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坠》 第一章 乞儿 飞云山下云都城,千灯流转,高楼红袖,满目繁华。已经是入夜时分,却依旧灯火通明,耀如白日。街上更是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转过笔直喧嚣的南门大街,略显阴暗的一条弄堂里,一个三四岁大小的乞儿,正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一个白面包子,他衣衫褴褛,满脸污垢,却有着一双闪亮乌黑的眼睛,浓密的睫毛下,放出欣喜的神采,盯着手上的这个包子。 饿了好几天了,终于可以避开南市这边的乞丐头目,讨到吃食,而且还是这么一个珍贵的白面肉包,这应该是世上最好的珍馐了! 就在这个小乞儿张嘴要吃肉包之际,一阵阴测测地声音响起:“原来你在这里啊。” 小乞儿惊恐地睁大了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只看到十几个六七岁大小的乞丐向他围来。就在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这些乞丐都停住脚步,向两边站立,中间空出一条道。一个10岁左右的乞丐头目,歪着嘴角冷笑着走来,额头一道刺目的刀疤在夜里更是让人心底生寒。他眯缝着双眼看着这个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乞儿:“吃独食,呵。胆子不小。” 小乞儿看了看手中的包子,悄悄握紧,慢慢往后退。 经过刚才的惊吓,此刻他反倒是稍许镇定,他知道只要被抓到,等待他的不仅是手中的白面包子将被抢走,还要受一顿凶残的皮肉之苦。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这一群如饿狼野狗般的乞丐,突然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看到小乞儿突然逃跑,后面的一群小乞丐愣了一下,就听见乞丐头目大叫一声:“还不快追!” 小乞儿感受到后方袭来的危险,一着急,脚下踉跄,摔倒在地。十几只拳头立刻向他逼近,小乞儿吓得闭上双眼。可是就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迟迟不见拳头落在身上。 只听见“砰砰砰”几个声响,然后就是无数的呻吟声。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童声音传入耳中:“大头菜,你怎么欺负小孩呢!” 小乞儿转过头,微微张开眼睛,在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一样衣裳褴褛的小姑娘,他看不见这个姐姐的脸,但是透过巷子外照进来的微光,这个姐姐的身影此刻却如此高大,把他保护在身后。 原来那个脸上有着刀疤的乞丐头目正是这个小姑娘嘴里的“大头菜。” 只见大头菜面露尴尬,甚至有些胆怯:“我们不是说好了,以中街为界,我的地盘在南边,你在北边。” 小姑娘冷哼一声:“什么狗屁地盘,小姑奶奶就是看不惯你欺负人。” 大头菜看了看四周自己笼络的小乞丐们,心中十分愤恨,居然让他在自己的小弟面前丢脸,但是他却也深知自己的斤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上有道上的规矩....” 还未等他说完,小姑娘就大声喝道:“我呸,道上什么规矩,欺负人的规矩吗?那我看这规矩不要也罢。” 小姑娘身后倒在地上的小乞儿早已转过身站了起来,但是他不敢向前,只是轻轻向眼前的这个姐姐影子里又靠近了一些。听着这个小姐姐的话,他的泪水禁不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此刻,在他眼里,这莫不是神仙姐姐。 大头菜也不接小姑娘的话茬,目光越过小姑娘看向她身后的小乞儿,说到:“你给我过来。” 小乞儿被这束射向他的阴冷的目光盯着,害怕得向后退。 面前的小姐姐突然转过头,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吓了一跳,本能地要把手缩回去,却不料被小姐姐紧紧抓住,她温和地说道:“不要怕。”此刻,借着天上的半分月光,小乞儿终于看到这个小姐姐的脸,她的笑容温暖地把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还有她的眼睛,弯弯地,就像这天上的月牙。特别是她的左耳耳坠上有一点红色,娇艳欲滴。是了,这肯定是神仙姐姐。 看向大头菜时,这个神仙的姐姐的眼神立刻变得无比清冷:“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这个弟弟以后我罩着了。” 大头菜恨恨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咬着牙说了一句:“我们走。” 看着一群乞丐消失在巷子里。神仙姐姐终于松开了小乞儿的手,她几步走到墙角,拿起刚刚小乞儿摔倒时从他手中飞落的白面肉包,轻轻的用嘴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又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转过身,笑着递给小乞儿:“给。” 小乞儿慢慢伸出手,接过白面肉包,突然一下就往嘴里塞。结果不小心噎住了,不停地咳嗽。 神仙姐姐赶紧走过去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咯咯笑着说:“好啦,慢点吃,没人来抢了。”说着随手解下了腰间挂着的一个小水囊,递给小乞儿:“喝点水。” 小乞儿接过神仙姐姐递过来的水,眼里噙满了泪水,多久了,自从娘亲离开以后,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呢?”神仙姐姐问。 小乞儿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里的泪水,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姐姐傻笑。 “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蒋,蒋秋。” “蒋秋,好。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保准他们没人敢欺负你。对了,你多大了。” “四岁。” “哼,大头菜那个人真是坏透了,这么小的孩子也欺负!今天让他逃走,算是便宜他了,看我以后不好好收拾他。” 神仙姐姐说完看了看叫蒋秋的这个孩子,只见他又低下了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恶狠狠地说话口气吓到这个孩子了,便换了个口气,温和地说到:“我今年六岁,比你大。以后你就跟着他们叫我花姐吧。不过,花姐告诉你,我们可是男孩子,不要成天哭哭啼啼的,就算是遇到天大的事,也不要轻易掉眼泪。” 虽然蒋秋不知道花姐说的“他们”指的是谁,但他知道这个叫花姐的神仙姐姐以后就是他的依靠了,除了娘亲以外,他最亲的人了。 第二章 私活 云都城外从飞云山的主峰流下来的小溪在此汇聚成河流,河面上时常水气氤氲,配合上飞云山的温润气度,倒是显出和云都城的格格不入。 城里的许多人都喜欢泛舟河山,说这水气便是仙气,因为这飞云山上的飞云阁,立派五百年有余,在这神州大地上和元青派,玄剑山庄以及落仙谷并称仙门四大派。他们的地位是那些散修以及小门派所望尘莫及的。 虽然飞云阁就在云都城外的飞云山上,但是这飞云山的主峰隐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之后,寻常人是见不着他的踪迹的。而主峰上都是飞云阁的内门弟子。 当然飞云阁也广纳弟子,只是这些弟子多是外门弟子,平时也很难靠近主峰,都只是在飞云山的其他山峰上跟着自己的外门师父修炼,更多的只是会些拳脚上的功夫。 而在河的左岸有一座破落的庙宇。据说这座庙宇也有千百年的历史,只是经历岁月风雪,也不知从何时起便无人来庙中供奉参拜,便逐渐成了荒庙。 此刻在庙内的正中一张破烂不堪的蒲团上坐着的正是那日救了蒋秋的花姐。 只见她的四周围着大大小小二三十个乞丐,这些乞丐年龄最小的差不多和蒋秋同岁,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的光景。 而蒋秋此刻正站在离花姐最近的地方,他看向花姐的眼里放着光,跟着花姐的这几日,他终于知道,虽然花姐才六岁,但是在她当乞儿之前是学过一些功夫的,而且她天生仗义,愿意照顾这些没爹没娘的小乞丐们,所以这些小乞丐都叫她“花姐”。 据她自己说,“花姐”的意思就是自己像花儿一样天生丽质!但蒋秋想,“花姐”这名字也许和她左耳坠上那一点梅花状鲜红印记有关吧,多好看的一朵花啊,和花姐正相配。 花姐把这些小乞儿安顿在这里,他们也不用成日在街上乞讨。更多的时候花姐便是接了一些“私活”赚钱,然后买了吃的回来分给大家。 比如昨日她便是接了云都城外齐洪镇的一单生意。由于齐洪镇和云都城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蒋秋有些不放心花姐,再加上好奇心,便一路紧赶慢赶悄悄跟着花姐来到了齐洪镇,只是刚踏进镇子,便被早就等在一边的花姐堵了个正着。 “干嘛跟着我。”花姐有些生气,“我不是说过你们乖乖在庙里等着我吗,等我做完这单生意,便有钱给大家买吃的了。” 蒋秋垂下眼脸,他咬了咬嘴唇,没说话。花姐看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头,然后指了指镇内一处歇脚的小亭子,塞给他一个小窝头,说到:“你到那里等姐姐,这个先拿着吃,姐姐忙完了给你买好吃的。” 其实花姐不过比蒋秋大了两岁,今年也才六岁,却有着不符年龄的成熟。蒋秋心里更是把她当作亲姐姐,十分依赖。所以十分担心姐姐做的事会不会有危险。只是四岁的他即便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听话在亭子里等着花姐。 蒋秋在亭子里一坐便是一天。小窝头在他手里握着,一口都没动。因为他担心姐姐干完活是不是很累,这个窝头应该给她留着。 夕阳的余晖照向蒋秋,亭外的老树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出几分寂寥。亭内来了三个吃了晚饭纳凉的镇民。 其中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衣的三十岁左右的壮汉说:“听说了吗?今日在齐家果然找到李婶的幼子,据说那幼子被关在狗笼折磨得半死不活。” 蒋秋微微抬了下眉头,不知为何,心中一动,总觉得他们说的事或许和花姐有关。 只听另外一个老翁接口说道:“谁说不是呢,那齐家在我们镇上欺行霸市不说,什么事缺德他们便做什么事。连他家的狗都狗仗人势凶得狠。想当初也是那条狗追着李婶幼子不放,才会被李明光给打死了。” 坐在老翁身边的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她碰了碰老翁说到:“别说了。”似乎很是忌惮这个齐家。 这时,花姐满脸黑乎乎地出现在亭子外,笑着叫道:“阿秋,我们走啦。” 蒋秋一抬眼见到花姐,便是在那张黑脸上笑得像月牙似的亮晶晶的双眼,以及左耳坠上那朵娇艳的红梅。 他赶忙站起来向花姐小跑过去。却听见身边那位蓝衣壮汉小声说了一句:“这就是找到李婶幼子那个小丫头?” 听到这句话蒋秋皱眉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那个壮汉。 走在回云都城的路上,蒋秋一言不发跟着花姐。 花姐看了看蒋秋手中的小窝头:“怎么没有吃呢?一整天肚子饿了吧。” 蒋秋停住脚步,把窝头递给花姐:“你吃。” 花姐看着蒋秋,顿了顿,便笑了说到:“我家阿秋是怕姐姐肚子饿吗?真乖。不过姐姐早就吃过东西啦,现在回城里还要走很远的路,你一天没吃东西先把这个窝头吃了垫垫肚子。”说着,突然从身上拿出一个玉佩在蒋秋面前晃了晃:“看,姐姐的酬劳,回城里带你吃好吃的。” 蒋秋看着花姐手中的玉佩,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赚到的?他们说齐家很坏,你是去他们家做事情吗?” 花姐愣了一下,马上哈哈笑着说:“阿秋也听说了啊。哈哈,这个玉佩确实是齐家的。不过我可不是齐家请来帮忙的。我是给李婶帮忙呢,我给李婶找到了她的孩子。还放火烧了齐家一个柴房。”说着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黑灰,不仅没有干净,倒更像只花猫了。 原来这个齐家是齐洪镇的一个恶霸地主。李婶家就在齐家隔壁,有一日齐家的恶犬追着李婶的幼子不放,就在扑倒幼子的千钧一发之际,孩子的父亲李明光拿着砍刀,砍死了恶犬。而李明光也正因此被齐家以伤犬之罪给告了关到县衙去了。 为了救出李明光,李婶把自家的薄田变卖,总算是赔了狗钱,让人把李明光放了出来。却不料在李明光被放出的当天,家里的幼子却无故失踪。镇上的镇民们同情李家,便帮忙找寻孩子,却翻遍整个镇子都找不到,李婶甚至都找到了云都城内,想着幼子是不是被人拐到云都城。也正是在云都城内碰到了花姐,不过花姐的判断倒是和镇民一样,定是那齐家抓了李婶的幼子。 于是花姐便在今日佯装乖巧伶俐无家可归的女童,让齐家以为自己捡了便宜,不花分文,白捡了个家奴。却不料花姐到齐家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李婶的幼子。只是幼子找到时正被齐家的人关在狗笼里折磨得遍体鳞伤。花姐救出幼子,想放火烧了齐家,却也只是烧了人家一个柴房。气不过的花姐狠狠教训了一顿齐家的少爷,顺手拿了那块玉佩,当作此次“私活”的酬劳了。 齐家看到群情激愤的镇民们也不敢造次,放了李婶的幼子。 花姐本欲帮着李婶一家严惩这个十恶不赦的齐家。 只是李婶一再求着花姐,希望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孩子无恙就好。而且他们也不会再在齐洪镇待下去了,她说毕竟以卵击石总是后果惨痛。对他们来说只要保得家人平安,那在哪里生活哪里便就是家了。 六岁的花姐再一次感受到了世道的艰辛与无奈。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总有一日自己会再回来惩恶扬善,修理这个一方恶霸。此刻也只能揣着玉佩回云都城,毕竟破庙里还有那一堆小乞儿等着自己吃饭呢。 第三章 算计 有了在齐洪镇的那一日,蒋秋更是一步不离花姐,紧紧跟着他心中的神仙姐姐。 用他的话说,便是不能让姐姐一个人这么辛苦,自己是男子汉,一定是可以保护姐姐的。 无奈,花姐只能带着这个弟弟继续接她糊口的“私活”。 其实这些“私活”通常也是比较简单,比如帮张家去送个信,或者帮王家小姐越个墙。总之鸡毛蒜皮的事占大部分。偶尔也会有一些大单子,像是帮女客跟踪自己的相公,探查是不是找了相好。或者当众揭穿一些为富不仁的商人勾当。 当然判定私活单子大小肯定是跟得到的酬劳相关。 今日,花姐便又接了个大单。 这个单子是云都城内翠红楼头牌如烟姑娘托了嬷嬷找到她的。先给一锭银子作为定金。 月上树梢,微风醉人。云都城内翠红楼外的一棵大树上,花姐穿着一件淡黄色衣裙,头上梳着两个髻子,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她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斜靠着树干,一双脚无聊地前后晃荡。 此刻翠红楼内传来的莺歌燕舞,琴瑟靡靡之声,让她不由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心想着:“小姐姐们也都是可怜人儿。虽是大酒大肉,夜夜笙歌的,可是她们是真的开心吗?肯定还是我这样好,当乞丐多自由啊。” 今天来找她的那个嬷嬷找到她时笑得一脸褶子,开口闭口就是说她们的如烟姑娘如何心善,就这么简单的一件儿事,也给这么多赏钱。 按照嬷嬷所说,这个简单的事情便是如烟姑娘今晚会被一个长期混荡于勾栏的浪荡公子强行带走,花姐此刻就要在翠红楼外横生些意外,让这如烟姑娘不要被浪荡子带走即可。 而这个意外如烟姑娘也安排好了,她让嬷嬷带了一套淡黄色衣裙给花姐,说是云都城大户贺家的丫鬟服饰。 今晚来寻事的这个浪荡子先前和贺家的小姐相过亲,此时却想来翠红楼带如烟走。所以今晚只需花姐假扮是贺家的丫鬟,在翠红楼外撞破浪荡子的行径,谅他也不敢得罪贺家,肯定灰溜溜地逃走。 一切安排妥当,只等月上中天,上演一出丫鬟撞破准姑爷奸情的好戏。翠红楼外的树梢上,花姐把自己一会儿所行之事在脑内又过了一遍。 而蒋秋此刻也悄摸着来到翠红楼外。他四处张望,却不见花姐的踪影,心中十分焦急。看着翠红楼门口进进出出的那些人,不是伶仃大醉,就是行为不雅。他恨恨地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混进去找到他的花姐。 不多时,突然听到翠红楼大门口一阵喧哗,瞬间围满了人。他心中不安,往人群里挤去。 只见翠红楼门口,平日里千金难见的头牌如烟姑娘意外地出现在那里,她一把红羽绸扇轻轻摇着,身姿婀娜地倚着门框,一双凤目含着笑意看着眼前拉扯的两个人。 而人群中围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换上贺家丫鬟服饰的花姐,只见她微微低头,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身前,假意扭捏着声音对面前的一位着浅蓝锦衣的公子说道:“我是贺府的丫鬟,今日见到公子真是大开眼界。我们小姐前日还提起过公子,说公子俊朗非凡,一表人材。” 而浅蓝锦衣公子却并未像如烟姑娘所说的“必定会紧张异常,仓皇而逃”。 他的镇定让花姐突然心生不安。她偷偷用眼睛瞄向如烟的方向,却惊奇地发现如烟眼底含笑。机智如花姐此刻也脑中“轰”地一声炸开,受骗了,可是为什么呢? 浅蓝色锦衣公子似乎看起来也没有刚出翠红楼时的那般醉意了,他气定神闲地踱到花姐身侧,戏谑般地问道:“你是贺家的丫鬟。” “是”。花姐只能如是接话。 “可我怎么没在府里见过你?” “......” “难道是我妹妹刚买的丫鬟。”说着伸出手想要抬起花姐的下巴看看。 花姐一闪身避开了他手。 “请公子自重。”花姐咬牙说道。妹妹?贺府的小姐是他妹妹? 此刻她已知自己定然是中了他人的算计。如今只能尽快想办法脱身。 而蒋秋挤在人群中更是心急如焚。 “哈哈哈,你以为不肯抬头,我就不知道你是谁吗?”只见那位浅蓝锦衣公子又绕到花姐身前继续说道:“小小年纪,蛊惑王家小姐翻墙与人私奔,砸了李老板的饭碗,还破坏人家夫妻感情,说别人相公在外头养相好。自己不过也是个乞儿,却欺行霸市,欺负其他的乞丐。现在怎么,又想到什么骗取钱财的办法来假扮我贺家的丫鬟。” 花姐握紧了拳头,她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 围观地人群开始指指点点,难听的话不停地钻进她的耳朵里。而如烟更是像局外人般站得远远地看着这出好戏。 蒋秋实在无法忍受别人如此羞辱花姐,他大叫一声要冲进去要和那个锦衣男子拼命。 却不料人群里先出来十几个人,把花姐团团围了起来。 原来是大头菜和他的小弟们。只是此刻的大头菜并不是原来那般落魄模样。他和他的小弟们全都穿着干练的短打衣裤。大头菜脸上的那条刀疤也似乎神气了不少。 只见他眼里盛着狂热的笑意,此刻强压住心中的狂喜,俯首低眉站到那个锦衣男子身侧恭顺地说道:“主人,就是这个小丫头。” 锦衣男子轻笑了一声:“那就交给你了。”说着转身向如烟的方向走去:“我的好如烟,走,我们继续喝酒。” 如烟咯咯笑着,手里的绸扇摇得更加春意盎然。 锦衣男子身侧此时也多了几个中年模样的男子哈哈笑着和他一起走向翠红楼。 只是一打眼,花姐便认出那几人。背妻寻欢,为富不仁的全在里面,果然蛇鼠一窝。此刻,花姐算是明白自己为何入局了。 “阿姐,快跑。”还未待花姐反应过来,人群中的蒋秋已经冲了进来拉起花姐的手就要往外冲。 “想跑,哈哈哈,问过你菜爷爷没有。”拉着花姐的蒋秋此时也不过四岁的模样,身材矮小,回身便撞在了人墙之上。 而想清楚了缘由后,花姐倒是镇定了。 高傲地气度瞬间回到身上,她鄙夷地看着大头菜:“大头菜!以为换了个马甲,武力值就提高了?你是不是太久没有挨揍了,皮痒啊。” 不料大头菜似乎并不畏惧花姐,只见他眼底生寒,咬着牙说:“你找死。” 然后慢慢向后退去,从他的身后突然走来两个裸露上身,浑身肌肉的大块头。 花姐微微皱眉,反应甚快,一把抱起蒋秋,把他直直甩出人群,大喊一声:“快跑。” 接着回身脚尖点地,向上一个翻转,袭向其中一个肌肉大块头。 却不料这用了十足力道的突袭打在大块头身上却如泥牛入海,化作虚无。 被甩出人群的蒋秋,此刻被摔得五迷三道,但他清楚地记得花姐抱起他时说了句去山洞等我。 他知道自己再待在这里实则是拖后腿的主。于是一跺脚,用袖角擦干了眼里的泪水,转身向城外跑去。 第四章 脱身 这不听话的眼泪,刚刚擦干却又不自觉地流下来。 蒋秋一边向城外的飞云山上跑去,一边任眼泪肆意。他只怪自己太小,一无是处,什么也帮不到花姐。此刻,在他小小的心里萌生出了一个坚定的信念,以后一定要成为盖世英雄,保护他的花姐。 此刻城内的花姐与大块头过了几招,虽然实力悬殊,但大块头毕竟被身型所限,行动有些迟缓。而花姐灵敏的身姿让她在大块头手底下也没吃到多大的亏。 但她深知这不是办法,过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力竭被擒。于是眼珠一转,迅速后退,一个漂亮的翻身站上翠红楼门口的石墩之上。 站在石墩上的花姐不经意地用大拇指在自己鼻子上搓了搓,而后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看到了那道讨人厌的刀疤:“大头菜,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来好好聊聊。” 躲在人群中的大头菜此刻占着有两个大力士帮手,便肆无忌惮口出恶语:“死丫头,别跟我废话,今天就算你跪下来求饶,老子也不会放过你。”说着便大声向那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大块头喊道:“停下来干什么!赶紧给我把那臭丫头抓来。不然等下贺公子问起,你们连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有你们好果子吃。” 其实就在这寥寥数语的时间里,花姐已经从身上把迷药粉抓在手中,自己更是只等那恶人再上前一步,她便能借此脱身。 只见受了大头菜呵斥的两个大块头大喊一声冲向花姐。花姐脚底踩着一个小石块,轻轻戳了戳,用力向前一踢,力道十足,弹在左边大块头的眼中。只听“啊”的一声,这个庞大的身躯蹲了下来,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花姐乘机冲向右边的大块头,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花姐手中的迷药粉快速撒了出去。 一片灰蒙,裹住了这两个大块头打手和花姐。 人群里的大头菜此刻倒是机灵,立马发现了端倪,向这灰雾中冲了过来。只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灰雾中的迷药药性十分浓烈,只要鼻子随便吸上一点便手脚酸软,无法用力。 大头菜和两个大块头打手瘫软在地。而他的一群小弟却再也不敢往前,只是远远地叫上几声:“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而花姐此刻却并未立刻逃离,她早就在刚才搓鼻子之时吸了解药,现在大头菜就倒在她面前,此等良机她怎肯错过。只见她小小年纪却手脚利落,照着大头菜的脸便是一阵暴揍。 就在大头菜鬼哭狼嚎的叫声中,花姐迅速退走。毕竟此刻的她仍处在危机之中。不知道那翠红楼里的贺公子还有没有安排其他的埋伏。 离云都城最近的那座飞云山的山峰,并未有飞云阁的弟子在那里修习。 而蒋秋此时正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坐立不安。 他一边懊恼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跑了。一边却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等在云都城必定会成为花姐的累赘。 只是这等待的时间实在难熬。他在心中把花姐的话想了千遍万遍。 花姐曾经告诉过他,人在江湖飘,都有一两招自保的手段。 所以他想,虽然我不知道花姐自保的手段是什么,但总归她从来不会骗我的。那我只要在这里等她就好。 只是心绪不宁,便会不停产生各种念头。比如为何花姐不让我在破庙中等她呢?或者是我听错了,花姐确实是叫我回庙里等她。所以我来错地方了?也许花姐早就回破庙去了。刚有了这个想法,却又立刻被自己否定,我肯定没有听错,破庙此时应该也是不安全的,只有这个山洞是我和花姐偶然发现的,最是安全。 透过洞口掩盖的藤蔓望出去出去,山里漆黑一片,远处溪水哗哗,一群蛙声此起彼伏,蒋秋被扰得更是心烦意乱,这么黑的夜,花姐可以找到来山洞的路吗? 其实他怎么不想想他都能顺利摸到此处,更何况是花姐呢。正所谓关心则乱。 在这样的内心折磨之下,蒋秋实在待不住了,他走到洞口轻轻拨开藤蔓,打算去山下等花姐。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蒋秋一惊,赶紧收回搭在藤蔓上的手,悄然隐身在山洞的暗影里。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那阵细碎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靠近山洞。蒋秋的心就快跳了出来。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口,挡住了洞外一丝天光。 “阿秋,你在吗?”花姐的声音轻轻传来。 蒋秋瞬间松弛下来,汗水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冲到洞口抱住花姐,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阿秋不哭,”花姐轻轻拍着蒋秋的背。 洞内蒋秋用力擦干泪水,他答应过花姐,男子汉是不可以轻易掉眼泪的。 “阿秋饿不饿?今天什么时候跟出来的,肯定没有吃饭吧。”此刻花姐竟还关心自己是否吃过饭,蒋秋的眼角又微微泛红,“阿姐,你没事吗?有受伤吗?” 花姐嘴角上扬,得意地笑道:“大头菜那个恶人,他能把我怎么样。等哪天姑奶奶我吃饱喝足了,定然抽他的筋,扒他的皮。”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转暗,略微发愁道:“只是庙里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可能要被我连累遭殃了。” 想到那些庙里的乞儿,蒋秋也微微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花姐看蒋秋郁闷的样子,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挤出一丝笑容道:“阿秋,不要多想了。先去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明天花姐去城里给你找吃的,顺便去庙里探探大家的情况。” 阴冷的山洞内,六岁的花姐带着四岁的蒋秋,姐弟俩靠在一起,即使再强的寒意也不能驱散他们心中那温暖的火焰。 也许是昨夜天翻地覆的变化折腾得两个孩子都十分疲累,等花姐醒来时,洞外早已日上三竿,她看看身边的蒋秋,摸了摸他的头,苦笑了一下,走出洞外。她记得这个山洞的右侧不足百米处有一条小溪,小溪边上长着果树,他们之前寻不到吃食的时候也会来采这野果。虽然野果奇酸,却也能果腹。 花姐用衣裙兜了一堆果子回到山洞,蒋秋还在睡梦中,不时还吧唧一下嘴,花姐想,这小屁孩定是饿的狠了。于是轻轻摇醒他:“阿秋,快醒来了。” 蒋秋睡眼惺忪地看着花姐,又看看四周,有些迷茫,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此处为何地。 花姐看着他的样子,倒是可爱,笑着说:“阿秋,你看果子。你先吃着垫垫肚子。花姐去城里给你找好吃的。” 蒋秋突然清醒过来,瞬间想起了昨晚之事,马上拉住花姐的衣袖,摇头说道:“阿姐不要去。” 花姐耐心地看着他说:“花姐去去就来,很快的。我也要去庙里看看,不是吗?” 蒋秋拉着花姐的手不松开。花姐把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掰开:“我们不能不管他们,是不是。” 其实花姐自己心中也是没有底,她不知道如果真的遇上大头菜为难那些小乞儿,她到底要如何才能救了他们又全身而退。 但是她却知道自己必须去这一趟。 第五章 飞云阁 话说昨夜被花姐逃脱之后,大头菜和那两个大块头打手瘫倒在翠红楼门口,大头菜的那些手下全是胆小鼠辈,深怕自己也吸入毒粉,无人敢上前救人。 大头菜顶着他那张被花姐揍完肿得像猪头般的脸,瘫在地上哼哼唧唧,却也不忘破口大骂:“狗娘养的,还不过来扶老子。” “大哥,大哥这毒粉实在厉害。你看,不然等这空气中的毒粉都散干净了,我们再,我们再过去。”其中一个手下喏喏地说道。 “等你妈的等,老子快要疼死啦。”大头菜吼道。 “让开,快让开,让我来!”此时大头菜那些饭桶手下里倒是出了一个贼眉鼠眼,一脸精明的小弟。 他的年纪看上去约莫也就七八岁,此刻也不知他从何处拖来了一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水桶,里面装满了水,在他吃力的移动中,桶里的水不停地荡出来。没人知道他要干嘛,全部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他也不需要这些人帮手,在他眼里他们着实蠢钝如猪。 “哗啦~”只见他把水桶拖到大头菜面前,一把推翻水桶,用水把大头菜和两个大块头从头浇到尾,淋了个透心凉。 “你妈,找死呢。”大头菜怒道。 贼眉鼠眼的小弟此刻立刻露出媚羡地神情:“大哥,我看这毒粉用水浇一浇就不会四处飘了,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说着朝着大头菜那些目瞪口呆的其他手下说:“还不快过来,扶老大去看大夫!” 终于大头菜和那两个大块头打手在七手八脚的搀扶下寻到城里的医馆去。 折腾了半宿大头菜总算是解了身上毒粉的毒,只是脸上这伤也着实不轻,消肿止痛还需时日。他咬牙切齿扬言要把花姐碎尸万段! 刚刚用水克制毒粉的那个小弟此刻又凑到大头菜跟前,满脸堆笑,小声又媚羡地说道:“老大,你尽管好好休息。这小丫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容我带几个兄弟去她那个破庙把他们一锅端了。” 大头菜微微抬眼看了一下这个小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陈三儿。” “那群只知道吃的废物呢?” “我打发回贺家外室武行去了,我看太多人在这里也着实不便。” “一会儿去告诉那群废物,今夜这件事最好不要被贺公子知道。” “小的明白。” “然后带上他们去破庙把那个小贱人给我抓来。” 陈三儿领命,双手抱拳向大头菜躬身说道:“手下这就去办。” 这大头菜自从被贺公子收入自家外室的武行之内,倒是学起了一些假把式,飘得很,自以为在云都城内也算一号人物。 此次算计花姐的计划也是他想出来的。 那日他不小心听到了贺公子的狐朋狗友向贺公子诉苦说自己着了一个女乞儿的道,那些做生意里暗度陈仓的事就这么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以至于现在全城都在抵制他家的货。 于是大头菜便自告奋勇献上翠红楼之计,引花姐前来,并在众人面前诋毁羞辱她,打算把她修理一顿之后扔给翠红楼的老鸨,让她当完乞儿做娼妓,一生轻贱。 只是没想到这歹毒的计策出师不利,反倒把自己的脸折腾成了猪头模样!这口气实在没有办法咽下去,只是此刻他也确实不便再四处寻仇。他见这个叫陈三儿的小弟还算是机灵,便把这抓花姐的事交予他去办了。 花姐一心记挂着破庙内的那些乞儿们,从山洞出来后,便顺着溪流边的小道向山下赶去。 快到破庙时,她伏低身子,让自己隐在足有半个成人高的荒草丛里,慢慢向破庙靠近。还未来到破庙后门,花姐便听到破庙大殿前传来一阵哭声。 花姐心急如焚,自己还是拖累了他们。她快速潜入破庙后堂,悄悄探出头往大殿上瞅。 映入她眼脸的是她照顾的那群可怜的小乞儿们全身伤痕抱头蹲在大殿角落,瑟瑟发抖,哭声一片。 而在空旷的殿前放着一把破旧的太师椅,坐在椅子上的却不是大头菜。 椅子上这个人贼眉鼠眼,倒三角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精光,他的后面站着一群大头菜的手下。 花姐在大头菜的那群乌合之众里见过此人,打过几次交道,留有印象,权因此人小小年纪长相就给人奸险恶毒之感。 他得意地靠在椅子上,而他的面前正压着一个八岁大的男乞儿。 阿青!花姐差点叫出声来。 这个叫阿青的乞儿瘦弱皙白。 做乞儿的哪个不瘦弱,倒是这白到透亮的真的很少见。 花姐常说阿青是久病成白!一个月三十天里二十五天阿青都是病着的,因此花姐也多照顾他一分。 此刻阿青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他颤抖着嘴唇,嘴角挂着还未干的血迹。左肩处被捅了一个血窟窿,,整件破旧的衣衫全都染满了鲜血。 “还不说是不是!那个小贱人到底躲哪里去了。我数三下,要是还没听到满意的答案,我不介意给你的右肩膀再捅个洞。”陈三儿晃着手上滴着血的匕首,鄙夷地说道。 花姐红了双眼,双手握着迷药粉,抬脚就要冲出去。 却见银光一闪,陈三儿手中的那把匕首瞬间飞了出去,直直插向大殿柱子,匕首刀身没入柱体,只剩刀柄留在柱外。 陈三儿骤然变了脸色,起身皱眉看了看自己刚刚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一条鲜血从手腕上流了下来。 这是被内力所震。 他警觉地看向殿外,心中一口恶气,却强行忍住:“不知是哪位朋友,真是好身手。” “哼!在我飞云山的地界居然有人行如此恶事!”一句娇俏的年轻女子声音石破天惊般从天而降。 所有人都惊恐地抬头,只见天上寒光一闪,三个御剑而来的仙门弟子收了自己的神剑降到殿前。 两个年轻的少年郎,着淡金色衣袍,袖口衣领压着金线,质地轻盈,随风而动,头上束着简易的发冠。站定后立即查看了阿青的伤口,并把阿青扶到殿内靠着柱子坐下,给他上药。 而同行的少女面若桃花,眼中波光流转,头上轻轻挽了个小髻,穿着和少年同样质地的淡金色衣裙。 想来刚刚说话的便是这位少女。 只见她背着双手踱到陈三儿面前:“小小年纪,手段够歹毒啊。” 陈三儿看这三位御剑而来,心中早已吓得不轻,再听她言语,便断定这几位定是飞云阁的内门弟子,立马腿软跪地求饶:“女侠,仙女,仙子,我也不想这样啊!我是受人,受人胁迫来办的这个事。”说着便不住磕头,脑门上顿时起了血包。而他带来的那些小弟们也立马跪地使劲磕头。 飞云阁的这位妙龄少女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也确实不便再对这些半大孩子出手,便喝道:“都给我滚吧!以后再看到你们为非作歹,定不轻饶。” 陈三儿一群人像是得了大赦,连滚带爬冲出破庙。 躲在后堂的花姐也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内心翻江倒海! “出来吧,不要再躲了。”飞云阁少女对着花姐藏身的地方淡淡说道。 第六章 拜山 花姐慢慢从后堂挪出来,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仙门弟子。而且这一来便是御剑飞行,锄强扶弱,一招制敌!内心的震撼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鬼鬼祟祟躲在后面干嘛呢。”飞云阁少女口气依然淡淡的,想来她也猜到花姐和刚刚那些恶霸不是一路人,所以言辞间的口气也并不太重。 破庙大殿内缩在角落的乞儿们一看到花姐,顿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抹着眼泪全都围了上去。 “花姐,花姐你没事吧?” “花姐,昨晚你去哪里了,我们可担心了。” “大头菜他们欺负我们,呜呜呜…。” 乞儿们七嘴八舌围着花姐。 连受了重伤的阿青此刻也要勉强起身,却被飞云阁两位少年按住,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少年说道:“刚给你敷了药,你还是不要乱动,本身就已经是顽疾缠身,再加上刀伤,要不是遇到我们,你过不了今晚。” 听到此话花姐顾不得其他,推开人群,焦急地想要查看阿青的伤势。 那位年长的少年看到花姐关切的神情,顿了顿说道:“他需要好好休息。