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花扑阎王》 第一章 【第一章】 浦城县内最热闹的大街上,有间规模不大的“党家食肆”,原本人潮络绎不绝,用餐时刻几乎是座无虚席,但自从三个月前大厨党英宝去世,休馆一个月后重新开张,客人明显锐减,接手的二厨好不容易靠着真功夫拉回老顾客,可这一个多月来,上门找麻烦的人比用餐的顾客还多。 原因无他,只因为接手的二厨是个才十九岁的貌美女子,想欺压强占党家食肆的匪类不少,觊觎其美色、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党家闺女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是哪一个说要收保护费的,给我滚过来!”正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的党纱月,手握屠刀,气呼呼的吼着。 客人点的菜单堆了一叠,她已经忙得团团转,这会儿问她姓啥她还不一定能马上回答得出来哩,竟然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找麻烦,不想活了是不是! “党老板,就那个!”新来的店小二躲在她身后,指着坐在靠近门口的那名粗汉。 党纱月看去,心头陡地惊了下。这回来的这个块头也太大了些!不过惊归惊,她面无慌色,故作镇定之余,反吼得更大声。 “喂!你还不给本姑娘滚过来。”她手中的屠刀直指一脸发愣的粗汉。“就是在说你,快滚过来!” 她打小就跟着爹娘在家乡卖吃的,生意一好,不乏有上门找碴的败类,爹娘身体力行,谆谆告诫,遇强不能示弱,得比对方更凶更恶,要不,准被人家吃死死。 想当年,她娘可是出了名的泼辣,咧咧骂起,那可是会吓跑一整街的人,可惜凶得太过,连客人都骂,导致生意一落千丈。 七年前爹娘死后,大哥带着她来到浦城县落脚,开了这间食肆,虽偶有小杂毛上门捣乱,不过都被大哥靠着粗厚的体型和遵承父训“遇强不能示弱”,轻松弭平,这七年来,党家食肆倒也算风平浪静,安稳立足。 这期间大哥还娶了个美娇娘,原以为他们一家可以快乐过生活,可惜五年前大嫂生茵茵时难产过世,原本开朗的大哥变得忧郁不多话,三个月前生了场重病,撒手人寰,把这间食肆和五岁的茵茵都留给了她。 为了谋生活,再苦、再累、再怕,她都得咬牙撑下去。 粗汉来到她面前,两手顶住腰际,两条粗腿重重的往地上踩定,吓得一旁客人往更里边缩,就怕遭到池鱼之殃。 “从今天起,你这间党家食肆每个月交给我十两银子,我包管你生意兴隆,万事太平。” 党纱月两眼往上一瞪。没办法,这粗汉块头太高大,依她目测,他至少比她高出两颗半的头。 然而他再高,也没她的火气高!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好手好脚不找正经事做、专门剥削他们这些辛苦人血汗钱的匪类。 手中的屠刀狠狠地往桌上砍去,她大喝着,“十两没有!要砍手砍脚砍头随便你!” 粗汉被她更胜男人的气概给吓愣住,顿时无语。 见状,党纱月乘胜追击,学起她娘泼妇骂街的架势。“我说你呀,一个大男人的好手好脚不去工作,专门来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你羞不羞,你还有脸见你家祖先没?你一开口就要十两,我家店小二每天忙上忙下招呼客人,走得两条腿都快断了,也没闲功夫多喝一口茶水,他一整个月的薪给有十两没?没!”她单手叉腰,一会儿指粗汉,一会儿指躲得远远去的店小二。 “店小二做个半死都没十两,你凭什么一开口就跟我要十两,凭什么!” 粗汉早从同业口中听闻党家食肆的女当家泼辣凶狠,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呛辣得很。 “凭、凭我有能力……呃,确保你这党家食肆,安然无事。” “你们这些街头蟑螂不来闹就不会有事,这十两我给你不如给官府。”党纱月怒呛回去,“昨儿个我才送十两给一位鼎鼎有名的捕快,我已经叫人去请他来了,你要是再不走,就等着被抓去牢里关。” 党纱月的话才一说完,门外就传来五岁的茵茵充满稚气却坚定的高喊声,“姑姑,捕快大人来了,你快点出来迎接。” 粗汉一听,满脸惊慌失措,转身朝外狂奔,狼狈的落荒而逃。 “各位客官,没事,就当免费看一场戏,戏落幕了,请用餐,还没上菜的请再等等,我马上去煮。” 党纱月拔起嵌在桌上的屠刀,转身欲进厨房,方才看得入戏的几名好心客官连忙提醒道:“党老板,捕快大人来了,你怎还不快出去迎接?” 话语甫落,门外的茵茵边走入内,边高声喊着,“姑姑,捕快大人他见没事便先走了,他说他可忙着呢,不过只要你吩咐一声他马上就会来!” “这捕快大人也真够义气的。”党纱月干笑着,搂着茵茵的肩膀,边笑边走进厨房。 掌柜的一脸纳闷地挨近她问:“党老板,你真有拿十两银子给捕快大人?可帐本上没记下。” 党纱月低声咒道:“我又不是钱多,白白拿钱给人家干啥!不这么说,那只臭蟑螂老鼠会乖乖离开吗?” 掌柜了然地点点头,“噢,了解、了解。” “姑姑,我配合得不错吧!”茵茵一副小大人样。 “还行!不过比你姑姑我五岁时,还差了那么一点。”党纱月嘴上虽这么说,内心可心疼了。 茵茵打从一出生就没了娘,大哥不续弦,只请了个奶妈,她和大哥成日都在食肆里忙和着,茵茵三岁时就来食肆里帮忙,有模有样的跟着洗碗,没娘已够可怜的了,现下连爹都不在了,唉! 好在茵茵也有党家人独立坚强的个性,死了爹,哭一个月,眼泪擦干,便和她这个姑姑一起奋发图强为将来打拚。 “姑姑别想骗我!爹说你五岁的时候还傻乎乎的,连洗碗都不会,每次都打破碗。” 党纱月眯起眼,恨恨咬牙,“你爹就只会损我!我十岁时就会做豆腐脑,那时他十三岁了还学不会,被我爹你爷爷骂了个臭头!”她一边起油锅,一边回呛。 “那是!姑姑做的豆腐脑,可是天下第一好吃。”茵茵在一旁帮忙备菜,嘴甜的说:“还有‘麻婆西施’也是一绝,不过客官们都说姑姑的麻婆西施,得改名成‘麻辣西施’。” “为什么?” 人小鬼大的茵茵,压低了声,一人分饰两角地学起客人说话,“这党家闺女挺泼辣,那呛辣程度可不输这道麻婆西施。是啊,我看这‘麻婆西施’,得改个名叫‘麻辣西施’。” “麻辣西施?嗯,还行!”党纱月点头一笑。 “姑姑,你教我做麻婆西施,过一阵子,我肯定能成为麻辣小西施!” “你干啥要成为麻辣小西施?” “我要追随姑姑的脚步,成为党家食肆第三代接班人。” 茵茵一副认真的模样,看得党纱月又好笑又心疼。 为了不让人欺负,茵茵还非得成为麻辣小西施不可,毕竟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哪天她会不会突然出事,抛下茵茵一个人…… “党老板,第三桌的栗子羊肉好了没?”店小二探头进来催促。 “马上好!”甩开脑内多余的烦忧,快速翻炒锅中物,上菜要紧,现下她可没空愁那些。 对党纱月来说,对付地方小恶霸倒还难不倒她,整条街上比凶恶泼辣没人能胜她,真正令她头痛的是,自大哥死后,一堆想追求她的人宛若雨后春笋不断冒出,这些人不凶不恶,她反倒不知该拿他们如何是好。 以前大哥还在,她只要跟大哥说一声不要,大哥自然会帮她摆平,现在这事她自个儿还真不好拿捏。 若下重手拎扫帚恶声驱赶,恐会落个不近人情的臭名,况且他们都是党家食肆的老顾客,不能得罪;想不理会,他们一下送花、一下送发簪,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还真是惹得她心烦意乱。 这不,一早党家食肆才开门,一堆人就等在门外。 从后门进入的党纱月,正重新抓绑有点松散的长辫子,就听见茵茵的声音在厨房外边响起--“我姑姑可不是谁都能见的,她现在的身价可高着呢!” 怪了,小丫头明明才跟她一起来到,怎一溜烟就跑出去了,还说什么身价,是把她这个姑姑当姑娘在卖吗? 第二章 “茵茵小姑娘,帮我把这束花送给你姑姑好吗?” 这声音听来应该是秦家公子……党纱月边听脑袋边转着。 “秦大叔,你这花挺美的。” “茵茵,我还没娶妻,你怎叫我大叔……”秦家公子尴尬笑着。 “我不叫你大叔,那要叫什么?” “叫我秦大哥哥就可以。” “你若要我叫你秦大哥哥,这束花你就不必送给我姑姑了。” “为何?” “叫你大哥哥,你就跟我是同辈了,我姑姑是我的长辈,同辈如何能追求长辈呢?”茵茵正经八百的解释。 食肆内扬起一阵笑声,秦家公子马上改口,“那是、那是!还是茵茵聪明。茵茵,你帮秦大叔把这束花拿进厨房给你姑姑好吗?” 外边有掌柜和店小二挡着,他们这些外人是进不去厨房的,这小跟班,是帮他们送礼的唯一途径。 “这花是挺美,可我不知姑姑愿不愿意收,说不准她会骂我呢。”茵茵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下,“秦大叔,看在你是我们党家食肆忠实顾客的分上,今儿个我破例帮你一回,就算被姑姑骂我也认了,不过我想给你一个建议……” 党纱月躲在厨房门后竖耳聆听,偶尔悄悄掀帘子偷看。她未让店小二唤茵茵进来,是想看看侄女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听到小跟班要给建议,想追求她的人,霎时全围了过来。 “茵茵,你说,我一定听。” 这声音,莫二爷也来了! “茵茵,我是真心想娶你姑姑,你一定要帮我转达我的心意。” 卖猪肉的猪肉荣也来了!他老婆上个月才给他添个娃,他就想娶妾,还说是真心的,去他奶奶的! “茵茵,我、我从你爹开这间党家食肆开始,我就喜欢你姑姑,一转眼也七年了,我、我到现在还未娶妻,就是在等你姑姑……”木讷的张三也来了。 “张三,你说那什么话,在场的各位谁不是党家食肆的忠实顾客?谁不是看到党老板第一眼就喜欢她?”仿佛就怕茵茵乱给同情票似的,有人情急的抗议。 “那可不是,连我家老奶奶看到党老板第一眼就喜欢她,还成天叨念着要我娶她当孙媳妇哩。” “你这个老陈皮,拐个弯吃党老板豆腐。” “欸,要不请我奶奶来作证……” 见一票人比来比去,没完没了,茵茵高举双手,喊道:“好了好了,你们听不听我给的建议?” “听,当然要听!”秦公子出面制止,“你们就甭比了,听茵茵的建议比较实在。” 众人点头,乖乖噤声,竖耳聆听。 “其实我的建议还真的挺实在的,而且你们都做得到,也一直在做。”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一脸不明所以。 茵茵不卖关子,直白道:“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们大家只要天天上门光顾,我姑姑嘴里虽没说,她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昨天谁来谁没来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昨儿个我一早就来,中午和晚上也都见得到我人影。”秦公子得意之余,不忘挖苦坐在他隔壁桌的人,“陈皮,昨儿个我一整天都没见到你来呢。” “我、我奶奶生病了,我给她请大夫看病,这才没来!” “还真是孝顺咧,可我昨天早上还见你奶奶上街买菜,她还跟菜贩为了一根葱吵得面红耳赤哩。”莫二爷逮着机会,不忘跟着踩一脚。 陈皮心虚了下,不过损人不落人后的他,随即嘴角斜扬,“莫二爷,我怎听说你昨儿个在凤来客栈摆宴,宴请的主客听说是艳花楼的第一名妓赛诗诗哩,不知是否有这回事?” “这、这……” 见莫二爷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茵茵忙不迭出声打圆场,“路遥知马力,我姑姑不是度量小的人,你们若是一、两天没空来,她也不会计较,不过谁常来、常见到人影,她自然就会牢记心头,你们这些人当中,自然就有人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党纱月听了,忍不住噗哧一笑。这小鬼,让她上私塾读点书还真是读对了,一张嘴说得头头是道,唬得一票大人一愣一愣的。 原本她还以为茵茵短视近利,只是想趁帮忙转送礼物收点赏钱,没想到这丫头可有远见了,懂得为党家食肆拉起生意来,真不愧是党家姑娘,聪明又伶俐。 她掀起门帘偷看一下,一堆人将花和礼物全塞到茵茵圈起的双手中,各个还主动奉上赏钱…… 呵,这个党家第三代等着接班的小老板,生意头脑和口才都不输她这个第二代新任老板,她真是能放心了。 放下帘子,党纱月嘴边挂着笑,欲走向在后边洗菜的两名妇人,看看今日买的菜够不够时,未料,前头陡地响起一阵威吓声,不一会众人吵吵杂杂的,她听不清楚,正想出去瞧个究竟,便见抱着一堆礼物的茵茵急急跑进来。 “姑姑,那个老牛魔王又派人来送礼了!” “唷,这个牛员外出手可真大方,五、六件大红礼盒一叠,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直接来下聘的。”斜看着牛员外的家仆堆放在桌上如小山的礼物,莫二爷忍不住酸溜溜的说。 “莫二爷,你还真是说对了,这些就是我家老爷给党老板的下聘礼。”牛员外的家仆阿义,狐假虎威,每次总扬高下巴和人说话,全然没把眼前的闲杂人等看在眼里。 莫怪阿义如此嚣张,他家老爷牛富雄可是浦城县第一首富,历任到浦城县当县太爷的,无不先来向他家老爷拜个码头。 “呵,下聘礼?那也得看党老板收不收。”秦公子泰然一笑。党老板的个性他了解得很,她才不会屈于牛富雄的钱财和淫威。 “不收也得收,横竖我家老爷是娶定党老板了。”阿义一脸骄傲,“只要我家老爷想娶,没有他娶不到的人。” “说啥大话!那皇宫里的公主,你家老爷娶不娶得到?”陈皮凉凉的问。 牛员外的聘礼往桌上一摆,前一刻还针锋相对的几个情敌,这会倒齐心一力,炮口一致向外。 “那、那是因为我家老爷压根不想娶公主……” “哼,娶不到就是娶不到,藉口一堆。” 掌柜的从后边出来,一脸和气的打圆场,“阿义,麻烦你把这些礼物带回去吧,我们家党老板说了,她很欢迎牛员外来党家食肆坐坐,可他送的这礼太大,她不能收。” “这我可不能依你,我家老爷说了,这是送给党老板的聘礼,无论如何党老板一定得收下才行,总之,明天一早我家老爷就会来迎娶党老板,你让党老板准备、准备。”说完,在众人惊诧错愕的目光中,阿义趾高气扬的转身离开。 “蛤?这分明是来硬的!”莫二爷先出声抗议。 “就是!哪有今天下聘,明儿个就迎娶的道理,连个媒婆人影也没瞧见!” “你们不知那牛员外有钱归有钱,他可小气得很,他让阿义单独来下聘,准是连媒婆的银子都想省了。” “难怪人家会成为首富,就是因为这么节俭。”陈皮嘲讽着。 掌柜没料到阿义完全不理会他。亏党老板还相信这事他能处理得宜,她交代他打发阿义后,便去切肉…… 党老板交代的事他没给办妥,聘礼没退成,这下事情恐怕变得复杂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他,只好硬着头皮,急急进入厨房回报。 “前面的人让让,撞到我可不负责。”抱着五、六件大红礼盒的党纱月,看不见前方的路,火气不小的嚷着。 稍早她让掌柜的回绝阿义送来的这些礼盒,未料阿义竟听不懂人话,不把礼盒收回,害得她百忙之中,还得亲自跑一趟退礼。 好在爱装大方的牛富雄颇小气,这礼盒虽大,重量却轻得和一把菜差不多,她一个人就能抱着走,只是叠太高,她的视线老被挡住。 “阿素姊,等会麻烦你再送十把青菜去我店里,早上福婶买得太少了,我怕会不够。”经过卖菜的摊子,她偏头喊着。 “发财叔,今儿个的黄鱼看起来挺新鲜的,给我留几尾,回头我再来拿。”经过鱼摊前,她眼神快速一扫,相中了摊子上的新鲜黄鱼。 “党老板,你抱的这些该不会是牛员外给你的聘礼吧?”鱼贩发财叔笑问着。 第三章 党纱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猪肉荣说的,这会儿恐怕整条街上的人全都知道牛富雄派阿义去党家食肆送聘礼一事。 “哪有什么聘礼,一堆空盒子哩。”她打笑道。 不过这话也不全然是开玩笑,她是没打开盒子看,但摇晃了下,其中几个似乎没东西空空如也,她猜牛富雄这人小气又小心谨慎,说不定是怕她收了礼不嫁,那他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也许想等把她娶进门后再补送吧。 不过,她绝对不会给他补送机会的。 “党老板,小心!你抱这些礼盒要去退给牛员外吗?”卖鸡的成功伯,帮她把略倾斜的盒子推好。 “成功伯,谢谢你。晚点帮我送五只土鸡去店里,要挑肌肉结实点的。”避开聘礼话题,党纱月只专注在采购事上。 以前都是大哥一大早出门采买食材,若缺了啥没买到,再由她出马。 现下她一个人管这管那,无法分身,采购的事只好暂时让其他人分担,可一上街看到熟识的小贩和摊上的新鲜食材,她还是忍不住聊几句顺便采买。 “我家的土鸡每只肌肉都健壮结实,不用特别挑!”成功伯高嚷着,“倒是你眼睛得放亮点,要嫁人,就得挑一个肌肉健壮结实的小伙子,别挑一个全身肥肉皮肤松垮垮、年纪大得都可以当你爷爷的人。” 这话一出,邻近的几个小贩笑成一团,几名符合肌肉健壮结实条件的小伙子,纷纷卷袖露出健壮手臂。 “党老板,选我,我这肌肉健壮得很。”送梨子来水果摊交货的果农阿铭,举起双手挤出肌肉,得意的展示。 成功伯打笑道:“那正好,可以拿来当炖补食材。”语落,一阵哄笑声响起。 党纱月扯了扯嘴角,但她实在没空停下来瞎聊,一迳地往前走,不一会儿人已来到牛家门前,她把礼盒放在地上,告诉守门的家仆她的来意,家仆一脸为难、犹豫该不该帮她通报之际,要出门一趟的牛富雄正好来到大门口。 “唷,党老板,你怎来了?”牛富雄见到她,喜出望外,一转头却马上变脸,怒斥着守门的家仆,“你们这些奴才,党老板来到,怎没马上请她入内!” “不用麻烦。”党纱月开门见山道:“牛员外,我来是把早上阿义送去我店里的贺礼退给你,这礼,我不能收。” 当面退礼,话已说清,党纱月作势就要离开。 牛富雄却唤住她,“等等!” “牛员外,我店里正忙着,得回去工作,你若有空,来我店里坐坐。”虽说这个牛富雄一年去党家食肆不出三回,但毕竟还是客人,秉持以和为贵守则,她一脸客气微笑邀请着。 “何必把自己搞那么累,你大哥已不在,你一个小姑娘家别说持店,持家都有困难,不如嫁给我当小妾,一辈子吃香喝辣。”牛富雄捻着嘴边黑痣上的毛,嘿嘿笑着。 “牛员外,这事就不劳‘你老’费心,我大哥虽然不在了,我不也撑了一个月了”她特地加重语气,让他知道他的年纪对她而言,真的是老爷爷的级数了。 “你若不嫁,明天我就让党家食肆关门!”牛富雄恼羞成怒,撂下重话。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他要娶她当妾,是他看得起她,她不知珍惜这福分,还给他拿乔! 牛富雄还使了暗招,“阿义,我让你送六盒聘礼过去,现在党老板退了回来,你是不是该清点一下?” “是,老爷,我马上清点。”阿义一脸奸笑样。 党纱月见状,心中暗叫不妙。 阿义站到礼盒前,示意家仆把最上头的礼盒打开,方便他清点。 “锦缎一匹。”家仆打开盒盖,阿义煞有其事的唱名着,当家仆续开第二盒,他突做出惊讶状,“呃,空的?下面那一盒呢?” 家仆把其他礼盒全打开,里头全然无一物。 “老爷,您看,只有第一盒的锦缎还在,其他的全是空的!”阿义故意紧张不已的说:“您让我送去的那些翡翠玉镯、夜明珠、玉如意、珠宝……全不见了!” 牛富雄走过去一瞧,当场板起脸来,回头质问党纱月,“党老板,这你做何解释?” “我可是连盒子都没打开过,里头有什么东西,我连看都没看。”党纱月气定神闲的道:“既然礼盒是阿义送来的,里头的东西不见,那你得问他!” 她先前还以为牛富雄是打算将她娶进门后才补送聘礼,其实不然,他故意送一堆空盒来,阿义放下转身就走,就算她在店里已发现盒内空空如也,亦莫可奈何,如此,他便可以坚称是她私下拿走了聘礼,若她还不出来,不嫁都不行了! 她可真把他这人想得太美好了些,他又小气心肠又坏,使这招无疑是想逼她就范。 “我冤枉啊,老爷,我哪有那个胆敢偷拿您要给党老板的聘礼!”阿义故意高声喊冤,吸引一些过路人来围观。 众乡亲听了阿义的说明后,批评矛头全指向党纱月。 “我看肯定是党家这小丫头把那些聘礼私吞了,拿了一堆空盒来还。” “肯定是!她大哥才死,手上正缺钱呢。” “这丫头泼辣得很,连收保护费的人都能被她赶跑,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 “说够了没!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私吞了聘礼?”党纱月扫了围观的乡民一眼,这些人全没光顾过党家食肆,有的还是生意对头哩,难怪把她说得一无是处。 “既然是私吞,我们当然看不到。” “好了好了,我相信党老板是因为喜欢我家老爷送的聘礼才会收下。”阿义佯作好人出来打圆场,“党老板,你既已收下聘礼,明儿个一早你就穿上嫁衣,等着花轿去接你。”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答应了”党纱月两手叉腰,对着牛富雄大喝,“本姑娘不嫁!” “党纱月,你若不嫁,把聘礼还来!”牛富雄急喊。 “你有证据能证明我拿了再说!” 懒得再理他,党纱月转身要走,牛富雄情急之下,拽住她的手。 “跟我去衙门,你有没有拿,县太爷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县太爷活像他的走狗,要她去见县太爷,那不是请鬼拿药单,死路一条?她才没那么笨,傻傻的跟去。 “放手!” 党纱月才甩开牛富雄的手,阿义又过来抓住她。 牛富雄得意一笑,“只要你乖乖点头嫁我当妾,一切都好谈。” “免谈!” 她气急之余,抬腿踹了牛富雄一脚,他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痛得唉唉叫。 阿义松开手急着去扶主人,党纱月见牛富雄似乎跌伤了,心知闯了祸,慌乱之余,赶紧溜之大吉。 “别跑!别跑啊你!” “阿义,先别管她,她跑不了的!快请大夫来帮我看看,我这腿……哎呀,痛死我了。” 【第二章】 “姑姑,三更半夜的,我们要去哪里?”坐在马车里,茵茵一脸困意的问。 “茵茵,你想睡就再睡一会,反正……没那么快到,会走很远。”搂着侄女,党纱月难掩歉意。 都怪她,那么冲动把牛富雄踹伤干啥?他原就想强迫她嫁他,这下更落了个理直气壮的藉口,说她若不嫁,他就告官把她抓起来。 她是绝不愿嫁他的,可她深知自己空有泼辣个性,却无法和有钱有势的牛富雄相抗衡。其实话说回来,就算她没踹伤他,他若硬栽赃她私吞聘礼,她一样得进衙门,最后的下场就是妥协下嫁。 她想过了,与其如此,只好躲远远的让他找不到,才能彻底摆脱他的纠缠。 更何况踹伤他这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若她留下硬不嫁,不只祸及茵茵,食肆里的所有员工恐都会遭殃,她只好连夜逃走。 这事决定得太匆忙,她只能请掌柜的把党家食肆卖了,所得的款项分给所有员工,一来算是补偿他们,二来佯作她没发薪,他们只好被迫变卖党家食肆取得该拿的薪给,藉此和她彻底分割,免得牛富雄找不到她,抓那些员工出气。 已经出城走了好一段路,想来是牛富雄未料到她会逃跑没防备,虽顺利逃走,可她自己也不知该到哪里落脚…… 第四章 深吸一大口气,不怕,反正她有一手好厨艺,要挣钱喂饱自己和茵茵绝无问题,重点是,走得越远越好,免得被“老牛”的家仆遇上。 “姑姑,你真把老牛魔王踹伤了?”茵茵揉着惺忪睡眼问。 “蛤?”党纱月看了侄女一眼。这小鬼灵精,她没告诉她,她居然什么都知道?既然瞒也瞒不住,她也不瞒了,老实道:“我不过一脚踢去,他就跌倒了。”她的脚往上一踢,示范当时的动作。 “姑姑,你不嫁他是对的。”茵茵坐直身,一本正经的说。 “小姑娘,你何出此言?”党纱月以侠女握拳之势,虚心请教。 “一个男人被女人踹一脚就跌倒,这种男人如何能嫁” 党纱月眯着眼看她,随即哂笑,“小小年纪就懂这些,伶牙俐齿的,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 “没人敢娶,我姑姑会养我。”茵茵钻到她怀中撒娇,像个天真的小女娃,随即又人小鬼大的冒出一句,“没人敢娶,总比逃婚好。” “逃婚?谁逃婚”党纱月怒瞪她一眼,郑重申明,“我是连嫁都不想嫁,压根没答应嫁,和逃婚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噢,那就是逃嫁喽?” “逃你个头。”党纱月用力揉揉她的头,啼笑皆非。这小娃儿,古灵精怪得让人又爱又恨。 姑侄俩玩闹一阵,茵茵咯咯笑着,党纱月望着她天真的笑容,心中颇感欣慰。此去虽前途茫茫,但只要知足便能快乐,不是吗? 瞧她们姑侄俩,在逃嫁的路上还玩得不亦乐乎哩! 为了确保不会被牛富雄派来找她们的人追上,马车从昨夜到现在已近傍晚时分犹不停走着,连过两个城镇,只歇下买吃的,立即又赶路,别说马儿体力不济,就连坐在车内的人都晕坏了。 “姑姑,我、我又想吐了。” 茵茵一路上不知晕吐几回,小脸蛋苍白如蜡,看得党纱月好心疼。 “丁大叔,麻烦你停一下。”党纱月朝前头喊着,马夫应声,缓缓停下马车。 掌柜的知道她不愿嫁牛富雄打算连夜逃走,担心浦城县的马夫碍于牛富雄的淫威,会反将她载回牛家,是以特地帮她从外县雇了这辆马车,马夫和马车都是一等一的好,赶这么久的路,一声累都没喊,她反倒感到不好意思。 前两回歇下买食物后,立刻上路,她频频向马夫致歉,没想到他不以为意,还笑笑回道:“这点路不算什么,我和我的马常载客人走三天三夜的路哩。” 马夫丁二有些年纪了,个性沉稳,掌纱月请他往前直走,未告知目的地,他大概也猜出她有苦衷,是以不该多问的他也没问。 茵茵下车后在路旁吐了一回,整个人发软坐在地上不肯动,到底是小孩子,身体不舒服,难免也任性了起来。“姑姑,我不坐马车了。” “呃……”见茵茵一脸难受样,别说责骂,她连消遣的话都说不出口。 “姑娘,我看歇一会吧,再走下去,小丫头的身子定会受不了。”丁二劝着。 党纱月蹙眉看着后方,确定没人,她才稍松了口气。“好吧,那就歇一会。” 丁二牵着马儿到树下休息。 党纱月看着茵茵,伸手欲拉她起来,“茵茵,我们也到树下坐一会。” 茵茵摇头,“不,在马车内已经坐很久,坐得我屁股都发疼了。姑姑,我想走一走。” “走一走?你有力气走吗?”她怀疑的问。 “有,慢慢走就行。” “好吧,起来。”党纱月拉茵茵起来后,转头对在树下休息的马夫说:“丁大叔,你休息一下,我带侄女在附近走一走透透气。” “好。”丁二突地想起什么似的,叮咛道:“对了,姑娘,前面有个泥沼,你们可得小心走别掉进去,要是一脚踩入,马上深陷进去,倘若没人帮忙,自个儿可是爬不出来的。” “好,我知道了。” 姑侄俩缓步走着,党纱月两手高举着伸展身子,这才感觉到全身酸痛无比。 “噢,真的好累,全身骨头仿佛要散了。” “姑姑,等会我们还要坐马车吗?”茵茵嘟着嘴问。 “要不你想用走的吗?这走到天黑,恐怕还进不了城。”党纱月蹲下身,轻拍她的小脸,“再忍一忍,等进了城,我们找间客栈歇下,今晚就不赶路了。” “真的?”想到晚上可以平躺在床上,不用睡在颠来颠去的马车内,茵茵高兴的跳了一下,整个人精神多了。 “救命……” 突地,一阵微弱的声音响起,姑侄俩怔愣了下,互看一眼。 “姑姑,方才你有说话吗?”茵茵小小声的问。 党纱月摇摇头,两人顿时一惊,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马夫口中的泥沼地,只见乌漆抹黑的泥沼中,似乎有一物体动了下。 茵茵吓得大叫,“有鬼呀!”随即躲到党纱月身后。 党纱月也被吓了一跳。但现在天色未黑,哪来的鬼? 她镇定的往泥沼那里瞧去,察觉似乎有一人形在黑泥中蠕动着……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她两手叉腰,大喝着。 闻声跑过来的马夫,纳闷的问:“怎么回事?” “那里头有鬼!”窝在姑姑身后的茵茵,恐惧的指着泥沼。 “鬼?”丁二定睛一瞧,泥沼中果然躺了个人,“他不是鬼,我猜他可能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救命……”微弱的求救声又响起。