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好运女 卷二》 v第一章[10.07] 【正文开始】 回了国公府,送季云舒回了院子,季云渊就匆匆去找了周氏,周氏很是震惊。先找了季云舒,又找了季云菀和季云兰询问,最后确定周珩和那叫夏怜的丫鬟早就有了暧昧,怒气冲冲去了周府。 周府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对周珩气的要命,狠狠抽了他一顿,让他给周氏赔礼道歉。 因跟着去了好几个小厮丫鬟,很快府里也都知道了周家表少爷背着大姑娘私底下和府里丫鬟纠缠不清的事情。老太太大怒,让人把夏怜赶出了府,还让府里再不许提两家的亲事。 周氏和季明正询问了女儿的意见,见季云舒不愿再嫁周珩,便同意了此事,周季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 季云菀每日用过早膳便去季云舒院子里陪她说话,一待就是一天,如此过了两日,季云舒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开心,见天的来陪我。」 季云菀看着她问道:「大姐姐,那天带夏怜去郊外,你是已经做好不嫁周珩的决定了么?」 季云舒抿唇,高昂起颈项坚决地道:「一个能轻易被引诱的人,我不会让他做我的夫君,也不会为他而伤心。」 这才应该是国公府小姐身上应有的气概。季云菀定定看了季云舒两眼,欣慰地笑道:「大姐姐放心吧,你不嫁进周府才能过的更好,大姐姐定能嫁一个真正的如意夫君。」 季云菀刚走,季云舒正准备歪在软榻上小憩片刻,莺儿进来犹犹豫豫道:「姑娘,永宁侯府世子和夫人来了。」 芙表姐?季云舒从软榻上起身,吩咐道:「请芙表姐过来。」 她哥哥做了对不起季云舒的事情,周芙很是羞愧,犹豫了好些天都不敢到国公府来,就是怕季云舒不愿意见她,见周家的人。赵岩见她整日在府里唉声叹气,才拉着她上了门。 「芙表姐,快坐。」见周芙过来,季云舒亲自上前牵起周芙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 周芙拉紧季云舒的手,眼中闪动着愧疚的光,「表妹,我……我们周家对不起你……」 季云舒淡淡笑了笑,「别这样说,芙表姐,这不关你的事,不关你们周家的事,我不怪你们,要怪只怪我和表哥没缘分。」 「表妹,你这样好,我哥哥怎么……怎么就……」周芙脸上露出愤怒生气的表情,最后归于不舍,期盼的看着季云舒问道:「我们以后还是好姐妹吗?」 「是呀,不管以前还有以后,我们都是好姐妹。」季云舒弯起眼睛笑道。 「太好了,表妹,是我哥哥有眼无珠配不上你,我一定会亲自给你挑选一个配得上你的好夫君。」周芙高兴道。 「先别操心我了,孩子怎么样?」季云舒伸手摸了摸周芙的肚子,爱怜问道。 「挺好的,刚开始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吃了就吐,现在好多了。」周芙伸手放到还平坦的小腹上,「现在还不明显,大夫说再过两个月就能显出来了。」 季云舒道:「那你可要好好待在府里养身子,别想着到处乱跑了,过些日子我去侯府看你。」 周芙待了会儿,季云舒送她出去,送到门口见她和赵岩上了马车,刚要转身回院子,就看见给府里看病的林大夫提着药箱匆匆来了,她拦住后面的小丫鬟问道:「怎么回事?林大夫这么匆匆忙忙的,是府里谁生病了吗?」 小丫鬟惶急回答道:「启禀大姑娘,是方姨娘,方姨娘怕是不行了。」 「什么?」季云舒愣住了,反应过来,急忙带着莺儿往方姨娘院子里去。 季云菀刚从季云舒那里出来,就遇到方姨娘屋里的丫鬟玉梅,说方姨娘请她过去。 玉佛的事,季云菀还没有找她对峙,没想到她竟然先找了过来。还以为是事情暴露后,方姨娘的姐姐从遥州写了信过来,方姨娘想向她解释,正好想听方姨娘到底要怎么狡辩,季云菀便随玉梅往方姨娘屋里去。 如今虽然天气凉爽了下来,但还不到冷的时候,方姨娘住的屋子却早早就挂上了厚重的棉布帘子,窗户也关的紧紧的,季云菀疑惑的跟着丫鬟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方姨娘躺在床上,季云柔正伏在她娘枕边低低的哭,见季云菀进来了,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给她请安,「二姐姐好。」 季云菀走到床前,就见方姨娘已经瘦的脱了像,原本还算丰盈的脸颊熬了进去,面色蜡黄,一双眼睛暗淡无神,呼吸声低不可闻,她吃了一惊,她前些日子就听说方姨娘病了,却没想到竟然病的这么严重。 看见季云菀,方姨娘强撑着要从床上坐起,季云柔和丫鬟连忙在她身后垫上软枕,扶她小心起身。 「你们出去,我……我和二姑娘有话说。」方姨娘虚弱的靠着软枕,低低咳嗽两声,勉强提起声音吩咐。 季云柔擦着眼泪和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关上了门。 「咳咳……二姑娘坐,劳你过来看见我这个模样。」方姨娘指指旁边的绣凳,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抵在嘴角咳了两声道。 季云菀在绣凳上坐下,犹豫片刻仍是问道:「姨娘,你这病……」 「治不好了,怕是撑不过中秋了。」方姨娘摇头,轻笑道:「许是做过了坏事,现在得了报应。」 「……姨娘。」季云菀忍不住伸手搭在她的手上。 「二姑娘,你听我说,有一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头,让我夜不安寝。眼下我时日无多,我一定要说出来告诉你。」方姨娘反手握住她的手,坚定道。 意识到她要跟自己说什么,就听方姨娘慢慢开口,「二姑娘,老太太玉佛那件事,是我陷害了你。那个引你去佛堂的小丫鬟,是我姐姐家的女儿,她一时顽皮害老太太的玉佛摔碎了,我当时知道后吓的不知所措。谁都知道老太太最喜爱那尊玉佛,平常碰一下都要受责罚,何况是摔碎了。如果知道是我外甥女摔碎的,我说不定会被赶出府去。你也知道我在府里不受宠,二老爷不会为我求情,老太太更不会饶过我。我只柔儿一个孩子,我不能离开她,她性子软弱,如果没有我在旁边保护,被人欺负去了怎么办?为了自保,也为了我家柔儿,我便想出了个法子,让我那外甥女换上府里丫鬟的衣裳,骗你去了佛堂。二姑娘,我也不想害你的,可只有把事情嫁祸到府里的嫡小姐嫡少爷身上,老太太才不至于责罚的太狠。而府里几位嫡小姐嫡少爷,其他几位都有母家庇护着,仔细一查便能查到我这里,只有二姑娘你……咳咳……」 一下说了太多的话,方姨娘承受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v第二章[10.07] 原来是欺负自己母家没人,不会有人帮她查真相。季云菀听完不是滋味,看着方姨娘咳得太厉害,蜡黄的面色都咳红了,半晌还是伸手轻轻给她拍了拍背。 方姨娘按着胸口缓过来,她看着季云菀,眼中的神色自责忧伤,「二姑娘,这件事一直压在我胸口,你从庄子回来后,我好几次想找你说出来,但又不敢。你若对我和柔儿母女俩差一些我还好受些,可你那么善良,对我和柔儿又好,关心柔儿,把她当成亲妹妹般,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 说完,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姨娘,你别这样,你好好养身子,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季云菀瞧着有些不忍心,说道。 「没以后了。」方姨娘摇头,她紧紧抓住季云菀的手,「我去了没什么,可我担心我家柔儿,她一个人以后在这府里要怎么办?二姑娘,我不求你再把她当亲妹妹看,只求你能在她遇到难处被人欺负的时候帮她一把,可不可以?」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又咳嗽了起来,嘴角带出了血丝。 季云菀瞧着有些不对劲,忙道:「姨娘,我答应你,你快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让人去请大夫。」 「多……多谢……」听她答应了,方姨娘脸上露出宽慰欣喜的神情,刚说了几个字,突然用手帕捂住嘴唇,大股大股的鲜血浸湿了手帕,从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来人,快去请大夫!」季云菀慌忙朝门外喊。 季云柔和丫鬟们急忙从门外进来,一片兵荒马乱,等到大夫过来,方姨娘病情稳定睡了过去,季云菀才离开。 方姨娘真的没有熬过中秋,许是跟季云菀的一番话让她了却了心愿,没过几日,她就闭上眼睛永远的睡了过去。 因为只是一个姨娘过世,府里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加上方姨娘娘家的亲戚并没有多少,唯一的姐姐也已经去了遥州,府里简单的挂了白灯笼和白布,设了灵堂,七日后出了殡。 季云柔在灵堂上哭晕了好几次,她娘出完殡的第二天,她就病倒了。怜惜她没了娘,季云菀和季云舒每日都要去看望她,送了好些药材和补品到她院子里去。 这日两人看望了季云柔出来,季云舒问道:「玉佛的事,你准备就这样算了?不告诉祖母了?」 季云菀叹气,「不算了还能怎样?方姨娘已经去了,让祖母知道了厌弃四妹妹不成。我也想通了,反正祖母一直都不喜欢我,就算知道了玉佛那件事不是我所为,也不会变的喜欢我。何况住在庄子上那一年,其实现在想起来,并没有多苦。」 「二妹妹心真好,就是委屈二妹妹了。」季云舒看着她,怜惜道。 两人说着话,对面匆匆来了一个丫鬟,手上拿着一封信,看起来像是要往季云柔院子去,季云菀叫住她问道:「谁家来的信件?」 丫鬟福了福身子回答道:「回大姑娘二姑娘,这是遥州寄来给方姨娘的,奴婢正准备拿去给四姑娘。」 季云菀和季云舒对视一眼,想了想,季云菀对丫鬟道:「把信给我吧,四妹妹刚睡下不要去打扰了,我拿去给她。」 「是。」丫鬟把信递给季云菀,就转身告退了。 见人走了,季云菀和季云舒拆开信来看,果然是方姨娘的姐姐寄过来的,说玉佛败露的事情。 「这信要不要给四妹妹看到?」季云舒迟疑问道。 季云柔现在还沉陷在她娘去世的伤痛里,如果知道她娘做的错事,肯定会更加伤心难过。既然她都决定不再追究,那就没必要让季云柔知道这件事了,季云菀把信放进自己袖子里,说道:「不要了,四妹妹已经够伤心了,就别给她增加负担了,这信我回去就烧掉。」 季云舒点头,「也好。」 半个月后就到了中秋,往年府里都要请戏班子来唱戏,但今年因为方姨娘去了,老太太也没了这个兴致,一家人安安静静吃了顿饭,赏了会儿月,便早早的散了。 季云菀回屋洗漱完正要睡下,窗户突然发出响动,接二连三似乎是石子敲击的声音,她下床打开窗户往外看,就看见季云兰蹑手蹑脚的站在外面,手里还攥着一颗石子。 「三……」季云菀正要问她做什么,季云兰竖起手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快出来,一起去街上。」 「上街?」季云菀有些惊讶,祖母和大伯母可没说许她们上街。 季云兰猛朝她招手,「快出来,晚上有中秋灯会,一年就一次,你不想看啦?」 季云菀犹豫再三,关上窗户换了一身衣裳悄悄出了门。 季云兰拉着她又悄悄溜到季云舒的院子叫上了她,三个人从角门出去,才发现人都到齐了,季云渊季云泓还有季云庭都在,旁边连马车也准备好了。 「我就说不用担心安全的啦。」季云兰叉着腰洋洋得意。 六个人上了马车,街上早就热闹起来了,一片灯海,好看极了。他们在人少的地方下了马车,刚站稳,就听见有人朝他们喊,「表妹!表弟!」 季云菀抬头朝声音看过去,就见是严骁和严霜霜,她高兴朝他们挥手,「表哥,表姐。」 严骁和严霜霜过来,季云菀介绍他们和季云兰几个认识,街上人多,他们决定分开走,等会儿在马车这里集合,季云舒季云渊几个一起,季云菀和季云庭跟着严骁严霜霜。 季云庭和严骁走在前面,季云菀和严霜霜走在后面。严霜霜是第一次在京城看灯会,眼花缭乱,季云菀在一旁给她讲解。 「表妹,看这个花灯。」每看到一个花灯,严霜霜都好兴奋,拉着季云菀每个摊子都要看一遍。 「这个好看,给云庭和表哥都买一个。」季云菀正要让严骁和季云庭来挑选花灯,抬头却发现严骁和季云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应该是她们走太慢落在了后面,严霜霜不在乎的牵起季云菀的手,「别管他们了,我们自己逛。」 v第三章[10.07] 街上有好些卖吃食的,严霜霜对哪一种都感兴趣,季云菀索性每种都买了一些,两人一边逛一边吃,逛到一个卖鲜花的小摊子前,严霜霜停了下来。 「这有花朵编成的手环呢。」严霜霜蹲到地上挑选手环,季云菀向四周张望,在人群中寻找严骁和季云庭,这两人没看到,却看到了祁承孙莹莹和二皇子。 二皇子前几日刚从泸州回京城,孙家有人利用水患牟利的事被人捅到了皇上面前,他试图帮孙家遮掩却害得泸州水患更严重也被皇上知道了,不等水患治理完,皇上便把他召回了京城,派了太子过去。 听说二皇子得了皇上一顿痛骂,协助处理朝政的权利也被收了回去,还听说皇上接连几日都没去孙贵妃寝宫,孙贵妃求见也把她挡在了书房门外。总之,这次不仅孙家被重责,二皇子也受了牵连。 想来这次泸州的事让二皇子受挫严重,他面色紧绷,看起来心情不好到了极点,孙莹莹在他旁边和他说话也有些爱搭不理。祁承走在两人身后,原本漫无目的看着四周,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直直往她这里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刚对视上,孙莹莹突然转头和祁承说话,祁承低头应和,季云菀收回目光,眼见二皇子几个离她越来越近,她拉过严霜霜便往河边躲,她可不想要孙莹莹看见她。 严霜霜拿上两个挑好的花朵手环,一个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一个给季云菀戴上,两人在河边看人放花灯。 「我们也去挑两个花灯放。」季云菀牵住严霜霜的手,挤在人群里挑选了花灯,到河边小心的放下。 见花灯飘远了,两人想要离开河边,结果河边人越来越多,她们不仅没有出去,反而被人流推搡着分开了。季云菀随着人流转头四处找严霜霜,奈何周围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人。 河水的上游过来了一艘大船,船上张灯结彩,挂满了光彩夺目,形状各异的花灯,人群纷纷挤到河边看,河边护栏极低,季云菀险些被挤得掉下河。 「小心。」身后突然靠过来一具温热的胸口,揽着她在河边站稳,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祁承。 周围全是人,两人不仅没法出去,还被挤得紧紧贴在一起,前面就是幽深的河水,怕她掉下去,祁承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肢。 这是季云菀第二次和男子这般亲近,还是同一个男子。她的耳朵微微红了,脸颊也有些热。 人群不那么挤了,祁承往后退了退,给两人留出了一点空隙,箍住她腰肢的手臂也微微松了松,季云菀稍微侧过身子想道谢,结果大船驶到了面前,后面人群又汹涌地挤了过来,季云菀猝不及防,慌忙伸手攀住祁承的肩膀,半边脸都埋入了祁承胸口,她手腕上的花朵手环散了开来,掉落到了两人身上。 现在两人的姿势,比方才还要亲密。祁承只觉怀里的身子绵软惹人遐思,有一朵散开的花朵落到了怀里人微张的唇角,红润的唇瓣,比旁边娇艳欲滴的小花朵更要娇嫩,他低头定定看了片刻,喉头微微滚动,直到周围的人群骤然散开,才回过来神。 大船过去,河边的人群也散了,两人分开,季云菀低着头脸通红,正犹豫不知道说什么,就听有熟悉的声音叫道:「表妹!」 她抬头去看,是严骁和季云庭,应该是发现她和严霜霜不见了,回过来在找她们。 她踮起脚朝严骁挥了挥手,回过头,就见祁承已经走了。 「表妹,你脸怎么这么红?」严骁和季云庭到了她面前,严骁瞧了她一眼,疑惑问道。 「没事,表姐不见了,快去找表姐。」季云菀含糊过去,三个人去人群中找严霜霜。 一家面具摊子前,孙莹莹和二皇子站在那里。 「人呢?」孙莹莹在朝人群中张望,刚才三个人被人群挤散了,回过神只剩她和二皇子两人,祁承不见了。 二皇子的目光落到不远的一个人影上,微微上前扬声喊道:「季二姑娘。」 没想到又遇到了他们,季云菀硬着头皮过来行礼,「二殿下。」 「二姑娘一个人来的?」二皇子眯了眯眼看她,问道。 「是和大哥哥大姐姐一起来的,刚才分开了。」季云菀回答道。 「那你有没有看到世子?我们和他走散了。」二皇子盯着她问。 季云菀面不改色的摇头,「没呢,没看到,我们和表姐也走散了,也正在找。」 「是吗?」二皇子看了她片刻,突然上前两步,朝她的头发伸出手去。 季云菀一愣,刚要后退,二皇子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指尖托着一片花瓣,微微笑道:「二姑娘头发上沾了东西。」 「多谢殿下。」季云菀抿唇道谢,福了福身子道:「殿下,我还要去找表姐,就先告辞了。」 二皇子伸手轻捻手里的花瓣,点头,「嗯,去吧。」 看季云菀匆匆离开,二皇子转头看孙莹莹,就见表妹脸上神色不虞,挑眉问道:「怎么,你很不喜欢这个季家二姑娘?」 「哼,敢和我抢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孙莹莹冷哼一声,在人群中看到祁承,急忙展露笑颜朝他招手。 祁承朝他们走过去,走到近前,孙莹莹松了口气道:「终于找到你了,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嗯。」祁承点头,正要走,二皇子突然开口问道:「你领口上是什么?」 祁承低头,二皇子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他捻起祁承领口上的一片花瓣,似笑非笑地问:「你去哪儿了,身上怎么沾上了花瓣?」 「应该是刚才在河边人群中沾上的。」祁承没有在意,抬步往他们停马车的地方走去。 孙莹莹转身跟上,二皇子却是从袖子里伸出另一只手,手上是方才在季云菀发间找到的花瓣,看着两片相似的花瓣,他若有所思的笑了。 v第四章[10.07] 季云菀和季云庭严骁找了好一会儿没找到严霜霜,三个人只好先回去刚才和季云舒他们分开的马车边,过去才发现,严霜霜已经在那里了,季云渊也回来了。 「表姐你回来了,我们一直在找你。」季云菀过去拉住严霜霜的手,松了口气。 「跟你走散后,我也在找你,不过后来碰见了周公子,就先回来这里了。」严霜霜笑着道。 季云菀问季云渊道:「大哥哥,你不是和大姐姐他们在一起吗?也走散了?」 季云渊点头,「嗯,找他们的时候碰见了严姑娘,索性回来这里等他们。」 正说着,季云舒和季云兰季云泓也回来了,眼见天色不早,和严骁严霜霜分别后,几个人上了马车,回去国公府。 另一边祁承和二皇子孙莹莹在路口分开,回去安王府。回孙府的马车上,二皇子把刚才的两片花瓣递给孙莹莹,开口道:「看好你的男人,要不然真的要被别人抢走了。」 孙莹莹看着花瓣不解,「什么意思?」 二皇子意味深长看着她,「这两片花瓣,一片是在季家二姑娘身上找到的,一片是在世子身上。」 孙莹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紧紧盯着面前的两片花瓣,眸中神色瞬间加深变得狠辣,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她竟然还敢接近世子?! 中秋过后天气越来越凉爽,季云舒帮着周氏处理国公府内事物,抽空去永宁侯府看望了周芙。 周芙的肚子已经显了出来,被赵岩和侯府内的众人当成眼珠子似的疼,前呼后拥的守在她身边,走一步都生怕她摔着了。季云舒从侯府出来,坐在马车上有些羡慕,如果她和表哥没事,明年的这时候说不定她也已经有了孩子,也被夫君这般的疼爱着,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淡淡的伤感。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正要出声问,外面车夫迟疑的声音传进来,「姑娘,有……有人拦路,要见姑娘。」 季云舒挑开车帘往外面看,就见周珩正挡在马车前面。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季云舒看着他,蹙眉问道。 「表妹……」周珩上前两步,走到马车旁边,目光愧疚的看着季云舒,「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过表妹你一向温婉善解人意,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温婉善解人意就活该被他欺骗,是他背着她和别的女人暗通沟渠的理由?季云舒在心中冷笑,寒着脸断然道:「不行,我不会原谅你,也不想再和你说话。」 说完,她不想再和周珩多说话,吩咐车夫离开,就放下了车帘。 周珩不死心,骑着马跟在马车身边连声叫道:「表妹,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你告诉我,我一定能做到。」 季云舒被他吵的心烦,正想要车夫快些把他甩开,就听见外面响起一声嗤笑声,「我说周大少爷,这大庭广众的,你这样大喊大闹对你自己和相府都不太好吧?你这样让别人如何看待相府?」 「姜公子,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周珩是读书人,脸皮薄,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忍不住有些畏缩,但想到好不容易才能见表妹一面,他硬撑着道。 姜继扬坐在马上叹气,「我倒不是想管你的事情,只是这马车里坐的是我好兄弟的妹妹,他交代过,要是见到有人纠缠他妹妹,要务必帮他妹妹把人赶走。你说,好兄弟交代的这点事情,要是都不能帮忙,还算什么好兄弟?」 姜继扬摸摸下巴,「你还是去纠缠别人吧,我记得那个丫鬟叫什么来着,夏……夏怜,对夏怜,当时我们那么多人都在,你还敢偷偷摸摸和她见面,想必是对她喜欢极了,诶,什么时候把她接进府,可不要辜负了人家姑娘。」 姜继扬的嘴没遮没拦,周珩被他说的脸皮泛红,因为他是季云渊的朋友又不敢得罪他,只能调转马头憋屈的离开了。 「人走了。」姜继扬牵着马慢悠悠追上马车,伸手敲了敲车壁。 季云舒掀开车帘,就看见姜继扬得意笑着的脸,她绷着脸道:「谢谢。」 姜继扬挠头不解,「哎,把人赶走了你怎么不高兴?」 季云舒没心情跟他说话,「谢谢你,你可以走了。」说完就要放下车帘。 「既然你这么不高兴,我去给你把人叫回来。」姜继扬说着作势就要调转马头回去把周珩叫回来。 季云舒急忙从窗户探出头,「别!」 「骗你的。」姜继扬嘻嘻笑着看她。 季云舒无语地瞪他一眼,还要放下车帘,姜继扬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起来的手帕扔给她,「你的东西收好。」 季云舒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手帕里包着的是她在郊外丢的那只耳坠子。 当时为了有理由回去林子里,她悄悄摘下耳坠丢在了草丛里,她当时是背着大家的,应该没人瞧见,怎么会在姜继扬这里? 「想知道为什么会在我这里?」说话间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口,姜继扬拉住缰绳停下来,朝她勾了勾手指,「让下人都进去,我悄悄和你说。」 季云舒让车夫和丫鬟都下了马车,她趴在窗户口咬着唇问道:「怎么在你这里?」 「因为我都看到了。」姜继扬朝她眨了眨眼睛,「你是故意让大家去郊外的吧,早就知道了周珩和你那丫鬟的事,之前在花园里碰见你哭,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 没想到竟然都被他知道了。季云舒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就听他又道:「哦,对了,那晚周珩全身湿透了,那个丫鬟也突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应该是两个人悄悄在花园里密会然后都落了水,估计还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让你瞧见了,所以你才哭的那样伤心。」 「对呀,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故意的。」既然他都知道了,季云舒索性承认了,绷紧脸说道:「不许告诉其他人!特别是我哥哥!」 v第五章[10.07] 姜继扬装作苦恼地摸摸下巴,「帮你保密,那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季云舒气的磨牙,问道。 「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到再来找你。」姜继扬扬眉朝她笑嘻嘻道。 季云舒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放下车帘就气冲冲下了马车,进去了府里。 「啧,谁说温婉善解人意,明明脾气比谁都大。」姜继扬摇头叹气,眼睛中却带着笑意,见人进了府,他调转马头慢悠悠走了。 季云菀正在翠华院中和季云晴季云蓉两个小丫头踢毽子玩,见季云舒气冲冲的进来,出声问道:「大姐姐,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季云舒朝她摇摇头,「我先回屋换一身衣裳,再出来和你们一起玩。」 她换了衣裳出来,四个人踢了会儿毽子,就到旁边的石桌上一边吃着新鲜的果子一边下棋。 「我今天去了祖母那里,偷听到祖母和母亲的对话,说是给大哥哥相看好了人家,要带大哥哥去府上和姑娘见见面。」季云蓉嗑着瓜子说道。 「是吗?没听娘说啊,是哪家的姑娘?」季云舒执着棋子,思索片刻落在棋盘上,问道。 季云蓉想了想摇头,「没听清。」 「既然要去府上见人家姑娘,肯定要带我们几个的,到时候便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了。」季云菀也跟着落下棋子,不在意道。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季云舒便也不再问了。 过了两日,周氏真的带府里的姑娘们出门做客,季云菀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了一段才想起来问道:「对了,是哪家的姑娘?」 季云兰早就听她娘说了,「是崇恩伯府大房的二姑娘。」 「我见过那姑娘,模样挺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才女。年后便十六了,听说眼光挺高,之前有几家提亲都婉拒了。」季云舒说道。 她说完见季云菀呆住了,疑惑问道:「二妹妹,你怎么了?」 「……我……」季云菀回过神,正想要说她有些不舒服想回府,马车就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崇恩伯府门口。 她只好下了马车,跟着周氏往伯府里面走,一路上她都低着头躲在季云舒和季云兰身后。 在前院见过伯府的姑娘们,就被打发去了后院,二姑娘阮静怡带她们在院子里逛。 季云舒和阮静怡走在前面,季云兰和季云菀走在后面。见季云菀自从进了这伯府,一直低垂着头生怕被什么人瞧见似的,季云兰忍不住戳了戳她手臂问道:「你是不是对伯府的什么人做过坏事,这么畏畏缩缩的。」 季云菀在心中叹气,还做坏事呢,她躲都来不及,要是知道要来崇恩伯府,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来的。 没等季云菀开口,前面假山后面转过来了几个男子,正是季云渊和伯府的几个公子。 阮静怡给她们介绍伯府的几位公子,季云菀一直微微低着头,祈祷那人不在这几个公子里,结果还是听到一个明亮的声音问道:「这位就是府上的二姑娘?」 躲不过去了,季云菀在心中哀叹了一声,上前福了福身子,「阮二公子。」 阮泽看看她,折扇在季云渊身上敲了敲,朗声笑道:「这么好看的妹妹整日藏在家里,可真不厚道。」 季云渊轻哼一声,见又是一个想对自家妹妹打主意的人,拉着人便走远了。 这次相看,季云渊和阮静怡两个人没有看上眼,倒是阮泽每隔几日都让人送一些小玩意儿来府里给季云菀,没过多久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崇恩伯府的二公子对他们二姑娘动了心思。 「姑娘,二公子又让人送了东西过来。」春枝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姑娘,快打开看看是什么?」春桃在旁边欢喜的催她家姑娘,上一次是宫里贵人才用得上的胭脂,上上次是一匹京城里最时行的布料。虽然这些她家姑娘费些力气也能有,但总不如别人花心思送的让人高兴。 「不看,退回去。」季云渊眼皮都不抬,吩咐道。 「姑娘……」春枝不解极了,这些天不管阮二公子如何跟她家姑娘示好,送东西也好,请她出去游玩也好,都被她拒绝了。依她看,阮二公子家世好,模样也俊朗,对她家姑娘也上心,多好的夫君人选,实在不懂她家姑娘为何会这般抗拒,连面都不愿意见。 「姑娘,别呀,这是阮二公子的一番心意,你好歹也打开看看。」春桃惋惜道。 「不看,退回去。」季云菀坚决道。 春桃瞧姑娘这些天对那阮二公子的态度,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和阮二公子只见过一面而已,为何这般不喜他?」 为何?因为上一世你家姑娘就是嫁给了他,才落得滚下悬崖的下场。 然而这些都是不能和她们说的,她只能含糊道:「就是看他不顺眼。」 「……」这下春桃和春枝都无话可说了,只好惋惜的让人把锦盒退了回去。 如此推拒了几次,阮泽不仅没有半点灰心,反而送的更勤了,季云菀头疼不已。 v第六章[10.14] 九月十五是阮家大少爷成亲的日子,季云菀再不愿,也只能换上衣裳坐上马车去崇恩伯府。去后院见了几位伯府夫人,大夫人肖氏知道自家小儿子中意上了季云菀,便特地留她单独说了会儿话,等到季云菀从屋里出来,季云舒几个已经随阮静怡去了花园。 季云菀叫了一个伯府的丫鬟带路往花园去,刚出了肖氏的院子就看见了阮泽,想必是知道她还在这里,在特地等她。 「你下去吧。」阮泽随意把丫鬟打发走了,然后笑容满面朝季云菀作了一个揖,「季姑娘。」 「阮公子。」季云菀瞧着他就头疼,但又不好给他脸色看,只能朝他点了点头。 「季姑娘可是要去花园?我带你过去。」阮泽说完,就在前面带路。 季云菀推辞不过,只好跟在他身后。 「听闻季姑娘喜欢花,我恰好前几日得了两盆上好的菊花,正逢花期,开的煞是好看,我带季姑娘去瞧瞧?」阮泽说道。 「不来,多谢美意阮公子。」季云菀摇头拒绝,打定主意要和他说清楚的好,便停了下来,认真对阮泽道:「阮公子这些天的好意我领了,但还请阮公子不用在我身上花费精力了,我与阮公子并不适合。」 阮泽不解的看着她,眉眼间深情款款,「季姑娘为何这么快就拒绝我?我对季姑娘一见倾心,就算季姑娘现在不喜欢我,只要季姑娘愿意和我多相处几次,到时候再拒绝也不迟。」 一见倾心?季云菀在心中叹气,上一世他见了自己也是这样说的,阮泽家世好,模样好,待人又体贴温柔,她便陷了进去,真以为他对自己一见倾心了。 「不用,我和阮公子是不可能的,阮公子高才俊秀,想必京城中倾慕你的姑娘不在少数,还请阮公子另择佳人吧。」季云菀断然拒绝道。 阮泽皱起眉头,他还从未遭过一个姑娘如此果断的拒绝,他看着季云菀,眼中深情流动,「就算有再多的姑娘,我也只倾慕季姑娘一人。」顿了顿,他想起来问道:「季姑娘可是有心上人了?」 季云菀愣了愣,正要说话,阮泽笑道:「既然季姑娘没有心上人,那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努力打动季姑娘的。」 不远的湖心亭上,二皇子正趴在栏杆上喂鱼,看见季云菀和阮泽两人,眯眼笑道:「听说这阮家二公子心悦季二姑娘,经常送些小玩意儿到国公府讨季二姑娘欢心。阮家大夫人似乎也对季二姑娘满意的很,说不定两家很快就要结成亲家。」 「是吗?」孙莹莹冷眼旁观,却也瞧出季云菀对阮泽在推拒,她想起中秋灯会上季云菀和祁承瞒着她偷偷见面还说谎,她瞥了一眼旁边正专心往湖里撒鱼食的祁承,问道:「我觉得季二姑娘和阮二公子站在一起般配的很,世子觉得呢?」 祁承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撒落,从旁边的小厮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才慢吞吞的抬起头,「在哪里?人好像走了。」 孙莹莹抬头,之前在一起说话的两人已经不在了,她脸色有些不好,二皇子在旁边轻笑一声,「想必前院现在已经来了不少宾客,我们过去吧。」 三个人往前院去,路上遇见赵岩的小厮来找祁承,等祁承离开后,见孙莹莹脸色还是不好,二皇子慢悠悠道:「听说这伯府十几年前从乡野请回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一直养在府中一个偏僻的小院。这大夫最是擅长用蛇入药,听说他住的小院里有一间屋子养了好多蛇,平常都没人敢进去。」 孙莹莹看二皇子一眼,莫名其妙问道:「表哥和我说这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如果有人不小心进了那间屋子,又被锁在了里面,怕是会被吓疯吧。特别是今天,伯府的人都在前面,要是有人进去了,想必一时半会儿都出不来。」二皇子摇头叹息道。 孙莹莹听完皱了皱眉,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垂下眼眸,半晌扬起唇朝二皇子笑了笑,「表哥说的是呀,不过想必不会有人这么不小心的。」 季云菀在花园找到季云舒几个,说了会儿话就感觉阮泽的目光不时朝自己看过来。阮家的几个姑娘都知道了阮泽中意季家二姑娘的事情,也在旁边时不时看季云菀两眼,还凑在一起含着笑小声窃窃私语。 阮家几个姑娘对她的态度奇怪,连周芙都看出来了,拉着她问东问西。季云菀被困扰的不厌其烦,多喝了几杯茶水,去了净房。 刚出了净房,迎面一个丫鬟匆匆过来,看见她福身行了行礼,「季姑娘,我们二少爷请您去一趟。」 阮泽?他又想做什么。季云菀头疼地挥手道:「不去,你回去告诉你们二少爷请他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说完,她要离开,但那个丫鬟却并不起身,而是道:「可我们少爷说一定要请季姑娘过去,他已经在路上等季姑娘了。」 季云菀眉头一跳,「他在哪里等?」 丫鬟伸手指了指一条路,季云菀立刻往相反的方向走,任凭那个丫鬟在身后喊也不回头。 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到宴席快开始了再过去,刚在一个亭子里待了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就看到有个蓝色锦袍的人影过来,正是阮泽,身边有丫鬟给他带路,似乎正在寻她。 季云菀连忙离开了亭子。 上一世她虽然嫁来了伯府,但还不到一个月就滚下悬崖去世了,因此伯府内的路她并不太认识,出了亭子遇见一个小丫鬟,她停下来问了问路。 「季姑娘可是在躲我家二少爷?」小丫鬟看着她笑着问。 季云菀一愣,没想到伯府内连一个小丫鬟都认识她了,想来阮泽做的事有多出格。 「我知道一个挺清静的地方,包管二少爷找不到。」小丫鬟又道。 身后隐隐约约又传来阮泽的脚步声和声音,季云菀忙道:「快带我过去。」 跟着小丫鬟走了一段,在一个小院子门口停下来。小丫鬟笑盈盈道:「季姑娘,这个院子平常没什么人来的,二少爷肯定找不到这里。」说完,她推开院子的门,请季云菀进去。 季云菀觉得这个院子有些眼熟,但没等她想起来,身后又隐约传来阮泽的声音。 「哎呀,二少爷追上来了。季姑娘快进来。」小丫鬟跺了跺脚,拉着季云菀就进了院子。 「季姑娘快进去躲一下,我去外面把二少爷引开。」小丫鬟推开了一扇房门把季云菀推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v第七章[10.14] 小丫鬟的动作太快,季云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进了房间。房间门窗紧闭,只有暗淡的光线透射进来,看不大清房间内的布置,只隐隐听见有沙沙的声音响起。 什么声音真奇怪。季云菀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分神听房间里的声音。忽然门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季云菀微一愣神就察觉不好,立刻用力拉房门,却发现房门拉不开了。 她被锁在里面了。季云菀蹙紧眉头,房间里的沙沙声越来越大,仿佛在向她靠近,她突然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前院祁承正在和赵岩说话,冯冀突然走到他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变了变。 「出什么事了?」赵岩问他。 二皇子和孙莹莹也在一旁看着他。 「我母妃身子突然有些不适,我要回去看看。」祁承低沉着眉道。 「姨母身子要紧,你快些回去。我等会儿也过去看看。」听说是安王妃身子不适,赵岩忙说道。 「那我去跟伯爷说一声,就先告辞了。」祁承朝几个人点了点头,带着冯冀转身离开了。 二皇子不动声色朝旁边的侍卫看了一眼,侍卫转身悄悄跟了上去。 祁承从伯府出来翻身上马,回去安王府。直到看见祁承进了王府,侍卫才悄悄转身离开。 侍卫刚离开不久,一辆马车就从安王府的侧门驶出。 竟然把她引来的是这里。季云菀紧紧贴着门,听着沙沙声离她越来越近,都快哭出来了。 上一世她嫁到这崇恩伯府来,听说府里住着一位爱好养蛇的大夫,好奇到这里来过,当时看到满屋子的蛇,吓的她从此有了阴影。正是因为来过,所以她知道这里偏僻,没什么丫鬟小厮敢来,今天又正好是大少爷成亲的日子,想必那位大夫也去了前院,她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她。 是谁把她骗到这里的,难道又是孙莹莹?季云菀一边贴着门,一边胡乱地想,有东西轻轻爬到了她的脚上,她急忙往后退,吓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带着哭腔出声道:「别……别过来……」 虽然明知外面不会有人,但她还是大力拍着门扉,朝外面求救道:「有……有人吗?有人被关在这屋里了,有没有人来开开门?」 她连着叫了几遍,外面都毫无动静,她退无可退,有些绝望的感觉到蛇又已经爬到了她的脚上,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拉开,她跌进了来人的怀里。 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她紧紧抱着来人的手臂,惊惶的尖叫道:「把它们弄走,都弄走。」 来人伸手挡住了她的目光,重新锁上了门,带她到了院子中,远离了刚才的房间。 季云菀伏在那人怀中好一会儿才从惊惶中回过来神,面前的人明显是个男子,她忙放开人,后退两步看清来人,是祁承。 面前的姑娘小脸吓的煞白,鸦羽似的卷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祁承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递过去,轻声道:「擦一擦。」 季云菀才反应过来自己吓哭了,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经过。」祁承想了想,回答道。 「经过?」又是和上次一样敷衍的回答,季云菀自是不相信,惊吓过后就是满腔的怒火,她怒气冲冲地质问祁承,「是不是孙莹莹让人引我来的?上次竹林里也是她对不对?」 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了,祁承看着她,目光有些惊异,「你为何这样认为?」 「我回了京城,就没得罪过别人,除了孙莹莹。」季云菀咬着牙,控诉的看着祁承,「你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了是孙莹莹?」 两次都恰好赶到救了她,她就不信他不知道是孙莹莹所为。 祁承正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突然抬头看了看院子门外,拉起季云菀随意推开了一扇门,就躲了进去。 「别说话,外面有人来了。」他伏到季云菀耳边轻声道。 季云菀张了张口,「不……」院子门口传来脚步声,祁承伸出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季云菀睁大眼睛,伸出手想要把他的手掰开,却被他钳制到了怀里。 怀里的人老实了,祁承透过门缝往外看,院子里站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他们在刚才那间屋子门口听了听动静,然后低声私语道:「这里面怎么没动静?人不是被关到里面了吗?不会是被吓晕过去了吧?」 两人议论了会儿,轻轻打开锁,却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敢打开门看。 祁承看了会儿低头,就见怀里的人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瞪自己,眸中隐隐带着惊惶和水光。他以为她是在刚才的屋里待的有了阴影,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这屋里没蛇,很安全,等外面的人走了,我们就出去。」 这个院子的屋子都不安全!季云菀心中悲愤的朝他吼,然而被他牢牢捂着嘴巴说不出来话,只能用眼睛来控诉,却又被他误会了。 屋内又传来沙沙的声音,季云菀害怕的眨了眨眼睛,往祁承的怀里躲了躲。 祁承也听见了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绷直了肩膀,这间屋子里竟然也有蛇。 院子里面的两个人还在推推搡搡,见怀里的人害怕的在微微发抖,祁承顿了顿,移开捂住她嘴的大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别怕。」 季云菀将头埋在面前人的胸口,听着他在耳边的低语,原本害怕的狂跳的心,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院子里的两个人终于打开了门,飞快地看了一眼就关上了,惊疑的互相对视,「人怎么不见了?」 v第八章[10.14] 「回去告诉姑娘。」两人锁好门,赶紧出了院子。 见他们走了,祁承原本应该打开门放手让怀里的人出去,但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依赖的抱着他,他隐隐有些不想放手。 季云菀留意到屋里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了,分神注意了一下外面,才发现院子里的说话声已经没有了。 「人走了吗?」她从祁承怀里抬起头,轻轻侧过身子从门缝往外面看,人已经不在了。 谁知道这里的蛇有没有毒,被咬一口就不得了。季云菀急忙推开门,从祁承怀里挣脱了出来。 祁承怅然若失看了会儿自己的手臂,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两人不敢在院子里停留,出来走了一段,隐隐看见前面有人影,祁承停下来道:「前院宴席快开始了,季姑娘快去吧,我先走了。」 季云菀疑惑看他,「世子不一起去前院?」 「不去。」祁承说完,顿了顿解释道:「我提前离开了,是悄悄回来的。」 季云菀明白过来,她眉眼沉了沉,追问起刚才的问题:「世子一早便知道是孙莹莹所为?」 祁承不愿意骗她,沉默片刻承认道:「知道。莹莹两次对季姑娘下手,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还莹莹,叫的可真亲热。季云菀心中有些酸酸的想,怒气冲冲问道:「那世子为何不跟孙莹莹解释清楚?我并没有刻意与世子走近。」 「季姑娘应该也看得出,她并不是听得进去解释的性子。」祁承说完顿了顿,承诺道:「季姑娘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害到你。」 「她要是想伤害我,你还能每次都及时赶到不成?」季云菀一甩衣袖,使性子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让她等着。」 说完,她不再看祁承,转身大步走了。 祁承看着她走远,看到有人往这边过来,只好无奈的离开了。 季云菀说到做到,从崇恩伯府回去,就开始琢磨对付孙莹莹的法子。上一世她被孙莹莹欺负惨了,这一世她不打算再忍气吞声下去,孙家现在还没倒,不能使大的法子惩治她,使些小的法子捉弄捉弄她还是可以的。 入秋后,淋淋漓漓下了几场雨,周芙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险些不好,季云舒十分担心,等到雨停了,邀季云菀一起上法华寺给周芙和孩子祈福。 两人到了寺里,祈完福在禅院里小坐。今日寺里来了好些年轻姑娘,上完香都往禅院后山门去,春桃见了笑着道:「看来是后山的瑾花开了,姑娘们都在去求姻缘呢。」 法华寺有个传说,说是后山有一种瑾花,只在每年第一场秋雨后开一个月,这种花美丽非凡而且难寻,但一旦寻到,就能很快遇到意中人,与意中人缔结姻缘,幸福美满的生活一辈子。据说十分灵验,因此每年秋雨过后,都会有好些年轻的未婚姑娘,到法华寺的后山来寻瑾花,只为遇见意中人。 季云菀听了心中一动,碰了碰季云舒的手臂道:「大姐姐,我们也去后山寻瑾花吧,听说十分灵验呢。」 「是呀是呀姑娘,一年就这一个月,我们就去寻寻吧,说不定寻到了,姑娘很快就能遇到意中人了。」莺儿在旁边连连点头,她家姑娘和周少爷的婚事取消后,也有其他的公子向她家姑娘示好,但她家姑娘都不太上心,她希望她家姑娘能快些忘了周少爷,找到意中人。 季云舒被她们说的也动了心,便和季云菀一起随寺里的姑娘们一起往后山门去。 后山颇大,谁也不知道瑾花究竟长在何处,从寺里出来的姑娘们都分散了开来。季云菀和季云舒踏青似的边走边看,偶尔拨开树丛仔细查找。春桃和莺儿两个丫鬟也找的十分认真,在草丛和树枝间仔细翻开,生怕错过了。 「你们两个丫头,找的这么认真,是不是也想快些遇到意中人好嫁人了?」季云菀笑眯眯地调侃春桃和莺儿。 「才不是呢,我们是在给两个姑娘找。」春桃笑着道。 几个人找了好一会儿,除了山间的野花一无所获,见离山门有些远了,都要深入到林子里了,季云舒停下来道:「这瑾花确实难找,算了,别找了,再往里面走不安全了。」 「一路过来都没看到,不会是长在这林子里面吧?」季云菀往林子里面张望。 「就算在里面也不能找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走吧,回去了。」季云舒拉过她,叫上两个丫鬟,往回走。 山间的路小径纵横颇多,她们早忘了过来的路,寻了一条新的往隐隐能看见的山门走。 前两天下了雨,地上落叶吸饱了水踩在脚下绵软,季云菀和季云舒两人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着,春桃和莺儿走在她们身后,忽然「噗通」一声,季云舒的脚踩中了被落叶遮盖住的泥潭。 「大姐姐。」季云菀忙扶住她,季云舒把脚拿出来,绣鞋已经沾满了泥水。 瑾花没找到,反而把鞋弄脏了,季云舒有些无奈。 「姑娘,穿我的鞋。」莺儿连忙蹲下身把她家姑娘的鞋脱了下来,袜子也脱了下来,拿帕子擦了擦姑娘的脚,然后脱下自己的鞋道。 「那你怎么办?」季云舒蹙眉,她的鞋已经脏的不能穿了,难道让莺儿一个姑娘家光着脚? 「你陪大姐姐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寺里问问。」季云菀留季云舒和莺儿在原地,带着春桃加快脚步回去寺里。 莺儿左右看看,见旁边有根倒在地上的粗大树木,上面是有块平整干燥的地方能坐人,便对季云舒道:「姑娘,我扶你过去坐一坐。」 季云舒没穿莺儿的鞋,光裸着脚丫,扶着莺儿,单脚跳去木头那里。 莺儿拿出帕子垫在树木平整干燥的地方,扶季云舒坐下。季云舒理了理裙摆遮住脚丫,随意打量了身下的树木,像是被虫蛀倒的,有些地方已经爬满了青苔,地上的位置还长了一簇簇肥厚的蘑菇和杂草,她往蘑菇堆里多瞧了一眼,突然顿住了,弯下腰用手扒拉蘑菇。 v第九章[10.14] 「姑娘做什么呢?这蘑菇会脏了姑娘的手。」莺儿看见她的动作,连忙又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要给她擦手。 「你瞧瞧,这是不是瑾花?」季云舒从蘑菇堆里扒拉出一朵小巧美丽还带着水珠的三色花,问莺儿。 莺儿呆住了,惊喜的道:「姑娘,你找到了。」 季云舒弯起眉眼笑了,这瑾花被树木和蘑菇杂草挡住了,怪不得找不到。 她从莺儿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又从自己袖子里拿出块帕子把瑾花包好,准备等季云菀回来了,给她瞧瞧。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远的树林里一阵响动,姜继扬扛着弓箭走出来,看见季云舒,挑眉问道。 季云舒把光裸的脚丫子往裙子里面缩了缩,说道:「等二妹妹,姜公子怎么从林子里出来了?」 「抓兔子。」姜继扬十分烦躁的皱眉,他不小心把他妹妹养的一只兔子弄死了,他妹妹哭天抢地让他赔,那只兔子是他爹在法华寺后山打猎抓到的,他妹妹非要他也来这后山抓一只赔她才行,简直不可理喻。 季云舒不愿意他看见自己光脚的窘态,只想他快点走,便说道:「那不打扰姜公子抓兔子了。」 姜继扬挑挑眉正要转身回林子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在季云舒裙摆上扫了扫,「你怎么只有一只脚……」说到一半看到不远有一只沾满泥水的绣鞋,他勾起唇角道:「你踩到泥水里面去了?」 季云舒的脸有些红,垂下目光不看他。 「咳,你们马车停在寺门口吧,你这模样怎么过去?再说寺里都是和尚,也不会有姑娘家的绣鞋。我的马车就停在这儿不远,我送你们回去?」姜继扬轻咳一声,掩住眼中的笑意,说道。 季云舒才不愿意他送,刚说了一个字,「不……」就被莺儿打断了。 「好呀好呀姜公子,我们姑娘就麻烦你了,劳你先送我们姑娘回府,我去寺里跟二姑娘说一声。」莺儿笑嘻嘻的连声说完,不等季云舒反应,就提着裙摆匆匆跑了。 「莺儿,莺儿!」季云舒连声叫她,结果莺儿头也不回,跑的飞快。 姜继扬奇怪地挠头,「你家的丫鬟怎么回事?」 季云舒也不明白一向听话的莺儿到底怎么了,目光扫到一旁被手帕包着的瑾花,突然反应过来,她气的蹙眉,低声咕哝道:「这丫头。」 「怎么办?你家的丫鬟跑了,你那只鞋也不能穿了。」姜继扬朝她摊手,想了想,把弓箭挂到前面脖子上,转过身背对季云舒蹲下了身,「只能我背你去马车上了,上来。」 这里离后山门有些远,没人过来,季云舒犹豫片刻,伸手搂住了姜继扬的脖子,趴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么轻,你平常都不吃饭?」姜继扬背着她站起来,颠了颠道。 被他颠的一晃,季云舒急忙搂紧他肩膀,红着脸没好气道:「马车在哪?快些过去。」 啧,脾气越来越不可爱了。不过背着轻,那啥啥好像不小嘛。感受着背上的绵软,姜继扬脑中胡乱地想,背着人稳稳地往他停马车的地方走。 寺中没有女子穿的绣鞋,季云菀只好找僧人借了一双僧鞋,正要往后山走,就听见一位年轻僧人过来说二皇子到了,让僧人们都去前殿。 二皇子来了,不知道孙莹莹有没有来。季云菀脑中转了转,让春桃去前殿打听打听。 春桃打听回来说,果然孙莹莹也来了。 「姑娘,我们给大姑娘送了鞋,就快些走吧。省的和二皇子还有孙姑娘碰面了。」春桃说道。她觉得那位孙姑娘对她家姑娘似乎有敌意,还是少碰面的好。 季云菀垂着眼眸思索主意,莺儿从后山门进来看到她们,过来叫道:「二姑娘。」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大姐姐呢?」季云菀忙问道。 莺儿笑吟吟地道:「二姑娘别担心,大姑娘没事。我们遇见了姜公子,他送大姑娘回府了。」 季云菀惊讶,「姜公子?将军府的那位姜公子?」 「嗯。」莺儿点了点头,把季云舒找到瑾花,然后遇到姜继扬的事情说了。 