我看他继续待在这里定然是命不久矣。我把他带到飞云山交给外门师叔照料,兴许还可救他一命。” 花姐立刻感激地伏首磕头:“谢谢仙长救命之恩。” “师兄,我们不是还要去给小师弟买泥人吗?”飞云阁少女走过来俯身看了一眼阿青的伤势。 年长的少年舒展眉头,轻轻笑了一下:“你和昊鸣师弟先去云都城等我,我很快就来。” 年轻些的那个少年郎似乎不大爱言语,从刚才起便一言未发,此刻他走到少女身边低声说道:“师妹,那个人受伤很重。我们还是听师兄的吧。” 这飞云阁乃四大仙门之一,门内弟子定然是从小便被教导修习仙法必当以天下苍生为重。 所以飞云阁这位小姑娘也是不忍看到阿青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便和她师兄交代了几句,说是小师弟马上五周岁生日了,他们此次是背着师父偷偷下山给小师弟寻那“坤记泥人”,让师兄一定要记得这件事的重要性,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和他们汇合买了小师弟的生辰礼好早些回去。 年长的少年宠溺一笑:“知道了,我定速去速回。” 于是飞云阁年轻的小师兄和那位娇俏师妹唤出各自的神剑,凌空而去。 花姐望着天际一闪而过的剑光,眼里露出了无限神往。 仙门,原来这才是我的去处。 年长的少年打断花姐刚刚泛起的念头:“小妹妹,这个孩子我就带走了。等他好了,我们自会有人送他下山。” 花姐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里思绪翻腾,毕竟还是孩子,怔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求得机缘拜入飞云阁门下,就已见那位飞云阁少年带着阿青御剑而去。 许是陈三儿回去为了推托自己的办事不力,把飞云阁的事情夸大其辞了一番,这几日破庙内倒是相安无事,无人来扰,连庙里的小乞儿偷偷到云都城内乞讨也不见得有人来寻衅滋事。 蒋秋也已经从山洞回到破庙。只是花姐这几日总是恍恍惚惚,心事重重的样子。 蒋秋心想也许是担心阿青吧。 这日,花姐突然把蒋秋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问道:“阿秋,你说花姐去飞云山上拜师如何?” 蒋秋不明所以。 花姐继续说道:“我想只有去仙门内修习,我才能真正的强大。才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蒋秋虽然不是很理解花姐说的话,但是他知道花姐说的就一定是对的。但是,他,必须和花姐一直在一起! 所以他拉了拉花姐的衣袖:“阿姐,我和你一起去。” 花姐心里确实也是最放心不下蒋秋。所以她伸手轻轻揉了揉蒋秋的头发:“花姐去哪里都带着阿秋。 第二日花姐便从破庙泥像下的一个小洞里掏出她干私活存的财物,把他们都留给破庙的那些孩子们,嘱咐大的要照顾好小的。而自己则带上蒋秋上了飞云山。 飞云山层层叠叠十数座山峰。即使是飞云阁外门所在的山头都并不好找。更何况花姐一门心思想着成为可以凌空御剑的内门弟子。那必定要寻得飞云山主峰。 蒋秋跟着花姐在飞云山转了大半个月,原本破烂的衣服更破了,脚跟磨出血,吃野果吃的牙齿酸软,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阿姐,这飞云山上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好啊。我们还不如回去当乞丐呢。”蒋秋坐在一块石头上,靠着一棵小树,喘着气,撒娇般说道。 “你不想见神仙姐姐和神仙哥哥了?”花姐每次总是用这句话哄蒋秋。 “可是阿姐,都这么久了我怎么没看到那些会飞的哥哥姐姐啊。”蒋秋实在提不起气力。 肯定是有什么法门没有寻到,花姐在心里想。他们几乎把飞云山所有的山峰都转了个遍,却连飞云阁外门的影子都没寻到,这十分不合理。 看着蒋秋疲累的样子,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花姐有些心疼蒋秋跟着自己吃尽了苦头,为了给蒋秋提提精神,她笑着说道:“阿秋,你在这里等我。花姐今晚给你打野味吃。” 许久未闻到肉香的蒋秋用力吞了吞口水:“阿姐,小心些。” 花姐双手叉腰眉头一挑:“等着吧。” 在蒋秋面前,花姐似乎一直都是无所不能。 天色越发暗沉。今晚的飞云山似乎格外寂静。连天上也是乌云密布,一点光亮都不曾漏下。 花姐做了个简易的捕兽陷阱,此刻正伏在杂草丛中守株待兔。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心内开始焦急:“现在的小动物们怎么都这么聪明呢。难道要姐姐我动粗来横的不成。”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天空突然一阵光亮闪过,花姐一惊猛地抬头,只看见三道光影向飞云山其中一座山峰直冲而去。 这三道光影,以中间的白光最为亮眼炫目。而白光旁边的两道赤色光芒在白光的衬托之下便显得有些暗淡。 花姐起身瞪大了双眼,眼珠转也不转,直直盯着那三束光影冲向的一座山峰,心中渐渐涌上一阵狂喜,我就知道是它! “啊!!!阿秋!阿秋!”一阵尖叫,惊起满树乌鸦:“哑哑,哑哑~” 花姐激动地不顾这满山的荆棘丛生,用力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藤蔓,向蒋秋飞奔而去。 蒋秋此刻也正呆若木鸡般地站直身子望向远处的那座山峰。 花姐气喘吁吁地冲到蒋秋面前,顾不得手上被刮出的血痕,紧张且激动地问道:“看到了吗?阿秋,看到了吗?” 蒋秋的眼睛瞪得比花姐还大,他慢慢转过身看着花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花姐着急地伸手摇了摇他,想证实自己刚才所见:“阿秋,你说,刚刚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蒋秋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一阵点头。 花姐喜极而泣:“我就说嘛,花姐从来不骗你!飞云山的主峰肯定就在那里。”说着用手指向刚刚三道光影所去之处。飞云阁也在那里!” 这番强烈震撼之下,蒋秋的肚子也不饿了,人也不累了:“阿姐,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飞云阁呢?” 花姐随性地用衣袖一扫眼里的激动的泪水,拉起蒋秋的手:“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 两个半大孩童,手拉着手,在没有月色的夜里,就着模糊的一丝天光越过满山荆棘,向着他们心中的圣地而去! 第七章 妖气 花姐记得那座山峰,笔直沉静却又不失巍峨的气度,隐在层层山峦之后,想要过去,必须蹚过一条小溪,越过一片满是乱石的山谷。 今晚,三道光影直射向那座山峰,在花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也许这就是说书先生常讲的机缘。我的机缘到了,终于得见仙山。 半个时辰后,花姐带着蒋秋来到那条小溪边,就在他们挽起裤腿打算蹚水之时,“轰!”一声巨响传来! 花姐和蒋秋被震得双耳轰鸣。只见远处红光闪动,像是惊动了什么物华天宝。片刻之后红光隐去,一切恢复如常。 花姐和蒋秋面面相觑。 蒋秋弱弱地问了一句:“阿姐,我们还去吗?” “去,当然...”最后一个“去”字还未说出口,就见一道剑光闪过,从半空中直直砸了两个人下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花姐的思想快跟不上她的眼睛了。错愕之下,终于看清掉下来的乃是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孩子。 看到这个姑娘穿着飞云阁的衣裙,花姐总算缓过神反应过来,赶紧过去半蹲下来,先查看那孩子哪里摔伤了。却不料这孩童全身是血,早已昏迷。 身侧的姑娘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微微张开双眼,虚弱地说了一句:“你们是谁!”一口血水便喷了出来。看样子伤势极重。 此时花姐才看清这个姑娘的脸,惊讶地发现这个姑娘便是那日在破庙内救了他们的那个妙龄少女。 花姐轻轻向重伤的女子靠近了一点,说道:“是我啊,你不记得了?破庙里的小乞丐,你们怎么了?受了这么重的伤。” 看到是当日自己所救的乞儿之后,少女勉强松了一口气,但是她的伤势实在过重,努力想要爬起来,却又一口鲜血喷出,花姐的手上突然沾满了少女的鲜血。她立刻转过身对愣住的蒋秋说:“快,来帮忙。” 两个人把受伤的少女扶起来靠在树上,又把昏迷不醒的孩子抱过来放到少女身侧。 少女强忍住又要涌上来的一口血,微微张开眼,挤出几个字:“你们,你们为何在此?” “拜师。” “何处拜师?” “飞云阁。只是一直找不到进去的路。” 少女微微抬眼看了一下花姐,她知道花姐只会一些拳脚功夫,不像与今晚突袭飞云阁的贼人是同谋。 才刚刚舒了一口气,却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顿时血气上涌,又是一口鲜血。终于缓过劲儿来,少女转头看着身侧的孩童,眼里的目光一下变得温和,她艰难地举起手来摸了摸孩子的脸说道:“飞,飞云阁,今日遭逢,遭逢大难。我,我拼死带了小师弟从,从,从这一侧的秘道逃出。”说着她再次看向花姐:“我已深受重伤,过,过不了今夜。我的,我的小师弟他还小,劳烦你们,带他,带他去玄剑山庄。” 其实她知道面前的这两个小乞儿并非最佳的可托之人。但这荒山之中她怕是坚持不到其他门派来救援了。而眼前的这个女乞儿似乎也是狭义之辈,现在便是她唯一的依托了。 她向花姐伸出手,花姐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坚定地看着她。 夜越发地漆黑,像一团浓墨泼撒开来。树木就像一个个鬼影立在山间,狰狞无比! 两个孩子又带着一个昏迷的孩子。无比艰难。终于在天色微亮的时候找了个爬满藤蔓的山洞躲了起来。 洞内,花姐整个人脱力地靠在洞壁上,就在刚刚,飞云阁的那个少女就这样死在了花姐面前。 是她曾经御剑而来,凌风而去,给了花姐一个寻仙问道的梦。 不过短短的时日,她再次出现在花姐面前,师门被屠,身负重伤,最后气绝身亡。 这一幕幕终于在这个时候如同暴风骤雨般直击花姐内心!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就答应了带上这个昏迷的孩童。她算什么,连她眼里天仙般厉害的人都会这样轻易在她面前陨落。 她凭什么救人?她终于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小小的力量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她凭什么保护破庙里的那些乞儿呢? 她哭了,很伤心。她把头深深埋在自己的膝盖里,从轻轻的啜泣突然变成了号啕大哭。 蒋秋被这样的花姐吓的不知所措。花姐心中的山塌了,他不知道,他心中的那座山却在他面前依然坚固,永不动摇。 昏迷的孩子于第二天的午后醒了过来。原来这个小师弟便是飞云阁掌门的幼子。就是那位刚刚过了五岁生日,生辰礼物只想要坤记泥人的那个小师弟,蒋昊群。 他并未开始修习,所以身上没有功法。因为飞云阁的基础入门仙法要从五岁才可正式拜师修习。 小师弟正盼着拜那位他最为敬仰的小叔蒋慕禾为师呢。 只是他这位小叔曾经犯了点小小的错,被罚关在“囚定洞”里思过。据说这几日就是蒋慕禾罚满归来之期。所以蒋昊群一直在等他,等他成为自己的师尊。 而他最后的记忆便是,飞云阁突然妖气弥漫,自己被一股白色的妖气击中心口,而昊晴师姐身负重伤却依然坚持带着自己从秘道御剑逃离。 花姐实在不忍心告诉他那位昊晴师姐在昨晚就已身殒。只说昊晴把他拜托给花姐和蒋秋后,不放心师门又从秘道回去了。 其实花姐在蒋昊群昏迷之时想替他看看身上是否有伤,发现他的胸口一团灰白之气盘旋不散。结合蒋昊群方才之言,不难推测出这便是他说的击中他心口的那一团妖气。 妖气,对于花姐来说简直是只有话本里才会出现的怪诞奇谭吧!她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刻蒋秋的内心却是遭受到多重暴击!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头脑更是一片眩晕,终于,倒下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他阿娘了。他已经许久没有梦到阿娘了。却在今日听闻蒋慕禾这个名字之后,梦到他的阿娘,那个温柔谦和的女子。 蒋慕禾,是他爹的名讳。她娘从小就告诉他,他爹是个上天入地的大英雄。所以当他娘带着他背井离乡要去云都城找寻他爹时,他满心欢喜。 蒋秋的突然昏迷,让花姐措手不及,她紧张地摇了摇蒋秋,发现他全身滚烫,发烧了! 发着高烧的蒋秋嘴里开始说胡话,不停地叫着阿娘。 他见到他阿娘了。他梦见他阿娘离开他的那个画面。 那个画面太可怕了,他一直害怕想起来。此刻却又让他再一次经历。 破旧的房屋内,四壁漏风,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冻得直打哆嗦。阿娘把自己身上也已经破旧不堪的外衫脱下来裹住他。他躺在阿娘的怀里抬眼望向阿娘的脸,阿娘原本秀丽的脸盘早已消瘦蜡黄,嘴唇冻得发紫。 就算在这样惨烈的情况下,阿娘又把说了千遍万遍的话再一次重复给蒋秋听:“你的阿爹叫蒋慕禾,阿娘和他是在秋天相爱的,我们拜了天地结为夫妻,然后有了你,所以你的名字叫蒋秋。而秋字还带了你阿爹名字里的一个禾字,你一定要记住,他叫蒋慕禾。” 小小的蒋秋,蜷缩在阿娘的怀里,饥寒交迫。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他被冻醒了,然后他发现他的阿娘一动也不动,死在那个冬夜里。他蜷在阿娘的尸体里睡了一夜。 第八章 傲娇小哥 这个梦很长,蒋秋困在其中,困在蒋慕禾这个名字里,然后不停地重复着阿娘死去的那个夜晚。 不知过了多久,傍晚的风撩动着洞口的藤蔓,轻轻的,一下一下,就像一个娘亲温柔的轻抚,悄悄的低语。 花姐小心翼翼端着叶片,慢慢把叶片上的露水一点点喂入蒋秋的嘴里。蒋秋贴在额头上用来降温的破布条不小心滑到地上,两天了,终于退烧了。 他慢慢地一点点张开眼睛,一片模糊,他眨了眨眼,终于看清花姐的脸。沾着泥垢的脸上,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只有耳坠上那一点红色依旧鲜艳。 “阿秋,阿秋你终于醒了。”花姐看到蒋秋醒来,喜极而泣。 他无力地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阿姐。” 他回来了,从那久远的梦里回来了,阿姐还在这里,在这里就好。他嘴角努力向上,想对着花姐笑:“阿姐,不哭。” 离山洞百米开外,一个微微向上隆起的石堆。石堆前插着一个泥人。这个泥人捏的惟妙惟肖,淡金色衣袍,嘴角微微上扬,俊朗不凡。 “蒋昊群说,坤记的泥人捏得最传神。所以师哥师姐们就帮他去坤记,照着他小叔的画像捏了一个泥人。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他是打算把这个生辰礼当作拜师礼的。”石堆旁,花姐说着说着鼻子发酸,有些哽咽,“我还是没能救他。” 蒋秋望着这个石堆,这里面也许是他亲人,而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便和他永别了。 大家都说长大了不容易,可是为什么小小的我们就快将心里的泪水流干了呢?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花姐给他的飞云令。说这是蒋昊群的,每个飞云阁弟子都有,就算是留个纪念,和蒋昊群至少有过这样短暂的缘分。 而内心强压下去的各种委屈,无助和疑惑迫使他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堆前的那个泥人。 蒋昊秋说这个泥人捏得最是传神,那这就是蒋慕禾的样子吗? 为何他可以是这样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样子,而阿娘和我却是地上任人践踏的污泥呢? 花姐小心翼翼地瞥一下这个突然让她感觉有点陌生的弟弟,又看了看那个泥人,试探道:“你想要那个泥人?” 蒋秋摇摇头:“阿姐,你说是他吗?” 花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心里其实还是很替蒋秋高兴的,可以找到自己的阿爹。在花姐看来这个蒋慕禾肯定就是蒋秋阿娘说的那个上天入地,她倾慕的男子。 所以她缓缓伸过手,拉了一下蒋秋的的袖角:“这很简单啊,我们找他去,不就知道了,我觉得他肯定是你的阿爹。而且他肯定不是故意抛下你阿娘和你的。” 蒋秋的内心其实既纠结又矛盾,但“去找他”这三个字还是在他脑中开始无限放大... “阿姐,飞云阁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可以去吗?”毕竟摆在面前的现实是飞云阁的两位弟子都死在了他们面前,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飞云阁内的具体情况。蒋秋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了阿姐。 此刻花姐又展露出自己豪爽果敢的性格:“这都两三天了,我看也没什么动静。我们悄悄潜进去...。” 当他们再次来到那条小溪边的时候,不忍心地看了看树下,当时草草用树叶盖住的昊晴的尸体就在那里。两个孩子实在心中难过。于是便又耽搁了些时间,像埋葬蒋昊群一样,挖了个浅坑,再找来石块堆了个小小的坟冢,也算是让昊晴入土为安,不至于暴尸荒野。 只是忙完这一切,给昊晴磕了头,这就已经月上中天。 借着天上洒下的一片皓白月色,花姐带着蒋秋终于是蹚过了那条清凉的小溪流。 当他们凭着记忆找寻当时通往主山峰必经的乱石山谷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是迷路了。哪里有什么乱石山谷。倒是多了一片桃林。 而且树上竟然还挂着一颗颗诱人的桃子,清香扑鼻。 难道是记忆出了偏差吗?但是在这美味的桃子面前,已经容不得他们思考。因为他们的手和嘴都已经停不下来了。 入口清甜,香气宜人,桃子的汁水顺着蒋秋的嘴巴流到脖子上,再到身上,两个人倒真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饿鬼般,只顾得上口腹之欲。 就在他们满心满眼都是桃子的时候,“嗖嗖嗖——”的破风之声从天上掠过。 他们抬起头,满嘴塞的都是桃子,眼中流露出错愕惊恐的表情。 妖气???妖人又来了? 哇地一下,两个人使劲吐出嘴里桃子,撒丫子就往桃林里跑。 明明这皓月当空,但是他们却像是瞎了盲了,慌不择路。 冲出桃林的时候,花姐一脚踩空,蒋秋紧随其后,飞出悬崖。 “啊——”惊天动地的吼叫声穿破云层。 “能不能不要叫了。”一声好听但清冷的声音传来,像当头浇到的一盆水。 花姐和蒋秋收声,张开惊恐的双眼。发现两个人此刻一人一只手被抓住,正挂在悬崖外,脚下便是这万丈深渊。 “啊!!!”尖叫声再次响起。 只见抓住他们两个人的那双手用力向上一甩,花姐和蒋秋凌空而起,转了个圈飞了回来,摔在地上。 总算是没有粉身碎骨啊,惊魂未定的两个人,此刻都还未从刚刚的险情中抽离出来。 等他们终于缓过神来,才看见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孩站在那里。 高挺的鼻梁,黑亮的眼睛,眼尾微微向上翘,略显凉薄的嘴唇,却也盖不住孩子难掩的一丝稚气。 是他救了我们吗?花姐和蒋秋不可置信地互相看了一眼。怎么可能?他的年龄看过去也不会比花姐大多少啊! 可是当花姐和蒋秋看清四周的环境后,终于确认,真的是他,面前这个孩子徒手把他们两个人从悬崖边给摔了回来。 “哑哑,哑哑—”远处传来乌鸦声。 越发显得这里的寂静!对!这里真的可以用寂静来形容。 花姐和蒋秋大气不敢喘一下,因为他们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白衣小哥到底要干嘛。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问他们:“你们是谁?为何在此吗?” 可是这个白衣小哥自从救了他们俩之后,便身姿笔挺,远远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独自美丽。 这是什么气氛啊,实在让人有些“尴尬”! 总算是花姐这个角色是受不住这奇怪的环境氛围的。她试探地说道:“喂,刚刚是你救了我们吗?” “嗯” 为何他还不问我们是何人?花姐这个焦急啊。不按套路来吗? “你是谁?”只能先发制人了。 “元青派,楚文歌。” 元青派,元青派,元青派不是四大仙门之首吗?啊啊啊!!! 怪不得他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救人了!花姐和蒋秋瞪大了眼睛对望了一眼! 楚文歌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脸上不断变化的神情,微微皱了下眉头。莫不是救了两个傻子? 第九章 分离 眼看着这气氛向着越发古怪的方向发展,却见几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刷刷刷”地从天而降来到了这桃林外的悬崖边。 不过当花姐知道他们的身份后自然不会再用鬼魅来形容这一行人了。因为他们就是一个“仙人”队伍。 他们从天而降后,并没有谁注意到一旁的白衣傲娇小哥楚文歌和花姐他们。 而是直接开始了对于飞云阁的各种争论。 浅灰色素衣的中年女子是落仙谷的碧落掌门,她尤为激动:“我看这绝对是失传的东神印造成的伤害。” 而玄剑山庄来的慕容长老,一根细小银剑簪子挽着小髻,白发如雪,声如洪钟:“一派胡言,东神印乃是传说中的先天法宝,你我都不曾见过,就凭刚才飞云阁内的惨状,怎可就此断定是它重现于世呢?” 碧落掌门冷哼了一声:“我怎么听说,有人出了大代价,托琢玉楼要找这个法宝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一个留着短须,脸色微黑,年龄只有三十岁左右的穿着暗黑色衣袍的男子,此人便是赫赫有名的琢玉楼楼主蓝涂。 他倒是气度不凡,见这么多人质疑地看着他,毫不紧张反倒轻轻一笑:“绝无此事!我们琢玉楼虽然做的是各类法宝法器的生意,但谁敢打东神印的主意?况且那东神印不是早就为了镇邪而化为虚无了吗?。” 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偏离主题开始争论这东神印之后,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楚文歌。 这是位中年男子,一脸正气,头上束着玉冠,他和楚文歌着装上唯一的差别是他锦缎白衣的宽大袖口和领口处都压着浅青色游龙状细纹。 中年男子问道:“文歌,你在桃林有什么发现吗?这乱石谷的结界是被一股很霸道的力量所破。” 楚文歌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眼睛向花姐和蒋秋的位置稍微瞟了一眼:“回掌门,救了两个人。” 原来此人正是发出同盟令召集所有仙门同道来此的元青派周凌波掌门。 楚文歌的声音虽然不高,但还是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从琢玉楼楼主蓝涂身上又全都吸引到了花姐和蒋秋这边,而花姐和蒋秋感觉到这些目光就像是无数道闪电射向他们,让人着实不安。 还未来得及进行盘问这两个可疑的孩子,又有几位年轻弟子御剑而来。 他们是跟着周掌门前来的元青派弟子。几人落地之后便向在场的各位仙门长辈躬身行礼。而后转身向本门尊长:“启禀掌门,包括外门在内,四座飞云山峰所有飞云阁弟子,全被屠尽。” “什么!”此言一出震惊在场的所有人。 包括花姐和蒋秋! 飞云阁被灭门。 那蒋慕禾呢?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身殒? 还有阿青,他只是被救来在外门疗伤啊! 这消息无疑像一把火药炸开。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想起了,这飞云山上不是还有活口吗? 于是花姐和蒋秋又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元青派周掌门,面色不好,但还是把握好了自己的口气:“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桃林之内。” 蒋秋早已在听说灭门消息后,瘫坐在地,此时更是哇哇地放声大哭。他的阿娘没了,好不容易以为找到阿爹,心中还在想着是否原谅他,却也天人远隔。 “这是什么。”有个仙门弟子突然看见蒋秋手上握着的飞云令。走过去,半蹲在蒋秋面前,可以给我看看吗? 此刻的蒋秋早已伤心欲绝。花姐抹着泪水把蒋秋手中的令牌递了过去。 年轻弟子拿着飞云令正要交给本门尊长,只见玄剑山庄的慕容长老紧张地走过来,接过这个飞云令仔细查看。 花姐看着他们的神情,听到几个低阶弟子隐隐传来的对话:“这飞云阁不会只剩下他了吧,真可怜。” “不知道玄剑山庄是否会把他接回去,毕竟他们...” “嘘。” 慕容长老仔细辨认了飞云阁令牌后,走到蒋秋面前,低声问道:“孩子,这是你的吗?” 蒋秋还沉浸自己又成了孤儿的无限痛楚中。 花姐的心思却转了无数道弯了,她盯着慕容长老的脸,坚定地说:“这是他的。他叫蒋昊秋。” 听到花姐的话蒋秋才有了些许反应:“阿姐,你说什么?” 花姐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仙风道骨的仙长,再一次很确定地说道:“他是飞云阁弟子,我是云都城内坤记泥人的学徒。这次是飞云阁的昊晴姐姐带我来给她的小师弟送生辰贺礼的。” “这里发生了什么?他是那个过生辰的小师弟吗?”慕容长老继续问道。 花姐摇了摇头:“他就是个普通弟子,那日我本要回云都城了,就是他缠着我说也想要个泥人,我手上没有材料,于是我们便跑出山门去溪边找泥。” 蒋秋惊鄂地看着花姐。每次想要打断花姐,都感受到花姐握住他的手在用力,用力制止他说话。 蒋秋就这样变成了蒋昊秋,凭着蒋昊群的飞云令和花姐的说词,做实了飞云阁昊字辈弟子的身份。 玄剑山庄要带他走。据说因为玄剑山庄和飞云阁的渊源颇深。不忍心看到飞云阁这个唯一幸存的弟子流落在外。 花姐眼神坚毅,不容蒋秋有任何反驳她的机会。 蒋秋算是明白花姐的苦心了。他们的默契让他知道,阿姐想送他一个家,不用继续飘零。 蒋秋不想和花姐分开,想带花姐一起去。花姐却告诉他自己是云都城坤记的学徒,如果想她了可以来云都城找她。 纵使有千万般的不愿和不舍,只要花姐用不容质疑地口气跟他说,用坚定无比的眼神看着他,他就知道他一定要听花姐的。 蒋秋终成蒋昊秋,跟着玄剑门的慕容长老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花姐望着天上绚丽无比的剑光,像流星般划过,她在心里祝福着她的弟弟蒋秋。 她被留下了,没有人问她,要我捎你一程吗?她苦笑了一下。 “这很好看吗?”一句突兀的问话吓了她一跳。 原来还有人没走。而且不止一个。她先看到了一位剑眉星目,丰采高雅的中年修者。墨绿色的衣袍着在他挺拔的身姿上,显得那样好看。 而后马上注意到在这位修者身后还站着楚文歌,还是那个傲娇的表情。 见到他,不知为何花姐的心情一下就好了。也许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在等我吗?”越过那个中年修者,花姐问楚文歌。 却没想到楚文歌双手划了一个剑诀,唤出他的神剑,“咻——”的一下飞走了。 “喂,喂,你可不能把我一个女孩子丢在这里啊。”花姐焦急地朝着天上那早已飞远,只剩一抹白衣翩翩的背影喊道。 “诶,诶,诶,你没看到我吗?”那个中年修者实在忍不住,有些懊恼地问道。 花姐这才回过神,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眼前这个人。 只见他立刻微微抬起下巴,端起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面前这个中年修者长得着实好看,立在那里就像一副画里走出来神仙般。 中年修者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却依然一言不发,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收起他那端着的姿态,无奈地说道:“小丫头,你并非坤记泥人的学徒吧。” 第十章 师尊在上 桃林里,桃叶沙沙作响,枝头挂满黄里透红的大蜜桃,整个林子里弥漫着甜腻的桃香。 花姐的衣裙里兜着一堆桃子,她却还在踮起脚尖,想要摘得更多。 还是填饱肚子再打包一些最现实。刚刚那个怪大叔明明看穿她在那些仙门众人面前撒了谎,现在却说要收她为徒,着实奇怪的紧。 要不是之前看到他也一起站在那些修仙门派的人群里,花姐都要怀疑这个人是拐子?强盗?或者是更可怕的专吃孩子的妖怪? “呼啦——”一阵怪风突然席卷了整片桃林。 花姐被吹得头发飞舞,睁不开眼。待她再看清眼前的情形时,却是吓了一大跳。 她的面前堆着一座桃子山。发生了什么事?这算是花姐奇遇记吗? “喜欢吃桃子就多吃点。”怪大叔说。 妈呀,无事献殷勤!事出反常必有妖!花姐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或者干脆拜他为师吧?反正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吃亏,这个人还长得这么好看。只是他为何非要收我当徒弟呢?看上我撒谎了? 怪大叔不知何时坐到了一棵桃树上,手里还拿着一颗大桃子,吃得津津有味:“哎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飞云阁桃林里的桃子这么好吃啊。小丫头,那我们把这些桃子都带上吧。” 都带上?说笑呢嘛?花姐看着这个怪大叔无奈地说:“怎么带?” 怪大叔轻轻一笑,如春风拂面。只见他伸手一挥,花姐面前的桃子山瞬间失了踪影。然后就见他拎着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绣着金线的暗绿色袋子说道:“在里面呢。你想带去哪里都可以。” 然后随手一翻,倒出三四颗大蜜桃。 要说这个怪大叔可真会炫技,花姐内心扑通扑通直跳。他好厉害啊! “想学吗?”怪大叔问。 花姐使劲点头。她早就想明白了,能跟四大修仙门派站在一起的,定然也是个大人物啊。怎么算,自己都不吃亏。 飞云山中,一个好看的中年修者带着一个清秀的六岁女乞儿,一路闲庭信步向山下走去。 “师尊,我们为什么不飞?你没有剑吗?” “你看今晚月色多好,这山风多清爽,我们走一走不好吗?” “师尊,我们是哪一门哪一派呢?” “无门无派,避世于桃花源内。” “师尊,那桃花源远吗?我们这么走过去,是不是不妥?” “我还没喝你的拜师酒呢。一口一个师尊。” “这不是没有酒杯也无酒吗?” 中年修者手掌一翻,一个浅绿透亮的玉杯就出现在手中。 接着又见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指向路边水塘的荷叶,做了个轻轻向上一划的动作,荷叶上的露珠就在花姐的眼前凝到了玉杯中,晶莹剔透。 他把酒杯递给花姐。 此刻的花姐再一次被炫目的仙法所折服,嘴里却说道:“可这也不是酒啊。” “为师不饮酒。”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心里这么想,手上可不能停。花姐赶紧接过酒杯,跪倒在地,恭敬地说道:“师尊在上,请受弟子白芑一拜。” 白芑是花姐的真名,平时闯荡江湖谁没有几个马甲呢。只是现在拜师这么庄严肃穆的时刻,肯定是要切换自己的大号了。 中年男子满意地一笑,似不经意般看了一眼白芑左耳的红印,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好酒,好酒...” 白芑头上一排黑线,我师尊莫不是有些傻。 看着自己这个新收的徒弟,师尊心意舒畅,哈哈大笑:“哈哈哈,起来吧。哈哈哈,我曲飞竟然也收了弟子,有趣有趣。” 难道不是你赖着非要收我吗?你收弟子很奇怪吗?白芑腹诽道。果然还是怪大叔。不过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以后我就跟着你吧。想着这不亏本的买卖,花姐也跟着师尊哈哈大笑! 就在这师徒畅怀而乐的时候,一道赤影从飞云山上一闪而过。 一间光线昏暗的阁楼内,白色斗篷把一个人的脸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他站在阁楼的小窗边,望着窗外来往的客人和迎客的伙计,不知在想什么。 一道赤红色光影闪入阁楼,幻化成一位年轻的女子,这位女子穿着一件艳丽的赤红外衣,眉眼处均媚态百出。只见她朝穿着白色斗篷的人做了个仪态万千的揖,慢悠悠地说道:“主上,他们怀疑到东神印了。” 白色斗篷微微侧过脸,隐在暗处的眼神泠冽地射过来。 “不过没事,蓝楼主还算是聪明。没人怀疑到琢玉楼。”感受到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善后,年轻女子脸色略微一变,收起了刚才妩媚挑衅的表情,正色道。 “咯咯咯~,影红,你就这么点本事吗?”一阵突兀地笑声突然响起。 就见赤红色光芒一闪,竟然来了个一模一样的女子。 被唤作影红的女子,此刻满面怒容:“红影,你又做了什么呢?莫不是又去会你的老相好了。” 红影嘴角微微上扬,亲蔑地笑了一下,而后恭敬地向白色斗篷躬身行礼:“主上,囚定洞的一切现在还在我们掌握中。四大门派本就无人知晓镇天珠就在囚定洞内。” “飞云阁可还有活口?”白色斗篷的声音古井无波。 红影有些犹豫:“这...” 却见影红一把接过话头:“有一个小孩。被玄剑山庄带走了。” “嗯?”白色斗篷语调稍有变化。 红影瞪了影红一眼,说道:“属下已经查过了。那个孩子并非飞云阁弟子。只是云都城的一个小乞儿。冒名顶替而已。” 影红被红影瞪了一眼后仍不甘示弱:“我怎么听到他们叫他蒋昊秋啊。” “蒋昊秋?姓蒋?有意思。看来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红影,务必确认他是否是蒋氏血脉。”白色斗篷似乎心情好了不少:“这一次我要让你心甘情愿为我打开囚定洞的血契结界。” “主上,不如派我去。”影红看自己刚才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马上恢复了之前的矫揉造作之姿,语气娇嗔地说道。 白色斗篷略一沉吟:“也好。不要伤他,我们要好好和他做朋友。” 红影向影红怒目而视,自己这个双胞胎姐姐就爱跟自己抢功劳。影红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只顾摆弄自己的一缕秀发。 昏暗阁楼外,琢玉楼的生意很好,往来的都是各派仙门弟子,不论是四大仙门,还是各类散修,都是琢玉楼的座上宾。 只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此刻在琢玉楼高阁上轻蔑地看着他们的正是灭了飞云阁的三只千年狐妖。 天刚蒙蒙亮,云都城外来了两个人。中年男子俊美非凡,身边跟着个笑妍如花的女孩儿。 “师尊,我们不是去桃花源吗?” “你不是坤记的学徒吗?不回去看看你捏泥人的师父,跟他道个别?” 白芑一脸无奈:“师尊,你到底是如何看穿我的身份的?” “哈哈哈,坤记祖训从不收女徒。” 白芑错愕地长大了嘴:“完蛋!!!” 这不意味着很快蒋昊秋的身份也会被揭穿吗? 似乎看穿了徒弟的心思,曲飞得意地说道:“那群仙门子弟,忙得狠,谁会关心坤记到底收男徒弟还是女徒弟。” 白芑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师尊:“那您不就知道。” 曲飞尴尬地咳嗽两声说道:“为师那是以关怀六界苍生为己任。什么事都要知道一点,就一点点。” 这一日地云都城内好不热闹,白芑跟着师尊换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裙。 “师尊,我们就没有自己特有的门派衣袍吗?就像,就像元青派那样,多有排面啊!” “就我们俩,你要跟为师穿一样的衣袍吗?那回头把我旧的那些都改小了给你穿。” “那还是算了...” 入夜,白芑跟着师尊已经踏足了一家又一家的酒肆茶馆了。 “师尊,桃花源内的伙食有那么差吗?您看都吃撑了,您怎么还不停下来。” “桃花源内没有厨娘。不过近日刚找了一个。” “谁?”白芑莫名心慌。 “你啊!”师尊回答的那么自然恳切! 第十一章 桃花源 白芑跟随师尊曲飞一路向南而行。偶有凌风御剑,白芑均兴奋不已。 只是这一路上,倒多是驾驭车马,或是徒步而行。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白芑算是摸清了他师尊的路数。 师尊这明明就是终年被困于深闺中的小姐,偶遇繁华似锦的花花世界,简直让他眼花缭乱,不能自拔。 