住,还让她住在隔壁,夫人如此大度,我实在生气。」 「你傻了?」春桃无语瞪了她一眼,「隔壁之前住的谁?是世子。如今夫人让胡巧儿住到了隔壁,那世子,肯定是要和夫人一起住。那胡巧儿以为说她怀了世子的孩子,就能得世子多看一眼?她想得美!夫人和世子住一起恩恩爱爱,让她在旁边看着,看到时候难受的是谁!」 春枝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是这样的打算!」 「所以我们快些去收拾屋子吧,以后啊,有好戏看了。」春桃抿嘴笑了笑,拉着春枝就去了隔壁屋子。 祁承进去屋里,就看见季云菀正坐在窗边绣小孩的衣裳,他走过去踌躇半晌,惴惴不安开口道:「这些有下人绣就行了,当心操劳累坏了眼睛。」 「又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绣,偶尔绣个两针,怎会累到眼睛?我是孩子的娘,总要亲手给他绣两身衣裳。」季云菀放下针线,朝桌上的茶壶看了一眼,「我渴了。」 祁承连忙试了试茶温,然后倒了杯茶递到她唇边。 「我让胡姑娘住过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季云菀就着他的手喝了茶,抬头看他一眼,慢悠悠问道。 「我……」祁承张了张口,面上神情挣扎,眼中波涛涌动,最终绷着下颌道:「那日的事,我只记得晕过去之前,和醒来之后,胡巧儿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不会就这样稀里糊涂认下这个孩子,胡巧儿说那日屋中燃了催情的熏香,那我就找到那个匪首问清楚,把整件事都查清楚。」 v第46章[03.04] 「我也是这样想的。」季云菀满意地点头,朝他张开双手,打了个哈欠道:「我又困了,抱我去炕上休息。」 祁承愣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在没确定孩子是不是你的前,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季云菀朝他弯唇一笑,「这种让外人高兴的事情,我才不要做。」 祁承又惊又喜,上前轻柔的抱起她放到炕上,又拿过被子给她盖好。 季云菀往被子里缩了缩,想起来含糊道:「对了,旁边的屋子我让春桃她们收拾出来给胡姑娘住了。」 祁承愣了愣,「那我住哪里?」 季云菀把头埋进被子里,咕哝道:「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然后不管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祁承又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眼睛亮了亮,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他低头轻柔的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面上笑意褪去,冷沉着脸打开门出去。 胡巧儿过来的时候,季云菀还在屋里睡,春枝领她到屋里,淡淡道:「你以后住在这,旁边就是我们夫人的房间,你动作小心一些,别吵到我们夫人休息。」说完,便走了。 于氏送女儿过来,看见春枝的态度,有些后悔送女儿来了这里,关上门便小声道:「巧儿,要不咱们回去吧,在这儿,娘实在担心没人照顾你。」 「不会的,娘。」胡巧儿在屋里转了一圈,伸手摸着炕上的软被褥子,眼睛闪着光,「我肚子里有阿承哥的孩子,他们就算想亏待我,也不可能亏待我肚子里的孩子。」 「真是孽债。」于氏担忧叹气,「也不知送你来这里是对是错,好好的姑娘家,做了别人家姨娘,还是个不得主人家喜欢的姨娘。」 「娘。」胡巧儿一只手挽住于氏的手臂,一只手轻抚小腹,「我做的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姨娘,而是王府世子的姨娘,我生下来的孩子,以后会是王府的小公子,你们想想,多出息啊,怎么不比一辈子卖豆腐强?」 「哎,娘更希望你过的开心,可是如今你已经怀了世子的孩子,也只能成为世子的姨娘了。你以后住在这里,要有眼色,多伺候夫人一些。世子不喜欢你,你就要让夫人喜欢你,以后,你过的好不好,可都要看夫人的心情的。」于氏不放心地叮嘱女儿。 「知道了,娘。」胡巧儿不耐烦的应声,送走了她娘,在屋里转了转,又扑到了炕上的软被里,软被绵软如轻羽,她从未睡过这么舒服的炕。这房里温暖如春,家具装饰都雅致大气,一座小小的知府宅院就这么气派,也不知道京城的王府更是何等的奢华。应该是丫鬟婆子成群,就算只是一个姨娘,想来也比一般福贵人家的小姐 过得好。 她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就听见隔壁房里传来动静,似乎是里面的夫人醒了,过了会儿,有人来敲门。 胡巧儿起身去打开门,是那个一直对她冷言冷语的春枝,身后带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丫鬟。 「夫人说你怀着身孕,昨晚又伤了身子,身边需要有人照顾,让我拨一个丫鬟给你。」春枝偏头看了看身后的小丫鬟,「这是小红,你有什么事,吩咐她就是了。」 小红从后面走出来,朝胡巧儿行了个礼,「胡姑娘。」 胡巧儿一直在房里,留意隔壁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外面太冷的原因,那位夫人一下午都待在房里没有出门,也没听见阿承哥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出去了。 到了晚上,厨房送了晚饭过来,两个素菜两个荤菜和一碗汤,还有一道点心。在饭食上,倒是没有苛待她。 用完晚饭,小红在旁边收拾碗筷,胡巧儿忍不住问道:「阿承哥不在吗,他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世子出门怎么可能向我们这些下人交代,胡姑娘若是想知道,去问夫人便是了。」小红收拾好食盒,打开门便出去了。 胡巧儿只好止了话头,等到洗漱完躺到床上,忽然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阿承哥的声音,「夫人休息了没?」 丫鬟答道:「还没呢,还在房里等着世子呢。」 然后就是脚步声往这边来。胡巧儿忙从炕上爬起,只穿着中衣就跑去门口,打开门急急唤道:「阿承哥。」 祁承正要进去旁边的房间,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打开房门进去了旁边的房间。 胡巧儿失落的关上房门,回去炕上,就听见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 隔壁房里,季云菀靠着炕上的软枕看话本,看见祁承进来,也软软的唤了他一声,「阿承哥……」 祁承脚步一顿,脸上神色尴尬的变了变,走到她面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头发,「打趣我是不是?」 「我哪里敢呢,隔壁刚住了个你的姨娘,你不去瞧一瞧,看看她住的好不好,我有没有苛待她?」季云菀眉眼带笑,故意问道。 「还说不是打趣。」祁承坐到炕沿,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大掌给她轻轻按摩腰,「前几日城外的官兵在山脚发现了一条被废弃的密道,怀疑是通向山里的,我今日去查看了一番,发现里面有一截塌了,所以才废弃的。如果能挖通,应该能趁山里那些土匪不注意,悄悄进去把他们一网打尽。」 「真的?」季云菀听了,认真叮嘱道:「那你们小心些,别让山里的那些土匪发现了。」 祁承道:「放心吧,我让人小心的,早一日把那个匪首抓住,我们就能早一日回京城。」 「怎么,现在想回京城了?带你那个姨娘一起啊。」季云菀眉梢微挑,故意道。 v第47章[03.04] 「打趣上瘾了是不是?」祁承头疼的看着她道。 季云菀乐的笑弯了眼睛,推开他要从床上起身,「你还没用饭吧?我去让人送饭菜和热水进来。」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祁承按住她,起身去打开门吩咐外面的下人。 用完饭,洗漱完,祁承吹灭烛灯,就到了炕上。季云菀白日睡多了,晚上有些睡不着,拉着祁承说了会儿话,两人才歇下。 胡巧儿听着隔壁传来的欢笑声和窃窃私语声,心里发堵,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她早早的就醒了,洗漱好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一直等到快巳时,隔壁紧闭的房门才打开,丫鬟们端着铜盆和热水进进出出。 「胡姑娘,用早饭了。」小红提着食盒进来道。 看着小红把碗碟一样样的摆到桌子上,胡巧儿摸着空空的肚子,忍不住问道:「你们每日用早饭都是这么晚么?」 「不一定,都是按着夫人起床的时间来的,夫人如果起的早,早饭便也早一些,夫人如果起得晚,那么早饭便要晚一些。」小红摆放完后,收起食盒,看她一眼,顿了顿道:「胡姑娘以后也最好和夫人的时间对上,这院子里只有一位厨娘,只能紧着夫人吃上最新鲜的饭菜。」 「知道了。」胡巧儿有些不太高兴,但也知道这里那位夫人说了算,只好闷闷的点头。 胡巧儿一边用早饭一边仍是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从她起床到现在都没听见祁承的声音,用完早饭,春枝过来说夫人请她过去。 她去到隔壁,季云菀正坐在窗边绣小孩子的肚兜,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坐吧。」 她在对面坐下,春桃递了茶放到她旁边。 「昨晚住的可习惯?」季云菀手里针线不停,头也不抬地问。 「还好,多谢夫人。」胡巧儿回答一声,目光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祁承的身影。 季云菀放下针线,端起手边的茶噙了一口,淡淡问道:「你是在找世子?」 胡巧儿收回目光,双手交叠抿了抿唇,「我想见见阿承哥,他……不在?」 季云菀放下茶盏道:「一早就出去了,城外山头的匪首有了些线索,他最近都会很忙,不会有太多时间待在院子里。」 「是吗?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胡巧儿交叠的双手紧了紧,有些意外道。 季云菀挑眉看她,「怎么,快不好?你不想早点解决了那个匪首,和我们一同回京城?」 「不是。」胡巧儿忙摇头,垂着眼眸遮挡住眼中的惊慌,「我自然希望能早点解决那个匪首,只是想到要离开爹和娘,就有些舍不得。」 「那你便趁这段时间多回去瞧瞧他们吧。」季云菀盯着她看了片刻,摆手道:「我找你也没事,就是问问,你出去吧,随你做什么,要是出门的话跟丫鬟说一声就是了。」 「是,夫人。」胡巧儿起身,转身出去了。 等她出去,春桃关上门,过来小声道:「夫人,我觉得这个胡姑娘很有问题,说什么舍不得离开她爹和娘,可我瞧着昨日她娘送她来的时候也不像不舍得的样子,我看她肯定是在孩子的事情上说了谎,所以害怕世子找到那个匪首,知道真相。」 季云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吩咐道:「让冯冀悄悄跟着她,看她出门都去了哪里,见过哪些人。」 「是,夫人,我这就是跟冯侍卫说一声,迟早抓住她的小辫子。」春桃听了吩咐,兴冲冲地出去了。 正如季云菀所说,一连几日,祁承都早出晚归,胡巧儿难得见到他人影,就算见到了,也只是淡淡的和她打个照面,就进去了隔壁房间。以前的阿承哥,时不时会和她说说话,但是现在,偶尔见了面都不搭理她,对她越来越冷淡了。 她在这宅院里住的也是不太自在,每日用饭的时辰要按着那位夫人的时间来,每日的膳食,也都是那位夫人喜欢的,院子里的下人也都是对她淡淡的,一点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娘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把这些抱怨都说了出来。 于氏听了道:「那娘接你回去住?」 胡巧儿犹豫了,虽然住在这里诸多不如意,可温暖的屋子,松软的床铺,精致的膳食,还有下人服侍,只要过了这种人上人的日子,就再不愿回去以前起早贪黑做豆腐的苦日子了。 于氏见她不愿意,只好道:「你既然不想回去,那就好好住在这里,让你小心服侍讨好夫人,你有没有做?还有院子里的下人,我见那些大户人家都会打赏下人,这些银子给你,该打赏的时候就要打赏,别心疼钱,也别委屈了自己。」说着,从袖子里摸出钱袋,递给女儿。 「娘,还是你对我最好。」胡巧儿眼睛红红,感动说道。 于氏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晒孩子,为娘的当然要对自己的孩子好了,可你也应该听话懂事一些,少让娘和你爹操心。你说你怀了世子的孩子,可他分明不喜欢你,担心你以后去了京城,我们见不到面,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我和你爹呀,愁的都睡不好觉。」 胡巧儿红着眼圈,哽咽道:「娘,我对不起你们……」 「你也别这么说。」于氏把女儿搂到怀里,「怀孕也不是你想的,其实还算庆幸,你怀的是世子的孩子,俗话说宁做富家妾,不为穷人妻,那可是王府,还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何况世子虽然冷淡,但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是个可靠重情义的男人,那位夫人也是十分的心善,凭着我们曾经救过世子的原因,你跟着去了京城,他们也不会苛待你,现在就希望王府的其他人,也像他们一般是良善的人。如果那日不是世子,而是别的男人,你现在的处境,怕是要糟糕的多。」 胡巧儿眸光闪了闪,伸手捂住小腹,埋在她娘怀里没有说话。 v第48章[03.04] 这日她回去豆腐铺子看她爹和娘,听说她回来了,隔壁铁匠铺子的女儿,她的好姐妹林红梅来看她。 「巧儿,几日没见,你皮肤变好了,气色也好了许多。」红梅拉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称赞道。 胡巧儿带着笑摸了摸脸颊,「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是呢是呢。」红梅用力点头,羡慕的看着她,「巧儿你运气真好,随便救了个人就是王府世子,我爹娘现在也天天催着我去河边,巴不得让我也救个大人物回来,然后也能跟着去过好日子。」 胡巧儿笑了笑,「这有什么的,跟着去了也是做个姨娘,又不是正经夫人。」 红梅瞪大眼睛,「巧儿你还不满意呢,你这做的可是王府姨娘,又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姨娘。你这已经是运气极好福气极好的了,王府的正经夫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要京城的名门贵女才行的。」 「我也只是说说,能进王府,已经是极大的福气了。」胡巧儿握住红梅的手,解释道。 红梅点头,「是呢,而且你现在还有了身孕,母凭子贵,以后啊,你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两人又坐着说了几句话,胡巧儿说道:「我整日闷在院子里,想去街上逛逛,红梅你陪我去吧。」 红梅犹豫的看着她肚子,说道:「你如今怀着孕呢,要是在街上冲撞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我有下人跟着呢。」胡巧儿拉着她的手摇了摇,「陪我一起去吧,好红梅。」 「那好吧。」红梅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胡巧儿今日出门,冯冀想着夫人吩咐要悄悄看她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便亲自驾着马车送她。听说她们要去街上,二话不说,驾着马车往街上去。 到了街上,胡巧儿和红梅先去成衣铺子里逛了逛,又去旁边的首饰铺子转了一圈。胡巧儿手里有她娘给的银子,很是豪气了一把,不仅买了衣裳又买了首饰,还请红梅去茶楼喝茶吃点心。 喝了会儿茶,胡巧儿有些内急,跟红梅说了一声,找店小二问了问路,去后院找茅房。 从茅房出来,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用帕子擦拭手上的水珠,没注意,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她赶紧捂住小腹,往后退了几步,抬头就要骂来人,结果看清来人的长相,脸色蓦然一白。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眉梢有道浅浅的刀疤,他看见胡巧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哟,小美人儿,又见面了。」 胡巧儿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急忙拉着他躲到一棵大树后面,低声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男子笑了笑,颇为吊儿郎当道:「我为何不能来这里?小美人儿要去官府告我不成?你舍得?」说着,伸手就要摸她脸蛋儿。 胡巧儿转头躲开,生气道:「你难道不知官府在抓你?如今他们已经有了线索,你还不回去好好想想法子,就等着去牢里吧!」 「有了线索?」男子挑眉,「什么线索?你从哪里听来的?」 胡巧儿绷着脸道:「什么线索我还不知道,可是消息绝对可靠,你知道我不可能骗你,你快回去查查,是不是哪里有疏漏。」 「我当然知道小美人儿不可能骗我,毕竟,我要是被抓,你的秘密可也就要被抖落出来。」男子趁她没注意,还是伸手轻佻的摸了一把她的脸蛋儿,「我走了,别太想我。」 见男子走了,胡巧儿左右瞧瞧没人,赶紧提着裙裾回去了前面茶楼里。 待她离开,冯冀从不远的一棵树后闪身出来,眯了眯眼,往方才男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胡巧儿和红梅喝了茶出来,只看见门口的马车,没看见驾车的人,两人等了会儿,才见冯冀从外面回来。 「不是让你在马车这里等,你去哪里了?」胡巧儿板着脸,气冲冲地问他。 冯冀道:「闲着无事,随意去街上转了转。」 「无事便能出去闲逛?」胡巧儿瞪圆眼睛,怒声道:「我是主子,你是下人,主子让下人在这里等,哪一家的下人敢私自跑出去闲逛?!」 冯冀抬了抬眼皮,冷声道:「我的主子只是世子和夫人,莫说你还没真正成世子的姨娘,就算你成了姨娘,也轮不到你来指使我。」 胡巧儿气的发抖,冯冀这是在她的小姐妹面前狠狠打她的脸,她又急又气,脸上涨得通红,红梅在旁边见了,忙拉了拉她道:「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出来也久了,我们快回去吧。」 胡巧儿强忍着怒气,一言不发上了马车,送红梅回了家,又回去住的宅院,怒气冲冲摔门进了房间。 季云菀正对着花瓶里的腊梅作画,听见隔壁的动静,挑了挑眉,听说冯冀在外面求见,说道:「请他进来。」 「夫人。」冯冀进门拱手行礼,然后道:「属下送胡巧儿回去豆腐铺子,在街上茶馆发现她和一个陌生男子有接触,那男子对她动作轻佻,两人关系不一般。」 季云菀皱眉问道:「可知道那男子是什么人?」 冯冀摇头,「属下跟踪了那男子一段,但他很敏锐,许是察觉有人跟踪,很快就摆脱了属下消失不见了。」 v第49章[03.04] 「能察觉你的跟踪……」季云菀若有所思,「那男子想来应不是一般人。」 「属下也这样认为。」冯冀道,「只是属下有些疑惑,胡巧儿不过是一个一直生活在豆腐铺子的普通姑娘,怎么会认识那种不一般的男子?」 季云菀垂眸沉思片刻,开口道:「你继续盯着她,若有了第一次,便一定会有第二次见面。」 「是,夫人。」冯冀拱手道。 「对了,方才是怎么回事?出去了一趟,她回来这么火气这么大。」想起方才的动静,季云菀问道。 冯冀把在茶楼门口的事情说了一遍。 春桃在旁边冷哼一声,「脸可真大,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呢,就把自己当成正经主子了。」 「有劳你了,冯侍卫,让你跟在她身边受这种罪。」季云菀面带歉意看着他道。 冯冀忙道:「夫人说的哪里话,听世子和夫人的吩咐做事,这是属下的职责。」 「你跟她出门了一趟,也累了,快回屋去休息吧。」季云菀道。 「属下告退。」冯冀告辞推门出去了。 