「你这丫头,擅自做主,当心回去大姐姐责罚你。」季云菀听完就明白了莺儿一个人跑回来的心思,笑着伸手点了点她额头。 莺儿吐吐舌头,「如果瑾花真的能给姑娘带来姻缘,被责罚也没什么。」 季云菀无奈地摇摇头,忽然灵机一动,心中有了捉弄孙莹莹的主意,她让两个丫鬟离她近了些,低声嘱咐道:「你们帮我做件事。」 二皇子这次来法华寺,是为了给皇上祈福,皇上前些日子劳累过度感染了风寒,孙贵妃在龙榻旁衣不解带的照料,他这个做儿子的为了表现孝心,便到了这寺里祈福。 二皇子和方丈以及其他的几位高僧在大殿内,孙莹莹出来在院子中坐,见这寺中姑娘来往的比往日多,随口问身边的丫鬟,「今日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年轻的姑娘?」 丫鬟笑盈盈回答道:「姑娘不知道呢,这是寺院后山的瑾花开了,这些姑娘们都是来找瑾花的,好早日遇见意中人。」 孙莹莹也知道关于瑾花的传说,不过她有些不大相信,「就凭一朵花就能让她们遇到意中人?这也太可笑了。」 过来了两个姑娘坐到旁边的石桌上,窃窃私语的声音传了过来。 v第十章[10.14] 「你听说了没,刚才有个姑娘在后山找到瑾花了。」 「是吗?不是说挺难寻的么,在哪儿找到的?」 「听说是在靠近林子外一棵倒下的大树旁,我还听说那位姑娘刚找到瑾花,林子里就出来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正好和那位姑娘倾心已久呢。」 「这么灵验?我听说瑾花喜欢长在一处,但凡一个地方找到一朵,那么附近肯定还能找到第二朵,我们快些过去,莫被别人抢先找到了。」 两个姑娘说完,就急急离开了。 「姑娘,真的有人找到了。」孙莹莹身后的丫鬟忍不住开口道。 孙莹莹皱眉,有些将信将疑,「真的这么灵验?」 「说不定呢,姑娘,二殿下还有一会儿才能出来,我们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去瞧一瞧?如果被姑娘找到了,正好能看看到底灵验不灵验。」丫鬟说道。 孙莹莹被说的意动,她想了想起身道:「走,我们去瞧瞧。」 说完,带着丫鬟往后山门去。 见到孙莹莹去了后山门,春桃和莺儿从不远的假山后面出来,把银子给了等在寺庙门口的那两个年轻姑娘,然后坐上门口的马车,按季云菀的吩咐,去后山。 季云菀躲在林子里一丛茂密的树后,手里牵着一根细细的绳子,看着莺儿说的那棵倒在地上的树木。之前季云舒踩过的泥潭已经被她用树叶盖好了,她要引孙莹莹到这里,小小的捉弄捉弄她。 等了会儿,果然看到孙莹莹带着丫鬟过来了,她们四处张望,应该是在寻找那棵倒在地上的大树,很快找到了,孙莹莹提着裙摆匆匆往树的位置过来。 她和丫鬟在树旁边找了一会儿,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瑾花,孙莹莹泄气道:「谁说附近会有?明明就什么都没有,不找了,回去。」 丫鬟抬头看了看周围,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道:「姑娘,你看那是什么?好像是瑾花。」 孙莹莹顺着丫鬟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不远的地上,有一朵三色花舒展着花朵正在开放,因为有落叶遮挡的原因,因此并不容易发现。 「真的有。」孙莹莹提着裙摆就朝那边匆匆跑过去,就要跑到近前,突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她一个不稳栽倒了地上,面朝泥潭栽了进去。 「姑娘。」后面跟着的丫鬟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扶起孙莹莹。 孙莹莹没受伤,不过脸上胸口都沾满了污泥,脏兮兮的成了个大花脸。 丫鬟急忙用帕子给她擦脸,孙莹莹都要哭了,飞快的把她外面弄脏的衣裳脱下来,擦头发上沾到的污泥。 「都怪你,来什么来,害我被石头绊倒了,成了这个样子,还怎么见人。」孙莹莹气的骂丫鬟。 「姑娘,先回去寺里洗洗脸,我让人把后院的人都赶走,不会有人瞧见姑娘的。」丫鬟扫了一眼地上,没看到有石头,害怕孙莹莹把气撒到她身上,不敢多想,忙道。 瑾花也没心思要了,孙莹莹只想快些去把脸上的污泥洗掉,一边骂丫鬟一边飞快的转身回寺里。 季云菀躲在树丛后面捂嘴笑的开怀,瑾花季云舒忘了带走,她故意放到泥潭那里,做出一副长在那里的模样,然后在靠近地面的位置牵了一根细细的绳子,用落叶埋住,就是为了绊倒孙莹莹,让她栽进泥潭里。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等到人走远看不见了,季云菀才从林子里出来,解开绑在树上的绳子,省的被人发现,然后绕到泥潭另一边,小心的把瑾花拿出来擦干净,包进手帕里,她要拿回去还给季云舒。 「季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她刚把瑾花包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手里的花掉到了地上。 祁承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到她掉在地上的瑾花上,眉头微微一动,「这是……瑾花?你找到了?」 「不是我找到的,是我大姐姐找到的,她忘了拿,我拿回去还给她。」季云菀蹲下身捡起瑾花重新包好,然后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来接二皇子和孙姑娘。」祁承说完,顿了顿,「你有没有看见孙姑娘?」 他听人说孙莹莹带着丫鬟来了这后山,他才找过来的,结果没看见孙莹莹,倒是看到了季云菀。 季云菀不假思索摇头,「没看见。」想起刚才孙莹莹狼狈的样子,眼睛忍不住悄悄弯了起来。 看出她心情很好,祁承勾了勾唇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寺里。」 「不要,被孙莹莹瞧见又不知道要如何对付我了。」季云菀摇头,认真道:「我以后要离你远一些。」说完,转身离他走远了两步,朝他随意地挥了挥手,「我马车在那边,走了。」 春桃和莺儿让车夫驾着马车停到了不远的小道上,季云菀朝隐在树后面的马车走过去,心情雀跃,头也不回。 瞧着她欢欣的背影,祁承的眉头皱了起来,隐约有些不爽。 他回去寺里,问了问随行的下人,才知道孙莹莹已经回来了,不过不知何原因把后院的香客都赶了出去,还把自己关到了禅房里,叫僧人送了热水进去。 祁承过去看,正好看见孙莹莹的丫鬟从禅房里出来,手里拿着孙莹莹被污泥弄脏了的衣裳,他叫住丫鬟,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孙姑娘这是怎么了?」 丫鬟支支吾吾,「……姑娘不让奴婢说……」 「那我去告诉二殿下,让他来问你。」祁承不再多问,转身便要走。 v第十一章[10.20] 丫鬟急了,忙把后山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姑娘不愿意二殿下和世子看到她那个模样,所以才不让奴婢说的。」丫鬟最后道。 「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二殿下,孙姑娘可有换的衣物?」祁承问道。 丫鬟忙回答道:「已经让人下山回府里去拿了。」 祁承点头,「嗯,你可以走了。」 见丫鬟走了,祁承靠着身后的石桌揉了揉眉心,忍不住笑出了声,还说没看见,八成就是她引去故意让人摔进泥潭的,怪不得那么高兴。 季云菀回了家就去季云舒那里,却发现她不在,问了问丫鬟,才知道姜继扬送她回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上了刚从宫里回来的季明正,季云舒被叫去了书房谈话。 季云菀只好先回去锦绣院,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季云兰就过来了。 「你和大姐姐一起去了寺里,怎么没有一同回来?为什么是姜家公子送大姐姐回来的?」季云兰坐下就看到了桌上的瑾花,惊呼一声,「呀,你找到了瑾花?」 「不是我,是大姐姐。」季云菀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 「这么灵验?难道大姐姐将来要嫁的人是那姜家公子?」季云兰听完捂着唇,眼睛滴溜溜的转。 季云菀说完就后悔了,担心季云兰宣扬的府里都知道,叮嘱道:「你可别说出去,大姐姐不见得中意姜公子,那姜公子也不见得中意大姐姐,他又是大哥哥的朋友,还是谨慎些,不要影响两家关系的好。」 「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季云兰不耐烦地点头,撑着下巴道:「其实这姜公子也不错呀,我倒觉得比之前的周家公子要好呢。」 「你觉得有什么用,要大姐姐觉得才行。」季云菀赶她走,「我昨晚没睡好,有些累了想歇息。」 她到榻上小憩了片刻,唤了丫鬟来问,知道季云舒已经回了院子,便起身收拾好,去找季云舒。 过去的时候,看到莺儿在院中扫落叶,她停下来笑道:「你不在大姐姐身边伺候,怎么跑出来做这些洒扫的活了?」 季云舒的另一个大丫鬟红袖端着茶盏从屋里出来,笑盈盈道:「她呀,不听大姑娘的话,被大姑娘罚呢。」 莺儿苦着脸求季云菀,「二姑娘,你帮我向大姑娘求求情吧,大姑娘让我一个人洒扫这院子一个月呢。这么大一个院子,我一个人怎么洒扫的完。」 「我先看看大姐姐心情如何,再考虑要不要帮你求情。」季云菀笑眯眯的看她一眼,进去了屋里。 季云舒正坐在窗边的榻上拿着剪刀修剪花瓶里的花枝,看到季云菀进来头也不抬,冷哼一声,「你也别给那丫头求情,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跑了,罚她一个月都算轻的了。」 「我不是来给她求情的,我是把这个还给大姐姐的。」季云菀在榻上坐下,拿出瑾花递给她。 季云舒看见楞了一下才接过去,「你还拿回来给我做什么,留在那里就是了。」 「多少人想找找不到,大姐姐怎么能不要它了?」季云菀伸出指尖碰了碰有些怏怏的花瓣,「都没精神了,大姐姐快找个瓶子养起来。」 让红袖拿了一个小花瓶装了些清水,然后把瑾花放进去,季云舒拉长了脸抱怨,「都怪莺儿那丫头,姜公子送我回来在门口被我爹撞见了,他看见我有一只脚没穿鞋,当时脸色就变了,解释了半天才把人放走。现在府里都知道了,我娘还问我觉得姜公子如何,听说祖母还叫人去打听姜公子的生辰八字,想要把我的合在一起算一算。他们就这么急着想要把我嫁出去?」 季云菀在一旁听的笑弯了腰,「大伯母和祖母是关心你呢,担心你因为周家少爷的事,不愿意嫁人了。」 「哼,我确实不想嫁人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季云舒板着脸轻哼一声,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花枝。 「是呢,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想起上一世自己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结果悲催的要帮人家私奔,这一世因为祁承,自己又几次被孙莹莹算计,季云菀也附和的轻哼了一声。 伺候在旁边的春桃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别人家姑娘这个年纪都在娇羞的想着男人的好,怎么她们府里的两个姑娘反倒是嫌弃起男人来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了,昨夜下了雨,早起推开窗便是一阵寒风,树上的枯叶都被雨水打湿落在地上,院子里前两日还开的正盛的菊花,也被雨水打湿零落了一地的卷长花瓣,恹恹的没了生气。 季云菀打着哈欠趴在窗户上看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扫落叶,春桃端着早膳进来,看见了忙唤道:「姑娘这样开着窗户,也不加一件衣裳,当心受了风寒。」 「今儿早膳吃什么?」季云菀回过身往榻上暖烘烘的被子里缩了缩,抽了抽鼻子问道。 甜糯的粥,绵软香甜的桂花饼,新蒸的豆沙蜜包,再加上一碟子清脆爽口的小菜,季云菀吃完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肚子里暖融融的。 天气凉了,人也不愿意动了。用完早膳,去院子转悠了一圈,季云菀就重新歪到榻上看书,正看得迷迷糊糊要睡着,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季云庭掀开门口的帘子跑了进来。 「姐姐姐,不好了,出大事了。」他一进来,就急吼吼叫道。 季云菀被他吵醒了,迷瞪着眼睛斥责他,「什么大事,慌慌张张的。你又逃学要被大伯父打了?」 「不是不是。」季云庭坐到榻上,扯着他姐姐的袖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我……我我我把二伯父书房里的一尊玉佛打碎了。」 「好端端的你跑到二伯父书房去做什么?」季云菀瞪他一眼,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我当什么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打碎了一尊玉佛嘛,二伯父不会介意的,等二伯父回来说一声就行了。」 季云庭苦着一张脸,「姐,那尊玉佛是二伯父要在祖母的六十大寿上送给祖母的,花了重金专门去林州请俞先生用一个月时间雕琢而成,还请法华寺的方丈和几位高僧一起开了光。要是二伯父知道被我打碎了,会打死我的。」 ……二伯父知道了确实会打死他,自从祖母佛堂的那尊玉佛摔碎后,老太太就一直有些不得劲,二伯父为了讨老太太欢心,早就说过会在大寿那天再送老太太一尊玉佛。 v第十二章[10.20] 那玉不是普通的玉,是从南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雕玉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俞先生是当今玉器这一行最有名的圣手,经他手雕琢的玉器,栩栩如生,细到一根头发丝儿都一清二楚,他雕琢的佛像,都带着悲天悯人的佛性。 因此虽然俞先生雕琢一尊玉器要的价钱十分昂贵,但是找他的人络绎不绝。俞先生还很有原则,找他的人必须排队,就算是天皇老子都要按顺序来。二伯父为了这尊玉佛,整整排了两年的队。 如今府里的人都知道这尊玉佛雕琢好了,三个月后就是老太太的大寿,要是让大家知道季云庭把玉佛打碎了,估计老太太都要打他了。 「你说你哪儿不能去,跑去二伯父书房做什么?!」季云菀伸出手指狠狠戳季云庭的额头,怒声道。 「大伯父让我去二伯父书房拿印章嘛,我拿着剑甩来甩去不小心就把书桌上的玉佛碰掉地上了……」季云庭心虚地捂着脑袋。 季云菀无语地看着她这个弟弟,自从他跟着季云渊学功夫后,整个人就安静不下来了,整日跳来跳去,拿着剑挥来挥去,像个猴儿似的。老太太宠他,府里的人也没人敢说他,这下好了,弄出大,麻烦了。 「怎么办,姐,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呀,姐。」季云庭拉着他姐姐的衣袖哀求。 「我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给你变出一尊一模一样的玉佛来。」季云菀很是烦躁,觉得他们两姐弟跟玉佛是不是杠上了,之前是她被污蔑打碎了老太太喜欢的玉佛,被罚去庄子住了一年,如今又是季云庭打碎了要送给老太太的玉佛。不是他们跟玉佛犯冲,估计就是老太太和玉佛没缘分。 季云菀一顿胡乱的想,季云庭在旁边乱七八糟地想办法,「姐,能不能重新找人雕琢一尊差不多的玉佛出来?祖母没见过,应该不会发现的。」 「祖母不能发现,你当二伯父也发现不了?俞先生的手艺哪里是那么好冒充的,除非找一个和他手艺……」季云菀说到这里一顿,她突然问季云庭,「二伯父从南海买回来雕琢玉佛的玉料可还有剩?」 季云庭想了想回答道:「剩了吧,我记得当时买了好大一块,雕琢玉佛好像只用了一半。」 「走,去碧桐院。」季云菀听了从榻上起身,穿好鞋就拉着季云庭往外面走。 「姐,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姐,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季云庭追在她后面一叠声地问。 季云兰正在屋里试铺子刚过来的两身新衣裳,就听丫鬟进来禀告说季云菀和季云庭来了。 「稀奇了,他们两个过来做什么?」季云兰在梳妆镜前瞧了瞧,满意的脱下,换上家常的衣裳,才出去外间,让人唤他们进来。 「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两姐弟到我这来做什么?」让丫鬟上茶,季云兰好奇的看着季云菀和季云庭。 季云菀面色认真,郑重道:「三妹妹,今日有事相求。」 「你有事求我?」季云兰诧异地扬了扬眉,然后撑着下巴,一脸的兴致盎然,「说来听听。」 见屋里只有他们几个和季云兰的贴身丫鬟,季云菀把季云庭打碎二伯父书房玉佛的事情说了。 「你……你你竟然把要送给祖母的玉佛打碎了?」季云兰听完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季云庭,「我爹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季云庭哭丧着脸,「我知道……」 「你来求我做什么?难不成让我帮你隐瞒,可是玉佛都已经被打碎了,隐瞒也没用。」季云兰不解的看季云菀。 「有用,只需要在二伯父回来之前,重新雕琢一尊一模一样的玉佛就行了。」季云菀道。 国公府在玉州的庄子出了点事,二伯父前些天过去处理,要一个月后才会回来。 「一模一样?你想的太简单了,那可是俞先生雕琢的,你能请得动俞先生立刻就帮你雕琢?别开玩笑了,不可能的。」季云兰撇撇嘴道。 「不请俞先生,别人也可以。」季云菀朝她笑了笑,「我只需要二伯父当初用剩下的那半块玉料。」 季云兰不信的看她,「别人?别人哪里会有俞先生的手艺,你就不怕被发现?」 「我知道一个人,他的手艺不逊色俞先生。只要你帮忙拿来那块玉料,并且帮我们保密。」季云菀说道。 见她如此肯定,季云兰有些将信将疑,垂下眼帘思索。 「三姐姐,你就帮帮我吧,你忍心看我被二伯父打吗?」季云庭讨好的作揖哀求。 「要我帮忙也可以,这么大的忙,你们要怎么谢我呀?」季云兰转转眼珠子,笑嘻嘻问道。 「以后你要求的事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不会拒绝。」知道要让季云兰帮忙不容易,季云菀咬着牙道。 「好,成交,记住你今天说的啊。」季云兰听了,眼睛一亮拍了拍手,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季云菀补充道:「那你除了把玉料给我们,还要帮忙不让二伯母和府里其他的人知道玉佛被打碎了的事。」 「没问题,书房那边我会看着不让人进去,玉料到时候我爹回来了问起,我也会帮你搪塞过去的,你放心好了。」季云兰摆了摆手,问道:「对了,玉料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季云菀道。 「行,你回去吧,我下午就让人给你送过去。」季云兰点头道。 从季云兰那里出来,季云庭不放心地问他姐姐,「姐,你真的知道有人的手艺和俞先生一样好?」 「自然知道,我还能骗你不成?」季云菀瞪她弟弟一眼,「这次要是能蒙混过关,你以后就给我老实一点,再也不许整天逃学闯祸了知道了没有?」 v第十三章[10.20] 「知道知道。」季云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讨好的道:「要是这次能不让二伯父和祖母知道,我以后什么都听姐姐的。」 季云菀哼了一声,板着脸不理他了。 季云兰说话算话,她歇了个晌刚醒,季云兰就让丫鬟送了个小乌木箱子过来。 幸而二伯父让人雕琢的玉佛并不太大,只有半个手臂长,她跟季云庭说了一声,就带着春桃,抱着小乌木箱子坐上马车出了门。 雕琢玉器的手艺不逊色俞先生的人,她也是上一世凑巧知道的。那是一次她去安王府看安王妃,看见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王府出来,和王府的小丫鬟闲聊,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俞先生的师弟,也是位雕琢玉器的高手,是世子为了王妃生日,想要雕琢一套玉器,特意到京城郊外的云阳县请回来的。 从京城到云阳县大概要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出了城门,季云菀就让车夫加快了速度。 季云菀只见过那人一面,知道那人姓方,并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名字详细住在何处。因此到了云阳县后,只好找路上的人询问,认不认识一个擅于雕琢玉器的方先生。 所幸那位方先生并不是隐世避在这个县里的,问了一炷香的时间就问到了他的住处,在一个安静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住着好几户人家,有两户人家院门大开着,几个小孩在门口玩耍。按路人的指引,马车在中间一户大门紧闭的门口停下来,车夫跳下马车敲了敲门,没有人出来应答。 「姑娘,家里好像没人。」车夫走到马车旁边向里面说道。 没人?季云菀皱起眉,示意春桃扶她从马车上下去。见旁边院子门口有两个小姑娘在玩耍,看模样一个八九岁,一个六七岁,她走过去轻声问那个大一些的小姑娘,「请问,你们知不知道旁边这个院子里的人去哪里了?」 两个小姑娘抬头看季云菀,都呆住了,好一会儿那个大一些的小姑娘才回答道:「方大叔……方大叔应该是去河边钓鱼了。」 「哪里的河边,你能带我去吗?」季云菀微微笑着问她。 「嗯。」小姑娘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点头。 带小姑娘上了马车,慢慢出了巷子。看到马车走远,那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一边拔腿往家里跑一边喊道:「娘,来了一个天仙一样好看的姐姐来找方大叔,姐姐带她去河边了。」 小姑娘说的河边离巷子不远,到了地方,顺着小姑娘指的方向,就看到不远的一棵柳树下,两个带着斗笠的布衫男人坐在一起,手里都拿着鱼竿,旁边放着木桶,两个人都聚精会神盯着河面。 小姑娘一下马车就蹬蹬蹬朝两人跑过去,嘴里还喊着:「方大叔,有一个好看的姐姐找你。」 河边钓鱼的两人回头,看见在小姑娘后面下车的季云菀,左边那个男人在她身上和马车上多瞧了两眼,就收起鱼竿,提上木桶,压了压斗笠的檐,开口道:「有人找你,我先回去咯。」 说完,转身晃晃悠悠走了。 季云菀走到方先生面前,只能看到那人离开的背影,她只瞧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笑着朝方先生道:「听闻方先生擅长雕琢玉器,特地来相求。」 「你听谁说的?」方先生头也不回,盯着水里的鱼竿问道。 「一位朋友。」季云菀含糊过去,笑着恭维道:「我那位朋友说方先生的雕琢技艺高超,还说最难雕琢的玉器只要方先生看一眼,就能雕琢出一个一模一样甚至更甚的出来,就连当今最有名的雕琢圣手俞先生,都不如您。」 上一世在安王府她听小丫鬟闲聊说起过一些关于这位方先生的事,说他性子孤傲的很,对自己的技艺颇为自傲,和俞先生虽是师兄弟却一向不和,认为俞先生的技艺不如自己,因此颇为喜欢别人夸赞他比俞先生厉害。 果然,听见季云菀恭维的话,方先生的脸色愉悦了起来,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这个朋友很有眼光。」 季云菀抿唇笑,「那方先生可否帮我雕琢一尊玉佛?听说俞先生雕琢的玉佛举世无双,我想方先生雕琢出来的肯定比俞先生的更举世无双,只是方先生不屑于这些浮名罢了。」 「小姑娘很会夸人嘛,从京城来的?」方先生慢悠悠收起鱼竿问道。 季云菀点头,跳过了中间细节,简略说了一些原因,「嗯,家里祖母要过寿,祖母信佛,因此想要雕琢一尊玉佛在寿宴那天送给老人家。」 「挺有孝心的嘛,跟我回去再说。」方先生收起鱼竿,提上木桶,往家里走,季云菀忙带着春桃跟上。 回到方才的巷子里,在马车上抓了一些糕点给带路的小姑娘,季云菀随着方先生进了院子。 院子里堆着一些木头玉料,几个完成了一半的木雕玉雕随意扔在地上,季云菀往屋里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虽然木头和玉料都不是上好的,但只雕了一半也看得出来栩栩如生,技艺高超。 「就我一个人,也没烧热水,就不请你喝茶了。」方先生放下鱼竿和木桶,开门见山的问:「玉料带来了没?」 「带了。」季云菀忙让春桃把乌木箱子放到桌子上打开,然后从袖子里拿出那尊被打碎玉佛的画像,「先生按这画像上的雕琢即可。」 「嚯,好料子。」看见乌木箱子里的玉料,方先生挑了挑眉,忍不住伸手细细摩挲。 「这是一半的订金,还有一半等先生雕琢好后,会一并奉上。」季云菀示意春桃拿出一张两百两的银票递给方先生,银票的数额是按俞先生的价位来的,甚至还要更多一些。 「剩下的不用给了,雕完玉佛剩下的玉料给我就行了。」方先生接过银票看也不看就随手塞进袖子里,爱不释手的摸着光滑温润的玉料。 「可以。」季云菀点头,这玉料虽好,剩下来也能雕琢成耳坠手镯之类的,但他们可不敢带,被二伯父发现就惨了,倒不如送给方先生,抵剩下的订金,正好省了银子。 想起时间期限,季云菀叮嘱道:「方先生,请一个月内务必完成。」 「没问题,一个月后你来取就是了。」方先生大手一挥,胸有成竹道。 从院子里出来,天色有些阴沉,起了寒风,季云菀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v第十四章[10.20] 「姑娘,快上马车,这天气似乎要下雨了。」春桃扶她家姑娘上了马车,催促车夫挥舞着马鞭,飞快地离开了。 云阳县西北的一座宅院里,刚才和方先生一起钓鱼的那个男人放下鱼竿进去屋里,就看见桌旁多了两个人,一人站着一人坐着端着茶水正自斟自饮。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坐在桌旁的人问他。 「有人来找老方,就提前回来了。」男人坐到桌前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世子这次过来,可是太子那边出了什么变动?」 祁承摇头,「太子那倒是无碍,只是因着皇上受风寒卧床时,孙贵妃的悉心照料打动了皇上,如今孙贵妃又重新被皇上宠爱,二皇子也频频得皇上夸赞,上次水患一事,看起来已经对孙家没什么影响了。傅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孙家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哪里是一个水患就能彻底倒下的。给皇后娘娘的药可有按时服下?」傅先生噙了口茶,问道。 「有,虽然不能完全治好娘娘的病,不过如今身体好了许多。」祁承点头道。 「那便好,只要皇后娘娘还在,太子这个储君的位置就还坐得稳。抓紧时间搜罗孙家和二皇子犯事的罪证,莫被他们发觉了。」傅先生说完,想起来问道:「你准备何时向孙家提亲?」 孙国舅老奸巨猾,外头做的滴水不漏,要想找到孙家犯事的证据,必须要能深入孙家,祁承迎娶孙莹莹是最简单稳妥的法子。 祁承沉默片刻,才回答道:「还不确定。」 傅先生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之前是祁承主动提出要娶孙莹莹好接近孙家和二皇子,如今怎么犹豫起来了? 「粮食蔬菜都给你送来了一些,已经放在厨房了,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祁承说着站起来往门口走。 「回去路上当心些,今日来找老方的那位姑娘我瞧着像是京城哪位官家小姐,莫遇上了被人认出来。」傅先生送他到院子门口,叮嘱道。 「知道了。」祁承点了点头,带着冯冀上了门口一辆普通的马车,很快疾驰离去。 马车刚走,傅先生正要关门,对面的院门打开,一个圆脸胖胖的婶子端着个装满衣裳的木盆出来,笑着打招呼道:「哟,傅大叔,你侄子又来看你了?」 「嗯,送了一些吃的来,林婶子去河边洗衣裳?」傅先生朝她点点头,笑着道。 「是呢。」随意说了两句,傅先生关上门,林婶子端着衣裳往河边走,一边走一边感叹,傅大叔的侄子真孝顺,每个月都要送吃的过来。 她对门的这位傅大叔,是几个月前刚搬过来的,说是身体不好,到这儿养身体来了,平常不怎么出门,吃的用的都是侄子送过来的。说起来,傅大叔这个侄子来了几次,她都没有瞧见过面貌,只有一次瞧见了侧脸,真是她见过长得最俊的青年,只是这青年气质有些冷峻不好惹,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出生。 天气越来越阴沉,刚从云阳县出来,大雨就哗啦啦下了下来。他们从方先生家里出来的时候时辰就不早了,原想能在路上快些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京城,如今遇上大雨,马车不得不慢了下来。 「姑娘没事的,我们会赶回去的。」春桃安慰她家姑娘,然后微微掀开车帘大声吩咐外面的车夫,「雨天路滑,慢些赶路,最要紧的是姑娘的安全。」 冰凉的雨丝从车帘缝里飘落进来,季云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春桃见了,忙放下车帘。 又行了一段,马车突然缓缓停了下来,哗啦啦的雨声中响起一个男声,「劳驾,可是去京城的?我们的马车坏了,可否带我们一程?」 车夫断然拒绝道:「马车里坐着我家姑娘,怎能让你们两个男子上马车?你们再等等,兴许还有别的马车经过。」 车夫要走,另一个男声却又响起,「如今天色就要黑了,雨又下的这般大,不容易碰见马车经过。你若担心,我们还有一匹马,一人骑马一人坐前面便是,不会唐突到马车内的姑娘。」 两个高大的陌生男子,车夫不放心自家姑娘的安全,皱着眉头还要拒绝,季云菀在马车内却听见男声耳熟,掀开车帘看出去,惊讶叫道:「世子?」 马车外面撑着油纸伞的两个男子正是祁承和冯冀。 「季姑娘?」祁承看到她也有些惊讶,马车上没有平国公府的徽记,因此一时没有认出来是国公府的马车。 「世子上来吧。」眼见雨又大了,祁承的袍角都被雨水浇湿了,季云菀说道。 既然是安王府世子,车夫没有阻拦。祁承掸掸锦袍上的雨水,弯腰进了马车车厢,冯冀和车夫一同坐在外面赶车。 季云菀让春桃递帕子给祁承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 「季姑娘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还没带护卫?我记得国公府现在不是不许府里的姑娘单独在外面。」祁承擦干净身上的雨水,皱眉问坐在对面的季云菀。 「出来有点事。」府里的事不想让外人知道,季云菀含糊回他。 祁承追问,「何事需要一个姑娘家这么晚还在外面?」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碰上我,你还在淋雨呢。」季云菀不乐意他追问,说道。 「要是旁人在路边拦马车,若起什么歹心,你就带一个车夫一个丫鬟,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祁承却是冷着脸道。 季云菀噎住,明明自己帮了他,他怎么不仅不感谢,好像还是自己做了错事一样? 「好心没好报,不识好人心。」季云菀瞪他一眼,没好气的嘀咕一句,就扭过头不说话了。 祁承也冷沉着一张脸,抱臂靠在身后车壁上。 两人都不说话,马车内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外面的雨声。春桃疑惑的看看她家姑娘又看看世子,觉得两人仿佛在……赌气? v第十五章[10.20] 等到进了京城,天色刚刚变黑,雨也渐渐小了下来。季云菀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吩咐车夫道:「前面停下来,让世子下车。」 祁承也掀开车帘看了看,却是道:「不用,到了国公府门口我再下车。」 季云菀睁大眼睛诧异的看他,「你去国公府做什么?」 「先送你回府,省的你又出什么事。」祁承垂下眼帘淡淡道。 ……她出的那几次事,还不是他害得。季云菀轻哼一声,没说什么放下了车帘。 马车不到国公府就停了下来,毕竟季云菀不愿意让府里的人看到世子在她的马车上。 祁承站在离国公府不远的拐角街口,看着季云菀从马车上下去,被门口小厮迎进了大门,才带着冯冀转身离开了。 季云菀刚进大门,季云庭就火急火燎的迎了上来,挥退了周围的下人,焦急的小声道:「姐,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找到人没?」 「找到了,已经说定了,一个月后去拿玉佛就行了。」季云菀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道? 季云庭大舒了一口气,抓住他姐姐的手臂,笑嘻嘻道:「姐,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就这一次,以后再闯祸,我可不会在帮你了。」葱白的指尖点了点弟弟的脑袋,季云菀板着脸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闯祸了。」季云庭举起手掌严肃的发誓。 过了几日,季云菀想去瞧瞧玉佛雕琢的如何了,便寻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借着去舅舅家的借口,带着春桃出了府。 「姑娘,到了。」在门口停下马车,春桃扶她家姑娘下来,敲了敲院门,门没有关严,两人进去院子里,发现里面没人,方先生又不在家。 「去河边看看。」吩咐车夫在门口看着马车,季云菀和春桃往上次的河边去。 河不远,出了巷子,再走一段路就到了。远远瞧见一个灰色布衫的人坐在河边,季云菀过去叫道:「方先生。」 那人顿了顿,才回过来头,「找老方?他不在这里。」 季云菀看清面前人的相貌,是很儒雅的长相,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像个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 「打扰了,方先生也不在家里,请问可知道他去了哪儿?」季云菀朝他笑了笑,问道。 「兴许是去南边的孙寡妇家了吧,去他家等着就是了。」傅先生转过头继续盯着清澈平静的河面,状似无意问道:「是从京城来的?找老方做什么?」 「请方先生雕琢玉器。」季云菀说完,跟他告别,「多谢先生,那我便去方先生家里等他。」 看着两人走远,傅先生皱眉沉吟片刻,鱼钩突然沉了沉,他忙收回思绪,往回收鱼竿。 在院子里等了会儿,方先生才推门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坛酒。 「方先生。」季云菀从树下的石桌旁起身,笑着招呼道。 方先生见到她愣了愣,「不是说好一个月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我来瞧瞧先生雕琢的如何了。」季云菀跟在他身后往屋里走。 进了屋,才发现上次送过来的乌木箱子还放在桌子上,玉料也在箱子里没有取出来,季云菀惊讶地蹙眉问道:「方先生,为何还没开始?」 「急什么,这不是正要开始了嘛。没好酒我就没手感。」方先生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县里就数孙寡妇家的酒酿的最好了。」 原来是个好酒的。季云菀脸色稍霁,想了想道:「若先生爱酒,我改日从京城给先生带几坛好酒过来。」 「这感情好,酒越好,我雕琢起来越快。你这玉佛,兴许不要一个月就能雕琢完成了。」方先生眼睛一亮,乐呵呵道。 待了会儿,季云菀便要告辞,方先生送她到院子门口还不忘叮嘱道:「下次带酒过来啊。」 季云菀上了马车,朝他笑了笑应承道:「知道了,过几日便带好酒来给先生。」 从云阳县回去京城,没直接回国公府,季云菀让车夫去了严府看望舅舅和舅母。 管家云伯见她来了,迎着她进门,亲热道:「表姑娘来了,夫人和姑娘都在后院呢。」 后院里张氏叫了锦衣阁的来量体裁衣,准备给府中人添置冬衣。她和严霜霜正在挑选衣料,见季云菀来了,招手道:「菀儿快过来,帮我们瞧瞧那批料子好看。」 「这匹料子的颜色衬舅母,这匹衬表姐。」季云菀帮她们挑选好布料,张氏让人送锦衣阁的人出府,拉着季云菀在榻边坐下。 「菀儿,我听说那崇恩伯府的二公子倾心于你,你心中是如何想的?」让人上来了瓜果点心,张氏慢条斯理地问道。 提起这个人,季云菀便有些头疼,她蹙眉道:「舅母,我与那阮公子不过只是见过两面而已。」 v第十六章[10.30] 张氏听出来了,这是外甥女没看上人家呢。她拍了拍季云菀的手柔声道:「你若瞧不上他就罢了,京城青年公子这么多,再找更好的就是。只是你过完年就十五了,也该考虑嫁人的事了,若是心中有了中意的人选,一定要告诉舅母,舅母替你相看相看人。」 「舅母应该先操心表姐才是,表姐比我大呢。」季云菀眨眨眼睛,笑吟吟的看着一旁的严霜霜道。 严霜霜正专心致志吃果子,听见季云菀的话,抬头瞪了她一眼,「表妹又拉我下水,我才刚回京城呢,还不想嫁人的事。」 「都多大了还不想呢,我会先替你们留意着各家的公子,年后就带你们相看。」张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板着脸道。 在严府用过午膳歇了晌,季云菀才回去国公府。刚回锦绣院坐了会儿,春枝就从外面进来禀告道:「姑娘,听闻安王妃病了,和安王妃交好的都去看过了,我们是不是也要去看看?」 毕竟之前因着她家姑娘救过安王世子的关系,安王妃和她家姑娘来往了几次,虽然忌讳着孙家,但不去看看总是于理不合。 季云菀蹙眉,安王妃的身体一向不大好,前几天又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下雨,天气也越来越凉了,安王妃体弱抵挡不住病倒了。 「让人备好马车。」吩咐春枝一声,季云菀对着梳妆镜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带着春桃出了门。 到了安王府门口,下人进去通报了一声,就引着她往后院去。自从上次在法华寺遇见孙贵妃后,她已经好几个月不曾到这安王府上来了。她不想碰见孙莹莹,便向带路的小丫鬟打听道:「可还有旁的人在看望王妃?」 小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她知道孙莹莹不喜这位国公府的姑娘,笑着道:「没有呢,孙姑娘看完王妃已经走了。」 季云菀放了心,随小丫鬟转过回廊,到了安王妃的院子。 安王妃的房门口已经挂起了厚重的布帘子,季云菀随门口的小丫鬟进去,一阵暖气扑面而来,房间里已经燃起了炭盆。 安王妃正披着衣裳坐在榻上看一幅画,祁颜坐在她身边,见季云菀进来了,安王妃朝她招了招手道:「季姑娘来了,快过来坐。」 让她在身边坐在,又让丫鬟上茶,然后把画推到季云菀面前说道:「这是颜儿画的,季姑娘瞧瞧怎么样?」 季云菀接过看了看,画的是几株菊花,祁颜在旁边解释道:「花园中的菊花快要败了,我娘生着病还未去看过,我就画了来让她瞧瞧。」 「颜妹妹画的很好,栩栩如生画工深厚,想必是从小便跟着名家学的吧。」季云菀笑着从画上抬起头。 祁颜笑盈盈看着王妃,「是跟我娘学的,什么名家都比不上我娘。」 「你这孩子,为娘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安王妃爱怜的看着女儿,喉咙有些痒,她捂住嘴低低咳嗽了两声。 「王妃,没事吧?」季云菀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比起上一次见面,安王妃消减了一些,虽然精神瞧着不错,但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了。 「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每年入冬的时候都会这样,不碍事的。」安王妃握着帕子摆了摆手,就着祁颜端起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王妃,崇恩伯府的夫人来了。」一个丫鬟掀开帘子进来禀告道。 「那我先走了,王妃保重身体。」季云菀听了,起身道。 「你这么久不来,颜儿怪想你的,你陪她说说话再走吧。」安王妃温和的看着她,祁颜也在一旁拉住她的手道:「对呀,菀姐姐,你去我屋里坐一会儿吧。」 季云菀也不想和崇恩伯府的夫人碰上,便笑着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坐一会儿再走。」 祁颜欢喜的拉着她从王妃屋里出来,往自己的院子去。 在祁颜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琢磨着崇恩伯府的夫人应该已经走了,季云菀便跟祁颜告了别出来往王府门口走。她一路走一路想着安王妃生病的事,上一世安王妃的病也是久治不好,宫里的御医都没有办法,还是后来世子请到了那位久负盛名又踪影不定的神医来给王妃看病,才终于好起来。但因为拖得时间太久,王妃的病虽然好了却必须隔几日便服一盅药,不然便会旧病复发,那药她见过,难闻的很,也不知道王妃是如何忍下来的。如果这一世能早些找到那个神医,说不定王妃就不用服那种药了,只是世子是在哪里找到的神医来着…… 她想的认真,就没有注意前面,直到身后春桃来拉她,前面响起一个声音,「季姑娘。」她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前面有人,急忙停了下来。 「阮公子。」看清前面的人,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道。 阮泽笑嘻嘻看着她,「季姑娘刚才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没听见。」 「没什么,阮公子也是来看望王妃的?」季云菀摇头,问他。 「是啊,陪我娘过来的,她们在屋里说话,我来这花园里转一转。季姑娘,我们真有缘呢,这样都能碰到。」阮泽高兴地看着她道。 「我要走了,阮公子慢慢转吧。」季云菀朝他敷衍一笑,示意前面带路的丫鬟接着带路。 「我和季姑娘一起出去。」阮泽忙跟上她,在她耳边滔滔不绝,「如今天气越来越凉了,季姑娘也多穿一些,以防受风寒。我前几日打猎正好猎到了一只品相极好的白狐,虽然做披风小了些,不过做披肩还是绰绰有余的,我让人做好了就送到季姑娘府上。」 「还有还有,我娘刚从宫里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眼看快到大门口了,阮泽还在接着说,季云菀叹了口气,在影壁面前停下来打断他,「阮公子,你当真心悦我?」 阮泽想也不想就点头,「自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就对季姑娘倾心不已,这一世只愿意娶季姑娘为妻。」 季云菀不说话只盯着他看,阮泽有些忐忑,正欲开口问,季云菀开口道:「好,那三日后请阮公子随我去一个地方,如果能做到我提出的一件事。」顿了顿,季云菀朝他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明丽动人,「我就嫁给你。」 阮泽被她的笑容闪了眼,呆了呆才狂喜地问:「季姑娘此话当真?」 「姑娘!」春桃在后面拉了拉季云菀的衣袖,季云菀伸手制止了她,朝阮泽弯了弯眼睛,笑容灵动俏皮,眼中神色却是很认真,「说出口的话,自然当真。」 v第十七章[10.30] 「那好,我答应姑娘的,不管姑娘提出什么事情,我都能做到。」阮泽斩钉截铁地答应说道。 「那好,三日后我让人去伯府找阮公子。我先走了,阮公子不用跟着我了。」季云菀说完便走,终于摆脱阮泽,她松了口气,结果刚绕过影壁就见祁承带着人站在后面。 他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季云菀愣了愣,福下身子给他行礼,「世子。」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崇恩伯府的二公子?」祁承低头看着她,面色沉沉地问。 「嗯。」季云菀点了点头,许是听见她的说话声,阮泽在影壁后叫道,「季姑娘……」 「我走了。」担心又被阮泽追上,季云菀匆匆说了一声,就忙往大门口走。 阮泽从影壁后过来,只看见祁承,已经不见季云菀的踪影了,他只好收回目光向祁承拱手行礼道:「世子。」 祁承沉着脸朝他点了点头。 谁惹他了?瞧着祁承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阮泽在心里嘀咕一声。 上了马车,季云菀才松了口气。春桃焦急的问她家姑娘,「姑娘,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怎可随意就允诺阮公子?」 季云菀撑着头惊奇的看她,「你不是觉得那阮公子和我很配,我要是嫁给他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哎呀,姑娘,可是你不中意阮公子,嫁人也要姑娘中意的夫君才行啊。」春桃蹙眉,严肃说道:「回去后我让人去伯府跟阮公子解释一声,就说姑娘刚才是开玩笑,当不得真的。」 「别,说出口的话自然要当真了。」季云菀笑盈盈的阻止春桃,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哎呀,你别担心,你们姑娘我有分寸的,不会乱来的。」 「姑娘,你想做什么?」瞧着她家姑娘笑意盈盈胸有成竹的模样,春桃忍不住疑惑问道。 季云菀朝她眨眨眼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灯油换了几次,冯冀守在一旁,见他家世子一本书才翻了三页,轻咳一声上前道:「世子,夜色深了,不如早些回房歇息吧。」 祁承回过神放下书,起身往书房外面走,冯冀急忙跟上。 屋外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呼呼的刮,小厮提着照亮的灯笼在风中被吹来吹去,烛火摇摇欲坠。祁承只着一身锦袍仿佛察觉不到寒冷,他走到卧房门口,服侍的丫鬟迎了过来,冯冀正要退下去,祁承叫住了他。 「你……派个人到崇恩伯府门口盯着,若是阮泽出门,来告诉我一声。」 让人去监视阮公子,冯冀一下子就想到白日里在影壁听到的对话,是因为季姑娘呢。冯冀在心里偷偷地想,面上毕恭毕敬应下来:「是。」 季云菀不让春桃把她和阮泽约定的事情说出来,连春枝几个都不能告诉,到了第三日,写了张纸条让人送去崇恩伯府给阮泽,她又以去看望舅母为借口带着春桃出了门。 城北有一条杏花巷,杏花巷里有一家卖杏花酒的铺子,酿出的酒甘香醇厚,回味绵长,整个京城都是十分出名的。让马车在铺子前面停下来,季云菀扶在春桃的手臂上下了马车。 「姑娘,你约阮公子到这里来做什么?」春桃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她不太懂她家姑娘要让阮公子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等会儿你便知道了。」季云菀说完,进去铺子里,掌柜看见她忙从柜台后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道:「姑娘,来买酒?」 「嗯,给我五坛最好的杏花酒,搬到外面的马车上。」季云菀点了点头,示意春桃掏银子。 「好嘞。」掌柜爽利的收了银子,吩咐店里的小二把酒搬到马车上。 「掌柜的,我来取酒啦。」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一个清秀的绿衣姑娘挎着竹篮从外面走了进来。 「哎,秀秀姑娘,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掌柜从柜台下取出一小坛酒,笑着递给她。 见铺子里有人,绿衣姑娘的目光落在季云菀的身上,惊艳的停留了片刻才移开,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掌柜,「掌柜的,这是酒钱。」 「这我可不能收,我店里的酒还有劳秀秀姑娘帮忙呢。」掌柜连连推拒,然后脸上堆着笑道:「后院里有几缸酒曲酿出来的酒不大好,正想请秀秀姑娘帮忙看看呢。」 「那我去看看。」见掌柜执意不收,绿衣姑娘收回银子,把酒放进挎着的竹篮里,然后放到柜台上,跟着掌柜往后院去。 几坛酒全部搬上了马车,季云菀带着春桃上去马车,吩咐车夫一声,把马车赶到了对面稍远一些的路上停了下来。 「姑娘,不是还要等阮公子吗,我们在这里做什么?」春桃被她家姑娘弄的一头雾水。 「嘘,乖乖看着。」季云菀竖起纤长的食指贴在唇上,掀开车窗帘示意她看向酒铺门口。 春桃疑惑的看了会儿,就看见阮泽到了,他从马车上匆匆下来进去了铺子里,很快又出来站在门口四处张望,远远瞧见她们这边停的马车,迟疑片刻正要走过来,铺子里又出来一个人,是刚才那个绿衣姑娘。 阮泽似乎和绿衣姑娘认识,两人看到对方似乎都有些愣怔住了,然后阮泽狂喜的拉住绿衣姑娘的手,低头不知道在和她说什么。 春桃惊诧的瞪大眼睛,转头看她家姑娘,「……姑娘?」 信誓旦旦说想娶她家姑娘的人,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拉住另一个姑娘的手,春桃惊诧过后就是怒火中烧,想要跳下马车去当面质问阮泽。 v第十八章[10.30] 季云菀拦住了她,示意她接着看。就见绿衣姑娘挣脱开阮泽的手,两人又说了什么,阮泽转过头来又瞧了瞧她们这边,就扶着绿衣姑娘上了马车,很快走了。 「姑娘,这……这怎么回事?」春桃被刚才看到的彻底弄迷糊了,见她家姑娘一脸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张着嘴问道。 「那姑娘才是他的意中人。」示意车夫动身,季云菀放下车帘说道。 「……什么?」春桃听了大吃一惊,「姑娘早就知道了?」 季云菀点头,「嗯。」 那绿衣姑娘叫霍秀秀,崇恩伯府二老爷的一个不受宠姨娘是她的姨母,她去伯府小住的时候认识了阮泽,两人情投意合,然而伯府大夫人嫌她身份低微,不让她和阮泽在一起,甚至还强行逼迫霍秀秀一家搬离了京城。阮泽找不到霍秀秀,又被他娘逼着娶王尚书家的三姑娘,他不愿如他娘的意,恰好遇见了季云菀,便赌气要娶她。 上一世季云菀不知情,嫁过去后才发现她夫君心中一直有人,两人成亲没几日,阮泽就在这杏花酒铺中和霍秀秀重逢了,他不忍心让霍秀秀做妾,也知道他娘不会让霍秀秀进门,便央着季云菀帮助他和霍秀秀私奔。 季云菀想起上一世夫君没了,自己的命也没了,就觉得自己实在太悲惨了,重重叹了口气。 春桃以为她在伤心,忙咬牙切齿地安慰道:「姑娘,阮公子有了意中人还来招惹你,实在太过分了!幸好姑娘发现的早,没有把真心托付出去,要不然就太惨了!我一定帮姑娘好好教训教训他!」 「好,教训教训他!」季云菀赞同的点头。 怒气过了,见身下的马车一直在动,春桃掀开车帘往外面看,见出了城门,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去给方先生送酒。」季云菀说着也探头往车帘外看,外面正好刮起了大风,地上的沙土被吹卷起来,她一时不慎,风沙吹进了眼睛里。 「呀。」她忙捂住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了出来。 「姑娘。」春桃忙放下车帘,过去给她家姑娘看眼睛。 「姑娘别动,我给你吹一吹。」蝶翼般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春桃捧着她家姑娘的头,朝进了异物的眼睛轻柔的吹了吹。 异物出来了,季云菀的眼睛红通通,她正拿着手帕擦刚才不受控制流出来的眼泪,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祁承站在外面。 祁承看看她的眼睛,又看看她手上的帕子,愣了愣,才躬身上了马车,「马车坏了,借你的马车搭一段路。」 季云菀一边擦眼泪一边往窗外看,外面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她认真道:「你的马车怎么老是坏?