每一座城都要停下来找到城里最好的酒楼豪吃一顿。 每一条稍微繁华的街市,师尊总能买到心仪之物,比如昆山面具,比如泥人,比如糖花,比如花灯... 这一日,他们停在了一座村子前。 村子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田间农人耕种,屋舍边孩童追逐。涓涓细流从村中心淌过,杨柳依依,轻点着水面。 白芑心中疑惑。这不像师尊的风格啊。他不是喜欢那种繁华的大都城吗?怎么在此蹙足呢?怪哉怪哉。 “哈哈,终于回来了,还是家里舒服啊!”曲飞倒是像突然舒展了心情一样,大声地说了一句。 看到还站在村口发愣的白芑,曲飞头也不回,潇洒地一挥手:“走啊。丫头!” 白芑有些发懵,这里就是桃花源? 这修仙之人不是都应该隐在什么名山大川吗? 就像飞云阁,那她是踏遍了飞云山都没找到具体位置啊。 她师尊的桃花源就是这么随便?一个随处可见的小村落? “回来啦,曲仙长。” “曲仙长越发好看了。” “曲仙长这次出门好长时间啦。” “今日去我家用午膳吧,曲仙长。” “曲仙长哪里带回来的俊丫头呀?” “小姑娘好乖巧啊。” ....... ....... 听着一路上都有农夫妇人和师尊亲切地打招呼,白芑算是知道这真的也许就是桃花源了。 无论如何,总算是回来了。 跟着师尊打了一路招呼,双手捧满了村民们赠予的吃食。白芑看着在前面悠然信步的师尊大人,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尊,我们的住所在哪儿呢?” “快了,快了。”敷衍了白芑,曲飞又向路边的一位妇人问道:“哈哈,张嫂,你好啊。你家小儿最近还有夜惊吗?” “多亏了曲仙长的神药。他现在夜里睡得可安稳了,打雷都吵不醒。”妇人感激地说道。 曲飞得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徒弟,白芑算是明白了,这是师尊的又一技能,炫耀。赤果果的炫耀自己在这里如何受欢迎。 白芑苦笑着拍了个马屁:“师尊威武。”可是我们到底住哪里啊,我可是要累死了,这都已经出了村子了,怎么还没到? 看着白芑可怜兮兮的样子,曲飞总算是说了句人话:“玉风,召来!”白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玉风可是师父的神剑啊。 只见曲飞凌空站在玉风之上,还真不像是刚才那位嬉皮笑脸的曲仙长了,倒是有几分神武非凡的模样。 他轻轻拉了一下白芑,一起凌于玉风之上。却见玉风向前一闯,立马收住,发出嗡嗡剑鸣,停于村后山间的一条瀑布前。 白芑摇晃着身子,四处望了望,什么情况?到了? 只见师尊双手捏诀,口中默念仙咒。 顿时白芑感觉到水气荡漾,那瀑布的水似乎都溅到自己脸上,一阵冰凉。而眼前的瀑布同时开始虚化,瀑布的顶端还隐隐呈现出“桃花源”三个古朴大字。 瀑布的虚影之后便是一条蜿蜒的水路,水路上泊着一叶小舟。 曲飞带着她轻轻一点,收了玉风,站到了小舟上。 原来,这才是桃花源。 果然十分有师尊的风格,够炫。开个门都要这么多花样。 小舟在这碧波之上无风自动。曲飞站于船头,负着双手,又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要不是白芑现在已经对她师尊的性格颇为了解,此刻定然是要露出一副无比崇拜的表情了。 小舟大概行了半柱香的时间,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绿草茵茵,奇花争艳,云淡风轻,竹舍错落。 “老头!老头!你可算回来了~”还未等白芑仔细看看这桃花源,便听到一阵呱噪之声从天而降! 一个花枝招展的青年男子落在了他们面前。 白芑看了看男子,不可思议地转头又看看了她的师尊。这里有人?不是说本门只有我们师徒二人吗?连个厨娘都没有的。 不过其实如果有个同门师兄,白芑自然还是十分高兴的。只是这个师兄的装扮着实让人有些看不透。桃花源的最新流行风向标吗? “雀儿,这是雀儿。”曲飞指着这位穿着浮夸的青年男子有些尴尬地说道。然后便要带着白芑飞身上岸。 岂料这个叫雀儿的男子突然向白芑出手。 曲飞未有防范,只身上岸,而身侧的白芑却瞬间掉到水中,曲飞不忍心又无奈地闭上眼睛。 “师尊!!!这是谁啊?”钻出水面的白芑浑身湿透,实在生气,这是初次见面的人该有的道理吗? 而同时那叫雀儿的青年男子也指着白芑:“老头!这小孩是谁?” 紧接着,雀儿抓住曲飞的衣袖不依不饶:“老头,你变了,你怎么可能带个人回来?老头,你给我看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曲飞实在忍无可忍,一挥手,只见一只通体透白的虫子直飞入青年男子口中。 “呱噪!”骂了青年男子一句后,曲飞转身救起水中的白芑帮她用术法涤干身上的衣裙,便带着白芑向错落的竹舍走去。 却见身后青年男子嘴巴不停地动,似在讲话,却半点也未闻其声了。 看着曲飞和白芑的背影,青年男子气哼哼地转身飞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 屋内,简洁的摆设,一尘不染。 “以后你就住这个屋子。” “师尊,刚刚那个人是谁?你不是说桃花源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师兄弟的。” “他不是人。” “啊?” “他是雀儿。” “我知道他是雀儿,是我的师兄吗?” “不是。” “你刚刚给他吃了什么?” “虫子。” 白芑浑身汗毛竖起:“白花花的大虫子?” “禁言蛊虫。” “不能说话?他是有点呱噪。”白芑若有所思,“不过这样就变哑巴了,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不能讲话。” 白芑听闻顿时眼冒精光:“真的吗?那太好玩了,师尊你可以给我几只这个虫子吗?” 曲飞嘴角突然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你想要虫子?先把这《药经》抄一百遍。”说着手掌一翻出现一本颇有些破旧的经书。 “抄书?为何?” “你不是总说我们这一个月来走走停停浪费了许多修习的时间吗?现在回来了,赶紧把落下的功课补上吧。”曲飞说得冠冕堂皇,似乎全然不知是他自己四处逍遥,带着白芑虚度光阴。 走出白芑的房间,曲飞得意地笑着。却听见屋内传来白芑的吼叫声:“师尊,可是我不会写字啊!” 对哦,这个小丫头之前当乞儿,还是个文盲。哎。“雀儿~!”叫了声雀儿的名字,曲飞便向大榕树而去。 一只漂亮的金丝雀飞来,绚丽的羽毛,乌黑的眼睛,盘旋着停在了白芑的窗棂之上。它踱来踱去,似乎十分不安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叫声。 白芑趴在桌上,面前摆着那本天书般地《药经》。谁能帮帮我。 突然面前的那只金丝雀鸟白光一闪,变成了刚刚那位花枝招展的青年。 白芑嘴里叼着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原来师尊说的是这个“雀儿”啊! 而这个叫雀儿的青年一脸不情愿,走到白芑身边,拿起那本《药经》,似乎打算开始教白芑识字,讲了几句,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禁言蛊虫的药力还没过!雀儿抓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烦躁至极! 白芑看着眼前这一幕,惊恐地想到:“这只雀妖不仅呱噪,还这么暴躁?它不会吃了我吧?” 第十二章 少女白芑 山中岁月,石火光阴,如白驹过隙,弹指间已过一十二年。 桃花源内,一老,一少,一雀儿,鸡飞狗跳,相爱相杀,热热闹闹地相处了下来。 今日春光明媚没有一丝风,桃花源外的瀑布边上,阳光折射处,一道彩虹悬在半空。 一把挂着红色剑穗的神剑低低地在此盘桓,剑上端坐着一位十八年华的少女。只见她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红粉,长长的睫毛下杏目清澈,眼珠深邃如夜空繁星。挺秀的鼻梁,娇俏可爱,双唇微红似花瓣般娇艳欲滴。更加惹人注目的是她左耳坠上一点红色印记,像梅花却又比梅花多了许多灵气。 她身着一袭淡黄色锦锻丝裙,一波秀发披肩,仅在头上挽了个小髻,小髻上斜插着一支玉质蝴蝶发簪。 “我说你是不是把我们桃花源的脸都丢尽了,御得这叫什么剑…”一声男子不满的话语从瀑布内传来。话音未落便看见一只金丝雀鸟飞出,白光闪过,落于地面。原来是那叫雀儿的金丝雀鸟妖。 十二年过去了,他的着装风格始终未变,花里胡哨的,怎么鲜艳怎么来。 而刚刚坐于神剑上的自然便是十八岁的少女白芑。 遭到雀儿的吐槽她也不恼,吃吃笑道:“御的叫碧风剑啊,哈哈。傻雀儿,走吧,村里的阿黄还等着我们呢。” “真不懂老头怎么想的,居然让你召唤了碧风神剑。” “不给我难道给你呀?那你拿你的那对金翅膀跟我换吧。哈哈。” 远远看去,一位妙龄少女端坐在一把凌空只有一米左右的神剑上。身边一个花枝招展的青年男子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谁御剑是坐着的?” “那又是谁说非要站着呀?” “懒得理你飞这么低,给碧风丢脸…” 两人日常拌嘴,不时吐出瓜子壳。这画面委实过于奇特。 桃花源外的那个村庄由于收到情报今日白芑和雀儿会来,此刻早已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那些阿猫阿狗母鸡鸭子,叫得上名的动物们全都是能躲的躲,能藏的藏,在他们俩到达村子之前,通通消失不见了。 “雀儿,去吧。”白芑笑容盈盈地望着雀儿。 “又是我,怎么每次都是我。”雀儿撅嘴。 “别娘们唧唧的,快去。”看到撅嘴的雀儿白芑实在受不了。 这些年雀儿被白芑指挥惯了,也就嘟囔了两句,就双手一划拉,把远处一头扎在鸡笼里,屁股高高翘在外头的阿黄给凌空绑架了过来。 “嘿嘿,傻狗,每次都躲那里。”雀儿恶趣味地笑道。 看到阿黄被捕,其他动物全都瑟瑟发抖,不知道今天这白芑小妖女又要给阿黄试什么新药或者新发明了。 “汪汪汪汪汪—”虽然无数次地被这样抓来。此刻的阿黄还是心惊肉跳,叫得声音都快嘶哑了。 “委屈你一下下啊,阿黄乖,一会儿给你好吃的,有大肉骨头呢。”白芑抱着掳来的小黄狗,轻轻抚摸着他。 听到有好吃的,阿黄舔了舔它的大舌头,又想起了每次帮白芑试完药粉或者什么新奇的发明后,其实他总是会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美味大骨头。 所以,认真想想,其实不就是半炷香时间不能狗吠,半炷香时间被送到百里之外,半柱香时间像鱼一样在水里游吗?最差劲的一次就是顶着半柱香时间的猫头到处晃。 想到此处,阿黄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每次故意去把头插鸡笼,剩屁股出来给那傻雀抓的。 白芑抱着这只贪吃的黄狗,张开手掌,白皙修长的手指变幻着手势,捏出一个复杂的仙诀,手掌中的金色药粉一闪,附着于阿黄的身上,阿黄就在白芑和雀儿的面前,渐渐缩小,变成只有两根手指那么大。 “哈哈,成功了。”雀儿惊喜地叫道。 白芑却摇摇头,说道:“这个术法不是时效性术法,是需要解药的。是否成功,看我能不能解开阿黄身上我刚刚下的药禁,让它恢复如初。” “那你赶紧的吧。”雀儿催道。 白芑把阿黄置于左手掌中,右手竖起食指和中指指向阿黄,口中念了几句咒法,喊了一声“开。”指尖便有一道夹着金粉的光芒射向阿黄。 阿黄欢快地在白芑掌中踏着他的爪子,今天这个原来这么简单,变小变大嘛,关键是马上就有大肉骨头吃了,汪汪汪,实在很欢喜。 却没想到金粉散尽,一切都没有改变。 雀儿惊叫道:“失败了?” 白芑有些颓然,相比于那些禁言蛊虫,缩地柳枝,潜龙糖,这能够把人缩小的金粉才是这几年她除了学药学医之外潜心造诣,废寝研究的主要项目啊。回头还是要请教师尊。 不过最惨的莫过于阿黄了,任它如何汪汪汪地叫,好像也只能顶着这迷你版的身躯了。白芑轻轻握住阿黄,实在很抱歉,肉骨头还是有的。 这时天上一只木鸟如穿云箭般飞速向桃花源方向射去。 有仙书信件?会是谁给师尊来信呢? “快,我们快回桃花源。” “老头不是在闭关嘛,我们这么快回去干嘛。” “偷看仙书信件啊。” “啊?什么?” “碧风,召来。” 晃悠悠的碧风剑上,白芑小心翼翼地把缩小版阿黄带上,而雀儿化出真身先赶回了桃花源。 曲飞的书房内,凌乱不堪,满地丢弃着书籍以及画得乱七八糟的废纸。阿黄摆动着自己细小的身躯,钻到一本书底下,啃了几页纸,又从另外一本书下钻出来。汪汪汪,这里哪有什么大肉骨头啊?! 果然师尊一闭关,这无法无天的日子就是逍遥。 那只传送仙书信件的木鸟扑打着自己笨重的木质翅膀“扑打扑打”地响。 “傻鸟。”雀儿不屑地瞟了一眼。 “傻鸟都比你飞得快。”白芑取笑道。接着伸手轻轻一抓,木鸟便出现在了她掌中。 “这样真的好吗?”雀儿倒是有些犹豫,“偷看老头信件诶。” “师尊不是说他闭关期间,这桃花源就交予你我打理吗?” “这里本来就没有其他人。”雀儿嘀咕道。 “所以啊,我们不帮师尊看信,谁来看。等下耽误了师尊的什么大事,才不得了。” 不等雀儿再次张嘴,白芑已经驱动仙法,对着木鸟灌入灵力。 只听见“咔嚓,咔嚓”声响之后,木鸟的嘴巴微微张起,从中吐出一张金色书信,慢慢张开悬于半空。 原来是琢玉楼五年一次的“琢玉摘花”大会即将开始。 他们记得上一次的“琢玉摘花”大会就因为四大门派少了一个飞云阁,琢玉楼便向曲飞发出邀请,希望他的弟子可以去参加。 按照惯例“琢玉摘花”期间,能够最后被邀请进入琢玉楼所在的那个湖心岛的只有四大门派弟子。 而其他的散修以及人微势弱的小门派都只能在岛外的一处山庄内,夺取“琢玉摘花”附赠的次等仙品宝器。 虽说相较于最大的彩头,岛外的是次等品,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所以那些小门小派也是挤破了头也要去一试高下的。 不料师尊收到和其他三大门派一同进入湖心岛的邀请时,却一把火烧了木鸟。十分没有风度。好像他一直都看不上那个琢玉楼。 而此次的“琢玉摘花”大会的彩头居然是上古神玉“延明古玉”。 第十三章 出桃花源记 延明古玉,白芑曾在师尊的《宝山录》中见过此神玉的记载。传说这神玉出自昆仑,佩戴之,便可涤荡魂灵,摒除虚妄,净化灵力以达到新的境界。 但白芑更在意的是书中对于这块宝玉的附注,说此玉虽为神玉,但只要把他挫为粉末,加入古法炼制,便可成蛊惑人心之药丹,服此丹者不仅灵台不再清明,还会深深陷入自己的心魔之中,在心魔中见到自己想见之人,做自己想做之事。 而桃花源内的炼药古籍中亦曾提过此药丹,并附有详细的古法炼制之法。 所以在见到此次彩头竟为“延明古玉”时,白芑的心就已经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真正的药修谁会抵得住此等炼丹神品。 白芑在药修路上实是越走越偏,浸淫于发明各类法器配合药丹产生的无尽变幻,而这都要“归功”于师尊当年那只“禁言蛊虫”,给她带来太大的震撼力了。 不过毕竟桃花源曲飞一派最正宗的还是仙门药修之法,而她也是曲飞唯一的亲传弟子。于医药丹石一门才是她的本行。 无需半点思踱,白芑就已决定出发前往琢玉楼参加此次的“琢玉摘花”大会。 雀儿朵拉着他的脑袋,郁郁寡欢。 “想出去见见世面吗?傻雀?”白芑看他情绪低落,轻轻推了他一把。 “哼。”雀儿生气地转过头去,“你明知道我有老头的禁制在身,最远只能去到阿黄家的村口。” 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嘿嘿笑着,幸灾乐祸道:“虽然你没有此等禁制,但不是也答应了你师尊哪儿也不能去吗,哎呦,我记得谁还发过誓言的。” “啪。”雀头被白芑用力一拍。 “去不去!” “去!” 可是怎么去呢。他可是被禁制给生生禁足了呀!雀儿苦着脸。 桃花源内有一石洞,洞内有一股温泉泉眼,汩汩冒着温泉水,汇成一塘水池。 而石洞上方挂一匾额:“畅怀”。乃师尊闭关之所。 白芑时常怀疑师尊隔三差五地闭关,实是为了躲在石洞内泡温泉享福。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师尊闭关居然不辟谷!一日三餐白芑这个兼职小厨娘都要做好美食置于洞口。 正如所料,曲飞此刻正舒畅地泡在温泉池里,嘴里吃着新鲜的葡萄。 洞外白芑带着雀儿在通往石洞内师尊静室的位置迅速地打洞。 不多时一个狗洞就展示在他们面前。 白芑身型较小,这个体力活肯定由她来。 迅速地爬入师尊的静室内,果然不见师尊。白芑小嘴一撇,就知道是躲在里面泡温泉。正好,借你的解禁令一用。 咕噜咕噜的温泉水不断地往上冒,水气弥漫,曲飞笑了笑,“噗~”一口吐出葡萄籽,然后继续闭上他的眼睛享受着温热的水浴。 而桃花源的大榕树下,白芑拿着师尊的解禁令,灌入灵力,口中念着师门密法。令牌在她手中大放异彩,缓缓升空,投下金光,把雀儿笼罩在内。 雀儿紧张又兴奋地盯着悬于头顶的这块神令。 多少年了,我终于可以离开桃花源了吗?虽然我还是不舍得老头,可是我只是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就回来。我肯定要回来的! 自从八十多年前被当时还是青年的曲飞所救,他就一直跟在曲飞身边。 跟着他一起自请离开落仙谷,离开师门。跟着他四海为家,浪荡神州,跟着他在此安家避世。 “为了怕你跑出桃花源被人给逮了做成烤麻雀,我才给你下的这个禁制。” 这是曲飞的原话。 如今终于可以天高任鸟飞了。 禁制解除,雀儿振臂一飞,化成原身冲向天际。愉悦地盘旋了几个来回,俯冲下来,吱吱喳喳,兴奋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鸟语。 白芑看着这样的雀儿,心中倒是有几分感动。她眯着眼睛笑着,朝雀儿挥挥手:“你先走。朝北飞,我们明日越城见。” “咻~”地一下,雀儿化作人身,拉住白芑的衣袖:“臭丫头,你框我呢?我们不一起走吗?” 白芑一把拉开他的手,说道:“你傻啊,我们这样一起走,不就等于出逃师门。被师尊逮回去,可有我受的。” 雀儿微皱着眉头,疑惑地盯着她。 “你先走,我到时候留书一封就说你不小心解除了禁制,一时把控不住自己,跑出去玩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追你啊,我要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可不能被人烤了吃。” 雀儿越听脸色越差,“臭丫头,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怪不得这么好心帮我偷老头的解禁令。哼。” “乖啦,雀儿哥最好了,明日越城见。正好你也可以自由自地享受一下没有我在身边的快乐时光。” 雀儿瞪了她一眼。 “那个越城可是好地方啊,想当年我和师尊路过越城的时候,他老人家可是流连忘返啊。你先到那里,乖乖等我。” 虽说这明显是白芑在坑他,可按耐不住这几十年的避世之苦,他的那颗小心脏早已经蠢蠢欲动,实在无法忍受再多等待片刻, 于是雀儿哥化身为一只快乐的小小鸟,冲出桃花源,冲出阿黄的村子,冲向美好的未来。 而这边厢,白芑按计划奋笔直书,把自己担心雀儿的心情表达得淋漓精致,像是恨不得要马上压着雀儿回桃花源。最后还不忘托师尊照顾一下那只倒霉的阿黄,顺便想想解药。 一切安排妥当,白芑拿出那只巴掌大小的袖着金线的暗绿色袋子,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这当初可是把满山的桃子都给装进去的宝袋啊。现在里面杂乱无章地塞着白芑的各类药丹以及她研制的稀奇古怪的法器。 “碧风,召来。”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哈哈哈,快哉快哉。凌于碧风之上,直冲云霄,白芑心中一种无比豪迈的快意涌上心头。 要是雀儿看到此情此景,必吓得掉下云头。这碧风在白芑的脚下竟如此灵光波动,威风不已。定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她向着桃花源的北面御剑而去,离琢玉楼的“琢玉摘花”盛会还有一段时日。而她心中记挂的唯有玄剑山庄的蒋昊秋,也不知道这小子如今是何等光景,不如带上雀儿先去寻寻他。 桃花源内,石洞口。曲飞随意地披着他的那件浅绿色外袍,看着自己的爱徒御剑而去,心中是不舍也是欣慰。他低下头,看看不知花了多久时间才跑到他脚边的阿黄:“桃花源没有小厨娘了,我们今晚吃什么?。” 琢玉楼的高阁内,依旧不掌灯火,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亮,阁内影影错错,神秘异常。 “琢玉摘花大会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准备就绪。” “玄剑山庄那边呢?” “主上放心,蒋昊秋也在此次名单之内。” “哈哈哈,很好,今年的这个摘花大会真是热闹!” “叩叩叩~”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阁楼外一个恭敬地男子声音传来:“琢玉楼蓝涂求见主上。” 第十四章 妖踪阵 琢玉楼的楼主蓝涂。一向自诩颇有风度,在法宝法器的生意往来上张弛有度,游刃有余,受到了仙门各家的肯定。虽然跟他们做生意需要花比较大的代价,但总归是童叟无欺,自愿买卖,也基本做到诚信二字,所以往来仙门可谓是络绎不绝。 当然除了白芑那古怪的师尊曲飞。 如此在神州修仙界颇有盛名的蓝涂蓝楼主,此刻却满脸谦卑,低着头恭敬地站在那间借光的阁楼内。 “主上,邀请函已经发出,但曲飞还是不识抬举。” 暗影里披着白色斗篷的千年白狐便是蓝涂嘴里的主上。他冷笑着:“曲飞,还是这么有意思。” “需要我亲自去把他请来吗?”蓝涂小心翼翼地问道。 ”暂时不用。安插在各门派的内应呢?” “主上放心,一切顺利。” “哈哈哈,哈哈哈。紫狐王,你放心吧,我马上就来了....” “呼啦呼啦~”无名山的半山腰,一片竹林内,白芑的碧风凌空一米在此不停地转圈,白芑盘坐于上,面露不解之色。 为何雀儿不等我便离开了越城呢,它留下的暗号为何到这里就断了踪迹。 我要往哪里去寻他? “真是只不省心的傻雀儿!”白芑无奈地双手结印,置于额前,闭上双眼驱动咒术。在她的脑海灵识里,往西方向似乎感应到一点雀儿的气息。 白芑快速收起术法,发动剑诀,碧风带着她“嗖~”地一下向西面飞去。 不一会儿便路过万顷良田,从碧风上往下看也颇为壮观。 而这富饶的田地尽头一座雄伟的城墙出现在白芑面前。 “庆丰城”三个偌大的字悬在城头。 雀儿的气息到了这里便又消失不见。白芑收了碧风,抬脚便往城里去。 “傻雀儿,你在跟我玩捉迷藏吗?等姐姐我吃饱喝足了再陪你玩。”白芑气哼哼地想着:“真是只没有诚信的鸟。” 一入庆丰城,便感受到这座城池的恢弘气派。连街道都有四辆马车那么宽。 街边的屋舍更是座座雕梁画栋,排面十足。 街上往来的公子小姐们更是个个锦绣丝袍,绮罗粉黛。连街边叫卖的的物品都是精致可人。 白芑睁大了眼睛,终于知道什么才叫做富有。一人富不算富,整城富才是真的富。 “是在琉福客栈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元青派确实都住在琉福客栈。还有一些落仙谷的弟子也在。” 两位仙门弟子打扮的年轻女修从白芑身边匆匆而过。 “那楚文歌?” “周掌门的女儿周允婷此次亦有出山参加琢玉摘花大会,那楚文歌肯定是会跟来的。” “哎~”其中一个圆脸女修,身材微胖,叹了口气。 另外一个眼睛大大,略显清瘦的女修则取笑道:“你叹什么气,就算没有周允婷那个丫头,难道楚文歌就是你我可以存有念想的吗?” “呸,臊不臊,堂堂一个女修这当街说这样的话。”圆脸女修脸上微有怒色。 元青派楚文歌?白芑心中一动。是那个白衣傲娇小哥吗? 琉福客栈外,刚刚说话的两个女修前脚刚踏进去,白芑后脚就跟了进来。 大堂里整齐有序地摆着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有几个仙门弟子打扮的人正在用膳。 白芑扫了一眼,没有看见哪个仙门弟子像她记忆里的那个楚文歌。 却见之前两位胖瘦女修向堂中一张稍大的桌子走去。而这张桌子上坐着的三位年方二十的女子,身着浅灰色素衣,发丝高高束起。 “久闻落仙谷众位师姐威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胖瘦女修礼貌地行了一个平礼。 素衣女子中位分较高的一位,微微笑了一下,脸上却明显有着不屑的神情:“无尘散仙近日可好?” “家师身体健朗,多谢琼玉师姐的关心。她老人家倒是经常提起当年在落仙谷中和碧落掌门一起切磋仙法的种种往事。让我们这些弟子羡慕不已。” 圆脸女修真诚地说了一大番话,却见面前这三位落仙谷弟子似乎早已经自顾自地用起膳。无人关心她说了什么,场面一度尴尬。 “让一让,让一让。”一声悦耳动听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场面。 白芑拿着一壶清酒,拉过两位女修一下就坐在了桌子前。 落仙谷的三位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了一下。那位琼玉师姐正欲发作,却见店里小二接连端上来几样店里的招牌菜放到他们桌上:“雪花斗蟹,松鼠鳜鱼,清龙鱼羹,还有三套鸡。客官,你们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白芑起身在琼玉师姐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倒了一杯清酒恭敬地置于身前:“久闻落仙谷大名,小女子对各位师姐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先干为敬。”而后豪迈地一饮而尽。 被她拉着同桌坐下的两位女修一脸茫然,这句台词怎么如此耳熟? “快吃,快吃,各位师姐久居西北,应该不知道在南边地界上,属这几道鱼最为特色。还有这三套鸡,也是很有讲究的。”一边说一边叫小二拿上酒杯替落仙谷的各位师姐们满上清酒。 毕竟落仙谷的几位弟子平日里也是甚少出门,在与白芑热情地交杯换盏之后,便放松了警惕。倒是气氛渐渐融洽。胖瘦两位女修也在一旁挂着僵硬的笑脸作陪。 楼上雅间内,一位年轻皓衣公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听到白芑的笑声,长长的睫毛微动,睫毛下一对凤目清亮。却依然面若冰霜,看不出任何神情变化。 相谈甚欢之下,白芑终于弄明白她们此次是和元青派的几位弟子一起结伴去琢玉楼参加琢玉摘花大会,只是时间尚早,便未曾御剑一路历练。 这一路上倒是已经斩杀了几只妖邪。 前几日来到这庆丰城地界,明明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妖气,寻着妖气在附近的山上发现了一个深坑,坑里竟然堆满尸首。他们寻了几日,那妖气却隐匿得无影无踪。可见此妖十分狡诈。 “那可有破解之法?”白芑问道。 “我们和元青派的几位师兄师妹共同起了一个妖踪阵,此阵一开便像是猎人的陷阱,对妖物有迷惑作用,他们必会受此阵的气息所引,陷入阵中。到时候我们只要来个阁瓮中捉鳖即可。” “这么厉害。”白芑给力地拍掌,装出一脸的崇拜。 落仙谷的三位师姐被捧得飘飘然,如坠云端。 胖瘦女修佩服地对着白芑竖起了大拇指,真是高手啊。 入夜,天气有些微凉。琉福客栈后面错落有致的几间院子,布置得颇有格调。 这些院子里便安排着住店的客人。这几日来的都是仙门弟子,倒是十分稀奇。最左边的翠屏院,清净素雅,只有三两片竹叶探出院墙。这里住的是元青派的弟子。 翠屏院旁的红梅院,花香四溢,各种盆景鲜花热热闹闹地争相开放。 落仙谷的几位师姐极力邀请白芑与他们共住红梅院。白芑假意推脱了一番便顺理成章地住进了红梅院其中一间雅舍。 明月当空,院内百花齐放,白芑躺在床上,翘着脚,心中正在梳理落仙谷弟子说的强大的妖气到底和雀儿有无关系。 院内剑光一闪,落仙谷的三位师姐突然在院内召出自己的佩剑,御剑而去。 白芑反应甚快,召出碧风紧随其后。 “怎么了?琼师姐?”白芑大声问道。 “阵法有感应,应该是有妖邪要入阵了,你跟来干嘛。”琼玉微微皱眉。 “帮忙。”白芑露出一脸天真无邪。 琼玉不可置信地瞟了她一眼:“自己小心。” 也不知这是哪个小门小派的新弟子。配剑倒是可以。等会儿不要添乱就好。 第十五章 傲娇小哥斩鸣蛇 七道剑光从庆丰城内向东面直冲而过,掠过脚底的沃沃良田,到了白芑之前盘桓的那座无名山。 雀儿的暗号就是在此处的竹林内消失。 白芑心中略显不安。 离那片竹林不远处,为首的元青派弟子一个剑诀,收起神剑,来到一片视野广阔的山崖边。 山崖边的空地上隐隐有淡黄色阵纹在闪动,若隐若现。 白芑跟在众人身后,望着最先站于阵前的这位元青派弟子的背影,白衣胜雪,在山风的鼓动下,一身清冷的气质让人不敢靠得太近。 “楚文歌?”心中疑惑,却也不便多想,毕竟此刻雀儿的安危才最重要。 “起阵!”随着元青派为首的弟子冷冷一声令下。落仙谷和元青派其余弟子全都快速立于自己的位置,共同念咒起阵。 只见淡黄色阵纹随着不断加快的法咒渐渐金光大盛。 这妖踪阵本也不是多么厉害的阵法,曾是四大门派上一代掌门共同创立,只有四大门派弟子修习过此阵。 它最大的用处就是会和妖丹产生一种共鸣,吸引方圆百里之内的妖邪自投罗网。用通俗一点的话讲就是一个放了诱饵的捕兽器。 阵法开启时便会有强大的吸力,即使妖邪此刻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也绝无可能在进入阵法之前挣脱而逃出生天。 恰巧白芑无聊时在师尊的书房里见过此阵的布阵之法。 不多时,远处白光影影,阵阵妖气传来。白芑心内大惊。雀儿? 这定是雀儿无疑了。白芑对于雀儿的气息实在是太过熟悉。 而阵中位置的那位元青派白衣弟子此刻起阵的手势略一迟疑。 白芑迅速隐入崖边一块岩石之后,从宝袋中摸出一块暗红色玉石,捏于两指之间,以电光之速突然出手把玉石射向妖踪阵阵眼位置。 “嘭!”一声巨响,阵破。起阵的仙门弟子均被余波震得连连退后。落仙谷里灵力不强的两位弟子更是一口鲜血喷出。 而远处那即将被拘来的白光一闪不见了踪迹。妖气也瞬间消失殆尽。 众仙门弟子均怒目环顾四周,只有那位元青派白衣弟子似乎并未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谁?是谁破了我们的妖踪阵。”一位白衣女子,柳叶弯眉微微皱起,满面怒容。看这衣着许是元青派的那位周允婷。 见四下寂静,无声无息。 落仙谷的琼玉突然想起自己带了个不知道什么路数的丫头前来。登时大怒道:“白芑,你给我出来。” “我在这里...”一声娇弱女子的声音从崖旁的巨石之后传来。 接着只见淡黄色锦锻衣裙的少女从岩石之后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元青派白衣少年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 见到这样弱小的白芑后,琼玉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不应该是她呀。可是这里四下无人,除了她还有谁呢。 琼玉还未开口,便听见刚刚那位身穿白衣的元青派女弟子大声喝道:“哪里来的鼠辈,躲在石头后面意欲何为,刚刚是你破了阵法吗?” “冤枉啊。”白芑微一皱眉,小声说道。两只眼睛更是梨花带雨般掉下眼泪。甚是楚楚可怜。 一边哭一边挪到靠近琼玉位置的白芑可怜兮兮,她对着琼玉说道:“琼玉师姐,你们这么厉害的法阵,我怎么破得了呢。” “不是你还会有谁,说,到底是何人派你来此的。”白衣女子咄咄逼人。 “我看不像她。”一句淡淡的声音却像石破天惊般在众仙门弟子里炸开。 居然是楚文歌,那位元青派白衣弟子。 只见楚文歌缓缓走到白芑身前,竟像是把她护在身后,面向众人,依旧用他那没有情绪的语气说道:“此阵法唯有修习过的人方知阵眼所在,如何破阵,她不是四大仙门之人,我看不是她。” 白芑抬眼看着依旧把后背留给她的楚文歌,眼里像是看到有一股暖暖的白光罩住身前之人,莫名感动涌上心头。 少时第一次见面,他便救了自己和阿秋的性命。 没想到多年后,还是这般傲娇的性子,却再一次站出来把她护住。 此番情形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特别是元青派的那位白衣女弟子。楚文歌居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说了这么多话。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确实是胖瘦女修口中的元青派周掌门独女周允婷。此刻错愕的她竟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破阵这件事便这样不了了之,毕竟所有人心中对楚文歌这个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心中总是有些偏爱。特别是各仙门女弟子,楚文歌平时甚少开口,但他说出的话在她们眼里基本就是真理。 忙了大半夜,琉福客栈的后院内此刻一片沉静,只有树叶沙沙作响,一两声虫鸣不时响起。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顶,正打算飞身出院,却看见院外站着一位白衣少年一脸傲娇。 站在屋顶的白芑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欢喜,她飞身一跃来到少年身侧,两人默契地运功向城外疾驰。 庆丰城外俩禀神剑御风而上。 “其实刚刚是我破了阵。” “嗯。” “你知道?那你还帮我。” “不是那只妖。” 白芑欣赏地看了看楚文歌:“为何?” “没有血腥之气。” “算你聪明。他是我朋友。” 还是那座无名山,不过此刻白芑闭眼捏诀起咒却可以强烈地感应到雀儿的位置了。 在背山处的一处山谷内。 雀儿正被一条人首蛇身的妖兽缠住身子,气息越来越弱。 楚文歌双手展开,喊了一声“玉衡!”便看见一把透着青光灵力波动汹涌的神剑立于他的身前。 “破!”楚文歌一声令下,玉衡神剑瞬间刺向妖兽。“噗啦~”绿色的血液喷射而出。 玉衡漂亮地转过剑身,再次刺向妖兽。 吃痛地妖兽急忙松开雀儿。 白芑飞身而过接住了受了重伤的雀儿。退回楚文歌身侧。 而被玉衡连连逼退的妖兽,突然青光大盛,露出真身,竟是一条四翼巨蛇。 白芑一惊:“鸣蛇!” 鸣蛇目露凶光,突然张嘴似要发出叫声。说时迟那时快,白芑手掌一翻一条白净的“禁言蛊虫”直射向鸣蛇口内。 而楚文歌双手变幻出新的结印,玉衡同时灵力大涨,与鸣蛇缠斗。 白芑快速检查了一下雀儿的伤势,给他吃了一粒丹药。 双手结印,召出碧风! 玉衡,碧风一上一下,配合有度,鸣蛇越来越暴躁,嘴里的信子不停翻腾,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有了碧风神剑的配合,楚文歌飞身来到鸣蛇身前,手中快速结印,只见一圈金黄光圈快速旋转,灵力四溢,楚文歌握拳击向光圈,光圈就着他的手势直击鸣蛇体内。 “嘭!嘭嘭!”鸣蛇落了下去,压倒了一片树木。 倒地的蛇尾使劲想要拍打地面,却无力的动弹了一下,又落到地上。 玉衡神剑此刻像是有了灵识,抓住机会直刺七寸。 淡淡青色光影如星辰慢慢升起,鸣蛇的身影渐渐淡去。只是这美妙的点点光影里却透着浓烈的血腥之味令人作呕。 某处山涧的凹型峡谷之内,一位披头散发,面如鹰隼的邪修突然一口鲜血喷出。 旁边立着的两位手下顿时紧张地叫了一声:“堂主....” “你们竟然杀了我的鸣蛇!”这位被称做堂主的邪修两眼迸射出凶狠之光。 身边的两个手下心里惴惴不安。听堂主的意思他们这鬼域堂的圣蛇“鸣蛇大人”好像被哪个不开眼的给诛杀了。 第十六章 微微有点心动 琉福客栈位于庆丰城西街。街面上甚多这样的酒楼茶肆和客栈。 而东街更多的是城内居民的住所。所以显得更加高大气派,庭院深深。只是比之西街的繁华喧闹,这里倒是安静了不少。 东街街尾的转角处有一家酒肆,内有几间厢房可供客人休息。 白芑带着受伤的雀儿此时就在酒肆最角落的一间厢房里。 雀儿浑身散着淡色的白光,嘴唇发白,一滴滴汗珠从额头滑落,眼里更是失了光彩。白芑眉头深锁,从宝袋中倒出各类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焦急地翻找。 “好了,找到了,还好这次出门有带了这个渡灵丹。”拿着手上暗红色的瓶子,白芑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把雀儿慢慢扶起,靠在床头。单手握住雀儿的下巴轻轻一捏,雀儿张开嘴服下了那颗渡灵丹。 雀儿身体虚弱,慢慢向左倾倒。 白芑在他对面盘腿坐着,双手扶住他,正色道:“雀儿,你听着。刚刚你被那只鸣蛇吸了灵力损到了妖丹,妖丹已经无法自行修复。现在我把我的灵力渡入你体内,我的灵力会附着于渡灵丹上,慢慢靠近你的妖丹。你再用我一会儿教你的法诀把渡灵丹融合到你的妖丹内。” 雀儿无力地睁了一下眼睛,想说话,却发现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这样的雀儿白芑深感内疚,她伸手结了个简单的结界把此间厢房与外界隔绝。而后便开始凝神屏气,慢慢打开自己的灵力之源,通过结着法印的双手缓缓流入雀儿体内。 厢房内安静地连窗外大树上露水滴落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天蒙蒙亮,白芑身上的灵力还在一丝丝地渡向雀儿。只是此刻她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情。原来在渡灵过程中,雀儿竟十分排斥,白芑强行注入灵力,没想到竟和雀儿产生共情,意外地看到雀儿出了桃花源后的记忆片段。 