党纱月惊觉对方不是装神弄鬼,而是真的在求救,“那我们赶紧拉他起来!” 她心急救人,一脚便要踏入,丁二见状快手拉住她。“你若贸然踩入,我一个人恐怕救不起你们两个。” 一听,党纱月忙不迭缩回脚,往后一退,蹙眉问:“丁大叔,可是我们若不走进去,要怎么拉他?难道不救他了?” 那人摔倒之处,离他们站的地方有一点点距离,伸手是构不着的。 丁二四下张望,最后目光落在自家马儿身上,泰然一笑,“我有办法。” “来来来,请进,寒舍简陋,你们可别嫌弃。” “王爷爷,你家怎都没人,你一个人住吗?” “呃,是、是啊。你们坐,我去看厨房有什么吃的,我家虽简陋,要弄顿吃的还不成问题。” “王大叔,弄吃的我在行,晚饭我来张啰,你一身污泥还是先去冲洗一下。”说到煮饭,有一身好厨艺的党纱月可是当仁不让。 眼前裹着一身污泥的王大叔,就是方才他们在泥沼里救起的人。 丁大叔可聪明了,他把马绳抛给陷在泥沼里的王大叔,要他想活命就得死抓紧绳子,等王大叔抓稳后,他再让马儿往前跑,三两下就把王大叔给拉了出来。 丁大叔取了一些水让王大叔把脸上污泥洗掉,这一问才知,原来王大叔昨晚在隔壁城镇一位朋友家喝了点酒,离开时见天色未晚,便徒步回家,谁知走到泥沼处,一个不小心跌了下去,越挣扎却陷得越深,原想等到天亮会有人发现救起他,可今儿个路过的都是马车和马匹,大伙儿匆匆行过,压根没人发现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还好遇到贵人。 知道党纱月要带着侄女进城投宿,王安禄当然力邀他们这几个救命恩人先到他家小住一晚,稍事休息。 党纱月在厨房找到几样食材,茵茵当起她的小帮手,三两下就炒出几样菜,还煮好了四碗面。 “这是……我家厨房里那些东西炒出来的?”冲洗干净的王安禄一走到厨房就闻到菜香味,到桌前一看,上头摆着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口水都快流下来。 “老大哥,快坐下来,就等你呢。”丁二朝他招手,“我光是看口水都流满地了。” “没想到党姑娘年纪轻轻,厨艺竟如此了得!”王安禄一坐定,请大家举箸,自己迫不及待夹了块腌肉,放入嘴中咀嚼,“党姑娘的切工可厉害了,腌肉能切得如此薄细,炒得脆而不硬,即使是有名客栈的大厨,也未必有这一手。” “那可不!我姑姑可是党--” 见茵茵险些把她们的来历托出,党纱月忙不迭打断她的话,接腔道:“我曾拜过一位老厨子为师,磨了好一阵,后来吃不了苦,就不学了。” 她笑看向茵茵,暗使个眼色,茵茵便知晓其意不再多嘴。 第五章 “难怪厨艺这么好,你不继续学真可惜,不过,光你这手功夫,开个小面摊什么的,绝不成问题。”王安禄赞扬不已。 丁二也附和,“那是!要早知道党姑娘厨艺这么好,这一路赶来哪需要去买饭包,我就买些食材请党姑娘做给我吃,能吃到这些美味,再赶个几天几夜的路,我都乐意。” “一点小厨艺罢了,让两位大叔见笑了。” “这么美味的菜肴,没配酒,那就可惜了!”王安禄去厨柜里取来一壶酒,欲倒给丁二。 丁二吞了一口口水,“这酒,我挺爱喝,可是明儿个还得赶路,再者身体也不太好了。” “就一杯,好不?”王安禄问着,酒已倒下,“这酒,真害人不浅!它早些年害我妻离子散,昨儿个我不也才被酒害得跌到泥沼里,差点送命,今儿个,我又想它了,你说它是不是害人精?”他指着酒壶,轻喟了声。 “王爷爷,你既然知道酒会害人,那你就别喝不就得了?”茵茵仰着小脸说。 王安禄无奈一笑,“上瘾了,不喝它,它还会呼唤你咧。” “酒会呼唤你?可我方才怎没听见这壶酒有发出声音?” 茵茵一脸不明所以,惹得在场的人哈哈笑。 “对了,党姑娘,你们姑侄俩要去哪里?”王安禄随口问。 党纱月微微一笑,避重就轻道:“我兄嫂都不在了,我要带着侄女去投靠一位远亲。”她想过,也许可以在这个城镇落脚,可想想又不妥,这里离浦城县虽有一大段路,但还不够远,难保牛富雄的家仆不会来此买些什么奇货,还是再过两个城镇看看再说。 “这样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带着一个小女娃,挺辛苦的。”王安禄说着,想起往事似的,兀自倒了杯酒喝,重喟了声,“欸,以前我到处去工作,常不在家,我娘子一个人带着三个小娃儿,也是辛苦,可惜那时候我没这么想,只想着自己工作很辛苦,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没珍惜和家人相聚时光,一心只想去找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这王大叔酒一下肚,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往事,党纱月这才知原来他是个懂得寻玉矿脉之人,常受业主委托四处寻找矿脉,是以经年不在家,难得回家一趟,他也没用心陪儿子,三个儿子和他也不亲。他妻子更辛苦,每回他给的钱用完,就得四处向人低头赊帐,受了不少欺负,他回家后还责怪她乱花钱,对她又打又骂,有时甚至连银子也没给,就又出去工作了。 看不惯父亲作为的儿子,一有谋生能力后,愤而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带着母亲离开。 妻离子散后,他更是嗜酒如命,借酒浇愁,最后甚至连工作也不做了。 想到自己以前回来一趟花天酒地的钱,其实就足以让他们母子四人当半年的家用……难怪儿子会怨他极深。 “那时我大概是失心疯了,怎就不会把这钱省下来,让他们母子过好一点的生活呢……” 虽深深反省过自己以前对妻儿的苛刻行为,但为时已晚,妻儿早不知去向。 丁二见茵茵听到睡着,王安禄又似乎还有满腹苦水欲诉,他朝党纱月挥挥手,示意她带茵茵先去睡,他留下来陪王安禄即可。 “小老弟,你可别像我,要不,肯定孤老无依……”王安禄似醉了,他单手托腮,另一手指着丁二。 “那是、那是,老大哥你说的话,我全听进耳了。” 见王大叔有丁大叔陪着,略有困意的党纱月,便抱着已睡歪头的茵茵回房,先就寝去了。 一早醒来,党纱月就听见隔壁房传来丁大叔痛苦的呻吟声,原以为是昨晚酒喝多了宿醉头痛,她过去一看,才发现他整个脚都肿了。 丁大叔不想耽搁她赶路,遂请王大叔帮忙另找一位可靠的马夫载送她们。 党纱月一脸歉意,“丁大叔,不好意思,我们真的得赶路,没办法留下来照顾你……”昨晚她睡睡醒醒,整晚提心吊胆,就怕牛富雄的人追来找到她,若继续待着不走,她肯定成日惶恐不安。 “哪儿的话,是我自己贪杯,这不,腿脚都在抗议了。”丁二指着肿胀的腿,自嘲着。 “都怪我,自己喝不过瘾,硬拉着小老弟一起喝。”王安禄歉疚道:“我会负责照顾他的,你就别担心了,只管赶路去。” 向两人道别后,临上车前,王安禄突地拿了一个盒子给她。 “王大叔,这是?”党纱月不明所以的问。 “你一个姑娘家带着小侄女要赶路投靠亲戚,凡事不便,这东西虽然不怎么值钱,但要图个几顿温饱还行,带着,需要时就当了它。” 党纱月接下后,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是一块玉,她一惊,反射性的盖上盒子欲退回,“王大叔,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玉,我虽没什么作为,可我自认我的命比这块玉值钱多了。如果你和小老弟没救我,这玩意再多也没用。”他再度把盒子推给她,附在她耳边悄声说:“这不值钱的东西,我屋里多得是,要不,你以为我哪来的钱买酒买食物?” 盛情难却,党纱月莞尔,“那我就收下了。” “去吧,要是你的远亲不愿收留你们,回头再来找大叔,我在街上给你找个店面开间小面馆,以你的厨艺,包准生意兴隆。” “嗯。”她笑着点点头,“王大叔,谢谢你,再见!” 若不是心中有顾忌,这地方还真是不错的落脚处,去到他处也不知还能不能遇到像王大叔这么好的人。 “王爷爷,再见。”茵茵也用力摆动小手。 “再见,保重!” 马车渐行渐远,党纱月握紧装着玉的盒子,心头坚定的想着,丁大叔和王大叔都是好人也都算是贵人,这一路她能遇到贵人算是好兆头,她相信在天上的大哥会保佑她和茵茵,顺利找到落脚处和工作。 “姑姑,我们要去哪里?”茵茵仰着小脸问。 党纱月嘴角弯扬,坚定的回道:“梅龙镇。” 方才年轻的马夫一来到,问她要去哪里,她反问他再隔两、三个城镇有没有比较大又热闹的城镇,他便毫不迟疑的说梅龙镇。 见他提到梅龙镇时一脸神采飞扬,她相信那地方肯定热闹又有趣,遂不假思索地回道:“好,就去梅龙镇。” 梅龙镇果然是个又大又热闹的城镇,党纱月一来到,随口问人,便找到现在的租处,屋子不大,可租金不便宜,不过离热闹的街头不远,她可以在屋前摆个小摊子,省下摊租,倒也划算。 这一路逃来,扣掉车钱和租屋费,她身上的银两所剩不多,暂时只能弄个小摊子卖点小吃。 初来乍到,还不知生意做不做得起来,又担心牛富雄的人万一找来了,她随时得跑,是以决定不卖太繁琐的食物,越简单越好,先试水温看生意如何再说。想了一个晚上,就决定卖她拿手的豆腐脑。 “好吃的豆腐脑,试吃一口不用钱,快来、快来,一人只有一次机会。”茵茵在前头叫喊,招来买完菜的客人。 党纱月在摊子后方接着说:“大婶,来吃豆腐脑,好吃的豆腐脑,吃了包准你的皮肤和这豆腐脑一样,白嫩白嫩。” 豆腐脑摊子摆了五天,生意还是冷清,很多路人只探头探脑,就是不来光顾,她想弄个试吃活动,肯定能多招一些客人来。 “不是说试吃一口不用钱吗?”很多客人都和眼前这位大婶一样,伫立在离摊子三步远之处,伸长脖子,非得再三确定试吃不用钱,才愿意再多往前走一步。 “当然不用。”党纱月拿着汤匙挖了一小匙放到碗里,加了些糖水,递给一副冲着试吃不用钱的大婶。 “怎不多给点?” 党纱月压低声说:“大婶,我跟你说,我给你挖的特别大口,刚刚走的那个大婶有没有,就前面那个,看起来就一副小气样,我一看就知道她不会光顾我生意,给她试吃的,只有你的一半。”对付这种贪便宜的大婶,她自有其招数。“我瞧你就不同,你刚一走来,一副高贵典雅样。说实话,我以前在北方做生意,认识好多富太太,她们有时就不知啥缘故,上街故意穿得很朴素,低调得很,就怕人认出,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也是这样。” 第六章 被这么一称赞,试吃完的大婶立刻挺直腰杆,故作优雅,“你卖的豆腐脑挺好吃的,给我来一碗吧。” “好的,你请坐,我马上盛给你。” 今日生意好了些,试吃是一大因素,其二是她和茵茵嘴甜哄得客人心花怒放,各个心甘情愿掏腰包光顾。 “姑姑,这位小弟弟又来了。”才端了一碗豆腐脑给大婶,茵茵又拉来一位客人。 “小弟弟你来了,坐。”党纱月一见到他,微笑道。 眼前这个内向话少、看来比茵茵还小一点的小男孩,可以说是她的忠实顾客。开张的第一天,第一个客人就是这位小弟弟,今天是第六天做生意,小弟弟就来了七回,昨儿个不只早上来,下午也来。每回他来,身边总是跟着一位家仆,她想,他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也许家里的食物吃腻了,觉得她这豆腐脑好吃,才会天天来。 “你坐一下,我姑姑马上会弄一碗豆腐脑给你吃。” 茵茵说完,转身要去前头继续招揽客人,小弟弟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党纱月见状,心一突。这小家伙,该不会看上她家茵茵了吧? 从他的穿着看来,的确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可他的神情却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怜惜,话不多的他,一副怯弱委屈样,他望着茵茵的表情,是一脸的无辜无助,不是小霸王的蛮横。 党纱月百思不解,有钱人家的少爷,即使不霸道,也不至于这么……胆怯呀? “孙少爷,别一直拉着人家的手。”家仆好声好气劝着,试着拉开他的手,他就是不放。 手一直被握着,茵茵倒不以为意,反倒善解人意的说:“好吧,那我坐下来陪你把豆腐脑吃完。” 小弟弟高兴的微笑,家仆则是感激的道谢,见小主人一下子就吃完一碗,马上又叫一碗。 “小弟弟,我姑姑卖的豆腐脑很好吃吧?”茵茵见他吃得欢喜,得意的笑问。 “嗯,好吃。”小弟弟开心的笑着。 家仆见状,则是一脸惊讶。 “小弟弟,我很欢迎你来吃,不过一次最多吃两碗就好,要不,等会中饭你会吃不下。”党纱月虽然很希望生意能快点有起色,客人多吃几碗她才能赚多一点,可她还是会替客人着想,尤其小娃儿,肚子就那么一丁点大,若吃撑了,正餐反倒吃不下。 小弟弟看看她,又看向茵茵,茵茵点点头,附和道:“我姑姑说的没错,你现在吃撑了,等会你就吃不下饭。” 茵茵一说完,小弟弟马上点头如捣蒜,反倒是家仆轻叹了声。 党纱月一问才知,原来小家伙在家没什么胃口,好一阵子常常吃不到两口饭就不吃了,家中厨子换了好几任都没用,无论正餐、点心,他就是不吃。 六天前,她的豆腐脑摊开张,茵茵拉他来吃豆腐脑,他居然把一碗豆腐脑吃光光,还要求天天来吃,看得家仆是又高兴又感动。 “原来……”党纱月看向小弟弟,心想着,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不吃家厨煮的菜肴,只爱吃她卖的豆腐脑,她才又高兴又感动哩。“可光吃豆腐脑也不行。” “就是,哪有人不吃饭只吃豆腐脑的。”茵茵随口道:“我姑姑的厨艺是一等一的好,她煮的菜非常好吃。小弟弟,你想不想吃我姑姑煮的饭?” 小弟弟想也没想的就点头,家仆怕麻烦她想制止,但党纱月倒不觉麻烦。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吃不下饭,那多教人心疼,何况她是个厨子,不怕麻烦,就怕有人挨饿。 “我屋里有饭,炒两样菜就行,很快的。” 她让茵茵顾摊子,自己则转身进屋里去炒菜,不一会,她把炒好的菜端出来,顿时香味扑鼻,引得其他客人围了过来。 “就是一盘青菜而已,怎会这么香?”一位老伯闻香探头过来看。 “我姑姑的厨艺,那可是一等一的好!”进屋去盛饭的茵茵端着两碗饭出来,不忘再向客人称赞一番。“小弟弟,我陪你一起吃。” “菜,就这些?”家仆一脸讶色。这菜炒得真是香,可两盘都只是青菜,连块肉都没。 “就这些。”党纱月干笑,“我今儿个还没空去买菜。” 家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一番热心,正想着万一小主子不吃,坏了人家一番好意,那场面多尴尬,孰料一回头,小主子手中的饭已吃掉半碗,他惊吓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小弟弟,多吃点菜。”茵茵热心的帮他夹菜,顺口又说:“我姑姑煮的菜可是……” “一等一的好吃。”没等茵茵说完,小弟弟主动接腔,频频称赞,“好吃,这饭和菜都好好吃。” 小家伙愿意捧场,吃得津津有味,党纱月高兴之余,还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小孩子就该这样吃饭! 家仆则仍处于惊吓之中,嘴张得老大,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的老伯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开口问:“那个,我、我可以夹一口菜吃吗?” 【第三章】 梅龙镇,阎家。 “四爷,这个新厨子才来半个月,是不是再给他一点时间试试?”阎家二房的管家全富,试着帮新厨子说情。 阎家是梅龙镇的大户人家,阎家老爷阎阔娶了两个老婆,大房住东院、二房住西院,各有管家和自己的厨房,不过家中掌权的依旧是大房,二房的任何建设都不许比大房大,二房这边先前人口虽多,但厨房也只有大房那儿的一半大。 “他已经来半个月了,小少爷还是不吃他煮的饭菜,再多留他几日,你想让小少爷饿死吗?” 阎家四爷阎君畅说得云淡风轻,但全富却听得冷汗直冒。 “是,四爷,我马上请他离开。”全富一副头痛样。这已是半年来第十五个厨子了,这个若走,他还真不知该去哪里请厨子呢! “小少爷去哪里了?”搁下手中毛笔,阎君畅扬眉问。 “阿顺带他上街去了。”说到此,全富才想到,“对了,四爷,我听阿顺说,街上新摆了一摊卖豆腐脑的,小少爷特别爱吃,那个卖豆腐脑的老板听阿顺说小少爷不爱吃饭,昨儿个还特别煮了饭菜给小少爷,小少爷一下子就把一碗饭吃光光。你昨天很晚才回来,我怕你累,还没向你禀报这事。” “有这回事?”阎君畅低眼思索了下,“那就请他来当二房的厨子。” “这……”全富愣了下,“可她只是个小摊贩。” 他不是没想过,昨儿个阿顺回来向他提这事,他倍感吃惊之余,也想到那小摊贩或许可以胜任二房厨子一职,可想想不妥,一个小摊贩能煮什么像样的菜,要想当阎家的厨子,没大师级,也得是当过大厨的助手。 阎君畅知道全富的顾虑,淡然道:“小摊贩又如何,能让小少爷吃得下饭的,才是真正的好厨子。” “是,四爷说的是。那我先请厨子离开,再去请卖豆腐脑的老板过来一趟。”要当新厨子,总该先让主子看过才行。 阎君畅沉吟了下,“你去处理厨房的事,反正今日我没事,亲自上街一趟。” “呃,四爷你要亲自去?要不,我先陪你去,回来我再发落厨房的事。” “不用,你尽管去忙。”说罢,阎君畅淡然一笑,转身走出书房。 十几位大厨做的菜,他儿子全不爱,竟然只爱吃豆腐脑老板煮的饭菜?他倒要亲自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了得的好厨艺,虏获了他儿子的胃。 “小弟弟,好吃吗?”在豆腐脑摊前,茵茵张着圆圆大眼,盯着正在吃咸豆腐脑的小弟弟看。 “这可是我姑姑特地为你准备的,北方口味的咸豆腐脑。” “咸豆腐脑?这能吃吗?”一位婆婆探头过来,问出阿顺心中的疑问。 “能,而且好吃的哩!我一早就吃了一大碗。”茵茵语气坚定的说,只差没拍胸脯挂保证。 “这……豆腐脑也能做咸口味?”阿顺满脸疑惑。 “当然能。”党纱月又端了一小碗来,原是要给茵茵陪着小弟弟吃,见家仆一脸狐疑,遂把装着咸豆腐脑的碗递给他。“你先吃吃。” 阿顺接过碗,看了看,虽仍存疑,可心想了不起就是吃坏肚子,小少爷要吃新食物,他原本就得先试试,况且这碗中食物看起来倒是挺好吃的。 第七章 他先舀了些滑嫩的豆腐脑和一团肉馅,送入嘴内,嚼了几下,眼睛登时发亮,“这味,真合,真是好吃!”碗里的黄花菜和毛木耳、虾皮、紫菜,他全试过,边吃边竖大拇指,“好吃、好吃!” “你吃辣吗?敢吃辣的话,加点辣酱试试。”党纱月建议着。 阿顺照做,加了辣酱后,吃起来更过瘾,一碗马上见底,他憨笑着对党纱月说:“老板,再给我来一碗。” 党纱月笑指着仰高下颚、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弟弟。 阿顺一看,恍然一惊,自己竟顾着吃,忘记小少爷还在等他点头开动。 “小少爷,对不起,你可以吃了。”阿顺频频道歉,小弟弟不以为意,开心的吃了起来。 “小弟弟,慢点吃,小心噎着。”茵茵笑看着他,“很好吃吧?” 小弟弟猛点头,塞了满嘴食物,话都说不出,不一会,碗已见底,嘴中还嚼着最后一片虾皮的他,迫不及待的说:“阿顺,我还要再吃。” 才刚从党纱月手中接过一碗咸豆腐脑的阿顺,听小主子说要吃,他马上割爱,自己手中这碗端送到小主子面前。 “老板,不好意思,再给我一碗。”阿顺憨笑着。 “好,马上来。” 一旁的阿婆见他们主仆俩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想尝鲜。“姑娘,也给阿婆我来一碗北方口味的咸豆腐脑。” “好的,阿婆,马上好。”阿顺帮忙招呼着,回头跟党纱月说:“老板,这碗先给阿婆好了。” 党纱月笑应了声,阿顺马上把咸豆腐脑端去给阿婆,心想着,接下来就轮到他了,未料,又有客人来到--“老板,也给我来一碗咸豆腐脑。” 阿顺心想,这回他可不让了,想也没想的就说:“你先请坐,稍等一下,我先点的我要先……” 但回头定睛一看,发现甫来到的客人竟是自家主子,他吓得瞠目结舌,“四、四爷……” 闻声,党纱月自然地抬眼望去,对方是一位面貌俊逸、高大挺拔的男子,她正猜想着他是何人,何以阿顺见到他,会一副肃然起敬样,这时,吃第二碗豆腐脑吃得正高兴的小弟弟,一开口,便给了她答案--“爹,你怎么来了?” 原来他是小弟弟的阿爹、阿顺的主人,莫怪阿顺见到他,腰杆打得直挺挺,老半天都不敢动。 将已切下鱼头、剔除大骨、鱼背切成花格纹状的黄鱼裹上面粉,入油锅炸,党纱月边炸鱼边想,她干啥要乖乖听那个四爷的话,他让她料理一道松鼠黄鱼,她就乖顺如兔,顺从的拎着阿顺特地去买来的一尾黄鱼,转身便进屋来料理。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那个四爷吃了她今儿个特地为小弟弟准备的北方口味咸豆腐脑,觉得仿佛吃到仙境里才有的食物,他不相信那是她做的,认定真正的老板可能是她爹或她哥哥,还问他们人在何处,她说他们去苏州卖鸭蛋,加上茵茵也说她爹娘都不在了,他自觉冒失,道歉过后,随即“恳求”她做一道松鼠黄鱼…… 她这人就是这样,厨艺太好,一听到菜名,就忍不住手痒想现宝,况且他还殷切的恳求她,于是她一不小心没把持住,就脱口答应了。 仔细想想,她是在盯着他诚恳的表情,没多想的情况下就答应了,他那双眼,炯炯有神,老勾着她的眼离不开…… 熟练的翻动锅中鱼,不是她爱吹牛,她就算闭上眼,心思飞到蛮邦去,还是可以把一道料理准确无误的做出来,就如她阿爹所言,她比大哥更有当厨子的天分。 将炸好的黄鱼摆在盘中,她自认不是以貌取人,面貌再丑陋的人,她还是会愿意做菜给他吃,但他有一张帅脸皮,这是不争的事实。 嗤了声,他帅不帅关她啥事,倒是她之所以答应料理这道松鼠黄鱼,一来是因他态度颇好的请求,二来,他疼惜儿子的心感动了她,他和小弟弟说话时,那和蔼的慈父样,和大哥对茵茵的疼爱如出一辙。 她看了颇感慨,倘若大哥还在,疼惜女儿的心绝不会输他。 方才她也偷觑了茵茵一眼,四爷来陪儿子吃豆腐脑,茵茵便自动退开,平日话多嘴甜的她突然安静无声,只静静的看着眼前上演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码,她看得出她落寞的眼神中,有点感伤,但更多的是……羡慕。 不想让茵茵独处在那甜蜜又伤心的氛围里,她专心做菜,把后续的步骤快速处理好,将锅里切丁的材料与汤汁全部淋在鱼肉上面,料理即完成。 “请享用。”将料理好的松鼠黄鱼端出,搁在四爷父子面前,党纱月不忘自我解嘲道:“这道松鼠黄鱼,可是我爹和大哥方才下凡来,助我一臂之力才得以完成的。” 阎君畅看她一眼,莞尔,未语。 只怪自己见她年纪轻,竟能做出口味极特别的咸豆腐脑,以为备汤料的是另有其人,才会话语唐突冒犯,惹她不悦。 方才既已向她道歉过,他便不再在这事上多着墨,免得越提越让她更不快。 “爹,是松鼠耶!”小弟弟睁大着眼,盯着盘中飧,欣喜大喊。 “这可不是真的松鼠,是黄鱼,我姑姑手巧厨艺好,她把黄鱼弄成了松鼠的模样。” 党纱月循声一看,惊讶了下,方才她进屋去,茵茵还一副宛若受虐小媳妇的黯然样,这会儿,竟一脸喜孜孜聊起天来了。 阿顺拿了一双筷子,恭敬的递上前,“四爷。” 阎君畅接过筷子,反将筷子递给党纱月,“党姑娘,辛苦你了,你先请。” 他有礼的举动,令她的心莫名一动,“我……”一时间,她竟不知所措,刚巧这时有人喊着要买豆腐脑,她眼神一低,“我、我忙着呢,你放心,不会有毒的,安心吃吧。”说完,神情颇不自在的她赶紧退离。 她来照应客人,阿顺也跟着来帮忙,想必是他的意思,让她下意识又看向父子情深的那一桌,只见他把筷子递给茵茵,未将她拒于外,还让她和他们同享美味料理,当下,她心头又是一阵感动。 客人走后,他招阿顺去,阿顺跑过去后又跑回来,说道:“党老板,我家四爷请你过去一趟。” 她拿着短杓装忙,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回绝,“我忙着,没空。” 阿顺陪笑道:“摊子我来顾,我知道一碗豆腐脑该加多少糖水。你去一下,我家四爷有话要跟你说。” 阿顺抢过她手中空转的短杓,半推半请的将她推到自家主子面前。 “有事快说,我、我很忙的。”党纱月不看他,眼神落在茵茵身上。这小丫头吃得一脸高兴,只顾着身边的小娃弟,全然没理会姑姑她就站在她眼前,一看就知已被收得服服贴贴,变成他们那一国的人。 呵,亏她方才还担心她的心情灰扑扑不快乐哩。 阎君畅站起身,淡然一笑,“我听茵茵说,你之前和你大哥开过食肆……” 她惊了下,瞪了茵茵一眼。这小娃儿果真成叛徒了,且叛徒全然不理她,只顾着夹鱼肉给小嫩弟吃。 “在下想请党姑娘到府上掌厨,不知党姑娘是否愿意?”他开门见山直言,她惊愣了下,他又续道:“薪饷绝不会少于你卖豆腐脑赚的钱。” 一听他这么说,才受过家大业大牛老头气的党纱月,立即反感的说:“再多的钱我也不希罕,我就爱在这卖豆腐脑,哼。”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顾摊子去。 她真受够这些富家人,以为有钱就可以把她呼来唤去,要她干啥就干啥,她偏不! 阎君畅怔住,她突然反应这么激烈,令他始料未及,不过他想,或许她喜欢热闹、喜欢在街上看人来人往,整日窝在厨房里,是闷了点,一出现这样的念头,他不禁莞尔,坐回原位,对她方才口气不佳一口回绝完全不以为意,毕竟她只是个姑娘家,茵茵说她姑姑今年芳龄才十九。 他不自觉地看向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带着一个小侄女,靠卖豆腐脑维生,也太辛苦了点,到阎家当厨子,日子肯定会比现在过得好些,可惜她不接受他的提议,更可惜的是,她真的有一手好厨艺,他吃过知名大厨亲自料理的松鼠黄鱼,那酥香口感,竟还差她几分。 第八章 见儿子胃口奇佳,吃得津津有味,他内心极高兴,几乎有大半年时间他都没见儿子这么开心的吃东西。 他想,请她掌厨一事,今日暂且不再提,明日再让阿顺来探探她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请到她。 再吃一口松鼠黄鱼,酸甜美妙滋味在嘴里化开,请她掌厨的念头更加坚定。 “不,吴大叔,你不能这么着,这屋子是我先租的,租金我也付了,你怎可以随便赶人?” 一早,党纱月刚开门准备摆摊做生意,屋主吴大叔便来阻止,并要她今早马上搬离,因为他已经把屋子另租给别人了。 “我怎地随便了?我这屋子租给你的时候,不是特别申明过,无论何时,只要我叫你搬走,你就得搬。” 一听,她登时哑口无言。是这样没错,当初她租屋时,吴大叔的确有特别附加这项条件。 “可是,你哪能叫我搬就搬,总得给我时间另找住处……” “唷,你这丫头不知好歹,这新租屋的人原本昨晚就要赶人,我可是想三更半夜若把你姑侄俩赶走太不近人情,才商请他早上再请你们离开。” 吴大叔说得口沫横飞、仁至义尽似的,堵得党纱月无语反驳。她也知道吴大叔之所以特别申明那一点,无非就是在等倘若有人出更高的租金,他好随时能赶走穷租客,虽太过势利,但现实环境就是如此。 “你们已经在我这儿住了十天,照理说,我是得扣十天的租屋钱,不过你若是把这摊子留下,我就把所有的租金全退给你。” “我若把这摊子给你,我们姑侄俩要靠什么生活?”党纱月瞪大眼,没好气的说:“再说我这摊子可值不少钱,你那点退租费哪够!” “不要就拉倒!”吴大叔也跟着扯大嗓门,拿了一些银两塞入她手中,“我就扣你十天的租屋费,马上给我搬走!” 才说完,新租屋者马上到,而且还推着一桶豆腐脑来,从他和吴大叔交谈间,她才知原来他就是见她卖豆腐脑才短短几天,生意就特别好,加上这儿租金比街上便宜一些,在屋前摆摊又能省摊租,即使出了双倍租金还是划算,遂请屋主赶人。 “这摊子不卖?那我今儿个不就没摊子卖豆腐脑了?”新租屋者对着吴大叔恼着。 “她不卖,我拿她有什么办法!” “我说你这丫头,阎家二房请你去当掌厨,你就去呀,这摊子就卖给我,如此不是皆大欢喜?” 新租屋者见阿顺来到,叫唤道:“才说呢,阿顺又来了,他肯定是来请你去阎家,反正你也无处可去,我看你就去吧。” 