堂堂安王府世子,出门也用一辆好一点的马车。」 祁承没说话,目光落在她通红的眼睛上,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快道:「你怎么了?」 「刚才风沙迷了眼睛。」季云菀如实答道。 祁承却是不怎么信,他当时就在酒铺对面的茶楼上,看见了所有的经过,阮泽和别的姑娘走了,她在马车上流泪…… 越想祁承越不高兴,面色黑沉沉的,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季云菀原本想问他要在何处下马车,这下也不敢问了,任凭车夫赶着马车往云阳县去。 马车进了云阳县,季云菀才开口问他,「我到了地方,你要去哪里?不如去重新雇一辆马车?」 祁承挑开车帘往外面看,见是云阳县,皱眉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他面色还是有些不大好,季云菀乖乖回答道:「我祖母要过大寿了,请了一位先生雕琢玉佛,我过来看看。」 祁承心中一动,想起那日傅先生跟他说的话,他问道:「请的那位先生可是姓方?」 季云菀点头,「嗯,是的。」她心中有些惊讶,祁承竟然这么早就认识方先生了? 「我也好久没瞧见他了,正好去看看。」放下车帘,祁承靠着车壁道。 ……你自己的事情呢?季云菀在心里嘀咕,然而她看出祁承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惹他,只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吩咐车夫继续往方先生家去。 到了方先生家门口,院门是开着的,方先生又不在家。春桃扶她家姑娘下了马车,替她家姑娘理了理身上的披风,说道:「我去河边找找,外面风大,姑娘就在院子里待着。」 春桃出去找方先生,季云菀吩咐车夫把马车上的几坛酒搬到院子里,她和祁承站在正屋的屋檐下。 寒风一阵一阵的刮,方先生这院子漏风,季云菀裹着披风站了一会儿手就凉了,看见她粉白的小脸被风吹的有些红,祁承往她前面站了站,帮她挡住了一些寒风。 他这一站,两人离得有些近,季云菀抬头看他,想起来问道:「你怎么认识方先生的?」 「之前请他帮忙雕琢过玉器。」祁承简略解释了一句,见她露在外面的耳朵都被寒风吹红了,皱眉转身就推身后的房门。 季云菀见了,在旁边说道:「你要做什么?这样随便推别人家的房门不好吧?」 「是他自己不锁门。」房门没锁,祁承打开房门就把季云菀推进了屋里。 屋里还燃着炭火,茶水也还是温的,想来人没出去多久。季云菀站着搓了搓手,祁承已经找了两只干净的茶杯出来,倒了杯茶递给她,「暖暖身子。」 v第十九章[10.30] 「多谢。」季云菀伸手接过,冰凉的指尖触到祁承温热的手掌,祁承想也未想就反手覆了上去,皱眉道:「这样凉?」 季云菀一呆,只感觉自己握着茶杯的那只手,手心手背都被温热包围着,祁承手掌的温度甚至比杯里的茶水还要高。 「姑娘呢?」门外响起脚步声,春桃在院子里问车夫。 「嚯,这么多的酒,我要好好谢谢你们家姑娘。」方先生乐呵呵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祁承收回手,季云菀也急忙握紧茶杯转身看向门口,方先生抱着酒坛推门进来了。 「这位是……?」见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方先生先是愣了愣,才想起来,皱着眉头愤愤道:「哦,是你啊,你又来做什么?我上次跟你说过了,三年之内别想我帮你雕琢玉器了。」 也不知道他上次怎么把方先生惹了。季云菀看了一眼祁承,笑着对方先生道:「他是和我一起来的,不是来请先生雕琢玉器的。」 「那便好。」方先生冷哼一声,转过头抱着怀里的酒坛眉开眼笑看季云菀,「姑娘,你送来的这酒不错,玉佛已经已经雕出来雏形了,我带你去看看。」 说完,他把酒坛宝贝似的放到桌子上,往旁边的房间走。 天气冷了,方先生把院子里的玉料都搬到了旁边的房间,最干净的一张桌上放着季云菀拿过来的玉料,已经有了浅浅模糊一层玉佛的雏形,方先生信誓旦旦,说不用一个月就能完成。 看完从房里出来,季云菀正想和方先生道别,上次给季云菀带路的小姑娘突然从外面惶急的跑了进来,站在院子里呜呜直哭,「方大叔,方大叔快去瞧瞧我妹妹,我妹妹她不小心掉进河里,救起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方先生听了急忙跟她往外面走,季云菀迟疑片刻看了看祁承,祁承眉梢微微一动正要说话,她已经跟着去了,祁承只好跟上。 隔壁院子里两个小姑娘的娘亲正焦急的等在小女儿的床前,见到方先生来了,焦急的道:「方大叔,快看看我家囡囡。」 小女孩儿已经换过了衣裳,包裹在干爽的被子里,眼睛紧闭,嘴唇青白,方先生上前探了探额头,果断道:「要送去老傅那里,叫辆马车来。」 「我送你们过去。」她的马车正好在外面,季云菀出声道。 方先生把小女孩儿匆匆抱上马车,然后和车夫一起坐在前面带路,季云菀坐在马车里,小女孩儿的娘亲抽泣着跟她道谢,「谢谢姑娘。」 「没事。」季云菀微微颔首,有些担忧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儿。 到了地方,方先生跳下马车就急忙抱着小女孩儿踹开了院子的门,大声朝院子里叫道:「老傅老傅!」 人很快就推开房门出来了,双手拢在袖子里不高兴道:「这么大声瞎叫什么?」 季云菀看了来人一眼,发现是那天在河边看到和方先生一起钓鱼的男人。 「囡囡掉河里了,你快看看。」方先生把小女孩抱紧房门里,焦急的道。 傅先生听了忙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走到床边认真给小女孩儿检查。 「去马车上等。」季云菀几个在院子里等,见寒风把她白玉似的耳垂吹的通红,祁承皱眉说了一声,示意春桃带她先回马车上。 傅先生正好从房里出来,听见他说的话,忍不住扬了扬眉,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了旁边季云菀的身上。 「先生,小姑娘怎么样了?」见他出来,季云菀忙问道。 「救上来的及时,没什么大碍,吃几服药就能好了。」傅先生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她说道。 「既然没事,我们可以走了。」祁承淡淡看他一眼,伸手拉住季云菀的手臂大步往院子门口走。 看着几个人上了马车离开,傅先生摸着下巴思索,怪不得上次催他和孙莹莹的婚事,他有些迟疑,原来是身边有了这样一位美貌出众的姑娘,也不知道究竟是京城哪家的小姐,竟然能引得他那样冷硬的人都动了心。 从云阳县出来便是回京城,直到快进城门了,祁承都一直安稳的坐在马车上,没听他说要下车。季云菀纳闷地问他,「你不是有事的嘛?怎么一起回来了?」 「小事不要紧。」祁承随口说了一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又迅速放了下来。 「怎么了?」季云菀疑惑问他。 祁承绷着脸看她,「莹莹在外面。」 季云菀瞪大眼睛,就听见外面传来女子的叱责声,「是他自己冲过来撞到马车上,如今躺在这里是想讹我们不成?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马车,再拦路当心把你们抓进大牢!」 前面的路被孙莹莹的马车堵住了,他们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季云菀小心地挑开车帘往外面看,就见路中间躺着一个男子,捂着腿似乎疼痛至极,旁边跪坐着一个妇人,抹着泪满脸惊慌,两人都是粗布衣衫,看得出只是寻常百姓人家。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孙莹莹马车上挂的徽记,小声在路中间两人耳边耳语几句,就要帮忙把那个受伤的男子移到路边。许是听说了马车里主人的来头,妇人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让到了路边。 「算你们识相!」孙莹莹的丫鬟碧水冷哼一声,放下了窗口的车帘,马车快速的离开了。 她的马车刚走,围观的人群都纷纷安慰那路边的妇人和男子。 「你们今天运气不好,碰上了这国舅爷家的大姑娘。这位大姑娘仗着宫里的孙贵妃宠爱,平素最是嚣张跋扈了,这京城里谁敢得罪她。你们从外地来的不知道,我们啊,平日看到这位姑娘的马车,都是要绕道的,就怕出什么事。」 v第二十章[10.30] 「是啊,虽说明明是她那马车太快,才冲撞到的人,但谁叫她是国舅爷家的姑娘。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不起,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前面有个济慈医馆,你快带着人去看一看,腿撞得严不严重。」 那妇人连声道谢,扶着男子便走了。围观的人群一边议论一边散了。 「这孙家大姑娘命可真好,这般的嚣张跋扈,都没人能管呢。」 「可不是,听说她以后还会是安王府的世子妃,以后更没人能管了。」 「那安王世子眼瞎了不成,京城里那么多美貌的世家姑娘,为何要娶她为世子妃?」 「嘘,小声些,当心被人听了去,这般说安王世子,你想被抓进大牢不成?」 季云菀原本蹙眉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祁承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伸手要掀开窗口的车帘。 「你做什么?不就说了你一句话,真要把人抓进牢里?」季云菀忙抓住他的手臂,示意春桃快让车夫离开这里。 「妄议皇亲贵胄,当然该抓。」祁承冷哼一声,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任由车夫赶着马车离开,没有掀开车帘。 「又没有说错。」季云菀小声咕哝,双手仍是抓着他的手臂。 祁承眉头一跳,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嗯?你刚才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你放手。」季云菀双手挣扎想要逃开他的钳制,挣动中衣袖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臂。 春桃在一旁看的眉眼直跳,张了张嘴欲出声,祁承已经放开了季云菀的手腕,转头看了看车窗外道:「前面停下,我要下马车。」 车夫停下来,祁承跳下了马车。冯冀正牵着一匹马在旁边等他,见到马车走远,祁承翻身上马,顿了顿吩咐冯冀道:「你去济慈医馆找两个人,一男一女是对从外地来的夫妻,男子的腿被马车撞伤了,你帮他们付了医药费,别透露身份。」 说完,驾着马飞快地离开了。 回到国公府,季云菀脱下披风,换了一身家常的轻薄衣裳,抱着暖炉靠在榻上看书。春桃在旁边煮茶,几次抬头欲言又止。 季云菀叹口气,合上书问道:「怎么了?说吧。」 「姑娘,你和安王世子是不是走的……走的太近了些?」春桃支支吾吾说道。 「……有吗?」季云菀蹙眉想了想,想起在方先生屋里,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还有回来马车上他攥住自己的手腕,脸上微微冒出了热气。 瞧见她家姑娘脸上竟然有几分羞涩,春桃瞪大眼睛道:「姑娘,你莫不是……莫不是对安王世子动了心……」 「瞎说什么!」季云菀想都没想打断她,垂下眼帘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他是要娶孙家姑娘的,我才不会那么想不开呢。」 春桃有些不相信,迟疑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孙家姑娘是个睚眦必报的,心眼又小的很,我还怕她又用手段对付我呢。」季云菀认真道。 春桃也是担心这个,之前在竹林还有崇恩伯府那次,虽然没找出真凶,但应该都是那孙莹莹所为。孙莹莹这样做,不过是因为看到她家姑娘和安王世子走的有些近。 不过是走的有些近便使出那样阴损的手段对付她家姑娘,她瞧着那安王世子对她家姑娘似乎有些不同,如果她家姑娘也真的对安王世子动了心,还不知道那孙莹莹会再使出什么毒辣的手段对付她家姑娘。 如今孙家势力那么大,为了她家姑娘的安全,还是离那安王世子远一些的好。 晚上又刮了一夜的寒风,第二日起来,院子的地上全是落叶,几个小丫鬟裹着棉袄,拿着扫帚一边打扫一边打着哈欠。 屋外寒风萧瑟,屋内暖烘烘的,季云菀穿着单薄的里衣,迷瞪着眼歪在床上让春枝梳头。 天气冷了,去给老太太请安都有些起不来了。收拾好掀开厚厚的棉布帘子,冷风扑面而来,瞌睡劲儿都赶跑了许多。 季云菀按部就班的去荣善堂请了安,坐了会儿便准备随季云舒往外走,老太太却叫住了她。 屋里人都离开了,只留下季云菀一个,老太太才开口问道:「那崇恩伯府家的二公子,你觉得如何?我听说他十分心悦你。」 原来留下她是为了问这个,季云菀恭敬的答道:「祖母,二公子自是极好的,只是我与他并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既然是极好,那你就和他相处相处。伯府夫人很是喜欢你,前两天来府里还专门跟我提起了你。你明年便十五了,也到了嫁人的年龄,崇恩伯府是门好的亲事。」 「可……」季云菀还想再说,老太太却是挥了挥手,「行了,你出去吧。昨晚上风太大,我没睡好,再眯一会儿。」 季云菀只好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老太太半阖着眼靠在榻上,紫鸢跪坐在一旁给她捶腿,轻声道:「二姑娘刚才瞧着有些不愿意呢。」 「伯府那二公子的相貌家世哪一样差,多少姑娘争着抢着想嫁,她还不愿意?」老太太眼皮都不抬一下,「这是门顶好的亲事,我也算对得起庭儿的爹。」 紫鸢笑了笑,「老太太还是想着二姑娘的呢。」 v第二十一章[11.07] 老太太其实还是心善的,虽说不喜二姑娘,却从未苛待过她,如今年纪大了要婚配了,有了崇恩伯府这样好的亲事,也是在撮合而不是阻止。 老太太轻哼一声,谁叫那崇恩伯府的二公子瞧上了老三家的丫头呢,她本就不愿操心那丫头的亲事,既然别人找上门了,家世也匹配,那便成了就是。她不喜那丫头,却也不会故意坏她的姻缘,毕竟,那丫头身上有老三的一半血脉。 季云菀回到锦绣院,用了早膳,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外面有小丫鬟进来禀告道:「姑娘,崇恩伯府的二公子送了信过来。」 季云菀接过信看了看,上面约她在天香茶楼见面。 想起请安时祖母交代的话,正好让他去他娘面前说清楚。季云菀收起信,换了一身衣裳就出门上了马车往天香茶楼去。 这么冷的天,大家伙都爱待在屋子里喝茶,茶楼的生意很好。季云菀下了马车,让春桃问了店小二,便随店小二上楼进了最里头的包间。 阮泽正在等她,见她来了,起身道:「季姑娘。」 包间里很暖和,季云菀脱下披风交给春桃,在阮泽对面坐下道:「阮公子,开门见山,昨天我去了那家杏花酒铺,也在那家酒铺门口见到了你和另外一位姑娘。」 「季姑娘,是我的错,那位姑娘其实算是我的表妹,我今日请你出来便是想跟你道歉。」阮泽面有惭色,一五一十把他和霍秀秀如何两情相悦,而他母亲却如何不同意的事说了。 说完,他又想起昨日在酒铺对面见到的那辆马车,疑惑问道:「季姑娘,昨日你约我在酒铺,为何要把马车停在对面却不露面?你让我做的事是何事?」 「我就是想看看你见不到我,能不能想尽办法找到我。」季云菀一本正经的胡诌,板着脸气愤地看他,「结果你欺骗了我,说是对我一见倾心,结果却早就有了心上人!」 阮泽愧疚的拱手连连道歉,「季姑娘,是我的错,是我说谎骗了你。是我母亲一直逼着我娶尚书家的千金,我不愿意遂了她的意才……」 「不愿意遂了你母亲的意,你就故意来欺骗我?」季云菀冷哼一声,怒气冲冲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在你我婚后,你那表妹出现了,你准备如何做?纳你那两情相悦的表妹进府做姨娘,还是抛弃我和你那表妹私奔?」 阮泽被她说的越发愧疚了,慌忙地摆手,「不……不会的……」 「不会怎样?不会委屈你那表妹做姨娘,还是不会抛弃我私奔?」季云菀满腔怒气瞪着他,「你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自己上一世也是缺心眼,还帮着他私奔,不过幸好能重来一世,避开嫁给他的命运,要不然自己被新婚几个月的夫君抛弃,不被京城里那些名门贵女当成笑话来讲才怪。 阮泽被她骂的脸通红,嗫嚅半天,弯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季姑娘,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考虑到你,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补偿都行。」 骂了他一通,季云菀的气顺了,手指敲了敲桌子,吩咐他,「给我斟茶。」 阮泽忙提起茶壶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 「我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不过补偿还是要有的。听说你家里有一块西域来的暖玉,触手生温,佩戴着它腊月的天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衫也感觉不到寒冷。」季云菀朝他微微一笑,「把它送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阮泽有些犯难,这块玉一直在他母亲那里,要过来也不是很难,只是…… 见他犯难,季云菀板起脸,笑容一下子就没了,冷冰冰地问:「阮公子刚才说要怎么补偿都行是骗人的?」 「不是不是,我答应你。」见她又生气了,阮泽急忙摇头,应承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季云菀的脸色由阴转晴,端起茶杯噙了口热茶,笑眯眯的道:「我祖母今天说起你和我的事,你回去跟你母亲说清楚,也好叫我祖母不要再误会了。」 「……这……」阮泽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吞吞吐吐道:「季……季姑娘,我母亲若是知道了秀秀背着她悄悄回了京城的事,一定会大发雷霆,再把秀秀远远的送出去,甚至是强行把她嫁人。你……你能不能帮我遮掩一下?」 季云菀呆了呆,回过神来,怒火中烧看着他,「你今日请我过来,不是为了道歉,而是为了求我帮你遮掩?!」 阮泽慌忙道:「都有都有,我既想向季姑娘道歉,也想请季姑娘帮忙,我都是诚心诚意的。季姑娘若是肯帮忙,别说暖玉了,还有一块冷玉也一并送给季姑娘。」 季云菀定定看着他,深思片刻,才慢吞吞有些不情愿道:「那好吧,我就大发善心帮帮你,记住你说的话啊,暖玉和冷玉都要给我。」 「一定一定,我绝不会再欺骗季姑娘。」见她答应了,阮泽欣喜的千恩万谢,「季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那又如何,你还不是只喜欢你那表妹。」想起上一世,季云菀撑着下巴幽幽的说了一句,纤长的手指捏了块桂花糕放进嘴里。 阮泽一愣,抬头看她。 「需要我怎么帮你遮掩?」说过便忘,季云菀拍拍手上的屑渣问他。 阮泽回过神,忙道:「我与秀秀见面的时候,还请季姑娘也一同在旁边,好不让我母亲发现她回了京城。」 「没问题,只要你们不嫌我碍眼就行。」季云菀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想了想,又蹙眉问道:「不过你们要这样遮掩多久?我可不会一直陪你们这样耗下去。」 「不会太久,两个月,季姑娘只需要帮忙两个月,我会在这两个月内努力想办法让母亲接纳秀秀。」阮泽道。 两个月还能接受,季云菀点了点头。 从茶楼出来,春桃问道:「姑娘,你要帮阮公子,那老太太那里如何交代?」 「先瞒着,伯府夫人接纳了阮公子的表妹,祖母自然不会再让我嫁入崇恩伯府了。」季云菀道。 v第二十二章[11.07] 「可这样旁人不都以为你和阮公子在一起了,姑娘还怎么找如意夫君?」春桃担忧道。 「两个月而已,又不是一年半载的,你怎么比我还急呢。」季云菀伸手点了点春桃的额头,笑眯眯道。 春桃嘟嘴道:「这不是怕对姑娘名声不好嘛,影响姑娘嫁人。」 季云菀哼了一声,「你看看你家姑娘的模样,是会嫁不出去的吗?再说,他背着我跟他表妹在一起,背叛了我,是他名声不好,我可是受害者,被人怜惜还来不及呢,不会影响嫁人的。」 「姑娘说的是,我家姑娘模样这般好看,自然是多的人上门求娶。」春桃看着她家姑娘一张春花皎月般明媚的脸,心里大石放下,笑着道。 过了三日,阮泽就又让人递了信过来,约她去戏园听戏。季云菀到了大门外,上了阮泽的马车,才出发去接霍秀秀。 到了霍秀秀家门口,阮泽下车进了院子,季云菀把车帘挑开了一条缝打量外面。这是条幽静的巷子,也就三四户人家,除了霍秀秀家,其他几户全都大门紧闭,像是没有人居住。 阮泽和霍秀秀很快就出来了,霍秀秀的父母送他们到院子门口,对着阮泽笑脸盈盈,交代了霍秀秀几句,目送他们上马车。 季云菀放下车帘,等阮泽和霍秀秀都上来了,马车缓缓开动了。 「这位就是帮我们的季姑娘。」阮泽替季云菀和霍秀秀相互介绍,「这是秀秀。」 季云菀朝霍秀秀笑了笑,「我们上次见过。」 霍秀秀看着她睁大了眼睛,「……你……你是上次在酒铺的那位姑娘。」想起来忙跟她感谢道:「表哥说季姑娘愿意帮我们,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我有收谢礼的。」季云菀笑眯眯朝她眨了眨眼睛。 到了戏园,仍是阮泽和季云菀先下了马车,然后马车绕到后门让霍秀秀下车。季云菀进去定好的包间,阮泽去后院接霍秀秀。 中间戏台上几个角儿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在唱,季云菀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听,旁边两个人在角落亲亲密密依偎在一处,说着悄悄话。 一壶茶喝完了,又让人上了一壶,盘子里的糕点也快被她吃光了,戏台上才总算唱完安静了下来。 阮泽倾诉完了相思之情,转头看见季云菀百无聊奈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又多了一丝愧疚。 从戏园出来,先送霍秀秀回了家,马车才往国公府去。阮泽看着季云菀,开口问道:「季姑娘,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戏?」 「还行吧,我比较喜欢看话本。」季云菀随意说道。 阮泽道:「既然季姑娘不喜欢,那下次就不去戏园了。」 「你们喜欢就行,不用管我。」季云菀摆摆手,不在意道。 阮泽送她到了国公府门口,见她进了府,就离开了。季云菀刚回去锦绣院,丫鬟进来禀告说季云舒来了。 「二妹妹,你和崇恩伯府的二公子出去了?」季云舒一进来便迫不及待问道。 「嗯,去了戏园看戏。」季云菀点头,吩咐春桃给她倒了一杯茶。 「你之前不一直都在躲着他的吗,为何会突然与他出门看戏?」季云舒蹙眉,不解问道。 「大姐姐,是祖母的吩咐,让我与二公子多相处相处。」与阮泽做交易的事,她不欲旁人知道,把老太太搬了出来。 「祖母说,你便允了?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你既看不中他,便不要勉强,我帮你去与祖母说。」季云舒说着就起身要去找老太太。 季云菀忙拉住她,「大姐姐,我觉得祖母说的十分有道理,阮二公子相貌人品都是上佳,家世也与我们相当,我之前是嫌他太过孟浪才躲着他,今日去戏园倒是对他改观了不少,愿意如祖母说的,和他相处相处。」 「是吗?既然你愿意,那我就放心了。」听了她的话,季云舒重新坐下来,笑着看她,「去一次戏园,就能让你改观,阮二公子做了什么?」 在我面前和别人亲亲我我。季云菀在心里吐槽,面上却是胡诌道:「去的路上在街边救了一位可怜的姑娘,我发现他是个挺有善心的人。」 「姑娘?」季云舒想起之前自己的遭遇,面色有些严肃,「那姑娘多大年纪,相貌如何?你可要当心一些,莫让人背着你和阮二公子互通曲直。」 知晓让她误会了,季云菀忙笑着解释,「大姐姐别担心,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险些被人贩子带走,二公子及时救下了她,已经还给她父母了。」 听说是个小姑娘,季云舒放了心,拉着季云菀的手还是叮嘱了两句,「你平常也留意一些,阮二公子到底人品如何,听别人说总是不大准确的,还要你自己细心观察。」 季云菀点头,「知道了,大姐姐。」 又过了几日,阮泽又来府里接她,她刚走到大门口,身后季云兰的丫鬟匆匆追了上来,「二姑娘,三姑娘知道你出门,请你帮忙到鼎香楼带一份桂花酥回来。」 季云菀应了一声,因为二伯父书房玉佛那件事,她答应要做到季云兰要求的事情,幸好季云兰要求的都不过分,不过是让她带一些吃吃喝喝的玩意儿。 她上了马车,然后去接上霍秀秀,三个人往城北而去。 这次去的地方不是戏园,而是月老庙。在门口下了马车,季云菀就和他们分开了,自己带着春桃在月老庙里逛。 v第二十三章[11.07] 月老庙里一年四季香火不断,来的人不是为自己求姻缘便是为身边亲近的人求姻缘。春桃拉拉她家姑娘的袖子,「姑娘,既然来了一趟,也去求求姻缘吧。」 季云菀也正有此意,她拿了香在祠堂月老面前虔诚的拜了拜,先是给自己求了姻缘又随便替季云舒和严霜霜也求了求,然后把香插到月老前面的铜炉里。 跟着前面的人从祠堂出来,院子里有一棵大树,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长得树干粗壮,树大根深,两人合抱都抱不住。是月老庙里有名的姻缘树,树枝上挂满了红布条,据说来庙里祈愿的人把自己的愿望写到红布条上,扔的越高,便越灵验。 季云菀也找庙里的僧人要来了红布条,略思量片刻,便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她拿着红布条到树下张望,想找个布条少的地方扔上去,刚找到,就听见树后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叫道:「姑娘,这里位置挺高,布条也少。」 她转头看过去,正好和树后过来狐裘披风的女子目光撞上了,女子看见她目光微微一沉,红唇冷冷地勾了勾,「哟,季姑娘,真是巧了,你也来这月老庙求姻缘。」 没想会在这里碰到孙莹莹,季云菀在她周围飞快地看了一眼,没看见二皇子和祁承,朝她笑了笑打招呼:「孙姑娘。」 「你一个人?」孙莹莹在她身边看了看。 季云菀正想应是,忽然看到阮泽牵着霍秀秀的手从后面跨门走进了院子,摇了摇头,声音略微大了一些,「不是,我和阮二公子一起来的。」 阮泽原本想和霍秀秀朝她走过去,见她面前站着人,又听见她说的话,一惊,忙和霍秀秀分开,示意霍秀秀留在原地,他走了过来。 「孙姑娘。」过来看见她面前的女子是孙莹莹,阮泽朝她点了点头道。 「阮二公子。」孙莹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意味深长道:「看来传言非虚,两位都一起到这月老庙来了。我原本看中了这里,既然二位来了,就让给二位吧。」 「多谢孙姑娘。」季云菀二话不说,在地上捡了块小石头用红布条包好,就朝树上扔了上去,石头掉落在地上,布条轻轻巧巧挂在了树枝上。 看到孙莹莹走了,阮泽才松了口气,「幸好有季姑娘一同前来,要不然我和秀秀被孙姑娘撞见,肯定要宣扬出去让我母亲知道的。」 「行了,你和霍姑娘是不是要挂红布条?我去外头等你,快些出来。」季云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布条,觉得挂的挺高,甚是满意的往月老庙外面走。 孙莹莹从月老庙出来,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祁承正靠着车壁屈腿翻看手上的书,孙莹莹上了马车对他笑道:「你刚才没进去,可是错过了,我遇见了季姑娘呢。」 祁承翻书的手微微顿了顿,头也不抬淡淡的道:「是吗?」 见他没什么反应,孙莹莹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笑盈盈补充了一句,「我遇见了她和阮家二公子,两人往姻缘树上扔了红布条,看来平国公府和崇恩伯府好事将近了。」 祁承握着书的手蓦然收紧。 从月老庙出来,送霍秀秀回了家,马车往鼎香楼去。 「季姑娘在马车上等,我下去就是了。」在鼎香楼对面停下来,为了感谢季云菀的帮忙,阮泽主动下了马车往鼎香楼去。 季云菀坐在马车上等他回来,过了会儿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然后是马车停下的声音,一个男声开口道:「母妃喜欢吃玫瑰饼,去带两盒回去。」 季云菀听到声音有些惊讶,是祁承。 车壁突然被人敲了敲,阮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季姑娘,桂花酥没有了,桂花糕可还行?」 「那就桂花糕吧。」季云菀挑开车窗帘子回他。 阮泽点了点头,又转身回去鼎香楼。 季云菀正要放下帘子,对面车窗被掀开,祁承直直看着她。 「……世子。」季云菀朝他笑了笑,打招呼。 「去哪里了?」祁承看着她问。 「……月老庙。」季云菀答道。 「和阮家二公子一起?」祁承接着问。 被他黑黝黝的目光看着,仿佛有压力一般,季云菀硬撑着点头,「……嗯。」 祁承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季云菀正踌躇想要放下车窗帘子,他突然出声道:「阮泽之前有个要好的表妹,是他母亲不同意强行拆散了他们,听说他对他那表妹情深的很,你莫被他欺骗了。」 ……这些她都知道,不过他是如何知道的,伯府里没人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啊。 季云菀愣愣看着他,张了张嘴正欲开口,阮泽匆匆回来了,「季姑娘,我忘了问你要多少,便多买了几盒。」 说完,见她正朝着窗外和旁边马车里的人说话,转头看了看,楞了一下忙拱手道:「世子。」 祁承转头看他一眼,冷淡的唔了一声。 阮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似乎没得罪祁承,为何感觉他对自己十分的不悦? v第二十四章[11.07] 「我们先走了。」阮泽说了一声便转身上马车,上马车的过程中一直感觉到身后有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祁承一直盯着马车走远,冯冀提着玫瑰饼回来,就发现他家世子面色冰冷的能把人冻住,虽然他这些天面色一直不好,但从来没有这么不好过,又是谁得罪了他?冯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辆走远了的马车。 冯冀赶着马车回王府,祁承冷沉含着怒气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上次让你查的阮泽,立刻找出他那个表妹的下落,把人弄回京城。」 「……是,世子。」冯冀有些困惑的应了一声,上次突然让他查崇恩伯府的二公子,这次又要他把人家的表妹弄回京城,他家世子难道是想做好事成全两个有情人?不能够啊,他家世子不是这么好心爱管闲事的人。 看到阮泽经常邀约季云菀一起出府游玩,伯府夫人李氏十分满意。这日李氏在伯府中设宴,特意让人来请季云菀前去。 李氏宴请的都是好友亲眷,见季云菀去了,拉着她亲热地介绍。 「这季家二姑娘,长得可真标志呢,和泽儿啊,看着就登对。」 「可不是,两家也门当户对,般配极了。」 「二姑娘明年便十五了吧?泽儿也十七了,明年有好几个黄道吉日可以办喜事呢。」 季云菀被伯府的这些好友亲眷围着,头疼的说不出来话,幸好阮泽及时赶了过来,朝李氏和各位亲眷行了一礼道:「母亲,各位伯母婶母,你们说话,我带季姑娘去花园转一转。」 巴不得两个孩子多相处,李氏笑着道:「去吧,好生照顾季姑娘,别怠慢了。」 跟在阮泽身后去了花园,季云菀才松了口气,见四周无人,她蹙眉问阮泽道:「你想到让你母亲接受霍姑娘的办法没有?」 「想是想到了,但府里认识秀秀的人多,没法子让她进府。」阮泽道。 他想的法子是让霍秀秀悄悄到他母亲身边伺候,慢慢打动他母亲,然而因为之前他和霍秀秀的事,府里好多人都知道了,不容易不动声色的把霍秀秀弄到他母亲身边。 「没法子让她进府,可以让你母亲出府啊。」季云菀沉吟片刻,问他,「你母亲最近可有安排出门?」 阮泽恍然大悟,连声道:「季姑娘,你可真聪明。我母亲每年的秋末冬初都会去城郊的庄子小住几天泡温泉,已经吩咐了下人,五日后就要动身。庄子里有下人,因此随行带的人不会多,正好可以悄悄让秀秀接近我母亲。」 「多谢季姑娘。」阮泽欣喜的朝她行了一个大礼。 「时间只有几天,太短,这法子还不够,再来一剂猛的,最好是让你母亲能欠霍姑娘一个人情。」季云菀想了想,接着说道。 阮泽连声问:「季姑娘还有何办法?」 季云菀正要说,见对面过来了几个丫鬟,她压低声音飞快道:「明日你把霍姑娘叫出来,我们再商量。」 阮泽点了点头,轻咳一声,背着那几个丫鬟,给季云菀大声介绍花园中的景致。 第二日,阮泽来接了她,又接上霍秀秀,坐上马车去了法华寺。冬日来上香的人不太多,到了寺里,三个人在后院找了个僻静的亭子,阮泽的贴身小厮在路口守着,三个人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我母亲每到冬天都有腿脚酸疼的老毛病,之前为了讨我母亲欢心,秀秀特地找人学了推拿按摩之法,这次正好可以用上。到时候我陪母亲一起去庄子,就说秀秀是特地给她请来的大夫。」阮泽把计划说了一遍。 「嗯,霍姑娘既然接近了伯府夫人,就要自己想法子让她喜欢上你。当然几天的时间太短了,因此需要做一场戏,一场霍姑娘以命相救伯府夫人的戏码,让伯府夫人欠下霍姑娘一个人情。」季云菀说道。 阮泽和霍秀秀互相看了一眼,阮泽问道:「如何以命相救?」 季云菀道:「找人假扮劫匪,在伯府夫人从庄子回京城的途中。」 阮泽茅塞顿开,欢喜连连,「季姑娘,我明白了,这真是一个好法子,回去后我便吩咐人下去办。」 「你们商量商量细节吧,我出去转一转。」她只愿意出主意,细节该如何是他们自己的事,季云菀起身出了亭子,往湖边走。 「姑娘,你为何还要帮他们出主意?你也太好心了。」春桃跟在她身后有些不高兴,阮二公子欺骗了她家姑娘,她家姑娘帮他遮掩和心上人约会不说,如今竟然还帮忙出主意让伯府夫人接受他那心上人。 「笨蛋,我又不是不要好处帮他们的,他们早些让伯府夫人接受,我也好早些解脱收到谢礼。」季云菀转身刮了刮春桃的鼻子。 「是为了暖玉和冷玉?上次姑娘说暖玉能让人触手生温,带着它腊月寒冬穿的单薄都不会冷,那冷玉呢?」春桃第一次听说这样神奇的玉,好奇问道。 季云菀道:「冷玉自然是相反的,触手生凉,带着它大暑天站在外面都不会热。」 「怪不得姑娘要答应阮二公子呢,这两块玉真是个宝贝。」春桃欣喜的道。 「自然是宝贝,那可是从西域来的,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块。所以,你家姑娘我在阮二公子身边这般大费周章是值得的吧?」季云菀笑眯眯的道。 春桃正要回答,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男声,「所以,你明知阮泽有心上人,还和他在一处,就是为了两块玉而已?」 季云菀一愣,转过身,就见祁承站在身后冷沉的看着她。 「你先下去,我和你家姑娘有话说。」祁承朝她走了几步,冷着脸吩咐春桃。 见祁承脸色不好,担心他对她家姑娘不利,春桃站着不动,季云菀转头吩咐她,「我有些口渴,你去找寺里的小师父要一壶茶水过来。」 v第二十五章[11.07] 春桃看看两人,跺了跺脚,不放心的去了。 「世子刚才说什么?」湖边的风有些大,季云菀伸手把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然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问道。 「阮泽的表妹已经回了京城,两人也见了面,这些你早就知道,你还经常与他出门,是打算做什么?」祁承低头看着她问。 冯冀查出阮泽那个叫霍秀秀的表妹,早就已经悄悄回了京城,也与阮泽见了面,两人在暗地里见了好几次面,而这每一次,季云菀都在场。 季云菀笑了笑,「世子刚才不是听到了吗?是为了那两块玉。」 「两块玉便让你掺和到阮泽和他表妹的事里?他们两个有情人约会,你又不喜欢阮泽,跟在旁边……」祁承有些暴躁,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明白过来,「……你在帮他们遮掩?」 哟,挺聪明的嘛,这么快就明白了。季云菀诧异地挑了挑眉,湖边比别的地方冷了好多,她捂着嘴巴轻轻咳嗽一声,指了指不远的亭子,「我们去亭子里说好不好?这里好冷。」 祁承跟在她身后去了亭子,这里有左右的禅房遮挡住寒风,比方才湖边好了许多。 「你能帮他们遮掩一时,难道还能一直遮掩下去?伯府夫人是绝无可能让阮泽那表妹嫁给他的。」知晓她是在替阮泽遮掩,祁承心中怒气消散了许多,不过仍是皱着眉道。 「当然不能一直帮他们了,我还要嫁人的,所以我们想了办法。」季云菀伸手揉了揉冻得通红的耳朵,弯起眼睛笑眯眯道。 「什么办法?」祁承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和微红的指尖,有些懊恼没带大氅和暖炉出来。 什么办法跟他好像没有关系,季云菀含糊道:「就是让伯府夫人能接受霍姑娘的办法。」 「到底是什么办法?」祁承皱眉追问道。 ……问了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季云菀瞪他一眼,见他直勾勾盯着她,只好把伯府夫人要去庄子上小住,他们准备假扮劫匪的事情说了。 「你记得保密,不许告诉别人。」季云菀说完认真叮嘱他,揉完了红通通的耳朵,又搓了搓双手伸到嘴边哈气。 「算了,我送你回马车上。」祁承原本还有话讲,但见她冷成了这副模样,起身道。 「还有春桃呢,等她回来了再去马车上。」季云菀要留在这里等春桃,祁承却是不由分说把她拉了起来,给她戴上披风的帽子,又给她拢好披风,拉着她往亭子外面走,「你先去马车上,我让人去叫你那丫鬟。」 两人刚出了亭子,迎面阮泽就走了过来,见到季云菀和祁承在一起吃了一惊,停下来向祁承行礼道:「世子。」 季云菀伸手把帽子往上拉了拉问他,「你过来做什么?霍姑娘呢?」 阮泽惊疑的看了看祁承,又看了看季云菀,迟疑答道:「她……她还在亭子里等,我来接你一起回马车上。」 「你去接你表妹,我送季姑娘去马车上。」祁承冷淡看了阮泽一眼,伸手把季云菀的帽子拉了下来,拉着她绕过阮泽往院子门口走。 阮泽看着祁承略显亲密的举动,惊讶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才回过神来。 祁承的马车和阮泽的马车都停在寺门外,季云菀在阮泽的马车上等了会儿,阮泽和霍秀秀才从寺里出来。 「季姑娘……」一上马车,阮泽就想问她关于祁承的事情,结果刚开口,春桃就从外面上来,焦急地问季云菀,「姑娘,世子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季云菀轻咳一声,觉得有外人在,不适合说这种事,朝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桃见她家姑娘毫发无伤,不像有事的样子,心微微稍安,住了口。 「季姑娘,你与安王世子,十分相熟?」阮泽斟酌着开口问道。 季云菀含蓄答道:「算得上相熟,之前在绵州,我曾救过他一次。」 想起刚才祁承对她的举动,可不仅仅只是算得上相熟这么简单。按耐住心中的疑虑,阮泽笑了笑道:「原来如此。季姑娘告诉了世子,我和秀秀的事?」 「我没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我嘱咐他了,不会告诉别人的,你们放心。」不是她做的,季云菀忙辩解,安慰他和霍秀秀道。 阮泽抿了抿唇看着她,「我相信季姑娘。」 见他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自己,季云菀诧异地眨了眨眼睛,红润的唇角弯了弯,朝他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 看着她的笑容,阮泽微微愣神,旁边的霍秀秀一直在注意两人,心一紧,伸手过去握住阮泽的手,阮泽回过神,转头朝霍秀秀笑了笑,也握紧了她的手。 季云菀原本以为她不用再管阮泽和霍秀秀的事,只用等他们从庄子回来便能拿到那两块玉,却没想到过了两日,李氏派人来邀她一同前往郊外的庄子泡温泉。 她本欲找个借口不去,阮泽却带来了暖玉央求她,「季姑娘,我是男子不能时时照顾在秀秀身边,你若前去也能在内院有个照应。这是答应给季姑娘的暖玉,另一块冷玉等从庄子回来,不论计划有没有成功,我母亲有没有接受秀秀,都给季姑娘你。」 季云菀接过暖玉,果然如传言中那样触手生温,她心情好了许多,笑眯眯 答应了下来。 五日后,季云菀随李氏一同前往城郊的庄子。李氏在前面一辆马车,她带着春桃坐在后面一辆马车。 v第二十六章[11.14] 她随身带着暖玉,坐在马车内浑身暖洋洋的,感觉都要出汗了,她掀开窗口的车帘往外面看,路两边的树木早已掉光了树叶,地上的草也都枯黄了,到处一片萧瑟。 庄子坐落在半山腰上,走在山路上,季云菀探出头打量周围,思索着山匪会从哪里出来。 阮泽骑着马走在前头,偶然回头见季云菀从马车内伸出了头,拉了拉马绳转身到马车旁边问道:「季姑娘怎么了?」 季云菀朝他招了招手,等他靠近了一些,低声问道:「要在哪里动手?」 「再走一段,前面拐弯的地方。」阮泽也弯着腰低声回答她。 前面的马车里,李氏身边大丫鬟莲儿放下车帘,回身笑吟吟对李氏道:「夫人,二少爷和季姑娘的感情真好,两人隔着马车在说悄悄话呢。」 李氏欣慰的笑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京城这么多相貌姣好的贵女,泽儿还愁找不到门当户对喜欢的姑娘?这不就找到了嘛。」 「是呢。」莲儿也笑着点头,「季姑娘的生父生母虽然都已不在了,但她到底是国公府嫡亲的姑娘,舅舅又在大理寺任职,这样的家世配我们二少爷也有余了。何况季姑娘的模样,整个京城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出挑的了。难怪二少爷只见了她一面,就魂不守舍了呢。」 「男人啊,都喜欢美人。当初泽儿哭着喊着要娶那霍秀秀,还说这辈子宁她不娶,结果现在看见一个模样更好看的,还不是又动了心?」李氏轻哼一声,吩咐道:「等这次从庄子回去,就让府里准备好聘礼,去国公府提亲。」 知道府里夫人和少爷要来小住,庄子里早已经打扫好了。季云菀随李氏住在东院,阮泽带着男眷住在西院。 让丫鬟在里间收拾屋子,李氏拉着季云菀在外间说话。刚说了会儿,阮泽让屋外的小丫鬟通报了一声,掀开门口的厚布帘子进来了。 「母亲,我请的那个精通按摩推拿的王姑娘,现在就在庄子里,要不要请她进来给您试试?」阮泽道。 「让她进来吧。」李氏点了点头,伸手捶着自己的腰背对季云菀道:「自从生了泽儿,我就添了个腰腿酸痛的老毛病,宫里的御医看了也不见好,只每次推拿按摩过后能好一些。我有事也不拘你在这里了,你去到处转一转吧。」 季云菀告退了从屋里出来,正好看到阮泽带着霍秀秀进屋。霍秀秀上半张脸带着面具,想来李氏认不出来她,季云菀看了一眼就把他们抛到了脑后,带着春桃在庄子里逛了起来。 伯府的这个庄子不大,规设布景都很雅致小巧,春日或是夏日前来应有几分趣味,但现在是冬日,只剩凋零萧瑟。逛了会儿季云菀就觉得无趣,想起这山上有温泉,问了问庄子里的下人,见时辰还早,就带上换洗的衣裳,让下人引路,带着春桃往温泉去。 温泉不在庄子内,还要再往山上走一段路。这片山上大大小小的温泉有好几处,稍微大一些的都被圈了起来,成了京城里贵人们的专属汤池。 崇恩伯府的汤池大概有半个池塘大小,旁边有一间木屋,用来换衣休憩 之用。因着温泉的缘故,周围空气温暖湿润,草木还保持着青绿,隔绝了外界的寒冷。 季云菀在木屋换上浴衣,挽起头发,缓缓步入了汤池。 春桃端着沏好的茶到汤池边,季云菀舒服的趴在石头上,微微睁眼看了看她,又阖上了双眼。 泡完温泉回去庄子,正好霍秀秀要从李氏屋里出来,李氏对她的按摩手艺很满意,拉着她在问长问短。 第二日李氏在按摩的时候,季云菀又带着春桃去了温泉。冬日庄子内没什么好的游玩去处,唯有这温泉十分让人称心。 隔着块大山石,后面有一处可供下人泡的汤池。春桃端了茶过来,季云菀半阖着眸子,慵懒的出声道:「这里用不到你,你也去泡一泡吧。」 这里是崇恩伯府的汤池,入口有下人看着,外人也闯不进来,春桃看着蒸汽缭绕的温泉早就动了心,便应了一声,去了后面的汤池。 两人泡完后从汤池下山回去庄子,小路旁的山林后是另一户若隐若现的庄子。昨日经过的时候还静悄悄的,今日却隐约见有好些丫鬟小厮在进出。 「姑娘,看来那一户也来了人,就是不知道是京城的那户人家。」春桃说道。 季云菀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经过两日的按摩,李氏对霍秀秀的手艺赞不绝口。第三日李氏和季云菀在屋内烹茶说话,邀了霍秀秀一同前来。 「王姑娘瞧着年纪不大,手艺却是极好的,比我府里的大夫还要好上几分呢。」李氏笑着说道。 季云菀亲手给三人斟了茶,笑吟吟道:「夫人有所不知,王姑娘之前并不擅长按摩推拿之术,全是为了心上人,才找人苦练学的。」 「哦?」李氏起了兴致,感叹道:「王姑娘的心上人真有福气。」 季云菀道:「我也觉得呢,不过虽然王姑娘和她心上人两情相悦,但她心上人的家人不同意两人在一起。」 「可怜见的,这般好的姑娘,相貌又有什么打紧。」李氏怜惜的看着霍秀秀,戴面具的原因阮泽以有隐疾搪塞了过去,李氏便以为说的是相貌的缘故。 霍秀秀也不反驳,只温柔浅笑道:「这世间众人大部分都做不到不以貌取人,而夫人却能做到,可见夫人心地善良温厚,比世间众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什么强不强的,不过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被夸的心情愉悦,李氏笑着道。 「夫人不一样呢,我还从未见过比夫人更温柔和善,高贵典雅的勋贵夫人。」霍秀秀眼睛也不眨的拍马屁道。 李氏捂着唇笑的开心,「你这孩子见过几个京城中的勋贵夫人,不敢这样说呢。」 霍秀秀道:「不管见过几个,夫人都是我心目中最端庄高贵的,别的人都不能和夫人比。」 v第二十七章[11.14] 这讨好的功力,可比她强多了。季云菀托着腮在旁边啧啧看了会儿,见李氏和霍秀秀聊的融洽,找了个理由退了出来。从屋里出来,就见阮泽在院子里焦急的来回走,显然是担心霍秀秀在屋子里的情况。 「季姑娘,里面……」见她出来,阮泽忙过来询问。 懂他要问什么,季云菀朝他安抚地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道:「没事的,夫人和王姑娘在里面聊的很开心,王姑娘很会讨夫人喜欢呢。」 阮泽松了口气,见季云菀脚步不停的往外走,他在身后问道:「季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泡温泉,不必跟着我。」季云菀头也不回的朝他挥了挥手。 四周热气萦绕,季云菀舒服的趴在温热的石头上,掰着手指头喜滋滋的想,还有两天就可以回京城了,目前来看一切都很顺利,李氏喜欢霍秀秀,只用等到下山那天再做一场山匪抢劫的戏码,霍秀秀为救李氏受伤,不出意外应该就可以攻陷下李氏了。 春桃在大石后面泡温泉,四周一片宁静,隐隐能听到欢笑声从远处传来。这附近除了崇恩伯府的这一处汤池,还有一处,之前听引路的下人讲,好像是不远山林那个庄子的汤池。想起昨日见到有丫鬟小厮走动,应是那户人家也来了在泡汤池。 温泉水萦绕在周身,温暖舒适,季云菀趴在石头上阖着眼睛昏昏欲睡。不远的树丛微微动了动,一条花斑小蛇吐着蛇信在草丛中慢悠悠往温泉边爬。 「哥哥,你这么快就不泡了?」祁清没穿鞋,湿哒哒的脚就往木屋里面跑,他头发也湿哒哒的滴着水,搭在肩头把里衣浸湿了大半。 「嗯,你也别泡太久了。」祁承张开手臂让下人给他穿上外袍,见祁清这个模样,拿过屏风上的布巾盖到他头上,皱着眉头亲手给他擦拭,见差不多了,才扔掉布巾道:「行了,去吧。」 祁清撒开脚丫子就跑出了木屋。 「去小少爷身边看着。」祁承吩咐下人,从木屋出来听见从女眷汤池的方向传来母妃和妹妹的笑声,他脚步不停往外面走。 「世子,崇恩伯府夫人已经在庄子住几天了,这几天季姑娘都会来这汤池泡大半个时辰,我们来之前就进去了,现在还未出来呢。」冯冀守在汤池入口,见他家世子出来,忙压低声音说道。 祁承点了点头,看向不远的另一处汤池入口,两个丫鬟挨在一起说悄悄话,时不时好奇的往他们这里看上一眼。 冯冀可算知道他家世子为何要让他把崇恩伯府二公子的那个表妹找回京城了,就是为了不让阮家二公子和季姑娘在一处。之前惦记着人家的安危,几次亲自救人,这次知道季姑娘随崇恩伯府一行人到了这郊外的庄子,也借送王妃到庄子小住之名跟了过来。看来,他家世子真的对这季家二姑娘动了心。也不知道他家世子在孙家和季姑娘之间,会如何选择。 他正胡乱的想着,突然看见另一处汤池的入口,季姑娘身边那个叫春桃的丫鬟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和守在那里的两个丫鬟说了什么,三个人都慌乱起来,春桃转头看见他们先是一愣,然后跺了跺脚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季云菀发誓她下一次泡温泉,一定要在身边多留几个丫鬟看着。她泡完温泉从汤池里出来,上了岸没注意脚下,就感觉脚下滑滑的似乎踩到了什么,还没等她挪开,小腿突然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花斑小蛇扬着蛇身,吐着蛇信作攻击状瞪着她,小腿上刺痛的地方有两枚发黑的牙印。 被毒蛇咬了……季云菀反应过来只觉得头发晕,浑身无力,她蹲下身惊慌地朝大石后面喊道:「春桃,春桃。」 春桃刚从汤池出来,正在穿衣,听见喊声急忙出来,看见她家姑娘浑身湿漉漉的瘫坐在汤池边上,慌忙过去道:「姑娘,怎么了?」 季云菀只觉得越来越头晕眼花浑身无力,想来是蛇毒发作了,那条小蛇早就跑的没影儿了,她强撑着说了一声,春桃看见她家姑娘小腿上的那两枚牙印,慌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赶紧拿起旁边的衣裳披到她家姑娘的身上,慌慌张张跑出去叫人。 季云菀伏在地上,明明就在温暖的温泉边上,她却感觉周身一阵比一阵的冷,她神思恍惚,忍不住迷迷糊糊的想,重活一世,她不会因为一条蛇就不能活了吧,她还没嫁人生孩子,还有好多遗憾没弥补呢。 她冷的厉害,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哆嗦着环抱自己,一只温热的大掌突然放到了自己的肩头,她被人抱到了怀中,这个怀抱很温暖,她忍不住哆嗦着往他怀里缩了缩。 春桃刚说完,祁承就冲了进来。他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少女浑身湿漉漉躺在汤池边上一动不动,周身只胡乱盖着一件单薄的浴衣,白皙圆润的香肩和纤直的小腿都露在外面,因为浸了水,浴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少女姣好的身段展露无遗。 身后是冯冀跟过来的脚步声,祁承回过神迅速脱掉身上的外袍盖到季云菀的身上,然后蹲下身查看她被咬伤的地方。 冯冀进来看见他家世子只着中衣蹲在汤池边,怀里用外袍严严实实裹着一个少女,只露出湿漉漉的满头青丝和两只小巧莹白的玉足,他瞬间反应过来,忙转过了身不再看。 看到怀里人小腿上的牙印,祁承想也未想,立刻拿出随身带的匕首,在伤口处划了两道交叉的口子,然后握着她的脚踝,低头用唇覆在她伤口处,大力吸出毒液。 春桃不及两个男子跑得快,等到她回来,就看到汤池边她家姑娘被裹得严严实实,祁承正低着头用嘴在她家姑娘小腿处吸毒液。 男女这般亲密明显逾了矩,但春桃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焦急的站在一旁,只求祁承能救她家姑娘。 直到吸出来的血液变红,祁承才停了下来,接过冯冀端过来的水漱了漱口,就立刻抱起季云菀,迅速的往外面走。 他抱着季云菀到了安王府的庄子,一进门便吩咐冯冀,「把徐大夫叫过来。」 安王妃身体不好的缘故,他们这次出门带了大夫一同出行,徐大夫很快过来了,检查了一下伤处,又开了一副解蛇毒的药让人去抓了来煎。