原本雀儿的确是依着约定向越城方向愉快地飞去。 却不料在中途感觉到有一处村落妖气冲天。 他心中诧异,便想进村查看。 结果这股妖气十分霸道笼罩了整个村子,他竟无法进入。于是便潜于村外观察,意外地看见鸣蛇化出真身卷了全村的人向那座无名山飞去,他便一路追去,同时给白芑留下记号。 只是到了无名山竹林之内,鸣蛇发现了跟踪他的雀儿,便丢下村民追杀雀儿。 雀儿逃到庆丰城外受了点轻伤,却也寻得机会逃脱。只是他不甘心放弃那些被掳的村民又暗暗回到这座山上,只是村民们早已身亡! 他在山内寻了一处隐蔽之处疗伤,不知为何妖丹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带着他向断崖处飞去。 还好关键时刻那股力量突然断开,他乘机逃脱却又遇上鸣蛇。 白芑在共情里感受着鸣蛇越收越紧的庞大身躯,体会着雀儿巨大的痛苦。 “噗~”一口鲜血喷出。 白芑慢慢睁开眼睛,幸好她当机立断生生断了和雀儿连在一起的灵力。只是受到一点反噬。 雀儿全身笼在一阵柔和的灵力光芒内。 渐渐已经不再瘫软。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蹦着法诀。 白芑轻轻起身。不敢打扰。来到酒肆前店吃了一些早点。 再回到厢房时雀儿气色又有了些许起色。白芑终于放心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吸气吐纳,入定疗伤。 入定后摒除一切念想,无时间无空间。日落星起。竟已是月色朦胧,漫天璀璨。 琉福客栈的翠屏院内,一间二楼角落里的雅舍,楚文歌正拿着灵力典籍认真阅读。 突然“啪~”地一声,有石块击到半开的窗台上。 楚文歌抬眼看了一下,又转过身去继续看书。 不一会儿窗户上露出半个脑袋,有一双美丽的杏目机灵地转一转。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而后便听见一声巧笑,白芑便从窗外跃入。 楚文歌回身淡淡看了一眼,竟无下文。 你说多无趣。半夜一个姑娘家爬了你卧房的窗。你居然一句表示都没有,连个震惊都不会表现。 只是看到白芑手中提着一坛酒,楚文歌的眉头微微一皱。 白芑抓住这一点点细微的表情变化,笑着赖上去说道:“请你喝酒,感谢你救了雀儿。” 楚文歌总算是开口了:“我不饮酒。” “哈”白芑轻笑了一下把酒坛放在书案上,而自己则在书案前坐了下来。 “你…”楚文歌欲言又止。 “我什么?”白芑抬眼笑看着楚文歌,手中拿起书案上的毛笔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 “我在看书。”楚文歌总算是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好啊。你看你的书嘛。” 楚文歌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像是第一次遇上这样性子的人。 只听见白芑一边写写画画一边说道:“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护着我了,我都没好好谢过你。” 楚文歌拿起书,稍稍往上挡住自己的脸。继续看书没有接话。 白芑拿过案上那张她刚刚涂画好的纸闪到楚文歌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把书往下压了一点。 渐渐落下的书后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如星辰般闪亮,就这样盯着他,楚文歌的心突然快速跳了一下。他赶紧侧目躲开这双眼睛。 这是怎么了,万能的冰块脸也阻止不了她靠得这么近! “看,这是谁!”白芑突然大声说了一句话。并举起手中的那张纸。 真是个破坏气氛的高手,楚文歌一下子恢复了冷酷的表情。 抬起他那双冷峻的凤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夸张无比的画。画上似乎是个女童,却五官扭捏。画技委实堪忧! “看出她是谁了吗?”白芑举着这张画,对着自己的脸不断地比划。 “我知道是你。”楚文歌的口气从来都是这样,听不出情绪。 却让白芑愣住了。你知道?什么意思?是早知道还是认出这幅画上的人。 却见楚文歌走到书案边,拿起毛笔沾了朱砂,在白芑举着的女童画像上轻轻点了一笔。 白芑疑惑转过画看了一眼,画上的女童左耳处点上了一朵红印。 突然心跳漏了一拍,白芑不自觉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左耳坠上的那点红色印记,脸微微红了。原来他是记得我的。 空气像是凝结住了一般,白芑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深呼吸,深呼吸。白芑转身抱起书案上的酒,“我们还是喝酒好了。” 在楚文歌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拉上他的手,推门而出,双脚轻轻一点,拉着他飞出翠屏院,站在琉福客栈食肆的屋顶上。 月朦胧,意朦胧。 屋顶上的少年男女并肩而坐。 “我师尊也说过他不喝酒,但我酿制的白露仙他却偷偷藏了好几坛。”少女喝着酒坛里的酒,脸色微红,像是桃花般灼灼动人。 “等哪天我带你去桃花源,尝尝白露仙,定是让人醉生梦死。” 少年看着身侧的少女,嘴角不经意地微微上扬。 似乎有些微醺了。 少女的话停不下来。少年静静地听着。 “知道昨天我给那只臭蛇吃的是什么虫子吗?那是禁言蛊虫,哈哈哈,厉害吧。吃下以后就像你一样,不讲话了。”少女眨了眨自己水波流转,却有些朦胧双眼:“那可是鸣蛇呢!只要他发出磐磐叫声,这万顷良田就完蛋了。肯定要闹天大的干旱了,而且它的叫声是它的绝招。会让我们心身震荡,到时候就不知道鹿死谁手了。哈哈哈。我厉害吧,快说我很厉害。”少女再一次眨巴着眼睛望着少年求表扬。 少年的手举起,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头。 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 白芑在喝下整坛酒后渐渐入梦,慢慢地把头靠在了楚文歌肩上。楚文歌笔直着身躯在屋顶坐了一夜。 只是他没说,除了那点红印,白芑身上车马芝仙草特有的香味只有他可以闻到。年少时便是如此。他记下了这股特别的清香。 难道她真的是师尊要找的那个人吗? 第十七章 与众不同 窗台上一只金丝雀鸟哒哒地踱着步子,金色的羽毛有些暗淡,微微抬起的脑袋上珠红色的小嘴倒是鲜艳可爱。圆溜溜的黑眼睛不时望向厢房床上大字型趴着,呼呼大睡的少女。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竟还嘿嘿直笑。 “不知道去哪里疯了,天亮了才回来!”金丝雀鸟不满地吐槽倒,“居然放心把重伤的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哼。” 这能口吐人言的鸟儿自然不是普通的鸟,他便是之前在此厢房疗伤的雀儿。只是当他终于把渡灵丹化进自己的妖丹内,慢慢恢复气力后,突然发现自己被打回原型,露出真身了。而且竟如何也化不成人形。 焦急万分的雀儿,却不知道白芑这小丫头去哪里了。只能顶着这雀身暴躁地在房里拿自己的羽毛发泄,竟是哪儿也不敢去。 究其原因,倒是鸣蛇那家伙把他的雀胆都给吓破了。真是宁愿被人抓去烤了,也不想被这么恶心的蛇缠住。 想想鸣蛇身上那冰凉粘稠的触感,雀儿浑哆嗦,恶心得想吐。 终于在天空露出鱼肚白时,白芑回来了。 只是这丫头似乎有点不太正常。笑得花儿似得,看到雀儿竟然还开心地点了一下雀儿的小脑袋:“还是这样可爱。” 然后“啪~”地一下趴到床上睡着了。 打了一哆嗦的雀儿此刻内心万马奔腾,就剩骂脏话了。 看这白芑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雀儿扑打着翅膀飞到床边,歪着脑袋盯着睡梦中的白芑看了一会儿。突然用他那浅浅的红嘴重重地琢了一下白芑的鼻头。 “啊!”白芑立时坐了起来,摸着自己鼻头,似乎还未完全清醒。慢慢拿开自己的手,只见娇俏的鼻头上竟微微肿起了一个小包。 “哈哈哈。”一只还算好看的小鸟嘴里突然吐出这么豪放的笑声,真是十分惊悚。幸好没有旁人,不然定能来引来整个庆丰城的关注。 “傻雀,你笑什么。你都好啦?” “好个屁。”说到这个雀儿就十分窝火,“你看我这像是好了吗?”说着还配合着转了个圈。 “我看挺好的呀。”白芑又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头,怎么有点疼?“就是羽毛还没恢复光彩,不过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恢复这么快算不错了。” “哼。”雀儿气鼓鼓地瞪出他的眼珠:“我这是真身啊,你瞎啦!我化不成人形了!” “哦哦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白芑起身下床,走到圆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昨天忘了告诉你,你的这种情况用了渡灵丹肯定是要慢慢地彻底融合,而在此期间你都只能是这样了。哪天融合好了哪天就能化形了。” 听到这里雀儿简直是生无可恋,啪地一下坐到床上,“啊!”尖叫了一声,原来压到尾巴了。真是人当久了,连怎么当只鸟都忘记了。 不过白芑说了,这样也好,妖气也跟着受损的妖丹被封了起来,只要不讲人话就不会被人发现这不是一只普通金丝雀鸟。 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天上滴滴答答开始落了几滴雨。 西街的街道上一个明媚的少女撑着一把素色纸伞,肩上站着一只昂首挺胸的金丝雀。 “为何要打伞。”金丝雀鸟悄摸摸地在少女耳畔低声问道。 “下雨了呀。”少女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同样低声地回答道。 “这毛毛雨也叫雨?”金丝雀转了转自己黑漆漆的眼珠:“你果然有点不正常。”于是开始怀念桃花源里的野丫头。 雀儿站在白芑的肩头来到了琉福客栈门口。 白芑少见地收了伞,轻轻抖了一下上面的雨水。 大堂内站着许多仙门弟子,像是打算出行。 雀儿一眼看到楚文歌,心中欢喜,我的救命恩人就是与众不同,鹤立鸡群。 于是扑打着翅膀飞过去在楚文歌眼前转了个圈,还扭了扭屁股跳了个舞,表达自己的谢意。 “哈哈哈,哪里来的鸟。” “它在干嘛?跳舞吗?” 看着这只逗比的金丝雀堂内仙门弟子一阵嬉笑。 楚文歌身侧的周允婷也惊奇地看着他:“就是羽毛的颜色暗了点。”说着伸出手,想要去碰金丝雀鸟。不曾想这看着一直在讨好楚文歌的鸟,居然重重琢了一下周允婷的手。 周允婷恼羞成怒:“哪里来的野鸟!”说着正要向金丝雀鸟动手。却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少女明朗的声音:“雀儿,回来。” 楚文歌微微抬了一下眼睛。 金丝雀鸟优雅地转身,还不忘朝周允婷摇了摇屁股,然后飞到少女身边,立于她的肩头。 看清来者是白芑,落花谷的琼玉师姐倒是十分关心:“白芑,这两日你去哪里了?” “不想麻烦各位师兄师姐,我自己找了个小客栈。” 琼玉心想定是那日冤枉了她,所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如此投缘,你何必搬走呢。” “哼,那天妖踪阵的事还没说清楚呢。”周允婷看到是那天崖边楚文歌出言相护的少女,心中顿时又起了妒火。 “你楚师兄不是说了,那只妖是鸣蛇,如今已经伏诛。”琼玉竟冷冷地怼了回去。倒不是她如何看重白芑,要替她出这个头。 只是这一路上,周允婷占着元青派少掌门的名头,没少指挥她们。 她们心中其实是十分不服气的,觉得这爹爹传女儿的掌门之位实在是德不配位。 看到琼玉和周允婷似有争锋相对之势,白芑赶紧插了一句话,向站在一边的木头人楚文歌问道:“楚师兄,你们这是要出发去哪儿呢?” 周允婷脸上立马变色,站到楚文歌身前,挡住白芑:“不关你的事。” 琼玉又想接话,却不料在周允婷背后传来一句淡淡地:“向北行,琢玉楼。” 气氛一下子有些怪异,楚文歌居然回答她这样无聊的问题。这还是楚文歌吗? “好嘞,哈哈,那不知楚师兄是否介意我跟你们同行?” 所有人张大眼睛像看什么奇人怪事似地看向楚文歌。 只看见楚文歌依然冷若冰霜,抬脚向客栈外走去。 所有人舒了一口气,对嘛,这才是楚文歌,刚刚那句回答肯定是听错了。 “无妨。”两个字突然从走到客栈门口的楚文歌嘴里传来。 “哈哈,走啦,雀儿。”白芑笑着叫上雀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整个大堂里鸦雀无声。傻子都看出来了,楚文歌对白芑和别人不同! 只是为何呢?因为这小丫头长得好看?但她也不是天下第一美女,仙门女弟子里不乏美貌弟子。从未见楚文歌对谁如此过。就像那周允婷,样貌不错,掌门千金,和楚文歌朝夕相处,各仙门弟子内盛传她将是楚文歌内定的妻子。也不知这消息当年碎了多少女弟子的心啊。 可这一路过来,落仙谷的几位师姐倒是看出楚文歌对这周允婷和对其他人并无不同。 周允婷看着白芑快步跟上楚文歌,气得一跺脚,对大堂内的仙门弟子大声说道:“还不赶紧走!” 第十八章 卖女 白芑跟上楚文歌,特意差半个脚步,悄悄抬头看了一下这个少年的侧颜。 天上的雨没有停,反倒越下越大。 雀儿小声嘀咕道:“毛毛雨你跟我说要撑伞。现在下大雨,跟个白痴一样走在路上,伞去哪里了!!!” 刚想继续嘈嘈,却不再有一滴雨落在身上。 他抬头看了看,发现楚文歌在白芑和自己的头上撑了一道结界,罩住了两个人,一只雀。淡金色,不耀眼,但却柔和。 “走吧。”楚文歌用自己特有的平淡无奇地口气说道。 白芑看着这特别的结界,心中欢喜。瞎子都看得出来她有多开心。 雀儿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这小妮子怎么了?魔怔了。 不过看到远远跟在身后的周允婷气得吹胡子瞪眼,雀儿还是心情很舒畅的。他得意忘形地吹了声口哨。 谁叫你们这些人布什么破阵法抓我! 还好我家丫头和这个帅哥很给力。不然早被你们抓到烤了吃。 离庆丰城不远处有个小镇,叫小庆镇,镇子的规模挺大。只是冷清得有些奇怪。 小庆镇主街的酒楼里,店小二打着哈欠,不时用手拍打着烦人的苍蝇。 生意不好,客人的赏赐也没有。这让人懊恼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或者也去庆丰城种田好了。 二楼沿街的窗边,倒是坐着一桌客人。 一个俊俏的少年带着两个秀美的少女,还有一只呱噪的鸟。 那只鸟琢着满满一盘的玉米似乎还不开心。不停地叽叽喳喳。 店小二白了一眼,真是不知好歹,都快吃得比我还好了。 这只不知好歹的鸟自然就是雀儿。那位俊俏的少年便是楚文歌。而他身边的两位少女除了白芑,自然少不了周允婷。她才不会让白芑再有机会和楚文歌单独相处。 所以并未跟落仙谷及本门师兄弟一样去房内休息。 “师兄,我怎么感觉这个镇子的人怪怪的。”周允婷说道。她定然是要在楚文歌面前好好刷一波自己的存在感。 白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楚文歌一般情况下也是不会说话的。此刻他正盯着窗外一处屋檐下的女子。 不过此次周允婷倒是没有说错。 “你发现没,一路上甚少看到女子,有看到的几个也有点,有点不正常。” “喳喳喳”雀儿朝着周允婷努力地呲牙咧嘴,虽然他只有尖尖的鸟嘴,但他表达的意思就是这个词。 噗呲,白芑实在没忍住被雀儿逗笑。 “你笑什么!”周允婷怒道,“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不是不是,我是笑这只傻雀。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也发现了。确实很奇怪。” “哼,当然了。” “那个人,像是中了离魂术。”楚文歌突然说了一句。 白芑和周允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瘦弱的少女,穿着粗布衣裳,站在屋檐下一步一步慢慢地来回走动,而她的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刚才路上就很少看见女子,而所遇见的几个几乎都是这样的症状。”周允婷立马说道。 “小二!”白芑大声喊了一句。 “你干嘛?”周允婷斜了她一眼。 白芑笑了笑也不回答。 雀儿倒是叼起一颗玉米朝着周允婷的门面吐去。 周允婷横眉怒目! “来勒,客官有何吩咐?” 白芑拿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坐下吧,和我说说你们镇子怎么回事。” 店小二看到银子眼里顿时放出光彩。 拉过椅子,屁股小心翼翼地半靠上去。 周允婷立马露出嫌弃地神情。 “客官,这可说来话长...。” 白芑微微一笑,又拿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那你慢慢说,不急。不过可是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店小二慢慢把手伸向桌上的银子。突然雀儿快速地琢了一下他的手,他吃痛地赶紧把手缩回来。 白芑:“慢慢说,这些都是你的。” 店小二擦了擦额头的汗,从身上拿出一张告示。 没想到这竟是一张怂恿镇民卖女子的告示。 告示中极尽羞辱了女性,先是把她们视为无用的任人践踏的脚底泥,说女子只会浪费家里的粮食。 然后再提出,只要谁肯把女儿卖给山上的寨子,便能获得三锭银子! 看完告示的白芑和周允婷简直怒不可竭。 “真是愚不可及。”周允婷一掌拍在桌子上。 店小二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去,等他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周允婷,便不敢再坐下了。 “你们镇子上看不见女子,难道都是因为卖给了山上的寨子。”白芑强忍怒气,看着桌子上的告示,突然盯住小二:“你怎么有这告示,莫不是也想着卖了家里的谁?”店小二赶紧摆手,急得满头大汗:“没有没有,我家并无姐妹,也无女童。” “还不快把事情的缘由从头说起。”周允婷又是一声娇喝。 白芑看了她一眼,她也瞪了白芑一下。倒是配合默契。 听了店小二的话,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庆镇的男子大部分都是庆丰城地主家的佃户。 庆丰城外那万亩良田都是由小庆镇的男子耕种,但是他们却获得很少的粮食。 谁家里生了女儿,就意味着多了一张吃白食的嘴,在这里地位本来就低。 两个月前,突然来了一群山寨里的土匪。说是土匪但装扮又不像,全都着黑底红纹的短打劲装,倒像是哪个堂口的江湖人士。 就是这些山寨里的人到处贴告示,说可以拿家里的女子换银两。 一开始大家还很犹豫。后来三三两两有人偷偷去换了银子。之后大家就公开,光明正大地卖了家里的姐妹或者女儿。不肯卖的不是把女儿送到外地亲戚家,就是藏了起来。 “卖掉的女子,你们可还曾见过。”白芑皱着眉头问道。 “有啊,有啊。这些寨子的人是一段一段时间来收人。然后告诉镇上的人,上一批的女子可以领回家了。只是真正去领的人太少了,都卖掉换银子了,可以省一个人的口粮。还要回来干嘛。不过也有几家娘亲舍不得女儿偷偷去山上领了回来。只是....” “领回来的女子都成了痴傻模样了。”楚文歌突然说了一句。 白芑看了他一眼,原来他有在听啊。透过楚文歌的身侧白芑突然看到外面的街上来了两个“身着黑底红纹短打劲的装武林人士。” 白芑一把抓过店小二:“是他们吗?” 店小二突然被白芑豪横地抓了衣领吓得不轻。紧张地看向楼下的街面。 不认识的脸,但确实是差不多的服饰,于是使劲点头:“是,是,是他们。” 周允婷一听这两个就是那羞辱买卖女子的山贼土匪,气的立马要飞身下楼寻他们的麻烦。 白芑推开店小二,伸手横在暴怒的周允婷面前。 “你干嘛?”周允婷声调拔高。 白芑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揍他们一顿多不过瘾,看我的。” 说完“嗖嗖~”两声,有一阵银光从白芑手中闪出,直射楼下街面上的两个“山寨土匪”。 两个山寨土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刺入后脖,疑惑地摸了一下。却并未有异物感。 突然,他们的眼睛惊恐地瞪大看着对方。 因为就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他们的脸开始变化,身体开始变化,胸部更是迅速地隆了起来。片刻之后,变成了两个粗壮的女子。 “啊!”一阵尖叫。居然也是女子的声音! 两名“女子”此刻像见了鬼般向镇子口惊恐地逃去。 楚文歌微微一笑,低头喝了一口茶。 周允婷则震惊不已,却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居然敢羞辱女子。让他们尝尝当女子的美好滋味。这还真是便宜他们了。” 白芑解气地说道。 “就是!”周允婷附和。突然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和白芑同一阵线了,马上板起脸,说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这些歪门邪道。” “追。”还没等她继续质问白芑,楚文歌已经运气飞身向镇外追去。 周允婷和白芑也顾不上争论紧随其后,雀儿却还悠哉地叼起白芑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再慢悠悠地扑打着翅膀跟上去。 第十九章 重逢 小庆镇外,楚文歌拦住那两个变成女子后快要疯癫的“山匪”。 夕阳的余晖下,抓狂的“女子山匪”看到一位白衣少年郎俯手立于小丘上,发丝轻拂,淡黄的夕阳光影落在他的身上,竟是让人不敢向前。 “你是谁?”其中一个眉毛乌黑的女子山匪尖声问道。 未见回答,却看见一道光影闪过,少年身形一动,利剑便横于女子山匪的脖颈处。 白芑伸手一挥,黄色缎带迅速飞向两名女子山匪,把她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啊,救命啊。”今日这俩人惊吓完又莫名地被刀架被绳捆,内心实在受不住,放声大哭,真是出门不看黄历。 “说,你们把镇上的女子都抓到哪里去了?”周允婷盘问别人最拿手。 “什么镇上的女子啊,我们不知道啊。哇~”继续哭。 “还敢装傻。”白芑上前便是一脚。对付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就是不要客气。 “咻——”远远地天空传来御剑之声。一道深蓝色剑光从远处飞来。 见到此剑光,两个变做女子模样的山匪居然激动得泪流满面了,他们朝着远处剑光大喊大叫:“老大,快来救救我们。老大,救命啊。” 山匪头子?周允婷这爆脾气立刻召来她的神剑幽谷凌空而起向那团蓝光疾驰而去。 楚文歌和白芑对视一眼,召出神剑玉衡和碧风赶紧跟上。 只是白芑临走竟然还不忘叮嘱姗姗来迟的雀儿:“看住他们。” 看着两个不伦不类的女子,雀儿实在觉得白芑脑袋有病,居然叫一只鸟看住他们? 而远处天空中已经展开一场莫名地打斗。 对方来的也是一个少年,看样子比他们略小。剑眉星目,甚是英俊。一身深蓝色锦袍利落干净。而在他的神剑上竟还有一个十二三岁大小的女孩。正闭着眼睛抱着他的腰。看到突然杀出来的周允婷,这孩子吓得不轻。 而少年御剑捏诀和周允婷斗了两个回合,在分心保护身后女孩的情况下竟然还占了上风。 楚文歌和白芑见是单打独斗不便插手,却也有些焦急。一旦周允婷有危险那是定然要出手的,即使以多欺少那也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还好少年并非好斗之人,两个回合之后,他逼退周允婷,御剑回身一个潇洒地旋转立于剑上,真是偏偏少年郎,自在恰如风。 “再来!”周允婷十分不服气。 “喂,我说这位小娘子,我得罪你了吗?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少年倒是不急,反而有些调侃道。他身后的女孩慢慢张开眼睛,害怕地偷偷瞟了周允婷一眼。 “哪里来的浪荡子,谁是小娘子了。”周允婷气急败坏。 白芑此刻赶紧飞身上前,挡在他们之间。毕竟事情没有弄清楚就这样喊打喊杀是他们过分了。 只见她面向少年,一袭黄衣随风而动,微红的脸色更是楚楚动人。 少年见到白芑竟呆住了,眼神从疑惑到惊喜再到饱含泪水,不断变化。 “哼,我说你就是那个山匪头子吧,看到女子就这副模样,怪不得掳了那么多镇上的女子。”周允婷这嘴真是停不下来,和雀儿有得拼。 白芑却有些诧异,面前这个少年有点眼熟。再看两眼,十分眼熟。 突然,少年竟然双脚一点离开自己的神剑飞向白芑。 身后的小女孩吓得趴在他的神剑上瑟瑟发抖。 电光火石之间,就听“嘭~”地一下,少年被楚文歌一击而飞。楚文歌护在白芑身前。 幸好神剑护主,迅速接住了少年,不然这不摔死也得残废。 少年接了楚文歌一掌十分懊恼,抬手指着楚文歌:“你是何人!” “阿秋。是你吗?”楚文歌身后。白芑的声音有些哽咽。 楚文歌微微侧过脸,眉头动了一下。 “阿姐!!!”少年噙在眼里的泪水瞬间奔流而出,“是我!” 如果眼泪能化做雨,是否要这样连绵不绝地一直下,才可以把少年蒋昊秋所有的情绪化开。 雀儿抬头望望天,下雨了吗? “喂,你们俩要不要打伞。” 两个被绑住的倒霉蛋惊恐地看到一只鸟居然开口问他们要不要打伞。 我们还是晕过去好了。 “阿姐!!!呜,呜,你去哪里了?这几年我一直找不到你。”镇子里的某个厢房内少年蒋昊秋抱着白芑嚎啕大哭。 白芑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啦,好啦,阿秋是个男子汉,不好哭鼻子。” 楚文歌转过身,眼不见为尽,这哭声真烦人,白芑就应该喂他吃一只禁言蛊虫。 周允婷更是嫌弃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我们都还没打完架呢,居然哭了。 雀儿却还在两个被绑的山匪面前踱来踱去,仔细观察他们。只是此刻白芑“幻颜药针”半个时辰的药效已过,土匪恢复了本来面貌,但还继续晕倒着。雀儿摇了摇头:“你们俩还是当女人吧,当女人还更好看一点。” 而蒋昊秋刚刚神剑上带的那个小姑娘此刻躲在门外,露出半张脸瞧着这一屋子的人,说不出脸上是怎样的神情,小小年纪却显得妩媚动人。 蒋昊秋大概是哭够了,终于放开白芑,破涕为笑:“阿姐,找到你我真的太高兴了,你跟我回玄剑山庄吧。” 白芑宠溺地看着他,这个弟弟真是长大了,不需要他保护了:“不用,阿姐有地方去。” 蒋昊秋马上紧张地抓住白芑的手:“你是怕他们不收你吗?不会的。我师尊就一直鼓励我要找到你,带你回去,玄剑山庄也是你的家。” 楚文歌看了一眼蒋昊秋抓住白芑的手,面无表情,却打断了这场似乎要没完没了的叙旧:“我们还要寻找被卖的女子。” 周允婷立马声援:“先弄醒这俩人,不肯老实交代,打到他们交代为止。” 这时蒋昊秋总算是注意到被绑的两个“山匪”,刚刚明明不是两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吗? 而此时怎么变成男的了。这不看还好,一看着实把蒋昊秋吓了一跳。 “小瞳,阿六?怎么会是你们!”蒋昊秋赶紧过去就要松绑。 周允婷一把利剑横在这两人面前。 “你要干嘛?”蒋昊秋对这脾气暴躁的女子实在没有好感。 白芑过来拉住蒋昊秋,疑惑道:“我们怀疑这两个人是山里的匪人,专门买卖这个镇上的女子。你,认识他们?”蒋昊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就这俩货?山寨里的土匪,还买卖女子?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你定然就是那个土匪头子。”周允婷执剑又往前了一步。 此时晕倒的俩个人总算悠悠地醒了过来,看到蒋昊秋,顿时又哭又笑:“老大,快救我,快点救我们啊。” “你看,他们叫你老大,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周允婷咄咄逼人。 蒋昊秋倒是潇洒地用剑鞘格开周允婷挡在面前的利剑,走过去半蹲下来,动手解开绑在俩“土匪”身上的绸带。 雀儿正欲抬嘴给他一下,被白芑喝了一声:“雀儿,回来。” 两个回过神来的“山匪”看到雀儿差点吓得又要晕倒:“妖怪啊!” 周允婷狐疑地看了一眼那只讨厌的雀鸟。 第二十章 演技 白芑和蒋昊秋就这样在大庆镇外重逢了。闹了一点笑话,俗话道:大水冲了龙王庙。 原来那两个被误以为是山匪的小瞳,阿六是蒋昊秋收的小弟。 这是小瞳,阿六说的。蒋昊秋倒是一直不承认什么大哥小弟的。说他们当初只是金裕城内一些可怜人。 自从蒋昊秋被玄剑山庄的老掌门破格收为关门弟子后,在修炼之余,经常到处于玄剑山庄地界上的一些城镇里,接济救助孤苦无依的人,偶尔还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而后这些人聚在一起,自己成立了一个叫做“昊行帮”的帮派,尊蒋昊秋为老大。 为此蒋昊秋十分头疼!已经多次相劝,让他们解散,不要这样拉帮结派,影响委实不好。 不过玄剑山庄的师兄弟们倒是都很喜欢蒋昊秋这个老掌门的弟子,经常跟他开玩笑说,阿秋师弟本事大,都已经有了这许多外门弟子。 而且出门时要是遇到“昊行帮”的人,也都会当作是自己人照顾一二。 于是这莫名的“昊行帮”便这样存了下来。 蒋昊秋的师尊竟也没说什么。由着这些孩子大哥小弟地相处。 “你说我们就信吗?”周允婷见来人是玄剑山庄老掌门的关门弟子,总算是口气稍微缓和,但依然嘴不饶人。 蒋昊秋懒得和她多言,依旧拉起白芑的手,像小时候般撒娇道:“阿姐,所以你跟我回玄剑山庄吧,师尊定是十分欢喜的。” 楚文歌冷冷地声音飘来:“既然他们不是山匪,那我们要尽快出发,找到那些被困的女子。” “你是谁啊。每次都捣乱,不让我和阿姐好好说话。” “阿秋,你不记得了吗?”白芑此刻才想起来还未和蒋昊秋介绍楚文歌这个小时候的救命恩人:“他就是那个悬崖边救了我们的白衣小哥。” 蒋昊秋斜眼打量楚文歌:“十几年了都没有变。” 楚文歌转过脸,懒得理他。 白芑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便说道:“之前听店小二说过这一两天也许山寨里的匪人又会来要人。我看不如我来装成被卖到寨子里的女子。” “不行” “不妥” 楚文歌和蒋昊秋两个人同时否定。周允婷倒是立马接话:“我看不错。” “那你为何不去!”蒋昊秋提高声音。雀儿在一边“唧唧”叫唤表示声援蒋昊秋。 白芑懒得理这两个人幼稚的斗嘴,继续说道:“其一,我们不知那寨子里到底是普通山匪还是邪修或者妖物。其实很大可能不会是普通山匪,毕竟找回来的女子都中了离魂术。我们贸然杀去,不知对方什么路数,恐有伤亡。所以必须先摸清楚他们的来路。 其二,我身上法器法宝多,不论遇到多古怪的事情我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就这么决定了由我去。” “那我跟你一起!”蒋昊秋说道。 白芑还未来得及拒绝。就听到楚文歌说了一句:“好。” 什么?蒋昊秋是男的,怎么被卖? 楚文歌平静地说道:“我们在山寨外埋伏,有任何情况你们马上退出来,或者放信号通知我们。” 白芑翻了翻她的那个宝袋,拿出一块古朴淡白的玉牌递给楚文歌:“百里之内,这块玉牌可以跟我身上的那块有所感应。如果玉牌呈红色就是我有危险,不过我会尽量照顾好阿秋,全身而退的。” 楚文歌接过玉牌随手放入腰封之内。 “我也要。”蒋昊秋伸出手。白芑轻轻拍了一下。有!给你一根幻颜药针!” “稀奇古怪。”周允婷不服气地说道。 小庆镇的告示牌下来了三个身着黑底红纹劲装的山匪,面相凶恶。三个十几岁少女,站在告示牌边嘤嘤地哭。 其中一个浓眉粗眼的山匪说道:“我看这镇子上没什么人了。改天要赶紧换一个地方了。”“也不知道堂主为何要帮那个红衣小娘抓这么些人。”另外一个尖嘴猴腮地接上话。 “我听说那红衣小娘身份可不简单,堂主都要忌惮三分。”浓眉粗眼说道。 “我看你们俩是活腻了,背后嚼堂主的舌根!”一直站着未曾言语的第三个土匪像是领头,大声喝道。 “呜,呜,爹爹,我们两个不想被卖掉啊。”一阵哭声传来。 远处一个嘴边长着大痦子,弯着腰,老太龙钟的老汉带着两个一路哭哭啼啼的姑娘向告示牌走来。 其中一个个子奇高的女子,面目较好,似有一丝英气。却哭得稀里哗啦,快喘不上气。而另外一个娇俏可爱一点的女子倒只是偷偷抹着眼泪。 来到告示牌边,老汉用力咳嗽了几声,颤颤微微地说道:“老汉家的两个女儿,就拜托了。”尖嘴猴腮的那个山匪走过来,仔细打量两个女子。女子的头越来越低。 山匪伸出手把那个高个女子的下巴抬起。 “哇,爹啊,不要卖了我们啊!”高个女子突然大喊一声,冲过去抱住她那个年迈的老爹,把这几个土匪和其他姑娘吓了一跳。 远处一个隐蔽的巷子口,周允婷和雀儿微微探出头看着告示台边的“表演”,实在是辣眼睛。 身后小瞳,阿六带着那个早被蒋昊秋遗忘在一边的女孩,惴惴不安。他们的老大蒋昊秋竟然自愿用“幻颜药针”把自己变成一个女子,这个“幻颜药针”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个噩梦。 只是老大变成女子的模样还挺周正。 是的,刚刚那个老汉和他的俩个女儿便是楚文歌,蒋昊秋和白芑所扮。 没想到楚文歌扮演的这个老汉竟然也挺得精髓,真真让人大跌眼镜。 要是那些仙门女弟子看到此刻的楚文歌,是不是他们心中塑起的神堂要坍塌了! 小庆镇外一片平坦,远远的有几座青山粉黛的影子。最近的那座就是他们之前斩杀鸣蛇的无名山,白芑判断应该不是。 那再远一些的,靠着这三个山匪带着她们这几个女子徒步而去似乎不大现实啊。 果然见这三个山匪带着她们转到一个小土丘后,突然砸了一颗珠子在地上,顿时云烟四起,一片迷蒙。而在烟雾中出现了一艘竹子做成的船,悬空而动。 看到这竹船,连白芑都震惊不已,这是什么好宝贝,于是顿时惦记上了人家手中的那颗珠子。心里想着等到了你们的老巢,救出那些女子,定然是要把这宝贝珠子给顺过来。 蒋昊秋此刻顶着他英气十足的女子脸盘,竟然大大咧咧就走到竹排边上,大手一拨,把裙子往两边撩起,抬腿就爬上了竹排。 所有人面面相觑。原本还在嘤嘤哭泣的三个女子竟也被蒋昊秋的这波操作惊得是目瞪口呆。 “看什么?难道不是坐这个去吗?”他看着那三个土匪和其他的姑娘,没心没肺地问道。 所有人都坐上来后,竹船略微下层了一些,但是这完全不影响它的发挥,只见那个领头的土匪站到竹船船头,起了一个手势,这竹船便带着这一行人悬空疾驰而去。 蒋昊秋悄摸在白芑耳边说道:“阿姐,这竹船不错,比御剑有意思。” 白芑也甚是兴奋:“一会儿给他搞过来。” 这宝贝多好啊,到时候只要一人在船头驾驭,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坐在后面喝酒聊天看风景,想想就很美丽。师尊定然也会很喜欢! 第二十一章 深入虎穴 楚文歌和周允婷带着一只金丝雀,看着白芑他们绝尘而去,立刻召出神剑紧随其后。 金丝雀鸟奋力拍打着翅膀,却只能看着那两柄剑光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天际。 “可以让我站上你的肩膀再飞吗?蠢货”雀儿小嘴吧拉了一句,只能无奈回身往镇上飞:“又要让我回去吓阿瞳和小六那两个傻蛋。” 白芑和蒋昊秋正兴奋地享受着这不一样的飞行乐趣,而旁边另外三名女子倒是被这会飞的竹船吓得不轻,蜷在一起不停抽泣。“哭什么哭。给老子闭嘴。”浓眉粗眼的土匪首先不耐烦。 倒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心态比较平和:“你和她们置什么气。”“你说用完弄死不就好了,还非要我们再把这些人拉出山让家人领回去,也不知道堂主在想什么。” “堂主自有他的道理。” “大部分不是还是死在山里了,领回去的有几个,真是麻烦。” 听到这些话,白芑和蒋昊秋心中一惊,那三个抽泣的女子更是吓得不轻,同时嚎啕大哭。 而此刻站在最前头的土匪一个手势,竹船立刻稳稳停住! 白芑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是个山谷,四周群山环绕,层层叠叠。 山谷略显空旷,却看不到哪里有山寨的影子。 “全部下来。”土匪们把包括白芑和蒋昊秋在内的五名女子全都赶下竹船,让他们站在一起。 突然有一名女子跪了下来,浑身哆嗦:“大人,老爷,英雄,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吧。” 粗眉土匪目露凶光,正要上前,被那个匪首拦住瞪了他一眼。粗眉土匪不服气地站到一边。 这时在白芑他们面前突然隐约出现了一条石头铺的路,越来越清晰,蜿蜒曲折。 这是怎么出现的,白芑和蒋昊秋皱着眉头,十分疑惑。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跟着那三个土匪抬脚踏上了这条石头路。而这条石路十分邪门,居然紧跟着他们的步伐消失。 你向前一步,就没有退路。你往后看,便是一片混沌。 蒋昊秋轻轻握了一下白芑的手,告诉阿姐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 跟到山谷的楚文歌和周允婷在山谷里转了半天,竟找不到白芑他们任何的踪迹。白芑和蒋昊秋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楚文歌眉头深锁,握着玉衡的双手微微出了一些汗。