党纱月转头一看,阿顺真的来了,他家小少爷也来了,无意外的,又自动和茵茵手牵手。 阿顺问了现场情况后,也和新租屋者说的一样,要她随他回阎家。 “姑姑,我们就去琦璨他家嘛,他只爱吃你煮的菜,如果我们离开这儿,琦璨又会吃不下饭,他会饿死的。” 党纱月看了茵茵一眼。这个叛徒……不知道她三天前才跩得像什么似的回绝人家阿爹的恳求吗?虽然接连三天阿顺都有来求她…… 她思忖了下,好吧,就当她是心软,舍不得小少爷没她不行,再者,一时半刻她还真不知该去哪里。 要摆摊做生意,那一定得在街上,街头她是绝对租不起,街尾租金勉强可议,但她想,街尾恐怕泰半都是如吴大叔这类人,没人租,租金自然就便宜,若她好运生意又做起来,大家抢着租,她要不是被赶,就是租金一下子狠涨双倍。 现阶段,她没有能力和钱财应付这些势利鬼,只好先到阎家屈就一下。 “党姑娘,我家四爷真的是诚心诚意想邀请你……”阿顺又说着同样的话,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好了,别说了,我答应去就是。” 党纱月一松口点头,不只阿顺和他家小少爷以及茵茵高兴得手舞足蹈,想跟她买摊子的那人,更是笑咧着嘴。 “就是!你早该答应的。要是阎家请我去掌厨,我马上就飞奔过去。姑娘,既然你要去阎家当厨子,这摊子就便宜卖给我吧?” “行,十两!” “啥,十两?你、你这不是抢钱吗!要给你十两,我不如去订一个新摊子。” “那你就去呀。”党纱月凉凉的说:“这摊子可是我这个阎家大厨加持过的,而且你一定也看过我这摊子生意有多好,有双重保障,难道不值十两?”不等对方回应,她又喃喃续道:“我看肯定不只十两,出个二十两,抢破头的大有人在。阿顺,摊子我不卖了,帮我推回阎家。” “噢。” 阿顺欲上前推走摊子,那人连忙陪笑阻挡,“不不不,摊子留下,十两,我买了。” “我刚刚是说十两吗?” 党纱月一说,眼神一飘,茵茵马上接腔。 “我姑姑最后说的价是二十两。”提到钱,叛徒又回来和她同一阵线,并肩作战。 “啥,二十两” “阿顺,你还杵着干啥,快把摊子推过来。” “不,二十两,我买、我买。”新租屋者咬牙含泪。 “成交!”党纱月手一伸,“钱拿来!”对付这种见利便争夺地盘驱赶人的恶商人,她才不会跟他客气咧。 “我现在没这么多钱,不过我一定付。阿顺认得我,我跑不了的。” 阿顺点点头。 “好吧,看在阿顺的分上,我就宽容你一天,明天你若是没给我二十两,后天我就跟你收……” 她还在想一个合理的数目,茵茵已仰着小脸,口气不小的说:“三十两。” 她瞪大眼,旋即故作镇定,“没措,一天不给钱就涨十两。”她眼神飘向似乎被吓愣的屋主,“吴大叔,你就当个证人吧!” 吴大叔愣愣的点头,他没料到两人出手这么狠,不禁暗暗惊想着,好险早早送走她们这对贼姑侄。 “党姑娘,我先带你们去见四爷,回头我再来帮忙收拾你们的东西。”担心她又反悔,阿顺急着说。 “好,走吧。”党纱月满意的带笑离开。一切谈妥,不只替自己出了一口怨气,她还倒赚了一笔钱。 “党、党姑娘,这一天涨十两,会、会不会太多了点?”憨厚的阿顺,边走边小声的问。 党纱月装傻的看向茵茵,“党姑娘,在说你呢!” “姑姑,我刚才说三十两,是不是太多了点?”茵茵不明所以的问。她虽算同辈中颇精明的,但仍只是个小孩,对银两的概念还不是很清楚,方才也只是随口胡诌。 党纱月目光直视前方,继续走着,含糊的道:“是多了那么一点。” 这会儿,那人恐怕在她们背后咒骂她们是一对唱双簧的贼姑侄!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见她卖豆腐脑生意特好,就硬赶走她,霸占她的地盘,活该被坑! 【第四章】 “所以你大哥去世后,你们开的食肆就关门了?” 阿顺将党纱月带回阎家后,阎君畅请她到书房一叙,既然她已答应来当厨子,他或多或少也该了解一下她的家世背景。 党纱月犹豫了下,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呃,又开了一个月,但我大哥不在,我一个人主持不了大局,只好关门。” 牛富雄的事她暂时不想提,谁知道这些富人是不是一个鼻孔出气,倘若她说出真相,说不准他还会以为她不知好歹,又或者为了避免惹麻烦,速速将她们姑侄俩逐出。 眼下,暂时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她,还真是有一点需要阎家二房掌厨的这份工作。 “既然你还是卖吃的,那为什么不在浦城县另找据点摆个小摊,却大老远的来到梅龙镇卖豆腐脑?”以她的好厨艺,光卖豆腐脑是大材小用了些。 她暗暗想着,这人有完没完,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且他那一双炯亮锐利的眼,仿佛能穿肠透肚,窥见人家藏在肚里的事,看得她心虚的低下眼。 但转念一想,她才不怕,她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她只是不想把私事一股脑地全摊在他面前。 “那可不成,我大哥阿宝师的名号多响亮,我撑不起食肆已经够丢他的脸,若是在浦城县摆个小摊,准让人看笑话……”她轻喟,佯装一脸愁愧,“唉,若不是身不由己、逼不得已,我一个弱女子何苦带着小侄女离乡背井,遭人欺负。” 第九章 后头这话也不假,她就是被牛富雄逼婚,才会身不由己,带着茵茵一路逃到这地方来。 遭人欺负?阎君畅嘴角斜扬着。方才阿顺已向他禀报过豆腐脑摊的事了,乍听之下,她还真是被欺负了,不过听到最后,她的一记狠反击,似乎让欺者顿时反变苦主。 他欣赏她的个性,二房这边,需要的就是这种人才,看来他不只请到一位能让儿子胃口大开的好厨子,他相信以她的机智聪明,绝对能应付大房那边的人。 “好了,我的事能告诉你的我全告诉你了,现在,换你说说你家的事。”党纱月一本正经的说道。 若是他再问下去,她只好聊自己小时候摔破几个碗的琐事应付他,与其聊到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总不能由着他老问她的事,他也得说说他家的事,何况她也极好奇。 “我家的事?”阎君畅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郁,神情厉肃,浑身散发一股令人难以亲近的隔阂感。“你若能待得住,久了,自然便知。” 她怔怔地看着他,自小跟着爹娘做生意,察言观色她最会,他这模样,摆明了不想说,她遂不再追问,可内心忍不住暗恼着,方才他问她时,她干啥掏心掏肺跟他说那么多我若能待得住,久了,你自然便知……其实,只要对他说这句话就行了吧! 昨儿个才听阎君畅说,翌日,党纱月已经摸清阎家的底,除了阿顺告诉她之外,大房那边的人也迫不及待地来称她斤两,下下马威。 “唷,这就是四爷请的新厨子,一个小姑娘,能煮出什么像样的菜?”一位用斜眼看人的少妇,来到厨房见到她本人,嗤之以鼻。 “大夫人。”厨房里帮忙做杂事的何妈,一见到她来,忙不迭起身,恭敬地向她行礼。 话说二房这边的厨房,最资深的就数这位何妈,厨师一换再换,打杂的反而保住工作。何妈还笑说她真庆幸自己厨艺普通,要真高升成为掌厨,小少爷若不喜吃,她可能马上就丢了工作。 这话倒也不假。在阎家厨房里,只要工作勤快认真,没厨艺倒也不是件坏事。她听阿顺说这半年来换了近十五位厨子,还真吃了一惊咧。 “大夫人。”党纱月跟着何妈喊,微笑间,已快速将眼前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原来这人就是大房的外甥女兼媳妇洪秀玉。 阎家大房年春花不孕,阎老爷又娶了二房,这二房可争气得吓死人,连三年生了三个儿子,年春花不信自己不能生,求神拜佛吃补药求偏方样样来,可就是一直未怀孕,最后她死心了,但想想自己膝下无子也不行,遂决定收一个养子。 当初她想自己年纪不小了,加上二房的孩子最小的已十岁,她便收养了当时已十岁的丘昆明当养子,将他改名成阎君明。 虽然阎君明的年纪比二房的大儿子、二儿子小,但年春花执意拱他登上大少爷宝座,阎老爷只管外边生意的事,家里大小事都由大房掌管,随便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是以阎君明就成了阎家大少爷,二房的孩子退居一步,成了二少、三少、四少。 年春花为了让媳妇能与她同心,遂找了自家大姊的女儿洪秀玉嫁给养子,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孰料,富家千金洪秀玉进门多年,一直未怀孕,再加上她个性泼蛮,至今尚未点头答应让阎君明纳妾,年春花顾及她娘家有钱有势,她娘又是她亲姊姊,不能对她强势逼迫,也颇头痛。 至于二房这边,那可真是凄惨,虽然二房连生三个儿子,应当是很得宠,可家里大房专制,没让他们太好过,再者二房母子命运也太乖舛。 一年前,二少和二少奶奶回娘家探望岳父母,途中遇劫,夫妻俩和一双儿女皆亡。 三少小时候从树上摔下,这一摔摔瘫了,至此就一直躺在床上,半年前不知何故吐血身亡。 两个儿子相继离奇死亡,接连遭逢变故,其母因伤心过度,也跟着走了。 最幸运的应该是游手好闲的四少,他长年不在家,四处游山玩水,阎老爷为了让他安定下来,帮他娶了媳妇,可惜这媳妇身子骨不好,生下小少爷不久便病逝,即使四少很疼孩子,但他依旧贪玩,时不时离家。 下人们谣传,二房这边肯定是遭来什么晦气,才会接连出事,还好四少常不在家,才能躲过这劫数。 阎老爷花了好大一笔钱,请法师作法,镇住了法师口中入侵二房的妖魔鬼怪,二房这边半年来才得以平静。 兄长和母亲都已不在,四少为了照顾小少爷,这才甘愿回来定居。 她听阿顺说完后,心都揪成一团,难怪昨日四爷不愿提家里的事。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洪秀玉看了桌上几把不入眼的青菜,嗤声道:“你要是有什么不良居心,我劝你是免了,我家小叔他流连花丛多年,也没见他想续弦,况且想进我们阎家的门,至少得是富家千金才行。” 党纱月愣愣的看着她。原先她还不明所以,这下她懂了,原来她以为她来当厨子是想藉机接近四爷。 “噢,这样,那好,我认识的富家千金不少,改天我帮四爷留意留意,看看哪家的千金愿意嫁给四爷。”党纱月装傻的说。 “哼,挺会耍嘴皮的嘛!”洪秀玉瞪她一眼,“反正我看你也待不久,有什么歪主意,给我尽早收起。”说完,下巴高扬的离开。 洪秀玉一离开,何妈马上过来安慰她,“党姑娘,你别在意,大夫人成日闲着没事就爱到二房管东管西,老夫人授命让她监督二房,大事小事她都会插手,连一只蚂蚁搬糖她也管。” 党纱月噗哧笑出声。 “你可别笑,我说的是真的。等等她要闲得发慌,还会再过来的,平日她一天来厨房四、五回,骂东骂西,我是习以为常了,你最好也早点习惯,别嫌烦,顺她意,一切都没事。” 党纱月笑着点点头。何妈人真好,先跟她提点一下,好让她有心理准备。 不过一个当家的大夫人,一天来厨房四、五回,她都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搁下手中毛笔,阎君畅看着桌上随手挥毫写的一幅毛笔字,片刻,自觉附庸风雅,叹了声,信步走至窗边,窗外艳阳高照,他却觉得内心罩着一层霜寒。 兄长相继离开,这一切得怪他,怪他警觉性不够、怪他不该相信人性。 他们兄弟打从一出生,在这个家就注定处于弱势,他恨透这种处境,爹亲放任、娘亲柔弱、大娘处处打压,他无法反抗,只好选择逃离。 这些年,表面上他是游手好闲、四处游山玩水的公子哥,但实际上他是出去闯荡开创自己的事业。 照理说,经营大宗南北货的阎家家大业大,他即便真是游手好闲,这辈子也不愁吃穿,若想有出息些,跟着大哥和爹跑遍大江南北学做生意也行。 但他不想,别说大娘不会让权,他也不想做个等着接收家中事业的乖孩子。 是以,他和几个好友出门闯荡,这些年在玉矿业还真闯出一番名堂,他隐姓埋名,因为这事他暂且不想张扬。 原先他是打算问大哥的意思,若大哥愿意抛下阎家的一切,那他就另购一处大宅,三兄弟和娘亲还有他小儿一同居住,大哥和他一起经营他的玉矿业,娘亲能在家安心的照顾二哥,和阎家划清界线,再也不用看大娘脸色。倘若大哥不愿离开阎家,那他就只接二哥和娘亲过来居住。 遗憾的是,他尚未和大哥提起这事,大哥和大嫂就已遇害。当时他悲伤过度,没细想太多,真以为兄嫂是遇到夺命劫匪。 大哥不在,二哥又瘫在床上,他深知自己不能继续在外逍遥,于是他把工作安排好,隐居幕后,让好友接手经营,打算回阎家定居一阵子,若是大娘仍如往常那般打压二房,他便立即带着家人另谋居处。 孰料,他才将工作处理好,一回到家,等着他的却是娘亲和二哥的后事。 他爹悲恸之余,立即请了法师来家中一趟,法师说二房这边有妖魔鬼怪入侵,兄嫂和二哥还有娘才会相继死亡,又说这群妖魔鬼怪太厉害,得连续作法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收伏。 第十章 妻儿接连死亡,即便他爹见过大世面的人,也会六神无主,法师的话将他爹唬得一愣一愣的,他爹只求剩下的亲人平安无事,别说四十九天,倘若法师说要作法一年,他相信他爹肯定也会点头答应。 他爹只想求平安,但他要的不只如此,他还要真相! 倘若只有兄嫂一家遇劫,或许他还不至于起疑,但连二哥也无缘无故病逝,这就令他心生疑窦。 二哥虽瘫在床上,可在娘亲和下人悉心照料之下,身体其实挺好,尤其二哥并不是一直关在房里,几年前他请人订制一张接上车轮能转动的椅子,二哥坐上那椅子,便能到庭院透气,还能陪琦璨玩球。除了行动不便,二哥的身体说不准还比一般男子好些,这样的人会无缘无故吐血身亡?他不信! 可怜的是他的娘亲,难以承受这噩耗,隔日也跟着二哥一同离去。 更可恨的是,他回到家时,二哥已封棺,他要开棺验尸,法师提醒若执意开棺会给阎家招来更大的厄运,爹不准,大娘更是强力阻拦,他和他们在灵堂前争执不下,半个时辰后,全富匆匆来报,说是琦璨跌倒受伤。 大娘逮着机会,以此大做文章,一心想求平安的爹,更容不得他任性妄为,他恼恨离开,事后想想觉得不对劲,当时阎君明也在阻拦的行列中,但不一会儿人却不见了,待阎君明返回不久,便传来琦璨受伤一事。 当时他心系琦璨受伤未多想,事后觉得有蹊跷,却为时已晚。 事后,他去找当初急救的大夫和验尸的仵作,他们全都搬离梅龙镇不知去向,这更教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受人指使,远走他乡是为了避免他找上门。 他假设二哥是被人所害,会这么做、胆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就只有大房母子俩,只要除掉二房的人,阎家所有财产全归大房所有。 原先他只是觉得大房顶多就是专制蛮横,未料竟会下此狠毒手段,可惜,他尚未找到证据。 先前,他一心想搬离阎家,但为了找大房杀害二哥甚至是大哥大嫂的证据,他忍气吞声留下,成日不出门佯装消沉一阵子,还装出一副斯文懦弱样,就是为了让大房的人对他失去戒心。 现在的他,在大房眼中,是个好不容易走出失去亲人伤痛,想坚强却又欲振乏力,自我放逐、意志消沉之人。 他成日窝在书房写着毛笔字,没什么大志气,他爹看不下去,偶尔领他一起出门做生意,但见他宛若扶不起的阿斗,没两天又放弃,气得将他赶回家。 大娘知道这情形,更是得意欢心。他就是故意如此,要她得意忘形。 一只白鸽飞来,他伸手让它停靠,取下它脚上的纸条后,将它放飞。 除了写毛笔字,他还养了鸽子,表面上看来是故作风雅之举,实则是养来当信鸽,和好友联系玉矿业的事。 “四爷。”全富的声音自外头传来,他迅速收起纸条。 全富一进入书房内,恭敬询问:“四爷,党姑娘已煮好中饭,你要在书房或是房里用膳?” “就在这儿吧。” “是,我马上派人去端来。” 全富离开后,他再度取出纸条观看,纸条上写着“一切顺利未有阻碍”,看完取火烧融纸条。 有好友坐镇事业他很放心,至于搜集线索缉凶,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之事。 眼下,当务要事,是让他的宝贝儿子能吃得下饭,党家这对姑侄俩,姑姑厨艺好,小侄女茵茵还能和儿子作伴,真是儿子的贵人,当然,也是他的贵人,她们的到来,帮他解除了心头最大烦忧。 “党掌厨,这边请。还是我来?”见党纱月亲自端着餐点来,全富为她领路,想想觉得不妥,她毕竟是掌厨,让她亲自端餐,实在过意不去。 “不用,我都端到这儿了。”党纱月一笑,“再说,能端餐给四爷吃,是我的荣幸。”小时候她的嘴可甜了,比茵茵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大后,比较有个性点,嘴也利了些,不过要说些巴结哄骗的话语,那可是难不倒她。 昨儿个是下人端餐过来,今日她主动送餐,一来总得为主子服务一次,二来,她得当面问问他觉得如何,有无要改进之处。 虽然她对自个儿的厨艺信心满满,但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有的爱酸嗜辣、有的偏爱甜味、有的专吃苦,她现在既然是二房掌厨,当然得了解一下主子的口味。 “以后端餐一事,你吩咐下人去做就可以了。”全富看向她身后帮忙端餐的丫鬟,瞪大眼一问:“你……不是大夫人房里的丫鬟翠珠?” “是,全管家,我是翠珠。”翠珠虽依礼回应,但听那蔑视口吻,似乎全然不把二房管家当一回事。 从翠珠的反应,党纱月更深刻的体会到二房这边有多弱势,连个丫鬟都可以对管家如此无礼。 翠珠是大夫人见她厨房人手不够,特地好心安排过来帮忙的,说帮忙是好听,实则是来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听何妈说之前也是如此,不过来的都是一般小丫鬟,这回可特别了,居然派她房里伺候的丫鬟来。 “全管家,大夫人人可真好,见我们厨房人手不够,还派翠珠来帮忙,她宁愿自己少一个人伺候,也不想我们因人手不够动作慢,耽误了四爷和小少爷用膳。”说了一长串,党纱月还敬佩的啧了声,“大夫人真是佛心来着!” 她不是想奉承巴结,只是知其目的,忍不住嘴甜一番反讽。 听她这么说,全富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想她初来乍到,大概不知道大夫人的为人,以为她真是好心安排人手,但此时此刻又无法明说,只能干笑。 “那是当然,我们大夫人可是……” 翠珠一听,想加把劲为自家主子歌功颂德一番,党纱月偏不如她意,故意提高声问:“全管家,这膳食往哪儿端去?” “噢,这边,这边请。” 一进入书房,就见阎君畅在写毛笔字,党纱月对着他一笑,“四爷,让你久等了。” “党掌厨,怎能劳你亲自端餐点来?”绕过桌子,阎君畅随她来到另一头的小餐桌前。 “这有什么,能够帮四爷服务,那可是我的荣幸。”她笑看他,这话可是真心的,无关巴结奉承,当然也不是反讽。 四目交接,他嘴角高扬。方才她在外头说的话他全听得一清二楚,她自小就跟着父母一起摆摊,自是懂得察言观色,更懂得说一些“得体”的话。 方才那一席话令人折服,不知情者,还真会以为她在阿谀奉承,实则另有弦外之音。看来她不只有好厨艺,还聪慧机灵,令他由衷佩服,也更加欣赏她。 见他冲着她直笑,党纱月陡地想起自己是掌厨,她是来探他口味,不是来和他面对面互看对笑的,于是她羞地赶忙转身想为他介绍今日的菜色,“四爷,这道菜是……” 未料她动作太急,脚狠扭抽痛了下,一个重心不稳,人便倒向站在后头的他怀中,她的视线正好对准立于餐桌前的翠珠,见到翠珠的小眼睛,惊讶地倏地睁大,随即眼神变得阴黯几分,仿佛是在说“被我逮到了吧”,她不禁暗叫声糟。 “党掌厨,你没事吧?” 全富上前想接手扶她,阎君畅反倒将扭到脚的她,往自己怀中靠。 “小心点,先坐下,别又伤着了。” 党纱月看着他,总觉得他似乎也知道翠珠是大夫人安插在二房的眼线,他如此殷勤,肯定是刻意做给翠珠看。 瞧他笑得一脸温文风雅,就算知他是另有目的才这么对她,可被一个俊帅男子如此温柔体贴呵护,哪个女人不动心呀? 他一靠近,她的心就怦怦狂跳呢! 【第五章】 不出党纱月所料,翠珠将其所见大为渲染,这几日下人们疯传她藉着当二房掌厨,妄想攀上四爷,想麻雀变凤凰,更夸张的是,连茵茵也被波及,说她成日围着小少爷转,居心和她姑姑如出一辙,她们姑侄俩,大的攀四爷、小的缠小少爷,都在痴心妄想。 说来也怪,该不会是没人告诉四爷这些流言,要不,这五、六日来,他怎么天天中午要她来书房和他一起用午膳? 她想,他肯定不知,否则他应当会避避嫌,不会天天找她来。 第十一章 “怎么了?” “啥?” 写完最后一个毛笔字,阎君畅将沾墨的笔搁下,绕过写字桌,走到餐桌前,对着等他一起用餐的党纱月一笑,“我让你等太久了?” “没,我也才来没多久。”她不是没耐性的人,这一点时间哪会久,何况看他写字,其实是一件……挺享受的事。 她上过私塾读过书,可她大部分时间都拿锅铲,鲜少拿毛笔写字,她大哥更不用说了。来到此,每每见到四爹握笔挥毫,那气定神闲、悠哉悠哉的模样,总令她心驰神往。 只是有件事让她百思不解,他之前去豆腐脑摊欲请她当掌厨时,她明明见他双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很有个性,若再凶点,说不准就是个狠戾之人,可为何自她来到阎家,她所见的四爷,都是这般温文儒雅,眼神温柔得总让她误以为他对她极富好感…… 更让她错愕的是,他在大房老夫人面前,竟唯唯诺诺的,活像只应声虫……虽然这么形容对他有点不敬,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有事想对我说?”一坐定,他笑问着她。 党纱月心惊了下。他这么厉害,一眼就看穿她心中事?也是,早在他去豆腐脑摊时,她就觉得他目光锐利,眼一扫便能窥人心事似的。 她突然觉得他这温文儒雅模样,只是表相,本人其实没这么简单,如若是,那就代表他是装出来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四爷,我、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不管他装斯文、装应声虫的缘由为何,她想他一定有苦衷,她暂且不管,不过眼前有一事,他非管不可。 “你说。” “就是那个……”才开口,一对上他的眼,她立马尴尬顿住。 “哪个?”阎君畅淡笑。 她不自在的轻咳了声,“最近下人们都在传我和茵茵藉着进阎家干活的机会,妄想高攀你和小少爷。”既已决定要说,索性硬着头皮,一股脑说出。 他脸上没特别表情,默不作声,顿了片刻,害她一度内心慌措,以为自己对他坦言是错误的决定,不过,就在她想出声说些题外话、化解僵凝气氛时,他突然又笑开了。 “真是如此?” 党纱月怔了下,随即急切的辩解道:“当然不是!是你请我来煮饭给小少爷吃的,可不是我自己要来……” “的确是这样。”阎君畅淡定点头,“所以,你不必去理会旁人怎么说。” 他如此淡定,倒显得她太过毛躁,虽他没针对她,反还替她着想,可她怎有被他将了一军的错觉? “我、我行得直、坐得正,当然不会去理会那些不实的流言,我这不、这不是在替四爷你着想?”她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下人都在谣传,你还天天让我来陪你一起用午膳……我是想可能没人告诉你,我、我总得让你知情。” 阎君畅依旧挂着淡笑,“我现在知情了,然后呢?”他其实早听闻这个流言,他是刻意这么做的。 “然后?”她一脸不明所以。 “如果你担心被人误会,那我就不勉强你陪我用膳。”他温雅一笑。 “不,我才不担心别人误会。”党纱月凉凉的自我解嘲,“再说,我可不想输茵茵,她一天到晚围着小少爷打转,我只有用午膳时才来缠着你,认真算起来,我是亏大了、输大了。” 她直率的话语,令他莞尔。 党纱月见状,连忙尴尬一笑,“四爷,你别在意,刚才那些话,我只是在开玩笑。” “我怎能不在意?我在意得很。”阎君畅突地板着一张脸,让她险些冒冷汗。 “呃,我……”她玩笑开过头了? 他摆出一本正经八百的模样,说道:“和琦璨相比,我这个当爹的,似乎弱了一些,他能让茵茵整天围着他打转,我却只能在吃中膳时见到你,你说,我是不是比我儿子没出息一点?” 闻言,意会到他也在说笑,她笑开来,接着两人相视大笑。 “吃吧,无须理会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嗯。” 举箸,他故意问她,“明日还来不来?” “当然要来!不来的话,我亏大了,也会害得你又被小少爷比下去。”她笑睐着他,顺手帮他夹菜,“四爷,你尝尝这东坡肉,这可是用文火慢炖一个多时辰,才能炖出这般香滑软嫩的口感。” “你也吃。”他也帮她夹了一块肉,开始说起东坡肉的由来,“苏东坡是位文学家,也是位美食家,因乌台诗案被构陷,贬至黄州。他为人豁达,常烹煮红烧肉邀友人饮酒作诗,还作了一首《食猪肉诗》。”见她听得入迷,他微微一笑,举箸指着那盘东坡肉,开始吟诗,“黄州好猪肉,贱价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着火,先洗铛,少着水……” 党纱月端着碗,手中箸腾空未动,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他。 这就是她天天来陪他吃午膳的主因,原先她只是想探他喜爱的口味,没想到他反而给她说起每一道菜的故事来。 做菜的方法,她爹和大哥说得详细还用心示范,可都没他说故事这般精彩。 “……东坡肉随着苏东坡的名气越传越广,四处都有自称独家料理的东坡肉。比如扬州的东坡肉、苏州的东坡肉,云南大理的东坡肉和四川的东坡肉……” 听他这么说,机灵的党纱月马上接腔,“那我做的这道,就是梅龙镇阎家的东坡肉。” 阎君畅笑看着她,黑眸中闪着异样光彩。 被他瞅着,她脸上莫名一阵燥热,低下眼,突然觉得自己不知是否说得太急、太过…… 那一句“梅龙镇阎家的”,仿佛当自己已是阎家人,虽然她现在是阎家二房掌厨,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妥,可是…… “在想什么,怎不吃?”他又体贴的帮她夹菜。 “四爷,你不用帮我夹菜,我自己来。”她羞笑了下,礼尚往来也帮他夹菜。 “别光顾着夹菜,快吃。这一道可是梅龙镇阎家的东坡肉,只有阎家有,别处可是吃不着的。” 他打趣道。 她一怔,听出他在损她,她不以为意,反倒和他相视对笑。 唇角开心的弯扬,她觉得天天和他一起用膳聊天,两人的默契越来越好,再多一点时日,说不准都可以去唱双簧了。 瞅他一眼。他这么俊帅的人,和她去唱双簧,是不是可惜了点……思及此,她不禁低头轻笑,自己干啥认真起来。 她这模样,看在阎君畅眼里,格外娇甜动人。 自从这对姑侄俩来到,别说琦璨愿意吃饭,连他这个爹都胃口大开。可不,有她作陪,人美、菜香,他心情特好,自然是吃得多。 再看她一眼,美人螓首低垂,娇羞甜笑,怎不教人望之着迷呀…… 来到阎家已半个月,党纱月觉得收获最多的,就是三不五时的跌倒。她活了十多年来,跌倒次数加总,也没有这半个月的多。 可跌倒算什么收获?跌倒本身自然是没有,可若是跌在风流倜傥、温柔俊帅的四爷怀中,那收获可就大了! “党掌厨,小心,别摔跤了。” 中午,她照例来书房陪阎君畅用餐,听到房外有脚步声传来,他突然抱住她,待来者进入书房,他再轻推开她,佯装是她险些跌跤才扶住她,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他们俩在拥抱,因有人来,慌忙分开,故作跌跤搀扶。 他,很明显是故意这么做的!而且都是挑翠珠来时,刻意如此。 莫非是他喜欢翠珠,翠珠不喜欢她,所以他故意抱她,想让翠珠吃醋?才有这想法,党纱月马上就自行否定了。若四爷喜欢翠珠,翠珠肯定马上扑进他怀中,哪需要搞这些! “四爷,奴婢端甜点来了。”四爷虽是二房的人,但他到底还是阎家公子爷,翠珠和他说话时,还是毕恭毕敬的。 “放着吧。” “是。”她端着甜点往餐桌去,不时偷偷回头探。 翠珠自称从大房掌厨那边学来,说是饭后还得吃个甜点,才像富贵人家,她的用意,党纱月和阎君畅心照不宣,毕竟她除了第一次陪党纱月来送午膳后,就被他下令以后不用再陪,但她仍要执行监视的任务,此招不外乎是可以正大光明来个突击,看看他们两人有没有做出逾矩行为。 