冯冀脚程快,他骑马下山抓了药来煎上,等到喂季云菀喝下,徐大夫又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大碍了,才放下了心。 安王妃听说了这件事,带着祁颜和祁清提前从汤池回来了。见没有大碍了,她松了口气,让人去崇恩伯府的庄子去说一声。 季云菀醒过来,刚动了动,身边就传来惊呼,「姑娘,你醒了。」 她睁眼看见头顶陌生的精致帐幔,和身上陌生的温软被子,哑着嗓子问:「春桃,这是在哪儿?」 「姑娘,这是在安王府的庄子,是世子救了你。」春桃扶着她起身,在她身后放上软枕,眼圈红红喜极而泣道:「幸好有世子在,大夫说咬姑娘那蛇毒的很,要是晚一会儿,姑娘就危险了。」 季云菀靠着软枕,想起了之前在汤池边发生的事情,她抬起手刮了刮春桃的鼻子,脸上带笑道:「别哭鼻子了,你家姑娘我这不是吉人自有天相,没事嘛。」 「我以后再也不离开姑娘身边了,打死也不离开。」春桃吸吸鼻子,想起在温泉池边的那一幕,心有余悸道。 季云菀也心有余悸,这种事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难得没有反驳道:「不离开好,我以后也再不要一个人泡温泉了。」 v第二十八章[11.14] 「姑娘,你都睡了一下午,饿了吧?我让人送饭过来。」春桃给她家姑娘掖好被角,起身到门外去吩咐下人。 季云菀才发现外面已经黑了,屋里点起了烛灯,等春桃进来了她问道:「可派人去伯府庄子说了我在这里?」 春桃点头,「大夫来瞧过后,安王妃就已经派人去说了,伯府夫人来待了一下午,姑娘一直没醒,她只好先回去了。姑娘,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泡完温泉下山的时候看到山林那边的庄子来了人?就是安王妃和世子呢,安王妃身体不大好,也是来泡温泉的。」 「是吗?」季云菀摸摸下巴,这么巧大家都来了一处。 「我记得我从汤池里出来的时候没穿衣裳,你给我穿上了衣裳,才让世子把我送到庄子来的吧?」季云菀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盯着春桃问道。 春桃支支吾吾看她家姑娘一眼,嗫嚅着说不出来话。 季云菀脸色一变,抓紧身下的被子,「……没给我穿衣裳?他、他、他全瞧见了?」 「没、没、没有,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给姑娘穿衣裳,不过我拿旁边的衣裳遮了遮的,世子没有全瞧见的。」春桃慌忙摆手。 旁边就一件浴衣,单薄的和蝉翼似的,能遮住什么啊啊啊。季云菀咬着牙,从脖颈到脸颊全红了,她把头埋到被子里,握紧拳头羞恼的锤床。 春桃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才反应过来为何当时在汤池边,世子要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她家姑娘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应该、大概、很有可能是全瞧见了。 「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当不知道。」季云菀突然从被子里抬起头,严肃的叮嘱春桃。 春桃脑中一片凌乱,她家姑娘被男人看光了身子,应该找那个男人负责的,可那个男人不是故意的,是为了救人。何况那个男人已经有了相好的姑娘,愿不愿意给她家姑娘负责还不一定呢。 「听到没有?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谁都不知道。」季云菀又叮嘱了一遍。 春桃愣愣的点头。 知道她醒了,安王妃来看她,她正在用饭。见了安王妃,忙把筷子放下,要下床给安王妃行礼。 「不用不用,你身上余毒未清,不能多动。」安王妃忙拦住她,在床边坐下。 饭菜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季云菀让春桃撤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嘴,才向安王妃真心实意道谢道:「这次真是多谢王妃了。」 「当初你曾在绵州救过承儿,如今承儿又救了你,这是你和我们王府的缘分。」安王妃拉着她的手,越看越欢喜,几个月不见,面前的少女又长开了许多,粉面桃腮,娇妍动人,只是她与王府的缘分终究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想起自己那个打定主意轻易便不会更改的儿子,安王妃脸色一黯。 「王妃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夜深了,外面又冷的很,王妃还是快些回屋歇息。」见安王妃脸色不好,想起她体弱的身子,季云菀忙道。 「那你也早些歇息,我就先回去了。」安王妃拍拍她的手,让丫鬟扶着出了屋子。 「姑娘,把这碗药喝了再睡。」外面丫鬟送来了刚熬好的药,春桃吹了吹喂到她家姑娘嘴边。 季云菀喝了一口,蹙起眉头,「好苦。」 春桃顺手掂起旁边小碟子里的蜜饯塞到她家姑娘嘴里,「良药苦口,姑娘喝了余毒才能早些清完。」 「我感觉我都好了呀。」季云菀嘴里含着蜜饯,腮帮子一鼓一鼓,把腿从被子里拿出来,卷起里衣的裤腿,露出光溜溜的脚丫子和小腿。小腿被蛇咬的地方已经缠上了纱布,她翘起小腿摸了摸,还有一丝隐隐作痛。 春桃想起当时世子握着她的小腿吸毒液的场景,抿紧唇终究没说出口,心中懊恼地叹气,她家姑娘可真是被人占足了便宜。 喝完了药,春桃服侍她躺下。许是余毒未清的缘故,沾了枕头没多久,季云菀就又沉入了睡眠。 第二日早早的醒了,她刚从床上坐起身,次间的春桃就听见动静,披着衣裳进来了。 「姑娘,时辰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春桃挂起帐幔,拿过披风盖到她家姑娘肩头,问道。 「睡不着了,你去旁边的书架上拿本书过来。」季云菀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春桃到窗边的书架上取了个话本给她家姑娘打发时间,然后穿好自己的衣裳鞋子,到外间拉开门去吩咐外面的小丫鬟打热水。 等到小丫鬟打来热水,季云菀洗漱完穿好衣裳围上披风,推开门出去。 院子里只有几个洒扫的小丫鬟,安王妃和祁颜的房间门紧闭,都还没有起。季云菀在院中闲逛,见窗檐上倒挂的冰柱晶莹剔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她身上带着暖玉,倒不觉得如何冷,春桃正要出声,忽听院中小丫鬟们齐齐叫道:「世子。」 季云菀回头,就见祁承正站在院子门口。 「你身体无碍了,这么早便起来了?」祁承大步朝她走过来,到面前站定,低头问道。 季云菀向春桃要了张帕子擦手,看到他就想起昨日自己恐被他看了的事情,低头一心一意擦着刚碰过冰柱的手指,就是不抬头看他,低声回答道:「无碍了,昨儿睡太多,睡不着了。」 「还是去屋里坐吧,等会儿用了早膳,我让大夫再来给你诊诊脉。」见她纤长如玉的手指被帕子擦的通红,祁承皱起眉,说道。 「嗯。」季云菀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结果走的太急,走廊地上有昨夜遗留下来的积水凝结成了冰,她不小心踩在上面,脚下一滑往后倒去,春桃反应不及,眼看她就要摔倒,祁承伸手勾住了她的腰身。 v第二十九章[11.14] 被人抱在怀中,季云菀想起昨日在汤池边她昏沉时也是被拥入了这样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脸上顿时飞起霞光,急忙从祁承怀里站起身,掩面轻咳了一声,便拉着春桃匆匆回了屋子。 怀中温软的身子一触就分,祁承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看着那抹身影进了屋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冰,皱眉吩咐院中的小丫鬟,「这里怎么打扫的?重新再打扫一遍。」 安王妃屋里,碧秋往外倒水正好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关好门进到内间,笑盈盈对歪靠在床头的安王妃道:「王妃,奴婢觉得世子对这季家二姑娘很有几分不一样呢。」 「你瞧出来了?我瞧着也有几分不一样,我还从未见过承儿对哪个姑娘这般紧张呢。」安王妃浅笑,想起昨日听闻季家二姑娘被毒蛇咬伤,她匆匆赶回来,就看见她那个儿子一眨不眨盯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姑娘,仿佛比他自己被毒蛇咬了还要紧张。 「只是承儿打小便有主意,他决定的事便不会再让旁的任何事来影响自己。」安王妃揉着额角叹口气,「我们王府与这季家二姑娘,怕也是有缘无分了。」 碧秋想起她家世子冷硬的性子,又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心中也微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可惜。 用了早膳不久,徐大夫就来给季云菀诊脉,叮嘱了几句就退了下去。季云菀正和祁颜在外间的软榻上下棋,门外的丫鬟进来禀告说崇恩伯府夫人和二公子来了。 让人收了棋,季云菀和祁颜下了榻给李氏行礼,李氏抓着季云菀的手,连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季姑娘,你没事就好,昨日王妃让人去庄子知会的时候,我和泽儿都吓了一跳,幸好正巧遇上了王妃,要不然季姑娘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如何向国公府交代。」 见季云菀无事,李氏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下了,在屋里略坐了会儿就去见安王妃。 季云菀不是安王府的客人,总不好在这里多待。等到李氏告辞出来,她也前去向安王妃告辞。 「两家庄子离得近,这几日你不妨经常过来坐坐,陪陪我还有颜儿说说话。」安王妃拉着她的手,笑着道。 季云菀点点头,从怀里拿出用手帕包好的暖玉递给安王妃,「我知道王妃有体寒之症,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这块暖玉虽然不能治好王妃的病症,但也能让王妃在冬日好受一些。」 安王妃接过,触手一摸便知不是凡品,连忙拒绝道:「这是季姑娘从何处得来的?如此珍贵,我不能要。」 「无意得来的,平常人戴着不过就是能暖身的作用,但对王妃却大有裨益,王妃还是收下吧。」季云菀把暖玉推到安王妃的手里,坚持道。 见她坚持,安王妃只好收下,笑着叹息道:「你有心了,送我这么贵重的物件,我却是没有什么好送你的。」 季云菀笑眯眯地起身,「王妃救了我一命,可比什么物件都要贵重的多,这就当是救命之恩的谢礼了。」 告了辞,碧秋送她出门,李氏和阮泽已在院子里等,三个人便上了庄子门口的马车,回去崇恩伯府的庄子。 祁承隐在不远的门廊阴影处,见马车走了,才转身进去里面。 回到屋里刚让春桃沏了茶来,门扉被人敲响,拉开一看,是阮泽。 「季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阮泽站在门口说道。 季云菀随他出了屋,院子里的小丫鬟见到他们,都纷纷很有眼色的躲开了,阮泽引她出了院子,到园中假山后面,弯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季姑娘,你遭受这么大的危险,都是我的过错,是我请你来庄子上的,我给你陪个不是。」 季云菀吓了一跳,见四周无人,随意地挥了挥手道:「行了,知道了,所幸我运气好,被人救了。你若实在愧疚,多把你家好东西补偿我一些就是了。」 崇恩伯府的那位伯爷是位爱好收集奇珍异宝的主儿,收集了不少珍贵的玩意儿,有些连皇宫里都没有。伯爷怕人眼馋找他要了去,都是在暗地里悄悄收集,整个京城都没几个人知道。她还是上一世嫁去伯府后无意间知道的。 阮泽确实是愧疚至极,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季云菀,又问道:「季姑娘,安王府的人怎么会也这么巧来了庄子上?」 「我也不知道。」季云菀摇头,见阮泽的面色,明白过来,「你是在怀疑是我告诉了世子,他们才会这么巧也来庄子上的?」 她不由得解释了一番,「世子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他不会管你和霍姑娘之间的事情,也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旁人,这你大可以放心。如果你怕有他们在,下山那日路上出现意外,不妨让人去问问他们打算待几日,我们好提前走。」 「我并不是担心世子会把我们的事告诉旁人,只是……感觉世子仿佛有些在意季姑娘你。」阮泽摆手,欲言又止的说完。 季云菀一愣,脸颊忍不住有些发热,怒嗔瞪了他一眼,「别瞎说。我累了,回屋歇息。」说完转身走了。 阮泽站在原地有些愣神,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她害羞的神情,眼角绯红,眼神明亮,他和她接触了这么久,还从未想过她也会有这般小女儿情态的时候。 「表哥。」旁边一个怯怯的喊声惊醒了他,转头看过去,霍秀秀正站在不远的一棵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表妹。」见周围没人,阮泽忙把她拉到假山后面,关心问道:「昨儿你替母亲按摩到大半夜,不在屋里好好歇息,怎么出来了?」 「昨晚因为季姑娘的事情,夫人胃口不大好,晚膳没吃什么,听闻她爱吃红果酪,我想去寻食材来,亲手给夫人做一碗。」霍秀秀道。 阮泽笑着道:「有心了,我让人去寻食材就是,你先回屋歇息。」 「我刚看见季姑娘好像没什么大碍,你在和她说什么?」霍秀秀攥紧袖子,抬头看着他问道。 「在向她赔礼道歉,如果不是我求她一同前来,她也不会被毒蛇咬伤。」阮泽满面愧色道。 「她没怪你吧?季姑娘真是个好人,她长得好看,家世也好,又心地善良乐于帮助人,怪不得……怪不得夫人喜欢她,我与她根本没有办法比较。」霍秀秀咬着嘴唇呐呐道。 「你不用和她比,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好的。」阮泽伸手把她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发顶,「天底下再好看的姑娘都比不过我的秀秀。」 「就会说话哄我。」霍秀秀嘴角含笑埋在他的怀里,刚才阮泽直楞楞看着季云菀离开的画面却一直在她脑中闪现,她心里忍不住有些不安。 v第三十章[11.14] 在庄子中又住了两日,李氏让下人收拾行李准备下山回京城。之前让人打听过,安王府的一行人还要几日才回京城,谁知出了庄子走到山路上,就看见前面有几辆马车等在路边,正是安王府一行人。 祁承端坐在马上,见后面来了人,骑着马迎上来,朝当前李氏的马车拱手道:「夫人,我们的马车半道上坏了,可否借乘一段路?已经派了人回王府,到了山脚下便有王府的马车来接。」 「自是可以的,泽儿,快帮世子一把。」李氏掀开车帘笑意吟吟答应了下来。 安王府就两辆马车,一辆坐着安王妃,一辆坐着祁颜和祁清,如今两辆马车都在半道上坏了,只能全部上崇恩伯府的马车。安王妃带着碧秋去了李氏的马车上,祁颜和祁清则是到了季云菀的马车上。 阮泽带人帮着把挡在山路中间的马车移开,一行人才重新缓缓上路。 「你们不是过几日才回京城的吗?为何今日就上路了?」马车上,季云菀问祁颜道。 祁颜道:「原本是还要过几日,不过菀姐姐你不是送了块暖玉给母妃嘛,那可比泡温泉有用,大哥便决定提前回王府。」 又这么巧,不会是故意的吧。季云菀挑开车帘的一条缝往外面看,祁承正骑着马走在马车前方。 阮泽十分的不安,这几天好不容易让霍秀秀接近了他母亲,培养出了一些好感,如今两人又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一早就订好的计划可不能被打乱了。 他调转马头到祁承身边,两人并排压低声音道:「世子……」 刚开了口就被祁承打断,「你放心,我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就过去敲了敲李氏那辆马车的车壁,说道:「母妃,颜儿和清儿又吵架了,你过去瞧瞧。」 安王妃听完颇为不好意思对李氏道:「他们两姐弟经常吵架,让你见笑了,我过去瞧瞧。」 马车停下,安王妃去了后面季云菀的马车上,霍秀秀提着的心才放下。 「王姑娘怎么这么紧张?」李氏见她一直攥着袖子,即使带着面具也难掩紧张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民女第一次和王妃同乘一车,因此才紧张。」霍秀秀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莫怕,安王妃是很和善的人,用不着紧张的。」李氏没有怀疑,笑着拍拍她的手,柔声道。 霍秀秀整理好神色朝她笑了笑,微微挑开窗口的车帘往外面看,计划中山匪要出现的地方,就在前面了。 后面的马车里,安王妃上去后有些惊讶,女儿和小儿子一个在和季云菀下棋,一个撑着下巴在一旁安静的看,哪里有半点在吵架的样子? 她看看两个孩子,出声问道:「承儿说你们吵架了?」 祁颜和祁清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安王妃蹙起眉头,正要挑开车帘唤祁承来询问,季云菀明白过来,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王妃,暖玉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极了,带着它在外面都不觉得冷。」安王妃果然被打断了,笑盈盈地道:「托你的福,我以后在冬天能好过多了。」 季云菀也弯起眼睛笑道:「对王妃有用就好。」 安王妃带着微笑还要说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有粗犷嘶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都不许动,统统把值钱的玩意儿拿出来!」马车外面,一伙黑衣蒙面人把他们围住了,当前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骑在马上,肩头扛着大刀,煞气满满厉声喝道。 来了。祁承看了一眼黑衣人,拉着马后退了两步,示意安王府的侍卫也都后退到了后面的马车旁。 阮泽骑着马越众而出,看着这群被自己雇佣来的山匪,板起脸大声训斥道:「大胆!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敢拦我们的马车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看就是有钱人,拦的就是你们!不主动拿出来,那我们只好亲自上手抢了!」为首的魁梧大汉阴沉沉嗤了一声,大刀一挥,周围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阮泽愣住了,这怎么和交代的不一样?明明应该再多说两句,等霍秀秀在马车里准备好了再动手,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 一拥而上的黑衣人眼中都带着残忍的杀气,半点不像演出来的,祁承的眼瞳猛地一缩,情况不对劲! 当先过来的黑衣人已经和崇恩伯府的侍卫交上了手,一剑下去,侍卫小腿被划了一大道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阮泽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慌忙喊道:「有山匪!快保护夫人和姑娘们!」 季云菀原本在马车内知道他们被山匪围住了没当回事,还想挑开车帘偷偷瞧瞧阮泽和霍秀秀是如何演戏的,谁想到外面的刀剑之声越来越激烈,刀剑入肉的闷哼声和惨叫声也此起彼伏,她忍不住有些心惊,这戏做的也太逼真了吧? 「母妃……」祁颜和祁清两人已经吓的躲进了安王妃的怀里,安王妃面色也有些白,搂着两个孩子强忍着镇定安慰道:「有你们哥哥在外面,没事的。」 季云菀心中有了疑惑,越发忍不住想要挑开车帘看看了,她小心翼翼把车窗帘挑开了一条缝,刚看清外面一片混乱,一个黑衣人被祁承用剑从胸当中穿过,她来不及惊呼,祁承转眼瞧见她,回身挡住马车,面色紧绷沉声道:「回去。」然后伸手拉下了车窗帘。 「季姑娘,外面如何了?」安王妃看见她的动作,苍白着脸色问道。 强掩住心中的震惊,季云菀面色镇定朝她笑了笑,「王妃不用担心,有世子在外面呢。」 v第三十一章[11.21] 崇恩伯府和安王府,这次出行双方带的侍卫都不太多,加起来还不到十个,然而来的黑衣人只粗略的估了估,就足有二三十人。祁承和冯冀带安王府的侍卫牢牢守着后面的马车,前面李氏的马车就有些岌岌可危,阮泽的武艺稀疏,又因为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让黑衣人得了先机,折了两名侍卫后,黑衣人靠近了马车,一把掀开了车帘。 霍秀秀在阮泽高声叫喊时就觉出有些不对劲,她护在惊慌失措的李氏前面,见车帘猛的被人掀开,慌忙护着李氏往后退到马车的角落。 黑衣人一眼便瞧见李氏头上和手腕上贵重的玉器坠子,眼睛露出贪婪的精光,矮身钻进马车就伸手攥向李氏。 李氏吓得出声尖叫,霍秀秀的面色苍白至极,颤抖着手拔下发上的簪子朝黑衣人刺了过去。 霍秀秀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黑衣人看都未把她看在眼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就把她甩到了马车角落里。 「夫人,他要的是钱财,快给他给他。」旁边的丫鬟反应过来,忙拽了拽李氏的衣袖,李氏如梦初醒,慌忙摘下耳上的坠子和头上的发钗朝黑衣人扔了过去。 「还有手上的镯子!」黑衣人盯着她的手腕,恶狠狠道。 李氏和丫鬟两人褪的满头大汗,这是她最喜爱的镯子,平常都没怎么摘下来过,如今突然要褪下来自是十分困难,镯子卡在了手上,手腕都红了都没褪下来。 那镯子水头极好,李氏身上所有的朱钗玉器加起来怕是都不及这个镯子,黑衣人是个心狠手辣的,眼睛贪婪的盯着李氏手腕上的镯子,见她半天褪不下来,提着剑便要朝她的手腕砍过去。 旁边的丫鬟吓的呆住了,霍秀秀从角落里爬起来,看见这一幕,顿时双目圆睁,惊呼一声「夫人!」就朝李氏扑了过去,噗嗤一声小腹一痛,黑衣人的剑刺进了她的小腹。 黑衣人微一愣神正要继续拿着剑朝李氏砍去,胸口突然被身后的一柄剑刺穿,祁承抓住断了气的黑衣人扔下马车,看见霍秀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皱眉回身从混乱中把阮泽抓了过来,「你表妹好像出了事,去看看。」 说完,把他推到了马车旁,就带着剩下的侍卫,奋力绞杀山匪。 阮泽扑到马车里,丫鬟已经扶起了霍秀秀,只是她已经昏迷了过去,小腹上的伤口遄遄的流着血,把衣裳都快全染红了,他悲痛地惊呼出声,「表妹!」 黑衣人虽人数众多,但比不上王府侍卫的训练有素,一开始的混乱过后就逆转了场上形势,没多大会儿就被祁承和冯冀带着人全数绞杀,只剩下最开始喊话的头目,留了一口气被捆绑的严严实实,准备带下山交到大牢里审问。 让侍卫打扫周围的尸体,祁承走到后面的马车旁把车帘拉开了一条缝,朝里面惶恐不安搂着一双儿女的安王妃道:「母妃,没事了,外面都已经解决了。」 季云菀抿了抿有些泛白的唇,想起刚才听到阮泽的惊呼声,担心李氏的马车出了什么事,撑着起身道:「伯府夫人怎么样?我去瞧瞧她。」 祁承挡在车帘口,伸手进来按住她的手腕,目光沉沉道:「夫人没事,在马车里待着,别出来,外面的场景不适合姑娘家看。」 季云菀听见他郑重的语气,不由得想起刚才从车窗帘看到他一剑击杀黑衣人的场景,乖乖回身坐好,祁承才放开她的手腕,放下车帘,让冯冀过来守着。 二十多人的尸体杂乱散落在马车周围,祁承大步走到李氏的马车旁,李氏和丫鬟惊惧的靠在一起,阮泽搂着霍秀秀一脸的伤心悲痛,他皱眉问道:「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阮泽连连点头,这才反应过来那些山匪都被消灭了,焦急喊道:「快,下山回府,请大夫!」 马车很快上路,刚到山下就碰上前来接应的安王府中人,把人分成两路,一路护送阮泽和李氏快马加鞭回伯府,一路护送安王妃回王府,祁承带着抓住的山匪头目,往大牢去。 季云菀先随安王府的马车去了安王府,帮忙安王妃安慰了被吓的不轻的祁颜和祁清两姐弟,安王妃就让人送她回了国公府。 她惦记着李氏和阮泽还有霍秀秀的情况,回了府就让人去崇恩伯府打听,才知道霍秀秀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 祁承把山匪头目扔给了牢里的人审问,带着人马重新回到了山上受伏击的地方,查找山匪的来路以及还有无别的同伙。皇上知道后颇为震怒,山匪如今竟如此猖獗,竟敢在京城附近作祟,当即颁下圣旨,命令各州府都肃清境内的山匪。 室外寒风萧萧,室内热气袅绕,水雾蒸腾,季云菀仰靠在宽大的浴桶里,撩起温热中带着幽幽花香的热水,往光裸的肩头浇。 「姑娘,听说伯府夫人受到惊吓病了,我们是不是要去瞧瞧?」春桃把洗发的胰子往她家姑娘的青丝上抹,问道。 被山匪那样一吓,李氏回府就病了,两日了也没见好,自那日从山上回来,她家姑娘还没去看过,于情于理也应该去瞧瞧。 「嗯。」季云菀微阖着眼睛点头,「顺便去瞧瞧霍姑娘。」 霍秀秀的伤虽然有些严重,但并不危及生命,如今正在崇恩伯府内养伤。 提起霍秀秀,春桃就有些愤愤,不高兴道:「姑娘,都怪阮二公子和那个霍秀秀,若不是他们,你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的事情,又是被毒蛇咬又是遇到山匪,幸好都有世子在,才化险为夷。知道那个霍秀秀没事就算了,你还去瞧她做什么?」 「阮二公子还差承诺的东西没给我呢,再说我陪他们受了这么大的罪,自然要敲他们一笔才对得起自己了。」季云菀睁开眼,湿漉漉的手指在春桃鼻尖点了点,「不能吃亏,明白吗?」 春桃被她家姑娘说服了,点了点头。 沐浴完从浴房出来,屋外天色已经黑了,季云菀窝在暖意融融的床头看了会儿书,才在屋外呼啸的寒风中睡去。 第二日她用了早膳就让春枝去吩咐前院准备马车,她要去崇恩伯府瞧瞧李氏和霍秀秀,收拾好正要出门,周氏的院子里的小丫鬟来请她,说大伯母有事找她。 到了翠华院,周氏正在暖阁中看府里的账本,见她来了,放下账本朝她招手,「过来坐。」 季云菀在周氏旁边坐下,周氏朝旁边的丫鬟示意了一下,丫鬟出门去捧了个匣子过来。 「你回了京城还不到一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又是因为二老爷的缘故,和舒儿几个被抓去威胁咱们家要钱银,又是有意被人骗去城外的林子里,如今陪伯府夫人去了一趟城郊的庄子,回来又遇上山匪。虽已经处处化险为夷,但我到底不放心,昨日特地去了一趟法华寺,给你求了一个由方丈亲手开过光的佛珠手串,以后带在身上,也保佑你再不遇到这样的事情。」周氏说着从丫鬟手里取过匣子,取出里面的佛珠手串戴到她的手腕上。 季云菀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手串,心下十分感动,没想到周氏会专门为了她去一趟法华寺。 v第三十二章[11.21] 「多谢大伯母。」她感动的道。 暖阁外有嬷嬷等着进来回话,周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行了,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拘你在这了,去吧。」 从暖阁出来,春桃轻声道:「姑娘,大夫人很关心你呢。」 季云菀弯唇笑了笑,大伯母对她的好,她会记在心里,总有一日会报答的。 到前门坐上马车,吩咐了车夫一声,往崇恩伯府去。 到了伯府,季云菀先随引路的丫鬟去了李氏院子,李氏从未受过这样的惊吓,还恹恹的有些没精神,季云菀陪她说了会儿话就出来了。 阮泽知道她来了,正在院子里等她,见她出来,拱手行礼道:「季姑娘。」 「霍姑娘怎么样了?」季云菀朝他点了点头,问道。 「大夫说没有伤到要害,养一段日子就能痊愈了。」阮泽眉眼带着浓重的愧色,歉疚道:「这次去庄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连累季姑娘了,实在抱歉。」 季云菀摇头道:「无事,夫人对霍姑娘……」 「秀秀帮母亲挡了一剑,母亲如今对她的态度倒是有些软化,允她在府中养伤,还从自己身边拨了几个贴身丫鬟过去照顾。」阮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她,「这是允诺要给季姑娘的,多谢季姑娘帮忙,我欠了季姑娘一个人情,以后但凡季姑娘需要帮助,我必定义不容辞。」 季云菀伸手接过,打开来看,正是冷玉,她笑了笑道:「这可是阮公子你亲口说的,可不能反悔。」 阮泽郑重道:「自然,绝不会反悔。」 从伯府出来,季云菀摩挲着手中的匣子片刻,递给春桃,吩咐道:「回府后收起来。」 「是,姑娘。」春桃接过匣子,姑娘跟阮家二公子允诺要的这两块玉似乎不是给自己要的,那块暖玉送给了安王妃,匣子里的这块也不知道会送给谁。 回到国公府,刚回屋坐下喝了口热茶,季云兰带着丫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我爹明日就要回来了。」她一进来就喊道。 「明日就回?」季云菀吃了一惊,还有七八日才到一个月,二伯父竟然提前回来了。 「刚收到我爹寄回来的信,按信上说的日子来算就是明日到。玉佛可让人做好了?要是我爹回来发现玉佛被打碎了,连我都要受罚。」季云兰有些焦急问道。 「我现在就去看看。」季云菀放下茶盏,裹紧披风,急忙带春桃出了门。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马车走到半路空中就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等到了方先生家门口,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春桃扶她家姑娘下了马车,敲了敲门,喊道:「方先生,方先生。」 过了会儿门里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方先生裹着厚棉袄探头出来,看见她们,一边侧开身子让她们进院子一边惊讶道:「这下大雪的,怎么过来了?」 季云菀走到屋檐廊下掸了掸身上的雪花,急切道:「方先生,家里出了些意外,明日便要把玉佛带走,不知玉佛雕琢的如何了?」 「明日便要?」方先生皱起眉头,进屋把雕琢的快要完工的玉佛给她看,「还差一些,原本预计这几日就能雕琢完的,明日的话太急了,怕是不行。」 春桃听了有些着急地问:「那怎么办姑娘?二老爷明日就回来了,肯定要去书房的,一去书房就会发现他花重金请人雕琢的玉佛碎了,我们瞒了这么久,又快到老太太的寿宴,不止二老爷,怕是连老太太都要大发雷霆的。」 方先生听了有些乐,原来是把家里长辈的玉佛弄碎了,怕责罚,偷偷瞒着家里人来雕琢个一模一样的来。 「你们家二老爷明日什么时候回来?今晚熬夜的话,说不定能在他回来之前雕琢好。」方先生伸手摸了摸桌上已经差不多基本完工的玉佛,说道。 季云菀眼睛一亮,福下身子朝他行了个礼,「那就有劳先生了。」 然后她沉吟片刻,吩咐春桃道:「你立刻回府,告诉三少爷一声,让他明日派人在府门口等,一旦二伯父回来,立刻让人过来告诉我。再告诉三姑娘一声,在我没回去之前,让她拖住二伯父不能让他去书房。」 顿了顿她又道:「回去后让春枝和你一起过来,我们今夜就不回去了,在方先生这里住一晚,明日拿到了玉佛再回去。」 说完,她转身问方先生,「先生,我们可否在这里借住一晚?」 方先生大度的挥手,「随你,反正屋子多,想住便住吧,不过这里条件简陋,可比不得你们自己府上。」 「多谢先生。」季云菀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春桃疑惑的问:「可是姑娘,不回去的话如何跟府里交代?若发现姑娘一晚上不在府里,大夫人会着急的。」 「告诉林嬷嬷几个,如果大伯母问起,就说我去了舅舅家留宿,明日再回。」季云菀道。 「是,姑娘。」春桃得了嘱咐,匆匆出门坐上马车回去国公府。 春桃走后,方先生在屋里雕琢玉佛,季云菀到旁边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窗边翻看。窗外的大雪扑簌扑簌不见变小,屋里虽然燃着炭,但到底比不上国公府的炭好,窗户缝那里又一直细微的漏风,季云菀坐了会儿就有些受不住,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活动身子。 v第三十三章[11.21] 方先生看在眼里,摇了摇头,这些富贵人家的娇娇女,可真是半点苦都吃不得。 春桃和春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知道她们姑娘要在这里过一夜,她们把府里的被褥和洗漱用具都带了过来,为了不被发现,她们悄悄从后院角门搬的,因此多花了些时辰。 方先生的院子里,他自己住在东边的第一间屋子里,东边第二间是他专门雕琢玉器的屋子,西边有两间屋子都是空着的,季云菀两间屋子都瞧了瞧,选了第二间屋子住下。 春桃和春枝把被褥和洗漱用具都搬进屋子,整理收拾好,发现屋里冷冰冰的,缺少取暖的炭。厨房倒是有许多现成的炭,但那些根本比不上国公府里用的,只怕用一晚上,都暖不了不多,姑娘可不能住生病了。 春桃和春枝商量了一番,决定就近到县里的街上买些上好的炭回来,但他们不知道街上哪里有卖,便去问方先生。 「先生,请问街上哪里有上好的银霜炭卖?」春枝推开方先生的房门,轻声问道。 「上好的银霜炭?」方先生手里拿着一柄雕琢的小刀在玉佛身上飞快地转动,头也不抬说道:「云阳县这种小地方可没人买得起银霜炭,街上哪儿都没有的卖。」 「啊,没有的卖?」春枝有些失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鹅毛大雪还没有停,时辰也不算早了,要是回京城,这一来一去,怕是就要天黑了。 「不过,我知道有一家有。」方先生停下手里的小刀,吹干净玉佛上的玉屑,「西北边有一户姓傅的人家,他有个侄子也是有钱人,上个月刚给他送了一车的银霜炭来,啧啧,看的人眼热。」 「是吗?那户人家应该怎么去?」春枝听了大喜,既然那家有,她可以去买些回来给她家姑娘用。 方先生正要说话,院子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方大叔,你家来客人啦,我看见你家门口又停了马车。」 季云菀正坐在西边的屋子里,听见声音打开门,就见院子里是隔壁那个给她带过路的小姑娘。她穿着粉色的棉袄,扎着两个小辫子,头上戴着一顶毛绒绒的帽子,怀里还抱着一坛子酒。 她看见季云菀,眼睛一亮,高兴道:「仙女姐姐,是你呀。」 见她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季云菀招招手让她到屋檐下来,伸手替她掸干净身上的雪花,柔声问道:「上次落水,你妹妹没落下病根吧?」 「没有,救上来的及时,傅大叔医术又好,她现在活蹦乱跳的可精神了。」小姑娘笑嘻嘻的,「我娘还说没来得及谢谢仙女姐姐用马车送我妹妹去傅大叔那里呢。」 「小事而已。」季云菀朝她笑了笑,看着她怀里的酒问道:「你是来给方先生送酒的?」 「嗯。」小姑娘点点头,就见方先生从东边的屋里出来,接过小姑娘怀里的酒,打开深吸了口酒香,笑眯眯道:「不错不错,今晚熬夜有指望了。」 说完,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对季云菀道:「你那丫鬟要买银霜炭,上次囡囡落水送去的那家有,你也去过,可还记得路?」 「……不记得。」季云菀和春桃对视一眼,两人都面露难色,上次送囡囡过去匆匆忙忙的,谁记过路? 「仙女姐姐你们要去傅大叔家,我可以带路呀。」小姑娘仰头看他们,自告奋勇出声道。 「那就麻烦你了。」季云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春桃和春枝一起随小姑娘去。 西边一户宅院里,门口也停着一辆马车,外面鹅毛大雪,屋里温暖如春,冯冀站在一旁,祁承和傅先生相对而坐,各执一子在棋盘上对弈。 看着棋盘上的形势,自己已被围堵住了最后一条生路,祁承扔下手里的棋子,展眉道:「我又输了,先生。」 傅先生也放下棋子,端起旁边的热茶噙了一口,笑着道:「别灰心,你的棋艺已有很大的进步,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赢我一局了。」 祁承摇头叹气,「先生思虑周密,走一步便能想到后面三步,我怕是这辈子都赢不了先生了。」 傅先生但笑不语,刮了刮茶盏问道:「你和那孙莹莹的婚事究竟打算如何?我可听说孙家按捺不住,准备请皇上赐婚了。」 提起这个,祁承原本还算明朗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紧抿唇没有出声。 傅先生放下茶杯,若有所思看着他,「若是以前,你定会在皇上赐婚前就去孙家提亲,如今犹豫不决,可是遇上了真正心仪的人?」 他顿了顿,想起上次囡囡落水,一起过来的那个美貌出众的姑娘,问道:「上次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位姑娘,是京城哪家的小姐?」 祁承低垂着眼帘没回答他,绷着脸起身道:「时辰不早,我回去了。」 他刚准备往屋子外面走,院子门口传来敲门声和小姑娘的喊声,「傅大叔,傅大叔。」 傅先生示意他和冯冀在屋里呆着,披上件厚衣裳,冒着大雪出去开门。 「傅大叔,你家也来了客人呀。」门开了,小姑娘看着门口的马车,说道。 「我侄子来了。」傅先生见她身后跟着两个穿金戴银撑着伞的丫鬟,有一个还十分眼熟,正是上次一起送囡囡过来,那个美貌出众的姑娘身边的丫鬟,扬眉问道:「你带这两位姑娘过来是……」 春桃上前笑着道:「傅先生,我们听方先生说您这里有银霜炭,所以想来买一些。」 傅先生奇怪地瞧她们,「京城多得是,你们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买?」 春枝道:「我们家姑娘有事要在方先生那里留宿一晚,听说整个县上都没有银霜炭卖,只有先生这里有,因此便来了。先生可否卖一些给我们,不需要多,只要够用一晚的就够了。」 傅先生摸摸下巴,想了想打开门让她们进院子,「进来吧,银霜炭就在最西边那间屋子里堆着,要多少自己去拿。」 v第三十四章[11.21] 「多谢先生。」春桃和春枝连声道谢。 唤了车夫进来,去西边的屋子搬了一些银霜炭上马车,估摸着晚上够用了,春桃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递给傅先生,「先生,这是买炭的钱银,请收下。」 傅先生随手接过,送她们出了门回去屋里,把银子扔给祁承,「喏,买你银霜炭的钱,正好是上次和你一起来的姑娘。外面人都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祁承却是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道:「不急,大雪未停,路上不好走,我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走。」 傅先生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揭穿他真正的心思,到他对面坐下,把棋子重新放回各自的棋罐里,扬眉道:「那再来一局?」 祁承掂起一颗白棋,落到了棋盘上。 天色已黑,大雪还在扑簌簌下个不停,西边的屋子亮起了烛灯,燃起了银霜炭,室内暖意融融。 季云菀倚在床头就着烛灯看书,春枝守在一旁烹茶温酒,时不时剪剪灯芯,寂静中听到吱呀一声院子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就是咔嚓咔嚓在雪地里的脚步声,春枝忙放下手里的剪刀,去打开房门,迎门外的春桃进屋。 春桃把手里的伞放在屋外,提着食盒进门,春枝替她拍打身上沾到的雪花,对季云菀道:「姑娘,晚膳买回来了。」 「拿着暖暖手。」季云菀放下书,摸了摸春桃冰凉的手,把怀里的暖手炉塞到她手里。食盒有两层,她打开看了看,吩咐春枝道:「上面这一层的饭菜送去给方先生,和这壶温着的酒一起送过去。」 春枝把下面一层的饭菜取了出来放到桌子上,再把温着的酒放进食盒,然后提着食盒,拿起门外放的伞,往东边方先生的屋子去。 不是在府里,也就不拘那么多的礼数,等春枝回来,季云菀让两个丫鬟和她一起用饭。 用完饭,春桃和春枝收拾了桌子,就去厨房烧热水给她家姑娘洗漱。季云菀惦记着玉佛,穿上披风刚出门,正要往方先生屋里去,「叩叩叩」院门被敲响了。 季云菀看看东边那间亮着灯光房门紧闭的屋子,又看看从未生过火,正在厨房手忙脚乱的两个丫鬟,迟疑片刻,就从屋里提了油灯,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穿过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积雪的院子去开门。 打开门,油灯昏黄的光线照见来人,季云菀认出是那位救了隔壁囡囡的傅先生,便道:「傅先生这么晚了来找方先生?快请进。」说完,侧过身让他进院子。 「老方不出来,怎么让贵客来开门?」傅先生进来院子走到屋檐下收起伞,掸了掸身上的雪花。 「方先生在屋里忙着替我赶制玉器,走不开身。」季云菀摘下披风上的帽子,解释道。 「我先进去了。」见他要找方先生,季云菀转身要回屋。 「哎,等等。」傅先生轻咳一声叫住她,把手里提的食盒递过去,「我侄子今日来看我,多带了一些梅花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送过来给老方,你也拿些去吧。」 季云菀忙拒绝,「不用了,既是送给方先生的,我怎么好意思要。」 「他一个人也吃不完。」傅先生说着从食盒里取出满满一盘梅花酥不由分说的塞到她手里,「拿着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往方先生屋里去了。 季云菀只好端着梅花酥进了屋。 好不容易在厨房把火升起来了,锅里倒上水,让春枝看着灶,春桃回屋,就看见桌上多了一盘点心。 她好奇地问:「姑娘,这是哪里来的点心?」 「傅先生刚才来了,原是送来给方先生的,也给了我们一些。」季云菀在油灯下翻动着手里的书页,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香甜酥松,味道不比鼎香楼的差。」 春桃拿了一块,刚咬了一口,好吃的瞪圆了眼睛,「姑娘,没想到这县上还有这么好吃的糕点。」 季云菀笑了笑,让她用碟子装了几块拿去给厨房的春枝。 方先生屋里,一打开食盒,方先生就吃惊道:「嚯,老傅,挺大方啊,这可是思乡坊的招牌梅花酥,一天就卖五盒,比京城鼎香楼的点心还难抢,你怎么舍得给我送过来,还是在这种下大雪的晚上?」 说完,他狐疑的看着傅先生,「不会是有事求我吧?我可跟你说,林寡妇是我先看上的,我是不会因为一盒梅花酥就把她让给你的。」 傅先生没好气地拿起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吃你的吧,谁和你抢。」 提着空了的食盒从方先生的院子出来,撑着伞慢悠悠走到巷子口,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傅先生收了伞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这样的天气还要帮你送殷勤,快走,冻死我了。」傅先生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吩咐冯冀赶车。 冯冀坐在前面驾位上,挥起马鞭,马车掉头往傅先生的宅子去。 「我猜猜那是谁家的姑娘,看气度和穿着,不像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又有如此美貌,若从小就长在京城,早就声名远播了,然而京城贵女中名声最显的那几个姑娘我都见过,并不是其中之一。」傅先生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忽然道:「平国公府的二姑娘,听说年前从庄子上回来了,你在绵州就是被她救的?」 祁承靠着车壁,抬了抬眼帘道:「听说你前几日去了县里的倚翠楼?老胳膊老腿的还去青楼瞎折腾,二皇子可还没有放弃找你,这里离京城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若是被他的人发现了,我和太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救你一次。」 「我去倚翠楼是正事正事,不是去逛窑子的!」傅先生赤红着脸争辩。 祁承淡淡道:「爱逛也没什么,反正你也没娶妻,等以后太子即了位,你住到青楼都无所谓。」 v第三十五章[11.21] 「……谁说我爱逛窑子了?」无端端被扣了个爱逛窑子的帽子,傅先生憋屈的很,还要在争辩几句,马车停了,已经到了宅子门口。 祁承掀开车帘就下了马车。 等到人走了,傅先生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掀开车帘朝外面喊道:「哎,你在故意转移话题?」 祁承已经进了院子,头也没回。 季云菀屋里的烛灯亮了一夜,春桃和春枝两个丫头睡两个时辰便要去方先生屋里一趟,替他把冷掉的茶水换成新煮的,再瞧瞧玉佛的完工进度。 大雪窸窸窣窣下了一晚,等到天边微亮,才停下来,季云菀睁眼看见窗外的亮光,从被子里翻身坐起,她刚一动作,撑着头在床边打盹儿的春桃也醒了,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说道:「姑娘,你醒了。」 「方先生那里如何了?」季云菀让春桃服侍她起身,问道。 「快完成了,春枝刚过去瞧。」春桃服侍她穿好衣裳,端起架子上的铜盆,「我去厨房端热水来给姑娘洗漱。」 净了面又涂抹上香脂,刚对着铜镜带上耳坠,春枝推开门急匆匆进来道:「姑娘,玉佛雕琢好了。」 「快,收拾东西回府。」季云菀忙起身,让两个丫头收拾东西,她出门往方先生屋里去。 下了一夜的雪,屋外白茫茫一片,把玉佛拿上马车,两个丫头也把带过来的被褥寝具都搬上了马车,跟方先生告完辞,季云菀就带着两个丫鬟上了马车匆匆往京城赶。 平日里从云阳县到京城要一个时辰,昨夜的一场大雪让车夫不敢加快速度,甚至比往日的速度要慢。幸好时辰还早,才刚辰时初刻,应该赶得及在二伯父之前回去国公府。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就进了城门,季云菀和两个丫头都松了口气。眼看再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回府了,春枝把车窗帘掀开了一条缝,一边往外面看一边轻快地道:「还这么早,二老爷肯定……」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放下车窗帘紧张的看向季云菀,「姑娘,我看到二老爷在前面。」 季云菀一愣,正要挑开车帘往外面看,马车缓缓慢了下来,外面响起二老爷贴身小厮的声音,「可是国公府的马车,里面是府里的哪位姑娘少爷?」 怎么会碰上了?季云菀和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硬着头皮从车窗帘口探出头,就看见前面路边停着一辆马车,季明瀚披着大氅和贴身小厮站在路边。 「二伯父。」她朝季明瀚叫道。 「菀儿?」瞧见她,季明瀚裹紧大氅,上前两步问道:「这刚下了雪,你就出门了?」 「昨儿在我舅舅家留宿了一晚,正要回府。」季云菀拿出昨天说的借口搪塞,问道:「听三妹妹说二伯父今天要回来,怎么在路边不回府?」 「雪太厚一时没注意,马车的轮子掉进坑里上不来了。」一阵冷风吹过,季明瀚打了个哆嗦,搓着双手道:「正好碰上了你,伯父坐你的马车一起回府。」 说着,就朝马车走过来要上车。 「二伯父,等一等!」季云菀怔了怔,忙叫住了他。 季明瀚撩袍角的动作一顿,疑惑看着她,「怎么了?」 马车里除了她和春桃春枝两个丫头,还有被褥寝具以及那尊玉佛,如果让二伯父上了马车,肯定会被他发现的。可是如果无缘无故就不让二伯父上马车,那也肯定不行。 季云菀正绞尽脑汁努力想要寻个正当的理由,季明瀚见她不说话,低头继续撩袍角要上马车。 季云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季明瀚要撩开车帘进去马车里,后面有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季大人。」 季明瀚撩车帘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眼,下马车理了理衣摆就朝后面的来人拱手行礼,「世子。」 祁承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看了一眼路边的情形,问道:「季大人这是马车坏了?」 季明瀚道:「不是,雪太深,车轮陷下去出不来了。」 「是吗?去帮季大人把马车推出来。」祁承转头吩咐冯冀。 冯冀得令上前,季明瀚只好让车夫和小厮一起帮忙。 车夫在前面赶车,冯冀和小厮一起在后面推,多了一个人帮忙,马车的轮子很快就从坑里出来了。 「多谢世子相助。」季明瀚拱手向祁承道谢。 「季大人客气了。」祁承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前面马车上掀开了一条缝的车窗帘口,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既已出来,季明瀚便也上了自己的马车,往国公府走。 季云菀的马车跟在后面,车内春桃和春枝两个丫头松了口气,春枝小声道:「多亏了世子,要不然二老爷就上来了。」 「幸亏运气好。」季云菀拍了拍胸口,没有多想。 国公府门口季云庭和季云兰早就派了下人在守着,见到有府里的马车过来,慌忙回去禀告两人。 v第三十六章[11.28] 到了门口,季明瀚下了马车,季云菀也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从马车下来了,她担心季明瀚会直接去书房,忙道:「二伯父,你出门这一个多月,祖母担心的很,念叨了你好几次呢。」 季明瀚正准备回院子的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道:「那我先去看看母亲。」抬步往老太太院子去了。 见他走了,季云菀让两个丫头送马车去宅子后面的角门,她进了大门没走两步,季云兰和季云庭得了消息匆匆过来了。 「二伯父去了祖母那里,你去拖住他一会儿。三妹妹去掩护我把玉佛放回二伯父的书房。」她简单的吩咐了一下,就让季云庭去拖住季明瀚,带着季云兰匆匆往后院去。 角门开在后院一丛僻静的梅树旁,靠近锦绣院,让春桃和春枝把马车上的被褥用具搬回锦绣院,季云菀抱着玉佛和季云兰悄悄往碧桐院去。 担心被人撞见,两人走的都是平常府里不大有人走的路,幸好昨天下了一场大雪,府里的主子丫鬟都待在屋里,没什么人出来。两人一路平安无事的到了碧桐院门口。 叶氏去了周氏那里不在碧桐院,季云兰便让她的贴身丫鬟以要训话为由把院子里的丫鬟都支开了,她悄悄和季云菀带着玉佛进去季明瀚的书房。 放好了玉佛出来,两人均长出了一口气,季云兰扬了扬下巴道:「这事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为了祖母的寿辰,大伯母请人为我们做了几件头面,到时候我要先选。」 府里给几个姑娘做的衣裳首饰,一向都是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来选,季云菀在季云兰的前头。 「让你先选。」之前两人就有过约定,何况季云菀对这些首饰衣裳也不太在意,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选什么?」叶氏带着丫鬟从院子外头走进来,瞧见季云菀有些惊讶,「菀儿怎么来了?」 「来找三妹妹说了说话。」季云菀朝她福了福身子道:「二伯母,我先回去了。」 「你什么时候和菀儿关系这么好了?」