竟然跟丢了。 周允婷也有些着急:“他们两个是傻子吗,也不会留一些暗号。” “我上去看看。”楚文歌说完,召起玉衡直冲上天,盘旋在这山谷四周的高山之上,仔细观察这些山势是否有什么怪异,到底入口隐藏在哪里。 白芑和蒋昊秋跟着匪首走了许久。 蒋昊秋突然感觉浑身发痒,脸上的表情也开始不断变化。 糟了,这是幻颜药针的药效要过了。 白芑手掌一翻,又一枚幻颜药针藏于她的两指之间,她不经意地摸了一下蒋昊秋的后脖。 蒋昊秋登时胸部一挺,恢复正常。 给蒋昊秋扎了这一针,白芑心中直喊抱歉,谁也没料到这山寨原来离小庆镇这么远,居然行半个时辰都未到。 她没告诉蒋昊秋连中两针幻颜药针恢复之后,有一段时间总是会不经意地表现出女子的特性。哎,事急从权,也只能先委屈他了。 石路从一方暗黑的水塘上铺过,水塘里的水像是烧开了一般咕噜咕噜直向上冒。 过了水塘一座雄伟漆黑的大殿出现在眼前。 大殿的正门紧紧闭着,乌黑的门上用红色纹路画着两只凶兽。左边是飞起来的四翼凶蛇。右边的门上则是一只凶鸟,它的样子像蛇,长着四只翅膀,六只眼睛和三只脚。而殿上悬着“鬼域堂左分堂”的匾额。 蒋昊秋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白芑,像是在问白芑可知这是哪里。 白芑轻轻摇了摇头。鬼域堂,还真的没有听过。 只是这门上的凶兽她倒是知道,左边的就是他们之前斩杀的鸣蛇,而右边这只则是更为凶残的酸与。白芑心中不免疑惑这鸣蛇难道和这什么鬼域堂有关系? “怎么找来的人越来越少。”一声嘶哑又突兀的声音突然从大殿紧闭的大门后传来。 带着他们来的匪首立刻低头,双手交叉在胸前行了一个礼:“回禀左使,,我们会去更远的村镇搜罗,请左使放心。” “嗯,带下去吧。堂主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们左分堂,你们务必要办妥。”这个嘶哑又突兀地声音再次响起,让人好不舒服。 “遵命。”匪首又深深行了一个礼,而后起身带着白芑他们绕过大殿向后方走去。 一路上,安静异常。只有把守的人站在道路的两侧。 白芑和蒋昊秋低着头,偷偷瞟了一下这四周的环境。这已经明显不是什么山寨土匪之流了。 小庆镇内阿瞳和小六此刻正害怕又恭敬地伺候着那只口吐人言的金丝雀鸟。阿瞳小心翼翼地斟茶,小六则在一边努力地剥着葵花籽壳。他的右手侧还有一大盘玉米粒。 金丝雀鸟得意地享受着大爷般地待遇。却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 “那个跟着蒋昊秋来的小丫头呢?” “许是在自己的厢房内。” 雀儿滴溜溜地转了一下他乌黑的眼珠。总感觉这小丫头哪里不对劲。 是那与年龄不符的妩媚?还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给了我无形的压迫感? 雀儿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噗啦一下张开翅膀就要飞去瞅瞅。 “神鸟,慢走。”阿瞳和小六为了自保可谓是马屁拍尽。 雀儿在客栈各个厢房内寻了一圈,只看见落仙谷的师姐以及元青派的几个弟子。竟完全找不到那个小丫头的踪迹。 鬼域堂左分堂内,白芑和蒋昊秋跟着带他们来的那个匪首进入一处阴暗潮湿的山洞内。 进到洞内才发现此间宽广异常,用木头隔着一间一间的囚室。 囚室只三三两两关着一些女子。大多数的囚室并没有人。 白芑他们五个人被推到了一间教大的囚室关了起来。 一起的那三个女子又开始哭。引来了囚室的看守:“哭什么哭,再哭把你扒皮抽筋。” 其他囚室内的女子也不知是因为在这里关久了,知道已无力回天还是早已吓傻了,全都神情冷漠,偶尔几个抬眼看了一下这几个新来的人,便又把无神的眼睛转向别处。 看到看守骂骂咧咧地走开后,蒋昊秋赶紧走过去安抚了一下这一起来的女子:“不要哭,我会救你们出去的。 三个女子登时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身形高大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蒋昊秋:“一会儿我和她。”他伸手指了一下白芑,“我们会偷偷溜出去,查明情况,把你们一起救出去。” 这时有一个侏儒模样的土匪来到了洞内,他和看守说了几句话,看守就去打开一间囚室的门,带了三个被关押的女子出来,跟着侏儒走了。 这边侏儒前脚刚走,蒋昊秋就伸手一道剑光打向看守,看守立时倒地。 白芑则握着匕首轻轻一划拉,便把这囚室的门给开起来了。 他们走到洞口,白芑双手捏诀布了一道结界在此,对囚室内的女子说道:“你们待在结界里面,等我们回来再救你们出去。” 说完从宝袋里拿了两片绿色的大叶片,啪地一下贴在两个人的额头,然后寻着刚才侏儒的方向跟去。 第二十二章 鬼域堂左分堂 神州大地名山大川,苍茫辽阔,百万生灵生生不息,天道循环。 离北境不远处,有一处仙境般的洞府,处于奇山峻秀之间,终年云雾缭绕。奇松异柏,神鸟歌舞。只是这仙人的住所内修炼的是一只千年赤狐。 “咯咯咯,红影,这次你可是犯了主上的大忌了,我也帮不了你。”每走一步都能脚底生媚的影红,用手轻掩着自己的嘴角,看着端坐在蒲团上运气修炼的孪生妹妹红影幸灾乐祸道。 “你不是在蒋昊秋身边吗?今日怎么有空回来了。”红影双手划圈压下丹田,缓缓收气,冷冷地回道。 “哼。”影红冷哼了一声,瞟了一眼她妹妹:“你不顾主上的吩咐,在小庆镇大开杀戒,已经引起仙门的注意,万一主上这次精心安排的琢玉摘花大会出了什么纰漏,我看你九条命都不够死。” “我只是慑了镇上女子的一魂二魄并未伤其性命。” 影红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的妹妹,抽动着鼻子闻了闻,狐疑道:“你是怎么了?要动用到聚魂瓶...” “与你无关。” “哈哈哈,好的。与我无关。我只是来告诉你蒋昊秋已经去了鬼域堂左分堂。他万一有个什么事,你自己看怎么跟主上交代吧。”说着,一挥红色衣袖,化作一道赤光飞出洞府。 红影暗道一声“不好。”跟着急忙出府。 鬼域堂左分堂内,白芑和蒋昊秋一人额上贴着一张隐身的叶子。跟着侏儒摸到了一处暗室内。 只见昏暗的幽室内,地上隐隐画着诡异地阵法,泛着妖异的赤红光芒。 而妖阵正上方悬浮着一只玉瓶微微颤动,玉瓶内透着十分不安定的绿光。 白芑和蒋昊秋猫在门侧,抬眼看到前方暗影里有人在施法控制这玉瓶。 “左使,人带来了。”侏儒向暗影里的人行了一个礼,说道。 “让他们入阵。”是刚刚在大殿内听到的嘶哑而突兀的那个声音。 三名本是一脸淡漠的女子,听到这恐怖的声音,再看到那诡异的妖阵,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有生命危险,瞬间崩溃大哭,而后奋力向外逃去。 侏儒许是见惯了这等场面,快速扔了一根绳索,想要把她们捆在一起,谁知其中一个女子竟未被绳索缚住,踉跄地逃到门边,啪地一下摔倒,双手不小心滑拉到了蒋昊秋的脸上。 蒋昊秋这个倒霉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脸上的隐身叶轻飘飘地掉落。而后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众人眼里。 “谁!”暗影里的左使反应迅速,腾出右手一道光直射蒋昊秋面门。 但见蒋昊秋身侧虚空中飞出一道剑光接住了这波突袭。 白芑一把掀掉脸上的隐身叶,召出碧风飞身袭向还在操控玉瓶的左使。 蒋昊秋飞起一脚踢翻侏儒,拉过三名早已吓傻的女子,把她们推出门外。 却不料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把外面的守卫引来。 隧只能又运气一卷把三名女子带入暗室,左掌发出一团灵气把门关上,顺手布了一道简单的结界。 而暗室内左使一边操控玉瓶一边和白芑斗了个不相上下,侏儒此刻更是摇身一变,露出真身,原来是一只凶横的狼妖。 白芑心内焦急,那玉瓶定是关键,小庆镇女子们的魂魄必是被拘于玉瓶之内。 门外的那些看守也非常人,有山精野怪也有人类邪修,只是他们只能算是低阶的邪祟,想要运气破除蒋昊秋布下的结界,还需一些时间。 蒋昊秋倒是乘此时机把狼妖一顿狠揍,只是这不要命的狼妖即使身负重伤竟还死死拖住蒋昊秋。 就在双方斗得难解难分之际。“嘭—”地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天上袭来,蒋昊秋的结界瞬间碎为虚无。 原来竟是一道赤红色妖气包裹着的强大力量欲向玉瓶袭去。 白芑见势暗道不好,奋力摆脱了鬼域堂左使,飞身向玉瓶扑去。 这团赤红色妖气见有人袭来,登时放弃玉瓶转向飞扑而来的白芑。却不曾料到白芑居然中门大开并不回防,直扑玉瓶。 赤红之力破风而来直击白芑胸口,白芑中了这妖邪一掌,一口鲜血喷出,而右手却也刚好抓住了玉瓶。 赤红色妖气见玉瓶被夺,顿时大怒,赤光暴涨,欲再袭向受伤的白芑。 “阿姐!”蒋昊秋眼见白芑危险,大喊一声想要飞身过来,却被从门外蜂拥而至的妖邪缠住,无法分身。 “咻—!”一道灵力翻腾,锋芒毕露的神剑从天上刺向那道暴涨的刺红色妖气。 胸口受了一击的白芑,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瓶,向下坠去。却在那柄神剑袭向妖气的同时被一人环腰抱住。她抬眼一看果是那毫无神情的冰块脸楚文歌。 稳稳落地之后,白芑唤起碧风配合着楚文歌的玉衡一起向赤红色光影出击。 “你到底是谁?藏头露尾地不敢以真面目一较高下。”白芑洒脱地一抹嘴角的鲜血,大声向那团赤红妖气喊道。 另一边周允婷则是拦住了想去偷袭蒋昊秋的鬼域堂左使,但明显不是其对手,不过几招便隐隐感觉有些吃力。 就在此时,蒋昊秋终于一招镇开围在身侧的所有妖邪,腾出手来,突然发力,整个人飞起高速旋转冲向那团赤红色妖气。 这团赤红色妖气看清袭向自己之人竟是蒋昊秋之时,竟微微一顿!而后迸发出一道耀目的红光,迫使所有人都抬手阻挡,而她则带鬼域堂左使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放大招想要奇袭的蒋昊秋则差点撞上背后的墙,实在有点尴尬。 众人不及多想,立刻投入到了和那些剩余妖邪的对抗中。 只是那些剩下的小妖邪修委实不堪一击。有的见左使都已经跑了,也赶紧找个洞躲起来,还有的甚至丢盔弃甲立马开溜。 白芑在这场酣斗中却不忘搜寻那个带他们来的“匪首”。 那颗可以变出竹飞船的宝珠她是势在必得的。 “阿—!”一阵惨叫!白芑飞身一脚踢在了正往外逃的匪首身上。 见是今天自己带来的那个娇小的女子,匪首心中暗暗叫苦。只能磕头大拜:“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放了我吧。求您高抬贵手,把我,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把珠子交出来吧。”白芑笑得有些奸邪,毕竟这强取豪夺的事情必定要配上这样的表情才显得自己豪横。 “珠子,什么珠子?”匪首吓得都已经思想短路,竟全然不知面前这个女侠在说什么。只能大声继续讨饶。 白芑听着烦人,一把拽过这个匪首,顺出匪首身上的那颗宝珠。而后踹了他一脚,引动缚灵绳把他和另外被抓的妖人邪修一起捆了。 刚刚突袭而来的赤红色妖气自然是赤狐红影幻出的。虽然玉瓶被抢让她恨恨不已,但毕竟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有可能坏了主上筹谋多时的大计。 今日也确实好在影红来前来提醒,不然鬼域堂左分堂大乱,定是会引来那个有点失心疯了的鬼域堂堂主鬼褚。 鬼域堂实乃千年白狐玉都在暗处设的一步棋。而鬼褚则是鬼域堂的堂主,直接听令于白狐玉都。 平日里红影与这鬼褚颇有些交情,所以此次本想借他的鬼域堂左分堂行些方便。却不料竟被这些好管闲事的仙门弟子遇上。 据说前几日鬼褚的鸣蛇正是被元青派的弟子给斩杀了,这几日他正怒火难消,要不是白狐玉都有令,琢玉摘花大会之前不准动这些仙门子弟。那鬼褚怕是早就大开杀戒了。 现如今这几个年轻弟子居然捣到鬼褚的地盘上,要是动静太大把鬼褚引来,定是会坏了主上的计划,那自己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红影姑娘。不知今日之事...”被带出的左使下城面露疑色。 “下城左使,不该知道的,你还是不要知道。不该说的话,也最好不要说。”红影面色不善。这个叫下城的鬼域堂左使赶紧低下头:“若堂主问起...。” 红影一抬手,一团妖气直掐下城脖颈,把他生生提起。 只见下城面色瞬间如猪肝,眼珠爆出,喘不上气。 红影嘴角微翘,冷笑道:“现在知道怎么说了。” 左使下城憋着一口气说道:“属下,属下知道。” 红影满意哈哈大笑,一甩手把他扔了出去,撞在了山体上,慢慢滑落。 第二十三章 人血馒头 快速收拾了鬼域堂左分堂内残留的妖邪,解救出被困囚室的那些女子。 蒋昊秋坚持白芑和自己先带着这些女子回小庆镇,毕竟阿姐刚刚受了妖气的袭击!他着实不放心。 而楚文歌和周允婷根据分堂内小妖交代,寻到了山外一间破烂不堪的义庄。 被摄了魂魄的女子全都被扔在此处,有家人来认领的领回去,没有的不是饿死了,就是走出义庄被野兽给啃食了。 等楚文歌他们寻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六七名女子奄奄一息。 小庆镇内,白芑和蒋昊秋先带回了还未被摄魂的女子。但镇上竟然空荡荡异常冷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骨肉分离之后再相见地那种感人场面。 而那些女子更是没人愿意自行回家寻找家人。许是经历了这样的可怕境遇,倒真是心寒。 而落仙谷的琼玉师姐带着她的两个师妹,还有元青派的几个低阶弟子倒是围了上来,显得不依不饶。 琼玉师姐颇为生气道:“这个镇子上发生邪祟的事,你们竟然瞒着众人。到底是想干嘛。” “这不是把人救出来了嘛。”蒋昊秋吊儿郎当的口气又把琼玉给气得不轻,“先别在这里吵吵了可以吗?没看见我阿姐受伤了吗?”说着拉上白芑拨开人群就要走。 “你是谁,哪里轮到你说话。我们楚师兄和周师姐呢?”元青派的一个小弟子看到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蒋昊秋,觉得这样的小角色,自己质问起来毫无压力。 却不料蒋昊秋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下,微一抬手,抱拳行了个平辈之礼,说道:“不才玄剑山庄蒋昊秋,请问各仙友你们现在可以去处理一下被救出来的那些姑娘吗?”听到蒋昊秋这个名字,所有人脑袋轰轰作响,特别是刚才那个元青派的小弟子脸上一阵通红,十分尴尬。 蒋昊秋这个名字在众仙门弟子里可是除了楚文歌之外又一个传奇。 谁都知道他的来历,被灭门的飞云阁唯一存活的弟子。 天赋异禀,受到玄剑山庄前掌门的青睐,破格收为关门弟子。据说资质奇佳,是个上好的修仙苗子。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都未曾和仙门各派往来,所以关于他的一切都只是传说。 如今这突然一见,倒是猝不及防,而此刻他们认定这蒋昊秋似乎也就是个容貌善可的纨绔子弟的水平。果然传说都不大靠谱。 白芑见场面一度沉寂,看了一眼蒋昊秋便走过去,把他护在身后,倒似言语开朗说道:“琼玉师姐,你看那些小妖邪哪里需要劳烦您呢。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些姑娘安置妥当。” 见到白芑示好,琼玉师姐也不真是小气之人:“已经去通知镇民了,只是不知为何还未见有人过来。” 说着话,楚文歌和周允婷也带着那些魂魄受损的姑娘回到镇上。 仙门各弟子均是迎上去嘘寒问暖,十分关心。 蒋昊秋撇了一下嘴,十分不屑。 楚文歌透过人群看到白芑他们,径直来到白芑身边,开口便道:“为何你还在此?” 白芑不知何意。倒是蒋昊秋懂得,接口道:“问你那些师弟师妹呀,说了阿姐受伤了,还不依不饶。有本事自己去打那个什么鬼域堂。” 楚文歌眉头微皱,口气里总算有了些许变化:“走。” 白芑打了个哈哈笑着说:“无碍,无碍,我自己是药修,懂得的。” “跟我走。”楚文歌那冰冷的语气更加不容置疑。 白芑看了一眼蒋昊秋:“这里交给你了。”蒋昊秋却不干了:“不行,我要给你疗伤。” 白芑瞪了他一眼。他只好讪讪地抓抓头,十分不情愿地留了下来。 就这样,白芑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次单独跟着楚文歌离去。留下的那些人里酸的酸,气的气。 看到周允婷生气的模样,蒋昊秋突然心中莫名地舒畅,甩着手大步地走过去:“怎么样,接下来这些人要如何安置?”周允婷本是心中有气,但毕竟是仙门大派的弟子,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她不满地看了蒋昊秋一眼,转身对落仙谷琼玉说道:“我们刚刚从义庄带回来的这些女子均是失了一魂二魄。而他们的魂魄现在就被拘在玉瓶之内。师兄说他今晚就起阵做法点上七星灯,让他们的血亲入阵掌灯引回她们的魂魄。” 听到周允婷这么说,旁边的元青派小弟子为难地说:“师姐,接到要引魂的消息,我们就已经在镇上通知了,可是,你看,根本没有人来。”说到这里心里实在是愤愤不平:“我看这些能够狠心卖儿卖女的人根本就是没有心!不配为人!下辈子永堕畜生道!现在怎么可能指望他们来唤回这些女子的魂魄呢。” “休得妄言。”琼玉出口喝止。却听到其他弟子附和道:“就是!哪有这么狠心的人。” “哼,别指望他们了,我看这些人必定难得善终。” “天理不容!”这些仙门弟子基本从小就因资质尚佳,具有修仙的根骨而被带入各修仙门派,从此虽然在寻仙道途上历经艰苦也很少有窥得天光,飞升长生的。但毕竟修仙之人还是有所不同,山间岁月不知人间疾苦,更不懂世间百态。 镇民们的这个做法固然是十分可恶,天道所不容,但皆因果循环,只要这些人悬崖勒马,毕竟还是可得一线生机。 而这些在初出茅庐的仙门弟子眼中绝对是十恶不赦,天理难容!只是即使如此愤慨,却也素手无策。 周允婷和琼玉此刻作为这些弟子里的师姐,大家都看着她们等着如何行事,她们却也是一筹莫展! “请问,这里是元青派仙人吗?”突然一句中年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周允婷上前:“不知阁下是?”中年女子一身干净的素色衣裙,眼角略微有些细纹。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女子。 只见她恭敬地朝着周允婷行了一个大礼:“老妇乃庆丰城慈善局的管事。听闻小庆镇女子发生如此凄凉之惨事,痛心疾首。多亏各位仙长出手救她们于水火之中。”说着眼角泛红:“我原也是小庆镇女子,几十年前被慈善局收容,这些年慈善局一直在做一些扶持女子独立自行的事情,今日,希望可以尽绵薄之力,给这些可怜人一个安生立命之所,望各位仙长成全。” 说完和身后的两个女子又一起深深鞠了一躬。 周允婷他们闻言,心中甚是感慨! 至亲骨肉可以如此薄情,而一个非亲非故的妇人却有这样的一颗真心。真可谓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周允婷心中十分敬佩,双手抱拳回一礼说道:“万分感谢。只是那些失了魂魄的女子,必须由她们的亲人到阵中提一盏七星灯才能从玉瓶内唤回失去的魂魄,否则...” “仙长若是信得过我老妇,找这几位姑娘家人的事就交给我吧。”妇人面色坚定地说道。 厢房内,雀儿这只没心肝的小妖,此刻正靠在茶椅上撸着自己的羽毛,身边阿瞳,小六彻底沦为他的奴仆,正尽心尽力地一人斟茶一人摇扇,日子可是比桃花源中舒爽不少。 白芑跟着楚文歌一进门,把这小雀儿吓了一跳,张口就来一句:“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芑斜了她一眼。楚文歌则冷眼看着阿瞳还有小六,两个人被这眼神盯的发蹙,却不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吗? 还是雀儿反应快,呱呱叫着说道:“走走走,都出去。”扑打着翅膀把这两个小弟赶了出去。 “你也出去。”楚文歌说道。 雀儿愣了一下,乖乖地飞了出去,还不忘大喊一声:“自己关门。”谁叫他是我的恩公呢,傲娇一点也是应当的。 房内只剩下白芑和楚文歌,气氛顿时有些许微妙。白芑轻声咳嗽了一下,伸手指了指楚文歌,又指了指自己:“帮我疗伤?呵呵呵,其实不用。” 第二十四章 七星引魂阵 房内,楚文歌拿起白芑的手腕轻轻搭了一下,用灵力感受了白芑的伤势。 “你看,没事吧,我就说这点小伤无碍无碍的。”白芑哈哈笑着说道。 “今夜你好好疗伤,外面的事不用管。”楚文歌说完便放开白芑的手腕,转身推门要走。刚要跨出门槛突又顿了一下,说了一句:“有我在,不用担心。” 白芑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猛地举起双掌捧住自己的脸,怎么这么烫。 “发什么呆呢?臭丫头。”雀儿做着他自以为潇洒地动作飞来。 白芑“嘭~”地一下关上门。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傻缺,哪根筋不对了?”雀儿嘀咕道。然后用力琢了琢门,大声吼道:“臭丫头,我有重要情报要告诉你啊。快开门,快开门。” 啪地一声门打开了,同时一只禁言蛊虫直射入雀儿嘴里。 啊!整只鸟羽毛瞬间炸掉! 街上,楚文歌手中握着一枚古朴淡白透着寒意的玉牌。今日的情况真是让人心有余悸,楚文歌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难道是因为涉险之人是白芑吗?当时他失了白芑他们的踪迹,便知情况有变,立刻御剑升空想要探查是否有障眼幻阵蒙蔽了他的双眼,却如何也寻不出一点端倪。 正焦急万分之时一道妖气强盛的赤光向其中一个山坳急冲而去消失于眼前,而他腰封内的这枚古玉牌同时红光大盛,只见刚刚妖气所去的那个方向,也有一个红光闪烁并且和他手中的这枚玉牌感应越来越强烈。 他便是靠着这枚玉牌冲破障了眼的结界于千钧一发之际为白芑挡下了那团妖气的第二次袭击。 此刻他手中紧紧捏着这枚玉牌,慢慢放入腰封之内,并不打算归还。 天色渐渐晦暗,今晚的月亮一片朦胧,像极了民间传闻的毛月亮,树木无风不动,淡淡月色下的树影就像是一个个狰狞的怪兽,实在有些阴森恐怖。 镇内的人早早地关了门。需要掌灯的几户人家此刻也颤颤悠悠地来到镇口。庆丰镇的慈善局他们还是得罪不起的,况且有人愿意收容这些女子,他们作为家人,怎么样心底还是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必须来做这最后一件事。今后断了联系也好,各自安好。 镇口的一块空地上,白衣少年立于高处,捏了一道复杂的阵诀,顿时四周渐渐开始起风,一阵肃杀之意凭空而生。只见一圈淡淡金光汇成的阵型展露出来。 深蓝色锦袍的又一少年郎此刻稳步上前,驱动手中的玉瓶,使之进入阵法中心高高悬起,瓶内的绿色光芒此刻受到阵中灵力的牵引,不停翻腾十分活跃。 而仙门其他弟子则用灵力点燃了手中的七星灯交予那些到场的镇民们,让他们一个个掌灯入阵。如果玉瓶之内的魂魄尚在,便能随着亲人手中七星灯的指引从玉瓶唤出。之后再施法让他们魂魄归体即可。 七星灯的灯芯乃是镇魂草秘制而成,此刻点燃的七星灯火苗闻风不动,在进入阵法之后由红色转为幽冥之色,照亮归途。 掌灯之人均是神州上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此刻内心均是无比恐惧,但毕竟知道在此执阵之人都是那让人敬仰膜拜的仙门弟子,也就稍稍壮了一点胆,掌着手中的七星灯鱼贯而入,来到玉瓶之下便轻轻唤着自家女子的生辰及名讳。 不多时,便有第一缕淡淡的魂灵从玉瓶之中飘出,眼神空洞,没有意识,呆呆地受着七星灯地牵引向阵外而去。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不停地有魂灵被牵引而出。 就在最后一个盏灯之人来到玉瓶之下时。镇口的这个空地上突然传来阵阵鬼气森森地呜咽之声,而后便看见在朦胧的月色下四周好多脸色惨白,没有黑瞳的鬼魂摇摇晃晃地向中间的法阵靠拢。 那瘆人的哭声像是猫爪一样挠着普通镇民的心。 “啊~”一片惊呼尖叫之声顿时划破天际。特别是阵中最后一人手中的七星灯更是吓得从手上掉落,就在七星灯马上触地之时,一个黄色身影快速入阵手中拍出一股灵气接住了这盏灯。而后稳稳地端到这个受了惊吓的镇民面前,低声说道:“不要怕,跟着我,来。” 最后一缕魂魄总算有惊无险地引了出来。而阵外落仙谷和元青派的弟子也快速镇住了那些突如其来的邪祟。 空地外的小树林里,一双幽绿地眼睛阴冷地盯着这里的一切,在邪祟全部被制住之时,它哗啦张开一对暗灰色的大翅膀飞入无边的黑暗里。 这些邪祟其实并不是多么可怕的鬼隧邪魅,而正是那些没有被救回已经死亡的女子的魂魄,今夜受了楚文歌所起的七星引魂阵法的牵引寻着生前的一丝念想全都回到了小庆镇外。 楚文歌飞身而至,稳步向那些刚从玉瓶内被召出的魂魄走去。他必须在卯时之前让这些魂魄全部入体,周允婷已在一旁准备妥当就等楚文歌来一起施法。 路过白芑处楚文歌微一顿足,却也什么话都没说。 蒋昊秋则早已跑到白芑身侧:“阿姐,你怎么不好好疗伤。” 白芑眼睛望着从她面前走过的楚文歌,心不在焉答道:“那点妖气还不够我下饭呢。” “不过还好你及时接住那盏七星灯,否则后果...”日常夸姐的蒋昊秋话未讲完,就听到走远的楚文歌飘来一句:“可以的话,渡一下那些亡魂。” 好吧,任务指派下来了。蒋昊秋拉上白芑找到琼玉师姐把那些被震住的魂魄引向镇外五里地的一条河边,念经渡送,只见那些原本面目还有些惨白狰狞的亡魂,空洞的眼神在最后一刻似乎恢复了神识,找回了记忆,望着小庆镇的方向,释然地笑着,渐渐化做点点星光向河中飘去,随着缓缓地河流漂向他们的归途。 而那些幸运地活了下来的女子,在清醒后大多数还是决定跟着庆丰城慈善局的妇人走了,断了养育之恩情,孑然一身,对她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是一个新的开始。对他们的家人来说今夜盏灯召魂也是得了一场救赎。 第二日,霞光万丈映九天,云卷云舒千万里。小庆镇像是获得新生一般,连空气里都带着清新的味道。 白芑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做着美梦,昨晚熬夜实在不大好,本来桃花源的夜里没有娱乐节目,自是早睡早起不耽误修习练功。 “叽叽啾啾,嘤嘤嘤~”一阵婉转动听雀鸟叫声从窗棂上传来。 “啪~!”一只禁眼蛊虫飞去。金丝雀鸟敏捷地一闪躲了过去,动听的鸟叫声即刻变声呱噪人言,怒道:“又来!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今天早上给你唱这么好听的歌,还有意见?臭丫头。” 白芑翻了翻身,眯缝着双眼睡眼惺忪地看了看那只傻鸟:“谁让你又不敲门进来的!” “楚文歌他们走了...”雀儿也不接她的话茬,自顾自地突然来这么一句。 “什么?走多久了。”白芑登时从床上蹦起,就要往外冲。 “啧啧啧”雀儿夸张地张开双翅遮住自己的眼睛,说道:“刚刚谁还叫我敲门来着,现在穿着里衣就要往外冲。” 白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一招手,外衣便从椅子上飞了过来瞬间穿戴整齐。 客栈楼下的大堂内蒋昊秋正一人品着一壶茶:“妙哉,妙哉,元青派的人不行,这茶还是不错的。”原来这是昨晚蒋昊秋从周允婷手中硬是赖来的。 见白芑焦急下楼,笑着迎上去:“阿姐,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白芑看到蒋昊秋还在堂内,心中稍宽,许是那只傻鸟框她的。 于是便走到蒋昊秋的桌边拿起茶壶大口地灌了一口早茶,问道:“元青派的人呢?” “这是元青派的茶。” “我是问元青派的人呢?” “走了有半个时辰了吧。” “......”白芑顿时心中一空。 “我还在这儿呢,阿姐,你应该好好休息,不必早起。” “还有我们也在这里。”阿瞳和小六此刻恭敬地跟在雀儿身后从楼上下来。 蒋昊秋深吸一口气,真是没眼看他们,被一头鸟吓成这样。 第二十五章 一直在等你 白芑一路闷闷不乐地低头走路,不时踢踢脚边的石块,简直可以用郁郁寡欢来形容这时的她了。 蒋昊秋倒是心情舒畅:“阿姐,我们一起去琢玉楼参加完琢玉摘花大会,便回玄剑山庄。”他似乎并没看出白芑的情绪低落,继续说道:“阿姐,你后来到底去哪里了?师尊派人帮我去云都城找你,都寻不到你的踪迹。” “桃花源...”白芑遇到蒋昊秋心中定然是万分欣喜的,只是楚文歌的不辞而别让她突然间提不起精神,自己都不知这是为何。“桃花源?是曲飞曲仙长的仙府吗?” 白芑点点头。 “曲飞仙长可是一个顶级传说中的人物啊。据说他在药修这一块早已经登峰造极,而其他仙法术阵也是一绝。”“是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白芑似乎对师尊的这些名头甚是不大在意。 “他是收阿姐为徒了吗?他似乎都不收弟子的。”说到这个传奇人物曲飞,蒋昊秋十分兴奋。 “嗯,师尊确实未曾有其他弟子。” “太好了,阿姐能有此等机缘!而且他老人家是不是已经百来岁,却还是中年男子的样貌,且俊朗非凡。” “那是,老头最帅了,天下无敌。”雀儿飞在身侧适实地插一句嘴。于是蒋昊秋和雀儿便开始了关于曲飞的各种讨论和吹捧! 身后的阿瞳和小六远远跟着,随 时准备伺候他们新拜的雀鸟大哥。而在他们身边的则是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小女孩。 蒋昊秋那是沉浸在和白芑的重逢里,一切人和事都已经抛诸脑后。这看过去乖巧可怜的小女孩只能自己紧紧跟上。 一行人也不御剑,就这样向着小镇外边走边聊。白芑是心情烦闷无心御剑。蒋昊秋则是跟着阿姐就好,御不御剑的已经随便了。 小庆镇外,还是那个小土丘,只是此刻已然是夕阳换朝霞,那个白衣少年郎却仍旧负手而立,这样的画面,许是白芑见过最美的了。 楚文歌竟然没有走! 白芑抬手轻轻挡住照向自己眼中的光彩。那个少年就在那里,等着她。定是在等她。 只是白芑一行人刚行至镇口,楚文歌这如雕塑般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身姿终于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在霞光下眨了一下煞是好看,只见他召来玉衡直接凌空而去。 “喂!你干嘛呢?等我们就等我们,怎么又走了?”蒋昊秋实在不解楚文歌这波操作是何意思。 白芑的回忆倒突然回到了十二年前飞云山上那一刻。 那夜,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师尊和他留下来了。也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一句言语,看了她一眼,就御剑而去。 现在好像突然明白,那时候的他也许就已经在等她。看到她有了不错的去处才放心离去。 “碧风,召来。”白芑的心情就像这今日的天空,突然一片明朗。 雀儿一看碧风召出,赶紧飞上白芑的肩头,这下我可学乖了。只是这个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碧风使得如此神武,真是令人万分诧异。 只是蒋昊秋的神剑上,此刻竟然记得带上那个诺诺娇羞的小女孩。对了,还未跟阿姐介绍晓红呢。 雀儿在天空望着地面上他刚收的两个小弟阿瞳和小六,大声叫道:“往北走,琢玉楼见。”地面上的人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两个黑点。 雀儿这个大哥当的倒是比蒋昊秋靠谱多了。 琢玉楼这个在仙门内久负盛名的法器法宝交易场所位于神州北境的旷湖城内。顾名思义,这座城地域广阔,城内有一片大湖。此湖名曰银湖,银湖中心有座岛屿唤作湖心岛,琢玉楼的主楼便是在这座岛上。也是这次琢玉摘花大会的主会场。 站在银湖湖畔,感受着宽广的湖面真真令人心旷神怡,只见湖面波光粼粼,在阳光下星星点点煞是好看。不过这看似美好平静的湖面下,却暗藏杀机。 琢玉楼在湖中喂养了一种大型的食人鱼。这种鱼的恐怖之处还不在于食人骨血,而是它对灵力特别敏感,专门争对修行之人。只要被它盯上,全身灵力便无从发挥,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被他吸食殆尽! 所以这湖里的食人鱼算是琢玉楼对外的第一道强大防线。 琢玉楼的第二道防线便是他们的护岛结界,所有凌空神剑法宝到此结界外均不可过。远远看去,这道护岛结界就像是一个流光溢彩的宝伞扣住整个湖心岛以及半个湖面。 而银湖外围的河畔垂柳依依,绿迳通幽处一座恢弘大气的山庄,便是银湖庄! 银湖庄内应有尽有。食宿,澡堂,武场,茶室,酒屋,曲苑,可谓是包罗万象,倒像是一座城的缩影。 往常跟琢玉楼有买卖往来的仙门弟子都会提前一天入住银湖庄,第二日再由琢玉楼门人撑船把人送至湖心岛内。 如今琢玉摘花大会将至,这岛内是门卫森严,加强戒备。 而岛外的银湖庄内却是另一派气象。神州所有年轻的仙门弟子几乎都被此次盛会吸引而来。 除了三大仙门陆续来的几波弟子,还有其他小门小派和散修弟子。只见银湖庄内到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有穿着雨衣霓裳的娇俏美人,有锦锻偏偏的少年公子,有面如冠玉的佛家僧人,有虬髯汉子,素衣道姑,还有全身补丁的乡野小子......总之真是仙门的一大盛事! 白芑蒋昊秋御剑跟在楚文歌之后来到旷湖城,刚一落地,便看见楚文歌被一群早到一步的元青派弟子围住带往银湖庄元青派的住处。 此次元青派倒是陆续派了十几名年轻弟子,看来大家对延明古玉都志在必得。 而玄剑山庄阵仗更是不输元青派,只见男女弟子一共二十余人,全都精神十足,谈笑风生,见到蒋昊秋之时更是情绪激动:“小师弟,你为何独自一人先行一步啊,害我们好找。” “就是,没有小师弟的一天真是了无生趣。”一个有点女性化的师兄说道。 “走,到我们的居所去,陆师姐已经在银湖庄打点好一切,明日我们就可入岛。” 人群外就剩白芑和一只金丝雀鸟。 身边人来人往,俱都是陌生的面孔。而跟着蒋昊秋来的那个小女孩此刻又消失不见,依然没有人注意。 蒋昊秋一一和这些热情的师兄师姐打了招呼后,再找白芑,却发现不知何时失了阿姐的踪迹。 往银湖岛而去的这条街上此刻是张灯结彩,充满喜庆,往来仙门弟子委实太多,再加上来看热闹的旷湖城城民,真的是人潮涌动,异常喧嚣。 蒋昊秋心内焦急想去寻阿姐的去处,却硬是被同门拉拽着往银湖庄而去。也只能在心中暗道,阿姐定然也会去银湖庄的,等晚些时候不再有这么多人了再寻她不迟。 而白芑和雀儿其实此刻就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只是看着楚文歌和蒋昊秋被各自的同门簇拥而去,心里一时有一丝奇怪的感觉爬了上来,想想许是突然一个人不知此刻到底要去往何处。 雀儿这没有眼力见的傻鸟,偏偏此时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像不像孤儿?哎,真想老头!”突然又大声呱噪了一句:“欺负我们长辈不在是不是!” 白芑伸手在雀儿脑壳上重重一弹:“活腻了吧你,傻鸟!” “傻鸟,一起走吧。”突如其来的一句少年的声音,雀儿惊得拔直了小身子,瞪大眼睛四处看。不会被人发现我是一只小小雀妖了吧,真恐怖! 却见白芑身前两三步远的距离站着楚文歌。 是他?不可能吧?雀儿内心一万个问号。他讲话不是这一卦的呀。这是中了哪门子邪了。最近这一个个的都不大正常!有走了又没走的,有整天粘着姐姐的,哎!到底还修不修仙了! 人群还在拥挤,白芑和楚文歌之间不时有三两个人挤过。 “怎么不跟了?”楚文歌说完,微微抬了一下睫毛,看了一眼白芑,转身又要走。 白芑此刻却像极了在漆黑的洞里摸索久了,突然见到光芒一样,心潮澎湃! 今日是怎么了?心情就像穿梭于九霄之上,一会儿高高飞起,一会儿又沉沉下坠。 就这样,中间依然隔着两三个人,白芑眼中却只有那个白衣少年的背影,耳边也已经听不见那些多余的言语,只知道一起往前。 第二十六章 下注 此次琢玉摘花大会的彩头——延明古玉,可谓是万众瞩目,不知道多少仙门弟子暗自垂涎,连如今呈三足鼎立局面的三大仙门世家也都公开表示出兴趣。而琢玉楼为了造势,让这次大会的竞争更加激烈,突然公布了一项新的规定。非三大仙门的弟子今次在银湖庄内决出的优胜者不再只是获得次等的奖赏,而是有资格同三大仙门一同进入湖心岛琢玉楼内争夺延明古玉。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在银湖庄内炸开。三大仙门弟子心内均是不屑。在他们看来修仙门第森严,三大仙门能数百年在神州之上独占鳌头,自是因为他们的修仙根基以及大道才是最正统的,并非那些散修和其他小门派弟子所能比拟的。故这条新规在他们看来真的是多此一举! 那些被他们视为破落户的修仙者却是群情激昂,热血沸腾! 感觉到这次将是他们的一次机会,不仅是夺得至宝的机会,也是让自己在修仙界扬名立万的机会,更是一次让那些高傲的三大仙门啪啪打脸的机会! 于是连那些本是抱着看热闹心态来此的修者们也纷纷加入了竞争的队伍! 银湖庄报名处,真是成了全城焦点,火爆异常! 而银湖庄的茶室酒屋内也聚满了人。原来是有人开出了赌局!把这些修者们的功法高低进行了排名,吸引众人前来下注押宝! 楚文歌此刻正眉头紧锁,心内十分后悔刚刚为何要去把这个丫头给领来。 原来进入银湖庄后,白芑便被这热火朝天的赌局给吸引了。竟是拉了他就往一间规模稍大的酒屋内钻。 “这琢玉摘花大会如此有趣啊。”白芑简直两眼放光,十分兴奋。早知道上一次师尊烧掉木鸟之前,我就应该拿了邀请函偷偷溜出来。 无奈楚文歌被她拉到一个靠窗的桌前坐下,叫了两壶酒。 而如今这酒屋内到处是人,自是只能和其他人拼桌而坐了。 