第十二章 “你先下去。”阎君畅面无表情的下令。 “呃,四爷,大爷回来了,他、他想见党掌厨。”翠珠说道。 “大爷要见我?”党纱月指着自己,一脸不明所以。 “大爷为何要见党掌厨?”他淡问,心中已大抵猜到所为何事。 “这……奴婢也不知。”翠珠的眼神闪烁了下,“可能是听说党掌厨的厨艺挺好的,他想看看她。” 阎君畅斜睨翠珠一眼,“好了,等会我会亲自带党掌厨去见大爷的,你先下去吧。” 听闻,翠珠惊瞪着眼,随即安守奴婢本分,不多话不多问,欠身告退。 党纱月看着他。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似乎知道什么内情。 她难掩好奇地问:“四爷,大爷找我……” 她话都还没说完,他便倏地握住她的手,狭长黑眸深情的凝定她,低沉磁嗓缓缓逸出声,“等会我说什么,你尽管配合我就是,无须多说什么。” 他的声音虽然低柔,但语气却相当坚定,不容置喙,若再多一分,就算上霸道了。此刻,她终于可以非常确定,他之前的温柔,全是装出来的。 但她不问,至少现在不,且她还点头,愿意无条件配合他。 虽不知他想做什么事,也不知他会不会趁机把她给卖了,可她还是愿意全然相信他、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就算上刀山、下油锅,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为什么呢?只为他深情一望,只为他亦是对她全然信任的眼神…… 欸,这可怕的俊男人! 阎君畅领着党纱月来到大房这边的大厅,大房三巨头早已好整以暇的等候着。 “大娘、大哥、大嫂。”阎君畅一来到,恭敬的向年春花请安,侧个身,不忘问候甫回府的阎君明,“大哥,你这一路辛苦了。” 阎家是经营大宗南北货的知名商家,庞大家业光靠他爹一人,独木难撑,大娘又老防着他,能帮忙的就只有阎君明。 “当然辛苦,光是赶路,累都累死了!”阎君明嘴里喊累,心头可乐了。他外出跑一趟,不但油水多,还可离开两个女人监控的视线,爱怎么花天酒地都可以。 不过,他这一趟出门回来,家中竟然来了个年轻貌美的俏厨娘,看得他两眼发亮发直,笑得阖不拢嘴,口水都快流下来。 “都怪小弟无能,没能帮上爹和大哥的忙。”阎君畅装着惭愧表情。 “知道自己没出息就好!”阎君明看向他身边的党纱月,咧了个大笑容,“这不会就是二房请的新掌厨吧?”见一旁妻子投来怒光,他急忙敛起笑容,故作正经八百,语气也故意添了几分嘲弄,“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厨艺能有多好?” “党掌厨的厨艺是不错。”年春花难得说一回二房的好话,一来是日前老爷回来时,她和老爷一同尝过党掌厨炒的菜,老爷频频赞许,加上阎家现下只有琦璨这一个孙少爷,老爷视他如宝贝,能让琦璨钦点的厨子,自然也能博得老爷的重视。 二房想请谁当掌厨,这种小事她不想太计较,免得惹老爷不高兴。 “连娘都称赞,想必党掌厨的厨艺……”一旁妻子又投来两道杀人目光,阎君明原本要说些赞扬的话,硬是改口,“差强人意,一定是我娘不忍伤你的心,才那么说的。” “是,大爷,你说的是。”党纱月眼一瞄就看出他是个畏惧老婆的人,不想多理他,转身面对年春花,伪笑谢道:“谢谢老夫人的抬爱。” 活在这个家还真辛苦,成日虚伪的应付彼此,不累吗? “党掌厨的厨艺可不输一般厨子,更难得的是,她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好的厨艺……”阎君畅边说,边深情凝望她。 他突然在大伙面前称赞她,让她害羞了下,但她随即想起方才来之前,他说要她配合他,既然要配合,那她还是得装一下害羞。 他深情的看她,她羞笑的回望,此刻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戏,她都分不清了,只知道她喜欢他这么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如此,她便会自然地微笑回看他。 年春花重咳了声,见深情对望的两人立即移开眼神,她这才开口道:“其实让党掌厨来也没别的事,你大哥刚回来,听闻琦璨终于吃得下饭,对党掌厨感到好奇,便召她来一见。” 真正的内情是他们听翠珠说两人有暧昧,想私下召党纱月来审问,孰料阎君畅竟跟着来,不过他这一来,更让他们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谢谢大哥对琦璨的关心。”阎君畅有礼道谢。 阎君明只是嗤了声,连回应都懒。 以前他们二房兄弟有三个人,他只有孤身一人,孤掌难鸣,老是被他们合起来欺负。现在三兄弟死了两个,虽然是一对一,但他背后有他娘这座靠山,阎君畅肯定是知道害怕了,这半年来和他说话,客气有礼得很。 “我看这么着,我们大伙儿都吃过党掌厨做的料理,只有大爷没吃过,大爷爱吃辣,不如晚上就请党掌厨做一道剁椒鱼头,给大爷尝尝。”一旁的洪秀玉开口说话了。 “既然大嫂这么说,党掌厨自然是义不容辞。”阎君畅淡笑。 “是,大夫人。”党纱月附和着。 “大娘,若没别的事,我和党掌厨就先告退了。” 年春花应了声,阎君畅便带着党纱月离开,即将走出厅外时,他突然牵起她的手,两人对望一眼后,才又并肩离去。 厅里的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待两人走远了,洪秀玉气呼呼的率先出声,“娘,你看到了吧? 小叔和党掌厨肯定有暧昧!我就说这个党纱月进到咱们阎家,肯定是居心不良!娘,这事你得管管,要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家世的孤女,都可以进阎家当四夫人,这说出去多丢脸我可不想和这种女人当妯娌。”她未嫁之前是富家女,在意的就是这点。 年春花冷哼了声,“他要真是看上党掌厨这种没家世的女人,那还真证明他真是没出息到了极点。”未嫁之前一样是富家女的年春花,和媳妇一鼻孔出气。 “娘,你不会真的想让阎君畅娶党掌厨吧?”阎君明一脸紧张,又让妻子射来两道利光。 “干啥这么紧张,莫非你想纳她为妾”洪秀玉两手叉腰,张牙舞爪地来到丈夫面前质问。 “不,秀玉,冤枉呀,你想哪儿去了……”他赶忙陪着笑脸。 “你以为我瞎了眼,刚才你一见到党纱月,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没的事、没的事……”阎君明躲到养母身边讨饶,“娘,我没有,真的!” “娘,他明明就有!” “好了,你们两个!”年春花被烦得头都痛了,“秀玉,君明刚回来,你也别拿没的事和他吵,难道你希望君明和你爹一样,回来没两天又急着出门,自己的家都待不住。”她说得沮丧无奈。 原以为除掉二房,丈夫的心就会回到她身上,未料,二房不在,丈夫依旧和她相敬如“冰”,若不是这个家还有他的宝贝孙子在,他恐怕连家都不想回了。 “娘!”洪秀玉气得转过身。 年春花对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安抚她。她是老了,眼睛可还没瞎,方才儿子见到党掌厨那两眼发亮的模样,就像当年老爷见到二房咧着笑容,喜上眉梢。 她不是偏袒养子,只是不希望外甥女重蹈覆辙,以前她仗着娘家的金援,对丈夫颐指气使,到后来却被丈夫厌恶、冷落,即使她试着挽回,仍旧徒劳无功。 这一段心路历程,煎熬难受,她忍受没家世背景的二房,抢走她丈夫、骑在她头上,眼睁睁看着二房连生三子,万般得宠,她却年年饱受冷落,原以为收了个养子,情况会好些,但养子毕竟不如亲生,老爷依旧专宠二房母子…… 她忍受多年,这些年来老爷似乎有意将事业转交给二房大儿子,当年若不是有她娘家金援,老爷哪会有今日的成就,她不甘阎家事业落入二房手中,便与养子商量除掉二房大儿子和大媳妇一家。 原先这事她是瞒着媳妇的,未料媳妇知情后,提议索性连二儿子也除掉,说他打小就成日吃药,这十多年来,不知浪费多少药钱。 第十三章 这事,她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秀玉不知二房二子当年是被君明害得摔瘫的,不过,死了一了百了倒也好,连他娘都一并带走,她倒省心多了。 二房的三儿子和阎家唯一孙少爷,当然也不能活,但仍不是下手时机,若现在就要了他们的命,再笨的人都会起疑,何况是老爷。 眼下,还是得继续压着二房,并且让老爷把阎家所有事业全交给君明,届时,不用大费周章 杀人害命,直接光明正大赶他们父子走便是。 “秀玉,我的好妻子,你听我说嘛……”阎君明耐着性子哄老婆。“在爹把阎家所有事业交到我们手上前,任何事我们都不得不防。” “我最该防的就是你!别以为你在外头乱搞些什么我都不知道!” “没!我哪有那个胆。”为免母老虎撒泼乱咬,他马上导入正题,“这个什么党掌厨,说她是因煮的饭合琦璨的胃口才进到二房当厨子,谁知道她是不是早就是阎君畅的人,他安排她进来,为的是暗中联手对付我们。” 洪秀玉嗤了声,“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女人,她能怎么对付我们” “唷,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二娘不也是没家世没背景,一样可以对付……”见养母脸沉下,阎君明马上噤声。 “我就知道,你就是想娶她当二房!” “不是、不是,听我说嘛。”被母老虎乱拳挥打,他抱着头蹲了下来,乖乖被打不敢跑。 “好了,你就听听君明要说什么。”时不时就得替这小俩口调解,年春花一脸烦躁。 洪秀玉一收手,阎君明马上起身说道:“我这是担心阎君畅和外人联手对付我们,与其如此,我们不如安插自己人在他身边。” “这还用得着你说,我早就安排翠珠去了。” “翠珠能干啥用,挺多就只能看厨房里有无少根葱。”他一脸鬼主意样,“我是这么打算,我们找个自己人,让娘作主,把她嫁给阎君畅当继室,如此,我们不就能正大光明监控他的一举一动,还不用担心他会联合外人对付我们?” 年春花思忖了下,认同的点头,“君明这提议,可行。” “可要上哪儿找人,哪个富家千金愿意屈就当人家继室?”洪秀玉瞪着丈夫,“我可不许杂七杂八的人进阎家当四夫人,我这走出去都觉颜面无光。” “那是。”阎君明眼珠子贼转了下,“对了,娘,我生父母那边有个远房表妹,家境自然是比不上阎家,但可比一般人家富有多了,她也算是富家千金,年纪小我一岁,可腿脚不太好,至今还未出嫁,不如我拨空去一趟,探探她的意思?” 洪秀玉嗤了声,一脸不屑,“都二十四岁了还没嫁人,我看是不只腿脚不好,说不定长相和脑袋都出了问题。” 听到妻子的尖酸刻薄之语,阎君明恼怒了下,但他随即端着笑脸道:“她的长相和脑袋都没问题,就腿脚稍稍有缺失,不过配阎君畅是绰绰有余。”他故意这么说,养母心中肯定舒坦。 “好吧,你就去探探她的口风,愿意的话,先带回来给我看看。”年春花难掩疲惫,召来丫鬟,让她搀扶着先回房休息了。 见养母走了,阎君明也跟着要离开。 洪秀玉气得大喊,“你要去哪里” “我、我这不是要去我表妹家,问她的意愿吗?”阎君明搬出靠山大佛,“是娘的意思,你刚刚不也听见?” “你才刚回来,就迫不及待想出门,敢情你是想学爹一样,家里待不住,一心只想往外跑!” 阎君明纵使一肚子火,还是得隐忍着,“没,我怎会学爹,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我可舍不得出门。”他转身来到妻子身边哄着她,“我的好老婆,走,我们回房里去,看看我这趟出门,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哼,你能买什么好货。”嘴里虽这么说,洪秀玉还是乐得随丈夫一同走向房间。 阎君明虽然陪笑脸哄着,内心却打定主意,一旦他接手阎家事业,头一个要赶出门的,不是别人,就是这只母老虎! 【第六章】 夜里,党纱月睡不着,在二房宅院中四处闲逛,走着走着,不自觉来到四爷书房外,见书房的门紧锁,里头无烛光,不禁苦笑。这么晚了,他一定是回房睡了,怎还会待在书房?许是她平日中午到书房陪他用膳成惯性,下意识便朝这儿走来。 低垂着头,她走到花圃前坐下。 其实她来,也是想向他道谢,谢他私下提醒她晚上做菜给大爷吃,要特别留意翠珠的举动。 傍晚,她依大夫人指示,做一道剁椒鱼头给大爷吃,菜做好后,本该由翠珠端去,她称厨房里忙,要翠珠留下帮忙,改请阿顺端去,翠珠表情明显一阵慌,称说要检查菜有没有问题,拿筷子东翻西翻老半天,趁大伙忙时,偷倒了些粉末进去。 她佯装没瞧见,暗地给来端小少爷餐点的茵茵使了个眼色,茵茵上前假装不小心撞了翠珠一下,忙不迭道歉后,从翠珠的裙摆沾取一些掉落的粉末。 她后来又改变主意要阿顺留下帮忙,让翠珠端菜去,一来是不想牵连阿顺,二来,她已知翠珠在搞什么鬼了,茵茵取来的粉末,她一瞧便知是巴豆粉,剂量不多的话,吃了死不了人,顶多就是跑茅房跑勤了点。 若没大夫人的指示,翠珠自是不敢乱来,既然是大夫人的意思,那她就做个顺水人情,让大爷吃个过瘾,拉个痛快。 她当然知道大夫人是针对她来的,大夫人许是见大爷色迷迷的直瞅她,担心她勾引大爷,想设计赶她走,顺便给四爷安个主谋罪名。 但她已有防备,当大夫人质问为什么菜里会有巴豆粉,合理怀疑是她,甚至是四爷授意让她这么做的,当下她佯装一脸惶恐,直喊冤枉,怯懦的说:“大夫人,我哪有那个天大的胆子,胆敢给大爷下药……再说,那菜是翠珠端过来的,说不准她在途中……” “我是大夫人房里的丫鬟,我怎会做那种事,你可别想恶人先告状!”对于她的怀疑,翠珠自然是理直气壮的反驳。 她又故意假装不知所措,声称自己连巴豆粉长什么样都没瞧过,还当场请教来给大爷看病止泻的丁大夫,丁大夫向她解说巴豆粉的颜色和气味后,她佯装不经意地瞥见翠珠的裙摆,指着问道:“丁大夫,你看她那裙摆上沾的粉末是不是巴豆粉呐?”且她还刻意未走近,免得被说是她趁机动手脚。 翠珠起初仍不明就里,直到丁大夫上前察看确定那是巴豆粉后,才百口莫辩。 知道是翠珠下药,泻到躺在床上呻吟的阎君明,自是大发雷霆,大夫人更狠,假装不知情,大为光火的狠赏翠珠两巴掌,翠珠是有口难言,硬是把罪名担下,说是看不惯党掌厨得意神气,才会做出此等愚蠢行为。 大爷自是也猜到没大夫人授意,翠珠哪有胆做这等事,但又不好戳破妻子的鬼主意,一肚子气当然全出在翠珠身上。 党纱月可懒得理会他们,声称还得张罗明日餐点食材,便先离开。 今日这事,若不是四爷提醒,她恐怕不知该先有防备,这会儿定真顺了大夫人的意,被赶出阎家了。 她想,四爷定是早猜到大夫人要她做料理给大爷吃的用意,才会在第一时间提醒她要注意。 想来,这阎家的日子还真精彩,不只大房斗二房,连大房内部都互斗呢! 抬头看着漆黑的书房,党纱月表情显得失望。没见到他人,她的心头怎有一点点空虚感? 晚饭时间,是四爷父子相聚时光,旁人未去打扰,她和茵茵自然也不去干扰,原本要等饭后去谢他,可全管家说四爷这几日听一位师父建议,让他在晚饭后待在房内打坐默念心经,如此可替往生者超渡、为在世者祈福。 他这么有心,她当然也不好去打扰,要道谢,也非得要选今晚,等明日中午便可……她来,就是睡不着嘛! 不过既然他不在书房,三更半夜她一个女孩子家在此逗留也显怪异,还是离开好了。 怎料才刚起身,她就听到一个声音,好似有人从侧旁的窗户跳入书房,她顿时心生警戒,心想,肯定是贼! 第十四章 本欲转身去找全管家,但想想,既然是贼肯定不会待太久,她若去找全管家再返回,贼说不定就跑了。她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虽不是很厉害,要擒匪未必行,但要打跑小贼,那可是绰绰有余。 眼下,先替四爷保住书房的墨宝要紧。 四下张望,这院子扫得也忒干净,啥都没有,她只好往一旁小树上折一段小树枝,虎急急的一头冲入书房。 “哪个小贼闯进来,给本姑娘滚出来!”破门而入后,她两手紧握树枝,朝漆黑的空间大喝着,等了片刻,没有声响,她又再度喊道:“快滚出来,否则被本姑娘逮到,你就死定了……” 话才说完,她就感觉身后有人伸手捂住她的嘴,且此人力道强大,拉着她往门边走,关上书房门后,轻松的便将她拖到更里边。 门被关上,党纱月内心陡地发毛,害怕之余死命挣扎,双手往后乱挥,双腿往后踢,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声,身后的人似乎被她搅烦,这才不得不出声--“党掌厨,是我!” 谁呀她一个劲地陷在恐惧中,哪管他是谁,双手照样乱挥,双腿能踢就踢。 为了让她冷静下来,他一手继续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将她的身子往后带,紧贴住他,接着圈在她腹下,压制住她乱踢的腿。 “是我,我是四爷。” 低沉熟悉的嗓音自后方传来,她心头一悸,往后狂挥的手倏地停下。 这声音配上这高度和身形,的确是他! 见她冷静下来,阎君畅缓缓松开捂住她嘴的手。 他一松手,党纱月便纳闷的想问他干啥鬼鬼祟祟的,“四爷……” “有人来了,别出声!”他一急,大手无意识地落在她胸前,将稍微松懈的她再度拉往他身上靠。 外头有脚步声,她紧紧贴在他怀中,不敢动、不敢出声。黑漆漆的书房里,她只听见他低沉的呼吸声,和他喷拂的气息,还有,他一只手覆在她胸上,另一手压在她腹下,这、这感觉有点煽情耶! 黑暗中,她的脸羞得烫红,她的心,怦怦狂跳着…… 外头的人来了又走,许是听见她的大喝声,才过来察看,见无人,兴许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在书房外察看了下,未发现异状,遂又离开。 人走了好一会,书房里的两人却还维持原姿势不动,生怕对方去而复返。 脸比煮熟的虾子还红的党纱月,羞闭上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头一回被男人这么紧紧抱着,这感觉很奇怪,可是又很奇妙,照理,以她的个性,谁胆敢如此侵犯她,她肯定二话不说,菜刀一握便往对方头上劈去。可被他这么紧抱着,她一点也不想劈他,还觉得、觉得自己挺喜欢这样……不,不是挺喜欢,是、是不讨厌,总之,她不想劈死他。 她只觉心跳得好快,怦怦怦地,像打鼓一样。 怀中的娇软身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馨香,宛若迷魂香迷住他的心神,飘然感觉涌上,阎君畅不由自主地利眸半掩。 自琦璨的生母死后,这些年不管在家或外头皆有不少女子想嫁他,其中不乏名门千金,但他皆不为所动,并不是他深爱琦璨的生母,坦白说,对于亡妻,他无爱有愧,当年他爹为了把他拴在家里,早早就替他订下亲事,她是个温柔婉约的千金小姐,他娶她是为了给爹以及她的父母交代,婚后他其实也曾试过和她培养感情,但她自知身子骨孱弱,不太愿意与他亲近,怀了琦璨后,她还主动要求分房。 他顺了她的意,一来他外头的事业还忙着,婚后他还是经常不在家,二来,他知她身体虚弱,加上怀孕更需要静养。本以为等她生了琦璨,以阎家的财力要帮她补好身子不是难事,孰料,生下琦璨后,她的身子每况愈下,终究回天乏术。 他对亡妻有愧,他没真正关心过她,若他有,便知她不适合怀孕。最后他也才知,她是被父母硬逼着要嫁,嫁了之后,又不得不传宗接代。 他暗自发过誓,日后他绝不娶他不爱或不想嫁他的女子,非得两情相悦,婚姻才有意义,他也会倾尽全力呵护他心爱的妻子。 心口陡地一亮,眼皮缓缓上扬,黑暗中,利眸熠熠闪亮,怀中的女子是近年来唯一第一眼就令他心动的人,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一颦一笑早烙印在他心上,今晚他出门,脑里想的不也全是她…… 怀中的人蠕动了下,意识到自己的手搁在不该碰触之处,他倏地缩手松开她。“党掌厨,对不起,冒犯之处,还请你原谅。” “没、没关系,我知道你……你不是故意的。”垂眸,她羞得都结巴了,稍微镇定一点后,她才突然想到,“四爷,你方才出去了吗?这么晚你去哪里,干啥穿着一身黑糊糊的?” 屋内虽是黑灯瞎火,近距离看还是看得出他身上衣服的颜色。 “还有,这是你的书房,你干啥鬼鬼祟祟怕人发现?” 对她一连串的提问,阎君畅低笑了声,“党掌厨,书房里黑漆漆的,你暂且杵着别动,免得摔跤,我得先换掉这一身黑糊糊的衣服,再来回答你的问题。” “噢。”党纱月应了声,随即感觉一阵风拂过。 她一惊,黑暗中,他竟行步如飞,宛若早熟识这黑漆一室。 虽然这是他的书房,所有东西的摆设他了若指掌,但白日和黑夜可不大同,这会儿能见度低微,若不是常在夜里来去,怎能如此熟悉路径,且一走就走到他置放衣服之处?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肯定是他在换衣服…… 换衣服?她惊得瞪大眼。她面对着他站的方向,虽然黑漆一片她看不到,但既然是要换衣服,他肯定是先脱个精光,再穿上原来的衣服…… 一想到他赤裸着身子,她的脸又炸红了,她应该要马上转过身去,可她的脚似乎胶着住,移不开,她只好移开目光,但不一会又忍不住偷偷往前看……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点亮了烛火,谈及正事,党纱月已将方才偷觑他脱得精光一事,抛之脑后。她正了正心神,聚精会神聆听他娓娓道出。 他告诉她,他怀疑家人的死因并不单纯,他积极的在寻找线索,但这事不宜张扬,他才会在夜里穿着夜行服,摸黑出去打探,纵使回到自己的书房,在尚未换下黑衣前,还是得小心翼翼不能让人发现。 “你也是?”阎君畅狐疑的看她一眼。 “当然喽,我可不是没脑子的人。”她张着大眼道:“这事说给任何人听,谁都会觉得其中有鬼,而且那只鬼可能就在你家……” 他故意装傻道:“在我家?不可能,法师已经作法将它驱逐了。” 他一说,党纱月立马睨他一眼,“四爷,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懂我指的是什么。”她一瞧便知他在装傻。 阎君畅思忖了下,低笑,“我懂。” 这事原先他不想同她说得太白,不是不信任她,是担心牵连她,但她都如此直言了,他若不坦诚以对,那可会让她误以为他在防她。 “可在没掌握证据之前,真的不好随意指控。” 照一般的推论,家中有大房、二房,二房之死,最有嫌疑的肯定就是大房,只要二房不在,所有财产都是大房的。 在她进到阎家后,看到大房那边如此气焰张狂,更确定大房的人害死二房的嫌疑很重,但在没掌握真凭实据之前,一切都只是假想罢了。 阎君畅点头。她果然够聪慧,比一般女子更懂得思考。 “可有一事我不懂……”党纱月微蹙着眉。 凝定她,他淡然一笑,“什么事?”她连蹙眉的表情,都那么令人着迷。 “你在老夫人面前伪装温文儒雅样,这我能理解,可你为什么要我配合你,假装你对我有意、我对你有情,让老夫人误以为我们彼此情投意合?”她一股脑地说出,说完后,才觉得自己说得太直接,不免有些尴尬,尤其方才他们才抱在一起,又急着想改口,“呃,我是说--” “是假装吗?我以为是真的。”他淡定的笑着打断她。 “啥?”党纱月怔愣了下,意会到他似乎是在开她玩笑,她不甘示弱,反将他一军,“我是认真的,就不知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说完,她怎觉有种自己挖个陷阱自己跳的蠢举? 第十五章 阎君畅凝视着她,默不作声,嘴角的笑纹加深。 一开始他想得很简单,大房越不想他做的事他越要去做,若他们知道他喜欢的不是名门千金而是一个小厨娘,一定会觉得他很没出息,现下,他就是要让他们对他松懈防备,他才能更快查到兄长枉死的蛛丝马迹。 不回答她,是不想让她以为他在利用她,也许在这件事上他真利用了她,但也不是全然虚情假意,他喜欢她,这是事实。 他只顾着冲着她直笑,不说话,惹得她莫名感到羞赧。“太晚了,我、我要回房去了……” 她一起身,就听见肚子咕噜叫了声,他笑看她,害她尴尬得直想找洞钻。 真是的,她的肚子干啥选在这时候鸣叫,再多等一下,等她走出书房再叫嘛!一定是晚上吃得不多,都这么晚了还没入睡,肚子自然就饿了。 “对了,党掌厨,我还没问你,这么晚了你怎会来书房?有事找我?” “没有,我只是睡不着,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她喃喃道:“然后听到书房里有声响,以为是小偷,就赶紧进来……” “这太危险了,万一真的是小偷,你一个女子怎敌得过”阎君畅不禁替她捏一把冷汗。 “如果真的是小偷,那才不打紧,我嚷嚷几声,他肯定就吓跑,若不这么做的话,他偷了你书房的墨宝就溜走,那些东西你肯定一辈子都找不回来。” 瞧她说得振振有词,将他的墨宝视为己物在保护,一副拚死扞卫的模样,他感动之余,更得替她多着想。 “我书房里没什么值钱之物,下回若真遇到有偷儿闯入,你可别独自贸然冲进来,去通知全管家前来处理便可。”阎家虽守备森严,但难保没有刁钻窃贼闯入,他得叮咛她,免得她真遇上危险。 “我去通知全管家,那偷儿不就跑了……”说着,党纱月的肚子又咕噜叫了声,英雌气魄登时削弱一半。 阎君畅淡笑,“党掌厨,如果你还不想睡,可否弄点食物给我吃,我的肚子饿了。” 虽然他是一番好意,委婉替她的肚子求情,可他这么说,更令她羞窘得无地自容,饶是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回应,“那、那有什么问题。”毕竟此时填饱肚子还是比面子重要得多了。 阎君畅跟着党纱月来到厨房,她翻找了半天后,确定只剩一条小地瓜和一些青菜,不禁嘀咕道:“我记得晚上盘点时还有一些肉的,肯定又是大夫人差人来取,她老是说要煮点心,大房那边食材不够,总往我们这边捞。说真的,我们又不是小气之人,剩点肉她要就给她吧,可要取也得说一声,不告而取谓之偷,她一个名门千金,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就剩这些菜,要怎么煮点心……”她两手叉腰,盯着青菜,蹙眉,“有了,我有办法,就算只有青菜,我还是可以变出好吃的点心。” 她知道他是给她留面子,但她饿,他一定也饿了,他想让她吃,她也想做给他吃。 “四爷,你坐会儿,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说完,她已经开始洗洗切切。 她切菜的功夫一流,几个刀起刀落,食材已处理完毕,看得阎君畅油然敬佩。“你若是个带刀侠女,肯定是天下第一刀。” “那可不!我这俐落刀工连我大哥都比不上。”她边搅着面糊,边得意的道:“我还真学过武功呢,可惜我拿菜刀比拿刀剑稳妥多了,我爹就叫我别浪费心思在其他事上,好好学做菜比较实际……糟,光顾着说话,忘了先起油锅。”怕他等太久,手上沾着湿面糊的她,想先洗手,又想先起火,一时拿不定主意,竟显得有些慌张。 真是见鬼了,大哥去世后,她头一回独自掌厨也没这么慌乱过。 许是太在乎让他等太久,才会如此。 “我来起火。”他突然逸出一句让她惊吓的话。 “那怎么行!” “怎不行?”已蹲下身的阎君畅,突地学起她说话的口吻,“这可是我家的厨房。” “这么说是没错啦,可是……”咦,他这说话的语气怎跟她一样?见他笑,她才知又被他摆了一道,她噘着嘴,漫不经心说:“好吧,随你。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要起灶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弄黑了你的脸,我可不管……” 兀自将菜裹上面糊,她想,等会他若搞不定灶火,就会自动投降,是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弄黑一张俊脸。 瞥见锅里残留的些许水珠正快速消失,热气直冒,她惊讶的看着他,那张脸还是干净俊俏,一丝黑烟都没沾上。 “四爷,你……”党纱月张口结舌,不敢置信他真的升起火了。一个堂堂的公子爷怎会升火? 难不成大房荼毒过他,逼他做这些下人之事? “你要炸东西?”见她将食材裹上面糊,他猜测着,随即拎了油往干锅里倒,“这些油够吗? 还是要再倒?” “够了,可以了。”