见季云菀走了,叶氏好奇的问女儿。 「谁和她关系好了。」季云兰撇了撇嘴,岔开话题,推她娘往屋里去,「娘,爹回来了正在祖母那里,你和爹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快打扮打扮好让爹眼前一亮。」 整整一天,季云菀都忐忑不安,注意着碧桐院那边传出来的动静。季云庭比她更不安,自己的屋不回,在季云菀屋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道:「老天保佑,不要让二伯父瞧出什么异样来。」 一上午都风平浪静,直到用了午膳,从碧桐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二伯父让人把玉佛收起来放进了库房,准备等老太太寿辰那天再搬出来,两人才放下了心,确定二伯父没有瞧出两尊玉佛不一样。 「姐,你真是我的大恩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季云庭拉住他姐姐的手,感激涕零道。 「你对我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读书,别再逃学了。」季云菀伸手敲了敲他额头,板着脸道。 「我现在就回去看书。」又提到读书的事,季云庭举起手,转身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这小子,又溜了。」季云菀瞪着季云庭跑远的背影,气急跺了跺脚。 那一场大雪,积了两日才开始逐渐融化,屋外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季云菀一大早去荣善堂请了安,回来睡了个回笼觉,就靠在软榻上一边吃着茶水点心,一边看讲书生和小姐爱情的话本打发时间,惬意的决定一天都要窝在这温暖如春的屋里,不要踏出房门一步。 然而天不遂人愿,话本刚看到一半,正看到书生进京赶考被丞相家千金看中,高中后被皇上当朝赐婚,小姐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要自尽,正是精彩关键之处,门外小丫鬟火急火燎的掀开门口的厚布帘子进来。 「姑娘,不好了,三少爷把崇恩伯府家的二公子打了!」 ……云庭把阮泽打了?季云菀一怔,忙问:「怎么回事?三少爷怎么会打阮二公子?」 小丫鬟道:「就是姑娘随伯府夫人一起去城郊庄子,阮二公子把他那个心上人表妹一同带去的事情,三少爷知道了,两人在街上碰见,三少爷当街就和人家打了起来。三少爷倒是没受什么伤,听说阮二公子受了点轻伤。」 这小子,不好好读书,打架倒是挺在行。季云菀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扔下话本从榻上下来,「他回来了没?我去瞧瞧他。」 「个王八蛋,以为让着我,我就会下手轻些么,活该被打。」季云庭嘀嘀咕咕对着铜镜检查身上的伤,见肩头有一小块青的,哎哎叫着朝旁边的丫鬟招手,「我这里青了,快拿个煮熟的热鸡蛋来给我滚滚。」 丫鬟应了一声到外间挑开帘子要出去,正好碰上季云菀要进来,忙福下身子行礼,「二姑娘。」 听见他姐姐来了,季云庭三两下把松垮垮的衣裳系好,迎出来喊道:「姐。」 「你把阮二公子打了?」季云菀一进来就问他。 季云庭耷拉下脸,「他该打!嘴上说着中意你,向你献殷勤,结果却有个心上人表妹,竟然还偷偷带着和你一起去庄子。他那个表妹在遇到山匪的时候救伯府夫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讨好伯府夫人到她那个儿子身边!」 季云菀有些头疼,从城郊庄子回来后,她和阮泽的交易也了了,她早就把崇恩伯府抛到了脑后,没想到霍秀秀救了伯府夫人和她是阮泽心上人的事都已经传开了。 「他欺骗你的感情,我当然要打他,这一次还不够,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季云庭冷着脸忿忿道。 这小子没有别的优点,唯有一点,说到做到。他跟季云渊学武很是学了些招数,阮泽武艺不精,只会些皮毛,真怕他以后见阮泽一次就打一次,要是哪次真把人给打严重了,伯府肯定会找他们国公府算账的。 「我都知道,他那表妹的事我一早便知道了,去庄子前就见过好几面。」季云菀决定把真相告诉他,平静地说道。 季云庭始料未及,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都知道?!」 「嗯。」季云菀点头,「阮二公子的心上人从始至终都是他那表妹,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对他压根儿没感情,就算没有他那表妹,他再怎么献殷勤,我也不会嫁给他的。」 上一世她嫁给阮泽,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他的家世地位人品和相貌,是那些求娶她的人当中最好的。那时因为救了祁承,和安王妃交好的缘故,孙莹莹总觉得她要进王府抢她的位置,因此想出各种恶毒的法子害她。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的躲过,但她受够了提心吊胆,知道只有自己成了亲,孙莹莹才会消停,当时和阮泽见了一面,谈吐印象都不错,就答应了和他的婚事。 v第三十七章[11.28] 「那、那、那你不理他就是了,为什么和他出门好几次,还陪伯府夫人去了庄子上?」季云庭不解的问。 她只好把和阮泽做交易的事说了。 「还有这样的玉?」季云庭听完有些吃惊,朝他姐伸手,「这么冷的天,你肯定带了那块暖玉在身上,快让我瞧瞧。」 季云菀轻咳一声,「已经送人了。」 季云庭扁了扁嘴纳闷,「你尽心尽力帮阮家二公子就为了那两块玉,结果这么快就送人了?姐,你费那么大劲干嘛啊。」 季云菀摸摸鼻子,她一开始要那两块玉就不是为了自己,一块是为了安王妃,还有一块……还没到用的时候。 「既然知道这些了,那就去崇恩伯府道个歉,你若不待见阮二公子,以后遇见了不搭理就是,别又动手。」季云菀正了正面色道。 季云庭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对了,这件事不许告诉旁人知道,特别是祖母和两位伯母。」季云菀叮嘱他。 季云庭道:「知道了,不过你以后不许和那阮家二公子见面了,我还等你给我找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姐夫呢。」 「我本来不用和他见面了,谁叫你又把人打了。」季云菀无语地看着他道。 季云庭心虚地挠了挠头。 不等她带季云庭去崇恩伯府赔罪道歉,伯府夫人李氏就上门来了。 周氏在暖阁见过李氏,就让丫鬟唤了季云菀过去。 「二姑娘,是我们伯府对不起你,我家泽儿竟然把那霍秀秀带去了庄子上,他们两人以前是曾有过一段情,但霍秀秀一早便离了京城,两人断了联系,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又偷偷联系上的。」上次受到山匪的惊吓后,休养了这些天,李氏的精神总算好了许多,原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一见面,就拉着季云菀的手赔罪。 她如今在她们眼里是受害人,季云菀便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道:「夫人言重了,是二公子欺瞒在先,与伯府何干,夫人不也是被瞒在了鼓里?不过虽然二公子欺瞒在先,但他与霍姑娘两情相悦,感情坚炽,让人羡慕。而且霍姑娘在遇到山匪时不顾自身的安危救了夫人,着实是位勇敢的好姑娘,我不仅不怪他们,反而佩服霍姑娘的紧。倒是我家庭儿,打伤了二公子,还请夫人不要怪罪的好。」 「府上三少爷也是为了维护你这个姐姐,泽儿该打。」李氏见她如此大度,叹息的跟周氏道:「原想从庄子回来便让我家泽儿来府上向二姑娘提亲,现在看来,我家泽儿实在配不上二姑娘。」 周氏笑着道:「夫人哪里话,不过是我家菀儿和令公子没缘分罢了。」 李氏又坐了会儿起身告辞,让丫鬟送她出去,周氏招手让季云菀坐到她身边,怜惜道:「你这孩子,也忒大度了些,竟然这么容易就原谅了那阮家二公子。也是我们的错,没让人查一查,不知道他有个感情这么深的表妹,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和他相处这么久。不过幸好两家还没定亲,不是在你嫁过去之后才发现的,往后和崇恩伯府疏远了就是。」 说着她叹了口气,「舒儿瞧上的意中人被一个丫鬟勾搭了去,你瞧上的意中人早就有了心上人,我们府里的姑娘怎么都这么不顺。」 周氏觉得她和季云舒姻缘不顺,特地等到雪化了,天朗气清的一日,带她和季云舒去了城北的月老庙。 周氏提前一日派了人来跟庙里的主持说了一声,因此庙里的香客寥寥无几,上了香,周氏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去找主持算两人的姻缘,季云菀和季云舒从祠堂出来到了院子里。 季云菀抬头绕着姻缘树找她上次丢的红布条,找到后一转头,就看见季云舒正握着毛笔,在旁边案桌上的红布条上疾书。 「大姐姐,你写好了没?我……」她走过去,刚说了一句话,季云舒却猛地收起了手里的红布条。 季云菀有些奇怪的看着季云舒,她不过是想说她找到了一个扔布条的好地方,又没想瞧红布条上写的什么,季云舒怎么生怕她瞧见上面写的内容似的。 「二妹妹,你怎么不写呀?」季云舒也觉出她刚才的举动有些突兀,掩饰地笑了笑问,手里仍是严严实实的遮住红布条上的字迹。 「马上写。」季云菀随口应了一声,取了块红布条,拿起笔作势要写,就见季云舒已经放下笔,拿着红布条到姻缘树下转了转,寻了根能够到的树枝,就踮起脚,一脸认真虔诚把红布条系到了树枝上。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大姐姐好像有情况了呀。季云菀拿着笔在下巴上点了点,若有所思的想。 那场大雪后,花园里的梅树都开了,季云菀剪了几枝开的正盛的抱在怀里,想要送去给季云舒几枝,到了翠华院,却听小丫鬟说她不在。 「大姑娘去哪儿了?」季云菀随口问道。 「去了城郊冰湖,萧王请了大少爷去打冰球,大姑娘一起去了。」小丫鬟答道。 「把这几枝插到你们姑娘房里的花瓶里,就说是我送来的。」季云菀听了也没多想,把梅花交给小丫鬟,转身便走。 刚走到院子门口,季云晴蹦蹦跳跳的进来了,看见她欢快地打招呼,「二姐姐,你来找大姐姐呀。」 季云菀停下来点头,「嗯,花园里梅树开的好,就剪了一些梅花送过来。你姐姐去了冰湖?」 「是呀,和大哥哥一起去的,最近大姐姐总和大哥哥一起出门,都不带我一起。」季云晴扁扁嘴,不高兴道。 大姐姐总出门?季云菀心思电转,弯下腰笑眯眯摸了摸季云晴的小脑袋,「你想去看打冰球吗?二姐姐带你去找大哥哥他们好不好?」 季云晴眼睛一亮,「真的?好呀,二姐姐我们快走。」 吩咐人去让前院准备好马车,让人去跟周氏说了一声,季云菀就带着季云晴出门坐上马车往城郊的冰湖去。 v第三十八章[11.28] 每年入冬大雪过后,城郊这一片湖就会结上厚厚的一层冰,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京城里那些王孙子弟兴起了在冰湖上打冰球的活动。冬日没什么好的消遣去处,这片冰湖倒成了大家隔三差五玩乐的好去处。 马车到的时候,冰湖那里已经聚了好些的人,萧王府的侍卫把冰湖围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入口,不让闲杂人等进出。守在入口的是萧王世子身边的贴身侍卫,看到季云菀和季云晴下了马车,忙向她们行礼,「二姑娘,六姑娘。」 「我大哥哥大姐姐可是在里面?」季云菀扯紧披风问道。 侍卫点头,「在的,大少爷和大姑娘都在,我让人领两位姑娘过去?」 「有劳了。」季云菀朝他点了点头,和季云晴随带路的侍卫往里面走。 冰湖上正在进行比赛,旁边围观的人群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到了季云舒面前,带路的侍卫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季云舒正紧张的看着冰湖中间的比赛,看见季云菀和季云晴,惊讶道:「二妹妹,六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你和大哥哥来看打冰球,我带六妹妹也来瞧瞧。」季云菀牵着季云晴在她身边站定,转头看了一下周围围观的人群,都是各府上的少爷小姐。 冰湖中间季云渊和姜继扬都在比赛,两人在一个队伍里,他们队伍间配合十分默契,很快就进了几个球,赢了这场比赛,下场休息。 就算是在大冬天,这一场比赛也让他们出了不少的汗,他们两个走到场边,看见季云菀和季云晴,季云渊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问道:「二妹妹,你和晴儿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季云菀回答了一声,笑眯眯夸赞道:「大哥哥,姜公子,你们刚才的比赛真精彩。」 「嘿嘿,精彩吧,我和你们大哥哥这么厉害,等会儿睁大眼睛看我们赢今天的比赛。」姜继扬得意地扬起下巴,伸手摸了摸季云晴的脑袋。 「行了,别得意了,小心得意过头等会儿输了比赛。」季云舒瞪了他一眼,见莺儿拿来了水囊过来,伸手接过来递给他们,「渴了没?快喝水。」 姜继扬接过水囊仰头咕嘟嘟喝完一抹下巴上的水渍,季云舒嫌弃的蹙了蹙眉头,从袖子里拿出两块帕子递给两个人,「满头大汗的,擦一擦吧。」 哎呀呀,大姐姐以前不是十分不待见姜继扬的吗?连和他说句话都不乐意,如今怎么又是递水囊又是递帕子的。季云菀摸摸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表妹!」季云菀正看着季云舒和姜继扬两个人若有所思,突然传来贺骁的声音。 季云菀循声看过去,就见贺骁从远处大步朝她跑了过来。 「表哥,你也是来比赛的?」看见贺骁身上利落的装束,季云菀问道。 「是啊,你来看比赛?霜霜那丫头怕冷的很,让她来看我比赛,怎么说都不来。」贺骁点点头,朝季云渊几个打了个招呼。 季云菀眉眼弯弯笑了起来,「表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冬天就不喜欢出门。」 「要上场了,等我比赛完了再来找你。」冰湖中间比赛快开始了,贺骁说完就急匆匆过去了。 冰球比赛一次有好几个队伍,两两比赛完赢的队伍就参加下一场,直到决出最终胜利的队伍。 这一场贺骁和萧王世子在一个队伍, 另一个队伍则是二皇子和孙家几个公子,祁承也在其中。 之前没看见,直到上了场才发现祁承也在比赛的队伍里,他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冷峻英朗,在一众世家公子中都十分显眼。周围的小姐们看着场中窃窃私语,面色微红,目光时不时从他身上飘过,却又因为孙莹莹就在旁边,都不敢多瞧。 比赛很快开始了,场中越来越激烈,季云菀一开始还有心思琢磨季云舒和姜继扬,后来就只能全神贯注盯着冰湖中间的比赛。 场中比赛过了一半,混乱中孙家大公子手里的冰球杆打在了贺骁的左小腿上,贺骁的动作瞬间就慢了,季云菀看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祁承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一个人几乎压制住了一整场比赛,二皇子的队伍毫无悬念的赢了比赛。 贺骁下了场,远远走过来左腿有些踉跄,季云菀忙迎上前扶住他,担心道:「表哥,你没事吧?」 「嘶,那小子使阴招。」贺骁头上冒汗,咬牙切齿道。 季云菀忙从袖子里拿出帕子给他擦汗,一脸担忧看着他,「表哥,我先送你回去。」 跟季云渊和季云舒说了一声,她扶着严骁往外面走。 「哟,严公子输了就要走?这点气量也太小了吧。」孙家大公子孙鹤拦在两人面前,得意道。 严骁冷冷看着他,「让开,你个只会在暗地里使阴招的小人!」 孙鹤听了不乐意,「比赛场上磕磕碰碰难免的事,凭什么说我使阴招?好你个严骁,输了就污蔑人,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我技不如人?」严骁看着他鄙夷地挑眉,「我再技不如人也比你强,不就是赢了刚才的一场比赛,有本事把最后的比赛也赢了,就算你厉害。」 「我们当然能赢,看到前面台子上的彩头没?小玩意儿不值钱,我这里有一百两银票,赌我们赢!」孙鹤是京城中为首的纨绔子弟,平日里最是爱逛赌场,被严骁一激,赌性便上来了,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气势汹汹道。 「好,那我也跟你赌!」输人不能输阵,严骁也豪爽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转头问季云菀道:「表妹,你说我们要赌哪个队伍赢?」 v第三十九章[11.28] 「表哥……」季云菀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银票。 严骁虽然十分肉痛银票,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面子比银票重要,催她道:「你随意说一个。」 现在只剩下三个队伍,除了孙鹤他们的队伍,还有季云渊姜继扬以及永宁侯世子的队伍。季云菀无奈,见他打定了主意,只好道:「那就大哥哥的队伍吧。」 「我赌季家大少爷的队伍赢!」严骁啪的一声把银票拍到孙鹤的面前。 「好,我就等着你把银票送到我面前。」孙鹤冷哼一声,转身去准备之后的比赛。 「走,表妹,回去接着看比赛。」严骁也不走了,转身回去看比赛。 季云菀只好转身跟他一起回去。 下一场是季云渊姜继扬对永宁侯世子的比赛,一边看着场中的比赛,季云菀一边小声问严骁,「表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不是我的,是爹这些年的私房钱,早上出门的时候才让我偷偷存去钱庄的。」严骁呲着牙道。 季云菀震惊地睁大眼睛,「什么?那要是输了,你怎么跟舅舅交代?」 「所以我不能输啊,要是输了会被你舅舅我爹打死的。」严骁苦着脸惨兮兮道。 季云菀对她这个表哥实在无语,紧张的盯着冰湖中间的比赛,幸好运气不差,这一场季云渊和姜继扬的队伍赢了比赛。 「季兄,姜兄,一定要赢了孙鹤他们,那一百两可是我爹的全部身家,就全押你们身上了。要是输了,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严骁拍着季云渊和姜继扬的肩膀,严肃认真道。 季云渊哭笑不得的点头:「我们会尽力的。」 姜继扬搂住他的肩膀,感同身受道:「我懂你的心情,放心,我们不会让孙鹤赢的。」 他们三个人惺惺相惜的鼓劲完,最后一场比赛就开始了。 孙鹤那边的队伍一开始就用猛烈的进攻压制住了季云渊那边,开场还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进了好几个球。 「完蛋了完蛋了,老爹的私房钱啊啊啊啊。」严骁心急如焚地用力拍大腿,然后嗷一嗓子抱住受伤的小腿。 季云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冰湖中间,双手紧张的放在胸前,场中祁承利落地挥杆进了一个球,然后抬起头,朝围观人群看了过来,目光滑过所有人,落在了她的身上。 季云菀和他四目相对,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哀求的神色,张开嘴轻轻对他做了个口型,「拜托。」 祁承扬了扬眉,不置可否的收回了目光。 接下来的比赛,季云渊和姜继扬扳回了一局,进的球渐渐追上了。祁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是他进了球,超过了季云渊他们的队伍,都会抬头看向人群中的季云菀,季云菀也只好三番五次用哀求的眼神看他,紧握双手拜托他,然后,季云渊的队伍就会把进的球追上来。 「姑娘,世子在往这边看呢。」孙莹莹就坐在不远,她身边的丫鬟碧水,见祁承的目光时不时落到人群中,笑着对她家姑娘道。 孙莹莹骄纵的笑了笑,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发簪,眼角余光瞥见坐在不远的季云菀和她身边的严骁,阴冷的哼了一声。 比赛最后,季云渊和姜继扬的队伍以一球之差赢了比赛,孙鹤气的摔了冰球杆,严骁则不顾小腿上的伤,高兴地跳了起来。 「孙大少爷,愿赌服输,银子呢,拿来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不能反悔不认账。」他走到孙鹤面前,趾高气扬地道。 孙鹤气的脸黑沉的能滴下水来,掏出银票扔给他转身就气冲冲走了。 「季兄,姜兄,我改日请你们吃饭。」严骁得意洋洋收起银票,拍了拍胸口道:「走,表妹,我们回去。」 季云菀往孙家那边看了一眼,正撞上祁承看过来的目光,她朝他轻轻做了个口型,「谢谢。」 送严骁回了严府,只说腿上是打冰球不小心伤的,对和孙鹤作赌的事两个人都半个字都没提,谁叫作赌用的是舅舅的私房钱,要是说出来,舅舅和舅母肯定会大吵一场。 从严府回去国公府,就听丫鬟说大少爷和大姑娘六姑娘都回来了,姜继扬也来了,她先去了翠华院,只看见季云晴抱着只兔子在院子里。 「晴儿,大哥哥和大姐姐呢?」季云菀问小姑娘道。 「大哥哥被我爹叫去了,大姐姐刚才还在院子里的,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季云晴手里拿着一个玉雕的小兔子吊坠,在给怀里的真兔子拨弄着玩儿。 「这小兔子吊坠挺好看的,你在哪儿买来的?」季云菀见了,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买的呀,是大哥哥他们刚才赢了冰球比赛的彩头,大哥哥送我的。」季云晴道。 「那我回去了,你跟大哥哥说一声,我表哥过两日请他和姜公子吃饭。」季云菀弯腰摸了摸她怀里的兔子,转身便出了翠华院回去自己的院子。 「春桃,你觉不觉得大姐姐对姜公子有些不同了?」回去的路上,又想起今日冰湖上,季云舒对姜继扬变化的态度,季云菀问身后的丫头。 「有吗?我觉得大姑娘还是有些嫌弃姜公子呀。」春桃一脸茫然道。 v第四十章[11.28]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可是大姐姐以前是特别嫌弃姜公子,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的那种,虽然现在也是嫌弃,但没有以前那么嫌弃了,而且我总觉得她在冰湖对姜公子的态度透着那么一丝丝的亲昵。」季云菀摇头,认真道。 听她家姑娘这么说,春桃也认真思索起来,两人讨论着走到了花园,经过池塘旁边的假山,季云舒突然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 「大姐姐?」季云菀一愣,叫了她一声。 看见她,季云舒稍微愣怔过后就朝她笑了笑道:「二妹妹,你回来了,严公子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小伤而已。」季云菀看了看假山,疑惑地问:「大姐姐在假山后面做什么?」 季云舒道:「哦,回来没事就在花园里逛了逛,对了,我看见了你送过去的梅花,开得很好,多谢。」 季云菀笑道:「没事,大姐姐喜欢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季云舒说完,便离开了。 「姑娘,你看见大姑娘腰上挂的那个小兔子吊坠没?和六姑娘手里的一模一样。」见她走了,春桃小声在季云菀耳边道。 这种比赛的彩头赢得队伍一个人只有一个,季云渊的给了季云晴,那季云舒身上的吊坠,应该就是别人送的。 季云菀到刚才季云舒出来的假山后面瞧了瞧,地上有好几行凌乱的脚印,一看刚才在这里的就不是一个人。想起丫鬟说姜继扬也来了府里,季云菀把左手肘放到右手臂上,食指在下巴上点了点,季云舒和姜继扬两个人,肯定有问题。 冬日天冷,整日窝在房中委实无趣,一听说季云舒又悄悄背着周氏出了门,季云菀也赶紧收拾了一下,也偷偷跟出了门。 跟了一路,季云舒的马车在一家戏园子门口停了下来,莺儿先从马车里下来,然后扶她家姑娘下来。看见主仆两人进去了戏园子,季云菀也赶紧和春桃从马车上下来,跟在后面进了戏园子。 戏园子前头是听戏的,季云舒却带着莺儿去了后面。后面是好些院子,有些是给戏园中那些角儿住的,有些空置着没人,季云舒似乎来过好几次,熟悉的很,带着莺儿直接进了一个没人的小院子。 担心进去会被季云舒发现,季云菀和春桃就等在小院子外面,过了会儿,就见姜继扬来了,也进了小院子。 好哇,大姐姐竟然瞒着全府上下和姜继扬偷偷见面。季云菀磨了磨牙,心里有些痒痒,想要看看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后院的人都去了前头唱戏,周围没人,她在小院子周围转了转,发现院墙不太高,便让春桃去寻了块大的石头垫在院墙下面,她扒着院墙,踩在石头上,往院子里面看。 院子里有个小亭子,季云舒坐着,姜继扬站在她身侧,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幅画,交谈声飘到了院墙外。 「这幅画确定是真品吗?」季云舒看着石桌上的画,问道。 「自然是了,这可是我从萧王世子那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讹来的,绝对是真品。」姜继扬伸出手指弹了弹桌上的画,自信满满道。 「你小心些,袁老的真品如此珍贵,你别弄坏了。」季云舒瞪了他一眼,小心的收起画。 「莺儿,把画收好。我们走了。」把画交给一旁的莺儿,季云舒起身道。 「哎,这么快就走?别急啊,再坐一会儿。」姜继扬拦到她面前,伸手就要牵她的手。 「还有人在呢,你做什么?」季云舒打开他的手,后退两步,看见旁边的莺儿,脸色有些发红。 姜继扬无奈地啧了一声,朝莺儿使眼色。 莺儿捂嘴笑,「姑娘,我出去外面院子门口等你。」说完,抱着画就往外面走。 「莺儿……」季云舒叫了两声,就被姜继扬拉着手重新坐回了石凳上。 眼见莺儿要出来了,季云菀急忙从石头上下来,拉着春桃躲到了拐角的围墙后面。 莺儿出来后就守在院子门口,季云菀躲在围墙后,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惊诧极了,大姐姐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和姜继扬好上的? 在外面等了会儿,还不见季云舒出来,她有些急了,这姜继扬不会在里面占大姐姐便宜吧? 见莺儿守在门口也不见着急,季云菀在春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你去把莺儿引开,我再瞧瞧里面。」 春桃得了令,装作来找季云菀的模样朝莺儿走了过去,问莺儿为什么在这儿,有没有看见二姑娘,还要进去后面的院子找人。 莺儿自是不同意让春桃进去后面的院子,情急之下,拉着春桃去了别处。 见人走了,季云菀赶紧从拐角里出来,踩着石头重新往院墙里看,这一看不得了,原本在亭子里的两个人不见了。 奇怪,人呢?季云菀努力掂起脚在院子里搜寻两人的身影,忽然「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打在了旁边的院墙上,季云菀吓了一跳,急忙扭身往身后看,脚下的石头没站稳,晃了晃摔下去,被身后的人接了个正着。 祁承今日是陪他母妃到戏园子来听戏,他不喜欢听戏,就到这后院来走走,结果就看到有个姑娘正扒在这边的院墙上,偷偷的往院子里面瞧。走近了才发现,这身影他很眼熟,堂堂国公府二姑娘,毫无大家闺秀的气质趴在墙头不说,而且也不知道在瞧什么那么认真,连身后来了人都不知道,他便弯腰捡了块石头想吓唬吓唬她。 季云菀落进他的怀里,抬头看见是他,脸微微一红,赶紧从他怀里起身站好。 「你在偷看什么?」祁承忽略掉怀里突然空了的失落,扬眉问她。 「……没什么。」季云菀轻咳一声,把掉落在脸颊边的一缕秀发撩到了耳后。 v第四十一章[12.08] 「是吗?我瞧瞧。」祁承不信,走到院墙边往院子里面看,他个子高,站在院墙边就能看清里面。 「你看到了什么?」见他看着院墙里面神色有些古怪,季云菀小声问了一句,然后按奈不住接着踩上石头,继续往里面看。就见刚才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的两个人又冒了出来,姜继扬把季云舒按在亭子的石柱上,正低头亲她。 占她大姐姐的便宜!季云菀顿时火冒三丈,正要跳下石头就冲进院子去,就见季云舒一把推开了姜继扬,羞红着脸转身往院子门口跑来。 大姐姐看见了她不要紧,然而祁承也在旁边,要是大姐姐知道祁承也看见了刚才那一幕,会埋怨死她的。 想到这个,季云菀赶紧跳下石头,伸手拉住祁承就往院墙的拐角跑。 还好来得及,两人在拐角躲好,季云舒才从院子里出来,姜继扬也追在她的后面出来了。 「你原来……」祁承开口刚说了几个字,季云菀就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大姐姐和姜继扬还在院子门口呢,被他们听见了怎么办? 刚才一时情急,季云菀是拉着他的手跑的,到了这里也忘了放手,如今一只手仍是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捂在他的嘴上。因为他身量高,她要靠的很近,微微掂着脚才能捂住他的嘴,两人不过一拳的距离,祁承都能闻到她身上清幽的女儿香。 院子门口见惹恼了季云舒,姜继扬正围着她上蹿下跳的说好话,季云舒一脸的羞恼,见姜继扬拦着不让她往前头去,跺了跺脚就往院墙拐角这个方向走。 季云菀暗叫糟糕,放开捂住祁承的手,就想再往旁边躲一躲,祁承却突然一手拉紧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转了个身把她按在院墙上,低头靠近她耳边小声道:「嘘,别动,要被发现了。」 ……这样不仅会被发现,还会被误会!季云菀靠在祁承的胸口,大气也不敢出,就怕季云舒过来看见会误会他们。幸好季云舒只是往这边走了两步,就又被姜继扬拦了下来。 怀里的姑娘,小手细腻无骨,腰肢纤细温软,祁承忍不住想起那日她被毒蛇咬伤,他冲进去救人时看到的旖旎景色,喉头动了动,下腹涌上一股热流。 「姑娘。」莺儿和春桃两个丫头回来了,季云舒瞪了姜继扬一眼,和他分开,看着春桃十分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家姑娘呢?」 春桃说了个理由,「我和姑娘来看戏,去拿了壶热茶的功夫,姑娘就不见了,我刚才看见莺儿姐姐,央她一起帮忙找我家姑娘,还没找到呢。」 「都找过了哪些地方?二妹妹莫要又出事了才好。」季云舒听了,立刻吩咐几个人,「莺儿,你再和春桃去拐角那边找找,我和姜公子去这边找。」 听到季云舒让春桃和莺儿往他们这边来,季云菀急忙伸手拍了拍祁承的胸口,仿佛身上着了火一般,祁承猛地放开了她,目光深沉又克制,深深看了她两眼,转身大步走了。 ……走就走嘛,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季云菀无语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那边春桃和莺儿已经过来了,她忙理了理身上的衣裙,从墙角闪身出去。 「姑娘,你跑到哪里去了?」春桃看见她,像模像样惊呼一声,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跑到她身边。 「二妹妹。」季云舒正要和姜继扬往另一边去寻她,看见她出现,也忙朝她疾步走过来。 「大姐姐,姜公子。」季云菀朝他们点了点头,随意编了个理由道:「我去找净房,一时迷了路,又找不到人问。」 季云舒没有怀疑,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真担心你一个人又出事。」 「我哪里就那么倒霉,每次一个人都出事?」季云菀笑眯眯地道。 「大姐姐,今天的几场戏都不好看,我们回去吧。」目光从旁边的姜继扬身上扫过,季云菀板起脸,挽起季云舒的胳膊道。 「嗯。」季云舒点了点头,也不管一旁的姜继扬,带着莺儿和春桃两个丫头,就往前头走。 得,又把人惹生气了。看着那个瞧都不瞧自己一眼的窈窕身影,姜继扬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回味起刚才在亭子里把人按着亲的美妙滋味,眼神暗了暗,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嘴唇。 季云菀让莺儿和春桃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她和季云舒乘前面一辆。 「大姐姐,你和姜公子怎么在一起?也是来听戏的吗?」季云菀旁敲侧击的问道。 「……不是。」季云舒面色有些不自然,垂下眼帘道:「不是快到祖母的寿辰了吗?祖母最喜前朝袁老的字画,然而袁老的字画大都藏于宫中,流传于民间的只有寥寥几副,恰好姜公子知道萧王府上就有一副,我便请他帮忙寻了来。」 「大姐姐以前不是不待见姜公子的吗?如今怎么和他走的这样近了?难不成是发现姜公子也挺讨人喜欢的?」季云菀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问道。 「谁和他走的近了?还有,他哪里讨人喜欢了?」季云舒撇开脸,嘟囔道:「他这个人,只会嬉皮笑脸,一点都不沉稳严肃,对诗书也不精通,一看书就打瞌睡,做事不让人放心。」 季云菀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姜公子这么多缺点啊,真不知道以后他会是京城哪位姑娘的夫君,真替哪位姑娘感到可怜,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季云舒听了,微微蹙眉,有些不自在地辩解道:「其实……其实他也没这么差,我听大哥哥说,他为人仗义豪迈,做事还是挺靠得住的。」 真是口是心非,季云菀在心里偷笑,面上却没有拆穿她,附和地点头道:「嗯嗯,大姐姐说的对,姜公子人品应该不错,要不然大哥哥也不会和他做这么多年的朋友,大哥哥的眼光错不了。」 季云舒眉眼舒展,露出温柔的笑。 回了国公府,在花园的岔路口分开,季云菀带着春桃回去锦绣院,在路上春桃小声问道:「姑娘,大姑娘和姜公子这样算不算是在暗地里悄悄幽会?」 季云菀竖起食指贴到唇上,朝她嘘了一声,笑意盈盈轻轻道:「府里很快就有喜事要办了。」 老太太的五十大寿,国公府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到了寿宴那一日,刚到卯时,外面天还未亮,春桃和春枝就从外间进来叫醒季云菀。 「姑娘,别睡了,快起来吧,今儿是老太太寿辰,要先去荣善堂请安,等会儿宾客们也要来了。」季云菀昨晚看话本看得入神,睡得有些晚,春桃把她家姑娘从被子里挖出来,春枝把一早准备好今日要穿的衣裳放到床头,又到门外唤了小丫鬟们端热水进来。 v第四十二章[12.08] 季云菀打着哈欠从床上起身,微阖着眼任两个丫头摆弄,净面换好衣裳,又坐到梳妆镜前。今日是老太太寿辰,自然不能马虎了,两个丫头替她画好妆容,又取过一支玉海棠的簪子插到她发髻上,耳上是一副景泰蓝的红珊瑚耳坠,唇上再轻轻抿上唇脂,看着镜子中那个国色天香的姑娘,两个丫头都有些呆了。 「姑娘今日一露面,年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公子会来府里提亲呢。」春枝道。 这一番折腾的有些久,外面天色已经微微亮了,春桃忙拿过一件水红色狐狸毛披风给她家姑娘穿好,又拿过手炉放进她家姑娘手里,催促道:「不早了,姑娘快去给老太太请安。」 从锦绣院出来,半路上碰见也是去请安的季云舒和季云晴,三个人见了面,相携着一起往老太太的荣善堂走。 老太太早就起了,正坐在主位上神采奕奕等孩子们来给她请安。不多会儿屋子里就挤得满满当当,府里的少爷小姐们都来齐了,个个都是盛装打扮,少爷们英俊挺拔,仪表堂堂,姑娘则都是娇艳动人,花团锦簇,老太太欢喜极了。 辰时开始就有宾客上门,季明正和季明瀚带着季云渊和季云泓两兄弟在前院迎接,周氏和叶氏在后院接待女眷。 周芙挺着已经五六个月大的肚子也来了,在季云舒屋里,季云菀陪她们说了会儿话,出来回去锦绣院,刚跨过垂花门,到了花园,就看见季云庭和一个穿深蓝锦袍的小公子站在一棵树下,小公子锦袍一角蹭上了泥巴,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互相瞪着不说话。 前几日刚下过雪,树下积雪刚融化,地上还有些湿,想必是摔倒了才蹭上的泥巴。季云菀走过去,近了才发现小公子是祁清,她蹙眉问道:「庭儿,祁小公子袍子上怎么回事?你欺负了祁小公子?」 「没有,他自己摔的。」季云庭深感冤枉,忙解释道。 「是吗?」季云菀狐疑看着他,两个人的气氛可有些不对劲。 见他姐姐不信,季云庭委屈的很,伸手戳了戳祁清的肩膀,「喂,你快说,我没有欺负你,是你自己摔的。」 「庭儿。」看见季云庭的动作,季云菀皱眉,「祁小公子是贵客,你礼貌些。」 季云庭扁了扁嘴,不大情愿道:「无礼之处,多有担待。」 祁清移开脸,看着季云菀慢吞吞道:「是我自己摔的,不关三少爷的事。」 见他自己这样说,季云菀也不好再追问,只好道:「你衣服脏了,我带你去换一件干净的。」 府里和祁清差不多大的,只有季云博。季云菀便让春桃去前头跟安王妃说一声,带着祁清往冯姨娘院子走。 周氏叶氏在招待来的女眷,府里的几个姨娘则都在老太太那里伺候,冯姨娘不在院子里,奶嬷嬷正抱着裹得圆滚滚的季云柯在廊下逗鸟笼子里的鹦鹉。 「二姑娘怎么来了?」看见季云菀进来,奶嬷嬷忙抱着季云柯迎上前行礼。 「二姐姐。」季云柯快四岁了,说话越发流利,看见季云菀,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奶声奶气叫道。 季云菀伸手摸了摸季云柯的小脑袋,问奶嬷嬷道:「四少爷可在房里?安王府的小公子衣服脏了,我来找他借一件干净的给小公子换上。」 「在在在,四少爷在书房看书呢。」奶嬷嬷带他们到了书房前,撩开厚重的帘子,就见季云博挺直腰杆坐在书桌后,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一边念念有词,旁边有两个丫鬟伺候在一侧。 「二姐姐。」见他们进来,季云博放下手里的书,过来行礼。 「今日府上这么热闹,你怎么还在房里看书,不出去和庭儿他们玩儿?」季云菀笑着问道。 「昨日先生要求背的书我还没有背熟,等把书背熟了便出去。」季云博说道,看了看旁边的祁清,好奇地问:「这位是?」 季云菀道:「这是安王府的小公子,他衣服不小心弄脏了,我来找你借一身干净的给他换上。」 「那跟我过来。」季云博带他们出了书房,往自己屋里去。 从柜子里找了几件干净的袍子出来,祁清挑了一件,就往屏风后面去。 「二姐姐,我先回去看书了。」惦记着背到一半的书,季云博道。 「去吧。」季云菀点头,季云博足足比季云庭小一岁,却比他好学的多,想起自家弟弟贪玩的模样,季云菀叹息着摇了摇头。 祁清换好了袍子出来,季云博比他要大两岁,袍子自然不太合身,但好在季云博身材清瘦,祁清也和他那个大哥一样,比同龄人要高上一些,因此除了袖口略长一些,腰身有些宽松,其他倒也勉强合适。 祁清胡乱卷着袖口的边,季云菀见了,蹲下身替他细细折了几道,到手腕的位置。祁清抬头看她,忽然道:「菀姐姐,你做我嫂嫂就好了。」 季云菀一愣,忙瞧了瞧屋里,幸好刚才几个丫鬟都随季云博出去了,屋里只有她和祁清两个人。她松了口气,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伸手点了点祁清的额头,「这样的话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祁清一脸的认真,「我不想要孙家的那个小姐做我的嫂嫂,她每次来府里对丫鬟们都好凶,对我和姐姐也敷衍的很,我和姐姐都不喜欢她。」 「你和你姐姐不喜欢她,可你哥哥喜欢,要做主娶妻的人,是你的哥哥,这样的话以后别随便跟外人说,省的传到孙家的耳朵里。」季云菀替他把两边的衣袖都折好,站起身叮嘱道。 祁清扁扁嘴,嘟囔道:「可哥哥要娶她不是因为喜欢她,哥哥一点都不喜欢她。」 季云菀一愣,屋外传来冯姨娘的声音,她带祁清从屋里出去。 「二姑娘,祁小公子。」奶嬷嬷把事情都跟冯姨娘说了,冯姨娘朝他们点了点头。 季云菀带着祁清从冯姨娘院子里出来,送他回前院,到了垂花门停下来,她伸手摸了摸祁清的脑袋,说道:「过去吧,你的衣袍我让人洗干净了,明日送回王府。」 v第四十三章[12.08] 「菀姐姐,那我过去了。」祁清抬头看了看她,转身往垂花门外面走。 季云菀正要转身回后院,旁边突然传来喊声,「季姑娘。」 季云菀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身月白锦袍的阮泽。 阮泽朝她走过来,有些惴惴道:「季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季云菀点了点头,领他到旁侧的游廊上说话。 「之前我弟弟对你无礼,我代他向你道歉。」季云菀打量阮泽,发现他左眼角还隐隐有青色的伤痕,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 阮泽满脸愧疚地摇头,「不怪令弟,是我一开始就欺骗了姑娘,如果不是姑娘自己发现端倪……」 他说着就顿住了,季云菀知道他后面要说的话,如果不是季云菀自己先发现端倪,那她就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嫁过去后才知道自己的夫君原来有心上人。 她对他本就没有情谊,倒是有些感谢他,若不是上一世送他和霍秀秀私奔,自己也没有重来一世的机会,因此,温声安慰道:「阮公子不用太过愧疚,我并没有怪你。」 「对了,霍姑娘的伤势如何了?」她想起来问道。 她不怪他,正说明对自己没有情谊,以前倒是不觉得如何,然而现在,心下却涌起一股淡淡的苦涩,阮泽强迫自己忽略,回答道:「秀秀的伤都好了,母亲允她在府里住着,对于我和她的事情也不像以前那样反对了,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季云菀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母亲只答应我纳秀秀为妾,正妻之位,必须另有他人。」阮泽苦笑道。 季云菀心下了然,崇恩伯府何等的身份,就算霍秀秀对伯府夫人有救命之恩,也不会答应让嫡子娶一个地位远远不如的女子为正妻。 当年她的母亲,就是因为地位配不上她爹,老太太才一直不同意她爹娶她母亲。但她母亲好歹也是清贵之家出生,只是后来衰败了,再加上她舅舅科举名列三甲,因此她爹一意孤行要娶她母亲,老太太就算不同意也只能罢了。 「你再求求你母亲吧,做母亲的总是爱自己孩子的,她若知道你和霍姑娘感情至深,这一生都不会娶旁的人,说不定心软之下就不逼迫你了。」季云菀安慰道。 「希望如此。」阮泽苦笑。 前院祁承正和赵岩在亭子里对弈,见祁清过来,扫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换了一身衣袍?」 「之前的那一身脏了,这一件是菀姐姐带我去换的。」祁清一边说话,一边往他来的方向看。 见他不停往垂花门的方向看,祁承手里捏着棋子,仔细观察棋盘,淡淡问道:「你在看什么?」 「刚才菀姐姐送我回来,被崇恩伯府的二公子叫住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他不是有心上人的么,还找菀姐姐做什么?」祁清抬头张望,有些不大高兴地回答道。 「啪嗒」一声,祁承手里的棋子落到了棋盘上。 对面的赵岩顿时乐了起来,「哎呀呀,你输了,你说这么多位置,你怎么偏偏把棋子落在了这里?」 祁承默不作声的站起身,转身便走。 「哎哎,怎么输了就走,说好要来三局的呢。」赵岩把棋子重新放回罐子里,叹气,「真是输不起。」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又被阮泽在身后叫住,「季姑娘……」 季云菀转头看向他,疑惑地问:「阮公子还有事?」 一阵冷风微微吹过,游廊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摆动,季云菀身上环佩叮当作响,她往日只薄施脂粉,衣色也总是素雅清淡,今日却特地描画了精致的妆容,一袭石榴红的盛装,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娇艳昳丽。 阮泽瞧的呆住了,心中忽然想到,怪不得他母亲会喜欢她,这样好看的姑娘,哪里会有人不喜欢? 见他只瞧着自己不说话,季云菀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阮公子还有什么事?」 「我母亲喜欢季姑娘,想来也听得进去季姑娘的话,季姑娘得了空能不能帮我和秀秀在我母亲面前说说好话?」阮泽回过神,仓惶间想了个借口脱口而出。 季云菀微微蹙眉,她和他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以她现在和崇恩伯府的关系来看她也不适宜再和他们接触了,不懂阮泽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阮泽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强人所难了,窘迫的刚要收回方才的话,垂花门那里转出来一个人影,朝他们走了过来。 季云菀也看到了来人,她怕惹人闲话正准备躲一躲,却发现来人是祁承,松了口气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世子。」阮泽朝他拱手行礼。 祁承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盯着季云菀,顿了顿幽幽地问:「宴席什么时候开始?」 ……午时都不到,他竟然已经饿了?季云菀无语的看着他,说道:「宴席还要一会儿,我让人给世子送盘点心先填填肚子。」 说完,她转头看向阮泽,阮泽忙道:「季姑娘去忙吧,不用在意我刚才说的话,季姑娘帮了我这么多,我已是感激不尽,我先回前院了。」 v第四十四章[12.08] 「世子也回吧,我马上让人送过去。」见阮泽走了,季云菀对祁承道。 祁承却没动,而是追问道:「他方才找你说了什么?又是找你帮忙?」 「没有,只是叙说了一下近况。」季云菀本就不欲再和崇恩伯府再有牵扯,没有在意阮泽方才说的话,也就没有多说,只道。 正好有小丫鬟端着一盘梅花糕往这边来,季云菀朝她招招手,问道:「这梅花糕送去前院的?」 小丫鬟朝她福了福身子,回答道:「是呢,二姑娘,厨房刚蒸出来的,让送来给前院的。」 刚蒸出来的梅花糕还冒着热气,丝丝香气往鼻子里钻,季云菀道:「给我吧,你再去厨房端一盘过来。」 一盘点心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小丫鬟把手里的梅花糕递给了她,又转身回去厨房。 「喏,你不是饿了么?填填肚子。」季云菀把盘子伸到他面前。 他其实并不饿,刚才只不过是找的借口,但盘子都伸到了面前,只好伸手拿了一块梅花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甜腻的口感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好吃?」瞧见他皱眉,季云菀狐疑的也拿起一块梅花糕,为了祖母的寿辰,府里专门请了有名的点心师傅,不可能不好吃的。 她拿着热乎乎的梅花糕咬了一口,绵软的口感,甜丝丝的回味无穷,她不解道:「挺好吃的呀。」 点心自是极好的,只是他不爱吃甜食,三两口吃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道:「不合我胃口。」 这人,还挺挑。季云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正要把手里的盘子放到一旁的栏靠上,就见游廊这一头远远走过来几个花团锦簇的姑娘,打头的一个瞧着十分的像孙莹莹,她忙道:「我走了。」 说完,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梅花糕扔进盘子里,然后把盘子整个塞到祁承怀里,就慌慌张张从游廊的另一头跑走了。 祁承拿着盘子,瞧着她飞快地消失在游廊另一头,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盘子,那个她只咬了一口的梅花糕还冒着热气,雪白的糕面上明晃晃沾了一层殷红的唇脂,糕点的气息,都仿佛比刚才香甜了几分。他忍不住把被咬了一口的梅花糕拿起来放进嘴里,确实香甜可口,让人回味无穷。 晌午宴席之前,府里各房给老太太送上贺寿礼,府里各房几个月前就在准备,季云舒送的是那副前朝袁老的字画,季云菀的贺礼则是把她爹早年给老太太祈福写的经文,按照字迹绣成了一副绣品,二伯父把那尊花了重金的玉佛从库房搬出来,季云菀和季云庭有些紧张的互看一眼,观察老太太的反应,发现老太太甚为欢喜,一颗心终于完全安稳的落回了肚子里。 宴席过后,季云菀带着严霜霜正要回锦绣院小憩,周氏让人叫了她去暖阁。 季云菀让春桃送严霜霜回去锦绣院,她到了暖阁,看见安王妃和祁颜也在。 「菀儿,过来。」见她来了,周氏朝她招手,笑着道:「安王妃身子有些困倦,我那院子里人来人往有些吵闹,你带王妃和祁姑娘去你那里歇息歇息。」 季云菀应了一声,领了安王妃和祁颜往外走。 「王妃身子不好,有王爷世子和祁姑娘他们来就是了,王妃何必还要亲自过来?」季云菀道。 安王妃笑了笑,柔声道:「这还要多亏了季姑娘你呢,以前像这样的冬天,在外多待一会儿,吹了冷风,回去都要生病,现在好了,自从有了你送我的暖玉,我的身子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生病的次数也减少了。季姑娘帮了我这样大一个忙,老太太的寿辰我怎能不来?」 季云菀听了高兴地弯唇,那暖玉她就是为了安王妃要的。上一世安王妃对她极好,却因为身子的缘故,一到冬天就出不了门,后来甚至越来越严重,卧床不起,整日喝药也不见好。宫里的御医全瞧过了也没用,好不容易找来了神医,却因为耽搁的时间太久,神医也无能为力了。 上一世她嫁人后,新婚第二日,伯府夫人把暖玉作为见面礼送给了她,后来在神医处得知,这暖玉对于平常人来讲只是冬天里一个暖身的物件,而对于安王妃来说,却能帮她调理身子,延缓病情,然而当时安王妃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暖玉来的太晚了。 如今见暖玉真的对安王妃有奇效,想来等找到神医,安王妃的病应该就能彻底治好了。 带安王妃和祁颜到了锦绣院,让人收拾了西边的厢房给王妃歇息,祁颜不大困倦,就到了季云菀的房里,和严霜霜三个人一起围坐在外间的软榻上嗑着瓜子喝着茶说话。 屋里暖意融融,燃着熏香,三人说了会儿话,严霜霜和祁颜就有些昏昏欲睡,让丫鬟扶她们去了自己的床上歇息,季云菀在榻上歪了会儿,也睡着了。春桃从里间柜子里抱了床被子来给她盖上,让屋里其他伺候的丫鬟都悄悄退了出去。 严霜霜醒过来的时候,祁颜还睡的正香,她悄悄下了床到外间,就见季云菀也歪在榻上酣睡正熟。 「表姑娘,你醒啦?」春桃和春枝坐在绣凳上做绣活,见严霜霜出来了,忙起身服侍她道。 「嗯,别吵醒表妹,我去外面走一走。」严霜霜穿好衣裳,又对着梳妆镜打理了一番,轻声道。 春枝送她出门,「我给表姑娘带路。」 锦绣院中栽种的都是桃树,一到春天,灼灼盛景,煞是好看,然而现在是冬天,委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春枝跟着严霜霜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想了想道:「园子里的梅树开的正盛,我带表姑娘去瞧瞧?」 严霜霜也只是想打发时间,闻言点了点头。 春枝便引严霜霜往外面园子去,今日来的许多勋贵夫人和小姐们,受不得冷,不是在暖阁就是在周氏和叶氏的院子里说话,园子里往来的都是一些丫鬟下人。 前面拐过弯就是梅林,还未到近前就闻到了清冷的梅花香,严霜霜刚拐过弯,对面匆匆过来一个人,没提防,两人撞到了一起。 来人是男子,身量比严霜霜高了许多,严霜霜正好撞在他坚硬的胸口,身子晃了晃,就要往后倒,幸好来人反应快,一把拉住了她。 「大少爷。」看清来人,春枝福身行了行礼,然后忙上前扶住严霜霜,「表姑娘,你没事吧?」 