只见同桌的是两个相貌普通,着一身被洗得泛白的道袍的中年修者。 很快两壶酒就送了上来,楚文歌横眉扫了白芑一眼,似是十分不满。 却不料白芑并不在意,而是拿起其中一壶酒递给同桌的两位中年修者:“同坐一桌,实为缘分,一壶薄酒不成敬意!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两位中年修者也是性情中人,性格豪爽,遂接过酒壶答了一句:“好说,好说。我们俩乃深山一破观内两位守观道人。无应和无求。” 白芑满脸堆笑:“哈哈哈,原来是两位无道长,久仰久仰。” 此刻的楚文歌又开始了他雕塑般的坐姿。对于白芑这个行为,他只能装作和身边这个女子实在不相熟。 白芑拿起酒杯和中年修者干了一杯,顺口问道:“我刚刚看那个神州四方风云榜榜单,怎么都未见三大仙门弟子的名字呢。” “哈哈,你说这个啊。这个榜单是用来下注明日开始的银湖庄的比试,定然是没有三大仙门了。”叫无应的那个中年修者喝了一口酒说道。 无求也拿起酒杯,眯着眼,嘴里轻轻咂了一口说道:“三大仙门那些弟子向来高高在上。明日琢玉楼就会派人出岛把他们先接入岛。你看如此热闹的银湖庄,他们也都躲在自己的住处,像个小娘子似得,真可笑。” 白芑哈哈笑道:“就是,哪里像二位大哥这般通达爽快!”说完,偷偷瞟了旁边的楚文歌一眼。 楚文歌简直入定状态,周边的各种吵杂各种状况似乎都和他无关。 “排行榜上榜首龙舞是什么来路呢?”白芑颇为好奇地问道。 “你说他啊。怪得很,据说是梵雨山御龙一族,这御龙一族可是有百来年未曾出世了。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毛头小子。” “那他的实力呢?” “都说了百来年未曾出世,谁知道呢。” “看来那个什么风云榜也不大靠谱。” “哗啦,啪——”一声巨响,四座俱惊。 但见那神州四方风云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裂开了。 一个彪形大汉此刻阔步走了进来,骂骂咧咧:“你这什么破榜!龙舞那小子哪里冒出来的,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来者竟是这风云榜上排行第二的虚庐观首徒魔炎手赵夺。 白芑见这赵夺满面赤红,肤色如铁,双目瞪圆,不免摇了摇头。 无应和无求两个人倒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真正呼声最高的还是这赵夺!” 此刻赵夺一脚勾过桌边的一张长凳,单脚踩在上面,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坛酒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许是砸了许多赌摊的风云榜,嘴都累渴了。 “我们也去玩玩,你说压谁?”白芑突然玩心大起,起身欲拉上楚文歌一起去赌一把。 楚文歌岿然不动淡淡说道:“不去。” 这自然在白芑的预料之内。只是无应和无求心中甚是奇怪,这姑娘可真是胆肥,赵夺还在这里杵着呢,除非她这是要去巴结讨好压注赵夺?而对面这个白衣小哥也委实奇怪。像根木头,此刻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话,也是这样的无趣,多扫身边这位娇俏姑娘的兴啊。 不过修仙之人很少会去深究他人的秉性喜好,毕竟这世道藏龙卧虎,怪人也是比比皆是,还是低调自保最为妥当。 见白芑并不在意身边这位小哥的回答,而是起身向投注的赌桌走去。无应和无求便也跟去看看这姑娘和自己打探了半天,到底会如何下注! 只见白芑来到赌桌旁,微微一笑,手掌轻轻一翻,三锭金灿灿的足金元宝便立于掌中。 开赌盘的庄家见来了大客户,立马恭敬地起身,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知姑娘压的是哪位英雄呢?” 刚刚来砸了人家风云榜的赵夺此刻也并未离开,见到又有人要下注,也推开人群,来到白芑身侧,盯着白芑不怀好意地说道:“小姑娘,我看你胆识不错,应该不会下错注吧。” 白芑恬静一笑,十足的乖巧小姑娘模样,她把三锭金子摆在赌桌之上,慢慢说了一句:“龙舞。” 听到龙舞这个字,不仅是赵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个小姑娘是哪家从未见过世面的傻子吗?现在这种情况,她是来挑衅赵夺的?“啪——”酒坛摔落的声音,赵夺先声夺人,凶横的气势拔地而起! 却见白芑并未显出丝毫怯懦,反而更加淡定从容地从赵夺身侧走过,四两拨千斤般轻轻拍了一下赵夺的肩膀。 谁也没有看见一张灵力波动的符箓就在她的掌中隐入赵夺的肩内。 赵夺见不能用气势吓到这个小姑娘,便欲发作,却发现自己全身不能动弹,急得他哇哇大叫:“哪里来的宵小!竟敢暗算老子!” 白芑俏皮地看了看早已站在门口的楚文歌,两人并肩离开了这间酒屋! 已入夜,庄内各处依然喧闹不已。两人行于其中,楚文歌目视前方,却还是开口:“刚刚你不该如此鲁莽。” “放心,放心,那个什么魔炎手是赢不了的,我刚刚用望气之法看过,他体内虽然灵气沸腾,但现在功法正处于关键时刻,本应该找个安静之地,方有机会突破,否则血脉逆流,不进反退...” “我不是说他。” “哦”白芑若有所思转了下眼珠,她其实知道楚文歌是不喜欢她这样在众人面前冒头。 “我们这三日就在银湖庄看完他们的比试再入岛好不好?”白芑撒娇道。 还未等楚文歌回答,先是听到雀儿叽叽喳喳叫着朝他们飞来,接着便是跟着雀儿找来的蒋昊秋:“阿姐,我可算找到你了。”说着便要来一个熊抱。楚文歌默默走到他们之间。 蒋昊秋伸手轻轻隔开楚文歌:“麻烦让一让。” 楚文歌不动。蒋昊秋微怒道:“小时候的救命之恩,实在感激不尽,改天请你吃饭。现在请让一下可以吗?” 白芑在楚文歌身后探出头:“阿秋,我很好,晚点去找你。” 听到白芑的话,楚文歌回身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看我干嘛?这什么眼神。 “阿姐,我和陆师姐说了,你今晚去我们那里住。我的师兄师姐们都很想见见你呢。”蒋昊秋一和白芑讲话立刻变得开心无比,像个孩子。 “她已经有住处了。”楚文歌没有给白芑接话的机会:“走吧。” 白芑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跟上楚文歌的步伐。 “关你什么事啊,她是我阿姐,木头人。”蒋昊秋气急败坏。 白芑小碎步又跑到蒋昊秋身边安抚了一下他的小心脏:“不要担心,我会去找你的,阿秋乖,快点回去。”说完后大步追上已经走远的楚文歌。 “重色轻弟,哼。”雀儿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收了翅膀想立上蒋昊秋的肩头:“走,弟弟,我跟你一起回去住。” 蒋昊秋没好气地一挥手把他赶走:“烦着呢!” “没天理,姐弟俩一德行!”雀儿简直太受伤了! 第二十七章 南北区斗法 次日,是个阴雨天气。绵绵霏雨如絮,片片江粼似锦。 银湖上三艘豪华船只正载着三大仙门弟子向湖心岛驶去。江岸围观者众多,无不投去艳羡的目光。 银湖庄内的一处高阁茶室,四面都开着宽大的窗,可远眺银湖上的美景。湖面吹来的风带着丝丝细雨打在窗棂之上。窗边的茶桌边坐着三个人,桌上站着一只金丝雀鸟。 少女白芑站起身来推开半掩着的窗户,目光投向湖上那三艘华美丽船。 “阿姐,那个龙舞你真的觉得他会赢吗?”桌边其中一个少年便是蒋昊秋。 “阿秋,你怎么不跟着玄剑山庄的同门一起登岛呢。”白芑颇为无奈。 “他不是也没走嘛。”蒋昊秋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一瞟坐在另一侧的楚文歌。 雀儿已经吃了整整一碟葵花籽,吐得到处都是壳,他这项剥壳的技能真是令人头疼。 只见他迈开自己纤细的鸟爪,打了个嗝走到楚文歌那里,伸出翅膀模仿人类,做了个介绍的动作说道:“人家,傲娇,任性,就不走。” 白芑一甩手,雀儿反应极快,立刻腾空飞起。却见白芑手内空空如也,只是吓唬吓唬他:“就你话多。” 今日确是三大仙门登岛之日。 楚文歌本欲带着白芑一起登上元青派那艘船的,只是昨夜白芑在楚文歌窗外磨了一夜,非要楚文歌陪她留下看完银湖庄的比试再去湖心岛。 真真还好楚文歌喜静,全元青派的弟子都知晓,单独给他安排一座靠角落的院子。不然不要说是周允婷,所有来大会的元青派弟子定是把这个扒窗蛊惑他们楚师兄的“妖女”扔到银湖里去喂食人鱼了! 第二日一早,楚文歌也不找任何借口,只是淡然地告诉他的同门他今日要留在庄上,等三日后银湖庄比试结束再行入岛。 对于这位楚师兄的行为想法,不管多怪异,那些师弟师妹们都会自行脑补定是有他必要的原因。所以各位同门都恭敬地和他道别先行入岛。 反倒是那个蒋昊秋,在渡头左顾右盼没见到白芑,再看看元青派众人里居然也没有楚文歌!都已经要登船的他一跺脚,运气飞身离开了渡头。剩他那一群师兄师姐们面面相觑,而后大呼小叫,阻止开船,一定要等到他们这个小师弟。 只是琢玉楼的船定是要按时开的。因为每日过护岛结界的时辰是固定好的。所以最后在玄剑山庄弟子们骂骂咧咧声中船还是离开了口岸。 而安静地跟着他们去湖心岛的还有蒋昊秋一直带着的那个女孩晓红,此刻她又默默一个人坐在船角,习惯了当个透明人。 她其实是蒋昊秋救的一个孤女,勉强也算是“昊行帮”的一员。只是蒋昊秋在遇到她的时候,总觉得她像小时候的花姐,心中实在不忍她在外漂零,便带在身边了。 自从再遇到阿姐白芑之后,他倒真是常常忘记这个自己救下的小妹妹。不过这个女孩也是难得地从容。你想起我也好,暂时忘记了也罢,我反正默默跟着。只是也许只有蒋昊秋一个人觉得她像花姐吧。她的那个媚态和当初花姐的天真烂漫真的是有天壤之别! 等三艘华船都已经驶入护岛结界之后,白芑坐到茶椅上,端起自己的茶杯,也不顾这茶早已微凉,豪迈地张嘴就饮,楚文歌不动声色伸手就拿走白芑手上的茶杯,把另外一杯刚刚倒上的热茶,缓缓推到她的面前。 蒋昊秋嘴角一撇:“切,瞎讲究。” 白芑接过楚文歌推来的热茶,双手捧起,一口饮进而后站起来心情愉悦,大声说道:“走吧,武场去。” 银湖庄的武场有两个,在庄子的南北两区。 此次比试的规则是让所有报名的修者自行抽签分为南区组和北区组,然后采用挑战打擂的方式决出南北两区的最强者。这样的方式简单粗暴但有效。 毕竟修仙者不同于普通武者,不需太多的招式切磋内力比拼,基本上术法一出,心中便有数自己是否有实力上去一战。悬殊太大者可选择退赛。 比试的时间一共分为三日,前两日各自为战,南北两区最后的胜出者将会在最后一日进行决赛,争取那个进入湖心岛的唯一一个名额! 自然更重要的一点,琢玉楼明明白白告知了所有的参赛者,那便是此次的比试不允许伤人性命,点到为止!毕竟他们作为修仙圈里的生意人,还是希望和气生财,不要再自己的地盘上惹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今日是比试的第一日,当白芑他们三人来到南区的武场时比试已然过半。 除了一些对比试没有兴趣更没有押宝下注的人还逗留在银湖畔,感慨命运的不公,羡慕那些早早被接入湖心岛的三大仙门弟子。庄上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一早占据了南北武场的看台。 “这琢玉楼也忒小气了,这么大的银湖庄,武场的看台修得这么小,气死老子了,看我哪天全给他拆了。”雀儿在南区看台上飞了一圈后,见实在连个缝儿都插不进去,十分不爽,气哼哼地立在白芑的肩头,继续抱怨:“走走走,去北区看看。” 此刻武场上守擂的正是昨日闹事砸榜的虚庐观魔炎手赵夺。 只见这个赵夺盛气凌人地站在武场上,哈哈大笑,摆出一副傲视群雄地模样:“还有谁,想找死的快点上来。” “这莽夫有何好看的,阿姐我们去北区。”蒋昊秋委实看不惯赵夺这副又蠢又狂的性子。 “北区,北区,北区...”雀儿附和。 白芑却并不接话,而是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场上的赵夺,此人她昨日曾用望气之术观过,今日这般模样倒是和她看到的有些出入。 “有何不妥?”楚文歌看出白芑似有疑虑。 “说不清楚,我们再看看。”白芑轻轻摇了一下头。 “阿姐,你压的不是御龙一族的龙舞吗?我今早听说他是在北区呢。这个什么赵夺我瞧着实在没意思,不如我们换个地儿?或者,或者再回去喝茶,直接等着后日赢了收钱,岂不快哉!” 白芑此刻却像完全没有听到蒋昊秋的话,依然紧紧盯着武场。 “呼啦——”一阵衣袍破风之声传来。只见一阵虚影闪过,场上一位身披净白袈裟,面如冠玉的年轻僧人立在那里,向赵夺行了个佛门之礼:“阿弥陀佛,小僧钟鼓寺慧同,请教施主高招。” “哈哈哈,小和尚生的这般桃红玉面的,怎么不在庙里静心念经,也跑到这红尘里找哥哥我的晦气啊。”看到这和尚生得这般好看,粗鲁如赵夺竟也转性,砌词挑逗了一番。惹得台下看客一阵大笑。 这僧人倒是好涵养,依然双掌合十,微微颔首道:“请。” 看他今日这是铁了心要挑战自己了,赵夺冷哼一声,低声说了一句:“找死。”双手突地向前,掌中登时一团赤焰冒出,只见他慢慢抬起冒着火焰的双掌,随着他的手越抬越高,掌上焰火也越燃越旺。 慧同和尚抬眉看了一眼赵夺,一把扯下身上那件千尘未染的袈裟挥舞了起来。那本是柔软无比的净白袈裟此刻却像钢铁般坚硬,在慧同手上更是被舞得气势恢宏,呼呼作响! 瞬息之间两人交上了手,赵夺手内的赤炎似乎被那袈裟压制得死死的,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 白芑则是越看心中越是惊讶。不是诧异这僧人小小年纪功法不弱,而是赵夺竟不似她昨日所观,不可枉自催动体内灵力真气。如今看他虽暂时被对手压制住,但血脉里的灵力却是十分顺畅,并未出现她昨日估计的受阻现象。 赵夺见手中的这两团火焰并不能克敌取胜,大喝一声,向后飞去,站上武场边的木栏之上,双掌相和,灭了手中赤火同时快速变换手势结印,双指向前一戳,一道裹着星火的耀红电光噼里啪啦直刺慧同的袈裟,随着赵夺一声:“破——”字吼出,那件被舞成盾牌般的袈裟应声而破,慧同和尚一口鲜血涌上,踉跄地向后退了十几步。天上飘飘洒洒散落下一片片白色布块。 “哈哈哈——”一阵狂笑自是不可避免,赵夺得意洋洋地站在高处藐视自己的手下败将,而那位僧人倒是想得开,嘴角轻轻一扯,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好功法,小僧甘拜下风。”说完竟自洒脱地大步迈下武场。 第二十八章 沁丹 第一日的比试南北两区淘汰了大半修者。 而神秘的御龙一族虽是百年之后再出世,其实力却是如传闻般稳健。据说龙舞今日也是在北区大展神威,挫败了所有上台挑战的修者。 顿时在众人心中树立起了一个强大的形象。 更深露重,白芑一个人在房中,趴在桌上拨弄着油灯上的灯芯。 “为何会如此呢?”她还是想不明白今日赵夺的表现。 按理说她的望气之术绝对不会有错。那这赵夺绝对不可能灵力如此顺畅!明明已经桎梏在他现有的修为上,而且如果不静心修炼,到处运气斗狠的话,绝对会后果严重。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只能去看看他到底有何猫腻了。想到此白芑猛地起身,推开窗户麻利地翻窗而出。 “啧啧啧....就知道你有这招。”早就守在窗边的雀儿为自己的先见之明鼓掌。 “傻鸟,你还学会了趴窗啊!” “跟你学的。” “滚。” “不滚,我也要去。” “不行。” “那我喊了,啊啊啊!白...”白芑一把抓住雀儿的鸟身:“走!” 于是一人一鸟,飞檐走壁,忽高忽低在银湖庄内潜行。 湖心岛的琢玉楼内,高阁之上,今日难得掌了一丝光亮。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从廊道上缓步而来,到了阁楼门口闪身入内,便化作影红的模样。 “主上,蒋昊秋还未入岛。” “为了那个叫白芑的女子?” “她是曲飞的徒弟。” “咦,曲飞的徒弟,有意思。” “自从她出现,蒋昊秋对我就没有那么关心了。”影红恨恨地说道。 “曲飞的徒弟,看来有时间倒是要会会她,看她是不是跟她的师尊一样在药修一块极具天赋。” “主上,那现在...?去把她抓来?” “你先盯好了蒋昊秋,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白狐玉都转过脸,在微弱的灯光下,侧颜弧线绝美。 魔炎手赵夺的住处白日已被白芑摸清做了记号,此刻她便趴在赵夺的屋顶,悄悄掀开了一块瓦片。 还未看清屋内之人,突然一道身影闪来,赵夺的屋顶又多了一人。今夜可真是热闹,竟有这么多人对赵夺感兴趣吗? 白芑和来人四目相对,愣了一下,对方那明晃晃的光头在月色下真是醒目得紧,也不懂得乔装一下,见到这慧同和尚白芑真是心累。 慧同见屋顶上有人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转身就想跑,被白芑一把拉住! “嘘!”白芑坐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又指了指被她掀了瓦片的漏光之处。 慧同此刻总算冷静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一人一鸟,也不知对方是何来路,不过既然一起趴赵夺的屋顶了,那权且先当是友非敌吧,于是双手合十,行了佛礼。 接着便看见那屋顶上,两个人半蹲着,一人一处往瓦缝里使劲儿瞧。 屋内赵夺盘腿坐于床上,双手做抱球状置于丹田前,吸气吐纳。浑然不知此刻他头顶上正有两人明目张胆地窥视他。 过了许久,赵夺睁开眼,从床头的一个瓷瓶内拿出一颗丹药,眯缝着眼睛盯了许久。 这是昨夜一位不速之客给他的。那位自称琢玉楼管事的人,一来便道破了赵夺体内功法的问题。说是有办法可以替赵夺暂时通了身体各个关窍,助他在这三日的银湖庄比试上拔得头筹。 赵夺当时便心生疑虑,问对方为何帮自己,到底意欲何为。 管事只说是希望借这次机会帮赵夺扬名,但赵夺以后便要听从于琢玉楼。 虽然赵夺觉得这个理由十分牵强,但还是受不住这扬名立万的诱惑,更何况他也确是想要进入岛内看是否有机会夺得那延明古玉,以助自己可以冲破现在体内灵力所受到的桎梏。 于是便接了琢玉楼管事的三颗丹药。每日吸气吐纳运功,顺了体内的气息再服用一颗此丹药,第二日便能让灵气周生运行通畅,术法的造诣也会暂时激增。 今日他便是依赖于此丹药在武场上无往不利。 此刻他手上拿着那第二颗丹药,心内有些踌躇。 倒是屋顶上的两个人,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那颗药丸。 慧同和尚似乎看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还是有所怀疑,难道和这个药丸有关。 白芑却是一眼就识穿了这颗丹药的用途。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夜更深了,露也更重了,银湖庄本就临湖而建,此刻阵阵凉意侵袭而来。 银湖庄大街上慧同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家之礼:“更深露重,姑娘早些回去休息。” 白芑嘴角上扬,轻笑道:“不知大师可看出了什么。” 慧同倒是坦诚:“并未。” 白芑:“那大师今夜为何来行此窥探之事。” 慧同突然面露尴尬之色,似有何难言之隐。也许是对着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竟是不知如何言语,而出家人又不打妄语。故内心十分矛盾。 白芑看他这模样实在好笑,料他也不是什么恶人,许是今日输给这赵夺心内不大服气,故来窥探一番。便双手一负,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我知道他吃的那是什么。” 慧同眼中突然一亮,立刻双手合十再来了一句:“阿弥陀佛,请姑娘示下,感激不尽。” 白芑心道这和尚竟是如此看重输赢。不过告诉他倒是无妨:“他吃的这是一种禁丹。此丹名曰沁丹。” 慧同眉头微锁,似不曾听过。 白芑继续说道:“它能暂时助人打通全身各个关隘,让灵力顺畅行大周天。故而提升战力。只是他的弊端极大,如果用量掌握不当,在与人争斗之时所行之气若无法控制,必将当场暴毙。” “阿弥陀佛,如此阴损的丹药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炼制的。” 咳咳,白芑不自然地轻咳了一下,抱拳说道:“大师所言甚是,不过你看这也委实有些晚了,小女子先行告退。” 说完二话不说带着雀儿双足点地,轻盈地飞身上瓦,快速离去。 遇到慧同和尚后雀儿倒是懂得分寸了,一整晚闭口不言。 此刻终于解放,深深地吸了口气,埋怨白芑道:“跟那秃驴有什么好讲的。还敢说老头发明的药丹阴损,要不时看在你的面儿上,我今晚非啄掉他那对眼睛,反正他现在跟瞎了也没两样!” 白芑无语地看了一下这只总是喜欢打嘴仗的臭鸟。 不过这沁丹倒确实是师尊炼出来的。只是师尊当时也是受一故人以性命相托恳请师尊研炼了此丹药。 而师尊却在成丹之日把他交与故人之手后烦闷了许久。之后便毁了此丹方,把其列为禁丹。 只是不知为何这赵夺手中会有。莫不是赵夺和师尊故人有何渊源。 银湖庄的一处幽暗的院落内,慧同和尚此刻正轻叩一扇房门。 许久房内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年轻男子声音:“睡了。” “龙兄,我知道你恼我参加了今日的比试。但我不是想亲自和那赵夺切磋一番好了解他真正的实力吗。” “不需要。”房内之人似乎更恼了。 “你先开门好吗?龙兄。” “睡了。” 踌躇了一下,慧同还是又叩了一下门:“雨临今日可好?” “好得很。” 慧同见屋内之人如此坚决,便轻叹了口气说道:“赵夺,他其实是服用了一颗禁丹临时提升了他的灵力术法。后日若是你和他对决,千万小心。” 说完转身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渐渐下沉的月,满眼惆怅。刚要抬步离去,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慧同的脸上不见声色地舒展了双眉。 他的身后立着一个瘦高个子的年轻少年。粗布衣裳,整洁利落。脸上的线条轮廓甚是刚毅,鼻梁坚挺,双眸却漆黑明亮,略显柔和。月色下,凉风中,也是一个俊朗的少年郎。他上前与慧同并肩而站。 慧同在他身侧略矮了半个头,此刻微微侧目抬眼看了身旁这个叫做龙舞的少年,竟有些心疼。 若不是担心雨临的化龙天劫出意外,他是断不会这般只身入世,来闯这纷乱繁杂仙门会场。 偏这延明古玉似乎是难得的可助静心提高修为的先天法宝。也难怪龙舞无论如何都要来试一下。 “你不该跟来。” “反正钟鼓寺只剩我一人,来与不来有何妨。” “这里似乎并不简单。” “所以我更该来,为了雨临我也要来。” 龙舞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钟鼓寺的和尚怎么总是这样一副死心眼。 从他们跟着御龙一族隐入梵雨山百年开始,就是如此吗? 罢了。为了雨临。为了他化蛟成龙的那一刻,什么都值了,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谁叫这是我欠他的呢。 第二十九章 决斗 银湖庄比试第二日。靠近南侧的一家叫做“印象茶室”里稀稀拉拉未见几个客人。 大家都还是兴致勃勃地往武场赶。即便只是为了解闷看一场斗法也是很让人兴奋的。 蒋昊秋拉着白芑来到此间茶室,一进门就大声喊道:“上茶。” 掌柜的一看这不是昨日来下定的那个贵客吗?立刻笑脸相迎,亲自转到后堂去煮茶。 原来这间茶室有一种岩茶叫红绪,十分难得,每三年只有在那座十分陡峭险峻的猴山断崖处的一颗母树上产出几两而已。 所以除了去琢玉楼做法器法宝生意的仙门弟子,倒还有许多为此茶而来的人。不过想要饮得此茶,非但要讲究金钱的实力,更重要的便是机缘。 对于修仙者来说,其实金钱真的乃身外之物,并非如何重要。 而欲饮此茶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是也谓之缘分。 楚文歌跟在白芑身后也进入茶室,却刚好看到昨天那位武场上着白色袈裟的僧者也坐在此间角落。 看到白芑后那位叫做慧同的玉面小僧竟起身向白芑施了佛礼。白芑也笑着抱拳还了一礼。 蒋昊秋倒是不甚在意,随口说了一句:“阿姐原来认识那个和尚啊。” 便拉开茶椅请白芑坐下。楚文歌倒是多看了那和尚一眼。也拂衣而坐。 蒋昊秋瞪了他一眼,嘴角一撇说了一句:“跟屁虫。”却也无可奈何。 “上茶了。”只见掌柜双手捧着一个上等的紫砂壶走来。 蒋昊秋看着掌柜手中的茶壶登时眉开眼笑,那是他昨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别人手里匀下的最后一点红绪。 “慢着。”突然一声清丽的男子声音响起,只见窗边一位身着暗红色衣袍,俊俏的脸上沾着两撇胡子的年轻小哥站了起来。 他冷笑着走到掌柜面前说道:“你不是说没有红绪了吗?那这紫砂里的是什么茶?” 掌柜满脸堆笑着说道:“今日红绪确实没了,这最后一点乃是昨日这位少侠定下了的。”说着看向蒋昊秋。 蒋昊秋立马起身把掌柜护身后:“这是我昨日定的,怎么了。” 白芑倒是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感觉十分眼熟。到底是眉眼,还是那两撇胡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楚文歌不动声色地转头冷笑了一下,低声和白芑说了一句:“蓝楼主。” 白芑登时豁然开朗!果然和琢玉楼楼主蓝涂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个年轻人更加柔美一些。 那边厢少年和蒋昊秋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就要动手了。 而白芑心思活络,想着这年轻人也许和蓝楼主倒是有什么关系,在人家的地盘上,多多礼让一下未尝不可,更何况心里还惦记着人家的延明古玉呢,那可不是这一壶茶可比拟的。 于是笑着走过来,拉住正欲动手的蒋昊秋,巧言笑兮:“都是仙门弟子,何必如此。来,我们一起饮了这壶茶,便算是交下朋友了。”说着就拿过掌柜手中的茶壶,一抬手茶壶里的茶水便高高倒入白芑嘴内,。她抹了一把嘴,把茶壶递给对面的这个年轻人。豪迈地说了一句:“给。” 蒋昊秋和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芑的这波操作,心里不断在流血。 红绪原来可以就这样灌进嘴里啊。 而那少年更是呆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气得一跺脚,气愤地跑走了。 全场只有楚文歌微微笑了一下。而那个叫慧同的和尚也投来欣赏的目光。 掌柜唉声叹气地摇着头:“哎,暴殄天物。” 蒋昊秋则有苦说不出。 白芑看着大家奇怪地反应,倒是不明所以:“阿秋,到底是怎么了?” 蒋昊秋忍痛,拿起剩下的半壶茶,倒了一点在杯中,轻轻品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无妨。阿姐开心就好。” 这段小小的插曲过后不久,茶室内便涌进了一群人,顿时显得人声鼎沸。雀儿也是这时候盘旋着,玩着花样飞进来。看来是武场看比赛的人都散了。这只雀鸟永远不缺乏一颗八卦的心。 而此刻正是群情激昂,大家高声议论着比赛结果。 果然南区是魔炎手赵夺夺魁。而北区传来的消息也不无意外,那便是御龙一族的龙舞! “看来这神州四方风云榜还是挺靠谱的。”白芑不禁叹道。 蒋昊秋则日常拍马屁:“阿姐的眼光果然好。看来御龙一族的龙舞明日定能取胜!” 白芑得意地朝蒋昊秋一笑。楚文歌转过脸没眼看这姐弟俩。 而人群里大家对于今日赵夺的表现均是颇有微词。似乎是他下手过重,虽然不置于出人命,却是重伤了许多修者。 白芑心内倒是另有想法,按赵夺这样的情况来看,他今日的战力定是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接下来就是盛极转衰,而明日绝对是不战而败。除非他再服用一颗沁丹。而连服三颗沁丹更是凶险至极,随时体内灵力爆棚,暴毙当场! 那明日这一战不知赵夺是何打算。 雀儿也偷偷在白芑耳畔说道:“老头那个沁丹果然是牛。” 坐在茶室一角的小僧慧同在听到赵夺取胜后便起身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银湖庄内便热闹非凡。 今日南区的赵夺对战北区的龙舞。寅时一过他们便要在南区武场决出胜负。 本是微凉的清晨,武场上的看台因为人声鼎沸倒不显得冷了。 白芑他们今日倒也是早起,毕竟雀儿昨晚直接歇在了武场看台上,生生占据了一个最好的观看点,实属不易。 纵观武场之内,连四周没有座位的所有空地和入口都挤满了人。 “哈哈哈!”随着一声狂傲的笑声响起,赵夺从右侧飞入武场之中。 只见他今日更是精神抖擞,肤色如铁,双眼冒光,一头略微带了点褐色的头发在凉风里向后飞扬。 “龙舞小儿!是不是怕死不敢应战啊!哈哈哈!”赵夺此刻忘着座无虚席的观众席更是得意忘形。 “沙沙沙~”一阵轻微的响声出现在武场上,大家惊奇地发现万里无云的天空竟然下起了小雨,而这雨也是怪哉,只单单落于武场内比试的擂台之上。 赵夺左右看了看,甩了甩手上的雨水,眯缝着眼抬头望了望天:“他奶奶的,别装神弄鬼了。” 话音刚落,在蒙蒙细雨中就见到他的对面立了一个少年。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如何而来的。 这个少年的脸隐在雨雾之后,有些模糊。只能稍稍看见他脸上的轮廓颇为俊朗刚毅。个子倒是很高,身材挺拔,那普通的粗布衣裳穿在他身上都显得不同凡响。 蒋昊秋用手碰了碰身侧的白芑:“阿姐,我看这龙舞赢定了。” 白芑微点了一下头,她心中还是有些记挂着那沁丹,不知是何人给了赵夺。 只见那叫龙舞的少年,抱拳向赵夺施了一礼:“龙舞,请赐教。” 赵夺嘴角一扯,冷笑了一下:“虚庐观赵夺。” 说着便双手合十快速结印,第一招使的便是当日对付慧同和尚那一狠招,看来他是想速战速决了。 而这一侧龙舞淡定从容,双手抱圆,但见一颗拳头大小的水球结于他的双中,高速旋转。 电光火石之间,赵夺的赤红火电击噼里啪啦直击向龙舞,龙舞的水球正面迎了上去。 “嘭——”一声巨响,赵夺向后退了一步半,眼中通红一片,双目爆出。 白芑神情严肃看着场上的一切,这赵夺看样子昨晚还是又吃了一颗沁丹。 龙舞倒是依然气定神闲,只见他突然挥起右掌虚空画了一个符,左手从同时蓄力,便见这台上还在不断落下的雨竟全都聚向他的手中,渐渐形成一条龙形水影。 “哇~”看台上一声惊呼,许多修者更是暗叹此次可见御龙一族的术法造诣,实乃是不枉此行,幸哉! 而赵夺则突然凝气于丹田,蓄势爆发,但见他怒发冲冠,全身通红,手脚上更是青筋爆出,哗啦一下,像是火焰点燃了整个人。 龙舞的龙形水影突地发出一声龙吟长啸,瞬息间扑向赵夺。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赵夺如何接下这一招时,赵夺突然一口鲜血喷出,身上噼里啪啦爆出无数个血点,七孔流血。“嘭!”地一声向后倒地不起! “哇!”全场惊呼。 龙舞微微眯着双眼,看着赵夺,心内也是惊疑。 此刻擂台上的雨已停,一片肃杀之气漫延。时间像是定格住了,赵夺再无任何动静,龙舞那张脸显得愈发冷峻,立在当场气势不减。 “呼啦——”三个琢玉楼管事飞身来到台上。 其中一个年轻的管事一上台便马上走到赵夺身侧检查。 另外两个成犄角势站到龙舞附近,像是随时要控制住这个少年。 白芑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上,赵夺这样的下场在她预料之内,只是不知这琢玉楼要如何处理呢。 第三十章 断灵诀 银湖庄南区的武场上此刻可谓是风声鹤唳。 谁也未料到,紧随其后,跟着琢玉楼三个管事飞身进入比武台的竟是前日败在赵夺手上的玉面小僧慧同。 只见他一入场内,便站于龙舞身前,一副傲然神气,似乎在告诉所有人这是我要保护之人! “原来如此。”白芑轻笑了一下,“倒是没看出来这个慧同如此重情谊。” 场上,琢玉楼的那个年轻管事检查了一下倒地的赵夺,起身对着另外两名管事摇了摇头。 场外看客面露狐疑。这赵夺莫非是?谁都觉得他许是身殒了,但谁都不愿第一个说出那个词。 只见那两个围住龙舞的管事似乎向龙舞更靠近了一步,而慧同的出现并为给他们带来任何压力。 年轻的管事则站到台中,对着场外所有人抱拳说道:“各仙门道友。不才在这里代表琢玉楼沉痛地告知大家,虚庐观魔炎手赵夺赵仙友身殒了。琢玉楼自知失职,必会承担相应之罪责!”说着转身看向龙舞,继续说道:“只是御龙一族一向行事光明磊落,如今竟不顾赛场规则,下此狠手。希望龙舞龙仙友跟我们走一趟,查明事情缘由,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管事的一番话令场内一片哗然,而后便是纷纷指责龙舞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龙舞跟慧同和尚此刻面面相觑,毕竟两个均是刚刚涉世的年轻人。龙舞微弱的辩解更是淹没在了人山人海的宣讨声中。 三个管事见时机成熟,便要上前拿下龙舞。龙舞和慧同岂会无端就范,虽然百口莫辩,但此番情景也只能拉开架势斗上一斗。 怎料场外突然传来一声低喝:“慢着!” 却见一个肩头立着金丝雀鸟的黄衣娇美少女轻盈地飞身而来。在她的身后紧跟着两位少年。 慧同看到黄衣少女和雀鸟,不知为何倒是心内一宽,面向少女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也许是共同趴过房顶,这样的情谊让人觉得多少还是有些可靠。 龙舞则是盯着这突如其来的三人一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琢玉楼的三大管事均是面色难看,关键时刻,怎会半路杀出三个多管闲事的主。 年轻管事倒是先沉住气,面色一转,立刻笑容拂面:“不知三位小仙友为何阻我琢玉楼秉公办事。” “哈哈,是吗?好一个秉公办事。”白芑朗声笑道。 年轻管事眉头微皱:“听这位姑娘所言,难道对于刚刚所见有所疑虑?刚才大家可都是亲眼所见赵夺命散龙舞之手。我琢玉楼作为此次琢玉摘花大会的主办方,是有权利先行扣押龙舞小仙友的。” 说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芑。 白芑倒是不接他的话,径直向赵夺的尸首走去,年轻管事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白芑:“不知姑娘是谁座下?到底意欲何为呢。” “她是我元青派弟子。”跟她一起上台的白衣少年走到年轻管事面前,用手轻轻架开了挡在白芑身前的那只手。 “我们元青派现在怀疑赵夺的死另有隐情。” “就是!我乃玄剑山庄蒋浩秋,我也怀疑这个赵夺的死没那么简单。”此刻蒋昊秋也不甘示弱,站到白芑身侧。 听到是元青派和玄剑山庄的人,场内一片惊呼。 琢玉楼的三位管事面色越发难看。 “既然是两大仙门的弟子,那自然是看得的。”说着年轻管事微微侧身让开道,同时向不远处的另一个粗壮的管事使了个颜色。这个外形粗壮的管事收到暗号趁乱鬼使神差般离开了武场。 场内白岂半蹲下来,翻看赵夺的尸身。只见他双目爆出,布满血雾,身上经络突起,全都呈赤红点状,十分恐怖。而赵夺身上的灵力却早已溃散。这正好证实了白岂的推测。她冷笑了一下,站起来说道:“赵夺并非死于龙舞之手。” “啊!啊?果然不是他杀的。”这一消息石破天惊般让在场的所有人惊呼起来。 年轻管事也相当镇定:“刚刚武场上发生的事情,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仅凭姑娘一句话就想给龙舞开脱,我看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吧。” “就是,怎能如此儿戏。”那些看客们真是看不清道不明,像墙头草般两头晃。 “我阿姐说了不是他,那定然不是!”蒋昊秋瞪了那管事一眼。 白岂笑了笑面向所有人说道:“这赵夺自身修炼的是火系极阳功法,此时他双目突出布满血雾。说明他在身殒之时早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火灵之气,就是大家经常说的走火入魔。而他虽然身殒,但此刻仍可看书身上经络爆起,全部呈赤红色点状,这同样印证了我刚刚说的话。所以说他根本就是刚刚和龙舞斗法之时,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自曝而亡。” 站在龙舞身前的慧同向白岂投来感激的目光,龙舞脸色也终于稍微有所缓和。 而那些看热闹的人更是一个“哦”接一个“哦”表示自己终于听懂。同时更有人盛赞元青派和白芑:“元青派不愧是仙门大家,连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都能有此见识。” “姑娘,虽然你们元青派是众仙门中的翘楚,但说话做事也不能是这样空口无凭,信口开河啊,就算是这个赵夺已经先入心魔,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但也不能说明他就是死于自曝,反而刚才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他丧命于龙舞之手。” “你!简直强词夺理!”蒋昊秋看这管事如此无赖,挥手就想捏诀和他干上一架。 “琢玉楼今日既然想要一个实质的证据,那元青派楚文歌就给你这个证据。”楚文歌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包括白岂。 倒是楚文歌的名号一出,全场沸腾。