胡巧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等到了晚间用饭,小红过来禀告说她不开门,膳食没法送进去。 季云菀冷笑,「既如此,那就不用送进去了,让她饿着肚子吧。」 小红应了一声,端着膳食重新回了厨房。 胡巧儿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来唤她用饭的丫鬟只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来过了。她有气又饿,她受了委屈,那么大的动静,那位夫人竟然都不让人来看一看她,问一问她,她好歹怀着身孕! 「夫人,下雪了。」她听见外面传来那个叫春桃的丫鬟的声音。 「也不知道世子什么时候回来,让厨房温上酒和饭菜,等世子回来直接就端过来。」这是那个夫人的声音。 不理她是吧?她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穿上厚厚的夹袄,等到外面黑了下来,院子里没人了,悄悄打开门溜了出去。 祁承回来的时候,雪已经下的很大了,他在门口翻身下马,抖了抖大氅上落的雪,把马交给看门的小厮,正要往后院走,「阿承哥。」旁边有人唤道。 他转头看过去,就见胡巧儿正站在屋檐下,搓着双手,跺着双脚,小步跑到他面前。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他皱眉问道。 「等阿承哥你啊。」胡巧儿脸颊冻得通红,她抬头眼睛亮亮的看他,「自从我来了这里,阿承哥你还没和我好好说上几句话呢。」 「我很忙,外面天冷,你还是快些回屋吧。」祁承不想与她多说话,淡淡说了一句,就大步往后院走。 「阿承哥。」胡巧儿急急跟在后面,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她走着走着,忽然「哎哟」一声。 祁承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她跌倒在地上。 「阿承哥,我刚刚好像摔到了肚子。」胡巧儿摸着肚子,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冯冀,送胡姑娘回房间,再请大夫来给她瞧瞧。」祁承眉眼动都没动一分,淡淡吩咐了一句,就直接大步离开了。 「是。」冯冀应了一声。 胡巧儿一转头,就见冯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旁边,气的咬牙。 屋子里,春桃笑着道:「她在门口巴巴的等着世子呢,冯侍卫在旁边看着,不管她准备出什么幺蛾子,夫人都不用担心。」 正说着,听见门口响起脚步声,知道是祁承回来了,春桃忙去开门让他进屋,然后道:「我去让厨房送膳食过来。」 「回来了。」季云菀起身要帮他换衣裳,祁承按住她没让她起身,到屏风后自己换衣裳。 门外传来冯冀的说话声,季云菀听着外面的动静,笑意盈盈问道:「方才回来在门口,就没碰上谁?」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没理她,让冯冀送她回来的。」祁承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看着她的笑容,无奈道。 季云菀满意的哼了一声,把今日冯冀发现的事说给了他听。 祁承听了,沉吟片刻问道:「冯冀有没有看清那个男子的长相?画像出来,让官府全城找,只要他是这里的人,一定能找出来。」 季云菀蹙眉道:「这我倒是没问,要不然你现在去叫他来问问。」 v第50章[03.04] 春桃提着食盒进来,祁承见了道:「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明日再问也是一样的。你用了晚饭没?再陪我用一些。」 春桃把饭菜端出来摆到桌子上就关上门出去了,季云菀之前用过饭,现下又有些饿了,便又陪他用了一些。 隔壁冯冀请来了大夫,季云菀只让春枝过去看着,她和祁承两人都没有露面。大夫瞧了没有大碍,开了副安胎的药就离开了。胡巧儿气的不行,关上门撕烂了好几块帕子。 翌日祁承没有出门,叫了冯冀进屋,让他形容昨日看到的男子的长相,他在一旁作画,等到画完,他放下毛笔,把画像递给冯冀看,面容严肃问道:「这确实是你昨日看到的男子?」 冯冀看着画像点头,「是的。」 见祁承面色有些奇怪,季云菀在旁边疑惑的问:「这个人怎么了?」 「这个人我认识。」祁承手指在画像上点了点,「我们正在找的匪首,就是长这个模样。」 「什么?」季云菀和冯冀俱是一惊,季云菀惊异道:「怎会是他?胡姑娘和他竟然是相熟?那她之前说的都是假话?」 祁承皱眉,有些困惑道:「不是假话,那日我确实请她带我去城外河边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正好遇到了这个匪首,一时没防备,被他把我和胡姑娘都抓了到一座院子里。后来我挣脱他手下逃出来去救胡姑娘,从被抓到去救她,这整个过程,胡姑娘的反应,不像和他相熟的样子。」 季云菀拧眉思量片刻,慢条斯理开口道:「那便是以前不相熟,但是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胡姑娘在明知道他是匪首的情况下,还隐瞒着和他来往。」 「之后发生的事……」祁承想了想,说道:「之后胡姑娘一直在豆腐铺子帮忙,连街上都很少去,平日往来也都是周围认识的人,和上门买豆腐的人,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她和那个匪首怎会是一副相熟的模样,两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冯冀在旁边开口道:「世子,夫人,如果胡姑娘和那个匪首相熟,两人在私下里见过面,那是不是说明,那个匪首扬言要抓她去山里当压寨夫人的事情,是假的?」 季云菀一愣,她倒是忘了这件事。祁承皱眉缓缓道:「这件事,是那日我醒来后,她跟我说的,当时我没有怀疑,是因为去救她的时候,确实看到那个匪首想强迫她。我向她保证会保护她,不让那个匪首得逞,后来每次我想走的时候,她都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因此我一直都没走。」 季云菀眸中露出冷光,上一次胡巧儿拿那个匪首说事,就在她想带走祁承的时候,说不定那时候,胡巧儿就已经与那个匪首相熟,私下里见过面。 冯冀道:「她既然在这件事上说了假话,那关于肚子里的孩子说假话也不稀奇了。属下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就是那个匪首的,当时世子昏迷,她也吸多了熏香,如果那个匪首转身回来,她毫无抵抗之力。后来她不欲让人知道她的清白被一个匪首夺了去,就隐瞒了下来,但是那个匪首时不时纠缠她,两人就相熟了。之后便是三十那晚,无意间发现自己怀了孕,便谎称怀的是世子的孩子,不仅能隐瞒下和匪首的事情,还能让自己永远的留在世子身边,一石二鸟。」 「冯侍卫说的不无道理。」季云菀听了,缓缓道,「不过,胡姑娘是不可能自己承认的,只有抓住那个匪首,才能真相大白。」 「那段废弃的通道快清理好了,我再回去让人加快进度,争取早日抓到那个匪首。」祁承收起画像,迅速地出了门。 见祁承走了,季云菀吩咐冯冀,「你从今日起,多带几个人盯着胡姑娘,发现她再和那个匪首见面,一定要抓住他!」 「是,夫人。」祁承领了命,也退了出去。 胡巧儿饿了昨日一晚,得了教训,知道这宅院中没人把她当一回事,虽然心中委屈,可又不敢随便回娘家,她已经过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再不想回到以前那样清苦的日子。 因此她学乖觉了,老老实实一日三餐,每日给季云菀请安,同时,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想要祁承抓不到那个匪首,早日把她带回京城。 那个匪首从来没说过要把抓回去当压寨夫人的话,是她为了不让阿承哥离开说的谎。那个匪首知道她的秘密,她当时想着这个法子又能让阿承哥留下来,又能让阿承哥解决掉匪首,不让她的秘密泄露出来。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怀孕,她一时情急之下,只能说孩子是阿承哥的。这样虽然能让她留在阿承哥的身边,可是只要抓到那个匪首,就一定会被他揭穿。 她不能被揭穿,她要跟着阿承哥去京城过好日子,远离这里的一切。 打定主意,终于让她想到一出假死的戏码,她正想找机会出去悄悄和那个匪首见一面,就听说那个匪首已经被抓到的消息。 「被抓到了?」她吃惊地问小红。 「是呢。」小红点头,「世子之前找到一条通往山里的废弃密道,让人悄悄挖通后,趁山里的土匪不备,带着官兵冲了进去,把所有的土匪一个不落的都抓住了,都送去了牢里。」 「不过……」小红顿了顿,说道:「那个匪首,说他有事情要告诉世子,冯侍卫让人压着他回来关在了旁边偏院的柴房,等世子回来再说。」 胡巧儿的心一紧,强笑道:「太好了,终于抓住了。」 小红道:「夫人让我来说一声,让姑娘你收拾收拾,过两日就回京城。」 「知道了。」胡巧儿点点头,等到小红出去关上门,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住帕子。 天色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胡巧儿在屋子里如无头苍蝇团团乱转,院子里如今人都在,她不敢做出什么动静。正焦急无措间,突然外面传来慌乱的叫喊,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出血了,她打开房门一看,就见冯冀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隔壁出来。 「出什么事了?」她忙拉住门外的小红问。 小红惊慌道:「夫人不小心撞到了肚子,世子还没回来,冯侍卫带着人送她去医馆。」 正说话间,院子里的侍卫和季云菀身边的那两个丫鬟都走了,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只剩下三四个丫鬟。 天气冷,剩下的几个丫鬟很快各自回了屋子歇息,胡巧儿在屋中坐立不安片刻,拉开房门,借着漆黑的夜色,悄悄往偏院去。 偏院静悄悄的,守门的两个小厮躲在屋里温酒小声的说话。胡巧儿悄悄溜进院子里,往柴房去。 也不知道为何,柴房门口竟然没人看守。担心会有人回来,胡巧儿顾不得多想,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铁丝在门锁里捣鼓。 v第51章[03.11] 她舅舅是个修锁匠,她从小跟着舅舅学了一手开锁的好本事。等到打开门锁,她忙推开门进去,迷起眼睛在屋里找了找,在柴草垛后面发现了一个被捆起来的人影。 胡巧儿三步并作两步就走过去,一边摸索着把人影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边小声道:「他们现在人不在,你快些逃走,出了城,就再也别回来了。」 她解开了绳子,却见那人只是站起身,一步也不动,急了,忙推他:「你快走啊。」 「胡姑娘,你想我走去哪儿?」人影慢吞吞的出声,胡巧儿震惊的睁大眼,这人的声音……是冯冀! 震惊间,柴房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灯笼的光亮,祁承从柴房门外进来,看着她冷声道:「胡姑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解释一下。」 胡巧儿面色惨白,强挤出一个笑容,「解……解释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想自己做些吃的,厨房没柴了,所以才来柴房……」 冯冀冷笑道:「别编借口了,方才你说的话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明显就是你知道那个匪首被关在了这里,特意偷偷来想要放跑他!」 胡巧儿再笨也反应了过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祁承,颤抖着声音道:「阿承哥,这都是你们故意骗我的?」 「是你欺骗在先。」祁承拧眉看着她,「你分明和那个匪首相识,却骗我说他要强行把你绑去山上当压寨夫人。」 「阿承哥……」胡巧儿眼中含泪,「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你留下来,我是真的喜欢你呀。」 「喜欢不是像你这样的,喜欢不应该骗人。」祁承目光幽冷,一点都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问道:「我只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那个匪首的?」 胡巧儿微一愣怔,毫不犹豫否认道:「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否认?」冯冀不可思议看着她,「我明明看到你和他私底下偷偷见面,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你偷偷跑来放他走做什么?!」 胡巧儿心中无数思绪闪过,她很快有了对策,紧紧的咬着嘴唇斩钉截铁道:「他虽然是个土匪,还曾对我不轨,可毕竟没得逞,后来还救过我一次。我说假话连累了他,心里愧疚,所以才想着来放了他。他与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冯冀不曾想都抓了现行,还能被她诡辩如此,气的说不出话来。 祁承深深地皱着眉,又接连问了她好几次,她一直坚称孩子与那个匪首无关,祁承无法,只能暂时把她关到屋子里,让人在门外看守,不让她随意出门。 季云菀在房中等他们,听说了胡巧儿否认的事情,捏了捏眉心道:「她知道我们没抓住那个匪首,所以她才这么坚决的否认。想要她承认,只有抓住那个匪首才行。」 冯冀皱眉,「可他逃了,还不知道逃去了哪里,万一已经不在凌关城了,要去哪里抓到他?」 祁承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沉声道:「他受了伤,跑不了太远,让官府沿途把他的画像张贴出去,加大搜寻力度。到时候他无处可逃了,只能回来找人帮忙。」 季云菀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点头道:「那个匪首很可能回来找胡姑娘,宅院周围让侍卫们在暗处盯着,不可让人发现了。」 「是,夫人。」冯冀领了命,很快出去吩咐了。 那个匪首的画像很快被沿途张贴了出去,官兵也日夜在城内城外搜寻。胡巧儿被关在屋子中,每日膳食按时送给她,就是不让她出门。 这日于氏来看她,她已经听说了胡巧儿和匪首相熟的事情,一见女儿就抹着泪道:「巧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瞒着我和你爹,你让人抓他,又自己放他,你这不是在耍人吗?世子是什么人,你怎么让他这么折腾?你这孩子,也太胆大妄为了。」 「娘,我当时也是为了不让阿承哥离开。」胡巧儿皱着脸,没好气道:「我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门,已经很烦了,我也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件事了。」 「好,我不提,我不提。」于氏擦了擦眼泪,拉着女儿的手,严肃问道:「那我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和那个匪首有没有关系?」 「娘,你怎么也这样觉得?」胡巧儿气的跺脚,「没关系没关系,女儿发誓,女儿的孩子与那个匪首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要是女儿说谎,那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呸呸呸。」于氏赶紧往地上啐了一口,怒瞪女儿,「没有就没有,你干什么发这么毒的誓?!」 胡巧儿委屈的撇了撇嘴,「还不是你们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于氏忙点头道,「只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与那个匪首没关系,世子不会对你怎样的。不过你骗了他,他现在生气也是应当,等到消气就好了。」 季云菀屋里,冯冀把偷听到胡巧儿和于氏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冯冀迟疑道:「夫人,难道我们猜错了,她肚里的孩子,真的与那个匪首无关?」 季云菀听完,目光复杂,手指忍不住在袖子里攥紧,如果与那个匪首无关,那胡巧儿就没有说谎,孩子是……祁承的。 冯冀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他担心看着垂眸不语的季云菀,小声唤道:「夫人……」 季云菀深吸一口气,抿唇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一切等抓到那个匪首再说。」 是夜,天色黑了下来,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已经下去歇息,季云菀和胡巧儿屋里的灯也都灭了。胡巧儿正躺在床上,忽然听见头顶有细微的瓦片响动声,她忙坐起抬头去看,就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屋顶跳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正要喊人,人影已经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喘息着小声道:「是我。」 听见耳熟的声音,胡巧儿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她拉开人影的手,气急败坏低声道:「你不逃走,来这里做什么?!」 v第52章[03.11] 人影苦笑一声,翻身靠在炕上拉开了衣裳,虚弱道:「还要我能逃走才行。」 鼻端闻到淡淡的血腥,胡巧儿迟疑道:「……你受伤了?」 「如果没受伤,我早逃走了,还用跑到你这龙潭虎穴来。」人影吃力的脱下衣衫,吩咐胡巧儿,「有金疮药没?再给我一件干净的衣裳,我要包扎伤口。」 「没有。」胡巧轻手轻脚从炕上下来,到衣柜里拿了件中衣扔给他,焦躁道:「包扎完了就快些走,知道我这里是龙潭虎穴还来?隔壁可就住着要抓你的人,你不要连累我!」 人影接过中衣撕开,冷笑,「我如果有可以去的地方还来你这里?想这么容易就摆脱我去做王府的姨娘,别做梦了,我如果被抓住,别怪我拉你一起下水!」 「我如今自身都难保了,如何帮你?」胡巧儿急的不行,伏在门边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阿承哥根本不信我肚里的孩子是他的,他一直想要抓住你问出那日的真相!」 「我也没指望你帮到底。」人影包扎好伤口,轻嗤一声,「把你所有的银子都给我,还有吃的都给我装上。」 胡巧儿听了心中一松,知道他这是要走,忙到衣柜里拿出她娘给她的钱袋,又把桌上的糕点全部用包袱包好递给他,不放心地叮嘱道:「这里是我全部的钱银,你走的远远的,若想回来,等我离开了再回来。」 人影接过包袱,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轻笑道:「小美人儿,我不回来这里,我也要去京城,我可等着你成了王府姨娘,让我也过上好日子呢。」 胡巧儿气的脸色通红,人影笑过之后,却是正色看了看头顶,伸手拽了拽空中的绳子,胡巧儿这时才发现,原来他是顺着绳子跳下来的。 人影正要抓住绳子往屋顶上去,绳子恰在这时断落下来,他一惊,房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门被人一脚踹开。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从门外涌入的侍卫抓了个正着。 屋里的油灯被人点亮,祁承从门外进来,看见被抓住的那个人,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匪首。 「带胡姑娘出去。」看一眼面色惨白的胡巧儿,祁承淡淡吩咐道。 