她愣愣点头,狐疑的看着他,“四爷,你做这些事挺熟练的。”她当然不会真以为是大房逼他做这些事,再怎么样他都是阎家公子,她想大房那边不会无聊的干这种蠢事,老爷也不会坐视不管。 “我在外头游荡过,正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有时银子花光了,没钱上客栈,三餐就得自己想办法。”阎君畅这话半真半假。他玉矿业的根基在山上,深山里没任何店家,要祭五脏庙,当然得自己想法子张啰。 党纱月睐他,不太相信他所言,可那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倒也是不假,在外头,没银子,谁理你是公子哥还是公子爷的。 知道聪慧的她,不会这么容易被他糊弄,定有满腹疑问,但他暂时还不想提自己外头有事业,遂立即转移话题,“晚上的事,委屈你了。”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她瞠着圆眸,一脸不明所以的问:“什么事?” “翠珠的事。” 他听闻管家说阎君明吃了她做的菜后狂泻,大夫人差她去质问,他没尾随去,一来是相信她有能力处理,若真处理不来,他自会出面帮她。二来,他接到好友飞鸽传书,说是找到大哥命案的一丝线索,他不得不找机会外出一趟,虽说他仍是一直等到全富来报确定她没事,才换上夜行衣出门。 “说到这事,我可得谢你……”党纱月陡地想起自己漫步到他书房的“其二”目的。 “谢我?” “嗯,若不是你事先提点让我注意翠珠,我恐怕……”说话当下,瞥见大锅内的油滚得冒泡,她突然叫了声,“啊,油滚了,我先炸面糊再说。” 他在她身边,害她老分心,这会,她又手忙脚乱了。 见状,阎君畅主动帮她,拿起长长的竹筷,将裹着面糊入锅炸的地瓜块翻面,她再次被他熟练的动作所震慑,惊讶地张口结舌。 “我当你的二厨,应当不会丢你党掌厨的脸吧?”他笑问。 “当然不会!不,我……四爷,真不好意思,这些本该我做的事,老是劳烦你帮忙……”她故作一脸惶恐。 “哪儿的话,举手之劳罢了。”他笑看着她。 她陡觉两人之间的默契更上一层,越是如此,她越得争气,至少,别丢了党掌厨的脸。 党纱月俐落的将所有食材全下锅,洗了手,接手他的工作,快速的将锅中食材翻面,待炸物表面变得金黄酥脆,立即夹起。 阎君畅一面帮忙添柴火,一面见她炸东西时,神采飞扬自信的神情,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仿佛烹煮食物对她而言,是一件她极乐意担负的神圣使命。 她嘴角那抹自信的笑,为她的美丽面容更添光彩,这样的她,令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动作俐落的将已完成的炸地瓜和青菜,撒上一些粉末,满脸笑容的将之端到他面前。 “四爷,请用。”她俏皮的眨了下眼,打趣道:“你放心,翠珠肯定被逐出府了,方才我撒的也不是巴豆粉……” 她这模样,俏皮又可爱,讨人欢心,可是,他不得不泼她冷水。 “你确定翠珠已被逐出府?”他拿起一块炸地瓜,淡问。 第十六章 她自己也拿了一块后,把一整盘炸物放到桌上,悠哉吃着。“那不然呢?她犯了这么严重的事,大爷哪能容得下她?虽然她可能是受主子指使才这么做,可横竖她都得担下这罪。” 阎君畅不以为然一笑,咬了一口炸地瓜,“真好吃。” “那可不!”党纱月得意一笑,想到他又转移话题,不死心地追问:“四爷,那依你看,大爷会不会把翠珠逐出府?” “一个小丫鬟的去留,爷儿们不管这种事,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回到大夫人手中。” “留个祸害在,大房迟早又会出事。”她淡然道。 “大夫人当然不会把她留在大房。” “难不成又要派翠珠来二房?”她睁大眼,“这种人还要让她留在厨房?我可不答应!” 他吃完一块,又拿一块,顺手也为她拿一块。“厨房她是不可能待了,怎么说都没理。我若没猜错,大夫人会以二房的丫鬟太少,让她来做杂事弥补过错,如此一来,翠珠更能合情合理地四处走动,监控我的一举一动。” “这可不好!”党纱月蹙起眉头,“这样一来,你暗地里查线索一事,恐怕会露馅。” 阎君畅倒不以为意。倘若连一个小丫鬟都防不过,他也甭查什么线索了。 “那就得劳烦党掌厨你帮我多留意翠珠。”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她极富正义感,若他没请她办这事,说不定她还觉得他把她当外人看,再者,防总比没防来得好。 “四爷,你放心,倘若大夫人真又派翠珠过来,我一定会帮你反监控她的!”她脑内灵光一闪,突然想清楚一件事。 他假装喜欢她,总在翠珠面前“不经意”的和她搞暧昧,肯定就是要让大夫人以为他沉沦谈情说爱,没心思去搞其他事。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不过这是她个人猜测,他现在就在她面前,何不当面问他? “四爷,呃……” 她才开口想问,就见他一脸警戒,还压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有人?”党纱月不敢再出声,圆眸瞠大,用眼神问他,“该不会是翠珠?” 阎君畅侧耳细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但不只一人,且其中还有小孩子,既然如此,就绝不是翠珠,应当是茵茵。 这时脚步声已逼近,来人已来到厨房外,他看着她,正想告诉她让她宽心,怎料嘴角才刚弯扬起,她突然扑向他,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朱唇勇猛地贴上他。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愣住,进入厨房的人亦是。 厨房内有片刻寂静无声,直到阎琦璨的声音响起--“茵茵姊姊,我爹和你姑姑,为什么三更半夜会在厨房里抱在一起,互相亲嘴呀?” 听闻,献吻的女侠士循声望去,赫然察觉来者不是翠珠,而是琦璨、茵茵,还有全管家党纱月缓缓放开被她扑吻的人,尴尬直笑,一张脸瞬间通红,煮熟的虾子,再现。 【第七章】 正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党纱月整个心思都用在防翠珠,不料,抖出她和四爷亲嘴情的,却是她家茵茵,还有,琦璨小少爷。 前天晚上他俩不小心撞见她和四爷亲亲,才一天半的光景,拜两个小鬼所赐,阎家上上下下全都知晓这事。 这样其实也没啥不好,她和四爷的情事一公开,大房那边就不会防他,他想查什么事会更顺利些。可她见到他,难免有些尴尬,毕竟前晚她一时情急,主动吻了他,也不知他怎么看她…… “党掌厨,你怎么还待在厨房?” 党纱月循声望去,就见笑得不怀好意的阎君明正走进来。 “大爷。”见他来到,正在切肉的她惊了下,平常都是大夫人来巡察的,今儿个怎换他来? 而且阎家的爷儿们不管丫头事,应当也不会管厨房之事,他怎么……“我在厨房不奇怪,大爷你亲自来厨房那才教人吃惊。” 何妈去买菜,其他几个人手不是劈柴就是提水,现下,厨房里只剩她一人……她怀疑他是特地挑这空档来的,她可得小心防范着。 “我是特地来关心你的,我听说你攀上了我家老四……”他邪坏一笑,“你的如意算盘打得还真不灵光,老四是要续弦,可惜娶的人不是你。” 她很自然的脱口问:“不是我,那他要娶谁?”本来只是想佯装一下自己在吃醋,可话一出口,内心还真莫名地有点醋意。 “我表妹。” 党纱月狐疑的看他一眼。看他的表情,似乎四爷已答应要娶,但那怎可能,他对大房之人避之唯恐不及,怎会……她猜,大爷可能闲着没事来瞎凑热闹的,既然如此,她就陪他闹上一闹。 “大爷的表妹叫什么名字?”她睐他一眼问。 “她叫苏红。”阎君明说着,手趁机想攀上她的肩。 察觉到他的意图,她故意将手中的菜刀用力往砧板上的肉一剁,吓得他不安分的手马上收回。 这小厨娘还真是够呛辣的,不过,越是如此,他越喜欢。 “那个苏红,她有我年轻、有我漂亮,有像我有一手好厨艺和刀工吗?”党纱月再次举起刀,将刀锋对准他,再吓他一吓,免得他又想乱来。 既然要帮四爷,那她就好人做到底,假装自己真和他有了感情,有感情的人听到情人要另娶他人,那可是该打翻一下醋坛子,和情敌较量一番的。 “没,她啥都比不上你,可有一点你就输她……” “哪一点?” 阎君明不怀好意,挑眉一笑,说:“你若想知道,晚膳过后,在二房的后花园等我,我再告诉你。” “晚膳过后,四爷可能会约我一起赏月,没空。”她四两拨千金,打发掉他心怀不轨的邀约。 “啐,你真傻,他都要娶别人了,你还指望跟他赏月。”他嗤了声,“实话跟你说吧,阎家儿子不管要娶妻纳妾还是续弦,都得我娘点头才行,想嫁进阎家的女人,那可得是富家千金才行。你想嫁给老四,没门!”他笑着续道:“而且,我表妹已经来了,这会儿老夫人和大夫人正和她在聊天呢!”其实是在拷问她,看她有没有向心力,也因如此,他才有空偷溜过来找小辣椒。 党纱月心头宛若被重物撞了下。她当然早听闻要进阎家当夫人的,得是富家千金,照理说,这和她没啥关系,可心头那股惆怅所为何来? 见她不回话,阎明君以为击中了她的要害,遂凑近她耳畔道:“不如你来跟我吧!” “跟你?大爷你能娶我吗?”她不屑的反问。大夫人不能生育,这么多年他都没纳妾,想也知道是被悍妻压制着。 “我、我暂时不能,但只要你愿意等,过一、两年我马上把你娶进门。” “不行,我这人就急性子,要娶现在就娶。”知道他没那个胆,她偏往他痛处踩。“再说了,一样都不能娶,我跟着四爷不挺好,干啥另起炉灶,这不是多此一举,自找麻烦?何况大房那口灶,大夫人管得可严了,我可不想自找罪受!”她拐了个弯,暗喻他怕妻。 “那,半年如何?”阎君明急了。 “还是太久,我决定跟着四爷比较稳妥。”党纱月凉凉的说。 “你……”他还想对她威逼利诱一番,可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他反射性的站离她远一点。 见状,她忍不住窃笑着,这种人,就是有色无胆,还想娶她咧,哼,没门! “姑姑、姑姑……”茵茵人未到声先到,语调急切,饱含求助意味。 “怎么了?”党纱月跑出一看,就见翠珠拽着茵茵,一路将她拖来。“翠珠,你干啥拉着茵茵,放开她!” 不敢指望狐假虎威之人会有善念,说完,她自己上前拉开翠珠的手,把茵茵护到身后。 果然如四爷所料,大夫人当真护短,不但留下翠珠,还派她来二房这边帮忙做杂事。 “大夫人来了吗?我有事要禀报大夫人。”翠珠趾高气扬,全然不把党纱月放在眼里,迳自往厨房里走,一进入,见到阎君明,立马吓得往后弹了一步。“大、大爷……” “大爷,你瞧瞧,翠珠动不动就跑来厨房,我还真担心她又在菜里动什么手脚呢!”翠珠一见到阎君明马上变病猫,党纱月逮着机会,当然要参她一本。 第十七章 “翠珠,你闹嚷嚷什么,一个小丫头无法无天的!”阎君明再有满腹怨气,也只能干咆哮。 一来翠珠是他老婆保的,二来,她来二房这边监控,倒也不失一计。 “大爷……”翠珠吓得跪地,“我、我发现那小女娃手里拿着这块玉,肯定是偷来的,我这不就是想来禀报大夫人。”平常这时间,大夫人都会来二房的厨房巡查,她就是看准时间才来的,怎知…… 翠珠手一摊开,党纱月定睛一瞧,“那块玉是我的。” “我就说了,这玉是我姑姑的,翠珠就不信,硬要说是我偷的。”茵茵嘟着嘴道。 “大爷,那块玉是我的没错。”党纱月重申。 “你怎会有玉?”翠珠质问着。 “那块玉是……”她顿了下,刻意语带暧昧,“自然是有人送给我的。” 阎君明瞥了没有任何雕刻的玉石一眼,不屑的嗤了声,旋即藉机对翠珠吼道:“哼,一块廉价的玉石头罢了,也值得你嚷嚷!”上回她在菜里给他下药,他心头还有气呢! “这……” “还不滚!你哪儿都能去,就是不准进到厨房来,尤其是今天。”阎君明刻意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今天表小姐来,我是特地来请党掌厨再做一道剁椒鱼头给爱吃辣的表小姐吃的。” 党纱月暗中窃笑。阎君明肯定知道翠珠会去向大夫人禀报他来二房厨房的事,才故意编造一个合理的藉口。 “是。” 翠珠狼狈的离开后,阎君明对着党纱月说:“那种随处可拾的玉石头,你也别把它当宝,改天我送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给你。” “大爷,你送的东西我可不敢收,怕又被人误会是我偷的,再说,我一个小厨娘拿着上等玉,人家说不定还以为我拿的是假货呢。” “我送的怎可能是假货?这几年在玉矿业让人闻之丧胆的‘阎王’,其实就是我……的朋友,只消我吩咐一声,他马上就会把一块上等玉奉送到我面前!”见她一脸茫然,他问:“你听过‘阎王’这号人物吧?” 党纱月摇摇头,“还真没听过。”她把玉收好,继续干她的活。 “阎王手段凶狠无比,只要他看中的玉矿脉,没人能跟他抢,也抢不了,而且他挺神秘的,每回现身的时候,总是戴着半罩铁面具,一身黑衣披风,像个黑魔王似的……”阎君明自顾自的说了一长串,最后神神秘秘的低声说:“其实啊,我就是传闻中的……” “大爷,原来你在这儿!老夫人请你去大厅一趟。” 大房的管家来到,阎君明态度顿转,重咳一声,摆着大爷架子,不苟言笑地对她下令,“党掌厨,那剁椒鱼头你可得赶紧做,表小姐等着吃呢。” 党纱月佯装没听见,全然不理,只见他一说完就急着离开,大概怕大夫人把他给剁了吧。 前往四爷书房的途中,党纱月低头走着,越想越觉不对劲。 虽然阎君明说要做剁椒鱼头只是来骚扰她的藉口,可他既然已说出口,她自然得做,原本她想派翠珠端去,好把他吓得半死,但想想不妥,这菜经翠珠的手,他肯定心疑不吃,最后只好整盘倒掉,她可不想间接地暴殄天物。 其他人都有活忙着,只好由她端去,可这一去,她却发现一件怪异的事--表小姐初来乍到,照理应当是和两位夫人一起用餐,不过也许她怕生,在客房内用餐,是也说得过去,大爷去作陪,这也没什么,可她在客房外却听到他们俩暧昧的谈话,阎君明还将半个时辰前对她说的那些要娶她、叫她忍一、两年的话,对着表小姐照本宣科。 她被弄糊涂了,表小姐不是要来嫁给四爷的吗,怎变成阎君明要娶她?实在好奇得紧,她遂偷偷往窗边一靠,这一窥看,她整个人惊愣住,阎君明居然抱着表小姐好声哄她,还吻她当下她只觉这事不单纯,不想让他们发现她偷看到,她速速离开,遇到大房的下人,她声称迷路找不到表小姐暂住的客房,请他代为把菜端过去。 她猜,这个表小姐兴许又是另一个翠珠,是大房安排来监控四爷的,只是大夫人肯定没料到阎君明竟有天大的胆,胆敢把他的女人安插入府。 低头走着,临进书房前,她突然撞到一物,抬眼一看,是阎君畅。 “四爷……”他居然在门口等她。 前晚她主动吻了他,昨儿个他对她的态度没啥不同,还是笑笑的,好似没发生过那件尴尬的事。她往好处想,他既然没刻意躲她,还如常约她用午膳,肯定代表他不讨厌她的吻…… “你去哪儿了?” “我去……”她犹豫着要不要说方才在客房窥见之事,他突然急切的拉她进书房。 “党掌厨,我需要你……”话还没说完,阎君畅立即抱着她,热切的吻着。 党纱月惊得瞠目,整个人吓僵住。 原来他非但不讨厌她,还对她、对她爱慕不已,他见她迟迟不来,心慌意乱,说不定以为她不理他了,胸口情绪翻涌难以平复,见她来到,又是一阵喜出望外,这才乱了分寸,是以积压在内心澎湃的爱意,才会失控地一股脑涌出。 瞠大的圆眸缓缓放柔,水眸半掩,她的人和心,渐渐融化在他热情的激吻和澎湃汹涌的爱意中…… 双手圈在她细腰上,火热的吻未停歇,一开始的激狂渐渐趋缓,缠绵的热吻逐渐加入一丝柔情。 黑眸氤氲着情欲,阎君畅心一悸,他对她的情意再也掩藏不住。 他不是虎急莽撞之辈,突如其来拉她进书房狂吻,是因他见翠珠躲在不远处,他臆测等会她定会找藉口进来。 吻她,一开始只是想刻意让翠珠发现,唯有这么做,接下来他才能顺利离开,可是…… 一搂住她、吻她,平静的内心倏地波滔汹涌,情欲在胸臆间翻腾,此刻他只想拥着她,无止境地缠吻下去…… 但,预料中的人来到,阻断了他的想念--“四爷,啊--”原本躲在房外树后的翠珠,见他虎急急地拉党纱月进门,觉得怪异,遂想假借打扫书房为由,进入探查,孰料一进书房,便撞见两人抱在一起亲嘴的画面,她瞪大眼,惊吓的叫喊了声。 听到翠珠的叫声,党纱月回过神,羞得直想挣脱,却反被他抱得更紧。 阎君畅紧抱着她,斜眼瞪着怪叫的翠珠,沉声低咆道:“滚出去!” “呃,是,四爷,对不起,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滚。”翠珠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撞见主子的暧昧情是一回事,惹主子不悦,那又是另一回事。 她才刚得罪大爷,可不想马上又惹恼四爷,虽然她做任何事都是大夫人下的指令,但一有事,还不是得由她这个丫鬟扛下,真是吃力不讨好。 见翠珠走远,阎君畅立即放开怀中的人,转身关门后踅回她身边。 “党掌厨,刚才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不,没有,你没有冒犯我,呃,我是说……”还陷在情意绵绵飘飘然氛围中的党纱月,眼神未脱迷离,讲话有些语无伦次,“前晚我也冒犯吻了你,我们一人一次,扯平。”呀,她在说什么话一出口,她窘得想咬舌。 阎君畅凝视她一笑。她还真是率真可爱! 想起有要事在身,他随即正色道:“党掌厨,我需要你帮我的忙。” “不是……帮过了吗?”她羞得喃喃自语。 方才翠珠一进来,她就知道他吻她是刻意做给翠珠看的。 他莞尔,“我现在有急事必须马上出门一趟……”看着她,他突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听全管家说,稍早前翠珠拉着茵茵说她偷一块白玉,怎么回事?” 他急着要出门,但和她有关的事他自然想关心,虽然全管家说是一场误会已没事,可没了解一下,他仍会悬在心上。 “四爷,这块白玉是一位大叔送给我的,我和茵茵没有偷你的东西,你要相信我。”她边说边从怀中掏出那块白玉。 “我当然相信你。” 他坚定的眼神,让她倍觉窝心。 “这块白玉……”阎君畅接过一看。 “就一块很普通的玉石头罢了。” 他将白玉置于掌心,掂掂重量,“谁告诉你这是一块普通的玉石头?” “大爷说的。” 第十八章 阎君畅冷凉一笑,“他哪懂得鉴玉。”说着,他用指甲在玉上轻刮。 “他说什么玉矿业有个‘阎王’,好像是他的好友,或者他根本就是‘阎王’本人,谁知道!” 说完,见他眼神陡地一凝,她狐疑的问:“四爷,你也听过‘阎王’这封号?大爷说他是个手段凶狠之人……” 他淡然一笑,未答。 “党掌厨,这块白玉收好,它是块好玉。”他将玉放回她手中,大掌将她的手指弯起包覆着。 一股暖意从手上传达入心田,党纱月羞甜一笑。 “对了,四爷,你刚才说你要出门,现在吗?”感受到他对她的关心,他的事,她一样也放在心头最要件上。 阎君畅点头,“所以我需要你帮忙掩护。” “那有什么问题!”她不假思索,一口应允。 待他告诉她该如何帮忙掩护时,她的神情又羞又窘,但为了他,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茵茵姊姊,我爹和你姑姑为什么一直关在书房里不出来?” “可能是在亲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可是他们都亲了一个下午了,还没亲够吗?” “可能亲到睡着了。” “他们如果睡在一起,姑姑是不是就能变成我娘了?” “那还得四爷把我姑姑迎娶进门才算数。” 单独关在书房内的党纱月,听了外头两个小鬼的对话,登时觉得好笑又羞窘。 琦璨很可爱,他见茵茵喊她姑姑,他就不喊她党掌厨,偏也要跟着叫她姑姑,四爷疼子,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然由着他。 “那我们赶紧叫醒他们,我让我爹等等就把姑姑娶进门,这样我就有娘了。” “可是我刚才敲门敲了很久,四爷和姑姑都没有来开门。” “我爹和姑姑一定是睡着没听见,我们再敲敲。” “好吧。” 一听闻他们说又要敲门,无奈之余,党纱月两手反射性的压住耳朵。 “茵茵、小少爷,你们……怎么又跑来书房了,快点离开。” 阿顺的声音响起,房内的党纱月终于感到得救了。 “阿顺,我和茵茵姊姊要找姑姑,天都黑了,姑姑怎么还不出来煮饭,我肚子都饿了。”琦璨天真的说着。 “这个……何妈已经在煮了,我们先离开,不要吵到四爷……” “琦璨,我姑姑天天煮饭都没休息,她也会累的,我们还是先别吵她,让她和四爷休息,我会煮饭,我煮给你吃。” “好啊、好啊,茵茵姊姊煮饭给琦璨吃。” 侧耳细听,确定阿顺已将两人带走,党纱月这才如释重负的大大松了口气。 这两个小鬼纯粹是来闹的吧,前一刻还说要叫四爷等一下就娶她,怎一提到吃饭,就忘了这事? 党纱月低笑着。小孩就是小孩,没什么比填饱肚子还重要。 不过琦璨的童言童语,听来还真窝心,他居然希望她当他的娘,其实她也很喜欢琦璨,这阵子在茵茵的陪伴下,他活泼开朗多了,不再像以前一样畏畏缩缩。 手陡地滑了下,好不容易写完一张毛笔字,毛笔一滑,宣纸上黑了一条,她无精打采喟了声,把纸拿开,继续重写。 中午时,阎君畅说有急事要出门,他特地制造亲嘴场面让翠珠发现,怒赶翠珠后,门一关,如此一来,任谁都会想歪。翠珠离开后,肯定会去向大夫人回报,大夫人虽是管二房之事,但她可插手管娶亲婚配,可管不了四爷的风流事。 四爷早向全管家交代过,下午他要在书房教她写书法,谁都不许来吵,他甚至还吩咐若天黑她还没出来,晚饭就由何妈掌厨。 这听来就是硬编出来的理由,谁信呀,连两个小鬼都不信,他们稍早前来过,阿顺明明跟他们说四爷在教她写书法,不要来吵他们,可这会来,他们直接将这理由否决,提都不提,直接认定她和四爷是在亲嘴…… 她想,翠珠那张嘴,绝不会放过她,她肯定将她所见大肆渲染了一番,这会儿阎家上上下下肯定都知道他们在书房亲嘴一事,现下书房门又紧拴,教人不做奇怪的联想都难! 写书法?她还真的是在写,至于亲嘴,也……还真的有亲。 一想到四爷中午抱着她狂吻的情景,她的心到现在还怦怦跳呢,一张脸又红又烫。 也不知四爷出去办事顺不顺利,中午他连饭都没吃人就走了,不知他出去后有否先吃点东西垫肚? 一颗心悬念着,手上也没闲着,笔下的“四爷”在宣纸上重叠,叠出挂念,更交叠出她对他满满的情意…… 【第八章】 晚膳时间,党纱月和其他仆人在厨房里吃饭,一盘蒜泥白肉已教人能多吃几口饭,再加上一盘蚂蚁上树,饭锅转眼就要见底。 “党掌厨,你的厨艺太好,为人又大方,这样是很好没错,可你早晚会被这些‘饭桶’给吃垮。”何妈指着隔壁的下人桌,那些男仆人活像饿了几顿饭没吃的难民一般,饭是一碗接着一碗添。 “何妈,我到阎家当了十五年长工,虽没少给我们吃,可从没像现在吃得这么好、这么饱过。” “就是!要不是四爷慧眼请到党掌厨这么善心的好人,我们哪有这么丰盛的饭菜吃。” “我还听说大房那边的下人,各个都妄想来我们这边搭伙呢。” “何止这样,我听说大爷在外边直称赞党掌厨做的剁椒鱼头呛辣够味,好几位大爷都想上门来尝尝,可大爷怕惹大夫人不悦,才硬着头皮拒绝邀。” “党掌厨这也值得了,让你们吃个饱,各个嘴甜如蜜。”何妈笑着说。 “吃吃吃,能吃就吃,吃饱了大伙可得认真工作。”党纱月才不在意多花那一点买米钱。 阎家给厨子一笔薪给,另外还给一笔买菜钱,采买囊括主子和下人的饭菜。二房这边人较少,给的钱自然少一些,她吃住都在府里,用不了什么钱,是以从自己的薪给中挪拨,多买些米给下人吃,况且之前阿顺还真帮她向强占豆腐脑摊那人要来三十两银子,她也毫不小气的回馈在众人身上。 她听何妈说,之前的每一任厨师,包括大房那边的,都会严控买菜钱,能省则省,省下来的当然就进自己口袋。 她管不了别的厨师想怎么做,她认为要是没吃饱,别说干粗活的下人,连丫鬟都会无力晕倒呢。 “党掌厨,你放心,今晚我多吃一碗饭,明儿个我就多劈一捆柴。” “多劈一捆柴干啥,说来说去,还不是要党掌厨再给你们煮饭吃。”何妈打趣道。 几个下人闻言,也跟着笑成一团。 突地,有个下人扬声说:“阿顺怎么来了,他今儿个没跟全管家一起吃吗?” “胡二,你惨了,最后一碗饭被你添了,是你害阿顺没得吃……” “我才吃两碗,你吃三碗,还敢怪我!” 下人们七嘴八舌,党纱月看向来人,狐疑的问:“阿顺,你怎没跟全管家一起用晚膳?” 来到阎家她才知,原来阿顺是全管家的外甥,他父母都不在了,全管家遂将他带在身边照顾,不过阿顺憨直归憨直,倒学过几年的拳脚功夫,莫怪四爷放心让阿顺一人带小少爷上街。 全管家要阿顺谨记在府里绝不可动武的守则,又因他是自己的外甥,更严厉规定他得工作到最后才能去吃饭。 以前的厨子有规定,每人一餐只能吃一碗饭,是以不管阿顺多晚来,总还有一碗饭可以吃,但自从她这放任下人吃饭的厨子来到,阿顺便连一碗饭都没得吃。 她自觉对阿顺过意不去,遂主动提议让阿顺去和全管家一起吃饭,起先全管家还很惶恐直说不妥,后来是四爷亲自下令,阿顺才得以不用饿肚子。 “阿顺,你是不是惹你舅舅生气,所以他把你赶出来,不让你吃饭了?” 全管家公私分明,甚至对阿顺更严厉,所以下人们没有人羡慕他,自然也没招忌,只不过大伙偶尔会逗逗他。 “可是这里也没饭了……” “我不是来吃饭的。”阿顺摆摆手,“党掌厨,四爷请你过去一趟。” “有、有什么事?”一听,党纱月羞愣了下。 第十九章 三天前她和四爷关在书房里学写书法、伪亲密之举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据茵茵打探,下人们起初都看好她和四爷这段情,孰料听闻老夫人有意让大爷的表妹苏红嫁给四爷,他们这段情恐有变卦,也因如此,下人间讨论得更热烈,大房那边自然是挺苏红,二房这边就不用说了,一面倒的支持她。 她和四爷的情事毕竟未公开,加上大伙心知老夫人的权力大如天,即便他们力挺她也没用,最后恐怕还是老夫人说了算……是以,在她面前,他们极有默契不提这事。 这三天,她和四爷之间的相处,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呃,也不完全相同。 翠珠还是继续授命监控,然后她和四爷一起用午膳时,他会突如其来的吻她,她知道他是刻意做给翠珠看,可奇怪的是,有时吻了老半天,也没见翠珠出现。 说到翠珠,这人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厨子之腹”,之前她在她做的菜里下药,让大爷吃了泻肚子想嫁祸给她,她没打算追究,翠珠反倒害怕她报复,怕她在菜里下药毒害她,即便二房的菜色再好,她也不敢吃,死命要求大夫人让她回大房那边吃饭。不吃拉倒,她还省了饭菜钱。 “琦璨小少爷不知怎么回事,一直闹着不吃饭,所以四爷请你过去一趟。” “小少爷……不吃饭?”党纱月不明所以。她给琦璨做的饭菜都是特别用心,既营养又好吃,一直以来他都吃得挺开心的,怎么这会不肯吃了? “姑姑,你快点去看看,不要让小少爷饿着了。”茵茵急急催促。 党纱月狐疑的看了茵茵一眼,这时才惊觉情况有点诡异。平日茵茵和这些下人们打成一片,但方才一群人闹烘烘的,她居然一丁点声音也没,现在还频频看向外边,不知在看什么,这小丫头…… “党掌厨,我们快点去,四爷在等着呢。”阿顺说着。 “噢,好。” 临走前,党纱月又看了侄女一眼,茵茵则是朝她露出一个装乖的甜甜笑容。 这小丫头,肯定有鬼! 党纱月来到阎琦璨房里,阎君畅正端坐着等她来,一见到她,他立即温柔一笑,她回以一个从未对别人有过的柔情似水的笑容,随即盯着事主看。 这个琦璨,眼睛明明盯着桌上那碗粥直看,口水都快流下来。 “小少爷,怎么不吃呢?姑姑今晚煮的可是你很爱吃的紫菜肉末粥。”说着,她人已来到他身边。 “茵茵姊姊说,要等姑姑来我才可以吃……”似乎察觉自己说溜嘴,他忙不迭用小手捂住嘴。 和阎君畅交换一个眼神,党纱月笑问:“为什么要等我来才可以吃?” 她想,琦璨这么单纯,连骗人都不会,光看他想吃却不敢吃的眼神,四爷肯定早猜到他闹不吃是假装的。 方才他一说溜嘴,她就知道是茵茵出的鬼主意,只是她这回真不明白,茵茵这么做的用意为何? 让琦璨发闹不吃她煮的菜……砸了她这姑姑的招牌,对她有什么好处? 阎琦璨猛摇头,一副打死他都不说的坚定表情。 