就冲着他的这个名字,在场大部分的人已经明确相信赵夺是死于自曝了。 琢玉楼年轻管事此刻脸上像涂了一层灰一般阴郁,实在想不通为何此刻这里竟然还有未入岛的元青派和玄剑山庄门人,更重要的是楚文歌竟然在这里。 在所人的期待中,楚文歌闭目凝神,默念心诀,手中结印,而后一缕淡白色烟雾悠悠地从他指中飘出,缠上赵夺的尸身。 “这不是元青派的顶级功法断灵诀吗?”场内众人均是惊呼,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功法既然如此了得,看来真非浪得虚名啊。 虽然断灵诀并非什么攻击型功法,但是也绝非所有人都能修习,此诀对修炼的人要求极高,必须是灵力天赋得天独厚之人才有机会练就。所以即使平日里没多大用处,但元青派的弟子均以可以修得此诀为傲。 如此名声在外的断灵诀,虽然甚少有人见到谁真正施展出来过,但是对于他的传说倒是耳熟能详。据说此断灵诀的断并非斩断了断之意,而是判断之断。不论活物还是死物,无论有灵之物,还是无根之物,只需断灵诀一出便能断出最后一刻附着其身的到底是何等属性的法器或者灵力。特别是如现在这般,无法分辨赵夺最后是如何至死之时,断灵诀便可让一切无所遁形! 就在楚文歌专心施术之时,刚刚溜走的那个粗壮的管事又悄悄回来了,只见他附于年轻管事耳畔低语了几句。年轻管事的目光不经意地从白岂一行人身上扫过。 而楚文歌那边的断灵诀此刻也已经有了决断。只见赵夺尸身上慢慢浮起一团赤红火焰色的光影,这必是赵夺的本体灵力无疑。 无须多言,所有人心知肚明。 龙舞和慧同此刻也已经站到武场正中,看到楚文歌施法力证自己的清白,龙舞心中却也是感慨万千。这世道也并非入不得,不可入,并非人人不可交。看来自己呆在梵雨山久了真是见识短了浅了。 白岂得意地看向那个年轻的管事。那年轻管事倒是已经换了一副嘴脸,哈哈笑着说道:“元青派的仙友们既然已经下了判断,那定然是准确无误的,这赵夺本是到了功法关键时刻,不好好修炼。竟然到武场来争高下,这真是自寻死路。” 说着抱拳向所有人致歉,倒真是能屈能伸。蒋昊秋和雀儿同时呸了一口,竟是神同步。 白岂依然面带笑容:“那这位管事的,今日的比试,到底是谁胜出呢?” “哈哈哈,自然是御龙一族龙舞。” 全场高呼龙舞。慧同站在龙舞身侧又向白岂行了一个佛门之礼。 白岂呵呵笑着直摆手,这和尚实在太客气了,更何况我们帮的是龙舞又不是他。他倒是表现得比龙舞更上心。 楚文歌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场面,轻声说道:“可以走了吗?” 白岂看向他的眼神已经难掩崇拜之意,嘴里却说着:“那也得领了我的奖才行啊。” 蒋昊秋对楚文歌还是很佩服的,在他看来毕竟很少有人能和自己一样天赋异禀,这楚文歌倒是个例外。嘴上却依然刻薄:“这没用的功法让我学都不学。阿姐,走啦,领奖去。”姐弟两在这方面的性子倒是颇为相似。 第三十一章 入岛 “银湖庄南区武场今日决赛出了意外”这个消息瞬息间就传得沸沸扬扬。但最为引人注目的却不是龙舞夺得了进入湖心岛的那个名额。而是元青派楚文歌,他用断灵诀力证龙舞的清白,使得所有仙门弟子无不称颂他侠肝义胆,进而再仰视一番他的功法灵力,然后私下揣测他到底是到了何种让年轻弟子望尘莫及的地步。 总之今日无论是银湖庄还是湖心岛,所有人讨论的都是楚文歌这个名字。 元青派的弟子沾着这个光更是趾高气昂,连走个路都得仰头望天,才能显出自己门派的地位。 周允婷却是望穿秋水等着楚文歌何时登岛。 只是今日这消息对于琢玉楼的蓝涂来说实在不妙。 龙舞本是他志在必得的一枚棋子。部署了那么久,利用赵夺服下沁丹而后暴毙嫁祸给龙舞,他们顺理成章扣下龙舞,没想到关键时刻竟被这几个小鬼给破坏了。 正因如此,他今日被白狐玉都狠狠掴了一掌。此刻他正用功消掉脸上那刺目的掌印,而他那鹰隼般的眼神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他心中愤恨,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蒋昊秋是主上所要之人,而楚文歌似乎也和主上的大计有关,就是那个不知是何来历的小丫头,定是要将她碎尸万段。 “楼主,银湖庄渡头问询,不知今日可否登岛。”琢玉楼一个小门徒叩门问道。 蓝涂瞬间收起自己那犀利恐怖的眼神,换上他一贯的风雅气度,开起房门:“渡头可是说元青派和玄剑山庄弟子?” “是”小门徒恭敬地低头说:“还有就是今日的胜者御龙一族的龙舞。” 蓝涂眼神一闪,说道:“元青派和玄剑山庄的人还是派之前安排给他们的船只。御龙一族嘛,备我的“蓝鹰”。 小门徒听到“蓝鹰”之时微微一顿。那是蓝楼主的私人船只,这龙舞如何得蓝楼主这般看待呢。 心中虽有疑惑,不过还是应声退下。 琢玉楼内最隐蔽之所,便是那主楼交易场所的顶层高阁,正所谓大隐隐于世,便是这样的道理,在所有人目光所及之处的高阁,没有人会想到它竟是个藏污纳垢之所。 此刻和白狐玉都一同坐于阁内交杯换盏的人,任谁都无法想到竟会是元青派德高望重的上元长老。 “孽徒无知竟破坏了玉先生的好事。” “无妨,今日长老能来此助我一臂之力甚是感激。” “玉先生客气,我们一族若非得先生指点,还在浑浑噩噩中虚度光阴。早知先生此次的琢玉摘花有此谋划,我便不让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参加了,以免坏了先生大事。” “琢玉摘花大会怎可少了元青派的高徒呢。只消长老到时候找个借口和他一起稳住东神印,他便也无心力再进行最后一轮的比试了。” “玉先生放心。” “只是不知令徒所行之事可有进展。” “并无,我此番前来除了完成先生所托,便是要带他回元青派好好反省,提醒他要记住自己身负全族人的希望和使命。” “长老心系族人真是让人敬佩。” 上元长老此番接到白狐玉都传信,私自出了元青派的元天秘境,无人知晓。所以他也想尽快了结玉都先生所托之事,赶回秘境,毕竟元天秘境不可无人镇守。 银湖庄的渡头边,三艘大船排成一排,豪华非常! 泊在最前头的是元青派的船,蒋昊秋看着白岂跟楚文歌上了这艘船,十分不爽却也无可奈何,谁让大家在武场的时候都知道了这小姑娘是元青派弟子呢。 只是当他也想混上船的时候竟被无情地拦了下来。玄剑山庄蒋昊秋的名头今日也是颇为响亮的,毕竟在武场上呐喊助威之势给人印象深刻。 上不得船的蒋昊秋负手转身张嘴就骂:“一共就几个人,你们摆什么谱呢,还要搞那么多艘船!给谁看呢!” “哑哑——”头上传来了几声鸟叫。一抬头,这金丝雀儿什么时候喊出了乌鸦声。 只见这只雀鸟摇头摆尾陪着蒋昊秋骂骂咧咧,也算是同一阵营了,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骂声和鸟叫声中,他们还是登上了玄剑山庄的船。 站在渡头上的龙舞看着刚刚帮助过自己的一行人倒是觉得他们天真烂漫,着实有些可爱。不免露出淡淡的笑。 身侧的慧同和尚侧过脸微一抬头:“你笑了。” “我不能笑吗?” “很久没见你笑了。” “是吗?是你记错了。” 正说着话,一个琢玉楼船夫打扮的人从第三艘大船上下来,恭敬地来到龙舞身边请他登船。 龙舞看了看那艘扬着一面蓝色锦旗,写着蓝鹰的豪华巨船,毫不犹豫,迈开了脚步。 慧同和尚抬脚就要跟上,却被船夫礼貌地拦住了。此刻他总算是体会到了蒋昊秋那骂人的心情了。 出家人不能口吐恶言,便只能受着内伤看着龙舞头也不回地登上那艘“蓝鹰。” “阿弥陀佛。”慧同双手合十,一句佛号万般皆可消。 今日云淡风轻,本是泛舟湖上的好时光,只是这巨轮实在豪华,竟是生生断了那惬意的感觉。 白岂站在船头甲板上,微风拂动她的青丝,淡黄色的衣裙轻轻飘扬。楚文歌端坐在船仓内静静品茶。 “你说,这湖底真的有那食人灵力的怪鱼吗?白岂大声问道。 未等楚文歌回答,她便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看这不过是琢玉楼唬人的伎俩,我告诉你,就算这个鱼是真的,我也不怕。” 仓内,楚文歌透过朦胧的窗纸,看着甲板上大声说话的白芑,不免嘴角上扬,挂上了一丝笑。 蒋昊秋的船上此刻却是热闹非凡! 刚刚驶出渡头,蒋昊秋一口气还没顺过来,拿起茶壶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着茶水,就看见雀儿眼珠瞪出,双翅护身,朝着一个角落大喊了一声:“谁!” 蒋昊秋眼睛一斜,随手一甩,手中的茶壶便准确无误地砸向那个藏于暗处之人。 只见角落里的那个人反应十分迅速,一个翻身便躲开了蒋昊秋的偷袭。两人迅速交上了手,毕竟是在船仓内不好施展术法,此刻都只是以拳脚功夫相较量,交手的过程中蒋昊秋总算是看清了来者。只是万万没想到竟是昨日和自己抢夺红绪茶的那个年轻人。 真是冤家路窄。蒋昊秋快速加重手上功法,一个连环掌逼得这个年轻人节节后退。 而雀儿此刻也不闲着。叽叽喳喳叫着加入战斗。 只见他震翅俯冲而下,年轻人反应甚快,抬手转身躲了过去,却不料头上束冠丝带被啄掉,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披散而下。 蒋昊秋和雀儿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瞬间收手,互相望了望,什么情况? 斗了半天,这讨人嫌的年轻人竟然是个女的! 蒋昊秋摇了摇头,不对,怎么会呢?昨日明明还和他争吵过,那身型样貌,讲话的声音都证明他绝对不可能是女子。 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子倒是大方,女扮男装的身份既然已经被揭穿,也没必要再伪装。只见她轻轻咳了几声,用手在喉咙处一抹,一阵光亮闪了一下。她便开口说道:“好一个玄剑山庄,竟是这样欺负人的吗?” 这妥妥的少女之声,让蒋昊秋和雀儿听在耳里简直如雷声般震耳欲聋。 反应了好久蒋昊秋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到底是谁?怎会在我船上。” “你的船?哈哈哈,这里的船本小姐想坐哪艘就坐哪艘。” 蒋昊秋狐疑地看着她:“你是琢玉楼的人?” “哼。”女子骄横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放屁,如果是琢玉楼的人你为何偷偷摸摸藏于角落?” “要你管!反正到了岛内你我各行其道,互不认识。” 看着这个无礼刁蛮的女子,蒋昊秋竟拿她没办法,还有这样的女流氓? 无人发现那艘叫蓝鹰的大船竟似有意无意地和元青派以及玄剑山庄的船只拉开距离。 蓝鹰的船仓内没有什么精美的布置和装饰。偌大的仓内只是由古朴的木缘搭成。而仓顶雕着一只巨大的鹰。 鹰的面部透着一股狠戾,两眼透亮,应是镶着某种宝珠,巨大的双翅展开,两只爪子更是雕刻得惟妙惟肖,鹰爪竟似活了过来般作俯冲扑敌之姿。 龙舞淡定地坐在下首一张茶桌旁,不动声色。 而船仓内的主位上坐的便是琢玉楼楼主蓝涂。 原来刚刚蓝楼主热情地和龙舞打过招呼后,先为今早武场之事道了个谦,却发现这个年轻人似乎油盐不进不大好沟通。 冷场了片刻,蓝楼主脸又挂上平日里最常见的微笑:“御龙一族百年后再出世,就来到我的琢玉楼,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琢玉楼上下也是蓬荜生辉。” 龙舞看了蓝涂一眼,不知这楼主骨子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礼貌性回道:“不敢当。” “到了岛内,不要拘谨,有什么需要尽管和管事的说。” “谢谢。” 蓝涂笑着站起来,走到龙舞身边,龙舞立刻也站了起来,稍一让身,保持距离。 蓝涂本欲举起拍他肩膀以示亲近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尴尬地收回。哈哈一笑说道:“龙小兄弟,不用这样处处设防。我们琢玉楼招呼四海来宾,能来的都是我的上宾!” 龙舞略一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闭口不言。 “不知小兄弟这次来,可是为了延明古玉。”蓝涂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延明古玉这个饵可真是好用。 第三十二章 仙草封印 碧波荡漾,三艘巨轮缓缓向湖心岛驶去。 蓝鹰上,琢玉楼楼主这般突如其来又侃侃而谈,龙舞委实有些抗拒,心内更是充满疑虑。 这琢玉楼真是说不出的古怪,今早赵夺暴毙这件事情明显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但是琢玉楼却坚持人是他杀的,非要带走他。 如今楼主又突然转变态度,亲自来接他上岛,怎么想都是透着怪异的。 只是当蓝楼主提到延明古玉时,龙舞倒是坦然,遂直接答道:“自然。来参加琢玉摘花大会的必是为了古玉。” “此古玉可明神,可助涨功法,你可知?” “知晓。” “只是我倒有一事不明,御龙一族也图这样的法宝来行捷径吗?” 此话一出,龙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看到龙舞如此模样,楼主哈哈大笑:“没事的,来,坐下。我们慢慢聊。” 湖心岛的护岛结界就在眼前,三艘大船像是通行在普通湖面,波澜不惊全无障碍。 站在船头甲板上的白芑抬起手轻轻捋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却突然感到左耳隐隐发烫,她蹙了蹙眉,十分疑惑。谁知越靠近湖心岛左耳垂上的红印变化越为严重。 “啊—”一阵锥心之痛袭来,只见她呼吸急促,抱头蜷缩在甲板边缘。左耳上像是有一股电流直击她的脑部和心口。 脑中一片混沌,巨痛难耐! “砰砰砰—”一颗心更似要爆炸般狂跳不止。 楚文歌瞬间冲出仓门来到她身边。 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白芑额头冒出,左耳上的红印越发鲜红,隐隐有着一股气息在翻腾流动。 楚文歌心中一颤,为何这封印会有如此异动?却不及多想,抱起白芑就向仓内而去,只是在仓门口时忍不住皱眉望了望这琢玉楼所在的湖心岛,到底会是谁呢? 玄剑山庄的船上,蒋昊秋一个剑步冲到甲板上,远远看到被楚文歌抱着的白芑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他心内一急,立刻召来自己的神剑“知吾”。 却听见同船那个刁蛮女子幽幽地传来一句话:“我劝你放下御剑这个念头。在护岛结界之内,只要任何可助飞行的法宝法器一动灵力御风凌空,便会被这护岛结界打落,只等着去湖里喂鱼吧。” 蒋昊秋顿了一下,却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阿姐,管他什么的护岛结界! 雀儿急急扑扇着翅膀制止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我一只畜生飞过去,难道还打我翅膀不成!”说完便如离弦的箭般俯冲向元青派的大船。 蒋昊秋恨恨瞪了一眼仓内那个女子,把焦急和担心全化作气愤送给她。什么狗屁琢玉岛,人和岛都这么不靠谱! 雀儿来到元青派的船上,却发现船仓被楚文歌起了一道结界,无法入内。顿时气得破口大骂:“姓楚的,你把我家丫头怎么了?我劝你赶紧开了这结界,不然,不然我,我和老头杀上你们元青派。” 一边骂还一边用他的雀头使劲撞击结界,雀头不行便用鸟爪,不停地划拉着那层无坚不摧的结界! 仓内二人面对面盘腿而坐,楚文歌手上一道灵力不断从白芑额中灌入,外界一切喧嚣早就被他隔断,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 他之前就猜测白芑左耳垂上的红色印记许是车马芝仙草的封印。 果不其然!只是自己体内可以和仙草引起共鸣的力量他早已压制在灵海最底层。不可能突然引起异动! 半柱香时间,船靠岸了。白芑软软地靠在椅子上,终于睁开眼睛。 楚文歌的额头沁着一层薄汗,不及擦拭。手上却拿着一副精美的红色花瓣状耳坠,难得显得温柔的神情,让白芑倒是不大适应。 他轻轻扶起白芑:“把这个戴上。” 白芑疑惑地看着他,还未张口。却见楚文歌随手一抚,那耳坠便挂在了她耳上。而左耳的那抹红色印记竟隐入这耳坠之中。 车马芝仙草所有的印记和气息全都被抹掉,也许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只有我可以知道你是谁! “嘭,嘭,嘭”仓外雀儿撞击结界的声音越发大声!楚文歌极无奈地一抬手,便看见那只傻雀儿用力撞向了已被收起的结界,刹不住向前冲的身子,一阵狂叫:“啊啊啊——”而后便是重重的一声“啪!”贴在了船仓的仓板上。 楚文歌扶起白芑向外走去,说道:“无碍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 “许是这护岛结界出了什么问题,引发你体内灵力异动。” “是吗?”这个解释似乎有些牵强。 其实像今日这般促使车马芝仙草封印异动,必是有灵力修为浩瀚的重明鸟族的族人靠近才会如此。但,符合这两点的只有楚文歌和上元长老。 也许,还有楚离。这个楚文歌从未谋面的师兄。 莫非是师尊来了琢玉楼?楚文歌心中一惊。 冷静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师尊是不会离开元天秘境的,肯定是自己多虑了。 “阿姐!!!”船一靠岸,蒋昊秋就已经冲到元青派船上,半刻都不想耽搁。 雀儿摇晃着他晕乎乎的脑袋,缓缓飞来。 见到蒋昊秋,楚文歌心中一动,便把白芑交给他,说道:“上岛后,由你来照顾她。” “好!” “为什么?” 蒋昊秋和白芑同时开口。一个满心欢喜。 另一个却是高声质疑!救人怎么不救到底!哪有半路撂挑子的! 楚文歌并未回答她的疑问,转身出了船仓,他要速去确认他的师尊上元长老是否真的不在琢玉楼。 琢玉楼内和白狐玉都在一起的上元长老刚刚也是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灵力和自己呼应。 他猛地站起来想去探究这股灵力的来源,却发现突然间所有感应都消失了。 白狐玉都眯眼狐疑地看着上元长老,问道:“怎么了?” “你已经有了车马芝仙草的踪迹?”上元长老反问道。 “并未。我们狐族是寻不到此仙草气息的。” “那刚才我怎么有一种感觉,就在这附近。” “是吗?琢玉楼?难道此次参加琢玉摘花大会里有人便是当年逃脱的那个孩子?” 上元长老摇了摇头:“多年前,楚离...哎!算了!不提也罢!茫茫人海如何能寻到那个孩童,为今之计,也只有文歌再上方丈山了。” “长老也不用如此,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我们拥有最多的不就是时间。等这里的琢玉摘花大会结束,令徒我看就可以启程了。” 蒋昊秋带着还略微有些虚弱的白芑,跟着来迎他的小师妹,来到玄剑山庄的下榻之处。 此处靠近湖岸,布置得风雅舒适。 蒋昊秋的管事师姐陆灵儿为白芑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卧房,窗上还挂着一件蝴蝶状的风铃,发出轻灵的声音,煞是好听。 确如蒋昊秋所言,玄剑山庄所有的师姐师哥都是十分关心和疼爱他这个小师弟,所以此刻一个个挤破了头都想来看看这个小时候罩过自己师弟的花姐。只是蒋昊秋豪横地大手一张,拦在了门口:“阿姐刚刚有些不舒服,许是晕船了,现在需要休息,需要静养!” 雀儿感受着大家的热情,欢喜地盘旋在高处,就差要跳个舞了。却见蒋昊秋时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女孩,诺诺地走来,拉了拉蒋昊秋的衣角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这一路忙来,雀儿都忘记了要给白芑汇报这个女孩儿的事了。 见楚文歌拉着女孩儿的手,叩了叩白芑的房门把她带了进去。雀儿立马也钻进屋内。 “阿姐,一直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晓红。” 蒋昊秋身边叫晓红的小姑娘从他身后露出半个身子怯怯地叫了一句“阿姐。” 白芑笑着点了个头。蒋昊秋兴奋地说:“阿姐,你看,你仔细看,她像谁?” 白芑见这孩子胆小也不好一直盯着看,便稍微打眼了一下笑到:“阿秋说像谁?” “像你啊!”蒋昊秋开心地说道:“你看,你看这眉眼,是不是很像小时候的你。” “我呸!像个屁!”雀儿突然的一句脏话让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蒋昊秋看这傻鸟实在太不顺眼了,指着雀儿就骂道:“你给我下来,谁让你跟来了!” “我家丫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啦啦啦,气死你!”说着还朝着蒋昊秋摇了摇屁股做了个挑衅的动作。蒋昊秋更是火冒三丈。 “谁让你眼瞎!”雀儿不依不饶。 白芑倒是拉过小女孩问道:“你叫晓红。” 晓红点点头,乖巧地说:“阿姐好,我听昊秋哥说阿姐最好了。” 白芑笑了一下,想起小时候的蒋昊秋也时常说阿姐最好了,那时候他还是叫蒋秋。 蒋昊秋见白芑挺喜欢晓红的,便也不跟那雀鸟计较,高兴地说道:“阿姐,那我以后就让晓红跟着你吧。” “不要!!!”雀儿惊呼!真是被蒋昊秋这个傻冒气死了。 “不用!”还好白芑拒绝得也十分直接。 “阿姐你不喜欢我吗?”小姑娘倒是聪明会来事。 白芑抬眼看了一下雀儿,凭他跟雀儿这么多年的默契,她知道雀儿定是有他拒绝的道理。 而且,她似乎也有一些不是很好的感觉。是这孩子的神情?还是她异于常人的妩媚? 第三十三章 换?还是白送吧! 下船后楚文歌径直行至师门下榻之处。周允婷满心欢喜。 “上元长老可有来此?”一见周允婷他便开口问道。 听到上元长老的名号,周允婷倒是一愣:“上元长老?并未。他老人家不是一直在...元天秘境之中吗?”说到元天秘境之时周允婷特意压低了声音。 要说这元青派最赫赫有名的便是掌门一脉和秀瑜峰上的弟子了。而这元天秘境其实就在秀瑜峰,秀瑜峰弟子更是世代镇守秘境! 只是这秘境除了掌门一脉的弟子以及镇守元天秘境的弟子外并无其他人知晓。 传闻掌门一脉本已是收徒苛刻,能入此脉者无不是根骨奇佳,上上之人。周凌波掌门曾经最得意的弟子白熠便是灵心慧性,天资卓越之人。 而秀瑜峰上长老的仙法修为更是在掌门之上,想成为其弟子简直难如登天。就像如今的楚文歌,必是惊世之才! 只是不知为何十几年前掌门弟子白熠与秀瑜峰楚离一同销声匿迹。 自从白熠失踪后,周允婷作为掌门之女成为了少掌门,才得以知晓秘境的存在。 秀瑜峰元天秘境中弟子修炼的镇守功法必须要配合上他们掌门一脉的修明真法,方可突破达到最高境界,才有资格镇守元天秘境。 故她自小修习修明真法之时便和楚文歌多有接触。让许多不知所以的同门俱以为二人关系甚好,两小无猜。 此刻楚文歌突然询问自己师尊上元长老是否在此,倒让周允婷颇为诧异。 楚文歌见周允婷的反应便知是自己多虑了,只是如果不是师尊的话,那会是谁引发了白芑的封印躁动呢? 思索间便跟着周允婷来到了自己的住所。 独立的院落,白墙青瓦,鹅卵石铺成的路直通卧房,院内一张石桌,两把石椅,石桌上摆着茶具。院墙边几颗阔叶树木,遮挡住了光线,错落的光点撒在院内,惬意非常。 周允婷笑盈盈地看向楚文歌:“师兄,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 楚文歌竟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径直回了卧房。 周允婷皱了皱眉,轻叹一声,他不是一直如此吗,有何可气恼的。 那边厢白芑好不容易劝了蒋昊秋带着晓红离开。 雀儿便立刻夸张地开始播报他的情报。 原来当日在小庆镇,雀儿第一眼见到这个叫晓红的女孩,心内便有一股压迫感,十分难受。之后白芑几人乔装杀去山寨里,雀儿留了个心眼飞到晓红房内,却发现晓红消失不见,但是却残存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第二日他本想要告知白芑小心这个晓红,岂料被白芑这不开眼的丫头投喂了禁言蛊虫。 说到此处,雀儿真是气急! 白芑自知理亏,抚摸他的雀头哄道:“我们雀儿最机灵了,回头给你做好吃的。我真真是好久没有下厨了,都有点技痒了。” “切~”雀儿白了她一眼。肯定又打着什么主意,不然好端端下什么厨。 再说那晓红,被白芑拒了之后微微泛红的眼里噙满泪水,可怜兮兮地问蒋昊秋:“昊秋哥,阿姐她不喜欢我吗?” “这个,这个,应该不会的。阿姐这个人心特别好,看到谁都喜欢。哈哈哈。”说着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说道:“你看。元青派那根木头楚文歌,我阿姐都没嫌弃他呢。她只是不习惯身边有太多人跟着。哈哈哈。” “是吗?”晓红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斜阳余晖之时,琢玉摘花大会比赛的规则终于颁布,分为两场比试。 第一场比试的时间定在后日。入岛弟子不分门派均可参加。地点据说是在琢玉楼的一处幻境之内。 此幻境称之为“迷途”,进入迷途幻境后,众人所见必是大不相同,有凶兽,陷阱,阵法,以及每个人的心魔。只有在规定时间内走出迷途幻境之人可参加延明古玉的争夺之战。 第二场的夺宝大战两两对决,最后的优胜者便是延明古玉的拥有者。 为此琢玉楼还将举行一场盛大的赠宝仪式。 得知比赛规则,各仙门弟子又是一番议论。 只是刚登岛的几人今日均是有些乏了,于是这个夜晚特别安静,没有谁趴窗,没有谁出幺蛾子,没有谁睡不着站在屋顶上唱歌。 如果有烦心事就先让他们顺着风飘到湖上,吹散开去吧。管他琢玉楼楼主的拉拢,龙舞早已呼呼大睡进入梦乡。管他师尊是不是离开了元天秘境,反正现在没见着,楚文歌打坐入定一切归无。管他延明古玉到底在何处,反正找机会下手就是了,白芑趴在床上留着哈喇子做着美梦。管他的什么狗屁摘花大会,反正我已经找到阿姐了,蒋昊秋梦里都笑出了声音。 翌日,晨光熹微。白芑已经从玄剑山庄的厨房内端出了几样亲自下场烹饪的精致小点, 叩响蒋昊秋的房门,这个弟弟需要巴结巴结。 于是蒋昊秋吃人的嘴短,即使内心十分不情愿,还是替他阿姐去打探楚文歌的住处。 白芑翘着腿在蒋昊秋房内盘算着,就算自己今晚偷取古玉失败,最后凭实力晋级的人里面最有可能夺魁的必定是楚文歌和蒋昊秋了。 蒋昊秋定是愿意把古玉让给自己,这个弟弟绝对没白疼。楚文歌嘛,倒是忽冷忽热,要下点功夫磨一磨。 这不,自己隐藏的实力,被师尊逼出来的厨艺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不多时,靠着蒋昊秋的情报,白芑端着一架食盒出现在了楚文歌院子外。和风晓旭,院内一派静逸,卧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四目相对,短暂的对望,楚文歌转身又回了卧房,却并未带上门。 白芑难掩欣喜之情,端着食盒便快步跟了进去。 进到屋内,她四下打量了一番,便把食盒置于圆桌前。看到此刻窗边书桌旁,正襟危坐看书的楚文歌,真真差点笑出内伤,原来你这么爱装! 强忍住爆笑的心情,手上却还不能停。 只见她把食盒的盖子打开轻放一边,鼻翼轻轻动了动,深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十分陶醉的表情说道:“太香了,这是谁做的小食呀。要不要尝一...”最后一个尝字还未出口便听到背后一声喝问:“你为何在此?” 好了,定是那周允婷。白芑头疼。挤了一丝笑容在脸上转过身来:“周师姐,你好。” “谁是你周师姐了。”周允婷看到白芑摆在桌上的食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她的手上也提了个小篮子,篮子里放着两碗粥,一碟小菜。见到白芑摆在桌上那花样百出的小食再看看自己的篮子,委实气恼:“你并非三大门派弟子,此刻为何出现在此?琢玉楼要是知道了,定会将你赶出岛去。” “周师妹,她是我请来的。”楚文歌站了起来走到圆桌边侧身看了看白芑带来的小食,说道:“周师妹还未用早膳吧,要一起吗?” 说着便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个水晶饺放入口中。 周允婷感觉到楚文歌对白芑的再次偏袒,心中气愤,却也是无计可施。提着自己的篮子忿忿地转身走了。 周允婷一走,白芑便喜滋滋地凑了过来,眨了下眼睛期盼地看着楚文歌问道:“好吃吗?” “尚可。”楚文歌默默又要拿起手上的书,白芑赶紧夹起一个烧麦便要往他嘴里送:“只是尚可吗?” 楚文歌偏过头,避开。白芑穷追不舍。 无奈,楚文歌只好告饶:“我自己来。” 白芑不干:“吃了这个再说。” 被胁迫下楚文歌只能皱着眉头慢慢张开了嘴。屋内一片和谐。 “这是水晶饺,这个是烧麦,还有粉仔饼、丽花卷、青云糕,你看我独家秘制冰晶花糖水,绝对甘甜爽口。”白芑对着一桌子小菜如数家珍。 说着说着却话题一转,“楚师兄,你说你有机会拿到那个大奖吗?” 楚文歌抿了抿嘴,轻轻拭去嘴角的丽花卷渣,白芑赶紧双眼一弯,展现一个甜美的笑容:“你爱吃这个啊,明天我还给你做。只是我刚刚说的其实就是延明古玉,你懂的哦,呵呵呵。” 楚文歌心中好笑,原来是为了这个跟了一路。 “楚师兄,我觉得你拿延明古玉其实没什么用处的。” 楚文歌抬眼看着她。没有多余的话。 白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你根基天赋超乎常人,就是,就是大家嘴里的那些天选之人,是不是。所以,所以,我想这个延明古玉它其实不过是一个修炼的工具,对你来说完全没用的工具,是不是。” 说完低眉偷瞄了楚文歌一眼,赶紧端起那碗特制的冰晶花糖水递过去:“不如,拿到延明古玉之后跟我换。” “换什么?”楚文歌竟开口问道。 “啊!?你同意跟我换啦。”白芑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后简直开心到飞起。 “换什么?”语气依旧没有变化。 “什么都可以,哈哈哈,我们桃花源里宝贝可多了,什么禁言蛊虫啊,隐身叶呀,缩地柳枝呀,金丝雀呀....总之非常非常多。还有好多丹药,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还可以带你去桃花源自己挑。”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白芑突然愣了一下,不对,难道他打雀儿的主意:“金丝雀,金丝雀不可以,哈哈哈。” “金丝雀送我也不要...”果然还是被嫌弃。 第三十四章 夜探琢玉楼 今日湖心岛内最开心的莫过于白芑了。收买了蒋昊秋和楚文歌,这延明古玉简直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嘛,想想就心情舒畅,感觉自己简直就要达到人生的巅峰。 于是故疏于功课修习,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轻轻哼着歌谣一下一下晃荡着脚。眼下只等着夜幕降临,先偷摸着去探探路,如果今夜就能靠自己顺利到手,那便是最好不过了。毕竟不劳而获之前,自己也是要努力一把的嘛。 不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惟一让人头疼的便是至今不知延明古玉到底收藏在琢玉楼何处。今晚只能先碰碰运气。 月朗星稀,白芑打发了雀儿这只拖后腿的雀鸟,让蒋昊秋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豪华卧房。自己贴上隐身叶趁着月色摸向岛内正中心那座高楼。 此高楼便是琢玉楼主楼,站在楼前望去,气势磅礴,高耸入云。而主楼边上有一座八角塔,也甚是显眼。此塔一共十六层,上九层在地上,下九层埋于地底。据说琢玉楼排得上号的宝物都存于此。 而且此楼还有一个对外开放的功能。无论是谁,只要出的起价格,就可以把自己不便携带于身的宝贝寄存于塔内,琢玉楼负责看守。 此刻白芑就是因此犹豫不定,延明古玉到底是会放在主楼还是这个宝塔之内呢。 按照以往的经验,当仙门弟子入岛之后琢玉楼便会安排一次鉴宝大会,把那次的彩头宝物先给大家展示一番。 只是每次展示完存宝的地点都不固定。不过还是以主楼供宝厅和八角宝塔的塔顶为主。但这次偏偏因为延明古玉过于珍贵,连固定项目——鉴宝大会,竟然都取消了。 白芑右手一翻,一枚古朴的铜钱出现在掌心:“看来今晚的命运就只能靠你了,我的运财币!” 上抛,接住,双掌立马盖上。深呼吸,开盖有奖。 骤然间,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闪入主楼内,有点眼熟。 顾不上什么运财币了,好奇心使她立刻跟了上去,这便是进了琢玉楼主楼。 本来这几日举办琢玉摘花大会,湖心岛便已封岛不再接待四方宾客。所以主楼内早早便熄了主灯,只剩一些挂墙宫灯,透着淡黄色的光,微弱地照着自己周围一片较小的区域。 守卫倒是兢兢业业来回巡视,一丝不敢怠慢。可谁会想到有人竟然贴着隐身叶来闯主楼呢,这简直是作弊嘛,即便在守卫面前跳支舞都无碍。 只是这作弊神器也无法帮到白芑太大的忙!究其原因,竟是这主楼实在太大了!转了半天连骂娘的心都有了,还什么宝贝都没见着! 那鬼鬼祟祟闪进楼里的身影也跟丢了。真是出师不利! 思索片刻,现在与其这样一层一层毫无目的地找上去,还不如直接向上,冲到顶楼去! 原因很简单,一般至宝定是喜欢往高处放。 此间最高的地方不就是那顶上的高阁吗?此阁如此看去倒甚是神秘!一缕幽光,若隐若现。许那延明古玉真就藏于阁内。 只是不知道会被下了什么禁制,必定不好到手。不过既然来了就要一试。 双足点地,白芑手中甩出一截缩地柳枝。 这护岛结界之内不允许用灵力凌空飞行,那就只能靠这缩地柳枝了。原来一直觉得这柳枝对修仙者来说简直是个鸡肋至极的法器。此番倒是派上了用场。也还好这柳枝无论上天入地,缩地百尺毫无障碍,心到形到,瞬息之间! 于是眨眼间白芑便已来到高阁之外。 刚刚站定,收起柳枝,便隐约听到阁内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这么晚了,有人在此密会? “主上,明晚便是东神印异动之期。上元长老是否可以压制得住?” “自然不行。” “那?” “不是还有他的好徒儿吗。” “只是明日的大赛…” “由他照常参加,刚好借这个迷途幻境我也能看看他的实力到底如何。” 门外的白芑听得一头雾水。这上元长老是何人? 不过倒是不难猜个大概!他定是三大仙门哪个门派的长老。所以明日他的弟子才有资格进入迷途幻境的比试。 那东神印呢?怎得如此耳熟。 白芑一时理不清思绪,却也不便久留,悄然退下,想不通的回去再慢慢想。只是这琢玉楼倒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转眼日出东方,碧空如洗。所有参赛弟子来到琢玉楼主楼后的一座小山丘上。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山丘,却大有乾坤,迷途幻境的入口就在此处。 白芑本无意参加,只想靠着蒋昊秋和楚文歌坐收渔翁之利。 谁料到琢玉楼的规定真是随心所欲,朝令也能夕改。换句话说,就是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刻他们的意思便是,管你是不是三大仙门弟子,既然有机缘上岛了,就都要参加迷途幻境的比试!说不准你便是那延明古玉的有缘之人。 白芑腹非心谤!这迷途幻境绝对有古怪!基本叫什么幻境的就喜欢窥视你的内心!一会儿定要小心!别被看去了秘密,哼! 小山丘上,几丛杂草,一些怪石。琢玉楼楼主亲自前来主持此次的比赛。一些冠冕堂皇的门面话暂且不表,只见他来到一块足有两米高的怪石面前,投出一枚深紫色玉石雕刻成的钥匙,此钥匙像是突然受到牵引,“咻—”地飞到大石之上转着圈,突然大石发生咔咔巨响,而后“啪——”一声,一道紫色电光从石中闪出直击紫玉钥匙,噼里啪啦无数道电流联通了钥匙和大石块,神乎其技,大石块就在所有人面前慢慢变化,幻成一道紫色电光漩涡。 琢玉楼楼主眉头一挑,嘴角微微上翘,甚是得意,嘴上却淡定地说道:“各位小仙友,有请。” 三大仙门弟子均跃跃欲试,这琢玉楼的幻境能有多难?! 龙舞站在稍远的地方,并不合群,不过毕竟也是谁都不相熟。看着那些仙门弟子鱼贯而入,他也抬脚跟了进去。 进入迷途幻境后,蒋昊秋寸步不离白芑,白芑则站在楚文歌身侧,周允婷气呼呼地挤入白芑和楚文歌之间。 在众人面前出现了三条道,均是雾霭沉沉,前路不清。 楚文歌一行人并未蹙足,直接进入了中间那条道。 落仙谷的几位年轻弟子跟着进去了,琼玉师姐倒是带了经常和她一起的那两个师妹走了右道。 玄剑山庄的弟子见蒋昊秋进了中间道,更是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最后剩下龙舞一人,他毫不犹豫地走了左边道。 无论选的哪条道,所有人都十分警惕地穿行于这浓雾之中,脚下的路也渐渐看不清了。 中间道内楚文歌走在最前头,突然双脚踏空,猛地下坠。他镇定地召来玉衡,稳住身形,凌空而立,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片仙山玉岛之上。 四周哪里还有白芑他们的身影。映入眼睑的是一派高山流水,仙乐飘飘的景象。 他心中迟疑,驾着玉衡绕了一圈,但见此处竟是一片极乐之境。奇花异草,锦鲤翻腾,各种奇珍异兽悠然自得。 一股熟悉的香气飘来,楚文歌轻轻抽动了一下鼻翼,朝着香气的方向飞去。 跟着楚文歌从中间道进入的众人,此刻均失了相互的踪迹,全部孤身一人入到各自的幻境中。便只有白芑依然站在那条道上,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突地消失在眼前。 “阿秋!你在哪里?” “楚文歌,听见了吗?” 喊了半响并未见任何动静,白芑心内略显不安,却也不敢乱走。 