胡巧儿被人带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祁承走到匪首面前,开门见山地直接问:「胡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匪首瞪圆眼睛瞧他,忽然嗤笑一声,「我的?谁告诉你是我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祁承面色沉了下来,双手在身后攥成了拳,胡巧儿几次三番否认也就罢了,毕竟她想要王府姨娘的身份,但这个匪首都被抓住了,却也是矢口否认,难道胡巧儿肚里的孩子……真是他自己的? 「她肚子里真的不是你的孩子?」祁承阴沉着脸又问了一次,缓缓诱哄道:「只要你说实话,我现在就放了你,不会把你交给官府。」 「要不然,」他声音一变,换成了森冷的语气,「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官府的牢里!」 匪首想了片刻,仍是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我的。」 祁承的眼神瞬间暗沉下来,他绷紧下颌,挥手正要让人送他去大牢,匪首又出声道:「别急啊,我也没说那孩子是你的。」 隔壁屋里,季云菀坐在窗边喝茶,胡巧儿在她对面坐立难安。季云菀朝她笑了笑,开口道:「胡姑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我瞧你面色不大好,是不是晚上没吃饱?要不要我让人去厨房做点宵夜来?」 胡巧儿现在没有心思和她说话,双手在袖子里绞着,几次三番望向紧闭的房门,想要出去瞧瞧隔壁的状况,可是冯冀就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守着。 房门突然被人敲了敲,冯冀打开门听外面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关上门,走到季云菀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又退回到门边。 「他……他跟你说了什么?」胡巧儿看着季云菀,眼神隐隐带着绝望,声音干涩地问。 季云菀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起身淡淡道:「胡姑娘既然不饿,那就陪我出去转转吧。」 屋外冷风瑟瑟,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季云菀裹紧斗篷上了马车,胡巧儿紧随其后,然后冯冀也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开动,冯冀坐在季云菀旁边,紧紧盯着胡巧儿,谨防她会对夫人不利。 大概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有人打起帘子,来请他们下马车。 胡巧儿下了马车,看到面前的地方,面色苍白无力,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季云菀在春桃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就见已经出了城,面前是一座宅院,门口站着两个王府的侍卫。 看到她,门口的侍卫朝她拱手道:「夫人。」 季云菀朝他们点了点头,无视胡巧儿摇摇欲坠的模样,开口道:「走吧,胡姑娘,我们进去。」然后拢紧斗篷,冯冀提着灯笼在旁边照路,往宅院里走。 院子里,祁承正带着人在一棵树下挖什么,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见她,大步过来握紧她的手,「这么晚还下着雪,你怎么来了?」 然后转头看冯冀,皱眉道:「不是让你把胡姑娘带来就好了,你怎么让夫人也来了?」 「属下……」冯冀拱手正要赔罪,季云菀打断了他的话,「是我要来的,不怪冯侍卫。」 祁承无奈,只好牵着她到旁边的屋檐下站定,然后伸手拍掉她斗篷上落的雪。 v第53章[03.11] 胡巧儿现在院子中间,看着侍卫们正在挖的树下,原本就绝望了的心,更加的凉彻了心扉,雪花落在脸上都不觉得冷。 季云菀看着她,到底是同为孕妇,心生怜悯,对春桃道:「扶胡姑娘也到屋檐下避避雪吧。」 春桃正要过去,树下的侍卫似乎挖到了什么,放下铁锹蹲下身查看了一番,然后过来禀告道:「世子,挖到了。」 祁承让冯冀在一旁照顾季云菀,到树下看了一眼,然后目光遥遥看向胡巧儿,声音平静对身边的侍卫道:「去官府说一声,把这里交给他们。」 留了两个侍卫在这里看着,其他人回去住的地方。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祁承看着胡巧儿开口道:「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还不愿意说么?」 胡巧儿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扑簌簌的掉,抽泣着道:「阿承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不知道怀了孕,三十那晚爹娘一逼问,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女儿是被东街的那个混混毁了清白,一时情急之下,才说是你的。」 她擦了擦眼泪,把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那日那个匪首确实在那座宅院的屋子里点了催情的熏香,祁承把他打跑后,就晕了过去,胡巧儿虽然吸多了熏香,可她神智还算清醒,人也能走动路,正要去外面叫人来帮忙,东街那个经常骚扰她的混混从屋外进来了。 原来那个混混看到她和祁承被匪首抓到了宅院,他一直躲在宅院外面,匪首被打跑后,他就溜了进来,恰好看到祁承晕倒和胡巧儿吸多了熏香的模样。于是,他趁着胡巧儿没有反抗的余地,毁了她的清白。 完事后,胡巧儿哭的伤心欲绝,那个混混却洋洋得意让胡巧儿去给他做妾。恰在这时,那个匪首回来了,见自己看上的姑娘便宜了别人,怒火中烧,一刀就把人砍了,然后埋在了院子的树下。 混混的家人发现他不见了,报过官,然而因为他往日作恶太多,仇家太多,官府找了几天也没有线索,便把他当成失踪处理了。因着这件事,胡巧儿倒是和那个匪首相熟了起来。 「阿承哥,我也不想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只那一次就怀上了孩子,我担心被爹娘责骂,也担心你觉得我……觉得我脏……」胡巧儿抹着眼泪,伤心欲绝。 祁承听完,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巧儿,你实在不应该隐瞒欺骗,说实话不丢人,胡叔和婶子也不会骂你,他们只会心疼你。我也不会觉得你脏,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也只会和你爹娘一样心疼你。我有夫人,虽然我现在还想不起来,但我肯定我和夫人成亲的时候肯定许过这辈子只愿得一心人的承诺。我的身边不会有姨娘,你用孩子来想让我纳你进府,实在是找错了人。」 说完,他叹了口气,「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家。」 回去祁承和季云菀住的屋里,到床上歇下,已经到了三更天,然而两人都还睡不着觉。季云菀靠在祁承的怀里,纤长手指在他轻抚自己小腹的大掌上轻轻蹭动,小声道:「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的,其实胡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再可怜,也不是她可以欺骗别人的借口。」祁承反手把她的手包进掌心,轻声道:「快睡吧,明日这事便可以了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翌日,祁承和季云菀送胡巧儿回去豆腐铺子,胡叔和于氏见他们突然回来,忙问怎么了,胡巧儿流着泪,把肚里孩子的真相告诉给了她爹娘。 于氏听完颤抖着唇,拉着女儿便哭骂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何不与我们说?你为何要瞒着?还要骗说孩子是世子的?巧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实在是太糊涂了!」 胡叔抱着头蹲坐在地上,半晌没没说话,忽然「噗通」一声跪到祁承和季云菀面前,哑着声音道:「世子,夫人,巧儿欺骗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们做爹娘的教导无方,我在这里替她给你们赔罪,请你们高抬贵手,放她一马,想责罚,就责罚我们。」说着,用力往地上磕头。 于氏见了,一抹眼泪,也跪到两人面前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求情道:「巧儿还是个孩子,求世子和夫人饶了她这一次。」 胡巧儿见了,眼泪涌出来止也止不住,胸口满是悔意,跪下来扶她爹娘,哭着道:「爹娘,是我自己的错,与你们无关,要磕头也是我来磕。」说完,不顾有孕的身子,双手撑地,额头「砰砰砰」磕到地上。 面前三人抢着磕头,「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季云菀和祁承对视一眼,蹙眉开口道:「行了,起来吧,无论如何,你们都是世子的救命恩人,我和世子并没有责罚她的打算。」说完,吩咐春桃和春枝扶于氏他们起身。 祁承缓缓道:「胡叔,婶子,你们都是好人,胡姑娘心思也不坏,只是一时走错了弯路,以后记得这个教训,不要再欺骗别人了。」 于氏拉着女儿连连点头,感激涕零道:「多谢世子,多谢夫人,我们以后会好好管教女儿,再不让做出这样的事来了。」 「世子,夫人,这些你们拿回去吧,我们……受之有愧。」胡叔从屋里把上次他们送过来的银子拿出来,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赧然愧疚。 「不用,你们留着吧。」祁承摇头,「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如果在这里过不下去……」他顿了顿:「那就换个地方。」 从豆腐铺子回去宅院,季云菀松了口气,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她让人研墨,给王府写信,说他们过几日就回去京城。 胡巧儿肚里的孩子不是安王世子的事情,很快就传扬了出去,不过以防混混那边的家人去骚扰胡巧儿一家,祁承隐瞒了孩子爹的身份。即使如此,肚子里有个父不详的孩子,又做出欺骗王府世子这种事,胡巧儿一家也在凌关城生活不下去了,胡叔和于氏决定离开这里,带着胡巧儿换个地方生活。 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来和祁承季云菀辞行。几日不见,胡巧儿就消瘦了许多,眉眼间满是悔意,她对季云菀道:「夫人,我不应该仗着世子失了忆,就不自量力想要插入你们中间。他对你的感情真的很深,哪怕失忆了,还是会对夫人好,对夫人与众不同。」 她说着,朝季云菀拜了拜,「我祝世子早些恢复记忆,也祝夫人和世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他们离开的当天,季云菀问祁承:「你要不要去送送他们?」毕竟是救了他一命的人。 祁承摇摇头,「让他们走吧,他们虽救了我,可我也仁至义尽了,那些钱银,随便他们在哪里,都能生活的无忧了。」 「回京城吧。」他伸手握住季云菀的手,他现在还没想起以前的事情,是应该回家里瞧瞧熟悉的人和地方,兴许能想起一二。 既已决定回京城,季云菀就让丫鬟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她如今月份大了,这一路到京城又路途遥远,自然要准备好了才能上路。 之前她是和冯神医一起来的,不过后来冯神医给祁承看过后,留了只言片语就跑了,这些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过。季云菀觉得冯神医十有八九是离开了,不会再和他们回京城,谁知道就在胡巧儿一家离开的第二日,冯神医就兴冲冲的回来了。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进门便嚷嚷着让人上茶。 「冯神医,这些天你都跑去哪里了?」季云菀让春桃上了茶,好奇问道。 v第54章[03.11] 冯神医端起茶杯咕嘟一口喝完,嫌春桃倒得慢,自己提着茶壶又倒了几杯喝完,抹了抹嘴才开口道:「甭管我去哪儿了,我认识了个人,跟他学了一套厉害的针法,你猜这套针法厉害在哪?」 季云菀顺着他问:「厉害在哪?」 冯神医一拍大腿,「厉害在能治失忆!他跟我说,他用这套针法已经帮好几个失忆的人恢复了记忆,有几个人的情况跟你家男人十分相似。」 季云菀一愣,然后眼睛一亮欣喜若狂道:「真的?世子的失忆能治好了?!」 「当然,也算你们运气好,让我碰上了这个人。」冯神医抖着腿得意道。 季云菀连忙道:「那请神医即刻给世子施针。」然后又忙吩咐春桃道:「快去把世子叫过来,我们先不回京城了,等世子恢复了再回去。」 「等等。」春桃兴冲冲正要去,冯神医急忙拦住她,「我不能给他施针。」 「为何?」季云菀愣住,焦急道:「神医可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不是要求。」冯神医解释道:「这套针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要施针好几个月才有用。我可等不了几个月,我已经和人约好了,去北疆部族转一圈。」 「不过,」他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五天的时间才走,我可以在这五天把针法教给你们,由你们给他施针。」 「不过,」他又顿了顿,「这个人必须是他完全信任的,因为施针过程中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抗拒,要不然,施针不仅会失败,以后也再不能恢复记忆了。」 「所以你看,」冯神医摊手,「就算我留下来也没用,我不能亲手给他施针。」 季云菀听完沉吟片刻,吩咐春桃道:「先去把世子叫来。」 祁承正在和冯冀检查马车,再过几日就要出发回京城了,马车不能在路上出现意外。 听说冯神医回来了,祁承带着冯冀往院子里去。见他来了,季云菀把方才冯神医的话说了一遍。 她说完,看着祁承道:「我想跟神医学,亲手给你施针。」 冯神医在旁边提醒道:「那针法一套下来要小半个时辰,精神还要高度集中,你如今的身子状况……」他瞧了瞧她的肚子,「能行吗?」 冯冀在旁边听了道:「夫人,还是让我来吧,您怀着身孕,不能有什么闪失。」 祁承也握着她的手道:「让冯冀来吧,你现在不能累着。」 季云菀摇摇头,看着他问:「我们这几个,你最信任谁?」 祁承绷紧下颌,薄唇紧抿,他最信任的当然是她。 「我不能让你出任何意外。」季云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转头对冯神医道:「把针法教我吧,我来给他施针。」 既然她坚决,冯神医也就没有拒绝,当天先教了她头部的各个穴位,第二日,就开始教她针法。 这套针法并不难,季云菀学的又很快,等到第三日就学会了,第四日,冯神医让她给祁承施针,他在旁边指示。 「放轻松,别害怕。」祁承握住季云菀的手安慰道,明明要被银针扎的是自己,她看起来却比自己还要紧张。 看着面前人信任的模样,耳边听着冯神医的指示,季云菀深吸一口气,伸手掂起了银针。 施完针从屋里出来,大冬天的,季云菀却出了一身的汗,她险些站立不住,春桃从旁边扶住了她。 冯神医夸她道:「做的不错,明日像今日一样施针就行了。」 季云菀点点头,春桃忙扶她下去休息。 第五日,季云菀施针的时候,冯神医不再指示,而是只在一旁看,等到结束,他等祁承醒了,才对两人道:「刚开始要连施五日的针,然后便每三日施一次针,等到初显成效,能隐隐约约想起事情了,就变成每五日施一次针,一直到他完全的恢复记忆。这个过程最快,想来也要两个月。」 「多谢神医。」祁承诚恳的向他拱手,「要不是有神医相助,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记忆。」 「还是失忆了好,失忆了还知道道谢。」冯神医小声咕哝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朝他伸手道:「想道谢很简单,给我封印信,可以随时出入北疆边城的。」 北疆边城都有官兵把守,出入严得很,无事一般不让出城。祁承是世子,还曾在北疆军中当过统帅,他的印信那些官兵肯定买账。 「印信?」祁承不解,冯冀简单的解释了给他听,他很快就写好了冯神医要求的通关信,然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担心他路上钱银不够,季云菀又让春桃取了碎银和银票各一百两给他。第六日,冯神医跟他们告辞。 冯神医走后,他们也思量着回京城,毕竟按冯神医说的,祁承最快恢复记忆也要两个月,他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三日后,收拾妥当,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开凌关城。因为季云菀怀着孕,祁承每三日又要施针一次,因此路上很慢,行了一个半月,才终于到了京城。 v第55章[03.11] 还未到三月,空气还渗着寒意,路边树木已经绽放出了点点新绿。进城后,马车在热闹喧嚣的马路上缓缓行驶,季云菀挑开车帘往外看,离开京城三个多月,如今瞧着熟悉的街景,忍不住分外的亲切。 之前送了信回京城,知道他们今日会到,安王妃早早的派了身边的丫鬟在门口等,远远见马车过来,丫鬟飞奔跑进府里,还未进院子就高声唤道:「王妃,世子和夫人回来了!」 安王妃早已经在屋里等的急了,听见声音,连忙往门口走,刚到门口,就见儿子扶着儿媳从马车上下来。 经过这一路上的施针,祁承已经能零星想起一些事情来,他回身,看到门口一身珠翠,气质雍容的妇人,眸光微微闪动,上前便单膝跪拜在地,出声唤道:「母妃。」 安王妃眼中泪光盈盈,儿子终于回来了,还记起了自己,她伸手搀扶起儿子,伸手摸了摸他脸颊,动容道:「真好,回来了。」 春桃扶着季云菀上前福了福身子,「母妃。」 安王妃连忙过来扶住她,「一路上辛苦你了,快些进府去歇息。」 正要往府里走,祁颜和祁清两姐弟听说他们回来的消息,匆匆从里面跑出来,高兴地喊道:「大哥,大嫂。」 「堂堂王府少爷小姐,又跑又喊成何体统,快些进去,莫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府里没有规矩。」安王妃瞪了两个孩子一眼,扶着季云菀往后院走。 祁颜和祁清互相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赶紧跟在后面。 想着他们一路上车马劳顿,安王妃先送了他们回院子歇息。季云菀睡了一觉醒来,旁边祁承已经不见了。 「刚才王爷回来,世子去了书房。」春杏服侍她洗漱,说道。 「菀儿,睡醒了?」刚洗漱完,安王妃就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御医。 「我请了张御医来,让他给你把把脉。」安王妃担心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一回来,就向宫里递了牌子。张御医来的时候,季云菀还在睡,安王妃请他喝了会儿茶,听说她醒了,才带张御医过来。 张御医把完脉,起身拱手道:「世子妃脉象平稳,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平日里要多吃些补品,以及锻炼身子,这样才能有利于将来生产。」 「多谢张御医。」安王妃让人送张御医离开,端详着季云菀的小脸,蹙眉道:「确实比离开的时候消瘦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承儿如何照顾的你。」 「母妃,不关世子的事,都是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折腾的厉害。」季云菀伸手轻轻抚着肚子,笑着道。 「你啊,又替他说话。」安王妃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她手背,让身后的丫鬟捧了个匣子上来,说道:「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给孩子做了几身小衣裳,你瞧瞧满不满意。」 