欸,可怜的琦璨,遇到她们党家的小辣椒,日后可有得他受的! “你想吃什么跟姑姑说,姑姑马上去做给你吃。” 党纱月看着他,温柔一笑,自然流露出的关怀,全收进阎君畅眼底。 从一个人的眼神,便可窥知关心的真假,她不但关心他、疼爱琦璨,连二房所有人都关心到,她自掏腰包买米让下人们吃到饱一事,全管家已告诉他,如此心善貌美厨艺好的女子,可遇不可求,只是眼下…… 阎琦璨又摇头,摇得她不明所以,党纱月只好再问:“那,你是不是想到外头去吃?”也是,再美味的食物,天天吃也会腻。 他再度摇头,摇得她头都昏了。 “都不是?” “琦璨要姑姑喂琦璨吃。” 他拿起小银匙给她,她愣了下,随即苦笑,“这么简单?你早说嘛,害姑姑差点想破头。” 接过银匙,端起粥,她一口一口极富耐心的喂他,他亦吃得津津有味,满心开怀,笑得眼睛都眯了。 这情景,看得阎君畅心生羡慕,他也希望能获得她的青睐,或者自己也能像儿子这般胡闹,闹着要她亲自喂。 察觉自己竟有这等荒唐念头,不禁暗自低笑,正想说些话和她闲聊,未料,得了便宜的儿子,竟又卖起乖来--“姑姑,你当琦璨的娘好不好?琦璨想要姑姑当琦璨的娘。”吃完最后一口粥的阎琦璨,突然紧紧抱着她,语出惊人。 端着空碗的党纱月惊愣住,原就显得慌乱的表情,在对上阎君畅未阻止兼纵容儿子使乱的悠哉神情之后,更是束手无策。 “爹,你等会就娶姑姑好不好,这样琦璨马上就有娘了。” 只见阎君畅欣然一笑,不出声、不阻止,党纱月羞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这下她总算知道茵茵那丫头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茵茵教琦璨使这招,无非就是想把她和四爷送作堆,这丫头,她这个姑姑总算没白疼她,呃,不是,她不是想嫁四爷……呃,也不是不想嫁,是…… 哎呀,她被琦璨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搅得内心起波澜,慌乱不已。 “琦璨,不许胡闹。”阎君畅总算出声,但声音极温柔,没半点责备意味,听来反倒有种放任的鼓励。“你姑姑她……”他瞅着她,黑眸饱含笑意。 党纱月被他瞧得脸红,以为他要说什么场面话,结果他只是说:“她还没吃晚饭呢。” “姑姑,你还没吃晚饭吗?那你跟我们一起吃。” 她轻捏了捏琦璨的小脸,对于他的话感到多窝心,但不知为何,对于四爷没正面要不要娶她这项提议,她内心有点小小的在意。 不过,她又庆幸他没回应,要是他一口拒绝,那她……肯定会非常失望。 心口一突。茵茵和琦璨还小不懂事就算了,她跟他们瞎起什么哄! “不、不用,我吃饱了。” “留下来一起吃。”阎君畅想,她有吃,但肯定还没吃饱,正想唤下人添一副碗筷,一名下人已急匆匆进入,他定睛一看,是大房那边的人。 “四爷。” “什么事?”他淡问。大房下人这时候来,肯定是前几日他答应今日给大娘回覆娶不娶苏红一事,怕是她已经等不及了。 “老爷回来了,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爷爷回来了,我要去找爷爷。”阎琦璨从椅子上跳下。 “党掌厨……”阎君畅表情歉然的看她一眼。 “老爷回来了,四爷你快带琦璨小少爷过去。” 她微笑看着琦璨,小孩子天真,谁对他好,他都清楚,老爷虽鲜少在家,但他非常疼琦璨,是以琦璨一听到爷爷回来,欢欣鼓舞着呢。 不想耽误他们父子、爷孙见面的时间,她随口说:“四爷,我还有事,我先回厨房了。” “党掌厨……”阎君畅又唤她。 党纱月回头一看,他欲言又止,还是那副似亏欠她很多、充满歉意的表情。 她不过就是饭吃到一半被召来,有吃就好,有没有吃饱其实也无所谓,再说,厨房里她最大,她要真饿了,谁也拦她不住。 她冲着他一笑,让他宽心,随即转身离开。 盯着她的背影,阎君畅内心愧疚陡升。他爱的人是她,但眼下,为了查出最后的真相,逼不得已,他必须做出一些牺牲…… “焦了、焦了……” 一道拔高声音自脑后传来,党纱月回神一看,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止搅动锅中的粥,贴底部分已烧焦,传出阵阵焦味。 “党掌厨……我来处理,你休息一下。”何妈接过她手中的锅铲,手脚俐落地把焦黑的部分铲掉。 党纱月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尴尬一笑,“我也真是的,连粥焦了都不知。” “不打紧,还不算太糟,反正这锅是我们这些下人要吃的,焦一些无所谓,多了一股焦香味,其实也挺不错的。”何妈尽可能的安慰她,“这个……很多事都很难说,不一定能全如自己的意,就说这煮粥吧,你平日煮得那么顺手,但总免不了有失手的时候。” 第二十章 何妈叨叨絮絮,续道:“像我上街去买菜,总以为卖菜的老板卖给我是最便宜的,谁知道前天来了个新客人,他卖给她的菜,比卖给我便宜多了,你说我能生他的生气吗?不行嘛,菜我还是得买,毕竟他卖的菜比别摊翠绿新鲜,遇到这事,气个一天,明儿个笑笑就过。你说对吧,党掌厨?” “什么?”党纱月原先还不明就里,纳闷今日何妈为何一大早就叨念一长串,听到她话尾反问她,她顿时恍悟,“哦,对、对。”她愣愣点头,终于知道何妈是好心在安慰开导她。 昨晚老爷回来,四爷过去大房那边,父子相聚本就天经地义,可一早却传出四爷昨晚喝醉闯进苏红的客房、两人同床而眠的事。这下,不管四爷意愿如何,闹出这事,苏红他是娶定了! 乍闻这消息,她内心当然不好受,也气四爷没事干嘛喝得醉醺醺的,醋意是有的,可就她自己一头热,人家四爷也没应允琦璨,要让她当琦璨的娘。 不过,这下琦璨倒不愁没娘了,哼! 气归气,可她再想想,总觉得怪,哪那么刚好,四爷一喝醉就闯进苏红房里,他应该连苏红住哪间房都不知吧。 她左思右想了老半天,想到锅铲连动都没动,想到粥都焦了,觉得这样实在不行。 怪只怪她做事不够果断,苏红和大爷之间的暧昧,先前她没和阎君畅提,现在更不能提,别说他现在是“待罪之身”作不了主,就算她去向几个当家的说,他们肯定会认为她是因为吃醋嫉妒,才会编造如此荒谬的事诬陷苏红和大爷。 但是、但是……她不能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四爷娶苏红。 四爷也知道苏红是大房派来嫁给他、好时时刻刻监控他的棋子,倘若他真的娶了她,日后他如何能出门去寻线索?她也不能帮他掩护,毕竟她名不正言不顺的! 想到此,脑内灵光一闪,心口陡地一亮。若她名正言顺,那日后她不就一样能掩护他出门? 担心她内心难受,何妈安慰的话点到为止,不再多言,顺势转移话题,“党掌厨,今儿个别弄什么配菜,随便配个腌瓜就好。通常老爷回来的隔天早上,四爷和琦璨小少爷都会去大房那边一起吃早饭,你就别忙了,放自己一顿饭的假,要不,你出门去逛逛散心,午膳我来煮……” 党纱月眼睛一亮,陡地起身。对,她得趁老爷还在府里,赶紧去把这事办了,眼下,唯有老爷能帮她作主。 “何妈,厨房的事就暂时交给你了。”解下系在腰间的油裙,落下这话,她便急匆匆的走了。 “党掌厨,那中午你……怎走得这么急,像要去找谁拚命似的!”话音方落,何妈顿时心一惊,“糟糕,不会是去找表小姐吧?那个谁,快,点点看厨房菜刀有没有少!” 在阎家公厅中,坐上位者,全都一脸肃然,跪着的苏红则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老爷、老夫人,你们要替苏红作主呀……”话才出口,她又掩面啜泣。 “我说老四啊,昨儿个我娘问你娶不娶苏红,你还装模作样,推三阻四,且平常看你人模人样的,没想到酒一下肚,丑态毕露,猴急的闯进我表妹房里……”阎君明率先出声替苏红抱不平,“爹、娘,我这表妹好歹也是千金闺女,我们可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你急什么?这事爹和娘会作主的。”洪秀玉怒瞪丈夫一眼。虽这事是大房三巨头合力设计的,但她就是看苏红极不顺眼,她来的这段日子,极力在讨好她娘,活像她是要给大爷纳妾的,不是要嫁四爷的,且苏红那假惺惺的模样,她看了就想吐。 “是,当然,爹一定会作主的。”见妻子又莫名发怒,暂时不敢惹她的阎君明乖乖的噤声。 “君畅,你怎么说?”阎家老爷阎阔待在家的时日不长,但他眼光略瞄,便知苏红肯定是大房安排的。他内心轻喟,他都已经让年春花掌权了,她还是怕失去权力,硬要逼小儿再娶她安排的人。 他虽早已寒心不想插手管家里的事,可若阎君畅真不想娶,他还是有能力阻挡的,就当是他这个没尽责的爹,为他做的一点事。 “爹,我……”阎君畅面无表情,顿语,故作沉思。 他早已决定好,为了查出真相、让大房失去防备之心,苏红他是一定得娶,只是他若答应得太爽快,反倒会令大娘起疑,是以,他才故意推托迟迟不应允。 未料,他们竟使出了下下招,派人给爹送信,表面上是请爹回来商议他再娶的事,若他答应便罢,倘若犹是迟疑不决,就如昨晚那番计划,他和爹还有阎君明父子三人一起喝酒,席间阎君明不断劝酒,爹先醉,他再多喝两杯佯装不胜酒力醉趴桌上,就想看看他们打什么主意。 知道他们将他架进苏红房里,想硬逼他就范,他不动声色,想这事就如大房所愿这么定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阎君明赶走下人后,从他和苏红的对话中,竟意外得知他俩有不寻常的暧昧关系。 这个阎君明,居然用这方式将外头的女人带回,也忒大胆! “君畅啊,大娘本是想尊重你的意思,可这下你做出这种事,你若不娶苏红,我们如何跟苏老爷交代?”年春花故作开明,但一番话却不容他置喙。 “一切听由大娘作主。”阎君畅装出一副不得不顺她意的无奈表情。 计划得逞,年春花自然内心欢喜,但她表面仍故作镇定,“老爷,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阎阔板着一张脸,无奈要点头之际,厅外突然传来一道拔尖声响,只见跑得喘吁吁的党纱月,推开候着的下人硬闯入--“等一下!” 阎老爷看向来人,纳闷的问:“这不是……党掌厨?”虽只见过一、两回,但她厨艺佳面貌美,任谁见过都不会忘记。 在场的其他人亦倍感错愕,面面相觑后,大房三巨头皆猜测她是不甘心遂来搅局的。 “党掌厨,你太没规矩了!阎家公厅是你一个外人可以乱闯进来的吗”年春花怒道。 阎君畅则是浓眉微蹙,猜不透她来此的目的。大房的人或许会误以为她吃醋不甘心才来搅局,但他……并未给过她任何承诺。 他原先是打算等家务事全处理完毕,再好好追求她,若她愿意当琦璨的娘,他会用八人大轿风光娶她进门,可现在…… 他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想从她眼神中读出讯息,但她完全不看他,目光直盯着他爹。 “老爷,你要为我作主呀!”话一出口,党纱月屈膝一跪,两手掩面啜泣。 此举,令一旁的苏红吓了一跳。这招,不就跟她方才使的那招一模一样? “党掌厨,你来瞎搅和什么?”生怕刚成定局的事会有变卦,洪秀玉朝外边急嚷道:“来人,把她拖出去!” “老爷……”党纱月求助的喊。 “等等,让她说。”他虽长年不在家,可昨儿个君畅推托和苏红的婚事时,大抵听出他和党掌厨有私情,若这两女子相比,他自然选党掌厨,这娃儿可爱多了,尤其她是君畅的意中人。 一听老爷要让党掌厨发言,年春花赶紧给养子使了个眼色,接收到讯息的阎君明,立即用眼神示意苏红再闹一回,先压制住党纱月再说。 “老爷,苏红的名声全被四爷给毁了,苏红如今唯一的活路只有嫁四爷为妻,倘若……倘若你不答应,那苏红只好、只好撞墙一死。” “老爷……”听苏红这么说,党纱月的战斗力全上来了,她先哀号了声,两道清泪倏地跟着滑落脸庞,“四爷昨晚误闯表小姐的房里,他也只是坏了她的名声,如此表小姐便要撞墙一死,那四爷毁了我的清白,倘若他不娶我,那、那我去跳河算了!” 闻言,阎君畅的眉头蹙起。他什么时候毁了她的清白?接着他立即会意,不禁暗自苦笑,她硬要嫁给他,以为这样是在帮他? 党纱月突然来比凄惨这招,苏红明显弱了些,大房的人如坐针毡,眼看苏红没招,年春花只好抢在丈夫出声前,先发制人。 第二十一章 “党掌厨,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君畅在外头毁过多少女子清白,倘若每个女子都要求君畅娶她,那阎家这座宅子恐怕装不下那么多人!”年春花起身走过来扶起她,“再者,一个铜板敲不响,你若是没那个意思,我想君畅也毁不了你的清白,是吧?” 党纱月又羞又气。这老夫人说话还真是尖酸刻薄,一番话各甩了她和四爷一巴掌,还指控她是……淫荡不知耻的女人? “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想肯定是你自己贴上的……”苏红忘了该装可怜,说出口的话挺酸,立即遭到年春花投射一记白眼,吓得她赶紧低头噤声。 党纱月忍住气,将年春花羞辱她的话一转,“老爷,你明察呀,四爷是我的主子,主子要我做…… 做什么,我哪敢不从……”她头微低,委屈的啜泣。 “君畅……” 阎老爷才出声,站在阎君畅身边的年春花马上接腔,“君畅,你怎么说?”她一双松弛老眼盯着他,目光尽是威逼。 阎君畅佯装被震慑住,低头恭敬地说道:“君畅还是那句话,一切任由大娘作主。”低着头的他,暗地里和党纱月使眼色,要她别蹚这浑水,赶紧离开。 年春花得意一笑,面对党纱月,假装安慰关心,“党掌厨,你该知道君畅说这话的意思吧?有些事,你也别太认真了去,何况,你并不是富家千金,君畅再怎么没出息,也不会娶一个小厨娘为妻。” “就是,想进阎家的门,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富贵命,一个厨娘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哼!” 说到最在意的事,洪秀玉当然得出声助阵。 “党掌厨,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这个小厨娘该来的地方。”阎君畅忍住心头的怒意,催促她离开。若她再不走,大娘接下来说的话会更难听,届时,他能不能忍住不动怒,就难说了。 他舍不得她在这里遭人刁难羞辱,再者,他已经查到八成的线索,若此刻和大房的人翻脸,剩下的铁证难以续查,要痛击他们的计划也会功亏一篑。 党纱月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然赶她走。她可是来帮他的,难道他真以为她是想藉机攀上他当凤凰“都别吵了!这事我说了算。”阎阔见儿子不敢违逆他大娘,甚至还要赶自己心爱的女子走,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低吼道。 “老爷……” 阎阔下了一个不容置喙的决定,“两个都娶!” 这是权宜之计,倘若他坚持让君畅只娶党掌厨,老太婆绝不会答应,他若让一步,相信她也不会不卖他面子。 丈夫都出声了,且明显希望这事皆大欢喜,年春花也识趣的不反对,但她又再度先发制人,“苏红是富家千金,她当正室,党掌厨只能当小妾。” “不,我不纳妾……”不想党纱月委屈牺牲,阎君畅立即反对。 党纱月圆眸喷出两道火焰,怒瞪着他,语气坚定道:“我答应!” “这事就这么定了。” 听到阎老爷下完旨令后,党纱月气腾腾的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九章】 三天后,阎君畅同日迎娶正室和侧室,在他坚持下,婚事低调,没宴请任何宾客,毫无热闹喜庆可言,苏红甚至连家也没回,他直接到大房那边将人迎娶过来。 这一切,宛若儿戏,不管大房二房,没人把这婚事当真,它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正室没人正视,不过侧室可不同了。 “我、我都说不用麻烦了,你们干啥还弄这么一大桌菜?” 在阎君畅的坚持下,党纱月和他和苏红一同拜堂,拜完堂后,她回房枯坐,二房的下人们大概也知道侧室的命运就是在房内枯坐整晚,外加哭泣到天明,不想让她孤孤单单,遂让茵茵请她到厨房来,一到厨房,满满一桌香喷喷的热菜,看得她满心感动。 瞧!这才是人性嘛,不像某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为了帮他,宁愿委身当侧室,没想到人家不希罕,还千百个不愿意娶她呢,要不是为了、为了…… “娘。”阎琦璨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抱住她,童言软语大喊她一声“娘”,听得她心头都酥软,余气都消了。 对,就是为了琦璨,她不就是担心苏红会虐待琦璨,才硬要跻身夫人行列,好保护琦璨。 “党掌厨,不,月夫人。”察觉失言,何妈马上改口,“快坐、快坐,让我们大伙儿敬你一杯喜酒。”与其喊她姨娘,不如喊她月夫人来得亲切,在二房的下人心目中,她才是正夫人呢! “何妈,你们还是叫我党掌厨吧,我比较习惯。”党纱月羞地一笑。 “那怎么行,琦璨小少爷都改口了,我们这些下人怎可以没规矩。”一名下人起哄,“大伙儿举杯,我们齐敬月夫人一杯。”大伙跟着何妈叫她月夫人。 “月夫人,恭喜!” 大伙祝贺的声浪不断,盛情难却,党纱月也举杯回敬。 “娘,我也要敬你。”坐在她身边的阎琦璨,端着一杯清水,学着其他人有模有样的举杯。 “姑姑,我也要敬你。”茵茵也跟着举杯。 “好。”党纱月笑着举杯。 “姑姑,祝你和四爷姑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茵茵这话明显是何妈教她的,只见她一说,何妈他们偷偷点头,似称赞她说得很好。 党纱月无奈一笑。她不想破坏此刻欢乐的气氛,人家压根不愿娶她,她怎么去跟人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想,大户人家还是注重门当户对,即便是阎君畅,也跳不出娶妻当娶富家千金的定规。 “娘,琦璨也要祝你……”阎琦璨学着茵茵,但很明显没人事先教他,因为他马上就顿住不语,迟疑了半晌,才一脸困惑地问:“茵茵姊姊,我该说什么?” “你就跟我说一样的就好了。” “哦,那我会。”阎琦璨高举杯子,看着党纱月,天真的说:“姑姑,祝你和四爷姑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话一出,大伙都笑翻了,见大家笑,他也跟着笑,天真的表情,更是让党纱月疼爱怜惜。 整晚,大伙陪她吃吃喝喝、谈天说笑,她知道大家的用心,他们不想她孤单落寞守空房,可她才不在乎守不守空房,她在乎的是他心里压根没她,亏她之前还一厢情愿以为两人心有灵犀、默契十足呢! 厨房热闹无比,阎君畅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依旧能感觉到欢欣气氛,和大伙儿对她真心的祝贺,如此欢乐境地,真令人向往之。 他微微一笑,打消前去一同欢庆的念头,他若去了,大伙儿肯定没能这么自在笑闹,再说,他的新婚小妾还在生他的气呢! 他苦笑着,齐人之福不是福,洞房花烛夜,正室委婉的请他去找侧室,侧室不在喜房端坐,却跑到厨房饮酒作乐。 今晚,独守空闺的人恐怕是他! “这、这里不是我的房间……本姑娘的房间,在、在那边!” “党掌厨,不,月夫人,从今天起,你的房间就在这儿。” 如今党纱月身份已不同,何妈不敢让下人扶她,便和另名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喝醉的她回房。 二房这边的空屋不多,四爷再婚一事急促,只差人将原本二爷和二夫人的房间整理一番当作正室的喜房,至于侧室的房间,就是原本四爷自己的卧房。 “这里?”党纱月眯着眼,“别骗我,这里明明是四爷的房间……” “这里以前是四爷的房间,不过从今晚起,这里就是你和四爷的夫妻房。” 一旁的丫鬟一听到何妈这番话,不禁掩嘴羞笑。 “谁希罕……”党纱月醉得连话都说不清。 何妈欲扶她进房,房门却陡地开了,见到开门的人是阎君畅,何妈愣了下,旋即问安,“四爷,你、你还没睡呀?”她是纳闷四爷怎会在这儿,他应该在正室房里的,可她一个下人,哪能问这些。 “我来扶她,很晚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他手一伸,揽住软绵绵的娇躯。 “是。”把人交给新郎官,何妈和丫鬟识趣的赶紧离开。 “何妈……别,别走呀……”党纱月无力的挥着手。 阎君畅见她这副烂醉模样,嗤笑了声,随即手臂使了个劲将她旋入房里,另一手关了房门。 第二十二章 这情形不陌生,先前他当夜行侠回到书房被她撞见,就是这番情景,可惜情景依旧,人心已异。 “我……我要回…一回我的房里去……”她推开他,想拉开门,怪的是门明明就在眼前,她怎老碰不到。 “回哪儿去?你的房间就在这儿。”他微笑道。 原本他要去书房暂窝一晚,可有些重要的书册资料他放在房里,来了,坐下看了一会,便听见何妈和她在房外的对话声。 党纱月瞅着他,鼻孔喷出两道怒气,“我……我不跟你说话!” “为什么?”阎君畅明知故问,嘴角却止不住笑意。她肯定是在气他三天前不领她两肋插刀、仗义“求嫁”一事。 “不要跟我说话……我不是说了,我不跟你说话……”她垂着头,眼皮沉重得快阖上,含糊道。 “好,我不跟你说话,我扶你上床去睡。”真是天地反了,新婚日他这个新郎官滴酒未进,她这个小妾倒是一身浓烈的酒气。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走……你,去找你的千金正妻。”说得很有骨气,但她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才跨了一步又说道:“不过,你、你得先告诉我……床在哪儿。”怎么眼前的东西都在移动,挺不安分的! 阎君畅看着她,无奈轻喟,突然弯身将她抱起,要让她自己走,别说一路磕磕碰碰弄得大伤小伤,走半个时辰她都未必走得到,他直接抱她前往快一些。 这一会儿,软玉温香在怀,一身的酒味似乎全转变成诱人的馨香,加上她酡红的脸颊,宛若添上醉人的美霞,他看都看醉了。 “放我下来……” “床还没到。”他一本正经的说。 “我才不要你……你抱我……上床……”她轻拍着他,嚷嚷道,抓着他的衣袖乱扯。 床到,他轻放下她,被抓着袖子的他,被动的扑上她。 “你、你做什么”党纱月张大眼,吓呆了。 她和大哥开食肆,她的酒量其实很不错,今晚因为心头闷,一迳地狂喝才会有醉意,要不,她还真没喝得这么烂醉过。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说,我想做什么?”阎君畅的双手抵在她头两旁,身体悬腾在她上方,嘴角微勾,挑眉一笑。 “谁、谁要……跟你……洞房花烛夜……”她紧张得话都说不清。 “你。”他正色回道。 “我不是……” “是你自己答应当我的小妾,不是吗?”他凉凉的说,大手却温柔的帮她拨开散乱贴在颊边的乌丝。 “那是……我是想帮你,才……”才怎样?她迷离的双眼盯着他直看,他的俊脸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息喷拂,她已经够醉够晕,现下还被他使了一招美男计,害得她连话都不会说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身份其实还是党掌厨,不是月夫人?” 她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未察觉他话中有话,愣愣地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他黑眸一眯,笑容掺入邪坏,俊脸更往下逼近。 她反射性的用手挡着他的脸,“你做什么” “我记得三天前你在公厅是这么说的,‘四爷是我的主子,主子要我做什么,我哪敢不从。’” 他淡然补了句,“你还说,我毁了你的清白。” 醉眸瞅着他,她是醉了,可她还分辨得出他这是在消遣她,“走开!”她手握拳轻捶他的肩。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三天前他在公厅拒婚的事,她还没忘,气还没消,他竟然傻傻的又提了,想让她气个饱,是不是“我不走!”阎君畅维持原姿势,任由她捶打,此刻的她泥醉无力,一拳一拳敲来,像猫掌轻拍。 “那我走。”党纱月是回得又快又机灵,可她的身体一点都不配合,笨重得连想起身都难。 他默不作声,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看得她不知所措,心慌意乱,片刻后,低沉嗓音无比温柔的问道:“还在生我的气?” “我、我哪有……”她嘴硬直觉先否认,但随即念头一转,既然他都开门见山直问,她还跟他客气什么!“你不想娶我,那就……算了,你就当……当今天只娶苏红那个富千金……没、没娶我。”不趁机咆他一回,她心里头会一直不痛快。 “我怎会不想娶你,我一直都想要你当我的妻子。” 他深情的告白话语,缓缓窜入她心间,开出了一朵娇花。 她露出憨醉傻笑,可想想不对,自己还真是又醉又傻,他不过说了一句哄她的话,她怎就傻傻的信了? “骗人!”她嗔道。“你如果想娶我,为什么……我说要嫁你,你偏说不”她真庆幸自己还没醉到发傻的地步。 “我不想你卷入阎家这场出人命的纷争,更不希望你委屈当侧室。” “能嫁给你,我一点都不觉委屈……”党纱月喃喃道。 “原本我是希望等查清我兄长冤死一事,让该偿命的人付出代价,等事情落幕后,再风光迎娶你进门。”阎君畅温热的掌心轻贴她的脸,深情款款的诉说真心真意。 “真的?” 他点头,她信了,未有一丁点质疑,全然信了。 她不傻,他是不是真心真意,她早就感受得到,只是那天她端着热呼呼的一盘菜,呃,不,一片炽热心意去帮他,他却冷硬拒绝,她一肚子怒火气上来,失了理智,才会一时误以为他也是嫌贫爱富之人。 “我、我这么做,其实是想帮你……如果我不嫁你,没立场掩护你,那你就不能出门去……” 她急急解释,想让他知道她不是那么冲动卤莽的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谢谢你为我牺牲这么大。”阎君畅情不自禁的在她唇上啄吻。 她羞笑了笑,忽地想起,急忙问道:“四爷,你怎会在这里,苏红呢?” “是她叫我来找你的。”他笑着,见她一脸狐疑,续道:“这事,明天我再和你解释。” 党纱月突然恍悟,“是你找藉口过来的吧?”他一定是想趁夜出门去找线索,她差点误了他的正事。“四爷,你……你要出门就快去,我、我会帮你……好好掩护的。” “不,我今晚会很忙,没空出门。”氤氲着情欲的黑眸紧凝着她,炽热眼神散发出强烈的渴求。 他的灼热目光,熨烫着她的脸,她娇羞嗫嚅道:“那你忙吧,我不吵你……”说完,她方觉不对劲,这话,怎有种放任他尽情使坏的意味? 一抬眼,果然对上一张带着邪坏笑容的俊脸,没让她有说等一下的机会,一道热吻俯冲扑下,攫住她微启的红唇。 他舌尖探入她嘴里,温柔缠弄,大手也没闲着,在她身上一阵探索后,解开她的衣领。 就如他所言--我今晚会很忙。 “君畅,我发觉你其实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一早醒来,发现阎君畅侧躺着直盯着她瞧,慵懒眼神里有股抹不去的精光,她突然有感的说。 婚后第三日,党纱月就觉得自己受骗,她一点都不了解丈夫的真实个性,他平日看似温文儒雅,任何事都不和大房计较,但其实暗地里等着适当时机,准备来个大反扑。 虽知他是为了复仇,但他算计的手段,还真是……令人赞赏! 至少,她就喜欢他精明点,她才不喜欢扶不起的阿斗那一型的男人。 “这是你当月夫人两夜以来的心得?”阎君畅装傻,故意以暧昧语气问着。 党纱月一怔,意会他所指,瞬间羞红脸,“我、我要去煮早膳了。”说着,她作势要下床,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他怎杵着不动?“君畅,你怎不拉住我?”她直问。 