季云渊之前在府里见过严霜霜一次,又听春枝叫她表姑娘,很快认出了她,脸上露出歉意道:「严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走路匆忙,没发现对面来了人。你没事吧?」 v第四十五章[12.08] 「没事。」严霜霜捂着撞得有些酸痛的鼻子,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见她一直捂着鼻子,季云渊不大放心,微微倾下身来看她。 严霜霜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温和深邃的眼睛里,她的心突然扑通扑通跳的飞快,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真的没事。」严霜霜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揉了揉鼻子,往旁边让了让,「季公子有事,就快些去吧。」 季云渊只来得及看清姑娘家一双秀丽的月眉和卷翘纤长的眼睫毛。 季云渊顿了顿,「那我先走了,春枝照顾好表姑娘。」说完,步履匆匆的走了。 严霜霜到梅林里转了一圈,回去锦绣院,正好季云菀醒了过来,她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发,见严霜霜回来了,问道:「表姐去了哪儿?」 「去园子里的梅林转了转。」严霜霜说着,有些心不在焉。 季云菀没来得及看出严霜霜的不对劲,里间的祁颜正好也醒了,她忙吩咐丫鬟出去端热水来给祁颜洗漱。 季云菀去找季云舒又扑了个空,回去锦绣院,春枝迎出门道:「姑娘,表姑娘来了。」 严霜霜这些日子来的勤,隔几日便要来一趟,听见她来了,季云菀高兴地进去,「表姐。」 快过年了,府里的丫鬟们天天都在收拾屋子打扫卫生,季云菀拉着严霜霜到院子里,「表姐,我们到外面坐。」 严霜霜主动道:「我们去园子走走吧。」 「好。」季云菀没有多想,应了一声,挽着严霜霜的手去了园子。 让人送了一包鱼食过来,季云菀带着严霜霜到了湖心亭里喂鱼。两人趴在栏靠上,把鱼食撒进湖里,很快就引来鱼群争抢。 望见对面湖边来了人,季云菀挥了挥手,高声唤道:「大哥哥。」 季云渊刚走到湖边,就听见对面亭子传来喊声,他抬头,就见是二妹妹和她那个表姐。 他原本是要去书房,脚步一转,往湖心的亭子走去。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严霜霜忍不住攥紧手里的帕子,心砰砰砰跳的飞快。 季云菀全然没有注意旁边表姐的异样,等到季云渊走近,笑着道:「大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去书房。」季云渊回答了一声,目光移到她身边的姑娘身上,点了点头道:「严姑娘。」 严霜霜微微低头福了福身子,「季公子。」 「你们怎么在这处?湖上风大,当心受寒着了凉。」季云渊道。 「没事的,我们刚来,不多待,不会受寒着凉的。」嘴里的话刚说完,季云菀就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表妹。」严霜霜忙上前轻轻拍她的背,微蹙蛾眉道:「不会真的着凉受风寒吧?」 季云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快些回屋,让厨房煮碗姜汤喝了。」 「我送你回去。」严霜霜把剩下的鱼食全部撒到了湖里,正要送季云菀回去,一阵风吹了过来,她手里的帕子被吹走了。 「我的手帕!」她惊呼一声,倾身扶着栏靠,就见帕子已经掉进了湖里,鱼群还以为是鱼食,叼着沉进了湖水里。 她手帕上的花样都是自己绣的,今日带的这块是最喜欢的,没想到却掉进了湖里,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懊恼的神色。 「我让人来捞上来。」季云菀看了一眼,说道。 「算了算了,一块手帕而已,我送你回去。」表妹的身体要紧,严霜霜摇了摇头。 看着两人出了亭子,季云渊走到栏靠边朝湖里看了一眼,正好湖边有小厮经过,他朝小厮招了招手。 严霜霜送季云菀回了锦绣院,看着她喝下姜汤,才起身离开。 原本没把咳嗽当一回事,结果第二天季云菀起床,就发现喉咙痛的厉害,鼻子也堵住了。 「姑娘,再把这碗姜汤喝了。」春桃又让厨房煮了姜汤,拿被子把她家姑娘裹得严严实实的,想让她家姑娘好好出出汗,把风寒赶走。 季云菀一天都没出门,就在烧着暖炭的屋里待着,结果睡了一晚起床,风寒不仅没好,反而又严重了,额上还发起了高烧。 「不行,快让人去请大夫。」春桃摸着她的额头,焦急地吩咐小丫鬟。 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涌,请了大夫来,又开了药,季云菀昏昏沉沉喝了几日的药,才有些好转。 v第四十六章[12.14] 严霜霜这日来看她,给她带了一些开胃的蜜饯。季云菀靠坐在软榻上,一边撸着鼻子,一边伸手掂着蜜饯喂进嘴里,她生病这几日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只有这些酸甜的蜜饯能勾起她的食欲。 看望完季云菀从锦绣院出来,来往国公府多次,严霜霜已经对路都熟了,就没让季云菀的丫鬟引路,她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往门口走。走到园子的石桥,就见季云渊正背着手站在桥下。 她脚步略顿,走过去福了福身子,「季公子。」 「严姑娘。」季云渊朝她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这是你上次落下的。」 严霜霜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上次落进湖里的那块手帕,她眼睛微微睁大,惊讶的连连道谢道:「季公子帮我捞上来了?真是太感谢了。」 「举手之劳,严姑娘快些回去吧,莫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吹了风也受了风寒。」季云渊朝她微微一笑,温声道。 他在这里便是等着把帕子还给她?严霜霜心下又暖又雀跃,白皙的脸颊染上薄粉,弯起唇,露出唇角旁两个小小的梨涡,扬头朝他笑,「嗯。我走了,多谢季公子。」 季云渊看着她走远,忍不住想,这姑娘唇角旁的两个梨涡,笑起来怪好看的。 每年过年前,皇上都会在宫里设宴,招皇亲国戚以及朝中众臣携带家眷进宫。季云菀小时候不在京城,后来回了京城,又因为母亲和父亲相继去世,要守孝,因此也一直不得进宫。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却正好赶上了风寒还未好的时候。 「姑娘,要不和大夫人说说,晚上宫里的宴会就不去了吧。」见她家姑娘额上还有些烫手,春桃蹙眉道。 季云菀摇头,「不行,皇上特地说了要所有的家眷都要到,我怎么能不去?」 皇后这些年病痛缠身,已经好几年没参见宫里的宴会,今年难得好了许多,能参加宴会,皇上大为高兴,特地让所有的家眷都要到场,她若不去,岂不是在扫皇上的兴致?这种罪名,国公府可担待不起。 让厨房煎了碗药来喝掉,收拾打扮好,门口已经停好了马车,老太太和周氏叶氏一辆,季云菀和季云舒季云兰季云晴一辆,剩下的男眷骑马,往宫里去。 男眷和女眷的宴席分别在前殿和后殿,位置都是安排好的,老太太和周氏叶氏在前面,她们这些小辈在靠近殿门口的位置,季云菀在季云舒身边坐下,旁边是季云兰和季云晴。 「二妹妹,你撑得住吗?」季云舒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发烫,担忧的蹙起眉。 这种宴会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要在这里坐好几个时辰的。 「没事,我撑得住的。」季云菀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等到人都到齐了,殿外太监咏唱了一声,皇后和孙贵妃,以及宫里其他的嫔妃,依次到了。 季云菀像其他人一样俯身在地,听见皇后的声音,才又和众人一样起身在位置上跪坐好。 皇后的面上虽然带着几分病容,但气质仍是高雅雍容,把孙贵妃张扬的气势生生压了一头。 皇后礼仪周到,体贴入微,大殿里的每一位夫人都寒暄到了,才命令宫女们上膳。 宫里的菜式一道道流水一样送上来,大殿中间是番邦来的舞姬在轮番献舞,整个大殿内渐渐的有些闷热,季云菀尝了几口菜品就吃不下了,脑子开始昏昏沉沉的。 瞧出季云菀的不对劲,季云舒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二妹妹,我陪你去外面吹吹风。」 季云舒扶她起身,两人到了殿外,殿外冷风一吹,季云菀觉得脑子清醒好受了许多。两人在殿外站了一会儿,季云兰从里面出来,对季云舒道:「皇后娘娘要找你说话呢,祖母让我来叫你进去。」 「你进去吧,我再在外面站一会儿。」季云菀朝季云舒点了点头道。 「那你别站太久,早些进来。」季云舒嘱咐了一句,才和季云兰一起进去了殿里。 殿外太监宫女来来往往,季云菀嫌有些吵闹,站了会儿就往花园里走,花园里的树上挂着宫灯,能照清周围的路。她在假山旁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拿出帕子垫上,准备略坐一会儿就进去。 她撑着额头靠坐在假山石上,原本清醒了些的脑子又有些昏沉了。糟了,好像又严重了,她昏昏沉沉的想,万一晕在这里就不妙了,她撑着冰凉的假山石起身,要回大殿里。 刚起身,旁边传来树枝拨动的声音和脚步声,她转头借着宫灯有些昏暗的光线看过去,就见祁承从假山石旁钻了出来。 季云菀捂着胸口舒了口气,「你不在前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祁承道:「我来给母妃送药。」 虽然有了暖玉,但安王妃还是要靠吃药来调理身子,今日来宫里赴宴,忘了带药,祁承特地让人回王府取了,他从前殿出来,抄近路来给安王妃送药。 「你怎么了?」瞧见她有些不对劲,祁承问。 「没什么,我进去了。」季云菀摇摇头,刚走了一步,脚下就一个踉跄,祁承忙伸手扶住了她。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热度,祁承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滚烫的吓人。 他微凉的手十分舒服,季云菀忍不住把额头抵在他掌心蹭了蹭,迷糊道:「有吗?我要回去大殿里。」说完,伸手要推开他。 「你都烧成这样了还想回去?」祁承抓住她在假山石上坐下,「坐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说完,大步往不远的大殿走去。 v第四十七章[12.14] 季云菀迷迷糊糊坐在假山石上靠了会儿,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兜头盖了上来,然后是被人拦腰抱起,靠进了一个温热结实的怀里,被人沉稳的抱着走了。 到了马车上,来人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然后要放下她。周身都是热的,唯有来人的手掌带来舒适的凉意,季云菀胡乱伸手抓了抓,抓住来人的手,放到脸颊上,舒服的叹了口气。 怀里的姑娘浑身滚烫,紧紧抓着他的手贴在她通红滚烫的脸蛋上,感受着手上柔滑细腻的触感,那抹烫仿佛从手掌,沿着胳膊,一路烧到了心里。 祁承轻轻动了动手,怀里的姑娘,不满地蹙起了眉,似乎是怕他跑了,双手抓着他的手掌,抱到了胸前。 祁承这下不敢动了,生怕动一动就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他又想起上次在温泉边看到的,那抹烫又从心里,一直烧到了下腹。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去看怀里那张红彤彤却越发娇艳的脸,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到了门口,他才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把人包的严严实实抱起来下了马车,吩咐冯冀去叫大夫,抱着人大步往后院走。 皇宫里,季云舒去回了皇后娘娘的几句话,回到位子上,半天还不见二妹妹回来,她悄悄起身,到殿外寻找。 殿外哪里还有季云菀的身影,季云舒没找到,急的跺了跺脚,生怕她在宫里出什么意外,正想去告诉她娘,一个小宫女匆匆过来,朝她福了福身子,「季大姑娘可是在找季二姑娘?」 季云舒看着面生的小宫女,狐疑的点了点头。 「季二姑娘身子不适,安王妃已经让人送了她回去,季大姑娘不必担心。」小宫女道。 安王妃让人送二妹妹回府了?季云舒怔了怔,还要再问,小宫女已经转身匆匆离开了。 亥时宫里的宴会才散,出来没看见季云菀,周氏忙问季云舒,「你二妹妹呢?」 「二妹妹风寒还没好,刚才在殿里身子十分不适,安王妃让人送她先回去了。」季云舒按那个小宫女告诉的说道。 「是吗?那我们快些回去看看你二妹妹。」周氏没有多想,到了宫门外上了马车,回国公府。 安王妃这边也上了马车,祁清没见到她哥哥,问道:「母妃,哥哥呢?」 「菀姐姐身子不适,哥哥先送她回去了。」祁颜在旁边道。 在殿里时,哥哥让宫女叫她出去,让她把药拿给母妃,还让她把在殿外碰见菀姐姐的事说给母妃听,说他先送菀姐姐出宫,如果皇后问起,让母妃帮忙说说话。 「菀姐姐怎么了?」听说季云菀身子不适,祁清睁大眼睛紧张地问。 祁颜道:「菀姐姐之前受了风寒,还没好,就来了宫里。」 「母妃,我们能去看看菀姐姐吗?」祁清转头看安王妃,可怜巴巴地问,祁颜也转头看着她。 安王妃看着两个孩子,因为孙莹莹的缘故,她在私底下告诫过他们不要和季云菀来往频繁,以免给季云菀带来麻烦,眼下见两个孩子这么想去看季云菀,她的心微微一软,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明日带你们去看看季姑娘。」 「多谢母妃。」祁颜和祁清高兴起来。 回了王府,让下人送两个孩子回屋,安王妃也正要和王爷回房,看见管家,随口问了一句,「世子回来没?」 管家行礼道:「回来了,季姑娘也请徐大夫看过了,说是风寒未愈又受了凉,开了几副汤药,已经让厨房煎了,送过去给季姑娘服下了。」 「承儿把季姑娘带回了王府?」安王妃听了,惊讶的和王爷对视一眼,说道:「我去看看季姑娘。」 季云菀被安置在东院的客房,安王妃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喝过药睡下了,安王妃过去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吩咐管家道:「府里的姑娘不见了,国公府怕是等会儿便要派人来问,你让人去国公府说一声,就说季姑娘在我们王府,已经让大夫来看过了,让他们不用担心,眼下夜深了,等明日季姑娘醒了,我再让人送季姑娘回府。」 国公府今夜冷清的很,府里的主子们都进了宫,只剩下几位姨娘和下人们。春桃正和春枝还有锦绣院的几个小丫鬟围坐在一起做绣活,就听说老爷夫人们回来了,她们正要出门接她们姑娘,就见周氏带着季云舒过来,开口就问:「你们姑娘呢?」 春桃和春枝相互看了一眼,春桃疑惑地问:「我们姑娘不是和夫人一起回来的么?」 周氏和季云舒吓了一跳,「安王妃的人没送你们姑娘回来?」 「没有。」春桃和春枝齐齐摇头,着急的问:「夫人,大姑娘,我们姑娘怎么了?」 「你们姑娘身子不适,安王妃让人说她派人提前送你们姑娘回来了。」周氏简略的说了一遍,蹙眉道:「我现在去安王府一趟,问问怎么回事。」 她正要走,前院有个小丫鬟匆匆过来,行礼道:「夫人,安王府派人来了,说是二姑娘现在在他们府上,已经请大夫瞧过了,让夫人和姑娘们不用担心。明日等二姑娘醒了,就送二姑娘回府。」 季云舒听了,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对周氏道:「娘,原来二妹妹在安王府呢,那就不用担心了,现下夜深了,我陪你回去休息吧,明日天亮了我们再去接二妹妹回来。」 周氏点点头,吩咐春桃几个丫鬟,「今晚你们姑娘不在,就不用在这屋里伺候了。」 春桃和春枝领着屋里的丫鬟们应了一声,送周氏和季云舒出去了。 季云菀迷迷糊糊醒过来,就听见身边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菀姐姐怎么还没醒啊,她要睡到什么时候?」 「你别吵到菀姐姐,没听徐大夫说嘛,菀姐姐风寒未愈又着了凉,你摸摸看,菀姐姐的额头还烫着呢。」说着一只温热的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v第四十八章[12.14] 两个人又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有人从外面进来,季云菀听见他们叫,「哥哥。」 「你们先出去,在这里说话会吵到季姑娘休息。」来人把两个人赶了出去,等到屋里安静下来,一只微凉的大掌覆到了她的额头上。 季云菀从迷糊中睁开眼睛,屋里已经没有了人,有个丫鬟坐在床旁边的绣凳上做绣活,见她醒了,笑着道:「季姑娘你醒了?我去告诉王妃和世子。」 丫鬟出去没一会儿,祁颜和祁清就跑了进来,扶她从床上起身,高兴道:「菀姐姐你终于醒了。」 季云菀靠着身后的软枕,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声音有些哑地问:「我怎么在这儿?」 祁颜道:「菀姐姐你忘了?昨晚的宫宴上,你身子不适,我哥哥提前送你出了宫。」 经她提醒,季云菀才想起来,昨晚她到殿外吹风,结果碰上祁承给安王妃送药,后来自己昏昏沉沉,好像是被人从宫里抱了出来。 「我从宫里出来就来了这儿?那我伯母她们知道吗?」想起这一茬,季云菀忙问道。 祁颜点头道:「母妃昨晚就让人去国公府说了一声,菀姐姐不用担心。」 季云菀放了心,朝她和祁清笑了笑,「多谢你们。」 「菀姐姐应该谢哥哥,昨晚菀姐姐烧的厉害,天快亮烧才退,哥哥来看了好几次,菀姐姐烧退了,他才回去休息。」祁清嚷嚷道。 季云菀怔了怔,祁颜也在旁边笑嘻嘻道:「哥哥刚才还来看过呢,哥哥很关心菀姐姐的。」 季云菀的脸颊忍不住有些发烫,眼尾染上了一丝绯红。 门口的帘子被人掀开,安王妃带着丫鬟进来了。 「王妃。」季云菀要起身请安,安王妃忙过来按住了她,「你还病着呢,别管这些虚礼。」 然后吩咐身后的丫鬟,「把药端过来给季姑娘喝。」 安王妃笑着道:「这药一早就让厨房煎好了,一直温着呢,就等你醒来喝了。」 季云菀接过药一口一口喝完了,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安王妃又让旁边的丫鬟送上蜜饯,说道:「喝完药吃几颗蜜饯,解解苦味。」 等她吃完蜜饯,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满意道:「嗯,烧退了,身子好些了吧?」 「好多了,多谢王妃。」季云菀感激道。 门口的帘子又被人掀开,一个小丫鬟进来禀告道:「王妃,平国公府派了人来,说要接二姑娘回府。」 安王妃点了点头,吩咐道:「请他们去门房吃茶,就说等会儿就送二姑娘出去。」 小丫鬟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行了,既然国公府来人接你了,你换衣裳吧,我带他们出去了。」安王妃留下几个丫鬟服侍季云菀洗漱,就叫上祁颜和祁清两姐弟,出去了。 季云菀洗漱收拾好,出门去向安王妃告辞,安王妃让人把大夫开的药准备了几服交给她,叮嘱道:「你的病刚好一些,这几服药,你拿回去接着喝。」 叮嘱完,让身边的丫鬟送她去门口。 门口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在等,季云菀刚上了马车,不远又驶过来了一辆马车,看上面的徽记,是孙家的马车。 孙莹莹挑开车帘阴冷的盯着已经走远的马车,指甲掐进了手心。听表哥说祁承昨晚提前离了席,而昨晚在后殿,她仔细瞧过,季云菀也早早的就不见了,她直觉两人有事,特意过来想要瞧上一瞧,却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她碰见了。 她以为给几次警告,那个贱人就会离祁承远一点,没想到如今反而登堂入室了起来。如果她再放任不管,怕是用不了多久,安王府世子妃的位置就要变成那个贱人的了! 孙莹莹打定主意,寒着脸吩咐车夫,「回府,我要进宫去见姑母。」 季云菀刚回府,就被叫去了老太太那里。 荣善堂里,老太太和周氏叶氏都在,昨儿她提前出了宫,一夜没回府的事情,府里的众人都知道了。她进去行礼请了安,老太太坐在上首,直截了当地问她,「昨儿怎么回事?」 季云菀简略说了她从殿里出来遇到祁承的事情,只说祁承发现她不对劲,送她出宫,把她是被祁承抱出宫的事情省略了。 「这安王世子可真有意思,不把人送回咱们国公府,反而送到了他自己的王府。」叶氏在一旁不满道。 「世子恐是怕深夜送菀儿回来,被旁人看见了惹来非议,才带人回了王府。」周氏替祁承说话道。 叶氏冷哼一声,「带回王府就不惹人非议了?他可是要娶那孙家姑娘的,如今又和咱们家姑娘走的这样近,是在做什么?那孙家有贵妃做靠山,岂是好相与的,和他们家姑娘争抢心上人,嫌咱们家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不是?」 周氏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孙家就算有贵妃做靠山,咱们家也不比他们差到哪里去,如果世子真的中意咱们家菀儿,菀儿也是当得起这个世子妃的。」 「那也得人家世子愿意娶呀,就怕最后把孙家得罪了不说,人家世子还是娶了孙家的姑娘。咱们家传出去,就成了大笑话。」叶氏板着脸道。 v第四十九章[12.14] 听着两个伯母争吵,季云菀低着头没敢说话。若说她没跟祁承走得近,昨晚前祖母和伯母们是信的,然而经过了昨晚,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了。 「行了,一家人有什么好吵的。」老太太沉着脸打断了她们的争吵,问季云菀,「菀儿,我问你,你可中意那安王世子?」 季云菀顿了顿,知道若她回答中意,怕是要听到无数的长吁短叹和被无休止的训话,她跪下来便毫不犹豫道:「回祖母的话,孙女年纪尚小,并没有中意的人。」 她虽没有正面回答,不过老太太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点头道:「如此便好,你先回去吧。」 季云菀福了福身子起身,又朝周氏和叶氏行了礼,退了出去。 「年后就给她和舒儿一起寻找合适的人家吧,在她的婚事定下来前,别让她出府和那安王府的世子见面了。」见她走了,老太太淡淡吩咐周氏道。 「是。」周氏应了一声。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乏了。」老太太挥挥手,赶她们走。 周氏和叶氏起身告退了出去。 见她们都走了,老太太吩咐丫鬟取来一幅绣品,细细摩挲上面的经文字迹,紫鸢跪坐在旁边给她捶腿,见了笑道:「二姑娘这绣工倒是挺不错呢,把三老爷的字迹绣的这般栩栩如生。」 「哼,都是跟她那个娘学的,她那个娘,除了一张脸能看,也就绣工还能入眼了。」老太太哼了一声,她这个孙女和她那个儿媳妇一样都长了一张出众的脸,她那个儿媳妇能勾得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非卿不娶,她现在就要看看,这个孙女能不能同样勾得安王世子拒了孙家,和他们国公府结亲。 季云菀在府中养了几日,风寒才彻底的好。自从她从安王府回来后,府里就不让姑娘们出门了,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也并没什么不满,安安心心的待在府里等过年。 她去季云舒屋里小坐,两人围坐在榻上一边嗑着瓜子吃着瓜果,一边说话,季云舒忽然让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小声对她道:「我昨日跟母亲回去看望生病的舅母,芙表姐也回来了,她悄悄跟我说,孙贵妃找了皇上让给孙莹莹和安王世子赐婚。」 季云菀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她上一世可没有赐婚这一茬,是祁承亲自去孙家提的亲。明明一早就知道他会娶别人,之前也不觉得如何,现在听说皇上要赐婚的消息,嘴里香喷喷的瓜子突然就有些无味了起来,她敛起眼眸问道:「是吗?怎么没听圣旨下来?」 「听说是被皇后劝住了,说还是要问问两家的意思,如果两家都同意,就选个好日子,在元宵宫宴上赐婚。」季云舒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说道。 「皇后真是想的周到。」季云菀扔下手里没嗑完的瓜子,笑了笑道。 季云舒看着她,欲言又止的问:「你和世子……」 「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几次出事都恰好碰到他罢了。」季云菀朝她双手合十地拜了拜,「好姐姐,你别和祖母她们一样,饶了我吧。」 「你呀。」季云舒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就算二妹妹真的对世子有意,但世子不求娶二妹妹,也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别说我了,大姐姐,你今天头上这根簪子真好看。」季云菀一来就看见了季云舒头上那根海棠碧玉簪,托着下巴说道。 季云舒抬手摸了摸玉簪,笑盈盈道:「是吗?」 瞧着季云舒脸上欢喜的浅笑,季云菀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大姐姐,这簪子是哪家公子送你的呀?看大姐姐的神色,莫不是有了意中人?」 季云舒一愣,脸上迅速染上一丝薄红,飞快地否认道:「二妹妹别瞎说,这簪子是我在外面铺子买的,才不是什么公子送的。」 「哦,大姐姐现在不承认便不承认吧,只是年后大伯母就要为你我的婚事做打算了,到时候看大姐姐还承不承认。」季云菀也不拆穿她,拖长声音道。 「你这丫头,让你瞎说。」季云舒的脸彻底红透了,起身就要捂她的嘴。 季云菀咯咯笑着躲开,两姐妹打闹了一会儿,听说周氏回来了,才打住。 安王府里,安王妃叫了大儿子在屋里说话。 「皇上明日就要招我和你爹进宫询问你和孙家姑娘的婚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是同意还是……」安王妃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见儿子低着头沉默不语,安王妃叹了口气,「承儿,娘不管你和你爹在暗地里谋划什么,娘只问你,你可心悦那孙家姑娘?想到要娶她进门,可心中欢喜?」 祁承抬头看了安王妃一眼,薄唇紧抿,面上没有一丝欢喜的神色。 看见他面上的神色,安王妃心中了然,说道:「承儿,娘还是以前那句话,你想娶哪家的姑娘,娘都不干涉。但娘总是希望你娶的妻子是你喜欢的,以前你没有心悦的人的时候,要娶那孙家姑娘,娘不反对你,但现在……」 说着,她顿了顿,「现在你有没有心悦的人,恐怕你自己心中十分清楚。人这一辈子,能遇上衬心意的人不容易,娘不希望你因为权势争斗这些错过了良人,你要知道,现在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娘不希望你以后后悔。」 祁承目光晦涩,终于开口,「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我就把最终的打算告诉你和爹。」 安王妃看着儿子,点了点头,「好,娘等着你。」 「那儿子出去了。」祁承从安王妃屋里出来,走到长廊迎面碰上一个丫鬟,手上捧着一件衣裳,见了他,停下来行礼,「世子。」 祁承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脚下不停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叫住那个丫鬟,「站住,你手里拿的谁的衣裳?」 丫鬟忙回过身回答道:「是上次平国公府老太太寿辰,小少爷衣裳脏了,平国公府的二姑娘给小少爷换了穿回来的。之前回来后就忘了,刚给小少爷整理衣裳的时候找出来了,奴婢是来请示王妃是不是给平国公府还回去。」 丫鬟说完,见祁承半晌不说话,正要告退,祁承开了口,「不用去麻烦王妃了,给我就行了。」 v第五十章[12.14] 丫鬟愣了愣,刚要说什么,手里的衣裳就被一只大手拿走了。 黄昏时分,天空中飘起了小雪,季云菀用了晚饭,倚在外间的软榻上看了会儿书,就听见外面簌簌的下雪声变大了。她放下书,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就见细碎小雪已经变成了漫天大雪,窗外树上地上都全白了。 「姑娘,你开窗户做什么?当心又着凉受风寒。」春桃端着热茶从外面进来,看见窗户被打开了,忙过来关上。 季云菀打了个哈欠,吩咐道:「外面这么大的雪,我想早些歇息,让人端热水进来吧。」 「是,姑娘。」春桃应了一声,出去吩咐小丫鬟们端热水进屋。 洗漱完,换了寝衣,季云菀朝几个丫鬟道:「你们也回屋歇着吧,不用你们在旁边伺候了。」 今晚轮到春枝守夜,她服侍季云菀到床上躺下,剪了剪油灯里的灯芯,说道:「姑娘,我就在外间,有事叫我。」 季云菀握着手里的书,心不在焉地点头。 春枝出去后,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季云菀翻动书页的声音。屋外雪花落地声越来越大,「啪」一声,窗户响了一下,好像被人敲响。 季云菀抬头看了一眼,见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就没有在意。她多喝了两杯茶水,放下书从床上起身,到屏风后小解。 小解完净了手出来,却见房里突然多了一个男人,惊骇之下,她还未看清模样就要大喊,被男人捂住嘴按到了墙上。 「是我。」男人伏在她身上低声开口道。 季云菀看清男人,瞪圆眼睛,扒开他的手,吃惊地小声道:「世子?你大半夜的闯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祁承松开她,把带来的衣裳递给她,「这是上次我弟弟从你们府里穿走的衣裳,拿来还给你。」 季云菀无语的接过衣裳,心里有些一言难尽。一件衣裳而已,让下人送过来就是了,何必自己跑一趟还是大半夜的偷闯到她的房里。 「你来就是为了还衣裳?」季云菀看着他,怀疑地问。 祁承却是不答,而是看着她反问道:「皇上要为我与孙姑娘赐婚的事,你可知道了?」 「世子大半夜偷闯进我闺房,就是为了问这个?」季云菀听了心中突然涌上一团怒火,弯腰福了福身子,「那我提前祝世子和孙姑娘百年好合。」 「世子可以走了。」说完,一甩衣袖,转身往床边走,祁承却三两步追上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季云菀挣了挣没挣脱开,气急瞪着他,怒气冲冲小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祁承低头看着她,喉头动了动正要说话,目光落在她胸前,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 季云菀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急忙伸手拢紧前襟,她竟忘了,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随意松松系着,刚才一挣,衣襟就有些开了,露出了里面粉色的小衣。 季云菀又羞又恼,头脑一热,低头就在他攥着自己的手上咬了一口,祁承吃痛却仍是没有放手,反而攥的更紧,另一只手还把她圈到了怀里。 都要赐婚的人了,竟然大半夜的来占自己便宜。季云菀怒火更盛,在他怀里挣扎的厉害,仰头怒瞪他,「放手!」 「姑娘?」春枝在外间听到里面的动静,叫了一声,脚步声往里间来。 被瞧见祁承在她房里就糟了,季云菀情急之下正不知如何是好,祁承伸手一弹指风,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就灭了,房里顿时黑了下来。 春枝走到门口,见灯灭了,出声问:「姑娘可是歇息了?」 「嗯,你出去歇着吧。」季云菀在黑暗中镇定地回答道。 「那奴婢出去了。」春枝听了也没有怀疑,转身便出去了。 季云菀松了口气,她冷静了一些,咬着牙低声问搂着她不放的人,「世子,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祁承眸光幽暗,他原本只把自己的亲事当成是计划中的一环,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他娶孙莹莹,然而却碰上了她。他第一次开始对自己的亲事犹豫不决起来,也许他娘说得对,他不应该明知有了意中人的情况下,却还要去娶别的女人,将来一定会后悔。 祁承伸手抚上怀里人的脸颊,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个意思。」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在他覆上来的那一刻,季云菀的大脑就一片空白,等到回过神,她已经被抱到了床上,严严实实的捂进了被子里。而那个轻薄了她的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翌日一早,春桃和春枝进来服侍她家姑娘起床洗漱,就见季云菀神色恹恹,一瞧就是昨晚没睡好。 「姑娘,晚上少看些话本,早些歇息。你看这眼睛周围黑的,要擦粉才能遮盖住。」春桃叮嘱完了她家姑娘,又来训斥春枝,「昨晚你守夜,怎不劝姑娘早些休息?也看着些姑娘。」 春枝十分委屈,嘟囔道:「可是姑娘昨晚挺早就灭了灯歇息了呀。」 「那姑娘怎……」春桃有些不信,还要问,季云菀挥手打断了她,「不关春枝的事,是我昨晚做了个梦,才没大睡好的。」 春枝给她带上耳坠,好奇地问:「什么梦让姑娘这般憔悴?噩梦不成?」 v第五十一章[12.20] 你家姑娘被人轻薄了的梦,季云菀哼了一声,含糊道:「差不多。」 春桃收拾床铺,在旁边发现了一件男子的锦袍,她展开看了看,问季云菀,「姑娘,这锦袍好像是四少爷的,怎么在姑娘这儿?」 「之前给王府的小公子穿回去了,你拿过去冯姨娘那里还给云博。」又想起昨晚祁承轻薄她的事,季云菀心烦意乱地揉了揉眉心,吩咐道。 「是,姑娘。」春桃拿着锦袍出去,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衣裳什么时候从安王府还回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给老太太请了安回来,季云菀就窝在屋里看书。昨夜的大雪在天亮的时候就停了,丫鬟们在院子里清扫来往路上的积雪。 春桃和春枝坐在软榻旁边的绣凳上做绣活,春枝时不时抬头看季云菀一眼,忽然用胳膊肘推了推春桃,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姑娘好像有些不对劲,她手里的书好半天都没翻一页。」 春桃抬头看,就见她家姑娘正撑着下巴盯着手里的书发呆,脸颊微微有些红,咬着唇似欢喜又似嗔怒。 「姑娘,茶凉了,我再去换一壶来。」春桃轻咳一声,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道。 季云菀回过神,点了点头,看了眼手里的书,心不在焉翻了一页。 祁承昨晚到底是什么意思?专程来就是为了轻薄她不成?他明明……明明都要和孙莹莹赐婚了,还来招惹她,简直太无耻了。季云菀心烦意乱地咬唇,愤愤的想。 「姑娘,大姑娘来了。」门口的厚布帘子掀开,小丫鬟进来禀告,季云舒在后面进来了。 季云菀回过神,让春桃和春枝上茶,季云舒在她对面坐下。 「二妹妹,你听说了没?皇后娘娘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季云舒吃了两口茶,开口道。 「皇后娘娘的病情加重了?」季云菀有些吃惊,「之前的宫宴上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这才几天,怎么就突然病情加重了?」 季云舒道:「不知道呢,听说宫里的御医都叫了去,皇上也一直守在皇后娘娘身边,原本今日要召进宫的大臣都不见了,听说皇后娘娘这次病情加重来势汹涌,怕是十五的元宵宫宴都要取消。」 季云菀心中一动,皇上原本打算在元宵宫宴上给祁承和孙莹莹赐婚,如果宫宴取消了,那是不是赐婚的事也要延后?昨晚祁承突然来了她这里,今儿皇后娘娘就病情加重,会有这么巧的事?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这次能不能撑过去呢。」季云舒叹了口气,小声道。 自然是能撑过去的,上一世皇后薨还要到明年的中秋前后。但她并不记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皇后有过病情加重的情况。 「大姑娘,二姑娘,过年新制的衣裳首饰送来了,大夫人让我来请姑娘们去前厅挑选。」门外有丫鬟进来禀告道。 季云菀敛起心中的疑虑,和季云舒起身一起往前厅去。 皇后的病情果然来势汹涌,一直到了大年三十都没见好转。 大年三十那天,府里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季云菀起床收拾好,出门去给老太太拜年请安。 老太太早就在屋里等,贴身丫鬟紫鸢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堆了高高的荷包。每个孙儿上前拜年请安,老太太都乐呵呵的给一个荷包。等到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又去了周氏和叶氏屋里拜年。 在府里转了一圈下来,荷包收了沉甸甸好几个。回了锦绣院,季云菀吩咐春桃道:「把荷包里的银子给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分一分,今儿也不用都在院子里伺候了,除了你和春枝,留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守着就行了。」 春桃应了一声,和春枝高高兴兴的出去给大家分银子。 刚坐下来喝了口茶,外面就有季云舒屋里的丫鬟过来请人道:「二姑娘,大姑娘让来请你去她屋里说话,几位姑娘都已经过去了。」 「我这就去。」季云菀点点头,等到春桃回来,就带着春桃往季云舒屋里去。 季云舒的院子里很是热闹,季云晴和季云蓉在院子里的雪地上捏雪球打闹。昨日又下了一场大雪,院子里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 见季云菀来了,季云晴高兴的朝她打招呼,「二姐姐。」 冷不防被季云蓉扔过来的雪球打中肩膀,季云晴尖叫一声,就朝她追了过去。 季云蓉一边跑,一边咯咯笑着叫:「二姐姐。」 「你们慢些,别摔了。」季云菀笑着叮嘱她们一声,又让外头的几个丫鬟好好看着她们,进去屋里,季云兰和季云柔正坐在榻上和季云舒说话。 「二妹妹,过来坐。」季云舒朝她招手。 季云柔坐在季云兰身边温柔的朝她笑,「二姐姐。」 自从季云柔的娘去世后,她一直郁郁寡欢不大出门,难得见她露出笑容,季云菀也朝她笑道:「四妹妹。」 季云兰坐在旁边磕瓜子,她一向不待见季云柔,以前没少欺负她,是从来不和季云柔坐在一起的。不过自从她没了娘,才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她挺可怜,才对她态度好了一些。 一上午季云菀都待在季云舒的院子,到了晌午,丫鬟来请姑娘们去用膳。下午天空又飘起了小雪,一直到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都没有停。 往日晚饭都是各房分开用的,三十这一晚的年夜饭设在了前院正厅,男女眷各一张桌子。 v第五十二章[12.20] 各色菜肴流水一样送上来,屋外细雪纷飞,屋内喧嚣热闹。季云菀多饮了几口果酒,等到散了席,从正厅出来,脑袋有些晕晕的。 原先约好了和季云舒几个一起守夜,现在她只想回去锦绣院歇息。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还在后院吃酒嬉闹,春桃和春枝知道她要在季云舒那里守夜,也还没回来,院子里只有一两个丫鬟在耳房小声的说着话。季云菀没去叫她们,径直回了屋,歪在软榻上看了会儿书,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仿佛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自己仿佛被人抱了起来,被放到了一个舒适温暖的地方。 等到季云菀醒过来,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间的软榻上到了里间的床上,屋内烛火摇曳,有鞭炮声从前院隐约的传来。枕头旁有什么东西金闪闪的晃人眼,她撑起头一看,就见枕头边放着一支做工精细的镶金蝴蝶簪。 她拿起蝴蝶簪细细打量,想起朦胧中进来的那个人,虽然并没有看见是谁,但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真是把他们国公府当什么地方了,接连两次偷溜进来,偷偷摸摸的还能上瘾不成?季云菀在心中咕哝,拿着簪子却有些爱不释手,忍不住弯了弯唇,露出笑容。 第二日一早,春枝服侍季云菀梳妆,在首饰匣子里发现了蝴蝶簪,拿出来看了两眼,奇怪道:「姑娘,这簪子怎么眼生的很,以前好像没见过呀。」 「你家姑娘在铺子里买的,今儿就带这只簪子。」季云菀随口搪塞,吩咐道。 春枝也没有多想,替她把簪子带到了发髻上。 接下来的几日,府中都在走亲访友,初二季云菀和季云庭去了舅舅家,舅母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好多好吃的,用了午饭,季云庭缠着严骁在院子里比划招数,季云菀和严霜霜在旁边看。 见季云庭拿着剑像模像样和严骁过了好几招,严霜霜吃惊地问:「表弟这是跟谁学的?」 「跟大哥哥学的,他呀,这几年越来越不爱读书,整日逃课不上学,前段日子突然对练武感了兴趣。我怕他为了学武偷偷做出什么事情来,就央了大哥哥在私底下偶尔教教他。」季云菀叹气道。 「是吗?你们府上的大少爷能把表弟教的这么好,他的功夫是不是也挺厉害的?」严霜霜眼神闪了闪,问道。 季云菀道:「那是当然了,大哥哥十五岁就去了北疆军营,历练了一年多,还挣了军功回来,自然是厉害的。」 「不过,」想起季云渊的婚事,季云菀叹了口气,「大哥哥如今都快十八了,还没给府里娶个少夫人回来,大伯母给他相看了好多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府里的人都急的不行。」 大伯父和大伯母倒不如何着急,府里最着急的是二伯母,季云泓如今也快十七了,性子散漫浪荡,二伯母就想给他娶个媳妇好好的管管他,然而府里讲究长幼有序,季云渊都没有成亲,就不可能让季云泓先成亲。 「大哥哥眼光这般高,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入他的眼。」季云菀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道。 严霜霜轻轻咬了咬唇,垂眸遮住眼中的神色。 季云庭和严骁在院子中过了几招就停下来,严骁收起剑指导他如何破自己刚才的招数,严宽背着手站在廊下看了会儿,越看越皱眉头,扬声道:「庭儿,跟我来书房一趟,我看看你现在功课做的如何。」 季云庭一听脸色就耷拉了下来,转过头向他姐姐求救,季云菀瞪他一眼,「还不快跟舅舅去。」 舅舅严起来比大伯父还要厉害,季云庭见求救无望,扁扁嘴,无可奈何的跟着严宽往书房去。 知道弟弟肯定要挨骂,季云菀终究不放心弟弟,去了书房外面等,果然,过了一会儿,书房里就传来责骂声和训斥声,又过了会儿,季云庭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让你平日不好好读书,现在挨骂了吧。」季云菀伸手戳了戳弟弟的额头,让他去了舅母那里,她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严宽在里面道。 季云菀进去,就见严宽坐在书桌后,紧皱眉头,一脸的忧色,见她进来,严宽叹了口气,「我往日公务繁忙,没怎么关心你们俩姐弟,竟不知道庭儿现在竟荒废了功课,也学起了舞刀弄枪来。」 季云菀满脸的愧色,「舅舅,是我没教好庭儿。」 「这不是你的错,你爹刚过世,季家老太太就把庭儿抢去了她身边,不让你和庭儿见面,后来还因为玉佛冤枉你,把你送去了庄子上整整一年。庭儿小时候功课那么好,养在国公府几年,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季家的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老太太糊涂只晓得溺爱,季明正一点都不管家里的事,季明瀚在外面养外室,竟然害你和他女儿一起遭殃,我当年怎么会让你们娘嫁进了这样的一户人家!」严宽越说越生气,痛心疾首道。 季云菀瞧了一眼她舅舅,小心翼翼不敢说话,因着她娘的关系,除了她和弟弟,舅舅一向不待见季家人,每次说起她和弟弟两个,都要骂季家一顿。 「庭儿不能再荒废功课下去了,我刚问了他,他不爱读书的大部分原因是学塾的先生教的不好,太过枯燥,所以才几次三番的逃学,我会给他重新找个好的先生,季家既然不管,我这个舅舅不介意接过来管!」严宽沉着脸道。 「对了,这里有几本书,是太子当年的恩师魏先生所编撰的,你拿回去让庭儿背熟,我过几日会考他。」严宽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出来,一张画像也随着书一起掉落到地上。 季云菀弯腰捡起,就叫画像上是一个广袖长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她盯着男子的面容,问严宽:「舅舅,这画像上的男子是什么人?」 严宽把画像拿过来看了一眼,道:「这就是太子的恩师魏先生,他离开京城后曾去过遥州,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这画像便是当时请画师画下的。」 严宽一边说一边收起画像,「可惜自从那一面之后,魏先生就没有了踪影,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如果能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说不定能请到他来给庭儿授课。」 季云菀听了,敛起眸若有所思。 「老爷,表姑娘,国公府的大公子在门口,说是来接表姑娘和表少爷回府。」书房门被敲响,外面的小厮进来禀告道。 「哼,这是怕你和庭儿在我这里多待了不成,还亲自来接人了。」严宽冷哼一声,没好气道。 季云菀也有些惊讶,不知道季云渊怎么来了,不过见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便和严宽告辞道:「舅舅,既然大哥哥来了,我和庭儿就回去了。」 「去吧去吧,告诉庭儿回去认真看书。」严宽缓和了脸色,挥了挥手。 v第五十三章[12.20] 季云菀从书房退了出去,到舅母那里说了一声,就和季云庭往门口走。 季云渊正坐在门口的马车上,见他们出来了,跳下了马车。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随大伯母和大姐姐去周府了么?」走到近前,季云菀问道。 「有周珩那小子在,我提前送舒儿回府了,听说你和庭儿还未回去,就过来接你们。」季云渊道。 季云庭跳上马车,正要扶季云菀上马车,严霜霜从门口追了出去,「表妹,等一等。」 季云菀回过头,问道:「表姐,还有何事?」 严霜霜道:「娘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明日去法华寺祭拜姨父姨母,我和娘明日去国公府接你和表弟。」 「舅母有心了。」季云菀点了点头道。 「那你们走吧,路上小心。」严霜霜飞快的抬头看了季云渊一眼,朝他福了福身子,「季公子。」 季云渊朝她点头,「严姑娘。」 严霜霜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上马车,季云渊道:「严姑娘,外面天冷,进去吧。」 严霜霜低垂着眼帘应了一声,转身往府里走,看着她进了府,季云渊才跳上马车,缓缓离开。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起床请了安用过早饭后,就到小厨房洗净了手,亲自做她爹娘爱吃的糕点,做了一半,季云庭过来了,挽起袖子帮着她一起做。 做好后让春桃用食盒装好,门口的丫鬟过来禀告说舅母和严霜霜来了,季云菀换了一身衣裳,和季云庭提着食盒,一起出了门,上了门口的马车。 她娘去世后,她爹把她娘的牌位带回了京城,特地安置到了法华寺,请寺里的僧人日夜祈福。后来她爹去世,唯一的心愿就是牌位和她娘的到一处,就算当时老太太不愿意,但这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唯一的心愿,也只能允了。 到了寺里,僧人领他们到了安置牌位的厢房里,舅母和严霜霜上了香就出去了,留季云菀和弟弟在里面和他们爹娘说话。 「爹娘,我和庭儿做了你们爱吃的糕点,你们尝尝看女儿的手艺。」季云菀把碟子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到她爹娘的牌位前。 放好后,她把食盒放到地上,点燃香道:「爹娘,庭儿现在读书越发的不像样子了,不过舅舅说了会督促他,我也会替他找一位好先生,他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的。你们在天上也看着他些,别让他再这样调皮下去了。」 季云庭点燃了香,双手举着拜了拜,也嘟囔道:「爹娘,你们别听姐姐的,我一点儿也不调皮,挺懂事的。姐姐明年就能嫁人了,你们还是保佑她早日嫁出去吧。」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好些话,最后跪下来磕了两个头,才出去厢房。 外面没看到舅母和严霜霜,季云菀叫住旁边扫地的小僧人问:「小师父,可看到刚才从屋里出来的人?」 小僧人朝她双手合十,「回施主,年长的那位夫人,主持让人来请了去,至于那位年轻的姑娘,刚才来了位年轻的公子,两人好像一起往后院去了。」 表哥随舅舅去尚书府了,那位年轻的公子会是谁?季云菀想了想,朝小僧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多谢小师父。」 「走,去后院找表姐。」叫了弟弟一声,两个人往后院去。 今儿才大年初三,寺院里冷清得很,没什么人,两人在后院转了一圈,湖边亭子里都找过了,没看见严霜霜的人影。 「表姐去哪了这是?不会是去后山了吧。」季云庭挠着头四下张望,咕哝道。 季云菀见后院里到处找不见人,正准备和弟弟往后山去找,就看见远处一棵大树后面露出半个鹅黄色人影,正是严霜霜,她刚要张口唤一声,就见严霜霜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玄色锦袍的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 「那不是……」季云庭睁大眼睛正要出声,季云菀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拉着他躲到旁边的假山石后。 那个玄色衣袍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季云渊。姐弟俩躲在假山石后,就见季云渊怀里抱着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小狗,严霜霜伸手摸了摸它,从袖子里拿了块帕子出来,两人站的很近,低着头在捣鼓怀里的小狗。 「姐,大哥怎么来了?他怎么和表姐在一起呢?」季云庭扒开她姐姐捂住他嘴巴的手,小声问。 