说着打开匣子,把里面的小衣裳取出来给她看:「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就都做了几身。」 季云菀伸手摸了摸小衣裳,是用缂丝做的,一针一线甚是精致,一看就耗费了不少心血,她感动道:「辛苦母妃了。」 「傻孩子,说什么辛苦,你把承儿带回来了,才是真的辛苦。」安王妃已经从之前传回的信里知道了凌关发生的事情,她轻轻拍了拍季云菀的手,面带怜惜。 马车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歇息起来,安王妃过来说了会儿话,天色就黑了,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晚膳备好了。 他们回来的第一顿晚膳,备在了安王妃和安王爷的院子里,安王妃让人去请王爷和祁承,还有祁颜以及祁清,她和季云菀先行过去。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了一顿团圆饭,才各自散去歇息。翌日祁承原本要陪季云菀回国公府,皇上下旨召他进宫。 祁承只好送季云菀到了国公府门口,说好晚上来接她,就离开往宫里去。 季云菀先去见过了祖母和两位伯母,然后又去看了看季云庭,就去季云渊院子里见严霜霜。严霜霜见她回来了,甚是高兴,不顾快要临盆的身子,拉着她去花园里转悠。 季云菀看着她高耸的肚子,问道:「什么时候会生?御医可说了大概的时候?」 「就在这半个月前后,我希望越快越好,早生早了,如今我这身子翻个身都累得慌,一个多月了,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严霜霜扶着腰,抱怨道。 「这么难受?」季云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如今只有五个多月,翻身小心一些便成,晚上觉也睡得挺好,还没体会到严霜霜的这种状态。 「是呢,我天天盼着早些生下来。」严霜霜想起来,又道:「对了,云舒妹妹也怀孕了,年前刚有的。」 「是吗?」季云菀听了高兴道:「我明日去将军府瞧瞧她。」 两个孕妇在花园里慢慢散步,身后跟了一群的丫鬟婆子,刚绕过假山,迎面就遇上了一个身穿黄色曳地长裙,头上朱钗叠翠的明艳丽人,她的眼神在季云菀身上轻飘飘转了一圈,就落到严霜霜身上,慢悠悠道:「大老远看见一大群丫鬟婆子,就知道是大嫂了,大嫂都快生了,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出来转转,怎么,我去哪儿还要向弟妹说一声?」严霜霜淡淡说一声,转头对季云菀道:「这是你年后刚过门的二嫂。」 「哦,你就是那个嫁给安王世子的二妹妹啊。」薛如燕的目光又落回季云菀的身上,隐隐带着几分敌意。 「二嫂。」季云菀扶着春杏,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 薛如燕张了张嘴,刚要挑剔地出声,严霜霜在一旁赶人道:「弟妹这是刚回府?快些回屋去歇息吧,我和表妹还有话说。」 「不打扰大嫂和二妹妹了。」薛如燕冷哼一声,飞快地福了福身子,一甩袖子就不高兴的离开了。 v第56章[03.16] 「这个薛如燕,是薛御史的嫡次女,二婶亲自给你二哥挑的媳妇儿。刚进府来才一个多月,已经和你二哥大吵了一架。」薛如燕一走,严霜霜就小声道。 季云菀疑惑问道:「才一个多月,正是新婚燕尔,怎么会吵架?」 看到旁边有一个亭子,严霜霜拉她过去坐下,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二哥,成了亲玩心还是很重,自从做了二婶给他在礼部谋的差事,每日不到天黑了不回来,总说公事繁忙,可礼部能有什么差事,比得上你大哥在兵部繁忙?薛如燕和你二哥吵架,就是听说他每日不回家,是和他那些同僚在外面喝花酒。你二哥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还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把她气的,闹到了老太太那里,让二婶都差点下不来台。」 季云菀忍不住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她记得之前二伯母说要找一个能管住二哥的儿媳妇,如今管不管得住倒是不知道,脾气却是真的火爆。 「对了,我和她没见过面,为何我觉得她对我有敌意?」想起方才薛如燕看自己的眼神,她忍不住问道。 严霜霜闻言捂嘴笑,揶揄道:「还不是你家世子太招人了,这薛如燕呀,以前也是喜欢你家世子的,只是当时有孙莹莹在,她不敢招惹孙家。后来孙家倒了,你嫁给了世子,如今生活的幸福美满,她嫁给你二哥却是过得不太顺心,自然对你有敌意了。」 原来如此。季云菀明白过来,之前是孙莹莹,后来是胡巧儿,如今却又是薛如燕。她忍不住有些无语,她这个夫君,可真能替她找麻烦。 晚上祁承来接她回府,马车上,她靠在他怀中,开口问道:「薛御史家的二姑娘,你认不认识?」 「薛御史家的二姑娘?」祁承皱眉想了想,有些无奈:「你知道我如今记忆还没恢复完全,让我如何回答?」 哦,她一时忘了。季云菀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决定等他完全恢复了记忆,再问一遍。 见她有些不大高兴,祁承跟她十指交握,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回去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还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惹我不高兴了。季云菀瞪他一眼,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微阖双眼吩咐道:「我有些乏了,你给我捏捏肩膀。」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祁承摸摸鼻子,听话的给她捏肩膀。从马车上一直到上床歇息,季云菀都在吩咐祁承伺候她,捏肩膀,布菜,倒茶,给她洗脚,直到上床歇息,心里的不快总算是消下去了。 第二日,没等她去将军府,季云舒就和姜继扬先过来看她了。 两姐妹见面分外高兴,让祁承带姜继扬去了书房,季云菀拉着季云舒在屋里说话。季云菀说了一些在凌关城的事情,季云舒则说起京城这三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最后说到薛如燕的身上。 「这位二嫂,我也没太接触过,不过听我娘说,她就是脾气火爆了些,其实为人还是不错的。」季云舒道。 季云菀垂了垂眸没说话,就冲在国公府和薛如燕见的那一面,她就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回到京城小半个月,祁承已经能想起好些片段和往事,施针改为每五日一次,安王妃等在房间门口,门一打开,就立刻让人扶住从里面出来的季云菀,到隔壁屋里歇息。 季云菀面色有些白,料峭的寒意中额上微微渗出了汗,浑身有些失力,刚被扶着坐到椅子上,春桃就端了碗参汤过来,喝下后,身子才感觉略好了些。 「菀儿,我看承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施针就先暂时停了吧,等你生了孩子,养好了身子,再接着给他施针。」知道施针耗费精力,安王妃见她每次施完针都是这样疲累的模样,既心疼她又心疼她肚中的孩子,忍不住道。 「母妃,我没事的,世子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顶多再施两三次针,他应该就能全部想起来了。」季云菀笑着握住安王妃的手,「现在五日才施一次针呢,有母妃在,我的身子没什么大碍的。」 见她坚持,安王妃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递了牌子到宫里,请御医每三日都到王府一次,来给季云菀诊脉,又让厨房每日换着花样做补品,送到季云菀的房中。 因着之前御医说过她身子弱,让她多锻炼身体,好有利于以后的生产,因此她每日早膳后和歇晌起来后,都会到院子里花园里转一圈,多走动锻炼身体。 祁承那日被皇上召见后,因他救太子有功又怜惜安王一家遭受失子之痛如今失而复得,下旨让他任皇上身边近卫飞翎军统领,可在宫中随意行走,并且只保护皇上一人的安全,从今往后都在京城当差。 这日祁承休沐,用过早膳陪季云菀到花园中散步。花园中的迎春都开了,淡黄一片,有蜜蜂绕着上下飞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两人走了会儿,祁承扶她到旁边亭子里坐,伸手触了触她的脸颊,有些凉意,开口道:「有些凉,回去吧。」 季云菀摇摇头,微微侧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轻声道:「走一圈再回去。」 祁承无奈,伸手替她把脸颊焐热,然后把人搂到怀中,扯紧她身上的披风,又把人裹得严实了一些。 「世子,夫人。」春桃过来寻他们,到了亭子里,躬身行礼,匆匆道:「国公府派人来,说是表姑娘生了。」 「表姐生了?」季云菀抬头和祁承对视一眼,忙站起身,吩咐道:「快让人准备马车,我们过去瞧瞧。」 严霜霜生了一个小公子,国公府里一派喜庆,老太太和周氏高兴地合不拢嘴,让奶娘把孩子抱出来看了两眼,担心孩子吹风,又赶紧抱了回去。季云渊知道妻子生产,快马加鞭从兵部赶了回来,连儿子都没看一眼,就急匆匆进屋去看他的夫人。 薛如燕跟在叶氏身边,瞧着季云渊对严霜霜如此看重,想起自己,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看完严霜霜寻了个借口出来,就要回自己的院子。结果刚出翠华院,迎面就碰上季云菀和祁承从外面过来。 就见季云菀瞧见她,脚步一顿,停下来撑着腰,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口中唤了一声:「二嫂。」 而祁承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夫人的身上,小心翼翼护着自己有孕在身的夫人,眼尾都没扫自己一下。 薛如燕内心又酸又嫉妒,以前她爱慕祁承,却碍于孙莹莹不敢露出丝毫爱慕之意,当时安慰自己的借口便是祁承这般冷清的性子,婚后定不是一个体贴的夫君。然而现实如此的打脸,他不仅是个体贴的夫君,还是个难得专情的夫君。 见她一直盯着祁承看,季云菀不高兴了,握紧祁承的手,淡声道:「二嫂慢走,我进去看表姐了。」 说完,和祁承绕过她,进去了翠华院。 v第57章[03.16] 看望完严霜霜从国公府出来,马车上,祁承开口问道:「方才在院子门口碰见的,就是上次你问我的那个苏御史家二姑娘?」 「怎么?你想起来她了?」季云菀听了,急忙睁大眼睛转过头来看他。 「想起来了。」祁承有些纳闷她反应怎么这么大,「以前曾经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你上次问她做什么?」 季云菀目光幽幽盯着他,「难道方才你没感觉出来?她一直盯着你瞧。」 祁承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她是你二嫂。」 「是我二嫂不错,可是……」季云菀看着他,眸光含着怨念,「听说她以前也是有心仪之人的。」 看她的态度,就能猜出那苏御史家二姑娘以前的心仪之人是谁。祁承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本正经认真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是你二嫂。说不定那心仪之人,也已经娶了妻,和妻子恩爱无比。」 季云菀也听出了他解释的意思,瞪了他一眼,咕哝道:「谁和你恩爱无比了。」 祁承弯了弯唇角,伸手搂住她到怀里,大掌覆到她的肚子上,轻声问道:「孩子乖不乖,有没有踢你?」 「没有,挺乖的。」季云菀话音刚落,就感觉肚中孩子动了动,忙道:「孩子动了。」然后急忙牵住祁承的手移到胎动的位置。 两人的手交叠着贴在她肚子上,过了会儿,肚中的孩子不动了,祁承有些恋恋不舍:「怎么不动了?」 「许是累了,哪能一直动。」季云菀抬头见他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有些好笑,当初自己孕吐严重的时候,这人可是很不喜欢她肚中的孩子的,如今总算熬过了那段时间,肚中的孩子一日比一日大了,他也一日比一日喜欢了起来。 「你说,刚出生的孩子都那般……不好看么?」想起今日看到表姐的孩子,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季云菀蹙眉,委婉的担忧道。 「不会。」祁承今日也瞧见了,他想也未想就斩钉截铁地摇头,「我们的孩子肯定要好看的多。」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季云菀忍不住问道:「还未出生呢,你怎么就知道?万一……还要不好看呢?」 「不可能。」祁承脱口而出,他们两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好看。 季云庭的功课一直是舅舅在过问,季云菀离开京城几个月,到了严家宅子见过舅舅,便问了问弟弟的功课情况。 严宽叹气道:「庭儿很聪明,书本看几遍就能背,书上的内容也教一两遍就能理解。可他有一点,爱和先生较真,只要他提出的问题,先生没法回答,他就不爱听先生的课了,换了好几个先生他都不满意。」 「那怎么办?舅舅可知道京城还有哪些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先生?」季云菀蹙眉,之前大伯父给季云庭请的几个先生也是如此,他不满意不愿意听,就开始逃课,她就不信偌大个京城,没有一位先生能管住季云庭。 严宽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动,想了想突然道:「倒是有一位。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太子的恩师魏先生吗?年前太子又把他请回了京城,消息传出去后,好多人去登门拜访,就想请他给自家的孩子授课,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如果能请到魏先生给庭儿授课,说不定庭儿会愿意认真听课。」 魏先生?季云菀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在舅舅书房看到的那副画像,开口道:「我明日便上门去拜见魏先生。」 严宽道:「魏先生这人脾气有些不好,不认识的人上门一概不见,我好歹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还是我去试试吧。」 季云菀张了张口,原本想说她认识魏先生,甚至还见过好几次面,但转念一想,他们之间也算不得什么相熟的关系,说不定魏先生不会同意给季云庭授课的事情,便没有拒绝,说道:「那就多谢舅舅了。」 严宽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家人,说什么多谢。」 翌日,问清楚了魏先生的住处,季云菀还是坐上马车前去。 在东街梨花巷巷尾的一间气派宅院前停下马车,季云菀走到门口还未开口说话,门口的小厮就上前躬身道:「这位夫人,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 季云菀示意春桃把拜帖递过去,微微笑着道:「你把这张拜帖拿进去给你家老爷,倒是他若再说不见客,那我便走。」 小厮不以为然的接过拜帖,之前也有好多人递拜帖,知道魏先生是太子恩师,又得皇上看重,不敢得罪,拜帖中大部分是想要用钱银来买通魏先生给他们家孩子授课。莫说魏先生品行高洁,视金钱如粪土,就说他已经是太子恩师了,哪里还会缺钱银?那些人的拜帖自然是都被扔进厨房的灶里烧了,魏先生也未见他们一面。 季云菀和春桃在门口等了会儿,就见那个小厮一脸惊讶的出来,态度比方才恭敬了好些,「这位夫人,我家老爷请您进去。」 随小厮进门到了前院的正厅,魏先生正在座位上喝茶,见季云菀过去,起身拱手道:「夫人,好久不见。」 季云菀撑着腰也微微朝他福了福身子,笑道:「好久不见,不知道是应该唤您魏先生,还是傅先生?」 魏先生哈哈大笑,请她落座,笑着道:「之前隐姓埋名是因为苦衷,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季云菀笑了笑,不甚在意,之前二皇子为了栽赃太子,让人抓住了魏先生,想要谋害他性命然后栽赃到太子头上,后来想来是被太子和祁承救了出来,一直将他藏在京城郊外的云阳县,就在二皇子的眼皮子底下。怪不得她之前为了玉佛的事情去云阳县的时候,会遇上祁承。 「魏先生,我这次来,是请您收我弟弟做学生的。」她直接开口道。 「夫人,我虽与世子有交情,可是想做我的学生,不是有交情就能够的。」魏先生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 季云菀言辞恳切问道:「那先生有何要求?尽管说就是了,只要能给庭儿一个机会,如果他做不到,我再不会来打扰您。」 「夫人既然这样说,令尊还在世时,我与令尊也有过几面之缘,既是他的儿子,想来资质也差不到哪里。」魏先生轻刮茶面沉吟片刻,招手让人送了一本书来递给季云菀,说道:「这书是我五年前所着,回去让令弟看完后写一篇见解文章,如果写得好让我满意,我便收他为学生。」 v第58章[03.16] 「多谢魏先生。」见有希望,季云菀接过书,喜悦地道谢。 「先别谢我。」魏先生忙摇手,「先说好,若令弟写的不能让我满意,我不收他为先生,到时可不能让世子来我府上找麻烦。」 季云菀无奈道:「自然不会的,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您是太子的恩师,世子怎么敢来您府上找麻烦?」 魏先生冷哼一声,「你自是讲理的,可你家那世子就未必了,他找麻烦的时候可不少。」 季云菀只好又保证了一遍,才告辞出门。走到门口,碰到又有人递拜帖想要拜见魏先生。 「说了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还请回吧。」门口小厮耐着性子拦住人道。 「我们昨日来了,前日也来了,这一连都来了好几日,你家老爷怎么天天不见客?」递拜帖的小丫鬟急了,嚷嚷的声音有些大,季云菀转头瞧了她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这都有人出来,还说你家老爷不见客?!」见季云菀出来,那小丫鬟气愤地嚷道:「我家夫人怎么说也是平国公府二公子的夫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的?!」 她这一嚷嚷,季云菀倒是想起来了,这丫鬟是她二嫂身边伺候的,好像叫水莲。 她嚷嚷了这半天,身后停着的马车车帘被掀开,薛如燕从里探出头,面色难看道:「行了,魏先生既然不愿意见,水莲,我们走吧。」 刚要放下帘子,目光却瞥到门口的季云菀,动作忍不住一顿。 一旁的水莲也认出了季云菀,忙福了福身子行礼,「二……二姑娘。」 遇到薛如燕,她心中虽不太高兴,但礼节不能丢,季云菀扶着春桃的手臂下了台阶走到马车旁,朝薛如燕颔首打招呼:「二嫂。」 「嗯。」薛如燕淡淡应了一声,见她从宅院里出来,动了动喉咙,把想问的话又咽了下去,又朝水莲喊了一声,「水莲,上马车回府。」 见薛如燕的马车走了,季云菀也上了马车回王府。马车上春桃开口道:「这二少夫人来找魏先生做什么?她那弟弟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难不成也想请魏先生收她弟弟为学生?」 「魏先生的名声如此响亮,自然人人都想自家孩子拜他为师,二嫂自然也不例外了。」季云菀想了想,不愿意去国公府再碰见薛如燕,便对春桃道:「回王府后让人去请庭儿过来一趟,这书我要亲手交给他,然后好好叮嘱他。」 「是。」春桃应了一声。 薛如燕的马车上,水莲也在说道:「夫人,这二姑娘怎么来了这里?是为了府里三少爷才来的吧?我们来这么多天了,都没听说魏先生接过谁的拜帖,请人进去过,二姑娘怎么进去的?」 怎么进去的,自然是靠着她安王世子妃的身份进去的。薛如燕在心中冷哼一声,之前他们都以为安王世子和二皇子一伙的,与太子敌对,可是后来二皇子倒下才发现,安王世子和太子才是真正的一伙,以前都是用来骗外人的。魏先生既是太子恩师,那和安王世子关系应该也匪浅,季云菀能得魏先生相见,又有什么难的? 「少夫人,魏先生不会已经收了三少爷为学生吧?」水莲顿了顿,忽然睁大眼睛道。 「不可能,连面都没见,魏先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收为学生?