她一当上月夫人,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是,是因为她嫁了他当侧室,自然也不宜整日顾着厨房,二房掌厨这个空缺,就由她推荐何妈补上,何妈虽只是助手,但她可是经历十多位厨师,每位厨师的功夫她都学到一点,现在的厨艺不可同日而语,琦璨小少爷也喜欢吃她煮的料理。 “不会是我嫁你才过了两天,你就不爱我了?”她背对着他坐在床上,嘟嘟囔囔着。 他一笑,大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拉倒在床上,扑压在她身上,狠狠的吻她。 她惊呼连连,笑捶着他。“你做什么呀!” 第二十三章 “为了证明我这匹披着羊皮的狼,没有不爱你。” “我和你说笑的,干啥当真。”党纱月笑弯了眼。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放在心里,当真。”阎君畅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再吻她一下。 她笑望他,打闹地轻推他一下,他突然翻正身子坐起,似乎在思考什么似的,表情显得严肃。 “怎么了?”她跟着坐起身,臆测道:“你是不是想在苏红不是富家千金这事上,再去向大房兴师问罪一回?” 他不只是匹狼,更是只沉得住气的豹。在他答应娶苏红为妻前,他竟已知苏红和阎君明之间的暧昧,之后苏红不回苏家,直接在大房那边迎娶,因时间太赶,她的爹娘不克前来参加婚礼,令他颇生疑,他暗中派人去苏红所说的云州苏府调查,苏府的确有位千金,但八岁时就生病夭折。 这事他早知情,可他瞒着暂不说,大房逼他娶苏红,他顺势而为,将计就计,他们要苏红监控他,他反要利用苏红将大房搅得起内哄,更重要的是,他特意将兄嫂的房间改成喜房让苏红入住,就是要让她心虚害怕,自己抖出实情。 原来他查出当初杀害他兄嫂一家的,真的是山林劫匪,他们本就是夺财害命、丧尽天良之辈,但他们之所以确切得知他兄嫂一家的行踪,是因为有人暗中通知。 他本以为是阎君明,后来山贼小弟供称是有个叫苏红的女人找上山贼头头,哭诉说被他大哥玩弄心有不甘,想让山贼在他大哥陪妻子回岳家途中,劫财夺命。 为了证实山贼小弟所言真假,日前他让他乔装成下人,派人暗中押着他指认,先是看过党纱月,再看何妈,之后看过几名丫鬟,直到看到苏红,山贼小弟一眼就认出她。 即便已确定是苏红所为,他仍按兵不动,他深信苏红只是阎君明手中的一颗棋子。也是,若不是阎君明告知,苏红哪会知道阎君畅他大哥大嫂回娘家的确切时间和路线。 昨日,新婚隔天,阎君畅一早就去向老夫人诉苦,说洞房花烛夜苏红喝了酒自己招供她不是富家千金一事,所以他一怒之下便到小妾房里度过新婚夜。 如此非但自圆其说,他可是讨尽所有好处,合情合理的爆出苏红造假身世,更理直气壮的到侧室度过洞房花烛夜,另外,还让阎君明和苏红起了口角。 原因是苏红怕鬼,知道那是他兄嫂的房间,惊吓之余,趁大伙入睡偷跑回大房那边她原先住的客房,一大早被发现,大房三巨头自然是怒不可遏,尤其她还自供假千金一事。 苏红当然不会笨得在新婚第一夜就招供身世,其实是阎君畅让丫鬟端酒给她,告诉她喜房是他兄嫂房间,要她先敬他们三杯酒,表示敬意。 丫鬟领命就在一旁等着,苏红不敢不从,喝了酒后,心虚害怕,自然就会想逃跑,阎君畅就佯称她酒后吐真言,自爆假身份。 如此一来,苏红百口莫辩,阎君明不会起疑,自然也认定是她酒后乱说话。 老夫人想必不知阎君明找个假千金假表妹来,但为了面子,她还是向阎君畅坚称苏红是苏老爷收的义女,阎君畅佯装吃了闷亏,纵使气愤还是忍下。 她想,以他想替家人报仇的决心,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那只是冷盘,浅尝即可,后头等着的是一道道会让他们吃撑的山珍海味。”阎君畅神秘一笑,语带双关。 党纱月斜睨他一眼。他这号表情,让她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高深莫侧,恨的亦是如此,他说这种话时,她老猜不透他的心思。 “君畅,若大房的手段真的如此狠绝,那你和琦璨不是挺危险?”她低喃,忧心忡忡。 他搂住她,沉声道:“目前他们绝不会有所行动,家里接连出事,且出事的都是二房,任谁都会起疑,但目前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所以我打算速战速决,只要一掌握确切的证据,马上请官府来抓人。”他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和琦璨,和二房所有人。” 她用力点头,绝对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突地,她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爹……真的那么忙吗?你新婚隔天,他怎就马不停蹄又去办货了?” 阎君畅冷嗤,“你当真以为爹是去办货?”说完,又忍不住轻喟一声,“这个家,只要有大娘在,爹怕是连一天都待不住,这个家无法让他感受到温暖,他自然会去寻一处能给他温暖之所……” 他该怪他爹吗?若他爹能强硬点,二房今日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他不这么想,倘若他爹强悍维护二房,以大娘和阎君明这对母子凶残冷血的手段,说不定会将二房害得更凄惨。 他不能怪爹,他一个小辈都待不住离家出走好几年,爹为了二房隐忍多年,无法再忍,如今他娘已不在,爹自然会想另筑一处温暖的家。 党纱月一惊,“你是说爹他……”在外另有家室?她不敢直言,刚过门的媳妇还真不好评论公公的私生活呢。 不过当爹的如此,做儿子的不知会否如法炮制?她眯眼斜睐。 自知不妙,阎君畅忙不迭一脸正色,转移话题,“还有一件事……” 他故作严肃的表情,搭配语重心长的口气,果然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 “还有什么事?”她惊问。这富贵人家过的日子可真精彩,一桩接一桩,一点都不会无趣。 “我想麻烦党大掌厨,上一道薏米粥给‘四夫人’享用。” 闻言,党纱月瞬间沉下脸,不满的嘟起嘴,“你要我亲自下厨,端粥去向‘四夫人’请安?” 虽猜他这么做可能是为了安大房的心,可是她极度不愿。 若苏红纯粹是他的正妻也就算了,可她明知苏红和阎君明暗通款曲,还要她去向她请安她办不到! 她的不情愿全写在脸上,让他看了不禁莞尔。他凑近她耳边告知自己要她这么做的原因和用意,只见她听了之后,眼睛瞪大,随即了然且十分认同的点头。 “去不去?” “当然去,这事,还非得本大厨出马不可!”党纱月眼睛闪闪发亮道。好戏,真的要上场了! 【第十章】 这世道真是奇怪,害人者,更怕被人害,翠珠不敢在二房吃食,连苏红也不吃二房的食物,党纱月猜苏红可能心虚怕二房毒害她,加上她想何妈的厨艺定比不上大房掌厨,所以也坚持要吃大房的饭菜。 昨日爆出苏红是假千金的事,想也知老夫人和大夫人肯定很生气,尤其最注重身份的大夫人定是气得牙痒痒,且自从苏红住进阎家后,翠珠还被吩咐得额外伺侯她,翠珠是大夫人的人马,活儿又因此增加了,肯定也不会给苏红好脸色看。 早上,翠珠称忙故意拖延,迟迟不送早膳给苏红,待终于情愿送饭了,党纱月便让茵茵故技重施,假装和琦璨在园子里嬉戏追逐,“不小心”撞到翠珠,害她打翻了早饭,翠珠虽不满苏红,可苏红毕竟是老夫人和大爷安插在二房的人,倘若她去向老夫人告状说她的不是,大夫人肯定不会保她。 可早饭就一份,大房掌厨银两掂得死紧,不可能多做,正当翠珠愁眉苦脸时,党纱月悠哉地走来,知道是茵茵撞倒她才发生这事,便一脸歉意。 “既然是我们家茵茵莽撞,撞倒了四夫人的早饭,那……”党纱月眼一瞄,看向跟在身旁为她端粥的丫鬟,佯作一脸幽怨,“萍儿,把我的粥让给四夫人吧。” “可是夫人,你不是说你今儿个不想吃白粥,才特地到厨房让何掌厨为你做这碗薏米粥,如果把粥让给四夫人,那你要吃什么?”萍儿为主子发愁。 “叫你给就给,这二房里,除了四爷之外,谁最大?” “是四夫人。”萍儿呐呐答覆。 “那就对了,给!”党纱月佯装不愿可又不得不的表情。 翠珠得了便宜还卖乖,欣喜的接过粥,毫不客气地说道:“那就谢谢月夫人了喽。” “对了,翠珠,你也知道二房的料理入不了四夫人的眼……” 闻言,翠珠露出一副“这还需要你教我”的不屑表情,马上接道:“这当然是大房掌厨做的粥。” 第二十四章 “翠珠,亏你跟大夫人那么久,还学不到大夫人一成的细心。”党纱月笑道:“今儿个大房早饭可不是吃粥,你这么说岂不是露馅?要是四夫人知道你把她的早饭打翻,说不定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翠珠表情明显一慌,“这……” “你就说这薏米粥是大爷特地吩咐掌厨为四夫人做的,哦,不对,大爷不管厨房事,我怎么忘了,之前你……”党纱月故意提错,还不忘刺她一下,“呵,没事。你就说是老夫人特地吩咐掌厨为四夫人做的,老夫人恩德与天齐,我们大伙儿都很敬重她呢。” “知道了。”翠珠草率回应后,急忙离去。一来被刺,又窘又怒,二来,她才不听她的,把功劳推给老夫人,对她有何好处?她的主子是大夫人,只要大夫人地位扶摇直上,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也跟着威风。 党纱月嘴角微扬。从翠珠不服的表情,她相信她已中计,这出戏还没完了,她还得再粉墨上场一回。 来到喜房门外,翠珠前脚走,党纱月后脚就踏进。苏红见她来到,表情一惊,她则笑吟吟地称自己来谢她让丈夫,并向她请安。 “这是?”党纱月看着桌上的粥,故意问。“今日大房早餐吃粥?我们二房也是吃粥,白粥。” 看着苏红,她的笑容益发僵硬。她真的没办法对着一个杀人凶手报以笑容,人虽不是她亲手杀的,主谋者也不是她,但当初若不是她去通知山贼,大哥大嫂一家也不会惨死。 她看到她,内心就忍不住涌上一股怒气,何况是阎君畅,他明知苏红是害死他大哥一家的共谋,还得忍住怨恨迎娶她,这要有多大的忍耐力! 暗暗深吸口气,为了阎君畅、为了揪出害死大哥大嫂一家真正的主谋,她就算笑不出来,也得假笑撑着,况且他都能忍了,她没道理不行。 “这是大夫人特地吩咐大房掌厨为我熬的薏米粥。”苏红瞄了粥一眼,露出不屑表情,“可我不是很想吃。” 党纱月故作羡慕,“大夫人吩咐的?天啊,四夫人,我真是羡慕你,大夫人一定是看在你是大爷表妹的分上,才会对你这么好,我到阎家工作以来,还未听过大夫人特别对谁好。” “哼,谁希罕!”苏红嗤之以鼻。“你要想吃,就给你吃吧。” “唷,那怎么行,这粥是大夫人特别请掌厨做给你吃的,要让她知道我贪吃,怕不要扒了我的皮。”党纱月猛摇头,随即难掩好奇地探问:“不过看看总行吧,不知大房掌厨有加了什么特别材料,等会我也请何妈依样照煮一碗。” “你想看就看。”苏红懒得多看粥一眼。要不是洪秀玉,她早就嫁给君明当阎家的大夫人了,哪能轮到洪秀玉派人端碗粥来展威风。 她不过就是没投对胎,没能当富家千金,才会沦落到至今什么名分都没有的地步。 不过,现下她肚里怀了君明的骨肉,等孩子一出生,母凭子贵,加上君明已向她保证,届时若老夫人不答应让她嫁他,他就要把她和洪秀玉全处理掉,他早已经受够她们俩了! “咦,这粥……”党纱月拿着汤勺搅动着粥,发出怪声。 “怎么了?” “这薏米粥是很好,掌厨还特地加了红花……”她有意无意的瞥了苏红一眼。 苏红一听,表情明显震惊了下,“这红花通气血,薏米补养气血,想必是大夫人知道你气血不顺,特意请厨子熬煮这粥,要帮你调养身子。” 无视苏红慌乱舀粥,明显想确认粥里是否真有红花,党纱月自顾自掩嘴轻笑,续道:“瞧我方才还想偏了去,一看到红花,难免联想到它会害怀孕的女人小产,加上薏米也有滑胎的作用……” “你说,薏米有滑胎的作用?”苏红惊愕不已。 “是啊,我是厨子,还帮人坐过月子,食材的功用,我多少得懂一些。”见苏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目的达成,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哎呀,我得走了,我还得去看看琦璨……” 见苏红双手握拳,气得身子微微发抖,连她说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她便也懒得多理她,转身大步离开。 步出喜房,党纱月回头一看,苏红还是怒气腾腾,她暗自轻喟,她也不想这么对付她们,可为了揪出真凶,让一切真相大白,不得不施此计。 三更半夜,阎君畅守在自己二哥房门外,见党纱月也尾随前来,他蹙眉低声说道:“不是让你别来?” “我也想知道是谁嘛!”怕他赶她回去,她食指竖贴在唇上,示意他别出声,免得吓跑他们要等的人。 拿她没辙,他将她圈在身前,两人小心翼翼的躲在树后,他沉住气盯着前方,她则睁大眼看着门口。 早上她以要去看琦璨为藉口离开喜房,之后,她还真去看了琦璨,这一去,竟探到一个惊人的内幕。 琦璨昨儿个告诉茵茵,说他之前看到有个丫鬟在给他三伯煎的汤药里倒了一包白色粉末,她端去给三伯喝,三伯一喝就吐血死了,他看到三伯吐血,害怕的躲了起来。从那时起,他内心便有阴影遂不敢吃厨房的饭菜,怕也和三伯一样被毒死。 茵茵不确定琦璨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他还小,也许看错了也不一定,但她还是告诉她。 她将这事转述给阎君畅听,他大为震惊,他早就觉二哥死因并不单纯,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打探到当初为二哥诊治的大夫下落,无奈晚了一步,那大夫离开原住处后,不知何因突然猝死,想查明二哥死因,难上加难,没想到琦璨竟然目击一切。 他立刻和她再去问琦璨,在她温柔轻哄下,琦璨皱着小眉头,将他当日所见又说了一遍。 之后,她去向何妈求证,何妈告诉她,原本帮三爷煎药的人是她,但三爷吐血身亡的前一天,她老家有位长者过世,她告假两日,回来后惊闻三爷去世,她顺口问厨房的人三爷的药是谁煎的,他们告诉她那两日大夫人派一名叫雀儿的丫鬟来帮忙煎药,之后因三爷过世,大夫人以雀儿照顾不周,将她赶出府去。 何妈形容了下雀儿的外貌,果然和琦璨所说的是同一人。 即便知道真相,没有证据也无法治大房的罪,阎君畅心情沉重无比,去二哥房里坐坐,赫然发现有烧金纸的余屑,一旁还有一张未烧的金纸,烧金纸的人想必匆忙,金纸未烧完就急灭火,定是怕人发现要赶着离开。 他猜,这人肯定和二哥的死有关联,心虚愧疚才会来房里烧金纸,既然怕被人发现,定会选在夜里。房内未烧完的金纸他未动也未声张,就是猜想金纸未烧完,那人定会再来。 党纱月盯着眼酸,眼皮阖了下,突然觉得他握着她手臂的手僵缩了下,似在示意她别出声。 她连忙往前一看,有人来了……是阿顺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屏住呼吸,直到见阿顺四处巡视一回又离开,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阿顺那么憨厚的人,哪会干伤天害理的事。她一放松,他的手又紧握她,她一脸不明所以想问他怎么了,眼一瞥,却看见有人推开二哥房门进入,虽离得远,可那身影很眼熟……是翠珠! 八九不离十,她猜的就是她! 她急得想去逮她,却被阎君畅揪住。 “君畅,你没看到翠珠进去了……”她压低声说。 “我看到了。” “那你还不快去逮她” “别急,等她烧起金纸,我们再进去。”他沉稳的说道。 党纱月了然点头。也是,没烧金纸,她有百种藉口可推托,一烧金纸,她就百口莫辩了。 还是她家相公聪明,沉稳睿智。 “四爷饶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房内一亮起火光,在外头等候的两人立即进入,阎君畅面色沉厉无比的质问并指控她是害死他二哥的凶手,吓得翠珠趴伏在地上直喊冤。 “不是你?那你为何三更半夜来三爷房里烧金纸?”党纱月问。这个翠珠还不笨,知道阿顺会来巡视,大概昨晚差点被发现,今晚她就等他巡视过后才跑来。 “我、我……” “说!”他沉声喝道。 “四爷,三爷不是我害死的,是……是雀儿。”翠珠突然大哭了起来,“雀儿她、她疯了!” 第二十五章 翠珠瘫软跌坐一旁,党纱月和阎君畅面面相觑,不逼她,等她哭够了,党纱月蹲下身,将未烧完的金纸一张一张放入锅内,让其慢慢烧,翠珠盯着锅中燃烧的金纸,卸下心防,将所知之事娓娓道来。 原来翠珠和雀儿是同乡的好姊妹,当年还是雀儿拉翠珠进阎家当丫鬟的,雀儿很照顾翠珠,翠珠也当她是姊姊。大夫人要雀儿给三爷下药一事,雀儿只字未提,事后,翠珠也真以为雀儿是照顾三爷不周被赶出府。 直到五日前翠珠的爹病重,她告假回家探望,途中遇到被男人欺负的雀儿,看着雀儿一身衣服被扯破,呆坐在静僻的路旁痛哭,翠珠大惊,向旁人求助,旁人摇头轻叹,说她是疯子到处乱跑,三天两头就被男人欺负,他们司空见惯,说她哭过就好了。 雀儿到底是她的好姊妹,她于心不忍,护送她回家,她的家人也束手无策,总不能把她成日关着。雀儿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是认得人的,那日她送她回去,帮她换衣擦脸时,雀儿突然又不疯了,认出是她,抱着她痛哭一场,还把内心所有的委屈都告诉她。 雀儿说当初大夫人逼她在三爷的汤药中下砒霜,她着实不愿,可大夫人的命令她不得不从,三爷死了,雀儿成日害怕不已,没想到大夫人竟心狠的要杀她,大爷告诉大夫人这事由他处理,未料,大爷竟将雀儿带到城郊一处僻静处玷辱,事后大爷心狠的朝雀儿心口刺了一刀,将雀儿丢在那儿,以为雀儿必死无疑,不久,有一对来抓蜗牛的老夫妇经过救起了雀儿,雀儿伤好后回到家,想起这些事,便突然发疯了。 “雀儿说,她宁愿当时就那么死了,被救回只是徒增痛苦……”翠珠心有戚戚焉的哭诉,“要换作是我,我也宁愿一死了之。” “那你还敢为虎作伥?”党纱月嘀咕着。 “我只是个丫头,大夫人的命令,我可不敢不从……” 党纱月轻喟。这话也是,一个小丫头自然是对主子唯命是从。 “大夫人为什么要毒死三爷?”阎君畅忍着痛问。大房不容二房存在,从阎君明和苏红对他兄嫂一家下毒手便知,他这么问其实是想知道真正的主谋是不是老夫人。 “这事我大略知道,三爷未死之前,平日大夫人就叨念着三爷成日吃药,不知要吃掉阎家多少家产。” 翠珠的话,让阎君畅和党纱月听了更加心寒。若只为这原因就害死人,那大夫人也太没人性了! 阎君畅沉痛无比,深吸一大口气,召来一个新进的下人,对他耳提面命一番,便让他带着翠珠离去。 “你让他带翠珠去哪儿?”党纱月不解的问。 “去找雀儿。为免让他们发现我们在调查我大哥、二哥的死因,这事要尽快解决。”他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一定要给大房来个迎头痛击。 她点头赞同。为免夜长梦多,查明这事的确要快,何况她也不忍他面对一群害死他兄长的帮凶,还得忍住气,连吭都不能吭一声。 党纱月握着他的手,表情流露万分不舍,阎君畅拉她入怀,万般温柔呵护,且暗中立誓,他再也不会让他所爱的家人受到一丝迫害,他会用生命保护她,不再让椎心泣血的憾事发生。 一大早,阎君畅和党纱月还在睡梦中,全管家就急腾腾地来敲门,“四爷、四爷,不好了!” 被吵醒的阎君畅,披了外衣前去开门,“什么事?” “四夫人不知为了什么事,在大房那边和大夫人吵起来了,吵得挺凶的。” 闻言,阎君畅心中有底,吩咐道:“你先过去瞧着,我马上来。” 也被吵醒的党纱月,听见了全管家的话,和回到床边的他互看一眼,猜测道:“会不会是……” 她才起头,他心有灵犀的点点头,她马上溜下床,“等等我,我跟你去。” 他帮着她梳着头发,眼色低沉,默声思忖着。 从铜镜中看见他的表情,她反手握住他,给他信心一笑,“君畅,你放心,我们的计划会顺利的,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 他点头,她简单梳整后,急着要走,他又拉住她。 “怎么了?” “别太早去,等苏红脱口怀有阎君明的骨肉,闹得他们那边起内哄,再去也不迟。”阎明畅依然沉稳,“我们太早出现的话,苏红有所顾忌,到嘴边的实情恐怕又会咽回去。”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党纱月娇憨一问。 “吃粥去。”他淡然一笑。 党纱月真的很佩服自己的丈夫,他简直是神算,吃一碗粥的时间,苏红已在大房那边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她说自己和阎君明是青梅竹马,要不是老夫人收养了阎君明,他们也不会分隔两地,说不定早早就结婚生子。 不过也不迟,现下她肚里就怀了他的骨肉。 “你神气个什么劲,你嫁给君明这么多年,给他添一儿半女没?没!一个子都没。”苏红得意的反呛想打她的洪秀玉,“我肚里现在可是怀了君明的儿子,阎家大夫人的位置,迟早是我的!” 苏红因之前翠珠端给她的那碗加了红花的薏米粥,误以为洪秀玉已知实情,坏心的想让她喝粥滑胎,对洪秀玉怀恨在心,今早两个女人不知何故狭路相逢,苏红气不过,狠甩洪秀玉一巴掌,两个女人的战争就此爆发。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洪秀玉狠狠推开夹在两人之间的阎君明,怒不可遏的狠甩苏红两巴掌。 “你敢打我!信不信我让君明现在就杀了你。”对洪秀玉早就已恨之入骨的苏红,气得口不择言。 “放肆!”坐在厅堂上的年春花,一早就被他们三人吵得头痛欲裂,这会听到苏红大放厥词,更是火冒三丈。 可吵得正烈的两个女人,谁也没理她,迳自揪着对方的头发乱扯。 “反了!”怒急攻心的年春花,显些晕厥。 “够了没娘都快给你们气昏了。”阎君明大吼。 两个女人的战争终于暂歇,但洪秀玉泄恨的目标,登时转换成他。 “阎君明,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和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有奸情,还骗我她是你远房表妹、腿不方便,你……你给我跪下!”洪秀玉朝他身上猛打,又踹又踢的。 “你、你别听她瞎说……”没料到事情这么快就曝光,阎君明一时慌乱,还想矢口否认。 “君明,事情都到这地步,你还维护她,她的心肠坏得像毒蝎,她想打掉我肚里的孩子…… 我肚里怀的可是阎家的金孙!” “苏红,你肚里怀的当然是阎家的金孙,因为你怀的是老四的孩子。”阎君明背对着妻子,猛朝苏红使眼色,示意她别闹了。 苏红可不依,她再也忍不下去了。“我和四爷从头到尾都没同睡一张床,没夫妻之实,哪来的孩子!” 阎君畅和党纱月站在公厅外,暂时没有进去的打算,里头好戏正上演着,他们光听都觉得精彩。 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被吵闹声吸引来的一群仆人,也在不远处侧耳聆听,且有越来越靠近的倾向,没驱赶他们,因为大伙儿都成了现成的证人。 透过窗子缝隙,阎君畅眼神冷厉的望着里边。照这么下去,所有不堪的事全都会揭露,加上翠珠和雀儿已被他的人护送前来,昨儿个他也已让人去请爹回来,相信不出一个时辰,爹定会来到。 原本他要先处理二哥的事,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自乱阵脚,今日,他就等着里边的人互揭疮疤,让杀害他兄长的真凶自动现形! 知道丈夫和别的女人偷情,还怀上孩子,气得咬牙切齿的洪秀玉拿起一只花瓶就狠狠地朝苏红砸去,还好苏红闪得快没被砸中,但这一砸无疑火上添油,苏红也不甘示弱拿起水杯反砸,一砸就中,洪秀玉的脸被砸伤,吃痛之余,她像发狂的老虎一般,手边能抓能丢的,全朝苏红狠甩去,纵使苏红再能闪,还是被不断飞来的杂物砸中。 砸到没东西可砸,洪秀玉一个箭步上前,脚一抬,朝苏红碍眼的肚子狠踹去,苏红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哀叫着,见状,阎君明再忍不住,他一把推开妻子,护着苏红。 “君明,我的肚子好痛……” “阎君明,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推我!” 第二十六章 满腔怒火的洪秀玉狼狈起身,拖下鞋子朝丈夫猛打,打算豁出去的阎君明,才不会像平日那般呆杵着领打,他手一挥,一个大巴掌狠甩上洪秀玉的脸,力道之大,致使她重心不稳,再次跌坐在地。 原已气得无力、瘫坐椅上的年春花见状,怒咆道:“君明,住手!” 阎君明一改平日奉承阿谀的模样,露出凶恶狰狞的嘴脸,“你这个老太婆,少在那边指使我,你要我住手,我偏就要打!”说完,他立马上前,又狠甩了洪秀玉好几个巴掌,“你这个恶婆娘,老子早就想打你了。” “来人,快来人……”洪秀玉凄厉哭喊。 管家仆人想进去帮忙,全被阎君畅安插入府当下人的手下给挡住。 “谁都不许进去!”他一双厉眼扫过,大房管家和仆人全吓得不寒而栗。 见没人进来,年春花自个儿上前拉人,“阎君明,我叫你住手你听见没,我的话你也敢不听” 阎君明大手一挥,把年春花推倒在地,“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没有你们两个女人,这个家老子最大!” “就是。”已不那么痛的苏红,捧着肚子站起,“你们这两个女人成日只会指使君明,你们真正帮过他什么忙真正帮君明的,只有我苏红。” 见洪秀玉倒地无力爬起,苏红上前狠踹她一脚回报。 “你个洪秀玉算什么东西,富家千金有什么了不起,成日在家享富贵,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有本事去找山贼吗?告诉你,当初就是我独自一人闯山贼窝,让山贼头头率领小贼去解决掉二房大儿子和大媳妇一家人的。” 闻言,外面一干仆人全被惊骇住,瞬间响起好大的倒抽一口凉气的声响,更让他们惊吓的是,老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只见他铁青着一张脸想冲进去,却被四爷给拉住,示意他再等等。 仆人全退散去,公厅外只剩铁青着脸的父子,和越听心情越沉重的党纱月。 阎君明紧张的上前捂住苏红的嘴,然顾此失彼,换洪秀玉接腔。 “好你个阎君明,当初你说已经找人买通山贼,就是找这贱女人”她突然笑出声,“这贱女人只身去闯山贼窝,怕是上了山贼头头的床,说不定她肚里的孩子是山贼的呢,你还傻得把别人的种当宝,哈哈哈!” 洪秀玉一笑,扯痛脸上的伤口,痛得呻吟,苏红又趁机补上一脚。“你少在那边挑拨!”苏红回头见阎君明面有疑色,赶紧又申明,“君明,你别听她的,她不过就是嫉妒我,我不是说了我没跟山贼乱搞,何况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她心虚的低眼,看到洪秀玉又来气,“你这没替君明做过任何事的女人,还敢说嘴!” 她抬脚又想踹踢她,洪秀玉眼明手快抓住她的脚,狠狠一提,苏红往后跌去,后脑撞到椅子,痛得她直哀号。 “你以为你找山贼很有本事、很有能耐?哼,我在家不用出门,无须让山贼玩弄身子,照样能下手,二房的二儿子就是我让丫鬟下药毒死的。”不甘被比下去,失了理智的洪秀玉自行供出实情。 闻言,跌在一旁爬不起来的年春花,恨不得昏死过去算了,这一闹,那些他们极力隐瞒的事全见天日了。 阎君明也快被她们搞疯,他捂这个的嘴,捂不到那个,索性放弃了。 不过两个女人全然不顾是否说了不该说的,只求能打压对方。 “你竟然说我让山贼玩弄身子”苏红压着撞疼的后脑,气腾腾地指着洪秀玉怒喝,“有种你再说一遍,君明,你要替我出出气呀,帮我再打她,最好打烂她的嘴,看她还能说什么瞎话!” 阎君明不耐烦的大吼一声,“烦死了,我不管你们了,要吵要打你们自己吵个够、打个够!” 烦躁至极,他丢下她们,什么事都不想管了,大步朝厅外走去,他去温柔乡喝个花酒,倒是比待在这儿爽快多了,反正不管是洪秀玉还是苏红,他谁都不爱,他也早怀疑苏红肚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也罢,打死一个算一个,等他坐大,还怕娶不到如花似玉的嫩妻? 