季云菀哪里知道,他们又看了会儿,就见捣鼓完后,严霜霜往后退了几步,季云渊伸手逗弄怀里的小狗,结果被小狗咬住了手指,严霜霜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容娇俏动人,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季云菀还从未见过她这个表姐笑的这般灿烂好看过。 一瞬间福灵心至,她刚琢磨过来,就被季云庭拉着手,从假山石后跳了出来,「走,我们去问问他们。」 「大哥,表姐。」说完,他拉着季云菀一边往两人那边跑,一边高声喊道。 严霜霜和季云渊都吓了一跳,转头朝他们看过来,严霜霜更是又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染上了薄红。 「大哥,你怎么来了?」跑到跟前,季云庭没心没肺地问,「你跟表姐在这里做什么呢?」 「来接你们回府。」季云渊把小狗咬在他手指上的口水用帕子擦了擦,解释道:「你们在陪三叔三婶说话,我就没进去打扰,请严姑娘到后院来转了转,正好碰见了这只小狗腿受了伤,就给它包扎了一下。」 季云庭的注意力都被他怀里的小狗吸引了去,伸手逗弄,「这小狗真可爱。」 v第五十四章[12.20] 「小心咬到你,我刚才差点被它咬破手指,幸好皮糙肉厚。」季云渊抓住季云庭的手,弯腰把小狗放到了地上。 小狗左后腿系着手帕,跑起来还一跛一跛的,不过速度不慢,没多大会儿就跑的不见了。 「走吧,我也去拜祭一下三叔三婶。」季云渊拍拍手,说道。 四个人往方才的厢房走,季云庭领季云渊进去上香,季云菀在外面唉声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严霜霜看她,以为她是来看望了父母叹气,安慰道:「姨父姨母走了这么多年,你也别再伤心了,还有我和爹爹娘对你好呢,我没有妹妹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 季云菀握住她的手,「你真的把我当亲妹妹看?」 「当然了,你为何要这样问?是在怀疑什么不成?」严霜霜诧异地问。 季云菀又叹了口气,「你既然把我当亲妹妹看,怎么不告诉我你有了心上人,那人还是我大哥哥?」 严霜霜愣怔了一瞬,白皙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没什么底气地嗫嗫道:「你、你瞎说什么,别开玩笑。」 「你看,你把我当亲妹妹,还不承认。」季云菀控诉的看着她。 严霜霜的脸越发红了,她咬了咬唇,看了眼身后,扯了扯季云菀的袖子,小声道:「你别告诉旁人,特别是哥哥还有爹娘,帮我保密。」 「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季云菀笑嘻嘻的挽住她的手臂。 「不告诉别人什么?」身后的门被推开,季云渊和季云庭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了最后一句,季云渊好奇问道。 严霜霜低着头没敢看他,手指又扯了扯季云菀的袖子。 「这是我和表姐的秘密,大哥哥你也是别人。」季云菀狡黠一笑,挽着严霜霜往外面走。 季云庭跟在两人身边,「那我呢我呢,我不是别人了吧?告诉我吧。」 看着三人走远,季云渊伸手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季云菀身边那个鹅黄色娉婷倩影上,大步追了上去。 从法华寺回来,和舅母表姐在路口分开,马车里,季云菀和季云庭坐在一侧,季云渊坐在对面,季云菀想起来问道:「大哥哥,以前我们出门都不见你接,为何这两次你来接了?」 季云渊顿了顿,敷衍道:「来接你们不好?大过年的,大哥是不想你们出事。」 季云菀怀疑看着他,「是吗?」 「自然是的,大哥可是很关心你们的。」季云渊屈起手指抵到唇上咳嗽一声,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外面,就叫车夫停下来,迫不及待跳下了马车,「前面就到门口了,大哥就不送你们了。」 季云菀掀开车帘朝窗外看,人群中已经没了季云渊的踪影。 回到府里,穿过垂花门,走在花园的游廊上,就碰见迎面来的季云舒。 见了她和季云庭,季云舒停下来问道:「哥哥不是去接你们了吗?他人呢?」 「快到门口的时候,大哥跳下马车跑了。」季云庭回答道。 「这个哥哥,又偷溜了。」季云舒无奈道。 季云菀好奇地问:「大哥哥怎么了?」 季云舒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哥哥成亲的事,借着过年亲戚间的走动,娘特地让哥哥相看姑娘。昨儿我二舅母娘家的一个表妹来了,娘想让哥哥和她说说话,结果哥哥送了我回府就说去接你们,压根儿不见人家姑娘。今儿也是,御史夫人带着千金来了,哥哥又说去寺里接你们,不等娘让人找他,就出了府。」 「大哥还说是关心我们呢,原来是自己不想相看姑娘啊。」季云庭听了,幸灾乐祸地笑道。 季云舒跺了跺脚,「行了,你们回院子吧,这个哥哥,等他回来,就等着挨娘的骂吧。明日娘要请太傅府的二夫人和三姑娘来,娘已经全府上下都交代过了,无论如何都不让他出府,我看他还怎么偷溜出去。」 季云菀回去锦绣院,想起季云舒说的话,略微思量片刻,招手叫来春枝吩咐道:「让人去一趟舅舅家,请表姑娘明日过来府中做客。」 「是,姑娘。」春枝应了一声,出门去吩咐下人。 翌日巳时刚过,太傅夫人就带着千金来了,周氏请她们在前厅坐,让人把季云渊叫了去。 季云菀听说了,招来春枝问:「表姑娘来了没?」 春枝让人去门口看了看,回来道:「还没呢,姑娘。」 「让人去门口守着,等表姑娘来了请她去花园梅林旁的凉亭,让她在那里等我,就说我等会儿便去。」季云菀吩咐道。 等到春枝领命去了,季云菀又吩咐春桃道:「让人去前厅看看,见大少爷出来了就说我有事找他,请他去花园的梅林见面。」 春桃吩咐了下人去,回来疑惑的问:「姑娘,你让人请表姑娘和大少爷都去梅林是要做什么?」 v第五十五章[12.20] 做什么?季云菀笑了笑,自然是给她那个傻表姐创造机会和大哥哥相处了。 春枝吩咐去门口守着的丫鬟很快就回来了,「姑娘,表姑娘已经到了,也按姑娘的吩咐,请表姑娘去了花园的梅林。」 去前厅的小丫鬟也回来了,「姑娘,大少爷从前厅出来了,听说姑娘有事找他,已经过去了梅林。」 季云菀听了,高兴的起身,「走,我们过去瞧瞧。」 花园梅林的凉亭,丫鬟把严霜霜请到这里,上了壶热茶就下去了,严霜霜坐了会儿,没见到季云菀的身影。 「姑娘,表姑娘请你来了这里,她怎么还不来呢?」贴身丫鬟红螺把手拢在袖子里,朝亭子外张望道。 「许是有事耽搁了,多等会儿。」严霜霜端起热茶噙了一口,伸手拢紧了怀里的手炉。 这两日大雪初融,空气清冷凌冽,红螺在亭子里跺了会儿脚,见她家姑娘冻得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道:「姑娘,我们还是去锦绣院瞧瞧吧,瞧瞧表姑娘到底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这许久都不来。」 严霜霜摸了摸有些冰凉的鼻尖,点了点头站起身,刚出了亭子,就听见脚步声从丛丛的梅树后面传来,梅树晃动,一个男子高大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看清来人,严霜霜弯腰福了福身子,「季公子。」 「严姑娘。」看到她,季云渊惊讶过后弯唇微笑:「严姑娘来赏梅?怎么就你一个人,二妹妹呢?」 「表妹许是有事在忙,还未过来,我正要去寻她。」严霜霜微微垂着头,回答道。 「是吗?」季云渊听了拧眉思量,严霜霜垂头看着面前人玄色的袍角,紧张的咬了咬唇,见他不说话了,强掩着失落告辞道:「季公子,我去寻表妹了。」 季云渊回过神,看着面前螓首微垂的姑娘,脱开而出道:「等等,严姑娘若走了,二妹妹又来了怎么办?从梅林去锦绣院,有好几条路,难免走岔了。严姑娘不如就在这梅林逛一逛,兴许二妹妹等会儿便来了。」 严霜霜一愣,正不知他是何意,就听季云渊朝她微微一笑道:「这梅林里有几株梅树十分难得,是从宫里移出来的,我带严姑娘去看看,这边请。」 失落一下子变成了欢喜,严霜霜抿着唇轻应了一声,跟在季云渊身边,往梅林深处走去。 季云菀带着春桃和春枝到了梅林,没在亭子里看见人,往梅林里面一边找,春枝一边问道:「姑娘,表姑娘和大少爷都没看见,他们不会已经走了吧?」 季云菀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前面不远一株梅树下,季云渊和严霜霜并肩而立,季云渊低头说了什么,严霜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梅树上的花瓣飘落,掉到了严霜霜的头发上,季云渊随手帮她摘了下来,又折了一枝开的正盛的梅花递给她。 瞧着两人气氛正好,季云菀带着两个丫鬟悄悄退出了梅林,刚出来,就见周氏身边的一个丫鬟匆匆过来,朝她行了行礼道:「二姑娘可看见了大少爷?夫人急着叫他去呢。」 季云菀佯作不知,「大伯母找大哥哥做什么?」 丫鬟答道:「太傅府的夫人和千金要走了,夫人让大少爷去送送。」 季云菀转了转眼珠子,正要想法子给严霜霜和季云渊多拖延些时间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季云渊和严霜霜从梅林出来了。 「大少爷,夫人让你去前厅送太傅府的夫人和千金回府。」见了他,丫鬟忙禀告道。 季云渊皱了皱眉,「知道了。」 「既然二妹妹来了,我就先走了。严姑娘,下次再见。」他的目光从季云菀身上滑过,落到严霜霜的身上,温柔了面色,说道。 严霜霜弯腰福了福身子,看着季云渊的身影走远。 见她看的专注,季云菀笑眯眯凑过去问道:「表姐,怎么样,和我大哥哥聊的开心吗?」 严霜霜转过头,见她一脸揶揄的表情,明白了过来,红着脸拧她胳膊,「好呀,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让人引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和你大哥哥见面。」 季云菀绕着一株梅树躲她,笑着道:「表姐你要谢谢我才对,你没听方才的丫鬟说,我大伯母在给大哥哥相看姑娘呢。你若再不寻机会和大哥哥见见面,他就要娶别人啦。」 严霜霜停了下来,红着脸扭头赌气,「他要娶谁,我……我又没法子改变。」 「谁说你没法子?刚才大哥哥对你多温柔啊,你们方才在林子里,大哥哥不是又逗你笑又送你花,我可没见过他对别的姑娘这样。」季云菀笑眯眯小声总结道:「我觉得呀,大哥哥对你也有意思呢。」 严霜霜听了,又是羞恼又是欢喜,最后恼羞成怒扑上去就要捏她的脸颊,「好哇,表妹,你又偷看!」 两个人闹了会儿,闹的手脚冰凉,才停歇下来,一起回去锦绣院。 翠华院里,让季云渊送了太傅府的夫人和姑娘出去,周氏斜靠在榻上,揉着额头,深叹了口气。 秋荷跪坐在一旁给她捏肩,柔声安慰道:「夫人,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京城里这么多的姑娘,总能有大少爷看中的。」 「京城里配得上咱们家,年纪相当又品貌端庄的姑娘,都快让他相看完了,也没见他有相中的。」周氏愁容满面,渊儿是府里的孩子中最大的,只有把他的婚事尽早定下来,才好操心其他几个孩子的婚事。 秋荷迟疑片刻,斟酌着道:「我听刚才去找大少爷回来的小丫鬟说,二姑娘的表姐严姑娘今儿也来了府中,方才她去找的时候,大少爷正和严姑娘在花园的梅林中散步,大少爷言语间,似乎对严姑娘有些不同。」 「菀儿的那个表姐?」周氏沉吟片刻,「那姑娘我见过几次,和菀儿有一两分相似,容貌秀丽,举止落落大方,严大人现在是大理寺少卿,又有菀儿这一重身份,也配得上咱们家。」 v第五十六章[12.27] 「只是……」周氏蹙起眉,犹豫道:「老太太以前就不喜严家,就算如今严家回了京城升了官,她怕是不会愿意渊儿娶严家的姑娘。而且因为菀儿的娘,严大人也一向不待见咱们家,他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到我们府里来的吧。」 「这……」秋荷想了想,笑道:「这些恩怨是两家长辈的事,与大少爷他们无关。夫人也说京城里能配得上咱们大少爷的姑娘都快相看完了,不如问问大少爷的意思,看他中不中意严姑娘。若不中意,那再继续相看别的姑娘,若中意,再烦恼这些也不迟。」 周氏秀眉舒展,拍了拍秋荷的手,「还是你想的周到。」 打定了主意,周氏等季云渊回来就询问了他的意思,用过晚膳,又把季云菀叫去了她屋里。 「菀儿,叫你来不是为了旁的,是想问问你那个表姐,可许了人家?」叫季云菀坐在她对面,周氏温声问道。 「还没呢,表姐回京城还不到半年,还未曾许人家。」季云菀摇摇头,心中隐隐有了预感,试探地问:「大伯母,你问我表姐做什么?」 周氏笑道:「你觉得你大哥哥配你表姐如何?我听丫鬟说,上午渊儿和你表姐在梅林散步,举止熟稔,与他往日对旁的姑娘,大有不同。」 不止这个,她询问了渊儿对严家姑娘的态度,以往渊儿都是直接推拒,然而这次,却没有推拒,言语间还对那严家姑娘十分有好感。 季云菀明白过来,原来是梅林的事被大伯母知道了,她可真是帮了她家表姐一个大忙,她在心底喜滋滋的想。 「大伯母想让大哥哥娶我表姐?他们两人自然是相配的,而且我听我表姐夸过大哥哥好几次,表姐对大哥哥十分有好感呢。」季云菀高兴的道。 「既然这样,那明日再请你表姐过来,让我也见一见。」周氏听了眉眼舒展,柔声道。 季云菀连连点头,「知道了,大伯母,明日一早我便让人去请。」 「外面天色不早了,你回屋去歇息吧。」周氏笑着点头,让人送她出去了。 季明正从府外回来,走到院子门口,正好看见季云菀离开的身影,他回去屋里,周氏亲自上前来给他宽衣解带。 「菀儿来过了?」季明正张开手臂,换上了一件家常的便袍,问道。 周氏点头,如实说道:「老爷,渊儿似乎中意上了菀儿的表姐。」 「他中意严家姑娘?」季明正眉心一跳,菀儿的舅舅严宽可是不待见他们国公府的很,每次和他在朝堂上见面,都没有好脸色,渊儿怎么看上了他家的女儿? 「是呢,我让菀儿明日请严姑娘来府里见一见。」周氏道。 「严宽那么不待见咱们家,会让他女儿嫁过来?」季明正紧皱眉头,「还有老太太那里,她会同意渊儿娶严家的姑娘?」 周氏叹气,「我也知道这些,不过渊儿长这么大,一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的姑娘,我这个做娘的,总不能因为以前的一些旧恩怨,就让他放弃。」 季明正听了沉默片刻,说道:「那就依你的意思,若渊儿真的喜欢严家姑娘,严家姑娘也和他情投意合,我们再想办法让老太太和严家同意就是了。」 「对了,这几日你看着菀儿尽量不要让她出门,若是出门,一定要多派几个人跟着她,保护好她的安全。」季明正道。 周氏疑惑地问:「老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季明正揉了揉额角,挥手让屋里的丫鬟们都出去了,才面色沉沉道:「今日我去萧王府中,遇上了安王世子,他跟我说这几日孙家姑娘恐会对菀儿不利,让我保护好菀儿。」 「他为何会突然这样说?」周氏惊疑地问。 季明正道:「他没说,不过我听说昨日孙国舅去了一趟安王府,结果怒气冲冲的出来了。我思来想去,怕不是为了孙家和安王府的亲事。」 周氏蹙眉,面上露出忧色,「老爷,难道是因为菀儿,世子不愿娶孙家姑娘了?拒了和孙家的婚事?」 「就算没直接拒,怕是也借着皇后娘娘的病在推脱。总之,这几天你让人多看着菀儿一些,孙家的那个姑娘是个狠辣的,别让她再伤害到菀儿。」季明正严肃叮嘱道。 之前菀儿被人骗去了郊外竹林,他顺着线索查到了孙莹莹那里,结果还未等他禀告到皇上那里,唯一的证据,那个带路的丫鬟就突然毙命了。没了证据,还好菀儿平安无事,他才憋着气没有声张。这一次,若那孙莹莹再敢伤害菀儿,他定要让孙家不得好过。 周氏听了点头,让丫鬟端来热水给季明正洗漱,夫妻双双歇下。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让春枝去严府请严霜霜,还特地让叮嘱严霜霜说是来见周氏,让她好好打扮打扮。 春枝领了命,刚走到影壁,就碰上从门口回来的季云兰。 「哎,你要出门?」季云兰叫住她问。 春枝朝季云兰福了福身子,「是的三姑娘,奴婢奉了我家姑娘的命去接表姑娘来府中。」 「正好,带我一程,绣坊新来了一批衣料,我要去看看。」季云兰转身和她往门口走,府里每个少爷小姐都有各自的马车,前两日她哥哥的马车坏了,今日乘了她的马车出去,害她没有了马车出门。 春枝乘的是季云菀的马车,等到季云兰也上了马车后,车夫挥动马鞭,缓缓往街上驶去。 春枝去后,季云菀在屋里左等右等,等了半个多时辰,都不见春枝回来。 国公府和严府离的并不很远,往日来回只要两炷香的时间,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过。 v第五十七章[12.27] 春桃安慰她家姑娘道:「许是表姑娘要打扮,耽误了时间。」 就算是打扮,这眼看快一个时辰了,也该来了。季云菀隐隐担心出了什么事,起身让春桃服侍换衣裳,「我们去舅舅家看看。」 换好衣裳正要出门,周氏的丫鬟秋荷过来了,行了礼笑着道:「二姑娘,夫人让我来问你,表姑娘可来了?」 季云菀道:「一早便让春枝去请了,不过还未曾来。我去舅舅家瞧瞧,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见她要出门,秋荷想起早上周氏吩咐的事,忙道:「二姑娘还是亲自去跟夫人说说,夫人正等着呢。」 季云菀觉得让大伯母等了这么久,确实不好意思,便跟秋荷去了周氏那里。听说她要出门亲自去严府一趟,周氏放下茶盏,笑道:「这是你大哥哥的事情,怎好让你跑来跑去,你就留在这里陪我说话,让你大哥哥去跑一趟。」 说完,吩咐了秋荷一声,让她去叫季云渊跑一趟严府。 季云菀也没多想,就在周氏屋里陪她吃茶说话。季云渊骑马脚程快,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他面容紧绷,沉沉道:「严府的人说没看到春枝。」 季云渊回来途中找过了,在离国公府不远的一条巷子,发现了春枝出门坐的马车,里面空无一人,十有八九是被绑了去。 季云菀惊骇不已,好好的一个丫鬟又没得罪什么人,怎会被人绑了去?不等她多想,季云兰屋里的丫鬟过来了,慌慌张张禀告周氏道:「大夫人,不好了,三姑娘早上出门去了绣坊,现在还没回来。我让人去问过了,绣坊说没看见三姑娘过去。」 「什么?」周氏惊了,忙问:「三姑娘带了几个人出门?」 丫鬟道:「就带了一个,三姑娘的马车被二公子用了,门口的下人说,三姑娘是和二姑娘身边的丫鬟春枝一起,坐三姑娘的马车出的门。」 兰儿想来是和春枝一起被人绑了去。周氏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吩咐丫鬟,「二老爷二夫人去了哪?快去把他们叫回来。老太太那里先不要声张。」 吩咐完,想起季明正昨晚说的话,周氏避开了季云菀,悄声吩咐季云渊道:「去查查孙家那边,再把兰儿和春枝失踪的消息,去告诉安王府一声。」 兰儿自从上次她爹的那场外室风波,脾性收敛了许多,平常都不怎么出门,又怎么可能得罪人,春枝一个小丫鬟,更不会得罪人了,她们是坐菀儿的马车出去的,思来想去,这次的事最有可能是孙家干的,针对的是菀儿,结果却绑错了人。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和安王府就脱不了干系,她可不愿意只他们府里着急,而安王府却置之事外。 城南落梅别苑,后院东南的一间屋子中,孙莹莹看着床上被绑来的人,气的脸发黑,转过身分别赏了一脚给地上跪着的两个人,痛骂道:「你们是瞎的吗?绑错了人都不知道?!」 地上的两个人抖着身子,诚惶诚恐地解释,「我们亲眼见着人上了马车,那马车是国公府三姑娘的,又是往严府去的,就……就以为她是国公府的二姑娘。」 「不是给过你们画像,你们竟然还能认错,本姑娘从未见过比你们更蠢的人!」孙莹莹气昏了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从墙上拿下鞭子狠狠抽了他们两下,愤怒道:「趁她们没醒,快把她们弄走!」 两人不敢多呆,赶紧爬起身扛起床上的三人,慌忙退了出去。 见两人走了,孙莹莹的贴身丫鬟碧水上前道:「姑娘,我们也快些走吧,等会儿太子和其他家的公子小姐们便要来了,这次机会错过了,还有下次。」 「下次?这次绑错了人,平国公府肯定要警觉,哪里还有那么容易再把人绑来?」孙莹莹气的面色铁青,「明明给过画像,还能绑错,真是两个蠢货!只能让再想别的法子!」 碧水直觉有些不对劲,但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见孙莹莹气冲冲往外走,赶紧跟上,刚跨出门槛,却见旁边屋子拐角窜出来两个蒙面人影,她正欲大声提醒她家姑娘,却已经来不及了,人影在她家姑娘脖子处手起落下,她家姑娘就软倒在地,她脖子一痛,也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春枝后脑勺隐隐作痛的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腕脚腕都被捆绑住了,似乎是在一辆马车上,摇摇晃晃一路飞奔。 她想起晕过去之前的事,马车刚行驶出国公府没多久,突然停顿了片刻换了个方向,她察觉不对探出头,就发现马车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跳出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把她和三姑娘还有三姑娘带的丫鬟都打晕了。 她们这是被绑了?春枝心中慌乱,用胳膊撑着抬起头,就见季云兰和她带的丫鬟都还晕着,外面传来赶车的两个男人的声音。 「妈的,刚才抽我那一鞭子,衣服都被抽破了,小娘们,力气真大。」 「忍忍吧,谁叫咱绑错了人。」 「啊呸,明明是她给的画像不准,还怪我们绑错了人?你说说,这给画像就给个侧影,京城里十个好看的姑娘,有八个侧影都是这样的。」 「行了,别嘀咕了,这让我们办事的,来头可大得很,要是被知道我们在背后发牢骚,我们的脑袋可就要保不住了。就扔这儿吧,这里没人。」 两人说完,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听到两人跳下马车的脚步声,春枝赶紧闭上眼睛装作还晕着。 车帘被掀开,两人朝里面看了看,见三个人都还晕着,才放下车帘。春枝闭着眼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就听见先头说话那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然后是什么东西扔到地上的声音,直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消失不见,春枝才赶紧撑着胳膊坐起身,一边用牙齿咬着手腕上的绳结,一边叫醒季云兰。 不知道是因为太匆忙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们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绳结绑的并不太紧,春枝三两下咬松手腕上的绳结,又解开脚腕上的,见季云兰悠悠醒转了,忙扑过去帮她解绳结。 季云兰醒过来,见自己手腕上绑着绳结,动了动身子,发现脚腕也绑住了,慌张地睁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被人绑了,但是来人好像绑错了,又把我们放了。」春枝帮她解开手脚上的绳结,又把旁边苏醒的丫鬟手脚上的绳结也解开。 「是不是又是山匪?」季云兰揉着手腕,瞬间想起之前被绑的不好记忆,颤声问。 「好像不是,三姑娘,我们快走吧,人虽然已经走了,保不齐等会儿又回来。」春枝挑开车帘瞧了瞧外面,跳下马车道。 季云兰听了,慌忙扶着春枝的胳膊下了马车,身后的丫鬟也急急下了马车。 春枝瞧了瞧四周,这里好像是城郊南山的后山,杂草杂树丛生,没有人烟。她正准备扶着季云兰赶紧离开,忽然看见前面地上躺着一个纸团,她过去捡起来打开一看,是一个女子的侧影画像,想起刚才听到绑她们的那两个人的谈话,她把画像折好放进了袖子里。 v第五十八章[12.27]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匆匆从后山下来,在官道上走了一段,迎面碰上季云渊带着人来找她们。 见了季云渊,季云兰噙着泪扑了上去,「大哥哥。」 「三妹妹没事吧?」季云渊赶紧扶着她上下打量,又询问了春枝事情的经过,让人去南山的后山搜寻春枝说的那两个人,他先送季云兰回府。 府里叶氏都要急疯了,还以为是季明瀚又在外面养了外室,被人找上了门,在和季明瀚哭闹。季明瀚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解释叶氏都不相信,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 季云渊知道府里人都在担心,见到季云兰和两个丫鬟完好无缺,就派了人回府通报。听说女儿没事,叶氏喜得哭了出来,等到季云渊把几个人送回府,叶氏和季明瀚搂着女儿赶紧回了他们的院子。 季云菀也带春枝回了锦绣院,询问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春枝如实说了,把在马车上听到的对话也说了出来,然后从袖子里拿出她捡来的画像,说道:「姑娘,他们就是按着这上面绑的人。」 季云菀接过来看,画像上只是一个女子的侧影,确实像那两人所说,认不大清长相。 季云菀收起画像,蹙眉思量,国公府的马车都有徽记的,那两人既然对她这辆马车下手,想来想绑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只是因为季云兰误坐了,才绑了她去。京城里谁会对付她?想来只有个孙莹莹。孙莹莹给那两人画像,就是不想绑错人,那为何会给一幅侧影看不清长相的画像,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模样,应该给正面的画像才对。 还有一点她想不通,孙莹莹这般急切的,公然在大街上就绑了她去,是想做什么? 城南落梅别苑,太子和萧王府以及其他几个府中的公子小姐们陆续到了,众人在前厅等了会儿,太子笑着道:「真是奇了,孙姑娘邀我们来这里赏梅,她自己倒是没出现。算了,不等她了,我们先行去后院赏梅吧。」 唤了小厮来引路,众人往后院走。 「听说这落梅别苑中,有一株能开两色梅的梅树,不知道在何处?」萧王世子开口问道。 引路的小厮笑道:「太子和世子还有各位贵人们请随我来。」 随着小厮走到东南院角,果然见有一株梅树,上面开着红粉两色的花朵,十分的好看。 众人都围着啧啧赞叹,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太子挑眉问小厮,「这屋里有人?」 小厮愣了愣,忙回答道:「今日知晓太子和众位贵人要来,别苑中并没有别的客人。」 太子狐疑的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屋子,忽然「啊」的一声女子尖叫声从屋里传出来。 太子面色一变,身边的侍卫不用他示意,上前就踹开了房门。 只见屋内有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女子发髻散乱,慌慌张张的从床上下来,男子正衣衫半敞的撑着床铺起身,突然房门被踹开,似乎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盯着外面的众人。 屋外众人看清两人的面容也都大吃了一惊,太子震惊的看着床上的男子,抖着手道:「二弟,你……你这成何体统!」 萧王世子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忙带众人离开这里,去了前院。 「还不快把衣服穿好!」太子一甩袖子,转过身震怒道。 孙莹莹颤抖着唇看着和她同样惊恐的二皇子,头脑一阵眩晕,身子摇摇欲坠,脑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二皇子和孙家姑娘的事,翌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春桃听说了这个消息,赶紧告诉了她家姑娘。 季云菀听了吃惊不已,落梅别苑就在南山脚下,昨儿季云兰和春枝被丢的地方是南山后山,她不知觉的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心口有些发冷,孙莹莹想绑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事很快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大怒,为了保全两个人的名声,翌日就给二皇子和孙莹莹赐了婚。 「没想到那孙姑娘竟然要嫁给二皇子,她不是一直都爱慕的是安王世子,你说怎么会和二皇子私底下牵扯到一处?」季云菀和季云舒在花园里闲逛,议论着这两日京城中发生的大事。 「谁知道呢,那日太子和姜公子他们怎么会都去落梅别苑?」这事一出来,季云菀就觉得蹊跷,想到姜继扬那日也在,她打探道。 季云舒道:「说是孙姑娘邀他们去别苑赏梅,结果人都来了,孙姑娘反而没出现,他们去了后院,听到后院屋子里有响动,打开门就看见孙姑娘和二皇子衣衫不整的在一处。」 季云菀垂眸沉思,大张旗鼓的把太子等王孙世家公子小姐都请到落梅别苑,孙莹莹肯定不会是想让别人发现她和二皇子苟且的事,而是另有目的,针对的人应该是她季云菀。只是孙莹莹先绑错了人,后来又不知道被谁做了手脚,才被陷害她和二皇子苟且,故意让太子等人都看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双眼睛,就算他们发现不对劲知道他们是被人陷害的,皇上也知道,但事关皇家的威严名声,只有赐婚一条路走。 但究竟是谁做的手脚?太子是最有嫌疑的,然而季云菀想起之前祁承偷偷闯到她闺房的奇怪举动,莫名觉得这事应该和他脱不了关系。 孙府后院东南角的一间屋子里,正「乒乒乓乓」砸着东西。孙莹莹把花瓶纸砚一股脑的都砸到地上,哭的是伤心欲绝,「呜呜呜,我不要嫁给表哥,我不要嫁给表哥……」 丫鬟碧水跟在她身边,提心吊胆地劝,「姑娘,当心别伤到自己。」 「哗啦」一声书桌上的花瓶掉在碎了,迸溅起的碎片划伤了她的手,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碧水惊呼一声,忙上前捧起她的手,拿着帕子小心给她擦拭伤口,「姑娘,痛不痛?」 手上的疼痛怎么比得上她心里的愤恨,孙莹莹擦干眼泪,面色阴冷,咬牙切齿,「敢陷害我和表哥的人,等我找出来,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说完,她问碧水,「那日在别苑打晕我们的人,爹那里可有线索了?可是太子的人?」 v第五十九章[12.27] 碧水摇了摇头,落梅别苑所有的小厮丫鬟们,都抓起来严刑询问过了,并没有那日打晕她们的两个蒙面人的线索。太子那边一直有二皇子的人监视,并未发现任何异动。 眼看她家姑娘脸色变得暴怒,碧水迟疑着道:「姑娘,那日雇了去绑季家二姑娘的两个人,奴婢觉得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那两个绑错了人的蠢货?」孙莹莹面色扭曲,脸色一凛,「打晕我们的人难道和他们有关系?!」 「姑娘在让他们绑人前,怕绑错了,还特地给了他们一幅画像。那画像不说十成十的像,七八成像还是有的,就算那两人再蠢笨,对着七八成像的画像又怎么可能绑错?」碧水慢条斯理的说,那日在别苑她就觉得不对劲,但当时没想出来,刚出房门就被蒙面人打晕了,回来这两日才想明白过来。 她慢慢地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姑娘给的画像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掉了包,换掉了,所以他们才绑错了人。」 孙莹莹瞬间醍醐灌顶,画像她是之后让丫鬟送过去的,并不是当面交给的那两个人,所以若是中间被掉了包她也并不知晓。懊恼的是当时发现绑错人气晕了头,也忘了叫那两人把画像拿出来看看,以至于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走,跟我去见爹爹。」孙莹莹大步匆匆往屋外走,她要让她爹还有表哥立刻去找到那两个人,务必要从那两人身上找到陷害她和表哥的线索。 二皇子府,二皇子也正在书房大发雷霆。他昨日从宫里出来,路上竟然被人迷晕了,等他醒过来,竟然看到他和表妹衣衫不整的在一张床上,还被太子等人撞见了。奇耻大辱,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堂堂二皇子,竟然有人敢陷害他! 朝中最有可能陷害他的就是太子,他压抑住满腔怒火,招了侍卫来问:「昨日太子那里可有动静?」 侍卫拱手回答道:「没有,殿下,昨日太子一整天都在宫里陪皇后娘娘,太子府也很安静,因太子不在,都没有人进出。」 不是太子,怎么可能不是太子?他出了这样一桩丑事,被父皇不喜,孙家又失了和安王府的亲事,其中最获得好处的,就属太子无疑。二皇子捏紧拳头在书房中走来走去,犹如困兽,想到什么,他忽然停下来,绷紧下颚问道:「安王府呢,安王府昨日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安王府……」侍卫顿了顿,才道:「与往日想比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不过昨日平国公府的三姑娘和一个丫鬟出门的时候不见了,国公府派了人去请安王府帮忙寻找。」 二皇子眯眼沉思,「你没记错,是国公府的三姑娘不是二姑娘?」 侍卫摇头,「昨日不见的就是三姑娘,一起不见的丫鬟倒听说是国公府二姑娘身边的。」 二皇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门口小厮来禀告,「殿下,国舅爷来了。」 二皇子听了,抛下沉思,大步出了书房,往前厅去。 孙莹莹雇的那两个人,自那日后就没了踪影,孙家和二皇子的人花了三天时间,才终于在三十里外的河里找到了他们,已经溺水而亡,只留下了两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唯一能找到在背后陷害他们的人的线索也断了,虽然心里有怀疑的对象,然而找不到证据,孙家和二皇子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吃下这个哑巴亏。 很快便到了元宵,皇后娘娘还在病中,宫宴取消,国公府里,众人聚在一起吃了元宵,季云庭缠着老太太要出门去街上逛灯会。老太太拗不过,允了他,周氏听了,也没有阻拦,只私下里叮嘱季云渊多带了些人出门,让他保护好妹妹们。 出了门到街上,已经是一派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季云菀随季云舒几个下了马车,在喧闹的人群中走了会儿,不经意间回首,就看见身后人群中的祁承。 祁承也瞧见了她,转身往旁边巷子里走。趁季云舒几个停在一家胭脂铺子前挑选,季云菀悄悄离开,朝祁承追了过去。 追到巷口,却不见了人影,季云菀四处张望都没发现人,思量片刻,提起脚往巷子里走。 比起前面街上的喧嚣,巷口这里安静不少,没几个人,巷子里隔着距离挂着几盏灯笼,灯光昏暗,只隐隐绰绰能看见脚下的路。 季云菀往里面走了两步就有些后悔,转身要出去,身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影,朝她伸出手。 季云菀被吓了一跳,尖叫声都到了嗓子眼,人影却出声了,「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云菀才把尖叫声咽回了肚子里,捂着胸口道:「能不能不要每次出现都这么吓人。」 祁承很是无辜,他不过是去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回来看见她在巷子里,过来刚要叫她,她却先转身把自己吓了一跳。 「给你。」祁承举着手,把手里的糖炒栗子递给她。 季云菀伸手接过,糖炒栗子散发着香味,用油纸包着有些烫,她正好拿着暖手。 「我三妹妹和春枝那件事,是不是孙莹莹派人做的?她想绑的人是我对不对?」她左右瞧瞧巷子里没人,开口问道。她追过来,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 祁承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她们已经没事了。」 见他不说,季云菀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画像,说道:「孙莹莹给了画像让他们绑人,他们却绑错了人,这是从那两人那里得来的画像,被你掉了包对不对?」 「你不说,我就把这画像送去给孙莹莹,让她查去。」她作势要走,祁承伸手抓住了她手臂。 他道:「孙家要请皇上给我们两家赐婚,恰逢皇后娘娘病重,只能延后再说。孙家等不及,初三那日孙国舅到了王府和我父王谈论两家结亲的事宜,被我与父王以皇后娘娘病重为由推脱。我担心孙莹莹后,会做出不好的事情,所以派了人盯着她,这画像确实是我让人掉的包。」 他主动推脱了和孙家的婚事?是因为她么?季云菀心脏一紧,飘忽忽恍神片刻,想起来又问,「她绑我要做什么?落梅别苑那件事,又是怎么回事,也和你有关?」 祁承抿了抿唇,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索性和盘托出:「落梅别苑原是孙莹莹打算对付你的,我不过是将计就计。」 原是对付她的,季云菀脸色一白,孙莹莹竟比上一世还要恶毒,如果不是绑错了人,那在落梅别苑被瞧见和男人苟且,如今颜面和名声扫地的,就会是她! 见她受到惊吓,祁承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声音放缓道:「已经没事了,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v第六十章[12.27] 把孙莹莹招来的是他,几次三番救了她的人也是他,季云菀心中复杂难言,想到他竟然推脱了和孙家的亲事,飘飘然又有些高兴雀跃。 「不过虽然孙莹莹和二皇子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我担心孙莹莹还是会对你不利,你出门还是要小心些,多带些人。」昏暗的灯笼光线下,祁承低头看着她明亮动人的眼眸,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很快,很快就能彻底的安全了,孙家和二皇子都不会再是一个威胁。 「等我娶你。」他突然把季云菀抱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季云菀晃了晃神,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二妹妹。」巷口传来季云渊的喊声。 「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刚才没见到你,快把我吓坏了。」季云渊匆匆走进来,松了口气说道。 「过来买了包糖炒栗子。」季云菀摇了摇手里的油纸包,笑着搪塞道。 「下次再要买什么,跟我说一声,别再一个人又悄悄跑了,快走吧,舒儿他们都在等着呢。」季云渊叮嘱她一声,两个人往街上走去。 回去锦绣院,洗漱完躺到床上,季云菀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一世她只是想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从未想过和祁承有这么多的交集,他竟然会为了自己,放弃和孙家的亲事。 他不是要帮太子登上皇位么,要潜伏进孙家,收集孙家和二皇子来往收受贿赂,谋害朝中官员的罪证,如今放弃了和孙家的亲事,以后收集罪证,可就不容易了。 「姑娘,还没睡吗?」今晚春桃守夜,听见里间的动静,她在外面问。 「唔,快了。」季云菀含糊应了一声,驱散脑中的纷杂思绪,闭上眼入睡。 元宵过后,严霜霜又来了国公府几次,周氏和她说了几次话,很是喜欢她,只要她来,都会让季云渊留在府中,几次下来,府中人都看出了端倪。 「听说严姑娘针线活做的极好,等她嫁给哥哥,一定要让她教教我。」季云舒屋里,几个姐妹围坐在一起做绣活,季云舒看着自己的绣品,左看右看不满意,蹙眉道。 「我瞧瞧。」季云菀看了看她的,又看了看季云兰的,说道:「还不错呀,比三妹妹的好。」 季云兰平日虽不爱做绣活,但也听不得说她不好,闻言眉毛一扬,瞪了季云菀一眼,不服气道:「怎么说话呢,我做的也不差的。」 「还不差呢,我刚才就想问你了,这绣的是什么?」季云菀指着季云兰的绣品,问道。 季云兰理直气壮答道:「牡丹花呀,这都认不出来。」 噗嗤一声,季云菀笑了,「这是牡丹花?这绣的乌七八糟的,我还以为是一团乌云呢。」 季云舒和旁边的季云柔也都笑了,季云舒带着笑道:「三妹妹,等严姑娘嫁到咱们府,你也和我一起跟她学学针线活吧。省的以后出了嫁,给夫君绣一块帕子都遭嫌弃。」 季云兰悻悻的看着手上的绣品,嘟囔道:「有这么不像么。」 说完,把绣品扔到小几上,负气道:「不绣了不绣了,我以后可是要嫁人做夫人的,针线活让丫鬟做就好了。」 季云菀几个闻言又笑了笑,季云柔换了话题轻声道:「说起来大哥哥和严姑娘两人,就算大伯父和大伯母同意了,可祖母会同意么?」 季云舒叹气,「莫说祖母了,严大人还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呢。」 说着,三人都转头看季云菀。 季云菀无奈道:「我舅舅不喜欢咱们府,你们也是知道的。要过他那一关,不比祖母那里容易。」 季云舒和季云柔都深以为然,当年季云菀母亲不被老太太喜欢的事,府里都知道,严家因此不待见国公府,回京城这么久了,严大人都不和他们府走动,都是季云菀和季云庭去严府。 季云兰扁扁嘴,「我娘还等着大哥哥快些成亲,好轮到我哥哥娶个媳妇回来呢。以前大哥哥是没有中意的姑娘,如今有了,两家却是这样的关系。看来,大哥哥的亲事还有的折腾。」 她们几个在一起议论,荣善堂里老太太也在生气的质问周氏。 「你要让渊儿娶严家的姑娘?」老太太怒声问周氏。 周氏陪笑道:「您先消消气,不是我要让渊儿娶严家的姑娘,是渊儿中意上了严家的姑娘。您也知道,这几年给渊儿相看了不少人家的姑娘,他都瞧不上眼,如今好不容易瞧中了一个,姑娘也难得的家世容貌品行都好,和渊儿也般配。我这个做娘的,总不能让他再选一个。」 「再选一个怎么了?」老太太怒气冲冲,「渊儿是我国公府的大少爷,家世样貌人品样样出类拔萃,还怕娶不到媳妇?」 周氏笑道:「自然是不怕的,但您也知道渊儿挑剔的很,如果错过了严姑娘,再让他选一个中意的,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渊儿如今也十八了,您就不想早一日抱上重孙?就算您不着急,我和老爷也不着急,然而弟妹那边却是着急的。我们愿意等,弟妹那边也不愿意等啊。」 老太太紧绷着脸,泓儿不比渊儿稳重懂事,老二那边来和她说过好几次,想早些给泓儿娶媳妇回来收收心。若渊儿中意的姑娘是京城任何一家的,她都不会有意见,只是为何偏偏是严家的。 周氏打量老太太的脸色,斟酌着又道:「说起来,咱们家和严家还是姻亲关系,严姑娘是庭儿和菀儿的表姐,嫁进来也不用担心姑嫂间有嫌隙,而且两家人也算知根知底,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桩美事?」 「严家那姑娘我见过,长得也不算顶顶好看。渊儿的婚事不急在这一时。」老太太微阖双目,板着脸道。 周氏也知道这一时不可能说动老太太,笑了笑道:「知道了,我会再给渊儿看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姑娘。」 从荣善堂出来,周氏径直往季云渊院子去。 季云渊正在院子里练拳,见他娘来了,停下来接过小厮递上来的布巾擦了擦汗,迎上前问道:「娘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v第六十一章[01.06] 「瞧你,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凉,进屋再说。」周氏让儿子和她一起进了屋,才说道:「刚才你祖母叫了我去,她让我继续给你相看姑娘。」 季云渊一听,垮下脸头疼道:「娘,您不是知道儿子中意的是严姑娘么?」 「你中意就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严家和咱们家关系不好,你祖母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你娶严家姑娘?」周氏没好气瞪了儿子一眼。 季云渊无措地摸摸鼻子,「那怎么办?娘,我这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看上眼的姑娘,您不会帮着祖母拆散我们吧?」 「拆散?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嫁给你还不知道呢,你就在这里自作多情的。」周氏好笑的伸手戳了戳儿子额头,说道:「我帮你想想法子,不过你也要去你祖母身边多说说好话,还有严姑娘那里,你先跟人家确定一下心意,免得我们一通忙活,最后人家姑娘却是对你没意思。」 「知道了,多谢娘。」季云渊笑嘻嘻地点头道。 听了他娘的话,季云渊晚上用了膳,就去了季云菀的院子。 元宵过后,天气一日日回暖了起来,屋里的炭火让人撤了几盆,季云菀只着中衣趴在榻上看话本。听门外的小丫鬟说季云渊来了,季云菀穿好了外衣,才让人请他进屋。 「大哥哥这么晚了来找我做什么?」季云菀让春桃给他上茶。 季云渊伸手在茶杯上摩挲,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妹妹,明日你可否约你表姐和我在外面见个面?」 季云菀眼珠子转了转,「祖母知道你中意我表姐,不让你和她见面了?」 「祖母让我娘再给我相看别的姑娘。」季云渊苦笑点头,「我不想严姑娘误会,所以想和她见一面解释解释。」 要是再请严霜霜来府里,老太太肯定会不高兴,严家又不待见他们国公府,去严家府上更见不到严霜霜了,因此他只能来请他这个二妹妹的帮助。 季云菀也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表姐也中意大哥哥,既然两情相悦,她自然愿意帮他们一把,便爽快问道:「大哥哥想要约在哪里见面?」 季云渊道:「就鼎香楼旁的那家茶楼吧。」 「那行,我明日一早就让人去舅舅家请我表姐,约她和你巳时在茶楼见。」季云菀点头道。 季云渊欢喜地道:「多谢二妹妹。」 翌日一早,季云菀就让院里的小丫鬟去了一趟舅舅家,以她的名义请严霜霜到鼎香楼旁的茶楼小坐。 茶楼那日后,为了应付老太太,周氏又让季云渊相看了两三家的姑娘,不过都搪塞敷衍了过去。半个月后,老太太娘家的孙女到了。 老太太让人把各房都叫去荣善堂,季云菀到的时候,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已经来了,老太太身边坐着一个十四五岁娇俏可人的黄裙姑娘,正是老太太娘家的孙女陆思思。 见人都到齐了,老太太笑着给屋子里的人介绍了陆思思,然后让陆思思一房一房的认人。 陆思思人美声甜,乖乖巧巧的模样让人一看就喜爱,叶氏抿唇笑道:「哎哟,思思这模样长得真好看,跟咱们家的姑娘比起来,都毫不逊色呢。」 「思思怎么比得上府里的几个姐姐。」陆思思微微垂首,谦逊地道。 老太太笑的开怀,对周氏道:「思思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你给她收拾一个院子出来,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按着咱们家的几个姑娘来,切不可委屈了她。」 周氏点头道:「梧桐苑还空着,我一会儿就让人收拾出来。」 老太太又朝季云舒道:「思思这是第一次到京城来,你带她到处逛一逛,银钱之类的,只管来找我取。」 季云舒点头应声,「是,祖母。」 「对了,这是渊儿,比你长三岁,你唤一声大表哥吧。」老太太特意招手让季云渊过来,对陆思思道。 陆思思抬头羞怯的看了季云渊一眼,福了福身子,「大表哥好。」 季云渊朝她点了点头,「表妹好。」 「府里的姐姐妹妹多,你没事多找她们说说话,不用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老太太拍着陆思思的手,温声道。 「多谢姨祖母。」陆思思浅笑道。 都一一见过了,又坐着说了些话,老太太就让屋里的人散了。 出了荣善堂,季云菀和季云舒几个姐妹同行。 季云兰疑惑道:「陆家一直在云州,这十几年也没怎么走动,他家的姑娘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季云柔却是瞧出了一点端倪,轻声道:「祖母瞧着对她很是喜爱,还让她专门见过了大哥哥,是不是想要撮合她和大哥哥?」 季云舒蹙眉,「祖母前些日子知道了大哥哥中意严姑娘的事情,如今陆思思就突然来了,四妹妹八成是说中了。」 「那如何是好?祖母喜欢她,她还与祖母有这样一层亲戚关系,大哥哥与严姑娘岂不是……」季云柔说着,转头忧虑的看向季云菀。 v第六十二章[01.06] 季云舒也转头看了季云菀一眼,发现她一路上只看路一言不发,似乎没听她们说话,伸手拉了拉她袖子,「二妹妹,你在想什么呢,听见我们说话没有?」 「听见了,祖母想要撮合大哥哥和陆思思嘛。」季云菀回过神,朝她们笑了笑道。 季云兰奇怪看着她,「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你表姐不是喜欢大哥哥么。陆思思模样好家世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祖母喜欢她,如今又要住在咱们府里和大哥哥朝夕相处,说不定就日久生情了,若是大哥哥和陆思思被撮合成了,你表姐不得伤心?」 季云菀抿唇笑,「她如今已经来了,我担心也没用,若是大哥哥真的和她日久生情了,那也只能怪我表姐和大哥哥没缘分。」 见她看的这样开,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季云舒道:「哥哥他不是见异思迁的人,他既然喜欢了严姑娘,就不会再喜欢上别的女子。」 「我自然是相信大哥哥的,而且,」季云菀话头一转,「就算祖母想要大哥哥娶陆思思,可咱们家和陆家这十几年没怎么走动,对陆思思的品行也不了解,朝夕相处一段时日,也正好了解了解她的品行。毕竟,咱们府的少夫人,要是个刁蛮任性品行不好的,祖母也不可能喜欢了。」 季云柔点头深以为然道:「还是二姐姐想的周到。」 季云兰却是撇嘴道:「我瞧她模样乖巧,又是陆家嫡孙女,品行还能差了不成?」 季云菀但笑不语,陆思思这个人,真是完美诠释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她若不是重活一世,怕是也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去。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府里也是在操心大哥哥的亲事,祖母想起这个刚及笄的娘家孙女,让人去请了陆思思来京城小住。而那时,她舅舅一家还在遥州没有调回京城,大哥哥与她表姐还不相识。 陆思思来了国公府后,嘴甜又会来事,因此十分讨老太太和大伯母的欢心。没多久,陆思思和大哥哥的婚事就定了下来。 然而两人成亲刚一个月,陆思思的本性就暴露了。大哥哥院子里的丫鬟,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只要谁在大哥哥面前笑一笑,陆思思就觉得是在勾引大哥哥,轻则一顿打骂,重则发卖出去。 大哥哥成亲后就去了禁卫营中做事,每日早出晚归公务繁忙,因此一开始并不知晓,直到后来发现他院中的丫鬟换了好多,而他身边的贴身丫鬟身上都有伤,质问了一番,才知道了院中丫鬟们的遭遇,彻底怒了,闹到了老太太那里,要休了陆思思。 大哥哥意志坚决,大伯母也明白了陆思思人前人后不一样的做派,起了厌弃之心,最后在陆思思的哭诉下,两人成亲不过两个月,就和离了。 她记得大哥哥和陆思思和离的那日夜晚,她睡不着去花园里乱逛,就看到大哥哥一个人在亭子里喝酒。大哥哥当时喝的微醉,对她说,他其实并不喜欢陆思思,娶陆思思全是因为祖母和大伯母喜欢,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为了父母长辈高兴,而娶了自己不喜欢的人。 