家世、品行和天资,哪一样不需要好好考察?」薛如燕不假思索的反驳,就凭魏先生现在挑剔的程度,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收学生。 这几样国公府的三少爷可都比自家少爷强。水莲在心底偷偷的想,国公府三少爷虽说顽劣了些,可不像自家少爷那样喜欢招猫逗狗,纨绔成性,其实依她来看,如果京城这些想拜魏先生为师的排成队,越在前面越有希望,那自家少爷肯定排在末尾。 可惜少夫人不这样想,她始终觉得自家弟弟还小不懂事,需要一个顶好顶有名望的先生来好好教他,引他走上正途。 虽然笃定魏先生不会这样轻易收季云庭做学生,但薛如燕还是气不顺,回去国公府走在路上就问丫鬟,「二公子在不在书房?」 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回二少夫人,二公子出门去了。」 「又出门了?!」薛如燕脸色发青,每天回来晚也就罢了,好不容易休沐一次,竟然又出门去了? 对面有几个下人抱着几盆茶花过来,见了薛如燕行礼道:「二少夫人。」 薛如燕看了他们一眼,铁青着脸问道:「这是府里新买的茶花?之前没见过。」 下人回答道:「前几日大少夫人嫌院中单调,大少爷吩咐我们买了茶花种到他们院中,说茶花是大少夫人最喜欢的花。」 薛如燕原本心情就不好,听到这个心情更是阴沉的能滴下水来,她回到二房院中,生了一通闷气,听说季云泓回来了,立刻去见他。 刚进屋喝了口茶,就见薛如燕进来了,季云泓忙笑着迎上去:「夫人。」 「你去哪儿了?」薛如燕也不绕弯子,寒着脸直截了当地问。 「出去有些事情。」季云泓支支吾吾,赶紧换了话题,「夫人不是说要去见魏先生,可见到人了?」 见他不正面回答还说起这个,薛如燕气的都要炸了,怒声道:「你还好意思问?就凭你的名声,我怎么可能见到魏先生?!」 季云泓觉得十分的冤枉不解,她是去请魏先生教她弟弟读书,与他的名声有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也应该是她弟弟的名声有关系才对。 「我们那三弟,不过是因为有了一个好姐夫,他姐姐不仅见到了魏先生,而且十有八九,魏先生要收他为学生。」薛如燕顿了顿,怨气满满道。 「你说二妹为了三弟也去求见了魏先生?」季云泓反应过来,想了想点头道:「三弟确实聪慧,魏先生要收他做学生,无可厚非。」 v第59章[03.16] 见他向着自己家人说话,薛如燕要气死了,她冷笑道:「所以我的弟弟就愚笨,活该不配做魏先生的学生?!」 见她断章取义自己的意思,季云泓忙道:「哎,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薛如燕怒声道:「季云泓,我嫁给了你,你每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就罢了,如今还帮着你家的人,看不起我家的人来了,我嫁给你,实在是大错特错!」 听她说出这种话,季云泓的脸色也不好了,冷下声音道:「我何曾花天酒地?跟你说了许多遍是应酬!你觉得嫁给我是大错特错,是不是又想起你那个意中人来了?晚了,他已经娶了我二妹,两人恩爱的很,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薛如燕脸色青白一片,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季云菀再次回国公府,就听说薛如燕和二哥大吵一架的消息。 「听二房的嬷嬷说,两人如今都分房睡了,我看呐,十有八九,二哥和这位二嫂,要不了多久就过不下去了。」季云舒也回了国公府,两人在严霜霜屋里说话,叹气道。 「过不下去也好,这整日吵架的,听得我头疼。」严霜霜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自从季云泓成了亲,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她这里都能听见二房院里传来的吵闹声。 「也不知道二伯母现在心里是怎样想的。」季云菀忍不住唏嘘,当初二伯母一心想给二哥找一个强势一些能管住他的儿媳,如今这个儿媳找的好,整日吵架害的家宅都没有宁日了。 不过二房的事也轮不到她来操心,她督促季云庭花半个月写好了文章,送去了魏先生那里。 魏先生看完了文章,又问了季云庭几个问题,没说什么,摆摆手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季云菀心中忐忑,不知道魏先生是什么意思,到了晚间歇息就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祁承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泡脚,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了,每日在外面走一圈都会十分疲累,祁承便养成了每日晚上亲自给她泡脚的习惯,见她从用晚膳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出神,祁承蹲在地上开口问道。 温热的水拂过脚丫,季云菀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 祁承也不再多问,等到扶她上床歇息,他悄悄关上门出去问春桃:「夫人今天去了哪里?」 「去了魏先生那里。」春桃略微迟疑片刻,就把季云菀想请魏先生收季云庭为学生的事说了。 祁承听了没说什么,转身回去歇息,第二日告了假从宫里出来,直接骑马去了魏先生府中。 魏先生刚得了一瓶上好的美酒,想要在书房中美滋滋的小酌,倒了一杯放到鼻尖陶醉的闻了闻,正要送入口中,书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吓了他一跳,杯中的酒全撒到了地上。 魏先生要气晕了,这一瓶美酒价值千金,撒到地上的全是银子,他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下人,跳着脚就要骂人,「谁让你进来的?没人教你有事要敲门?」 祁承大步走进去,不理他开口就道:「我家夫人想请你收她弟弟为学生,你现在就答应了,让人去平国公府说一声。」 见是他,魏先生没好气道:「你家夫人告诉你了?我跟她说过不能让你知道。还有,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她没告诉我,是我问下人知道的。」祁承皱眉看他,「文章你也瞧过了,怎么,你是觉得季云庭文章做得差,不配做你的学生?」 「昨日才看过文章,我不得好好挑一挑,这可是我的学生,教的好与不好,关乎我的名声。」魏先生瞪了他一眼,慢悠悠从旁边书案上取了几篇文章,一边翻看一边念道:「这尚书府的二少爷,丞相府的五少爷,文章做的都不错,很合我的心思,这季三少爷做的文章虽然见解很独特,但是……」 他叨叨叨一大通说,祁承却是不愿意听了,拿起窗边案桌上的那坛酒,就问道:「你要收他做学生吗?」 「你做什么?快放下,我的宝贝酒。」魏先生抬头一看,吓的随手就把手里的文章扔了,过来就要从他手里把酒抢过来。 「你若收了季云庭做学生,这样的酒,每个月送你一坛。」祁承举着酒闪身躲过,手指在酒坛上叩了叩,「要是不收……」 他一松手,酒坛直接往地上掉落,在摔破的前一瞬,他又伸出脚稳稳的勾住了酒坛,然后弯腰拿起酒坛朝魏先生摇了摇,说道:「要是不收,你以后喝酒的时候小心些,说不定一不小心酒没喝到,就摔碎了。」 魏先生的心随着酒坛起起伏伏,提心吊胆,他一把夺过酒坛,赶瘟神似的忙不迭道:「收收收,你快走,别打扰我喝酒。」 得偿所愿,祁承也不再打扰他,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了。 平国公府很快得知了消息,周氏和叶氏带着两个儿媳在荣善堂陪老太太说话,听说魏先生要收季云庭做学生,周氏高兴道:「真是太好了,这魏先生不知道京城多少人想要他收作学生,如今落到了庭儿这里,不愁他以后不认真读书了。」 「可不是,庭儿啊,就是嫌那些教他的先生不好,才不认真读书的,如今有魏先生当他的老师,庭儿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老太太也高兴的合不拢嘴,她之前也起过请魏先生教庭儿读书的打算,派人去请过魏先生,可惜被魏先生婉拒了,没想到如今却是魏先生主动要收庭儿做学生了。 严霜霜在旁边笑盈盈道:「表弟呀,这是有一个好姐夫。表妹跟我说过,这魏先生和世子是旧识,还私交甚笃,能不给世子这个面子么。何况表弟又不差,天资聪敏,这京城中和他差不多大的公子少爷,有几个及得上他的?」 「可不是,之前还以为这安王世子为人冷漠,不会照顾体贴人,担心菀儿嫁过去受委屈,没想到菀儿却是过的极好,如今怀了孕,几次回府,我瞧着世子都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护着。」周氏也笑着道。 议论了几句季云菀和祁承,又转而说起季云庭拜师礼的事情,老太太分外看重这件事,让周氏准备的隆重一些,然后让他们散了,让周氏去准备。 薛如燕随着叶氏从荣善堂出来,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回到二房的院落,薛如燕朝叶氏行了礼就要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被叶氏叫住了。 「你和泓儿两人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叶氏板着脸问道。 薛如燕不卑不亢道:「母亲应该问他,他整日在外不着家,想来早已经在温柔乡里忘了有我这个妻子。」 v第60章[03.16] 「胡说什么?你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怎么会忘了你?」叶氏冷斥一声,顿了顿,缓和语气又道:「泓儿往日是有些不着调,可他心中是有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娶你进门。等他回来,我会好好说说他,你对他的脾气也改改,温柔一些,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 「等他回来再说吧。」薛如燕没回话,福了福身子,告辞转身离开了。 叶氏捏了捏额角十分的头疼,她之前给泓儿相中的除了这薛家姑娘,还有另外一家的姑娘,当时她更中意另外一家的姑娘,是泓儿瞧上了这薛家姑娘,在她身边磨了好几日,她才心软同意去薛家提亲。可是如今,两人这才成亲多久,就闹成了这个样子,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虽说大部分是泓儿的错,可这薛家姑娘也并非没有错,总觉得泓儿没出息,不如别人的夫君上进,整日见了泓儿板着一张脸,泓儿又怎么会愿意待在家里,可不是整日待在外头胡混。说泓儿花天酒地,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这都纯属胡说,泓儿在国公府外还有一处宅子,不回家的时候都是待在那一处。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泓儿虽说之前有些浪荡,爱泡在女人堆里,但自从他成了亲,就收敛了许多,之前说什么三妻四妾,也不过是吵架一时冲动,信口胡说罢了。 国公府的几个少爷姑娘,成亲后都过得美满,怎么就她家泓儿这般不顺。叶氏气闷,吩咐丫鬟道:「等二少爷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是,二夫人。」丫鬟应了一声。 薛如燕回房间后,想到因为祁承的缘故,魏先生才收了季云庭为学生,心里就气不顺。旁人嫁的夫君,要么有出息,要么对自己好,可是她呢,怎么就嫁了季云泓这个没能耐没出息,还爱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少爷。她当时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薛如燕在房里烦躁的来回走了两圈,不愿意想了,直接唤人伺候了上床歇息。 等到她醒过来,屋外天色已经黑了,丫鬟进来点上烛灯,端来热水服侍她洗漱,「哐当」一声,端水的小丫鬟手一个不稳,水盆翻倒,里面的热水全泼到了地上。 「二少夫人恕罪。」小丫鬟吓的急忙跪到地上,她是刚进府的丫鬟,进府没几日就听说这府中二少夫人脾气十分不好,她当时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分到二少夫人这里来服侍,却没想到偏偏就被分到了这里,而且在服侍的第一天,就犯了错,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小丫鬟的脑海中已经想了好些听来的别府责罚下人的法子,吓的瑟瑟发抖。 「毛毛躁躁的,行了,下去吧,再给我重新送一盆热水来。」薛如燕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是把水弄翻了,就吓的脸都白了,她有这么吓人? 下丫鬟听了却是愣住了,就……就这样,不责罚她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见她跪在地上迟迟不动,薛如燕怒声催促道。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回过神,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往外面跑,心里忍不住的想:这二少夫人,看起来也只是脾气不好而已,为人倒是不坏。 薛如燕洗漱完,正要用膳食,季云泓从外面回来了,他刚被他娘训了一顿,耷拉着脸进门。 薛如燕只瞧了他一眼,就低头自顾自用晚饭,也不搭理他,也不问他有没有用过晚饭。 季云泓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坐到她对面,从怀里拿出一支用绸布包好的簪子推到她面前。 「不要,我不缺簪子。」薛如燕只瞧了一眼,就面无表情推拒道。 季云泓拉下脸,忍了忍憋屈道:「这是我亲手跟师傅学打的。」 薛如燕闻言有些诧异,顿了顿还是道:「哪又怎么样?是不是给你每个红颜知己都打了一个,她们挑剩的就拿来送我。」 「没有红颜知己,就这一个。」季云泓被她当着下人的面冷嘲热讽,黑着脸拍案而起,「反正送你了,随你如何处置,是送人还是丢掉,我不管了。」然后推开门气冲冲的走了。 薛如燕盯着簪子片刻,缓缓伸手打开绸布,里头是一支金雀簪,用料极好,手艺却瞧得出有几分粗拙,不过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做成一支簪子,想来也花了不少心血。 她伸手轻轻在簪子上拂过,然后重新包起来递给一旁伺候的水莲,淡淡地吩咐道:「收起来。」 「是。」水莲忙伸手接过,瞧着她的神色不像不喜欢,大着胆子把簪子放到了她平日最喜欢的首饰匣子里。 「二少爷刚回来,想来还没用晚饭呢。」水莲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声。 薛如燕放下筷子,接过一旁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闻言沉默半晌,开口道:「让小厨房做几样他爱吃的送过去。」 「是。」水莲欢喜的应了一声,他们院里小厨房的厨子是二少夫人请的,往日只做二少夫人喜欢的吃食,如今二少夫人主动让小厨房做二少爷喜欢的,想来两人这是要和好了。 季云泓看到丫鬟送去的吃食,也是受宠若惊,叫住丫鬟问道:「我送去的簪子,你们少夫人……没丢出去?」 「没呢。」丫鬟捂着嘴笑,「少夫人让收起来了,瞧着不像不喜欢的。」 季云泓听了喜滋滋,虽然他和薛如燕经常吵架,可是这样看来,薛如燕心中还是有他的嘛。 两人的关系就此缓和下来,吵架少了,季云泓也重新搬回了两人的房里,叶氏总算是舒了口气,叫来季云泓又嘱咐了一遍,让他以后好好对他媳妇儿。 国公府的众人也都舒了口气,府里终于和睦下来,开始专心准备长孙满月的事宜。 季明正给孩子取了名字,叫季文宁,小名宁哥儿。满月这天,朝中大臣都携家眷来了,季云菀在严霜霜房中看了看宁哥儿,小娃娃白白嫩嫩,比起刚出生那会儿,长开好看了许多。 看了会儿孩子,就让嬷嬷抱了下去,严霜霜问她道:「你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府里可找好了稳婆和奶嬷嬷?」 季云菀点头:「找好了。」她刚和祁承回来京城,安王妃就把稳婆这些都准备好了,还有孩子出生后要穿的衣裳和用的器具也都准备好了,什么都没让她操心。 「这便好,你月份大了,要不要经常待在屋子里,要出去外面多活动活动,走动走动。把身子锻炼好了,生产的时候才能少受一些罪。」严霜霜叮嘱经验,她就是之前疏于了锻炼,生产的时候熬了五六个时辰,含着参片才把宁哥儿生下来,受了不少罪。 第61章[03.20]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前院过来传话说要抱宁哥儿去抓周。严霜霜让奶嬷嬷把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宁哥儿抱过来,她亲自抱着往前院去。 严霜霜去了前院,季云菀有些乏了,出了翠华院,去她以前住的锦绣院小憩。宾客们都聚在前院,后院花园中没什么人,她走到假山旁,就见有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行色匆匆,往二房的方向去了。 那女子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府中的丫鬟,若说是今日来的宾客,身边也没带个丫鬟,她方才没瞧见正面,瞧着背影有几分眼熟,一路到了锦绣院,也没想起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季云菀虽出嫁了,但这锦绣院还留了小丫鬟守着,见她来了,忙收拾了房间出来给她小憩。季云菀怀孕之后便十分嗜睡,她躺在床上不久,就睡了过去,把方才想的那个女子忘了个一干二净。 晚上用了宴席,才从国公府离开,马车上,季云菀靠在祁承怀里,想起宁哥儿,说道:「你今日见到宁哥儿了吗?他比当初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开了不少,好看了许多,长大了呀,想来也是个漂亮孩子。」 「是吗?」祁承不以为意,伸手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旁人的孩子再好看,都及不上他们的,在他眼里,他们的孩子才是最好看的。 前一日国公府还喜气盈盈,第二日,府中就出了事。 因着前一日宴请宾客,男眷散的有些晚,季云泓回房的时候,薛如燕已经睡下了,他想着自己满身酒气不愿吵醒她,就去了书房歇息,结果第二日下人进书房服侍他起身,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这事不仅惊动了薛如燕,还惊动了叶氏和老太太,因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二房冯姨娘的外甥女冯青青。 这冯青青,之前来府里小住过,当时季云泓便十分中意她,跟叶氏吵着要娶她,叶氏本就不喜冯姨娘一副狐媚子长相勾的季明瀚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宿在她那屋,又怎会让和冯姨娘模样相似的冯青青做她的儿媳。因此她坚决不允,加上当时这冯青青还是个眼界高的,瞧上了季云渊,引得周氏也是不喜,没住多久,就被周氏和叶氏一同寻了个借口,送了出去,再没让她进府来过。 这一次没想到她不仅又进府来了,还爬上了季云泓的床。叶氏大怒不已,让人去叫冯姨娘,去了老太太那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青怎么会在府里,又是怎么出现在泓儿的床上,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老太太坐在上首,沉着脸厉声道。 冯姨娘一脸的无措,忙解释道:「我前几日身子不好,写了信回娘家,青青是来瞧我的,昨日刚到,因着是宁哥儿的满月,府中宾客多,老太太和两位夫人都忙,所以我没去说,本来准备今日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我也不知青青怎么就……」 她说着,看了地上跪着的冯青青一眼,急忙道:「青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呀,是不是二少爷强迫的你?」 