至于那两个女人说的事要是传开,他也不怕,反正无凭无据,女人那张嘴说的话能信吗?他只要矢口否认,谁能奈他何?何况老四那个窝囊样,他一吼,他肯定吓得缩到墙角不敢出来。 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阎君明,正要踏出公厅外,忽见阎阔和阎君畅各自铁青着一张脸,从旁走出挡在门口处。 “爹……”他吓怔住。这对父子该不会已在厅外聆听多时?这么说,方才那两个臭婆娘说出来的事,爹全听见了怔愣张口结舌之际,后头突然传来苏红凄厉的惨叫声,他回头一看,洪秀玉正拿着发钗往苏红心口直刺。 见到怵目惊心的景象,党纱月尖叫了声。 阎阔瞪眼大喊,“秀玉,住手!老秦,快救人!” 老爷一声令下,管家和仆人蜂拥而上,一时间,公厅内外乱成一团,在大伙儿注意力全聚焦在洪秀玉和受伤的苏红身上时,阎君明乘乱溜走了,待阎君畅察觉不对,已不见他的人影。 【第十一章】 半个月后。 中午,党纱月亲自下厨做了一锅素食细面给大伙儿吃,她还亲端了两碗面到书房,欲与丈夫一同用餐。 “君畅,你在给谁写信?”见他神色凝重,她猜测道:“是不是有阎君明的下落了?” “没有。”搁笔,阎君畅起身绕过书桌,来到妻子身边,搂着她,亲了她额头一下。 “先吃面吧。”她淡笑,随即担忧的问:“无荤食,你吃得惯吗?” 有感于家中之前戾气太重,阎阔遂决定府里上下全吃素一个月,希望能藉此化戾气为祥和。 “可以。”他微笑道:“只要家中平安,要我吃素一整年都没问题。” 党纱月安心一笑。她就担心他吃不惯,这半个月来,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落坐,才举箸,她不禁轻喟了声,“除了阎君明脱逃尚未找到,我们家应该算平安了吧。” 半个月前,洪秀玉和苏红在公厅闹腾腾一事,最后苏红被洪秀玉用发钗刺胸而亡,阎君明乘乱脱逃,洪秀玉除了害死苏红一案,加上雀儿指证受她指使毒害三爷,两罪在身,她是脱不了死罪。 雀儿其实也未真疯,只是受不了良心谴责,又险遭杀害,还被阎君明玷辱,每每忆及这些事,情绪常会失控崩溃,旁人才会误以为她是疯了,她自白认罪愿意被关,这样她的心反而能安定沉静。 翠珠也无脸再待在阎家,便自请回老家。 至于年春花则早被气得半死,加上养子叛逃,丈夫已得知所有内情,气若游丝的她不忘指控丈夫的无情,才会导致今日这些不幸之事发生,她还主动招认君畅二哥小时候爬树掉下来摔瘫,也是她指使的。 阎阔自然是勃然大怒,不但要报官抓她定罪,还说要休妻,年春花听了怒气攻心,当场吐血身亡。 阎阔直叹家门不幸,也自责自己太没用才会让大房为所欲为,害得儿子、媳妇还有小孙子惨遭毒手。 逝者已矣,阎君畅纵使心中悲痛,还反过来安慰爹亲不要太自责伤心,表示既然已揪出真凶,冤死的家人就能安息了。 念及数十载的夫妻情,纵使年春花心如蛇蝎,阎阔还是替大娘办了后事,毕竟这个家当初是她娘家的金援才兴起的。 大掌覆在党纱月的手背,阎君畅坚定的说:“我会尽快派人把阎君明揪出来,绝不会让阎家人再陷危机。” 这个阎君明可真会躲,除了官府严加搜查,他也派人四处寻找,可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见他踪影。 “我可不怕他,我是厨子出身,要是让我见到他,我肯定刀子一拎,狠砍他一刀!”提到他,她就不免气腾腾,“苏红肚里怀有他的孩子,他见苏红被刺,居然没拚命去救她,反而还趁机溜走,这种男人真是……真是令人发指兼罪大恶极!” 见她气呼呼,他不禁莞尔,随即一脸担忧地提醒,“若见到他,你可别真提刀和他拚命,现在的他肯定全豁出去,杀人绝不眨眼。”只恨当时一团乱,他手下一时大意,才让那败类脱逃。 “他呀,躲都来不及,哪会让我遇见。” 第二十七章 阎君畅摇头,“他身无分文,没钱当大爷肯定比死还痛苦,我猜,等他准备好了,定会再回来的。” 当初阎君明一定是因为一时慌张才会直觉想逃,等他想通了,肯定会回来争产的。 党纱月一脸愕然,虽不懂他因何如此臆测,但一听到阎君明会再回来,她振奋地拍了下桌面,“回来好呀,他一回来就通知官府把他抓起来关!” “如何关得了他?我大哥是大娘授意苏红去买通山贼杀的,我二哥是洪秀玉让丫鬟下毒害死的,他置身事外,全然不知,何罪之有?”他凉凉道。 听他这么一说,她懂了,“你的意思是,阎君明会将所有罪过推给其他人,他全然不知,无罪一身轻。”她恨恨的咬牙,“那怎么办,就任由他放肆逍遥?” “当然不可能!”阎君畅锐眼一眯,“要定他罪也不是没办法,只是时间又得拖长。” 他原先是倾向找出罪证,让他们那帮凶手俯首认罪,再交由官府定夺治罪,现下,死的死、关的关,独剩最狡猾的阎君明,就算被抓到,他只要大声喊冤,矢口否认,把罪推得一干二净,官府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非不得已,他只好决定动用自己手下,先官府一步找到他,私下解决他,以确保阎家人不会有生命安全之虞。 “这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阎君畅坚定一笑。 突地,党纱月想起有事要问他,碍于前些日子家中要处理的事太多,不想烦扰他,她遂一直搁着未问。 “君畅,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她斜睨他问。 阎君畅一笑,猜到她想问何事,却故意捉弄道:“我保证,我阎君畅今生只娶党纱月一人,绝不纳妾,也不在外头窝藏女人。” 他已另置一处宅院,等内部装置妥当,便举家搬出这座大宅,在那儿为她再举办一次风光的婚礼,正式娶她为正妻。 至于这座阎家大宅,自然就让他爹将外头的老伴接回同住。 “真的?”这话他虽已同她说过,可无论听几回,还是倍感甜蜜窝心,只是甜蜜娇笑之余,她陡地想起,她根本不是要问他有无在外头藏娇……“不是,我是想问你房里为何有一个玉做的面具?还有你安插在下人里的那些手下……你为什么会有手下?”她日前在房里发现一副用晶透白玉雕出一只雪豹模样的半截罩眼面具,雕工之精细,令人叹为观止。 “你说呢?”阎君畅笑笑反问。 她看着他,期期艾艾的说:“你,不会是山贼吧?”能做那副玉面具,应该挣了不少银子,且他还有手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山贼。 他忍住想狂笑之举,“纱月,你真聪明,一猜就中。” 党纱月倒抽了一口气,“你真的是山贼”她恍悟,喃喃道:“难怪你可以打探得到大哥身亡的内情,一定是那边山贼的小弟,投诚到你的山贼窝来,把所有真相告诉你。”她看着他,表情略显怪异。 “怎么,你是不是后悔嫁给一个山贼?”他幽幽的问。“没关系,你说,如果你真不愿跟我这个山贼过一辈子,那……我也不强迫你。” “呃,也不是啦。”党纱月有些支吾地说:“其实山贼也不全是坏人,有的还劫富济贫,只要你们不干伤天害理的事,那、那……”她语拙,对一个无法让她心悦诚服的行业,她实在没办法再多说下去。 阎君畅莞尔。要充满正义感的她接受丈夫是山贼一事,还真难为她了,不想见她憋屈难受,他正欲告知她事实,阿顺突然急匆匆前来。 “四爷、四夫人,不好了,大爷他回来了!” “阎君明回来了?”党纱月闻言倏地起身,“快通知官府把他抓起来!” “我舅舅已派人去了,不过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怕,还有……”阿顺顿了下。 “还有什么?”阎君畅蹙眉沉声问。阎君明自己出面,他反而不好派人下手。 “他还带了一位看起来像是很有钱的老爷来。” “很有钱的老爷?”她噗哧笑出声,“阿顺,你看到的是阎家老爷吧?” 在梅龙镇,要找出比她公公还有钱的老爷,屈指可数。阿顺憨直,恰巧公公想扫除秽气,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近日特地做了新衣裳,说不定阿顺真看花了眼,把自家老爷看成别家老爷了。 “不是,我怎么可能连自家老爷和别家老爷都分不清。”阿顺猛摆手,“他还说四夫人是他的小妾,他是特地来找你的。” “我、我是他的小妾?”党纱月一脸不明所以,和阎君畅相视诧然。 她现在还是小妾没错,可她是阎君畅的小妾,但过些日子,她就会被扶正当正妻了,现阶段她正忙着张罗自己的婚事,光要开喜宴菜单就够她忙的,哪有闲功夫去当别人的小妾? “去看看便知!” 阎君畅欲走,却感觉到衣摆有股拉力,他不明所以的回头一看,只见她神色肃然悄声说:“君畅,你要不要派‘下人’在大门外守着,以防阎君明再次脱逃?”她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了然的挑眉,“你放心,他们自会判断。”看来她还真把他当山贼头子了! “爹,我真的不知道娘和秀玉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要早知道,就算要了我这条命,我也会拚死保护老二和老三……” 来到公厅,阎君明果真如阎君畅所言,将所有罪错全推给别人,自己反倒像是被蒙在鼓里的无辜者。 党纱月真看不下去,上前想臭骂他一顿,忽觉他旁边的人颇为眼熟,她还没细看,那人已先发声。 “党老板,可让我找到你了!” 一声党老板,唤起党纱月的记忆,眼前的这人不就是……“牛员外” “呵,你还记得我呀,当初是你说要当我的小妾,我派人给你下了聘礼,你把东西全拿走,退了一堆空盒给我,人却跑了……”见到眼前人真的是党纱月,才多久没见,她不但更加漂亮,举手投足间还添了一股妩媚,看得牛富雄更加心动。 “牛员外,你人老记性也差,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嫁你,我要真想嫁,每天到党家食肆来追我的年轻公子哥一堆,我从其中挑一个嫁,也比跟着你强!”她不疾不徐地反讽,“再说,你让你的仆人,唷,就你后头那个,他拿一堆空盒来给我当聘礼,我连打开看都懒,直接退回,谁知道你根本没放东西在里头,还硬说被我拿走。” 说完,她看了身旁的丈夫一眼,之所以说这么一长串,其实是想把来龙去脉说给他听,要不,她才懒得理这个牛老头。 “党纱月,这我可得替牛员外说句公道话了。”阎君明也过来凑一脚,“你收了人家的聘礼,溜得不见人影,这可是骗婚。” “骗婚总比杀人害命好,何况我连骗婚都没!”她凉凉的反讽。 “你……呵,我听牛员外说你是个风骚货,那你之前干啥跟我假正经?”阎君明淫笑着。 “阎君明!”阎君畅将她拉到身后,不让他用话语欺凌她。 “老四,你穷紧张个什么劲,那种风骚货……” 阎君明话还未说完,阎君畅冷不防狠踹他一脚,令他跌倒在地。 “阎君畅,你好大胆子敢踢我!”恼羞成怒的阎君明懒得再跟他们多费唇舌,他有些狼狈地站起身,看向身后花银两雇来的十多名山贼保镖,怒咆道:“你们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们全给我押住!” 算是天未绝他,半个月前他乘乱脱逃,还好他早有在外置产,虽只是间小宅,还能栖身,也有点银两,但他想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便到其他城镇转转,看看有无赚钱门路,偏巧就遇上这个牛员外,他猜阎家的事未必已传开,果不其然,这个牛员外一听他是梅龙镇阎家的大爷,趋炎附势的与他交好,他一番天花乱坠的说词,便把他唬得一愣一愣。 他还说自己就是玉矿业人人闻之丧胆的阎王,恰巧他就是姓阎,还因怕在外活动被官府的人发现被抓,雇了十多名山贼当保镖,牛员外见他派头十足,便信了他。 牛员外虽有钱,可也是守财吝啬鬼一个,他先怂恿他拿一笔小钱出来投资,不出两天,他还给他双倍的钱,佯称投资玉矿业赚的钱,牛员外见钱眼开,又把那笔双倍的钱给他,又两天,他再奉还一笔“赚”的钱给他。 第二十八章 见投资玉矿业这么好赚,牛员外便把一半的家产全交给他。来往几回后,两人常一起喝酒聊天,聊着聊着,他竟听牛员外聊起党纱月的事。 他盘算着,索性藉着这事回到阎家闹一闹,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那些害命之罪推得一干二净也不难,再不然就来硬的,让这些山贼直接占据阎家,至于官府那边,等他夺回阎家事业财产,还怕收买不了吗? 仗着有保镖撑腰,他便大大方方回来阎家。 不过他一声令下,老半天却没人动,他忍不住对拿钱不做事的山贼吼道:“你们全聋了是吧,没听到本大爷的号令……” “阎大爷,我们被绑住动不了。”十多名山贼纷纷侧身,阎君明这才看见他们双手被反绑在后。 “这……怎么会这样?”阎君明怔愣了住。阎家的家丁打打小贼还行,怎可能打得过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山贼? “来人,把他绑了。”阎君畅一下令,他的手下立即上前将阎君明五花大绑。 他又在党纱月耳边说了一些话,只见她一脸不明所以,但他一个坚定点头,她便转身暂时离开。 “你们别乱来!”阎君明慌了。这情况和他预想的相差甚远,今日他原是打算回来阎家强抢家产的,就算不能如愿,在山贼护送下,也能全身而退,可这会儿他怎么倒像自投罗网似的? “我、我可是玉矿业人人闻之丧胆的阎王……” “就是。”牛富雄也慌了,但他还是深信阎君明就是阎王,“你们若是胆敢乱来,阎王的手下肯定不会饶你们!” “阎王若知道自己被这个败类冒充,肯定会拉他下地狱。”阎君畅黑眸一凝。 “你这畜牲,还敢回来,我正愁找不到你!”隐忍许久的阎阔,拿起棍子就往阎君明身上挥打,“你这个没天良的,当初我们好心收养你,你不知感恩还害死我两个儿子,我非打死你不可!” “爹,我没有,别打,我是冤枉的……”被绑住无法动弹,阎君明只好改使哀兵计策,“我真的不知情……” 官府的人来到,阎君畅示意全管家把他爹拉开,好让官府的人将阎君明带走。 “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冤枉的!”阎君明扭着身子。 “对,你们不能抓他,他、他是阎王……”见阎君明被抓,牛富雄可紧张了,“你们把他抓了,那我的钱怎么办?”他索性直接问阎君明,“阎大爷,你就要被抓去关了,我的钱呢?我那大半的家产你得还给我。” “牛员外,你放心,我没罪,我很快就会出来,那些钱……你早晚拿得回。”阎君明故作镇定。 “你没罪?”阎君畅不以为然,嗤笑了声,“洪秀玉是判了死罪,但她还没上断头台,你以为她还会护着你吗?牢里还有个雀儿,你也别忘了你对雀儿所做过的事。” 既然阎君明已现身,解决他一事就不能私了,即使想找定他死罪的证据不易,他也不会轻言放弃,只要洪秀玉一口咬定他是共犯,甚至是主谋,阎君明上断头台偿命的日子就不远。 阎君明一怔。他倒是忘了洪秀玉还没死这事,那婆娘现在恨他入骨,肯定会死咬着他。 “阎大爷,你先把我的钱还给我再说……”牛富雄一心惦记着家产。 “牛员外,你的钱我已经拿去投入玉矿业,很快就会有好消息……”阎君明这回还真的是找了门路,把牛富雄的钱拿去投资,反正有赚大家分,没赚赔的也是牛富雄的钱。“不过你得先保我,想办法把我弄出来。”他在牛富雄耳边低声说。 “你不是阎王吗?哪需要我保你。”牛富雄越想越狐疑,“阎大爷,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怎都没见过你戴阎王的雪豹玉面具?” “雪豹玉面具……”去而复返的党纱月,低头看着丈夫让她去房里取来的雪豹玉面具,不禁怔愣了下。 “牛员外,那面具是去和外人交易时才戴的,我们交情不同,我是和你交心坦诚,无须戴面具嘛。” 党纱月听了之后,看了身边的阎君畅一眼,他会心一笑,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她气宇轩昂的丈夫,不是一般山贼,而是他们口中那个玉矿业人人闻之丧胆的魔神--“阎王”。 “阎君明,我还真服了你,你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党纱月听不下去,出声道:“牛员外,你说的雪豹玉面具,该不会是这个吧?” 她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拿起面具展示,众人倒抽了一口气,她随即调皮的把面具往自己脸上戴。 “党老板,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你就是阎王?”原本看到面具整个人吓住的牛富雄,见她戴上面具,忍不住嗤之以鼻,“我是没见过阎王,可我的朋友见过,他说阎王是男的,身高有六尺多……” 党纱月拿下面具,“我这么漂亮,当然不是阎王。”语顿,她缓缓侧身,踮起脚尖,帮弯下身的丈夫戴上面具,“这位才是玉矿业人人闻之丧胆的阎王。” 见状,阎君明和牛富雄皆惊骇住。 “老、老四……你怎么可能是……”阎君明不敢置信。 “来人,把这些擅闯民宅的盗匪和阎君明押往官府,在阎君明没认罪之前,你们一步也不准离开!” 沉厉的声音宛如自底层魔域中窜出,骇得阎君明腿软跌坐。 “是,大当家。” 阎君畅一声号令,气势非凡,只见原本站在十多名山贼身后的伪下人,身手俐落的将人押走。 当阎君畅锐利目光自雪狐玉面具眼洞里投射出,被吓得六神无主的牛富雄当场屈膝跪下,不等质问,立马伏首求饶,“阎、阎王,饶命呀!我……我是受了阎君明的怂恿,才会……才会上门来骚扰你的夫人……” “骚扰?你根本就是存心毁我清白,令我受冤屈,你那些不实指控,说得好像我是个毁廉蔑耻的女人……”党纱月装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小媳妇模样。 “不不不,是我错,是我乱说话,我该死,我……我自己掌嘴。”牛富雄不停地自掴耳光。 “阎王大爷,他说他该死呢!”党纱月一想到当初他设计空聘礼逼婚,诬陷她收聘礼不嫁骗婚,心里就呕。 “他的确该死!” 阎君畅低沉一喝,吓得牛富雄再度伏地求饶。 “我该死、我该死,不,阎王大爷,饶命啊!” “我问你,当初党老板可有私下收走你的聘礼?”阎君畅厉声问。他妻子的清白可不容许这些恶人诋毁。 “没有没有,当初我让阿义送去的聘礼,都是一些空盒子,阿义他……”牛富雄回头找人,这才发现早已不见人影。 “你明明送的是空盒,还敢诬蔑说我收了你的聘礼……”党纱月气得牙痒痒。 阎君畅牵起她的手,包覆在他的掌心中轻拍,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错了、我该死,党老板,不,阎王夫人,看在我年纪一大把了,你就原谅我吧。” “你还知道你年纪一大把,竟然想强娶可以当你孙女的我,真是老不修!” “是,我是老不修,我错了,我该死……”牛富雄又自打耳光,频频认错。 “纱月,这牛员外年纪一大把了,既然他已认错,你就原谅他吧。”阎老爷上前替年纪相仿的牛富雄求情。一个年岁这么大的人一直跪在他家公厅哭啼着,难看呀! “爹……” “当然得原谅他,毕竟他都认错了。”阎君畅也出声附和,对着牛富雄说道:“不过,自然是得有条件的原谅,至于是什么条件,我的夫人现在怒气冲冲,无法冷静思考,你就先在这里好好反省认错,我陪她回房,等她冷静下来想清楚要开什么条件后再说。” “是是是,我一定会乖乖在这里好好反省认错。”才说完,牛富雄马上又自打耳光,“我错了,我该死,我不该乱说话……” 阎君畅取下面具,示意全管家让两个下人留守,其他人全做自己的事去。 闹腾一阵,他爹也累了,他请爹先去休息,阎王的事,日后他会向他解释,至于他和妻子,自然是先回房去好好商讨一下,该开什么“优渥”的条件,来原谅这个让她受辱的牛员外。 尾声 【尾声】 一个月后。 今日梅龙镇上喜气洋洋,首富阎三爷要娶浦城县党家食肆绝色美厨娘党纱月,除了新宅院摆满喜宴,整个镇上大开流水席,宴请所有镇民。 话说,日前被抓去官府的阎君明知道阎君畅的身份后,吓得不敢再作怪,也自觉即使能侥幸脱罪,也逃不过阎王手掌心,加上洪秀玉死咬他是主谋,他遂认罪画押,等待秋后处决。 阎老爷痛心之余,将阎君明这个养子除名,阎家就只有三个亲生儿子,阎君畅自然从四爷变三爷,还因他是独霸玉矿业、大名鼎鼎的阎王,自然就变成梅龙镇上首富阎三爷。 而一个月前党纱月和阎君畅商讨后,原先她想索性就让阎君明帮牛富雄拿去投资玉矿业的那笔钱石沉大海,反正阎君明已被抓去关且判了死刑,拿到那笔巨额之人,肯定也默不作声私吞钜款,去掉一半财产的牛富雄,一定呕得捶心口,就让他尝尝一般百姓愁没钱的苦滋味。 后来是他建议,与其如此,不如创造双赢。他以阎王身份从中斡旋帮牛富雄取回三分之二的家产,让他用那笔钱重开党家食肆,在店外发放百斤白米济贫,并公开向她道歉。 党家食肆新聘掌厨,她偶尔有空才会过去巡视,不过党家食肆就是她的娘家,今日他就是去党家食肆迎娶第一美厨娘。 知道自己过去做错事的牛富雄,感激他们夫妇俩不计前嫌,还帮他要回巨额财产,早在日前他就决定出资包办所有流水席,并由党家食肆所有员工和他府里的仆人上阵。 不想让他破费太多,党纱月坚持自己的喜宴要走平民风,简单几样菜即可,重点是要让所有人都能吃到、吃饱。 外边的流水席是党家食肆主办,新宅里的喜宴也未太奢华,且就是由自家何妈何掌厨,还有以前大房、现为阎家旧宅的屈掌厨,她光是和他们两位主厨讨论菜单就大战了三天三夜,她还是倾向平民风,可屈掌厨不依,他认为喜宴就是要煮些和平日不一样的菜色,何况主人还是梅龙镇首富,不管是阎老爷或阎三爷,他们邀请来的客人都是大贵宾,怎能端出寒酸菜色? 何妈则是持中庸之道,她偶尔认同她开的菜单,但有时觉得屈掌厨开的菜单更优。 最后,她还是尊重两位主厨的意见,毕竟今日她是新娘子,不是党老板也不是党掌厨,菜单最后的决定权,还是交还给掌厨者。 一整日,整个梅龙镇宛若迎新年一般,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直到星月高挂,笙歌鼎沸方歇,送走所有宾客,宅顶上空星月光芒,独映新婚夫妻俩。 坐在喜房内,直到新郎官掀起红盖头,党纱月脑里还是在想着今日喜宴的菜色--富贵龙凤呈祥、富贵吉祥白菜狮子头、富贵神仙汤、鸳鸯彩蛋、蚂蚁上树、五更豆酥鱼、贵妃牛肉、松鼠黄鱼、麻婆豆腐、蒜泥白肉…… “看来,两位主厨还是多少有采纳我这个当家夫人的意见。”她露出还算勉强满意的表情。 阎君畅见了忍不住一笑,“别的新娘子在意的是新婚之日自己有无美艳动人,你却在意喜宴的菜色?” “料理是我的专长,我自然会多注意一些。”她斜睐一眼,反问他,“那你说说,今日你在意的是什么?” 今日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他那帮玉矿业的兄弟,各个英俊潇洒派头十足,不过放眼四周,还是她丈夫最是一等一的帅。还有她公公邀请的那帮贵客,都是些大官大老爷的,今儿个可说是官商云集,宾客盈庭,各个携金戴玉,虽是开了眼界,可也看得她眼花撩乱。 端来交杯酒,坐到她身边,两臂相勾,阎君畅深情款款的凝定她,嘴角微扬,深情道:“今日,我只在意你。” 水眸含笑凝睇他,唇角带羞弯扬起,她语音娇甜的说:“除了菜色,我也是最在意你。”含情看他,她又补了一句,“你是我第一在意,远在菜色之上。” 他笑了,颇满意她这说法。 两人深情互看,徐徐啜饮交杯酒。 他将杯子放回桌上,从桌上取来一块用高古羊脂白玉雕刻成的玉佩送给她。 “好漂亮的白玉。”接过,定睛一看,她惊呼,不只因玉佩漂亮,玉佩一面刻着“爱妻”,一面刻着“纱月”,看得她突然感动想哭。 从今日起,她真真实实是他名正言顺的正妻了! “喜欢吗?”阎君畅问。 “当然喜欢。”党纱月爱不释手的轻抚玉上刻的“爱妻”两字。 他在她额上亲吻了下,“纱月,你真是我们阎家的福星。你的到来,不但带给阎家朝气,也助我顺利查出兄长死因,还帮我找到一位懂得寻玉矿脉之人……”说着,黑眸中情意加倍。 “那有什么,我为你做的这些,都是举手之劳。”她微微一笑。 日前,他因新居落成和大婚在即,以及家中许多繁琐之事在身,无法外出,玉矿业那边要拓展,急于找寻一位老经验的寻玉矿脉之人,是以他频频和他的伙伴通信,她得知此事,也知道他要找寻的是一位名叫王安禄的大叔,她总觉这名字很耳熟,可老想不起来,翌日,她整理东西时,看到之前王大叔送给她的白玉,赫然想起王大叔不就叫做王安禄,且他也有说过他是寻玉矿脉者,当下她马上告诉他,并告知他王大叔的住处。 可惜他说手下早去王大叔的住处寻访过,他似乎已搬走,问了邻居没人知道他去哪儿。 饶是如此,她还是决定邀他亲去一趟,到时,王大叔果然已不在原住处,正为问不到王大叔下落苦恼着,偏巧就遇到当初载她和茵茵连夜逃离浦城县的马夫丁大叔。 丁大叔知晓他们的来意,大笑一声,“问我便知!” 原来日前王大叔的儿子找上门,说母亲生病,希望能见他最后一面,王大叔便雇了丁大叔的马车,在儿子引领下,赶往妻子住处。 她和阎君畅请丁大叔载他们前往,王大叔的妻子生了重病,原本药石罔效,许是见到丈夫前来,病情略有好转,王大叔自觉以前未善待妻儿,便留下亲自照顾妻子,以弥补年轻时未尽的丈夫之责,才一直没回住处。 知道两人的来意,王大叔自然点头答应帮忙,阎君畅也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帮忙诊治王大婶,日前王大婶的病好了,王大叔便依约上山帮忙寻玉矿脉,所有的事都顺顺利利的完成了。 “你为我做的,那才多呢!”党纱月屈指,如数家珍地说:“你不但雇了我当二房掌厨,让我和茵茵有个安稳的落脚处,还娶我当小妾,又把我从小妾扶正为正室,还帮我化解牛员外对我的纠缠,让他心悦诚服的帮我重开党家食肆,还公开向我道歉,还有……哇,太多了,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见她这般夸张,阎君畅愉悦的勾起嘴角,突地重重的朝她红唇吻了下,“说不完,那就别说了,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她娇羞一笑,“我、我们早就已经有过洞房花烛夜了。” “那日,阎四爷是和他的小妾行了洞房花烛夜,如今可大不同,今晚我是阎三爷,在我身边的可是阎三爷的正妻,也是他今生唯一的妻子--阎三夫人。” 她羞笑。虽然两人早有夫妻之实,可听他这么说,她竟莫名又紧张害羞起来。 酒味浓重的他,大手圈住她的细腰,一双黑眸氤氲着情欲欺近她,火热之吻瞬间印上她的唇。 “君畅,那个……琦璨不知有无吃饱……”她脸红耳热地轻推他,也不知自己在羞个什么劲。 “放心,新来的奶娘和茵茵会照顾他。”热吻在她脸上滑移着。 茵茵要上私塾,她要学的东西很多,不能成天照顾琦璨,加上刚搬进新宅,阎三夫人会有很多事要处理,他遂另请了新奶娘照顾琦璨,不让她们俩太累。 “茵茵不知……有没有吃饱……”党纱月只觉浑身燥热,开始语无伦次。 “还有呢?”阎君畅带着笑意,热吻滑向她耳后。 “还有……公公他……不知有没有吃饱……”她无法思考,怎么绕都是同样一句问话。 “还有吗?” “何妈她……整晚一直在忙,不知有没有吃饱……”她声音微弱道。 热吻回到她红唇上,他用力吸吮了下,“怎没问我?” “对呀,你整晚都在招呼客人,你……有没有吃饱?”她水眸迷离的看着他,见他摇头,她突然紧张不舍,“那我去帮你热个菜,让你……填饱肚子。” “已经热好了……” “什么……”她一脸茫然看着他,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阎邪坏一笑,嘴角笑纹加深,“我饿了一整天,现在,我要……吃你。”说完,便将她轻压在床上。 意会到他所指何事,党纱月羞得捂着脸,他拉开她的手,在她烫红的双颊上亲吻,火热之吻,一路从她红唇上往下蜿蜒,刷过雪白颈项,吻过饱满双峰,滑过她平坦小腹,窜入她双腿间。 合卺之夕,夜不阖眼,喜房内不时传出娇声呻吟,一匹饿狼正大快朵颐,品尝着雪白胴体、曼妙娇躯……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荡妇闺女之一《灶花扑阎王》; 02、荡妇闺女之二《花魁闹豪门》; 03、荡妇闺女之三《寡妇上爷床》。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