这一世,既然大哥哥和她表姐两情相悦,那她就不允许有人来破坏这份姻缘,陆思思的伪装,她要让国公府的人都知晓,特别是老太太。 陆思思在国公府里住了几日,凭着她那一张甜嘴,很快就把府里上下都哄的对她十分喜爱。这日季云菀正在书房练字,屋外的小丫鬟端着托盘进来道:「姑娘,梧桐苑的表姑娘让人送了盒香料来,说是她特地从云州带来的,府里几个姑娘都有。」 「放下吧。」握笔的手一顿,季云菀道。 小丫鬟放下托盘就出去了,春桃在一旁研墨,担忧道:「姑娘,这陆姑娘好生厉害,才来了几日,就惹得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欢了她。她还时不时去找大少爷,咱们院里的丫鬟,都撞见好几回她和大少爷在花园说话了。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她就要把大少爷从表姑娘手里抢走了。」 「担心什么,你不相信大少爷的人品?」季云菀淡定的走过去拿起香料盒子,刚打开就闻到一股清逸悠远的淡香,十分的醒脑安神。 如此贵重的香料都送了出来,陆思思为了国公府这个少夫人的位置,真是舍得下本。 「我记得我的首饰匣里有一对珍珠耳坠,没怎么带过,你去拿了来,随我去一趟梧桐苑回礼。」她盖上香料盒子,吩咐春桃道。 见她家姑娘竟然如此淡定,春桃焦虑地跺了跺脚,回屋去取珍珠耳坠。 梧桐苑位于国公府的西南角,离老太太的荣善堂不远,门口栽种着一丛竹林,分外清净雅致,以往府里的亲眷来了,都是住在这一处。 季云菀带着春桃走到梧桐苑门口,正要进去,门口匆匆跑出来一个丫鬟,两人险些撞上。 「怎么走路的?险些冲撞到了姑娘。」春桃护着她家姑娘往后退了几步,没好气地训斥面前的丫鬟。 「二表姑娘恕罪。」丫鬟急忙跪下,惶恐地磕头。 季云菀低头看她,认出她是陆思思的贴身丫鬟杏儿,问道:「你这么急急忙忙做什么?你家姑娘可在屋里?」 「在呢,姑娘正和大表少爷在院子里下棋,姑娘屋里的银霜炭快用完了,我正要去大夫人那里说一声。」杏儿低着头答道。 听说季云渊在里面,季云菀眉头微微动了动,正要进去,身后来了两个小厮,抬着一担银霜炭,到了近前,笑着道:「杏儿姑娘,大夫人想着你们院子里的银霜炭恐怕不够,特地让我们送了过来。」 见季云菀也在,两个小厮忙放下担子,朝她弯腰行礼,「二姑娘。」 季云菀朝他们点点头,抬步往院子里面走。 杏儿松了口气,急忙从地上起身,拿出帕子擦了擦刚才吓出的冷汗,感激的朝两个小厮道:「大夫人想的真周到,真是有劳二位了。」 突然一阵风吹过,竹林沙沙的响,杏儿手里的帕子没拿住,被风吹飞了,她惊叫一声,心急伸手去抓,衣袖滑下来,露出一截手腕。 季云菀刚跨进院子,听见叫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脚下微微一顿,才转回头若无其事继续往里面走。 院子里一棵桂花树下,季云渊正和陆思思围着石桌对弈,抬眼见季云菀进来,季云渊扔了手里的棋子就起身:「二妹妹来了。」 陆思思回头见了她,笑着起身朝她点了点头,「二表妹。」 「大哥哥,陆表姐。」季云菀也笑着朝他们福了福身子,问道:「突然前来,没打扰到你们吧?」 v第六十三章[01.06] 陆思思摇头笑道:「二表妹哪里话,二表妹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既然二妹妹来了,就你们姐妹说话,我先走了。」季云渊舒了口气,拔腿就往外面走。 「大表哥慢走。」陆思思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攥住袖口,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色。 季云菀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然,面上笑着道:「陆表姐让人送过去的香料,我甚是喜欢。陆表姐送了那么贵重的礼,哪有不回礼的道理,我是特地来送回礼的。」 说完,让春桃把装珍珠耳坠的匣子送上。 陆思思让人接过看了一眼,笑着叹道:「我来叨扰国公府,那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在乎什么回礼不回礼的,还劳二表妹亲自送过来,我可真是要心有不安了。」 「陆表姐哪里话,你来了国公府,就把咱们府里的几个姑娘,当成是自家的姐妹看待就好了,你若不安,那我不就更不安了。」季云菀笑眯眯的和她互相往来了几句,茶水沾了沾唇,就告辞出来了。 从梧桐苑出来经过竹林,就见季云渊站蹲在前面的小径上,嘴里百无聊奈地叼着根枯草。见到季云菀过来,他吐掉嘴里的草,拍拍袍角站起身,说道:「二妹妹,你可算出来了,我等你半天。」 季云菀朝他走过去问,「大哥哥等我做什么?」 「等着跟你解释呐,这几天祖母想着法子让我和陆表妹相处,今天说让我陪她在花园里逛逛,结果又带我来了这梧桐苑,还让我和陆表妹下棋,她带着丫鬟们全走了。幸好你来了,让我解脱了。」季云渊唉声叹气,还不忘叮嘱她,「这事你可别告诉你表姐,省得她误会。」 季云菀忍不住笑,故意道:「陆表姐模样长得好看,还会讨府里上上下下的喜爱,大哥哥难道就不心动?」 季云渊撇清关系似的直摇头,「二妹妹,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大哥哥我就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既然中意了你表姐,哪怕旁的女子再好看,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说着他顿了顿,换了一副笑脸道:「何况,陆表妹哪有你表姐好看。」 「大哥哥,你可真油嘴滑舌。」季云菀好笑看他一眼。 季云渊道:「那你记得见了你表姐,在你表姐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省的我和她说,她总觉得我在骗她。」 季云菀点头应下,两人在花园游廊分开,春桃跟在她身边道:「还是姑娘料的准,大少爷对表姑娘一往情深呢。」 季云菀笑了笑,吩咐她,「在梧桐苑门口碰到的那个杏儿,你让人小心盯着她,有什么不对劲来告诉我。」 「姑娘,盯着她做什么?难道姑娘发现,陆家的这位表姑娘,为了咱们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要使什么花招不成?」春桃瞪大眼睛,警惕问道。 季云菀摇摇头,见四周无人,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刚才在她手腕上看到有伤,怀疑她在背地里是不是被陆表妹打骂。」 「陆家的这位表姑娘,看着柔善,应该不会在背地里打骂下人吧?姑娘看到的伤,会不会是杏儿那丫鬟自己不小心弄的?」春桃迟疑道。 季云菀抿了抿唇,正色道:「所以要你派人去悄悄盯着她,咱们府和陆家走动不多,陆表妹的为人究竟如何,谁都不清楚。你想想,如果她真的在背地里打骂下人,那祖母知道了还会让大哥哥娶她吗?」 春桃眼睛一亮,老太太虽说不喜欢她家姑娘,但待府里的下人还算宽厚,又因着信佛的缘故,最是见不得主子胡乱打骂下人,如果陆家表姑娘真的是这样的人,那老太太别说让大少爷娶她了,怕是立刻就送她回云州。 「我回去就让人去盯着杏儿那丫鬟。」春桃兴冲冲道。 在梧桐苑伺候的丫鬟婆子,除了陆思思从云州带来的,其他几个都是周氏从她的翠华院拨过去的。其中有个叫红云的丫鬟,和春桃交好,她便悄悄托了红云盯着杏儿。陆思思带来的丫鬟,吃住都是和红云几个在一起,翌日,红云就送了消息过来。 季云菀去检查了季云庭的功课,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春桃就从屋外进来兴冲冲地道:「姑娘姑娘,你猜的真准,红云说杏儿洗澡的时候,她偷看到杏儿身上好些伤,像是用鞭子抽的。杏儿是陆家表姑娘的贴身丫鬟,谁敢用鞭子抽她?她自己更不可能抽自己了,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陆家表姑娘抽的。」 「什么伤,什么鞭子抽的?你们在说什么?」春枝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 春桃把昨日季云菀的怀疑说了一遍。 春枝听完唬了一跳,「杏儿是做了多大的错事,陆家表姑娘要用鞭子抽她?」 是啊,杏儿究竟做了什么,惹得陆思思要用鞭子抽她?季云菀沉思片刻,叮嘱两个丫鬟道:「这件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先不要声张。让红云继续盯着杏儿,看能不能瞧出些什么。」 「是,姑娘。」春桃应声出门去找红云了。 过了两日,这日季云舒来了季云菀这里,说起了陆思思。 「我娘前日不过随口提了句她晚上有些睡不好觉,昨日陆表妹就亲手调制了安神香送过来,我娘连夸她有心。陆表妹如此会讨人欢心,我看她要是再在府里住上一段时日,我娘就要和祖母一样,要变换心意让哥哥娶她了。」季云舒道。 「不管大伯母变不变心意,最重要的是大哥哥不变心意。」季云菀淡定地摩挲茶杯,说道。 「哥哥倒是没有变换心意,虽然祖母一直在制造机会让哥哥和陆表妹相处,但哥哥敷衍的很,并没有上心。我娘也在私下里问过哥哥,哥哥只是把陆表妹当作一个普通的表妹看待。」季云舒道。 房门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屋外的小丫鬟进来朝季云菀和季云舒福了福身子,然后对春桃道:「春桃姐姐,红云姐姐来了,正在院子里等你。」 春桃转头和她家姑娘对视一眼,季云菀朝她点点头,「快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春桃就回来了,她眼睛亮亮,迫不及待凑到季云菀耳边轻声道:「姑娘……」 刚开了口才想起季云舒也在,忙把后头的话都咽了下去。 v第六十四章[01.06] 季云舒看着她们主仆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笑着问:「何事还要避着我说不成?」 季云菀朝春桃点头,「大姐姐不是外人,你直接说吧。」 春桃便道:「红云来说她昨日晌午瞧见杏儿从陆家表姑娘屋里哭着跑出来,晚间沐浴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又多了几条鞭伤。」 鞭伤?季云舒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一脸的莫名。 季云菀给她解释道:「杏儿是陆表姐身边的丫鬟,我无意间发现她身上有伤,让在她院里的红云留意,原来杏儿身上的是用鞭子抽出来的伤,我怀疑是陆表姐所为。」 季云舒听了瞠目结舌,惊讶道:「陆表妹为何会用鞭子抽她的贴身丫鬟?」 「我也在疑惑这个。」季云菀说完,转头问春桃,「红云没问杏儿,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春桃道:「红云问过了,但杏儿遮掩着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红云担心问的太过,杏儿会去告诉陆家表姑娘,引起陆家表姑娘的警觉,她就没有多问。」 季云舒还沉浸在对这个消息的惊讶中,半晌才道:「没想到陆表妹表面上温柔娇俏,背地里却打骂下人。下人犯了再大的错,赶出去或发卖出去就是,留在身边这样时不时的打骂一顿算怎么回事?」 「也许杏儿犯的并不是什么大错,只不过却恰好能刺激到陆表姐。」季云菀垂眸喃喃自语,忽然问春桃道:「红云有没有说,她看到杏儿哭着从陆表姐屋里跑出去之前,陆表姐在做什么?」 「之前应该是在老太太那里,红云说昨日上午陆家表姑娘去了荣善堂陪老太太说话,用了午膳才回梧桐苑。院里的丫鬟都在歇晌,她喝多了水起来上茅房,才看到杏儿从陆家表姑娘屋里哭着跑出来的。」春桃说完,想起来道:「哦,对了,红云说昨日大少爷也在荣善堂,杏儿不小心把茶水撒到了大少爷的身上,大少爷就提前走了。」 是了,大哥哥,上一世陆思思这样的打骂下人都是因为她觉得下人在勾引大哥哥。 季云菀心思电转,脑中有了一个主意,她笑着对季云舒道:「大姐姐,我有法子知道陆表姐为何要打骂杏儿,不过要请大哥哥帮一个忙。」 梧桐苑里,陆思思坐在窗前榻上端详刚绣好的香囊。这香囊是她为大表哥绣的,想起高大俊朗的大表哥,她娇俏可人的小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她虽然和这个大表哥从来没见过,但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知道他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将要是要继承爵位的。云州离京城路途遥远,他们两家又疏于走动,京城多少名门贵女,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当上这个国公府少夫人的机会。 「姑娘,表少爷来了。」房门帘子被掀开,从云州带来的丫鬟紫苏进来兴冲冲道。 「快,看我发钗歪了没有?」陆思思听了,忙从榻上下来,对着梳妆镜检查面上的妆容和身上的衣裳。 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陆思思正要出门,目光扫到一旁服侍的杏儿,冷淡道:「你就在屋里,不用出去。」 然后兴冲冲从屋里出去,季云渊正背着手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 「大表哥。」陆思思嘴角挂起甜笑,上前娇娇怯怯地行了个礼。 「表妹。」季云渊转身朝她点了点头,笑道:「我经过这里突然想起上次和表妹没下完的棋局,就进来了,没打扰到表妹吧?」 「没有,我正好无聊呢,大表哥能来陪我下棋解闷,真是太好了。」陆思思惊喜地摇头,吩咐紫苏,「去把棋盘摆上来。」 两人在石桌旁落了座,下人上了茶水,摆了棋盘上来,季云渊漫不经心地落下一枚棋子,扫一眼周围服侍的几个丫鬟,状似无意问道:「往日在你身边服侍的不都是那个叫杏儿的丫鬟,今日怎么没看见她人影?」 陆思思面色一僵,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强笑着道:「她身子不适,我放了她歇息,没让她在身边伺候。」 「哦。」季云渊顿了顿,又问:「可请大夫来瞧过没有?」 陆思思的指甲在袖子里掐入掌心,心中嫉妒泛滥,面上若无其事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请大夫来瞧。」 季云渊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棋局下到一半,陆思思摩挲着袖中的香囊,迟疑着想要拿出来,季云渊屋里的小厮突然从院子门口跑进来,匆匆对季云渊道:「大少爷,老爷让你去他书房。」 季云渊痛快地放下棋子站起来道:「我爹找我,表妹,今日就下到这里,我先走了。」 陆思思藏在袖中的手指捏紧香囊,起身依依不舍道:「大表哥慢走,这棋局我等大表哥下次过来再接着下。」 季云渊敷衍地点点头,转身带着小厮出了梧桐苑,没去季明正的书房,而是往锦绣院去。 「二妹妹,我可听了你的主意,把你交代的话都说给陆表妹听了。」一进门,季云渊就说道。 季云菀和季云舒正坐在榻上等他的消息,见他来了,季云菀往旁边腾了个位置让他坐,笑盈盈道:「现在我们只用等红云传过来的消息了。」 三个人围坐着嗑瓜子喝茶,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屋外的小丫鬟就过来说红云来了,季云菀让人把红云带进屋里。 红云进来朝他们行了行礼,开口道:「二姑娘所料没错,大少爷一走,陆家表姑娘就回了屋,说是要休息,紫苏守在门口不让人进。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杏儿面色苍白地从屋里出来,紫苏扶她去了偏房,说她身子不适,让我们不要去打扰她休息。奴婢趁她们不注意,悄悄溜进偏房看了,杏儿身上的鞭伤又多了好几道,这次比之前打的都狠,皮开肉绽,把里衣都染红了。」 「我不过是多问了几句那个丫鬟,陆表妹就下这样的狠手?」季云渊震惊地喃喃自语。 季云舒虽然早有准备,但听说杏儿被打的里衣都染红了,抚着胸口不忍道:「陆表妹这么狠的心,也不知她身边的丫鬟是如何忍受住的。」 春桃听了,淡淡笑道:「大姑娘,不是人人都这么好命能在国公府这样待下人宽厚的府里当差的。我家县里有个认识的姑娘,在一户富贵人家当差,那家的夫人,只有下人稍有不慎,就非打即骂,可是因为给的钱银丰厚,下人们都闷不吭声忍耐着。」 v第六十五章[01.06] 季云舒叹了口气。 「果然人不可貌相,祖母一直以为陆表妹是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如果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定不会再撮合我和她的亲事了。」季云渊眼睛发亮,摩拳擦掌道:「我现在就去告诉祖母。」 「哥哥且慢。」季云舒忙叫住他,「你准备如何跟祖母说?」 季云渊一脸莫名,「自是如实说。」 「说是二妹妹先发现杏儿身上有伤,我们才发现陆表妹在背地里用鞭子打骂下人的吗?」季云舒叹气,「哥哥,祖母不愿意让你娶的严姑娘是二妹妹的表姐,你若如实说,祖母怎么会信,说不定还以为是二妹妹为了她表姐,故意陷害陆表妹。」 季云渊皱眉,「可杏儿那丫鬟身上的伤,总不能抵赖。」 「陆表姐可以推说杏儿犯了大错,才打的她。如果不能让祖母知道,陆表姐只是因为大哥哥多注意了她的丫鬟两眼,就打了她,那么揭穿了这件事没什么用处。」季云菀摇摇头,说道。 「说的有道理,我一时心急倒是疏忽了。」季云渊头疼道:「那怎么办?是不是要想个法子在祖母面前揭穿她?」 「法子当然要想,而且最好是个能一箭双雕的法子,让祖母同意表姐和大哥哥的亲事。」季云菀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睛微微笑道。 季云渊眼睛一亮,忙问道:「什么法子?二妹妹快说说。」 季云菀凑到他和季云舒耳边,嘀嘀咕咕说了起来。 翌日一早去给老太太请安,见陆思思坐在老太太身边,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季云舒和季云菀对视一眼,笑着开口道:「祖母,陆表妹来了咱们府里好些日子了,还未带她去京城各府中走动呢。眼下天气转暖,春光大好,不如咱们在府中办个宴会,把各府的小姐们都请过来,让陆表妹都认识认识。」 「这个主意好,咱们府中也好些日子没热闹了,上次还是祖母生辰的时候呢。」季云兰最是喜热闹,听了高兴地拍手道。 老太太沉吟片刻,她已经把陆思思当成了孙媳妇,想着是应该让陆思思见见京城中各府的姑娘们,便道:「还是舒儿想的周到,思思来府里这么久了,天天见的都是你们几个丫头,是应该让她多认识认识人。就按舒儿说的,挑个日子在府中办个宴会,把往日交好的姑娘们都请过来热闹热闹。」 周氏笑道:「我回去挑好了日子,就让人去给各府下帖子。」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周氏和季云舒同行回去翠华院,周氏疑惑地问女儿,「老太太想让渊儿娶思思的心思你也知道,为了这个你不是一向都待她很淡,怎么会突然想为她在府中办宴会?」 季云舒挽着她娘的胳膊笑嘻嘻道:「娘,这你就别问了,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对了,娘回去是不是要下帖子,女儿帮你。」 「就知道你要办这个宴会不单纯,不会是想借着宴会做别的事吧?」周氏狐疑地看着女儿。 「娘可真聪明,不过我们要做的是喜闻乐见的好事,就是现在不能告诉娘,只需要娘到时候帮两个小忙就好了。」季云舒眉眼弯弯道。 周氏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鼻尖,无奈道:「我们?除了你还有谁?行了,我也不问了,看你们到时候折腾出什么来。」 宴会定在三日后,虽冬寒褪去,春意已到,但早上出门还是有几分凉意。春桃拿来披风给她家姑娘穿上,才出门去给老太太请安。 陆思思为了今日的宴会,好生打扮了一番,头上的朱钗,脸上的妆容,身上的衣裙,无一不精致华美,她模样又生的好,乖乖巧巧坐在老太太身边,就惹人怜爱,夺人注目。 老太太今日心情好,留了屋里的人一起用早膳。往日都是季云晴和季云庭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然而今日,老太太拉了陆思思在身边坐下,季云晴鼓了鼓嘴巴,坐到了季云舒旁边。 以往老太太最喜欢季云晴,然而自从陆思思来了以后,季云晴就被冷落了不少。 瞧见妹妹不高兴,季云舒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给她夹了块红豆糕。 刚到巳时,宾客们就陆续的都来了,这次请来的都是各府的姑娘们,老太太和周氏不用出面,让季云舒姐妹几个去园中招待客人。 园中水榭旁的杜鹃都开了,红艳艳煞是喜人。招待宾客的地方便选在了水榭,以及旁边的竹楼。 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是吃茶,或是赏花,或是趴在水榭的曲栏上喂鱼。季云舒带着陆思思一一见过,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瞧了一眼,就见季云菀悄悄拉着严霜霜绕去了竹楼后面。 竹楼后是一大丛开得正盛的迎春花,绕过迎春花,前头的喧闹渐渐听不见了,季云菀才止住脚步。 「表妹,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严霜霜有些恹恹不乐,她方才在前面见到了陆思思,生的美貌说话又得体,怪不得国公府的老太太想让她做孙媳妇。 季云菀轻咳两声,假山后头转出来个人,季云菀道:「你们说话。」然后撇下她便又往前头去了。 严霜霜抬头,见是季云渊,微微垂下头,福了福身子要给他行礼,季云渊上前托住她的手臂,低声笑道:「就我们两个人,你还做这些虚的干什么?」 严霜霜垂着头闷闷不乐,「我看见了陆姑娘,她长得真好看。」 「哪里好看,我怎么瞧不出来?」季云渊扬扬眉,伸手替面前的姑娘把一缕落到腮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我面前这个才是美人儿呢。」 严霜霜的脸唰的就红了,抬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季云渊嘿嘿的笑,对她道:「莫说她还没你好看呢,就算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儿,我也不会娶你。」 说着,就把陆思思私下里用鞭子抽打下人的事说了。 「陆姑娘竟是这种人。」严霜霜听完吃惊地瞪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v第六十六章[01.14] 「可不是,她在祖母面前装的一副讨喜的模样,这次的宴会,就是要让祖母知道她的这一面。」季云渊说完,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 严霜霜边听边点头。 荣善堂里,周氏在陪老太太喝茶,不时听丫鬟们禀告园中宴会的情形,突然老太太屋里的丫鬟过来禀告道:「老太太,雪球不见了。」 雪球是老太太养的一只猫,全身雪白没有杂色,老太太十分喜欢它,有丫鬟专门伺候它。 「怎么会不见?到处找过没有?」老太太听了,忙问。 小丫鬟答道:「荣善堂各处都找过了,没有看到。平日里这个时候雪球都是在后院秋千那里玩耍的,可今日转了个身的功夫,回过头雪球就不见了。」 老太太怒道:「几个人连一只猫都看不住,你们有什么用?」 「老太太恕罪。」小丫鬟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周氏放下茶盏,在旁边劝道:「雪球顽皮惯了,之前就有几次偷溜到花园里去玩,左右不可能出府,让人到花园还有各处都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说完,吩咐身后的秋荷道:「带人去府中各处都找找,水榭那边宾客们都还在,别惊扰了她们。」 秋荷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下人去了。 「呀,忘了嘱咐秋荷一声了,那些下人手脚没个轻重,上次去找雪球,就险些把它的尾巴伤到了,这次不会又伤到雪球吧?」周氏噙了口茶,蹙起眉头道。 老太太喜爱雪球,最舍不得它受伤,听了有些坐不住了,说道:「我也出去找找。」 「我也陪您一起去找。」周氏忙放下茶杯,站起身陪老太太一起出门。 一路找到花园,都没看见雪球的踪迹,老太太愁的皱眉,「雪球这是跑哪里去了?」 「老太太,我听说花园西边的假山那里有一棵树,前些天有鸟在上面筑巢下了一窝的蛋,之前府里有下人看到雪球在树下张望,要不要去那棵树下看看?」秋荷在周氏身后说道。 老太太听了忙道:「那棵树在哪儿?快带路。」 秋荷在前面带路,刚看到假山,就见旁边一棵树下站着一个姑娘,正踮脚站在一块石头上,伸手朝树杈上够什么。走近了再看,就见树杈上雪白的一团,正是雪球,不知怎的被卡在树杈上了。 那姑娘背对着她们,伸手想要把雪球从树杈上解救下来,因为高度不够,她努力掂脚站在石头上,摇摇晃晃有些不稳。她没注意脚下,心思全放在卡在树上的雪球身上,一边伸手安抚雪球,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它从树上抱下来。因为动作有些大,脚下一晃,她突然从石头上跌倒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雪球。 周氏朝秋荷示意了一眼,秋荷忙上前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姑娘抱着雪球站起身,转过身来,正是严霜霜。 「老太太,大夫人。」严霜霜弯腰朝她们福了福身子。 周氏问道:「严姑娘怎么不在水榭那边和其他姑娘说话,到这里来了?」 「我去了表妹那里,正要回水榭,就听见树上有猫叫。」严霜霜摸着怀里的小猫,「结果抬头一看,就见它被卡在树上了。」 「这是老太太的猫,叫雪球,我们正在找它呢。」秋荷从她怀里接过雪球,笑着问:「严姑娘刚才摔伤了没有?」 「没有。」严霜霜拍了拍衣裙上沾到的灰,又朝老太太和周氏福了福身子,「老太太,大夫人,我去水榭了。」 周氏朝她点点头,「嗯,多谢严姑娘救了雪球。」 老太太检查了一下没发现雪球受伤,才安心把它抱在怀里,看着严霜霜的背影,皱眉问周氏,「严家的姑娘为何也来了?」 周氏笑着解释道:「严家怎么说也和咱们家是姻亲关系,请了其他府的姑娘,不请她,怎么也说不过去。」 老太太听了,没再说话,转身回去荣善堂。 周氏陪着老太太一起回荣善堂,前面便是荣善堂院口,就见季云渊远远的从梧桐苑的方向来了。 秋荷在身后道:「老太太,大夫人,是大少爷。」 周氏和老太太都停下来,等到季云渊走近了,周氏问道:「渊儿,你怎么从梧桐苑那边过来了?」 「祖母,娘。」季云渊先朝两人行了礼,才道:「我刚才在路上碰见陆表妹身边的丫鬟,她手上用盘子端着一大摞衣裳,那丫鬟似乎生病了,走路摇摇晃晃的,我见周围又没有旁的人,就帮她把衣裳送去了梧桐苑。」 说完,他又道:「陆表妹不是应该在水榭那边吗?怎么回了梧桐苑,我见她脸色还有些不好,爹急着让我去书房,我没来得及多问就出来了。娘和祖母不如去瞧瞧陆表妹,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对思思倒是挺关心。」周氏有意说了一句,眼角余光看向老太太,就见老太太脸上果然露出笑容,老太太道:「行了,去找你爹吧,我和你娘替你去看看思思。」 季云渊嘿嘿笑了两声,就往书房去了。 周氏和老太太往梧桐苑走,红云一直徘徊在门口,见她们来了,忙行礼道:「老太太,大夫人。」 v第六十七章[01.14] 周氏问道:「表姑娘在不在屋里?」 红云忙道:「在呢,表姑娘原本是衣裳被茶水打湿了回来换的,可是方才却说身子有些不适,一直在屋里没出来,我想进去瞧一瞧,紫苏姐姐守在房门口不让进。」 「身子怎会突然不适?」老太太皱眉,担心地往里面走,周氏跟在她身后。 紫苏没想到老太太会突然过来,慌的急忙转身进去房里。 「这丫头怎么回事?见了我们慌慌张张的躲进去做什么?」周氏蹙眉,转头示意秋荷开门。 秋荷忙上前,许是紫苏太过慌乱,门没有拴上,秋荷一推便开,周氏和老太太进去,就见地上跪着一个丫鬟,陆思思和紫苏正手忙脚乱往她身上套外衣。 「思思,这是在做什么?」老太太扫视了一圈屋内,皱眉问道。 秋荷眼尖,一眼就看见地上那丫鬟没遮盖住的白色中衣袖子上的血迹,她上前把套到那丫鬟身上的外衣扯下来,就见那丫鬟身上纵横交错好几条血迹,一看便知是用鞭子抽出来的。 秋荷又往周围看了看,就见旁边椅子后躺着一根鞭子,上面还沾着血迹,她用帕子包了拿起来到老太太和周氏面前,「老太太,大夫人,你们看。」 老太太看看地上那个脸色苍白缩成一团的丫鬟,又看看面前这根鞭子,面色黑沉,严肃地又问了一遍:「思思,你到底在做什么?!」 「姨祖母,我……我……」陆思思嘴唇颤抖,脸色发白,眼眸中全是慌乱,嗫嚅着不知道如何解释。 「说不出来?你来说!」老太太转头看向紫苏,冷声道。 紫苏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瑟瑟发抖,「老太太,大夫人,是……是杏儿这丫头犯了错,姑娘在教训她。」 「犯了何错,要这般关在屋里教训?」周氏冷着脸,让秋荷检查了一下杏儿身上的伤,秋荷检查完道:「底下还有好多旧伤,这不是第一次了。」 老太太听完脸更黑了,低头看着杏儿,厉声道:「说,你家姑娘为何要用鞭子打你?」 杏儿瑟缩着身子,面色惨白闭嘴不言。 老太太用力拍了下桌子,「快说,今日我给你做主!」 红云在一旁不忍的看着杏儿,柔声劝道:「你快说出来吧,我们府里老太太和大夫人最是心善了,你只要如实说出来,她们会帮你的,你以后就不用再过这种日子了。」 杏儿眼中涌出泪花,终于颤颤巍巍开了口,「因为……因为大表少爷,大表少爷帮我把衣裳送回来,见我不太好,多关心问了几句,姑娘认为我在勾引大表少爷……」 老太太听了气得手发抖,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思思,「……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在私底下责罚下人?」 「姨祖母,是……是思思错了,思思也是太在意大表哥了。」陆思思咬着唇,眼泪挂在腮上,颤抖着单薄的身子,哀泣道:「思思的爹爹以前就是这样被娘身边的丫鬟勾引了去,整日在屋里以泪洗面,思思心中有了阴影,所以害怕大表哥也会,思思喜欢大表哥喜欢的极了。」 老太太闭了闭眼,痛声道:「就算你爹是如此,那也不代表世上的男人都会被身边的丫鬟勾引,你如此杯弓蛇影,如果以后和渊儿成了亲,还容得下他身边的人吗?他要是对每个丫鬟都多关心几句,你是不是要用鞭子把每个丫鬟都抽一顿?」 「不会的,姨祖母,思思以后不会了。思思心悦大表哥,可大表哥却迟迟不回复思思的心意,思思患得患失,才做出这样鬼迷心窍的事情来。只要……只要思思和大表哥定下来,思思心安了,就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陆思思慌忙摇头,泣声道。 周氏看着陆思思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除了不可思议,心中还有些发凉。这姑娘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千方百计想着要嫁给渊儿。如果真的让她入了愿,那以后家宅还有安宁的时候吗? 老太太没回她的话,见杏儿身上的血迹刺眼的很,吩咐红云,「送她去偏院丫鬟们住的地方,然后去请大夫来给她瞧瞧。」 红云应了一声,和几个丫鬟小心的扶杏儿出去,老太太也转身出门,周氏跟在她的身后。 「姨祖母……姨祖母……」陆思思踉跄着追到门口,哀声大喊,老太太头也没回。 「姑娘,这可怎么办?」紫苏从地上爬起来,惊慌失措地问。 「啪」陆思思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梨花带雨的脸上扭曲出一个愤恨的表情,「废物!让你看门都看不好!」 周氏和老太太回到荣善堂,相顾无言片刻,老太太疲惫地叹了口气,「原以为思思是个温柔可人的,没想到不过因为渊儿多关心了她的丫鬟几句,她就在私底下这般打骂人家。」 周氏也叹道:「如果不是今日亲眼撞见,我也不愿意相信思思是这样的姑娘。」 「真是老了,眼光不准了。」老太太疲惫地闭了闭眼,「我还一心想让渊儿娶她,如果真的让她成为了咱们府的少夫人,以后还有安宁日子过吗?」 周氏安慰道:「您别这样说,您也是想替渊儿选一个好媳妇。咱们家和陆家走动少,对思思的品行不了解也是正常,现在发现的也及时,渊儿和思思的事也没定下来,只当作是您想娘家人了,单纯请思思来小住一段时日,不和陆家提她和渊儿的事就是。」 「只好这样了。」老太太叹息着点了点头。 那日梧桐苑发生的事情院子里的丫鬟们都看见了,宴会完后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国公府,下人们见到了陆思思都窃窃私语,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也冷淡了下来,给陆家去了封信,就让下人收拾陆思思的行李,送她回去云州。 「夫人,前院过来说,已经把陆家表姑娘送走了。」周氏在书房看账本,秋荷进来禀告道。 「嗯。」周氏点了点头,知道老太太要送她回云州,陆思思找老太太哭了好几次,今日上马车前还哭着要见老太太,闹得府里不得安宁,幸好送走了。 「走,跟我去看看大姑娘。」周氏合上账本,出了书房往季云舒院子走去。 v第六十八章[01.14] 季云舒正在院中伺弄花草,见她娘来了,把剪刀递给身边的丫鬟,笑盈盈迎上前:「娘,您怎么来了?」 「前院把思思送走了,娘过来问问你,你和你哥哥一早就知道了思思在私下里打骂她那个丫鬟的事情,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和你祖母,偏偏要设个宴会?」周氏板着脸问道。 季云舒笑着解释,「娘,直接告诉你们,哪里比得上亲眼看见更能让人相信。您也知道祖母对陆表妹喜欢得很,陆表妹又嘴甜会哄人,直接说了,就算您愿意相信,祖母也很有可能不相信。而且还会让陆表妹有了防范,就不那么容易让她暴露出来了。」 「你和你哥哥想的还挺周到。」周氏既赞赏又无奈的看女儿一眼,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季云舒道:「其实最早是二妹妹无意发现杏儿身上有伤,起了疑惑,便让在梧桐苑伺候的红云留意,就发现了杏儿身上的鞭伤,才怀疑到陆表妹身上。每次陆表妹鞭打杏儿,都是哥哥和杏儿有了接触,我们便设了个计,故意让哥哥在陆表妹面前佯装关心杏儿,果然哥哥一走,陆表妹就在屋里鞭打杏儿。这次的宴会也是二妹妹想出的主意。」 「原来是菀儿的功劳。」周氏听了道。 季云舒道:「是呀,多亏了二妹妹,要不然祖母让哥哥娶陆表妹,若真的娶了进来,哥哥屋里都不能用丫鬟伺候了,动不动便觉得丫鬟在勾引哥哥,疑心病这么重,哥哥怎么可能和她过一辈子。」 「所以娘你看,二妹妹的表姐严姑娘多好,她和二妹妹性子类似,都温柔可亲,最重要的是她是哥哥的意中人,实在是做我嫂嫂的最好人选。」季云舒顿了顿,笑嘻嘻道。 周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我早就应该知道了,宴会那天老太太的雪球卡在树上,也是你们做的吧?故意让严姑娘在老太太面前救下雪球,和之后思思在屋里鞭打下人做对比,显出严姑娘的温柔善良来。」 「还是娘聪明,都看出来了。」季云舒弯着眼睛恭维她娘,摇了摇她娘胳膊道:「那娘帮忙在祖母面前说说好话嘛,哥哥难得有了意中人,您这个做娘的总要帮帮他。」 「我也喜欢严姑娘,也一直在想法子想让老太太接受严姑娘,只是思思太过于会讨老太太欢心,一直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没想到倒是被你们几个找到了法子,省了我一番力气。」周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们做了这么多,娘也不能再闲着了,剩下让老太太同意的事就交给娘了。」 「谢谢娘,娘真是太好了。」季云舒笑眯眯地抱住她娘胳膊。 从季云舒屋里出来,周氏跟丫鬟耳语了几句,让她去叶氏那里跑一趟,然后带着秋荷去了老太太的荣善堂。 老太太这两日有些没睡好,正半阖着眼歪坐在榻上,两个丫鬟跪坐在一旁给她按摩捶腿。 待周氏进去行了礼,在下首坐下,老太太开口问道:「人送走了?」 周氏道:「送走了,前院的人说上马车的时候还在哭闹呢。」 「怎么还好意思哭闹,她这样人前人后两个模样的品性,指望我还让渊儿娶她?」老太太皱眉,面有嫌恶道。 周氏笑了笑,门外有丫鬟掀帘子进来禀报,道:「老太太,二夫人来了。」 叶氏进来行了礼,在周氏对面坐下,开口道:「大嫂也在呢,听说思思被送走了?」 周氏点头,「刚送走,我刚才和老太太也在说这件事。」 「送走的好,这样的姑娘娶进家来以后也会是咱们家的麻烦。」叶氏抿着唇,面色严肃,而后看了老太太一眼,又笑着道:「只是老太太给渊儿相中的媳妇儿没有了,有些可惜。」 老太太绷着脸,「有什么好可惜的,再给渊儿慢慢寻就是。」 叶氏听了,嘴角还挂着笑,面色却有些不大好了,说道:「渊儿如今都十八了,他又挑剔,再慢慢寻要到什么时候?您不能因为渊儿不成亲,就一直拖着不让我家泓儿成亲呀。再说,如果渊儿没有中意的对象也就罢了,可我明明听说渊儿中意那严家的姑娘。严家以前落魄您不同意两家的婚事,我能理解,可如今严家已经不同往日了,您成全两个孩子有什么不好呢?」 叶氏一向快人快语,因为季云渊的婚事迟迟定不下来,她替她儿子格外着急,一时忍不住把腹中的抱怨都说了出来。 「你这是在抱怨我在耽误渊儿和泓儿的婚事?」老太太脸色也不好了,沉着脸问。 周氏忙在旁边打圆场,「娘,您别听弟妹瞎说,她没有抱怨的意思。弟妹,你怎么和娘说话的?快道歉。」 叶氏很痛快的起身福了福身子,道歉道:「娘,我刚才的语气冲了些,您别介意。可我说的也是实话,您让渊儿慢慢寻,可若他只愿意娶严家姑娘呢,您还能让他一辈子不成亲?」 眼见老太太要暴怒,周氏用力拍了下桌子,训斥叶氏道:「渊儿的事,自有我这个娘做主,不劳弟妹操心!弟妹若没事了,就快些回去吧!」 叶氏从善如流地行礼告辞,「媳妇先告退了。」 见叶氏出了门,周氏安慰老太太道:「娘,您别听弟妹说的。弟妹平常不这样,怕是泓儿又在外面闯了祸,屋里没个管束他的,弟妹心急了才这般口无遮拦。」 「口无遮拦?那些话她怕是埋在心里好久了,如今终于说出来了。」老太太气的闭了闭眼,朝周氏挥手,「你也下去,我乏了。」 周氏起身行了礼退了出去,叶氏正在荣善堂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两人一路走一路道:「大嫂,我今日可为了渊儿替你得罪了老太太,泓儿的事你可要让大哥上上心。」 「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泓儿的事,你大哥一定会尽力的。」周氏朝她允诺道。 叶氏想给季云泓寻一门满意的亲事,然而季云泓虽是国公府二少爷,但他游手好闲又浪荡惯了,但凡叶氏瞧上的人家,都瞧不上他。叶氏便想让季明正给季云泓在户部谋一个好职位,以便给人家姑娘有个好印象。 和叶氏分开,周氏又去了季云渊那里,叮嘱吩咐了几句,晚膳时,季云渊去了荣善堂,苦苦哀求又指天发誓了一番,说他这辈子只要娶严霜霜,如果不让他娶严霜霜,那他宁愿一辈子不成亲。 老太太被他闹的头昏脑涨,赶他走后,靠着榻揉额角,语气中含着怒气道:「今天这一个个的,都要反了不成。」 顿了顿,问身后给她捏肩膀的紫鸢,「渊儿中意严家姑娘,我却要渊儿娶别的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不应该这样做?」 紫鸢笑了笑,说道:「您因为之前三爷和三夫人的事,对严家有芥蒂,不愿意让大少爷娶严家姑娘,这是人之常情,怎么能说您做错了呢?」 v第六十九章[01.14] 「这府里一个个的,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你一个丫头贴心懂事。」老太太面色微微好转,轻哼了一声。 紫鸢仍是笑,说道:「我可不敢和少爷夫人们比。」 说着,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老太太,您真的不愿意成全大少爷的婚事么?大少爷性子倔,您也是知道的,若逼着他娶别的姑娘,他一气之下又跑去军营了怎么办?我听前院的小丫鬟说,北疆最近似乎有些不稳。」 「渊儿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老太太皱眉摇头,沉沉叹气,「我不是不愿意成全,只是为何偏偏就是严家?我实在是不喜严家。」 紫鸢委婉地道:「其实不管严家如何,严家那姑娘看起来倒是不错的。论家世,严大人现在在大理寺任职,掌管刑狱,深受皇上器重。论美貌,严家姑娘也不输咱们府里的几位姑娘。论人品,前几日宴会,严姑娘还亲手救了雪球,自己摔了都没让雪球受伤,想来是个温柔善良的。家世样貌人品,严家姑娘样样都不缺,配咱们大少爷不算高攀。」 紫鸢看着老太太脸色,接着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咱们大少爷自己喜欢。这样的好人选若是错过了,以后给大少爷相看上的,万一又遇到像陆家表姑娘那样,表面上乖巧柔顺,背地里却打骂下人,一点小事便觉得丫鬟在勾引大少爷,那可怎么办好?老太太您也希望大少爷能过的幸福美满,何不如放下以前的芥蒂,成全大少爷和严家姑娘。」 「如今连你都这样劝我。」老太太闭目沉思,半晌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折腾了,渊儿喜欢便随了他的意吧。」 紫鸢听了笑道:「老太太想开了,这可真是大少爷的福气。」 翌日一早,请安的时候,老太太便把这事跟屋子里的人都说了,季云渊喜笑颜开,出了荣善堂就催着他娘去向严家提亲。 周氏看着傻乐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额头,「急什么?你祖母同意了,可严大人那边呢,别忘了,他对咱们家的芥蒂,可不比你祖母小。」 季云渊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傻乐中回过神,皱起脸,「那怎么办?」 「只能先请你二妹妹去严家探探口风,再做打算。」周氏说完,就让人请季云菀到了翠华院,拜托了一番。 季云菀一直记得元宵那晚祁承说过的话,这段日子都是待在府里不敢出门,就怕孙莹莹又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要对付她。前几日孙莹莹和二皇子的婚期终于定了,就在下个月,朝中习俗,女子成婚前一个月要待在府中,不能出门,如此一来季云菀的心终于安定了些,听了周氏的话,她也想快些成全大哥哥和表姐这一对,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回锦绣院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就坐上马车出了门。 到了严家宅子门口,不等人进去通报,季云菀就带着春桃径直往后院去。严霜霜院中的桃花开了,正拿着剪刀,挑拣花枝,听说季云菀来了,把满怀的桃花递给丫鬟,拎着裙摆朝外面飞奔而去。 「表妹,你怎么突然来了?」两人在院门口遇见,严霜霜拉住季云菀的手,高兴地问。 「我来告诉你一件大喜事。」季云菀朝她笑眯眯地眨眨眼睛,两人手牵着手往院里走。 到屋里坐下,让丫鬟端上茶水点心,严霜霜好奇地问:「什么大喜事?」 「祖母同意你和大哥哥的婚事了。」季云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什么?」严霜霜先是一呆,然后眼睛一亮,脸色兴奋的通红,「你们家老太太真的同意了?」 季云菀点头,「祖母虽同意了,可还有舅舅这边呢,大哥哥原本想立刻来提亲,不过被大伯母拦住了,让我先来探探舅舅的口风。」 严霜霜兴奋过后,也冷静了下来,她蹙眉想了想道:「贸贸然跟我爹说,怕是他不仅不会同意,还会大发雷霆。不如先跟我娘说,我娘好说话,对你们家也没有像我爹那样的芥蒂。」 「也好,先跟舅母说。」季云菀点头。 严霜霜便带季云菀去了张氏那里,刚有人送了几家公子的生辰八字过来要提亲,张氏让两个孩子一起看,严霜霜和季云菀对视一眼,轻咳一声,有些害羞道:「娘,女儿已经有了意中人。」 「有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张氏一愣,接连问道。 「……是季家大公子。」严霜霜咬着唇,小声道。 「季家……」张氏说了一半停下来,看看严霜霜又看看季云菀,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之前频繁去国公府,说是看你表妹,其实是为了去见季家大公子。菀儿,这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情了?」 季云菀笑道:「舅母,我也就是年前才知道的,怕你和舅舅不同意,没敢告诉你们。」 「瞒了这么久,怪不得之前给你介绍好几家的公子,你都推脱不愿意见。」张氏看女儿一眼,瞧着她羞怯的小模样,问道:「那季家大公子呢,你中意人家,人家可中意你?」 「表姐这么好,我大哥哥怎么会不喜欢?」季云菀在旁边笑眯眯道:「我大哥哥中意极了表姐,我来之前还急不可待要来提亲呢。」 「提亲?」张氏面色变了变,问道:「问过你家祖母和大伯母没有,她们会同意?」 季云菀道:「如果不同意,我也不会来了。之前表姐来国公府,大伯母就很喜欢她,如今连祖母也答应大哥哥和表姐的婚事了,就剩下舅舅和舅母的意见了。」 季家老太太和他们严家的芥蒂深得很,能同意两家的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张氏看着面前的两个姑娘,面色复杂道:「你们究竟我们瞒着做了多少事情?」 季云菀抿了抿唇,把陆思思那事说了一遍。 张氏听完,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叹道:「你这孩子,主意倒挺多。」 季云菀弯起眼睛笑,抱住张氏的胳膊摇了摇,「舅母,你看表姐和我大哥哥难得两情相悦,你就答应她和我大哥哥的婚事吧。」 「是呀是呀,娘,女儿好不容易有了意中人,你就成全女儿吧。」严霜霜抱住张氏的另一只胳膊,也摇了摇,撒娇道。 张氏被两人摇的头晕,无奈道:「你们求我有什么用?就算我答应了,还要霜霜她爹同意才行。」 说着伸手戳了戳严霜霜的额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中意谁不好,偏偏中意你爹不喜欢的。」 v第七十章[01.14] 严霜霜嘿嘿的笑,脸色绯红的哀求,「娘,你就帮忙在爹面前说说呗。」 张氏叹气,「我说了你爹肯定要生气。」 严宽听说季家想上门向他女儿提亲,果然大发雷霆,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什么?他季家竟然想娶霜霜?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人来了也要轰出去!」 张氏道:「老爷,不单单是季家想娶霜霜,霜霜也中意那季家的大公子。」 严宽绷着脸道:「京城中那么多世家公子,都死绝了么,霜霜嫁给谁,都不能嫁给季家的人。」 张氏劝了好一会儿,严宽就是不同意,严霜霜知道后嚷嚷着非季云渊不嫁,然后在府里绝食抗议。 这日严宽从大理寺回来,问府里的丫鬟,「姑娘还不吃东西?」 丫鬟摇头道:「没有,早上和中午送过去的膳食都丝毫没动。」 严宽皱眉,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动了两圈,终是放心不下,出了门往严霜霜的院子去。 严霜霜屋里,严霜霜嘴里鼓鼓的塞着红豆酥,季云菀坐在她身旁,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慢点吃,别噎着。」 「姑娘,老爷来了。」在外面望风的小丫鬟翠儿推门进来,小声道。 严霜霜忙喝了口茶水把嘴里最后的红豆酥咽下去,抹了抹嘴问季云菀,「瞧不出来吧?」 「瞧不出来。」季云菀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坐到床边的绣凳上,握住她的手,清了清嗓子,满含担忧地劝道:「表姐,你都两日没有吃饭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得了,好歹你也吃点吧。」 「不吃,我说过了,只要爹一日不答应我的婚事,我就一日不吃东西,他要是忍心,就……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好了。」严霜霜躺在床上,面含悲切道。 严宽走到门口,就听到这样一番话,气的胡子都快歪了,他用力推门进去,怒声道:「为了一个男人,你连爹娘都不顾了,生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还不如就当没有了。」 「舅舅。」季云菀从绣凳上起身,朝他行了行礼。 「爹,你怎么这么狠心,季家大公子哪里不好了,你不让女儿嫁给他?」严霜霜眨了眨眼,酝酿出两滴泪挂在眼角,痛声疾问。 「就凭他是季家人!」严宽瞧见地上的碎屑,眉头动了动,也不说破,只冷着脸道。 严霜霜不服气道:「表妹和表弟也是季家人,你这么讨厌季家人,怎么不连他们也一起讨厌?」 严宽噎住了,瞪了女儿一眼,「这不一样,他们是你姨母的孩子。」 「什么不一样,爹你就是双重标准,总之,爹你不让我嫁给季家大公子,那我这辈子都不成亲了。」严霜霜翻了个身,赌气背对着严宽。 严宽气急,看着女儿的背影一甩袖子,「不成亲就在府里呆一辈子,吓唬得了谁?」说完,转身气冲冲往门口走,刚往门外跨了一只脚,忽然停下来转过头道:「菀儿,跟我出来。」 季云菀跟着严宽出了严霜霜的房间,沿着游廊慢慢走,严宽问道:「为了和季家的婚事,霜霜在闹,她娘在为她说话,就连骁儿也劝了我几次,你为何不替季家说好话?」 「因为我知道舅舅不喜欢我替府里的人说话,我就算说了也没用。」季云菀笑了笑,说道。 严宽低头看侄女一眼,见她面色淡然,忍不住问道:「那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季云菀抿了抿唇,道:「舅舅这样做也是为了表姐着想,我娘当年嫁进国公府,因为祖母不喜,在国公府中过的不太好,幸好我爹体贴心疼她,带她离开了国公府离开了京城。舅舅是怕表姐重蹈我娘的覆辙,嫁过去后在国公府中过得不好,毕竟不是每一个男子,都像我爹一样,会为了妻子反抗家中人的。」 严宽听了她的话,面露欣然之色,又愤懑道:「还是你明白舅舅的心思。季家那个老太太,当年那样瞧不起咱们严家,我始终记得有一次,我去国公府看你娘,就在花园,老太太经过,你娘向她行礼,结果老太太看都没看你娘一眼。这样的老太太,我再把霜霜嫁过去给她当孙媳妇,这不是害了霜霜么?」 季云菀笑了笑,轻声道:「今时不同往日,舅舅如今掌管刑狱,颇受皇上看重,谁敢再看轻严家?表姐莫说嫁入国公府,就算要做皇子的妃子,也是当得的。」 严宽眉头一动,似笑非笑看着侄女,「倒是不直接为你们季家说好话了,学会拐着弯说了。」 季云菀不好意思的朝他笑,「舅舅,我说的是实话。而且舅舅也说了我们季家,我在国公府生活这么多年,了解每个人的性情。大哥哥成熟稳重,是难得的好夫君人选。大伯父和大伯母心善人慈,大伯母也喜欢表姐,表姐若嫁进府里,大伯母肯定会在祖母面前护着她的。表姐和大哥哥两情相悦,舅舅你要拆散这样一桩好姻缘么?真的不怕表姐以后怨你?」 听到最后一句,严宽难得面露迟疑之色,他沉默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看出舅舅有些松动,季云菀回去跟大伯母和季云渊说后,第二日季云渊就特地上严家来拜见严宽。严宽闭门不见,季云渊也不气馁,一连三日都准时来严家门口拜见。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后宅好运女》卷一 作者:云黛 02、《后宅好运女》卷二 作者:云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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