叶氏一听不高兴了,怒声道:「什么叫我家泓儿强迫她?我家泓儿好端端的在书房,是她想爬床勾引了我家泓儿才是!」 冯姨娘却是不甘示弱,维护冯青青道:「之前青青来的时候,二少爷就喜欢青青,几次想要求娶青青。怕是二少爷一直对青青念念不忘,这次见到,就借着酒意强占了我们家青青!」 「胡说八道!」她说的之前都是事实,叶氏无从辩解,十分恼怒,瞪着季云泓道:「昨晚怎么回事?快说!」 季云泓满脸茫然,张口吞吞吐吐的解释,「我……我也不知道,昨日我喝多了,不想吵醒如燕就宿在了书房,早上醒来才发现冯姑娘在旁边……」 冯青青垂着头泫然欲泣,抽抽搭搭道:「昨晚我睡醒发现姨母送我的小猫不见了,就出去找,听到书房有动静,以为小猫在里面,就推门进去,结果谁想到里面的是二少爷,他见了我,一把把我拉到榻上,然后……」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流着泪抽泣起来。 她这话一出口,叶氏和季云泓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叶氏叫了书房外值守的下人来问,他们送季云泓进书房歇息时,季云泓没留人守夜,因此没人瞧见冯青青什么时候进的书房,以及书房内发生的事情。 「既然已经都这样了,寻个日子抬进来吧。」老太太听了好半天,揉着额头叹了口气,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薛如燕,温声道:「如燕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知道泓儿喝醉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看要怎么办?」 「老太太既然已经决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薛如燕拂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行礼道:「如燕有些累了,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荣善堂。 抬冯青青进府做季云泓姨娘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薛如燕什么都没说,当天就收拾行李回了娘家。季云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去找他娘帮忙。 「找我有什么用?是你自己把你媳妇儿气跑的!」叶氏没好气,她正一肚子火,若是别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是冯青青,想想儿子以后也会像他爹一样,被个狐媚子勾住,她就五脏六腑全烧起了火。 老太太知道薛如燕回了娘家,反应淡淡的,也没让季云泓去御史府接。女子都想要嫁人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一心一意,从一而终的男子,能遇上是福分,遇不上,要和几个女子一起分享夫君,那也是命。从古至今,这世道,女子都是弱者。 季云菀听到这个消息,委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夜的功夫,竟会生出这样的事端。她想起冯青青,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昨日在花园中见到那个行色匆匆的女子,觉得眼熟,似乎就是冯青青。 不过她是在下午的时候见到的,应该与这事没什么关系,她只略微想了想,就抛到了脑后。 国公府就算抬一个妾进门,也是要讲究良辰吉日。何况冯青青的家在玉州,离京城虽然不远,但也还有几日的行程,因此先送她回了玉州,等五日后就去玉州抬她进门。 两日后严霜霜带着宁哥儿去法华寺上香,邀季云菀一同前往。到了寺里,在大殿上过香,严霜霜抱着宁哥儿去拜见方丈,季云菀去后面禅院闲逛,转到一丛竹林前,听见竹林对面传来争吵声。 「和离?!」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大,「你才刚成亲多久,这就要和离?」 另一个人的声音有些低,说了什么没听太清,就听方才的妇人又道:「就算是要纳妾,你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要和离。男人醉酒后发生的事,能有多少真心,就算是以前喜欢的,如今也只能当个妾。如燕,你听娘的,你始终是明媒正娶的,那个妾就算进了门,也始终低你一头,你何必这就要和离?」 听到前面,季云菀还心想,这又是酒后又是纳妾的,倒是和二哥挺像,听到后面那妇人唤如燕,她忍不住一惊,对面说话的两人,是薛如燕和御史夫人? 不知薛如燕说了什么,御史夫人语重心长道:「如燕呐,这女子和离是大事,咱们家你也知道,你爹性子耿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与国公府结亲家,对咱们家有利无害,你弟弟还指着你替他谋个一官半职呢。你就算和离了,要去哪里再找一门这样好的亲事,到时候只有给别人当续弦,替别人养孩子的份了。你听娘的话,忍忍就算了,女婿来府里接了你好几次,你发几天的脾气就跟他回去吧,我瞧着他心里也是有你,要不然当初不会主动上门求娶你,你改改你这脾气,对他温柔体贴一些,尽早怀上儿子,有了儿子,你在国公府,就有了依仗。」 「行了,你既不愿意走,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娘先去马车上等你。」御史夫人叹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了。 御史夫人走了,竹林对面传来薛如燕的抽泣声,季云菀担心被薛如燕发现会尴尬,悄悄转身正要离开,严霜霜从后面过来,见了她出声道:「表妹,原来你来了这里,害我好找。」 季云菀一僵,竹林后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第62章[03.20] 亭子里,季云菀和严霜霜尴尬的坐在薛如燕对面,给哭的泪眼朦胧的薛如燕递手帕。 「其实你也别太听你娘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和二弟过下去了,就和离吧,省的以后过得不开心。」严霜霜简单听季云菀讲了方才听到的对话,她扪心自问,如果季云渊要纳妾,她定也是受不了的,将心比心道。 季云菀忍不住瞪了严霜霜一眼,和离是那么简单的事?如果薛如燕的爹娘不同意不愿意给她撑腰,甚至不愿意接受她,等到和离后,她一个女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严霜霜被瞪得,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草率了,想了想连忙补救道:「其实我觉得二弟对你还是有真心的,你回娘家这几日,他都恹哒哒的,一点没有抬姨娘进门的欢喜,我觉得二弟呀,他也不想娶冯青青进府的。」 薛如燕一直在垂泪没说话,听到这里她忍不住一哂,嗤笑道:「怎么会不想?我听府里的丫鬟说了,他以前可是哭喊着要娶那个冯青青的。」 「人是会变的,情况也是会变的。」季云菀忍不住说了一句,季云泓始终是她二哥,她总要替他说几句话。 「你们是一家人,自然是替他说话。」薛如燕擦着眼泪,不屑一顾道。 季云菀和严霜霜讪讪的面面相觑,这种事,她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走了。」薛如燕站起身,走到亭子的台阶上顿了顿,说道:「谢谢你们。」才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季云菀想起薛如燕在亭子里压抑哭泣的模样,就忍不住叹气,虽然薛如燕惦记过她的夫君,对她还充满敌意,但大家毕竟同为女人,将心比心,她还是挺同情薛如燕的。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好不容易两人消停不吵架了,又出了这档子事。」严霜霜也叹气,问道:「你说,二弟妹不会真的要和离吧?」 季云菀抚着肚子,蹙眉道:「这我哪里知道,合不和离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旁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哎,不想了,这是二房的事,又不关我们的事,随他们去好了。」严霜霜又叹了口气,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嬷嬷怀里的宁哥儿醒了,挥舞着小拳头,季云菀伸手过去逗他,「宁哥儿。」 严霜霜担心给宁哥儿吹到风,正准备放下车帘,突然一顿,急忙伸手扯了扯季云菀的衣袖,「你快看,那个是不是冯青青?」 「冯青青回玉州了,怎么会还在京城?」季云菀逗着宁哥儿,随意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突然也顿住了,那个鹅黄衣裙,和陌生男子在巷子口拉拉扯扯的姑娘,不是冯青青又是谁? 「快快快,停车。」她反应过来,忙叫马车停下,再一看,冯青青已经和那个陌生男子进去了巷子里面。 「她没回玉州,反而和男人拉扯不清,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严霜霜拍手,说道:「你在马车上坐着,我下去瞧瞧。」 说完,提着裙子就要下马车。 「我同你一起去。」不放心她一人,季云菀也要下马车。 「别别别,你如今怀着身孕呢,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严霜霜忙拦住她,「你和嬷嬷在马车上陪宁哥儿,我只是去瞧瞧,很快就回来。」 严霜霜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往方才两人进去的巷子去。 季云菀和嬷嬷还有宁哥儿在马车上等,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严霜霜回来了。 她上了马车说道:「那条巷子我瞧了,只住着三户人家,尽头没有路可走,冯青青和方才那个陌生男子,肯定进了其中的一户人家。」 「回去后,让人来打听打听。」季云菀垂眸若有所思,冯青青若是真的像她所说那样进国公府做姨娘也就罢了,可如果其中有隐情,就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人不明不白进国公府。 翌日季云菀又去了国公府,严霜霜派丫鬟去打听那条巷子里的三户人家,两人坐着吃了会儿茶,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派去的丫鬟就回来了,禀告道:「回少夫人,二姑娘,那巷子里的三户有两户是空置的,无人居住,另外一户是尚书府二公子在外的宅院。」 「尚书府二公子?」季云菀蹙眉想了想,「我记得他仿佛与二哥相熟,经常在一起小聚喝酒。」 「昨日那个男子会是他?」严霜霜拧眉困惑,「冯青青都是要做二弟姨娘的人了,还和二弟的好友拉扯不清?成何体统。」 「或许其中有隐情。」季云菀伸手叩了叩桌子,又吩咐丫鬟道:「你再去打听打听,尚书府最近可有什么事。」 「是。」丫鬟应声退下,这次只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道:「少夫人,二姑娘,尚书府的二公子和崇恩伯府的四姑娘定了亲,下个月就要办喜事了。」 季云菀和严霜霜对视一眼,这一个要做姨娘的人,一个要娶亲的人,在巷子里拉拉扯扯,很有问题。之前两人肯定相识,而且恐怕,两人关系还匪浅。 「去尚书府找个小丫鬟悄悄的问问,他们家二公子和冯青青是什么关系。」严霜霜递过荷包,「问完用银子堵住她的嘴。」 丫鬟接过荷包去了,这一去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严霜霜让人给她倒了茶,解了渴她才道:「少夫人,二姑娘,尚书府的丫鬟说,他们家二公子之前和一个叫冯青青的姑娘相好,那姑娘一心想嫁给他们二公子,可是他们夫人早已给他们二公子看中了崇恩伯府的四姑娘,因此他们二公子想纳那冯青青为妾,结果那冯青青不愿意,几天前一气之下跑了。跑之前还说如果做妾的话,给旁人做也不给他们二公子做。」 季云菀和严霜霜都被冯青青的这个逻辑逗乐了,感情她赌气不愿意给尚书府二公子做妾,所以就来给季云泓做妾了? 「今天劳你累了,下去歇息吧,这些都赏你了。」严霜霜温声对丫鬟说了一句,把荷包里剩下的银子都给了她。 「谢谢少夫人。」丫鬟接过荷包,福了福身子退下去了。 「你说有这么巧的事,她前脚刚说这话,后脚就遇到二弟醉酒了?」等丫鬟走了,严霜霜蹙眉若有所思道。 第63章[03.20] 季云菀又想起宁哥儿满月那日在花园里见到冯青青的事情,当时觉得时间对不上,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怕是有什么她疏忽了。 念及此,她把那日见到冯青青的事,跟严霜霜说了一遍。 「难不成,这件事是冯青青故意陷害的二弟?」严霜霜听完,瞪大眼睛道。 季云菀道:「说不准,还是去跟大伯母说一声,让她在府中查一查那日冯青青的行踪。」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严霜霜和她一起去了周氏院子。 周氏听完她们说的,眉头深深的皱起,虽说纳姨娘进府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如果进府的姨娘不清白,到时候惹出事端来,不是平白的让他们国公府丢人么。她吩咐人去把冯姨娘院中的丫鬟都叫了来。 「那日宁哥儿满月,服侍冯姑娘的,是哪几个?」等丫鬟们都到了院子里,周氏从房里出来,站在廊下开口问道。 丫鬟们互相看了一眼,左后边的两个小丫鬟站了出来。 让那个其他丫鬟仍是在院子里站着,叫了这两个小丫鬟进房中,周氏端起茶噙了一口,放下茶盏问道:「那日你两个是一直陪在冯姑娘身边?那日下午可知她做了什么?」 两个小丫鬟都摇摇头,模样圆润一些的那个小丫鬟道:「回夫人,冯姑娘那日晌午的时候说她身子有些不适,要去房中躺着,让奴婢们不要去吵她。」 「她一直躺在房中?」周氏手指在茶盏上摩挲,蹙眉问。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迟疑道:「应该是的,那日冯姑娘似乎身子相当不适,晚膳奴婢们去敲门的时候都没有应。」 周氏垂眸思索,按菀儿说的,她下午在花园见到了冯青青,那冯青青便是以身子不适为借口,特意不让丫鬟发现她不在房中。可她这般鬼鬼祟祟究竟是在做什么? 「行了,下去吧。回去冯姨娘问起,就说找你们来,是为了给府中下人添置新衣裳的事。」周氏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周氏想了想,又吩咐道:「去把二少爷书房中伺候的那几个丫鬟叫过来。」 那几个丫鬟很快就带过来了,周氏问道:「宁哥儿满月那日,你们少爷的书房中有没有留人守着?」 几个丫鬟摇摇头,一个圆脸的丫鬟回道:「回夫人,那日府中繁忙,前院缺人伺候,二夫人便把奴婢们都叫去了。」 周氏听了又问,「那你们是何时回去的,回去后可去过书房?」 几个丫鬟又是摇头,「没有去过,当时回去已经快天黑了,二少爷还在前院喝酒,想着二少爷应该不会去书房,奴婢们便只在外面把书房的门关了,就各自下去歇息了。」 「哦,对了,第二日收拾书房的时候,奴婢捡到了一个香囊,应该是冯姑娘的。不过捡到的位置有些奇怪,是在书柜旁的角落里,寻常进不去,要蹲着才行。」圆脸丫鬟想起来道。 泓儿是睡在书房旁边的隔间,离书柜有些距离,如果按冯青青所说,她是进去找猫被季云泓强迫,那么香囊也应该掉在隔间,不会在书柜那种小角落里。何况冯青青住的院子离季云泓的书房还有些远,府中有巡夜的下人,就算她深夜出去,也不可能没人察觉,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下午趁书房没人就藏了进去,一直在书房中等到晚上季云泓回来。 和别的男子牵扯不清不说,还算计上了他们国公府的少爷。周氏闭了闭眼,沉声吩咐道:「去请二夫人,二少爷和冯姨娘过来,还有二少夫人也一并请来。」 「大嫂找我们来做什么?」叶氏一看到冯姨娘就火气蹭蹭的冒,她板着脸不耐道。 周氏没理她的,直接问冯姨娘:「冯姑娘在哪儿?」 冯姨娘有些懵,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青青自然是回了家里,等咱们国公府派人去接她进府。」 周氏道:「是吗?可是昨日霜霜和菀儿从法华寺回来,在街上看到冯姑娘了。」 「不可能,我早就让人送青青回了玉州,她怎么会还在京城?」冯姨娘一愣,忙道。 「冯姑娘不仅还在京城。」周氏接着道:「她还在大街上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 叶氏原本听的一头雾水,突然听见冯青青在街上行为不端,来了精神,拍桌子道:「她都要进府做泓儿的姨娘,怎么还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接这样的人进府,这不是在败坏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吗?!」 「这……」冯姨娘是真的慌了,她让人送冯青青回了玉州,就安心等着国公府派人去接她了,谁想到这才几日光景,就惹出这样的事端来? 周氏又道:「霜霜让人去查过了,那男子泓儿也认识,是尚书府的二公子。」 这下不止季云泓,连薛如燕都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书恒兄?!」季云泓震惊了,冯青青怎么会和他的好友纠缠到一起? 「霜霜也找尚书府的下人打听过了,冯姑娘之前就和他们家的二公子相好,不过二公子要娶旁人做正妻,只愿意纳冯姑娘为妾,冯姑娘一气之下就走了,还威胁二公子,她宁愿做旁人的妾也不做他的。」周氏继续淡淡道。 叶氏听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道:「原来早就有了相好,这是当我家泓儿什么?他人的笑柄不成?!这个姨娘,我们泓儿要不起,国公府也要不起!」 冯姨娘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些,她震惊的呆住了,听见叶氏的话,才反应过来,急道:「就算青青和那尚书府二公子曾经有过来往,可那日书房中,她的清白被泓儿占了,难道就这样算了?这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叶氏冷笑,「当日我气晕忘记了,如今才想起来。你说泓儿占了她的清白,可那日我让下人收拾书房,泓儿睡过的被褥上可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的第一次会怎么样,不用我说,冯姨娘你也应该知道。可那褥子上什么都没有,说明你家冯青青已经被别的男人破过了身子,那日明明是她处心积虑,故意趁泓儿醉酒,上了他的床,借此来攀我们国公府的高枝!」 第64章[03.20] 冯姨娘脸色青青白白,恼怒道:「你不要污蔑我家青青!」 「污不污蔑,把她叫来问问就是了。」叶氏冷笑着吩咐丫鬟,「去尚书府找二公子,让他把冯青青送过来,若他说不认识或是不知道冯青青在哪里,就告诉他,我们泓儿不会帮他照顾姨娘,让他趁早把自己的姨娘领回去,不要来害我们泓儿!」 丫鬟领命很快就下去了。 冯姨娘心里焦灼不已,想要让自己的丫鬟去尚书府,被叶氏拦住了,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有丫鬟进来禀告说尚书府二公子和冯青青来了。 让尚书府二公子在外面等,只让人领了冯青青进来,冯姨娘一见她便气急道:「青青,你和那尚书府二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姑姑……」冯青青嗫嗫的叫了一声,就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叶氏气势汹汹的想要开口,周氏拦住了她,让人把在书房中找到的香囊递给冯青青,开口道:「这是在泓儿书房的书柜角落里找到的,是你的吧?我问过那日服侍你的丫鬟,她们说你因为身子不适,从下午一直到晚上都在房中闭门不出,连晚膳都没有用,可是菀儿却在花园中瞧见了你,你当时是不是去的泓儿书房,趁他书房无人,躲在了里面,一直等到晚上泓儿回来?」 她果然是处心积虑想要算计泓儿,叶氏心中的怒火腾腾燃烧,张嘴就要喷冯青青,被周氏绷着脸斜了一眼,只好勉强咽了回去。 「青青,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见冯青青低着头不说话,冯姨娘又急又气,冯青青不进国公府,还有尚书府二公子可以依仗,可自己还要在国公府生活,冯青青这样一弄,莫说周氏和叶氏会对她不喜,到时候怕是老太太和二老爷都会因为这件事对她不喜,她以后在国公府的日子还如何过,她实在没想到往日最疼爱的侄女会这样坑自己。 「是……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如今证据都被找到了,冯青青心虚,不敢再说假话,泪眼朦胧把那日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她知道尚书府二公子要娶亲后,十分生气,正好来了国公府看冯姨娘,想起季云泓和尚书府二公子是好友,季云泓又曾经想娶自己,便动了做季云泓姨娘,报复尚书府二公子的心思。可是叶氏十分不喜欢她,若是知道她来了府里,肯定不会让她接近季云泓,刚好府里办宁哥儿的满月酒席,叶氏还不知道她来了国公府,她又听冯姨娘说季云泓如今成了亲想要奋发向上,每日不管多晚,都会去书房呆一两个时辰,她便打算悄悄躲去书房,等到晚上宾客散了,季云泓回了书房,再问他还愿不愿意娶自己。 可谁知道季云泓喝的酩酊大醉,来了书房便睡去了隔间,她当时灵光一闪,就想到了酒后乱/性的主意。 她说完,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抽泣着道:「都是我不好,我一时鬼迷心窍,被报复蒙了心,才污蔑二少爷的。」 「我就说我家泓儿喝的醉醺醺的,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做那档子事,原来真是你污蔑的他!」叶氏听了怒气冲冲地拍桌,转身喷冯姨娘,「瞧你带回府里的好侄女!」 冯姨娘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攥着帕子羞恼道:「青青,你真是太胡闹了!」 「我那晚是被你诬陷的?」相比较叶氏的愤怒,季云泓却是高兴了起来,他见冯青青点头,急忙转身看向薛如燕。 薛如燕对上他的目光,眸光闪了闪,微微垂下了头。 一场闹剧终于真相大白,周氏舒了口气,把事情原本告诉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听了也气的不行,让周氏把冯青青赶出府,再也不让她上门来了,对于冯姨娘也顺带着厌恶了许多。 叶氏气过之后,倒是通体舒畅。不仅儿子摆脱了冯青青,和儿媳妇关系转好,因着这件事,季明瀚对冯姨娘也冷淡了许多,往日一个月有半个月要宿在她那里,如今却是不大去了,一个月有二十多天都宿在自己这里。 「娘。」薛如燕过来给她请安,她招招手,让薛如燕在她身边坐下。 「我做了几身小孩儿的衣裳,你送去给你大嫂,这次要不是她在街上看到,又让人去查,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泓儿已经稀里糊涂的把那个女人接回府了。」叶氏从丫鬟手里拿过小衣裳递给薛如燕,吩咐道。 她以前不怎么喜欢大房,也不爱和大房来往,可是没想到这次会是大房帮了他们。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既然大房对他们有恩,那她以后和她们好好相处就是了。 薛如燕陪叶氏说了会儿话,就拿着小衣裳去翠华院看严霜霜。 刚进翠华院的院门,迎面就见季云菀挺着肚子,在丫鬟搀扶下缓缓走过来。 季云菀看到她停了下来,淡淡唤了一声:「二嫂。」就站到旁边,让她先过。 还以为薛如燕会和之前一样一声不吭的走掉,谁想到她也停了下来,对季云菀道:「急着回去吗?不急的话,到那边亭子里坐坐。」 季云菀惊讶的看着她,想了想,和她往花园湖边的亭子走。 「冯青青那件事,多谢你帮忙。」两人在石桌旁坐下,薛如燕开口道。 季云菀摇摇头:「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二哥和国公府,你们的事归根结底事关国公府的声誉,我总不能不管。」 薛如燕听完笑了笑:「虽然你这样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避免了我和离又不被娘家待见的下场。」 季云菀瞧她神色安宁,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和我二哥,是不是你其实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并不想和他和离?」 薛如燕垂眸,她和季云泓有感情吗?她嫁给季云泓,自然还是她愿意才嫁的,虽然他们经常吵架,但到底还是有情分在。 季云菀顿了顿,又道:「你也瞧出来了,这次冯青青的事,我二哥他是个好男人,对你也有情分,他平日虽然不上进,又有着一些纨绔风气,但他自从成亲后,也在慢慢改变。你若是对他也有感情,以后就好好对他吧,放下过去的那些事,不要再吵架了。」 刚说完,身后的春桃开口道:「夫人,世子来接您了。」 季云菀抬头看,就见祁承从湖心桥上网这边过来了,想来是在门口久等自己不至,专门进来找自己的。 「二嫂,那我就先走了。」她起身朝薛如燕颔首,转身出了亭子,朝祁承走过去。 「你怎么和她在一起?她找你说什么?」祁承远远见到亭子里的薛如燕,想起妻子因为她而和自己吃醋置气,心中忍不住起了警惕之心,走近了从春桃手里接过季云菀,忙开口问道。 第65章[03.20] 看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季云菀轻笑了一声,扶着他的手臂往桥上走,笑道:「她是我二嫂,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说我二哥的事了。」 「你二哥?」祁承狐疑,见她但笑不语,面上神情不像不快,只好按捺住疑惑,不再问。 「呀,孩子方才踢我了。」季云菀突然停下来,惊呼一声,抓住祁承的手就放到她的肚子上。 祁承的手掌感受着孩子的动作,薄唇弯了弯,脸上露出笑容。 薛如燕站在亭子里,远远的就见两人在桥上一边走一边说话,忽然停下来,不知道季云菀说了什么,祁承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她看着看着,忽然释然,对身后的丫鬟道:「走吧,先去看大嫂。我记得我娘之前让人送来了一些上好的火腿,回去让厨房炖上,等二少爷回来吃。」 清明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要热,季云菀是双身子的人,格外怕热,每晚要祁承摇着折扇,才能睡得着。 几日下来,祁承眼底都泛起了青黑,季云菀瞧着心疼,又担心影响他第二日在宫里的当值,便和他商量道:「瞧你每晚都睡不好,要不然我们分开睡吧,让春桃和春枝在我身边伺候就行了。」 祁承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搂住她,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担心她热,又很快放开她,低声道:「别担心我,我没事,她们照顾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季云菀轻笑,「没嫁给你之前,都是她们两个丫头在我身边服侍的。」 「现在不一样了。」祁承目光深深,语气认真,「现在你是两个人了。」 季云菀弯起眼睛浅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那还有一个多月孩子才出生,这段日子就要劳你多累着些了。」 「不累,我高兴。」祁承屈起手指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很快就到了端午,太医估算好的日子就在月底,周氏特意派了人到安王府来,说两家虽离得不远,但到底路上要颠簸,让季云菀在王府安心养胎,端午就不用特意回去了。 一家人都在,安王妃打算亲手包粽子,便让下人在院子里摆好了桌子,粽叶糯米都准备好了,就叫上季云菀和祁颜祁清两姐弟,一起在院子里包粽子。 祁承在宫里还要当值,不过今日过节,他只用值守半日,晌午便赶回了王府。他到的时候,粽子已经包了好些,已经拿到厨房蒸上了,祁颜指着桌上的粽子,笑盈盈问他:「哥哥,你知道哪些粽子是嫂嫂包的吗?」 他以前吃过她包的粽子,怎么会不知道。祁承在桌上的粽子里找了找,就把她包的粽子都找了出来。 端午过后,王府中人都紧张了起来,虽说太医估算好产期是在月底,但具体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就怕哪一天季云菀突然发作了。 王府中人人紧张,季云菀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怀孕太久,身子不便,不管去哪里都有人跟着,她只想着快些把孩子生下来,好恢复以前的自由和身轻如燕的身姿。 这日季云菀正倚在榻上吃糖蒸酥酪,周围摆着冰块,外面阳光刺眼,屋里却是凉爽宜人。小丫鬟进来禀告说季云庭来了,话音刚落,季云庭就跟在后面掀帘子进来了。 「做什么去了,怎么满头大汗的。」季云庭的额上满是汗珠,背上也汗湿了一大块,季云菀招手让他在身边坐下,接过春桃递过来的帕子给他擦汗。 「和魏先生去了宫里,魏先生在和皇上说话,我就跑去找姐夫,正好姐夫在演武场让他的那些属下对练,我也跟着对练了一把。」季云庭兴冲冲道,果然不愧是皇上的近卫,一招一式都厉害极了,他下次还要找姐夫让他去一起练。 「姐,你吃的什么?我也要吃。」瞧着季云菀手边白白颤颤的糖蒸酥酪,季云庭吞了吞口水,说道。 不用季云菀吩咐,春桃已经让人去厨房又端了一碗过来,笑着道:「三少爷今日可是沾了夫人的光,这东西可不多见,还是世子那日在宫里吃过一碗皇上赏的,觉得夫人会喜欢,特意跟皇上请示,让咱们府里的厨子去跟宫里的厨子学了回来,专门做给夫人吃的。」 「是吗?姐夫对姐姐真好。」季云庭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香甜软滑,果然可口。 「你慢些吃,厨房还有呢。」见他吃的急,季云菀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问道:「留下来用午饭,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四喜丸子,酒酿清蒸鸭子……」季云庭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季云菀一一听了让春桃去厨房吩咐一声。 「来的路上还去了书铺子?你买的这都是什么书,有跟着魏先生好好上课?」见他随身还带着书袋,季云菀打开来翻了翻,见里面是几本话本游记,蹙眉道。 「姐,上课归上课,其他时间你总要让我放松放松吧。这些书我买的时候,魏先生可都是知道的,他可没说什么。」季云庭苦着脸,嘟囔道。 听他这样说,季云菀把书给他重新放回书袋,叮嘱道:「总之,跟着魏先生,你可要给我好好学,不许再像以前一样逃课了。」 「知道了知道了。」季云庭连声点头,这话听的他耳朵都要起茧了,魏先生学问高深,跟他以前那些爱掉书袋的先生不一样,不用姐姐说,他也会认真学的。 「我前些天给你做了一件袍子,正好拿出来给你试试。」季云菀撑起身要从榻上下去,突然感觉肚子一疼,底下仿佛有水流了出来。 「快,去宫里叫你姐夫回来。」季云菀一把抓住弟弟的手,面容紧张,「我好像要生了。」 府里稳婆和助产的嬷嬷一早就备好了,得了世子妃要生的消息,赶了过来,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季云菀忍着底下一阵一阵的疼,无措地问身边的春桃:「三少爷还没把世子叫回来?」 春桃连忙安慰:「没呢,夫人,您别急,世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安王妃跨进门,正听到她的问话,忙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承儿得了消息就会回来了,你别怕,我在屋里陪着你。」 祁颜和祁清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想要进屋看看大嫂。祁清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安王妃直接没让他进屋,祁颜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让她进屋看了一眼,安王妃也把她赶了出去。 两人在门口等,不大会儿就见季云庭和祁承匆匆赶了回来。 第66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祁承一言不发进了屋,季云菀正按着安王妃说的吸气呼气,一见他进来,立马气息全乱了,惊惶的看向他。 祁承大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在里面陪你。」 瞧见两人的模样,安王妃无奈起身,说道:「就给你们两人说几句话。」然后她打开门出去了。 「疼不疼?」用帕子擦着妻子额上的汗,祁承心疼地问。 季云菀点头,眼眶红红,盈满了泪珠,「疼……」 「你忍一忍,生了这一个,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看见她疼的落泪,祁承心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他自责不已,赶紧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的额头。 「一个就够了?」看他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季云菀含着泪笑了出来。 祁承还要说什么,屋里的稳婆劝道:「世子快些出去吧,夫人还要生呢。」 祁承坐着不动,定定道:「我就在屋里陪她。」 「陪什么陪,出去外面等,产房里怎么能留男人。」他话音刚落,安王妃从外面推门进来,二话不说,把他赶了出去。 眼见房门在自己面前合上,祁承焦虑的等在门口,从日升一直等到了日落。 「我姐姐没事吧?」季云庭等的焦心不已,时不时趴在房门口听里面的动静,终于听到了姐姐的喊声。 「是不是生了?」他激动,想要推门进去,门口守着的嬷嬷连忙拦住他,「少爷,还没生呢,还要再等等。」 祁承紧紧盯着产房,耳朵不漏过产房里的一点动静。他之前翻过好几本关于女子怀孕的书,上面说女子生产是鬼门关,有一丝不慎就会难产。如果妻子难产,那他会恨死自己。 祁承握紧拳头,不可自抑的越想越糟,快要把他逼疯,突然,房里传出婴儿嘹亮的哭声。 季云庭惊喜:「姐姐生了!」 「大嫂生了!」祁颜也高兴地跳起来,跑到门口要进去,正好安王妃抱着孩子开门出来,拦住想进去的几个孩子,「等会儿再进去,里面还没收拾好。」 「是外甥还是外甥女?」季云庭和祁颜祁清几个围在安王妃身边叽叽喳喳,祁承大步过去,没看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就急忙问安王妃:「菀儿呢,她没事吧?!」 「没事,母子平安,看看你儿子。」安王妃笑盈盈看了他一眼,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他。 祁承才终于看了他儿子一眼,他从未抱过刚出生的孩子,他全身紧绷,小心翼翼按他娘说的姿势接过,低头看向襁褓中的孩子,胎发浓密,小脸皱皱的发红,眼睛紧闭,小手握成了拳头。 季云庭在旁边看,惊讶的出声道:「和宁哥儿刚出生的时候好像。」 安王妃笑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有些像,长开一些就好了。」 那倒是。季云庭深以为然地点头,就像宁哥儿现在长开了,越来越像大哥,姐姐和姐夫的孩子,以后长开了也应该像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只是,他有些疑惑,刚出生的孩子都这么像,要是抱出去,不怕抱错么。 「不像,长得像我。」祁承看着怀里皱皱小小的孩子,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他的儿子,比宁哥儿还有其他刚出生的孩子,长得好看多了。 「王妃,世子,可以把孩子抱进去了。」房里收拾好了,稳婆出来说了一声。 祁承听了,急忙抱着孩子进去,季云庭和祁颜几个也要跟着进去,安王妃拦住了他们,「你们先别进去,让他们小两口先说说话。」 房里收拾完,稳婆和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他们一家三口在房中。祁承抱着孩子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到季云菀的身边。 季云菀面色苍白,伸手轻轻碰了碰儿子的小手,心中一片柔软,看着小小的一团,只觉得方才的疼痛都值了。 「辛苦你了。」祁承摸了摸妻子汗湿的鬓发,握住妻子的手,低头亲了一口。 「你说他长得像谁?」季云菀看着儿子,含笑问祁承。 祁承不假思索,「像我。」 「都说外甥像舅,我瞧着倒是有几分像庭儿。」季云菀仔细端详,却是道。 祁承把儿子往妻子身边移了移,他躺到床外侧,长臂一伸,搂住妻子和儿子,也仔细端详儿子两眼,反驳道:「瞎说,明明更像我。」 季云菀笑了起来,她今日累坏了,卸了货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躺了一会儿就有些困倦的想睡了。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和儿子。」祁承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 季云菀放心的沉沉睡了过去。 祁承撑着头躺在床外侧,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和儿子,心中一本满足。 第67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躺了会儿,襁褓中的小家伙突然动了动,小嘴一瘪,就要哭。祁承慌了,忙小心的起身,到门外唤他娘。 「你儿子这是饿了。」安王妃生了三个孩子,经验丰富,只瞧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见儿媳妇睡得熟,不忍心把她叫醒,便道:「我去让奶嬷嬷来把他抱走。」 季云菀已经被儿子的哭声吵醒了,她撑着要从床上起来,叫住安王妃:「母妃,不用了,我来吧,我来喂他。」 这是她的儿子,她不舍得让旁人喂他。 「你先出去,我教教菀儿怎么喂孩子。」见她要喂,安王妃转身把儿子往外赶。 祁承扶妻子起身靠着软枕,才恋恋不舍的带上房门出去外面等。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房门才重新从里面打开,祁承迫不及待进去,就见儿子吃饱后已经又睡了过去,妻子正微微红着脸低头拢胸前的衣裳。 她刚生产完,只穿了一件有些单薄的中衣,方才还没有,如今胸前那块有些濡湿了,想到那是什么,祁承忍不住滚了滚喉咙。 季云菀拢好衣裳一抬头,正撞进男人幽沉沉的眼眸,心中一紧,忽的有些羞赧。 「接着睡吧,现在儿子不会吵你了。」妻子如今的身子最重要,祁承摒弃杂念,走到床边扶妻子重新躺好。 季云菀侧着身子,看着身边的儿子和丈夫,嘴角挂起一丝笑容,没多大会儿,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到了晚上,等她醒过来,屋里已经点起了烛灯,祁承在身边看书,儿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儿子呢?」她一醒,就找儿子。 「怕扰到你休息,母妃让嬷嬷把他抱到了隔壁,有人照顾他,你别担心。」祁承放下书,扶她起身,「饿不饿,厨房炖着鸡汤,我让人送过来?」 她这一天也就早上吃了早饭,如今确实是饿了,便点头道:「嗯,让人送过来吧。」 祁承扶她躺好,就去门外吩咐了一声,很快春枝就提着食盒进来了,拿出饭菜摆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又退了出去。 祁承坐在床头盛了碗鸡汤,舀了一勺吹了吹,用唇试了试温度才送到妻子嘴边,一边喂一边说道:「父王已经给儿子取好了小名,大名还要送去皇上那里,等皇上定夺。」 季云菀了然,祁承是皇室宗亲子弟,名字都要在皇上那里过目才能定下来,她问道:「父王给儿子取的什么小名?」 祁承道:「元哥儿,元为首为长,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咱们王府的嫡长子,将来注定继承这王府。」 「元哥儿。」季云菀轻轻念了一遍,笑道:「这名字好,我很喜欢。」 喝了一碗鸡汤,又用了半碗米饭和一些小菜,季云菀就饱了,祁承就着她吃剩下的,飞快地填饱了肚子,然后出去唤人进来收拾碗碟。 碗碟刚收拾出去,春桃就抱着小声哼哼的元哥儿从隔壁过来,笑着道:「小少爷饿了,夫人快喂喂他。」 之前喂过一次,季云菀有了经验,她正要解开中衣,想起祁承还在屋里,抬头赶他:「你先出去。」 祁承喉头动了动,想说他们成亲这么久,哪里没看到过,不过想着妻子脸皮薄,他老老实实转身出去门外等。 等喂饱了小家伙,春桃抱着回去了隔壁,祁承才重新进屋。 安王府喜得长孙的消息,很快就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亲自赐了名字,叫祁文煦。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祁承自从得了儿子,每日换了班就急急往家赶,恨不得每日都腻在妻子和儿子身边。 他赶回去,季云菀正在陪儿子睡觉。坐月子期间,安王妃不许她看书也不许她做针线,她每日除了陪儿子再没有旁的事能做了。 挥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丫鬟出去,祁承坐到床边看着妻子和儿子。妻子月子做得好,面颊红润微嘟,微微丰盈,瞧着比刚成亲的时候多了几分娇憨,他忍不住低头在妻子微微张开的红唇上亲了口。 他准备起身,就见旁边盖着小被子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挥动着小拳头,张着小嘴儿看他。 「饿没饿?」祁承轻声问了儿子一句,伸手用小被子把他裹好,抱了起来。 祁承刚开始的时候还不会抱儿子,每次抱小家伙都浑身紧绷,提心吊胆,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生怕力气大了,就把小家伙弄伤了。 这快一个月下来,总算掌握了力道,也学会了用哪些正确的姿势抱儿子,他每次一回来就抢着抱儿子,把尿换尿布这些也都学的十分娴熟,认真数一数,他照顾儿子抱儿子的次数,比季云菀还要多。 小家伙睡了一天,如今躺在爹爹怀里彻底精神了,握着小拳头,咧着小嘴儿朝爹爹笑。 祁承也朝小家伙笑,抱着小家伙在屋里来回走动,挤眉弄眼地逗他,小家伙咿咿呀呀,两父子玩的十分高兴。 季云菀被两父子的动静吵醒,撑起身靠在床头笑着看两人。祁承见妻子醒了,抱着儿子坐到床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世子,夫人,这是过几日小少爷满月酒的请帖,王妃让人送过来给你们过目,看看还有谁没邀请到的。」房门被推开,春桃拿了好些请帖进来。 第68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季云菀接过请帖翻看,朝中大臣都邀请到了,她想了想,她这边应该没有要邀请的人了,便问祁承道:「你还有要邀请的人吗?」 祁承一边逗儿子一边摇了摇头。 季云菀正要把请帖交还给春桃,突然想起来,问道:「冯神医呢,之前在凌关城的时候,他说去了北疆部族,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他于咱们有恩,元哥儿的满月酒,他能来就好了。」 祁承亲了咧嘴傻笑的儿子一口,说道:「从凌关城回来,就没了他的消息,他天南地北的跑,咱们也找不到他,再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想了,随缘吧。」 季云菀想想也是,再见面怕也只能是冯神医来找他们,她把请帖还给了春桃,让她去回王妃一声。 人往往经不起念叨,元哥儿满月酒前一天,冯神医突然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少年。 听到消息的时候,季云菀刚沐浴完,自从坐月子以来,她就不被允许碰水,每天洗脸,都只能用一块湿帕子擦擦,身上也是,天气炎热,她嫌自己身上难闻的很,强势和祁承分了房睡,一直盼着能好好沐浴这一天。 她泡在木桶中,正浑身舒畅,就听见院外的小丫鬟进来禀告说冯神医回来的消息。 小丫鬟道:「王妃请他在之前住的院子住下了,他身边还多了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说是他的徒弟。」 「徒弟?」季云菀动了动眉,这冯神医去了一趟北疆部族,怎么竟还多了一个徒弟回来了。 她沐浴完起身收拾好,等祁承回来,两人一起往冯神医住的院子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冯神医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兔崽子你别跑,你给我回来!」 两人进去,就见冯神医追在一个蓝衫少年的身后,蓝衫少年跑的飞快,直直朝他们两人跑来。 眼看快撞上季云菀,祁承手一伸,握住少年的肩膀,结果少年眼神凶狠的瞪着他,张口就朝他手臂上咬过去。 祁承一愣,另一只手捏住少年的下巴,放开少年的肩膀,反拧住他的一双手臂,让他没法再咬人。 见少年被制住了,冯神医端起石桌上的一碗药就跑过来,捏着少年的下巴就给人灌了下去。 「让你不喝药,下次再敢这样,天天灌你。」冯神医扔下药碗,呼噜了一下少年的脑袋,不客气道:「给我回屋呆着去。」 少年呲了呲牙,转头瞪向祁承,眼神宛如凶狠的小兽,祁承见冯神医朝他点点头,伸手把季云菀护在身后,迟疑的放开他,就见少年气冲冲进了屋。 「这是……」季云菀看着少年不同一般人的表现,惊疑的看向冯神医。 「先进来坐。」冯神医领他们到正屋里坐下,讲起这少年的来历。 「这孩子是我在山上发现的,当时我在山上被一群狼围住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这孩子救了我。他和一般孩子不大一样,他没有父母,是被山上的狼群养大的。我在山上陪他住了几日,想着好端端一个孩子,总不能一直当野兽过一辈子,就带他下了山。他这些年跟着狼群一起吃喝,身子被弄的乱七八糟,我在用药给他调理身子,可这死孩子,嫌药苦,每次让他喝药,我的老命都快没了,不过以后好了,你们这王府有侍卫,找几个功夫好的按着他,不愁他不喝药。」 祁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你要带着他在王府里常住?」 「自然是的,怎么,我治好了你娘的病,又帮你恢复了失忆,还不能在你府上住几日了?」冯神医瞪眼看他。 「自然能的,只要冯神医愿意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季云菀笑了笑,问道:「只是府里人多,那孩子不会伤人吧?」 「瞧着他凶,只要不故意招惹他,他不会主动伤害别人的。」冯神医摇头道。 季云菀这才放了心,两人又在冯神医院子里说了会儿话,才起身离开。 翌日是元哥儿的满月酒,祁承告了假在家,一大早先起床洗漱好,就去隔壁把儿子抱了过来。 被妻子强迫分床睡了快有一个月,昨晚才终于搬了回去,今日又是儿子满月酒,祁承神清气爽,抱着儿子坐在床边的榻上,看妻子梳妆。 季云菀对着铜镜正了正头上的发钗,又拿过口脂抹上,一抬头,看见榻上一大一小都盯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催促男人:「元哥儿的衣裳还没换呢,你快给他换上,等会儿就要来客人了。」 春桃已经取了元哥儿的小衣裳来,祁承把儿子放到榻上,熟练的给他换上,等到一家人都收拾好,外人丫鬟过来禀告说客人来了。 祁承去前院招待男眷,季云菀抱着儿子在后院见女眷,严霜霜带着宁哥儿也来了,宁哥儿只比元哥儿大几个月,把两个孩子放到床上让他们一起玩儿,两位娘亲就坐在床边守着他们说话。 季云舒怀着身孕,害喜严重没法出门,让人送了信来,除了她之外,国公府的人都来了,薛如燕也来看了元哥儿两眼。 严霜霜说道:「经过了冯青青那件事,二弟和二弟妹如今总算不吵架了,二弟每天按时回来,再不在外面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了,二弟妹瞧着也温柔了许多,两人瞧着感情越来越好,前几日请了大夫来诊脉,二弟妹也有了身孕。」 季云菀听了笑了笑,二嫂能听进意见,珍惜眼前人,她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前院便来人说要抱元哥儿去抓周,季云菀理了理儿子身上被他蹭乱的小衣裳,让奶嬷嬷抱了去。 满桌子的玩意儿,小家伙偏偏抓中了安王爷放进去的宝石匕首,乐的安王爷哈哈大笑,直说小家伙像他,将来也是练武带兵的好料子。 宴席一直到太阳落山了才散,季云菀亲自去送严霜霜和宁哥儿,等到回来,却发现屋里看着元哥儿的奶嬷嬷不见了,冯神医带回来的那个少年正弯腰伏在床前,伸手碰向元哥儿。 第69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季云菀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就见那个少年察觉有人来了,飞快地收回手指,受惊的看了季云菀一眼,从她身边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季云菀赶紧走到床边,抱起元哥儿检查他的小胳膊小腿儿还有小身子,见没发现伤处,才松了口气。 元哥儿以为娘亲在和自己玩儿,小胖手抓住娘亲的头发,咿咿呀呀笑着咧出一口粉嫩的牙床。 「就知道傻乐。」季云菀点了点傻儿子的小鼻子,眼尾扫到元哥儿方才一直在玩的布老虎掉在了床边的地上,她弯腰捡起,嘟哝一声,「明明在床上的,怎么掉地上了?」 把布老虎重新给儿子,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孩子瞧着不像是要伤害元哥儿的模样,难不成是这布老虎掉到地上,元哥儿要捡,他怕元哥儿掉到地上才进来的? 「哎哟,夫人回来了。」她正想着,奶嬷嬷从门外进来,见了她,忙道。 今日府里客人多,丫鬟们都忙着去服侍客人,方才季云菀要去送严霜霜,便只留了她一人在这屋里看元哥儿,赶巧她腹中突然痛得厉害,实在忍不了了,只好把元哥儿一个留在床上,去了净房。 「夫人,老奴刚才有点急事离开了一会儿,小少爷没事吧?」见夫人抱着小少爷一脸的若有所思,还以为是夫人进来见没人看着小少爷心中生气,奶嬷嬷忐忑地问。 季云菀回过神,这奶嬷嬷平日照顾元哥儿也算尽心尽力,这次也是她疏忽了,只留了她一人在照顾元哥儿,便摇了摇头,平静道:「无事,只是小少爷还小,以后莫要再留他一个人了。」 见夫人不追究她的失职,奶嬷嬷连连点头:「夫人放心,老奴记住了,以后再不敢放小少爷一个人了。」 元哥儿的满月酒过后,天气就没那么热了,虽然白日里太阳还是刺眼,但是清晨和傍晚都有了几丝凉意。 这日太阳下山,空气中的热意消散了些,季云菀让人把元哥儿的小摇床搬到了院子里,她坐在摇床边,一边轻轻的推着床,一边拿着拨浪鼓在小家伙面前摇,逗的小家伙咿咿呀呀开心地笑。 她逗了会儿小家伙,一抬头,无意间发现院子门口有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是那个少年。 冯神医是个不靠谱的,他和少年相处那么久,一直没有给少年取名字,前几天问起才取了个名字,随他姓,叫冯远。 冯远躲在院子门口,看着摇床,注意到季云菀的目光,明澈的眼眸露出小兽般的慌张,转身就飞快地跑走了。 瞧着他跑走的背影,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自从来了府里,还没听他说过话,也没见他亲近过人,仿佛林中小兽闯入了陌生的地方,对身边所有都警惕又抗拒。 一连几日,只要季云菀带着元哥儿在院子里,不是在院子门旁,就是在围墙上,总能发现少年偷偷藏着的身影。季云菀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少年似乎喜欢元哥儿。 这日,那少年又来了,看见被季云菀发现了,又准备逃跑的时候,季云菀叫住了他,「阿远。」 少年知道这是他现在的名字,脚步微微一顿,迟疑又警惕的转头看向季云菀。 季云菀朝他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问道:「你要过来看看元哥儿吗?」 少年站在原地不动,季云菀就一直温柔的笑着看着他。 终于少年的脚步动了,迟疑的慢慢的朝季云菀走过去。 等到他走到近前,季云菀把手里的拨浪鼓摇了摇示范给他看,说道:「你拿着,这样摇一摇,元哥儿看见了就会很高兴的。」然后递给他。 少年接过,看向摇床里的小家伙,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小拳头朝他挥了挥,他学着季云菀的模样轻轻摇了摇拨浪鼓,小家伙就乐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他又摇了摇,小家伙乐的直瞪小胖腿。 少年眼睛亮亮,弯腰俯身在摇床边,又拿起摇床上的一个小绣球逗小家伙玩儿。 「你看着元哥儿,我去屋里喝口茶。」季云菀起身回屋了一趟,等她出来,就见少年和元哥儿玩的正高兴,元哥儿乐呵呵的,小胖手抓住少年的手指不放。 接下来,少年每日都来和元哥儿玩,少年对元哥儿十分上心,府里的猫猫狗狗,从来不让它们靠近元哥儿,就算是飞来一只蝴蝶,少年都会警惕的把它从元哥儿身边赶走。元哥儿饿了渴了尿床了,他都能很快知道,他对元哥儿,比照顾元哥儿的那些嬷嬷丫鬟都要好。 这日季云菀远远的站在廊下和几个丫鬟修剪花枝,少年用草编了只蜻蜓给元哥儿玩,祁承下了值从院子外进来,季云菀把花枝交给丫鬟,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和祁承站在廊下看玩的开心的两个孩子。 「我想把阿远留在元哥儿身边。」季云菀柔声开口,这件事她已经琢磨了好几天,冯神医说要收少年为徒,结果从未教他些什么,整日把他丢在院子里,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 少年喜欢元哥儿,元哥儿也很喜欢少年,两人相处还不到一个月,元哥儿看到少年就会笑,分开的时候还会依依不舍。 她想过了,等到元哥儿长大一些,就要挑选侍卫在身边,那何不如就从现在开始,让少年做他的侍卫。 「你想留他做元哥儿的侍卫?」祁承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少年这些天和元哥儿的相处,他也看在眼里,少年虽然还有一些小兽的习性没改过来,不过不碍事,只要对元哥儿好就行了。 「和冯神医商量商量,再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吧。」祁承想了片刻,开口道。 等到冯神医从外面回来,两人便去找了他,说明了来意。冯神医听了倒是不反对,他虽说想收那孩子当徒弟,但那孩子连认个药材都不耐心,还当他的徒弟,别以后医死了人。 见冯神医不反对,两人又叫了少年到面前问。 「你愿意当元哥儿的侍卫吗?以后都留在府里留在元哥儿身边保护他。」季云菀温柔问道。 第70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少年乌黑的眼眸睁大,迟疑片刻有些艰涩地开口:「保护元哥儿?」 「嗯。」季云菀点头,「你陪着元哥儿一起玩一起长大,然后保护他。做他的侍卫,愿意吗?」 少年看看季云菀,又看看冯神医,慢慢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以后元哥儿就劳烦你了。」季云菀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一旁的祁承却是挑眉道:「要做元哥儿的侍卫,可是要学功夫的,功夫好才行,功夫差可不能留在他身边。」 说着他朝少年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筋骨,适不适合学武。」 「我……我很厉害的。」少年不服气的说了一句,任祁承在他身上按揉了一通,祁承点了点头。 「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不过筋骨还算不错,是块学武的料子,以后就跟着我学武。」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王爷和王妃也没有反对。祁承每日还要去宫里当差,只能抽出早上出门前和回来后的时间教少年。少年也吃得起苦,每日早早的起来跟祁承练武,除了陪元哥儿玩,其他时间都花在了练武上。 很快就到了十月底,季云舒的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女儿,小名叫阿满。季云菀和严霜霜带着元哥儿和宁哥儿一起去将军府,两个小家伙很喜欢刚出生的小妹妹,趴在小妹妹身边咿咿呀呀高兴得很。 十一月初,皇上劳累过度染上了风寒竟一病不起,宫里的御医都瞧遍了没有丝毫好转之象,太子差了人来请冯神医。 季云菀在屋里等,直到天色黑了,祁承才回来,她忙把已经睡熟的元哥儿让嬷嬷抱去隔壁屋里,迎上前问道:「怎么样?冯神医可有法子?」 祁承亲了口儿子的额头,才让嬷嬷把儿子抱走,沉重地摇了摇头,「冯神医也没法子,他说皇上这些年来的辛劳已经把身子掏空了,已然油尽灯枯再无回春之术了。」 季云菀听了,心中也沉沉,皇上虽说有过糊涂的时候,但总得说起来还是位好皇帝,如今这就要去了,让人心里怪不好受的。 十一月底,屋外寒风呼啸,屋里烧着炭盆暖意融融,木架子床摇晃半日,才停下来。季云菀从如积云般的锦被中伸出一只雪白如腻的手臂,然后探出头,面色潮红香汗淋漓。祁承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伸出手臂揽住妻子,两人慵懒的躺了会儿渐渐平复,小声的说话。 「元哥儿现在长得快,上个月的衣裳都已经有些短了,要做新衣裳了。」 「给阿远也做几身吧,他身上的衣裳我瞧着也有些短了。」 「嗯,明日让绣坊的绣娘上门来给他们量量尺寸。」 两人说了一些府里细细碎碎的琐事,正要吹灭烛灯歇息,却突然听见外面有沉重的钟声响起,两人震惊难过的对视一眼,这钟声意味着皇上薨了。 年关将至,皇上却薨了。家家户户的门前和铺子门口,都挂着白布,原本热闹的街,都萧条冷清了许多。 皇上大葬后,太子继位,没几日,就到了大年三十。 去年的大年三十,季云菀是和祁承在凌关城过的,异常冷清,当时祁承还失着忆,身边还有一个心心念念想做他姨娘的姑娘。 今年原想能一家人好好的过个年,没想到皇上薨了。鞭炮这些禁放,门口还挂着白布,这个年也过的冷清许多。 三十那天早上,王妃和季云菀给府中下人们包了银子,到了晚上,一家人在前厅吃了顿饭,就各自散了。 季云菀和祁承抱着元哥儿回去他们的屋,廊外大雪纷纷扬扬,廊下,祁承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牢牢和妻子十指相扣,四周寒风呼啸,他有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在身边,只觉胸口心窝都是暖洋洋的。 元哥儿戴着虎头帽,小身子被牢牢包在厚厚的被子里,他淘气,挣扎着要伸出小手抓他爹爹的头发,季云菀轻笑一声,伸手过去把他的小手又塞回了被子里。 走到屋子门口,丫鬟进去点亮烛灯,两人站在廊下,看着黑漆漆的院子,听着静谧中呼啸的风声与落雪声,季云菀轻声开口道:「这两年过年都很冷清,到了明年,想必就热闹了。」 祁承伸手把妻子和儿子一同拥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低声道:「只要能与你们一辈子在一起,不管是冷清还是热闹,我都欢喜。」 身后屋里的烛灯亮起,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昏黄的光线笼罩住了一家人,在这刺骨的风雪中,散发着温暖。 季云菀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心中满足又安宁,她靠在丈夫怀中,握紧他的手,轻声呢喃道:「好呢,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那样长,他们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真好。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后宅好运女》卷一 作者:云黛 02、《后宅好运女》卷二 作者:云黛 03、《后宅好运女》卷三 作者:云黛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