琼玉带着她的两个师妹从右道进去不久后,便遇上了一片乱石之阵。三人合力轻易破阵,以为这幻境不过尔尔,一个买卖玉石法器的地方能有多难的阵法呢,心内不由讥笑道。 突然一道火焰呼啸而过,两道,三道,四道,落仙谷三名弟子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住了这些火焰,却发现脚下竟被无数藤蔓锁住。而这些藤蔓居然如金石般坚硬,任你如何刺砍都不见一丝损毁。“哗啦——”四面八方也不知从哪里涌来了阵阵浪潮,刹那间淹没了这三人。 “咕噜,咕噜”落仙谷三名弟子不谙水性,更何况此刻双脚均被缚住。她们惊恐地不断挣扎,越挣扎脚上的藤蔓收得越紧!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像是要睡去,四肢停了下来不再胡乱挥动,舒展开了像漂浮在水底。琼玉最后一丝意识,便是看向水面那触手可及却又遥远的光亮。 “落仙谷琼玉,蝶浓,蝶依淘汰。”一阵清脆响亮地声音突然唤醒了她们已经沉沦的意识。 琼玉三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回到了迷途幻境那块大石头之外。互相看了一眼,身上湿哒哒的,倒像是证明刚刚她们确实差点溺亡。一股莫名地羞耻感涌上心头,修仙之人竟然差点溺水身亡,这简直奇耻大辱。 “落仙谷蝶琴,琼归...玄剑山庄应灵通,刘灵洪,陈可逸,陆灵儿...元青派陈允来,庄允进淘汰。”随着琢玉楼管事不断地念着各门派弟子的名字,绝大多数的弟子都被淘汰出局。 早已离开此地的蓝涂蓝楼主此刻正在屋内一块四方大镜前看着迷途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身侧的心腹看到境内突然一片模糊,不禁问道:“楼主,为何会如此呢?其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楚文歌和那丫头倒是像被云雾挡住,让人无法窥探。” 蓝涂冷哼了一声,一拂衣袖,四方大镜中的景象换到了蒋昊秋的画面。 第三十五章 迷途幻境 四方镜,清晰地显出蒋昊秋的身影。 他独自出现在一片漆黑的山洞内,洞口的藤蔓悠悠荡着。这里为何如此熟悉呢? 这是哪里?他转了转身,发现靠着洞壁的地上躺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孩子,嘴里喃喃低语像是在说着梦话。蒋昊秋抬脚想要过去看看这孩子。突然见到藤蔓掀开,一个女孩儿满脸污垢手上捧着盛水的树叶,走了进来。 “阿姐?”蒋昊秋竟然看到阿姐了。只有六岁的花姐。 他惊呆了,目光在那睡着的孩子和女孩儿之间不停转换。 这不是自己和花姐吗?这不是那一年的飞云山吗?记忆似乎一下把他拉了回去!他是蒋秋,是无父无母只有阿姐的蒋秋。 蒋昊秋叫了一声“阿姐”伸手想要拉住幼时的花姐。却不料双手从小女孩身上穿过,未能碰触到她。为何如此? 小花姐走到躺在地上的蒋秋身旁,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紧锁。单手吃力地把他扶起半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把水喂入蒋秋嘴里。 蒋昊秋眼角泛红,浑身上下微微地颤抖,他紧紧握着拳头,手心里澿出了汗。阿姐,我回来了,带你走。 谁料骤然间画面突转,一个小坟堆前,插着泥人。蒋秋呢?花姐呢? 蒋昊秋呆呆地望着那个泥人——蒋慕禾。 “嘿嘿嘿——”阴测测地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面前的泥人在这笑声里突然动了,蒋昊秋看着他一点一点变大,脸上的嘴咧到了耳根处,异常狰狞。 只见他摇摇晃晃地从坟前向蒋昊秋摆了过来。手脚像木偶一般咯吱咯吱作响,嘴越咧越大。 “蒋慕禾,蒋慕禾...”此刻蒋昊秋的心里填满了这个名字,呆在原地。 突然双脚被人猛地一扯,竟是刚刚见到的花姐和蒋秋。 他们笑着,脸色发白,眼中一片漆黑像一潭死水,越看越瘆人。 花姐突然用一种尖利地声音喊道:“他不是你爹,他才不是你爹呢。” 蒋秋也笑了,异常开心:“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呃!”喉咙被掐住,重重地,越掐越紧!不能呼吸了,是那个泥人,是蒋慕禾掐住了他的脖子.... 四方境外蓝涂微眯着双眼。他到底是不是蒋氏血脉呢? “楼主,我看他快不行了...”身边的心腹提醒。此番比试的胜者一定是蒋昊秋,作为琢玉楼的核心人员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啾——”一声尖锐的鹰叫声划破长空,只见蒋昊秋身处的环境突然开始摇晃,震裂。 “小姐!” “轩儿!” 蓝涂和他的心腹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轩儿怎么会进到迷途幻境中去。”蓝涂脸色黑沉。 “楼主不要过于担心,小姐,没事的。” “哼!”蓝涂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明白他的宝贝女儿蓝静轩怎么会和蒋昊秋扯上关系,不过此刻既然蓝静轩已经出手了,他们也不便再作何安排,不然反而会引来他女儿的怀疑。 “劈里啪啦——”一声声脆响,蒋昊秋四周像镜片一样碎开了。 那个在船仓内女扮男装的女子突然出现,拉起蒋昊秋的手,凌空而起。 蒋昊秋骤然惊醒。蒋秋,花姐,蒋慕禾统统消失了,他看到拉着自己的那个女子,头脑混沌,不知是敌是友,一伸手“知吾”神剑握于掌中,便向那名女子刺去。 女子被这一剑突地刺来,猛一松手,向后飞去,恨恨地说道:“恩将仇报!” 蒋昊秋闻言收剑,他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你为何在此。” “我想在哪里,你管得着吗。” 蒋昊秋一遇上这个刁蛮的女子便心塞脑疼,只能先无视她,转身去寻出路。谁知这女子竟又跟了上来。 另外一条路上的龙舞,也是惊险重重!先是遇到了一只吊睛猛虎,一掌击毙。接着便是四只脑袋的怪蛇,三足凶鸟,各种凶兽奇袭。当他站到迷途幻境出口之时,早已浑身是血,伤痕累累。好在都只是一些外伤,对于他们这样的修者来说,并不算什么。 “御龙一族,龙舞,通过!”毕竟结果是好的。 “玄剑山庄,蒋昊秋,通过!”蒋昊秋御着知吾被那女子追着冲出了幻境。 幻镜内楚文歌此刻寻着那股香气,降下玉衡,徒步来到了一条溪边。在溪水的尽头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方丈山叠溪”,字字苍劲有力! “方丈山?”心中骤惊! “缈缈兮仙途路,坠坠兮离人心,踏歌,踏歌,归期何处...”一阵委婉动听的歌声传来。 楚文歌看见溪边侧坐着一名女子对着溪水低吟浅唱,背影有些许熟悉。 “白芑?”楚文歌急步向她走去。突然又停住脚步,“不对!你不是白芑。” 可是为何她身上有那股香气。身型又如此相似? 面前那个女子的背影和白芑的模样在他心内不断重叠交错。 “去找车马芝仙草,去找到他们!我们需要他们!”上元长老的声音如洪钟般撞击着他的脑海! 不要,师尊不要,师尊,他们何罪之有,就要这样被献祭?师尊! 楚文歌心中大乱,幸而他向来道基深厚信念坚定,迅速起诀,两只手的食指竖起立于额前,清心觉一字一句,重重落于他的脑间。 当他再次缓缓睁开双眼,盯着前面那个女子,他确定这不是白芑,白芑的耳垂上戴着他送的红翡花坠。这里也绝不可能是方丈山,他瞬间清醒,自己中了幻觉! 双手快速变幻,结了个法印,凌于玉衡之上,与这心中幻化出来的心魔之境展开了斗争! 此番入幻境最悠闲的看来该属白芑了,只见她一个人在这迷途幻境中四处摸索,虽然如何也走不出浓雾,却也并无遇到任何险情。 迷途幻境的三条道各有不同,中间这条道是心魔幻道,左边的是妖兽重道,右边的则是法阵困道。 只是进了心魔幻道的白芑,竟是未生丝毫心魔。故在此间不受攻击却也无法破境而出! “搞什么!这是要把我困死在这里吗?”她大叫着,拿出自己的宝袋,各种翻找,愣是没有什么合适的法器可用,哎,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关键时刻全部掉链子! 突然前面出现一个白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楚文歌?白芑心中登时万分欣喜。 冲上去就拉住那件白衣,谁料竟是周允婷。周允婷闭着双眼,面带笑容,像是沉醉在某件喜事里。这是中了什么邪! 四方镜外蓝涂见到周允婷身侧闪现白芑!心内暗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本还恼怒镜中无法窥见那丫头,不能乘机下毒手。现在倒好,她自投罗网!一阵妖风夹带着无数利箭射向白芑与周允婷。 妈呀,快速拉开周允婷,堪堪避过利箭!却发现那些羽箭被妖风裹挟调转箭头又刺向她们。偏偏周允婷还闭着眼在傻笑。 白芑一急“啪啪”给了周允婷两巴掌:“快给我醒来!” 周允婷笑得更欢了。完了,彻底疯了! “趴下!”拉着周允婷扑倒在地,妖风从她们背上掠过。白芑肩部吃痛,转头一看,一柄羽箭擦肩而过,刺破了她的肩部,一抹血丝赫然入目! 而那些羽箭却还像是不死不休般再次袭来。 “嘭!”一阵强光形成的巨盾挡住了所有的疾风箭雨。 楚文歌飞身而来,带上白芑和周允婷快速向后退去。 看到楚文歌突然出现,蓝涂冷哼了一声,却也只能收了那打入镜中的术法。 迷途幻境的比试结束。最终胜者乃龙舞,蒋昊秋,楚文歌。 周允婷自出了幻境清醒之后,还是存了一些幻境中的记忆,红了脸,十分羞愧。踌躇片刻拿了本门一瓶独门金创药塞到白芑手中。 白芑转头看了一下自己擦伤的肩部,拿着手中的金创药轻轻一抛收入囊中:“谢啦!” 这点小伤算什么,今日进决赛的三个人里,有两个可都是我的人啊,一想到这里,真是想畅饮一杯再高歌一曲啊! 蒋昊秋看到白芑受伤后脸色黑得很,十分自责。自己明明和阿姐在一起的,却因心性不定入了心魔幻境,导致阿姐受了箭伤。 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二话不说架起白芑就走,还是必须回去好好休息。 那刁蛮女子蓝静轩看蒋昊秋带走白芑,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转身轻轻按了一下自己的腰封,十分得意。原来里面藏着一枚飞剑挂件。那可是刚刚救傻小子蒋昊秋时候偷偷顺来的。 雀儿终于睡饱,寻到白芑屋内。却见包着一个“大坎肩”的白芑正生无可恋地望着窗上的蝴蝶风铃,欲哭无泪。这包扎技术真是绝无仅有,只此一家! “蒋昊秋这个弟弟我看可以,带回桃花源。”雀儿这只都快养成猪的鸟,睡醒就是吃,此时一边用他的小红嘴叼起棕色的果仁,一边还不忘打起蒋昊秋的主意。 白芑这点小伤真的也是无需挂心,她自己就是顶级药修嘛,不就是擦破点皮。 “他倒是想把我拐回玄剑山庄。”白芑整个人趴赖在桌上。 “那把我也带去吧…嘎嘎嘎!”雀儿抖着身上的金色羽毛笑出鸭叫声。 “哼—”气势十足,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走不久的蒋浩秋又折返回来,只是情绪有些不对!低头进来往桌边一坐,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就灌进嘴里。 这是怎么了?白芑和雀儿面面相觑。 “蒋昊秋,你给我出来!”门口传来一声断喝! 听到这个毫不客气的声音,蒋昊秋俊朗的剑眉都快拧成麻花了,又灌了一口茶,却还是不应答。 “别给我当缩头乌龟!”门外咄咄逼人。 这不像蒋昊秋的风格啊,还未还击? 第三十六章 少庄主朱耀扬 “乌龟叫谁呢!”门外之人没有等来蒋昊秋,却看到半个胳膊都被包扎着的少女靠在门框上斜眼瞪着他。 这造型和气势竟是让他一时语塞。 白芑挑眉看了看门口叫嚣的这个人。原来是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穿着玄剑山庄的衣袍。之前并未见过,许是刚入岛的弟子。 鹰勾鼻攻击性强,眼神也太过泠冽,白芑摇摇头没有好感。 “你谁啊!?知道这屋是谁罩着吗?”对付这样没礼貌的坏小子就要再拔高声音吼回去。 此刻白芑的屋外除了这个鹰钩鼻,还围了一圈玄剑山庄的弟子。粗略一扫,在湖心岛上的几乎全来了。一色的衣袍,年轻的脸,表情也如出一辙般显得讳莫如深。 倒是陆灵儿向前走了一步,眉头紧锁,脸带愠色,对着那个的少年说道:“朱师弟,是你自己晚到了,何必如此呢?” “要不是父亲派我另有要事,哪里轮得到这小子出风头。” 姓朱?白芑嘴角上扬,懂了!估摸着是玄剑山庄朱有道朱掌门之子。 所以才会如此地——“嚣张”!阿秋才会如此隐忍,退避三舍。 “蒋昊秋!你要么自觉退出,明日比赛由我上。要么乖乖出来跟我...。” 话未说完,“哧溜——”眼看一只通体透白的虫子就要冲进他嘴里。 “啪叽”他倒是反应迅速,右手一抬,瞬间抓烂了这只虫子。白虫身上疲软粘稠的液体沾满了他的手掌。 哎呀,雀儿躲在窗内一声叹息,就差一点! 白芑见这是要动手了,立马拉开架势。蒋昊秋阴沉地走到白芑身侧,把她护住,眼底泛寒:“朱耀扬,我劝你现在就从我阿姐门前退走。” 感觉到蒋昊秋排山倒海地气势压来。朱耀扬嘴角一扯,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剑直指蒋昊秋。陆师姐恨恨一跺脚,站到他们中间:“都给我住手,像什么话呢。” “是啊,小师弟算了,别这样。” “这多不好看,一人让一步吧。” “蒋师弟,朱师兄不如我们回玄剑山庄找掌门再行定夺吧。” 玄剑山庄弟子终于有几个发声的,却更加惹怒了那个朱耀扬,一个眼神扫过,所有人都乖乖闭嘴了。 看这样子,朱耀扬在玄剑山庄那是横着走的主啊。 “既然你要打,那就来吧!知吾,召来!” 清冷的剑光闪过,知吾在蒋昊秋手中快如雷霆直击朱耀扬。刹那间便过了数招。知吾神剑腾转飞移变化多端。朱耀扬也并不示弱,剑光点点斗得酣畅。 一看这二人便是常来常往,经常斗狠! 周围众人此刻更是不好劝解了,只能紧紧盯着,别横生出什么意外,不然回去不好交代! 白芑倒是看得饶有兴致,阿秋这小子不错啊。这些年在玄剑山庄看来真是得到先掌门真传了!而且也懂得分寸,要不是他未用全力,这朱耀扬怕是早就趴下了... “嘭!”终于,总是要结束的嘛。知吾神剑略一倒转架开朱耀扬护回胸口的剑,猛一发力,震得朱耀扬后退了七八步,一阵血腥味上涌,却见他脸部狰狞,硬是压下了这口鲜血。 “我说这是干嘛呢!怎么动起手来了?”一袭红纹黑衣从远而来,举步生风,转瞬即至! 蓝涂蓝楼主一脸和善:“不知玄剑山庄少庄主到来,真是失敬失敬!” 朱耀扬刚刚落败,气急败坏,口气生冷:“见过蓝楼主。” “不知少庄主此次何事耽搁了,竟错过了昨日的比试。” “我爹...”朱耀扬刚要张嘴,便被陆灵儿打断:“蓝楼主,此番真是太过叨扰了。师弟二人不懂事,竟在此动手,我替他们给您道个歉。” “哈哈哈,无妨,无妨。年轻人切磋切磋很正常。” 说着便又向朱耀扬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在下摆了点薄酒,请少庄主赏脸。” 岂料这朱耀扬并不给面子,直接问道:“楼主,迷途幻境可否重开。”说着顺势撇了蒋昊秋一眼。 “哈哈哈,原来是为此事。”蓝涂突然正色道:“少庄主,这比赛是有比赛规则的,我也不能徇私。还是请少庄主移步酒筵,我们边喝边聊。” “不必了,告辞。”一听说没机会重新比试,这朱耀扬倒是拒绝得爽快。转身便旁若无人地离去。 陆灵儿给蓝楼主赔了个不是,赶紧追上朱耀扬,防着他千万别惹事。 蓝涂倒是无所谓,其实他早就已经来了,只是想探探这玄剑山庄少庄主的实力,顺便估摸着他到底是何秉性,好加以利用。 打发了这烦人的主,蒋昊秋回身看到白芑靠在门边微笑地看着自己,突然竟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阿秋真的是长大了。” “阿姐,我说了长大我来护着你。” “是咯,要不是阿秋刚才让着他,我看这小子早就败了。” “我去,干嘛让他啊,明显就是一脸的欠揍,刚刚就该一招干翻他,竟然敢捏死我家虫儿,哼!”雀儿的红嘴,果然是煽风点火的一把好嘴。 只是这么多年了蒋昊秋自有他的考量。 这个朱耀扬虽然姓朱,但实非掌门朱有道亲生子。而是跟着他娘嫁过来的。本随母姓马,后改姓朱,唤朱耀扬。从小性格乖张,并不受师兄弟待见,只因挂了掌门之子的名头,大家都对他礼让三分。他倒觉得人人心思叵测都想算计他。 蒋昊秋初到玄剑山庄,四岁。他六岁。正是开始什么都要争个高下的年纪。 如若蒋昊秋是个普通弟子倒还好。却不曾想他竟被先掌门朱冠英收做关门弟子。 记得那日,天色阴沉,高云之处不时夹杂着几道闪电。 玄剑山庄几名小弟子跪在麒麟台上,年纪最大的不过七岁,最小的便是蒋昊秋。一点灵力功法俱无的也是蒋昊秋。 跪在他身边的是六岁的朱耀扬。今日之前他母亲告诉他,来麒麟台选关门弟子的是他的爷爷,也便是先掌门朱冠英。只有成为他的弟子才是真正的踏上仙途。 朱耀扬高高扬着他的头,在阴冷的寒风中一脸自信。他旁边那个瘦弱的孩子,单薄的身子就像快被风扯碎,随时都会倒地。 “啪——”天上一道闪电划过,“啪——”又是一道!像是离麒麟台越来越近。 蒋昊秋应该是唯一一个不知今日为何要跪在此处的孩子了。一道接一道的闪电,让他浑身不自觉地开始哆嗦。朱耀扬落在他身上的余光充满鄙夷。 随着闪电越来越密集,麒麟台上灵光大盛!借着雷电之威启动的麒麟台,绘制的阵形纹路也都亮了起来。 台上所有的孩子都被笼在耀眼的光芒里。蒋昊秋感觉到一股轻微的电流袭来,四肢俱麻,浑身惊颤。脑海里突然间像是形成了无限大的漩涡,天地星辰都印在漩涡里。 直到他晕倒那一刻他都没搞明白为什么要让他们跪在那里遭雷击。对,那种电流通过全身的感觉绝对就是被雷劈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大床上,盯着床上的旧罗帐看了许久。 这是朱冠英的卧房,他成了先掌门的关门弟子! 据说他昏倒在了麒麟台。朱冠英走到他身前低低问了一句:“此子可是飞云阁那个孩子。”而后便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把他从台上抱回了自己屋内。 蒋昊秋连第一层测试都没通过。朱耀扬的愤怒犹如泼天大火,再也未曾熄过。他凭什么?凭什么选他? 除了朱耀扬和他的母亲,大家都欣然接受了蒋昊秋成为朱冠英弟子的这个事实!包括掌门朱有道,他也觉得蒋昊秋这个孩子不错,他父亲选择这个孩子必有他的道理! 朱耀扬的母亲则恨恨地不停重复告诉她儿子,朱冠英这是徇私!他最疼爱的女儿嫁到了飞云阁,他最疼爱的外甥今年也差不多这个年岁。但是他们在那次灭门惨案中全都身殒了!朱冠英痛心疾首!这个蒋昊秋来自飞云阁,姓蒋,和他外甥年龄相仿,所以什么麒麟台选徒都是假的!他就是找个借口收了这个不知身份的野小子! 于是这十二年的时间里,朱耀扬都视蒋昊秋为一生的劲敌! 特别是蒋昊秋慢慢显现出他灵修方面惊人的天赋后,朱耀扬更是视他为眼中钉!甚至幻想有一天蒋昊秋将会和他抢夺玄剑山庄庄主之位! 还好除了他们母子,蒋昊秋在玄剑山庄里过得算是十分舒坦。师尊慈爱到溺爱!掌门纵容宠爱,师兄师姐更是疼爱有加! 对于朱耀扬恶魔般地纠缠,蒋昊秋能避则避!毕竟同门,他还是掌门唯一的“儿子”。 听着阿秋当初和自己分开后的境遇,白芑眼角闪着泪光,怕被看到,打了个哈哈,赶紧拭掉。 “哇靠,你这么酷啊!”雀儿倒像在茶馆听说书,十分捧场! “我就说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感情连他妈都一个德行,这就是你们常说的那个什么样的什么生什么样的…。”一边吐出嘴里的瓜子壳还一边评头论足。 “生什么生…就你也生不出什么好鸟…”白芑被雀儿这只无脑鸟逗笑。 蒋昊秋在阿姐这里从来都是可以这样敞开心扉,畅快非常! 两人一鸟,一开始还沉浸在阿秋成长的故事里,画风莫名突变,又开始嬉戏打闹! 第三十七章 今夜相当热闹 月黑风高,最适合行诡秘之事。 朱耀扬白日受了挫,意难平。一个人关在屋内拿着一块锦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把柄神剑。 神剑剑身铮亮,像一面镜子,印出朱耀扬此刻阴郁的脸。他不懂父亲和先掌门为何不让蒋昊秋知道有关飞云阁的事。却总是让他出力去探查。 飞云山四面几座城都已经被煞气侵袭地如此严重,而每次涉险之人为何只能是他朱耀扬。蒋昊秋明明就是飞云阁来的野小子,怎么说也应该派他去,却偏偏都瞒着他。 此次要不是因为去云都城耽搁了,自己怎么会来不及参加琢玉摘花大会的第一场比试。越想越是气愤。“铮——”弹了一下手中的剑,那剑影的寒光里竟都像是蒋昊秋在嘲笑他。 “叩叩叩——朱师弟歇息了吗?”门外传来低沉的询问声。 “没空!”朱耀扬懒得理这些师兄弟,这些人本来就都是和蒋昊秋一路货色。 “今日真是替师弟不值,哎,那你好好歇着吧,为兄先走了。”一阵叹息。 “吱呀——”门开了。 并不是因为他特意的讨好才开门,而是朱耀扬实在好奇,到底会是哪个师兄竟然不是和蒋昊秋一条心。整座玄剑山庄,除了他和他娘,不都是蒋昊秋的人吗? 原来是你。看清门口所站之人后,朱耀扬没有惊讶。 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在玄剑山庄有很多,他们随波逐流,向来都只会跟风,没有自己的主见。所以他们到底心中所想为何,倒是没有人真正关心,昨日也许还在为蒋昊秋呐喊助威,今日便来敲朱耀扬的门也并不要觉得太奇怪。朱耀扬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得很清楚,只是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想起来似乎是要叫他一声刘师兄。 “你来干嘛?” “替朱师弟排忧解难。”说着这位刘师兄摇了摇手中的酒大跨步迈进朱耀扬的房内。 朱耀扬一个人独惯了,刚想把人轰出去。却听刘师兄说道:“朱师弟这次要不是有重任在身,以你的实力我看这迷途幻境根本不算什么。明日的决赛必将有你的一席之地。” 看到朱耀扬收起了赶人的架势,刘师兄拉过一把椅子,倒上酒。须臾间,两人便已数杯酒下肚。 朱耀扬这是着实烦闷无处排解,就权当看一场拍马屁的戏码好了。 不过刘师兄讲的话却又字字击中他的内心深处! “想当年,我们都以为先掌门的关门弟子必定是你啊,朱师弟,毕竟只有你一个人扛到了麒麟台的第三层测试,那灵根是举世卓绝的呀。谁知道竟让蒋昊秋那小子占了便宜,他凭什么啊...”说着仰头一杯酒下肚,那样子倒真像是替朱耀扬不值,心中忿恨。 朱耀扬默不作声,却也一杯接着一杯,直至心内如火烧般难耐,压抑,烦闷,委屈,不服,气愤...所有的情绪就像霎那间被点着。 刘师兄继续推波助澜:“掌门更是有失公允,你才是他的儿子,他却也处处偏袒那个蒋昊秋。我们这些弟子自然都要看他脸色行事,才会虚与委蛇和蒋昊秋走得近了些。哎,朱师弟,其实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向着你的,今日有机会让我们敞开心扉,我也豁出去,以后定是以少庄主你马首是瞻。”说着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行了个弟子对掌门的大礼。 朱耀扬满脸通红,双目布满血丝,脑子里浑浑噩噩,却又充满了对蒋昊秋的憎恨。 这酒为何如此上头? 刘师兄嘴角微一上扬,偷偷冷笑了一下。 朱耀扬摇晃着站起来扶住刘师兄:“别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我是谁?我是野种!他朱有道从来都没有看上过我!无论我如何真心待他,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父亲那般尊敬爱戴。他看过我一眼吗?从小我努力,我讨好他,可是呢?哈哈哈。” 刘师兄反手扶住了已经踉跄的朱耀扬。 朱耀扬推开他,拿着酒杯晃悠悠地走到窗前,眼角竟已微微湿润。 先掌门选徒后的那个寒冬,他的生辰。玄剑山庄上上下下被她母亲布置得温馨喜气。他记得大厅前皑皑白雪里,那棵生辰树上挂满了祝福,在泠冽的寒风中,那样夺目。他的父亲朱有道拉着那个叫做蒋昊秋的孩子走来,立在厅前,笑着大声说道:“阿秋这个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一日,那便是今日吧。”说着转身对朱耀扬说:“耀扬,你看,多了一个兄弟和你同一日过生辰,多好。走吧,带师弟去你母亲那里吃一个寿包。” 朱耀扬看到蒋昊秋的胸前挂着一个翠绿剔透的飞剑坠子,心中一紧,那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坠子吗,母亲向父亲讨要了许久,他都不曾答应给我。 朱耀扬一把推开蒋昊秋,扯过他胸口的坠子撒腿就跑。 那年的生辰,他跪在雪地里,如鬼叫般的寒风刮着他的脸,天上的雪像破棉絮一样,堵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心口。听着厅内觥筹交错之声,祝贺生辰之声,暖暖的灯光下热热闹闹的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他。 此刻却连那棵生辰树也被匀了一半挂上对蒋昊秋的的祝福。 只有他的母亲,偷偷躲在石柱后头心疼地看着他。他高傲地扬起头,我没错。 朱有道,在你心里我一直是如此不堪吗?望着窗外,朱耀扬狠狠捏碎手中的酒杯。 刘师兄见时机成熟,便俯首而来低声道:“其实少庄主的这些委屈,大家都懂。” 朱耀扬听到委屈二字突然眼神狠利地看了刘师兄一眼。 刘师兄赶紧再一顿首,摆低姿态:“琢玉楼楼主其实就经常替少庄主抱不平,想当年飞云山上,蓝楼主也是在场的。他蒋昊秋是什么东西,楼主心中清楚着呢。” “他是什么东西。哈哈哈。这狗东西处处都想压着我。” 刘师兄赶紧接着道:“琢玉楼楼主就非常欣赏少庄主,夸少庄主年少有成,是我们修仙界年轻一辈的楷模。” “蓝楼主。”朱耀扬似乎想起今日他曾向自己示好。 “其实蓝楼主说了,那琢玉摘花大会赢了也只是虚名,不足挂齿,这样的大会他琢玉楼想举办几场就能举办几场。您又何须介怀。” “哼。”朱耀扬冷哼一声。 “想要扬名立万,那必须得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震动整个修仙界,到时候连掌门都必定对你另眼相看。” 朱耀扬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有点道理。这酒太烈了,他有些头疼,但刘师兄的话竟似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必须干大事! “少庄主,蓝楼主请你明日一叙。”刘师兄语气恭敬地邀请道。 朱耀扬拍了拍他的肩膀,晃着自己沉重的脑袋说道:“一定到。”字字坚定。 今夜,琢玉楼委实热闹。那边刚上演完拉踩挖墙脚的戏码,这边另一出大戏又拉开了帷幕... 屋内楚文歌刚刚凝神入定,沉于灵海悟道修行。脑中便惊现师尊的召唤:“文歌,文歌!” 骤然睁眼,随着指引飞身离开小院。 夜色暗沉,湖心岛内一片寂静,只看见一袭白衣从楼宇树木之间飞速向八角宝塔行去。 当楚文歌在塔内见到师尊上元长老时,心中倒是突然明朗,原来引发白芑封印的真的是他师尊。此刻他只能庆幸自己早做准备,掩住了白芑车马芝的气息。 未免被师尊看出自己心中不定,赶紧恭敬地行了个弟子之礼:“师尊何以来了琢玉楼。” “为师此番前来是受了琢玉楼楼主的重托,也是为了天才苍生。”上元长老如是说道。 楚文歌疑惑。为了天下苍生?可这几日并未感觉琢玉楼有何不妥。 上元长老继续道:“这八角宝塔塔底镇着很强的凶煞之气。此煞气最近频频异动,非你我二人的火灵之气不可镇,所以蓝楼主急召我来,以免煞气外泄遗祸苍生。” 楚文歌对师尊的话未曾有半丝怀疑,立刻跟着上元长老下到八角宝塔深入地下的最底层。 只见塔底墙上贴着两张巨大的灵符,竟是他们秀瑜峰的九灵火重符。 这九灵火重符不同于其他的符箓。是秀瑜峰这一脉先者真乙长老所创,灵力充沛,威力巨大,可镇压,可化煞,可攻击,虽是符箓,但单独拿出都可算得上中阶法宝了。 整座秀瑜峰一共只有三张,竟然在这里贴了两张。 看出楚文歌的疑惑,上元长老一拂衣袖,负手而立看着九灵火重符慷慨而道:“多年前听说琢玉楼八角宝塔塔底镇压的煞气无法净化,蓝楼主心力交瘁求到我元青派,我等同道中人,必定要守望相助,这两张九灵火重符物尽其用,也算有他们自己的机缘,在此净化煞气守护住神州万千生灵。” 楚文歌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方寸大的塔底除了这两张灵符便是一潭死水,如墨般漆黑望不见底。 上元长老立于潭边,眼神凝重。突然间花白须发竟无风自动,楚文歌霎时感觉到潭底传来阵阵寒意,潭边怪风越刮越大,白衣咧咧。墙上两张九灵火重符突然红光大盛,符文顿时流光溢彩照亮整个塔底!威严之势排山倒海! 上元长老和楚文歌一人盘坐于一张符箓之下,闭眼凝神,双掌结印,瞬息间调动灵海内的火灵之气! 第三十八章 重明鸟启源同阵 漆黑如墨的夜里,望不见月色。天边尽染了一丝红光。 白芑莫名不安,不知为何心内竟一直记挂着楚文歌。不过寸步的距离,怎会生出变故呢。她安慰自己。 “睡不着,睡不着,妈的,能不能给我一颗安眠的丹药...”雀儿不像鸟,倒似白芑肚子里的蛔虫。 “哇塞,丫头,你的眼圈怎么这么黑,没睡好?赶紧回桃花源跟老头要一点养颜霜!这老头真是的!只顾自己英俊潇洒,也不管管徒弟跟我。哼!”看到同样失眠的白芑,雀儿瞪大乌黑的眼睛,夸张地飞来飞去。 “出了那个狗屁幻境之后你见过楚文歌吗?” “拜托,我根本没有去幻境啊,怎么见到那个木头人!” 白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许是自己想多了。 “你干嘛?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害相思?也就你稀罕他。” 白芑深叹一口气,竟反常地没有回怼。她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诡异的天边。怎么越来越红? “你也看到了是吧,真是奇怪,这天有异象,不会他娘的什么妖邪在作怪吧。扯这么一朵怪云在天上,吓唬谁呢。”雀儿倒是把自己雀妖这个身份忘得一干二净了。 “走!去看看。”白芑的风格依旧有门不走,翻窗而出。最终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眼楚文歌。 “就是嘛,不放心就去看看咯。”雀儿紧随其后。 八角宝塔外一片肃静,看不出任何变化。塔底的黑潭内却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一声声凄厉如饿鬼般的叫声从潭底直冲而来。黑水映成了红光,咕噜咕噜越冒越快,卷着潭边向外冲。 上元长老和楚文歌二人几欲同九灵火重符融为一体,身上火灵之气大涨,双掌裹着红光拍向黑潭,双方博弈,此消彼长。 楚文歌渐渐感觉灵海内的火灵之气开始出现匮乏之相。要不了多久就要断了灵源,他皱眉看了一下对面的师尊。 上元长老气息也有些急促:“不要分神。启源同阵!” 两人果断脱离九灵火重符,快速运气飞身而起。 “锵锵——”如凤鸣之声震荡宝塔。 楚文歌和上元长老全身似火焰般耀眼,双目重珠!背上流炎双翅铛地展于半空,炫丽的火红尾羽随风摆动。 重明鸟真身启源同阵!威力巨大!瞬息间压下黑潭所有冲力。 楚文歌院外,雀儿混身一哆嗦,问道:“你听见了吗?” “怎么?”白芑摇了摇头。 “凤鸣!不对!但是很像!” 白芑疑惑地看了一眼雀儿,还未开口,便见天空那异样的红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文歌屋内无人。 翌日,元青派宣布楚文歌退出今日的决赛。全场哗然! 元青派下榻之处,设下结界,白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发生何事竟然退赛,楚文歌昨晚又去了何处。 虽然这只是随手设下的简单结界,但意思却很明显——闭门谢客。 你若硬闯,那真是长辈没教,太不懂规矩了。 垫脚望了半天,连只苍蝇都没飞出来。 雀儿那只八卦鸟,此刻正蹲点赛场等着给蒋昊秋加油助威。昨晚的异像,楚文歌的不见踪迹,早被他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白芑抬手轻轻一挡,眯着眼望望日头,差不多时间也该去赛场了,毕竟今日是阿秋的决赛。 转身离去,又翘首回望。结界内缓缓行出一人。 周允婷看着白芑,脸上不知是何表情。 白芑赶紧回头眼中满是焦急。 未等白芑开口周允婷便说道:“楚师兄无碍。不日我们便将启程回元青派,在此先和白姑娘道个别。” 楚文歌房门紧闭。周允婷立于扉侧:“师兄,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告诉她了。她已离去。” 房内楚文歌轻微地回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周允婷柳眉紧锁,双手暗握,担心屋内的人却又不敢擅入。 昨夜上元长老竟突然出现,带着已经昏迷的楚文歌交于她手。 叮嘱她用修明真法替楚文歌渡灵一个时辰即可。之后便独自离去。 虽然满腹狐疑,但周允婷也不便多问。毕竟长老德高望重,做事自是有他的道理。 楚文歌醒来后便让周允婷设下结界,宣布退赛。 元青派其他弟子也是一头雾水。周允婷更是打发他们一早去了赛场,不让大家在结界内多做停留。 此刻场上早已经一片欢腾。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自然,都是蒋昊秋的同门和迷妹。 远处一座略微高出四周屋舍的画楼内,蓝静轩提着那枚飞剑挂坠对着阳光,莹莹闪闪,煞是好看。歪过头透过这光彩望向赛场,眼中唯有一人。你可别让我失望啊,到时候的赠宝仪式给你一个惊喜。 元青派的弟子倒是悠闲。楚文歌退赛了,他们也无怨言,反正楚文歌做的决定肯定是对的。现在正好做个吃瓜群众,岂不乐哉。 白芑坐在一片欢腾的玄剑山庄弟子中,却一直低眉琢磨着周允婷说的话。 为何她一张口说的便是楚师兄无碍,我并未问她,更不知道这布结界是为何事。只有真正出了事才会如此,预设了别人心底的问题,着急着回答。定然如此。这么说楚文歌出事了? “嘶~”出神的白芑突然肩膀被啄了一下。回过神来便看见蒋昊秋已经立于台上,正微笑着向她招手。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蒋昊秋的手势看向白芑。只听见蒋昊秋对着白芑喊道:“阿姐,我定会取胜的!” 天呐,蒋昊秋真是幼稚。虽然我很想要延明古玉。但是现在也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远远地一张脸上露出浓烈地恨意,鹰钩鼻的鼻尖上闪着晶莹的汗水。朱耀扬在树林里泄愤般地练了一早上功夫,此刻还是忍不住来到赛场,他想看蒋昊秋如何被打趴下。却见到蒋昊秋还未开打,就已是一副风光无限的样子。阴沉着脸甩头便去赴蓝楼主之宴。 台上的另外一人龙舞则孑然一身,淡然而立,这里的人可能连他的长相都不甚清楚。故他也不受场外任何情况影响。手握一柄飞龙剑,双臂交叉,等着蒋昊秋这一波的操作何时结束。 向台下同门打了一圈招呼后,蒋昊秋正式面向龙舞。 双方抱拳行礼,互道:“得罪了。” 今日阳光普照,天气甚好。龙舞也并未如上次般化雨为攻,而是一柄飞龙剑在手,舞得风生水起。 蒋昊秋的知吾更是上下翻飞如银蛇奔袭。 一青一白两道剑光交错相击,灵光爆涨,双方均气势如虹! 场外一片安静,所以人的目光都跟着两柄神剑游走。 高手较量,百招竟如追风逐电般一闪而过。龙舞的那柄飞龙剑猛地格开蒋昊秋的知吾,一声剑鸣,似龙吟响彻天地,周遭的树叶飒飒作响,风生水起。 蒋昊秋面无惧色,召回知吾,双手如影,结了一道万剑印。 “铛——”知吾为首,分为万剑,点点剑光化作浩瀚星海,感应星辰,列阵而出! 只是须臾,龙舞败了。 原来这便是蒋昊秋的实力。连元青派的门人都忘了手中的瓜子。 场内噤若寒蝉,突然爆发一阵喝彩! 龙舞难掩失落,却轻轻一抹嘴角的鲜血,提剑抱拳道:“龙某佩服。” 远处画楼内的女子眼里早就盛满了崇拜之意。心内得意自己眼光独到,早在茶室几句斗嘴就已经觉得这个小子有趣。 蒋昊秋的一切成就,只等着白芑的肯定。他微微抬头看向阿姐的方向。 白芑恬静地看着他笑,如阳光般和煦。她就像是他的家人,他的长辈,此刻为他无比自豪。谁都不如她的阿秋。 元青派的结界内,周允婷依然立于门外。隐约听见屋内一丝动静着急万分,却只能止步于此。 白芑竟是又来了,且不知好歹在外喧哗:“楚师兄,楚师兄你听见了吗?” 片刻后又换成:“周师姐,周师姐可以出来一下吗?” …… 叫了个寂寞。 蒋昊秋的庆功宴白芑定是要去的。 月明风清,雀儿这只傻鸟也喝得伶仃大醉。离了筵席,白芑坐在湖畔的一棵高树上,一壶清酒对明月,想望望院内的情景,太远了,只能独自寂寥。 “周师妹,我已无碍,辛苦你了。”屋内传来楚文歌的声音。 “师兄,我可以进去吗?” “不必。” 周允婷眼尾泛红,仔细分辨着这简单的话语,感觉楚文歌气息是否虚弱。 只是那句“不必。”便是下了逐客令,自己再守于此也是无用。 “师兄,那你好生休息。我先回去了。” 湖心岛上的风吹过,带着白芑的一丝醉意来到楚文歌的院内。树叶倒像是染了这层酒意轻轻摇晃。 “吱呀——”门扉开了一条缝,漏进片片天光,暗影里楚文歌望向远处的那棵大树。算是亲自跟你道别了。明日过后,我便将同师尊回秀瑜峰,这样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第三十九章 心间灵血 湖心岛内的渡头,并未见到那艘专属元青派的大船。倒是泊着几叶扁舟。 渡头边的茶亭内,一个艄公模样的琢玉楼弟子单手挂着茶壶垂于身侧,靠在亭柱上打盹。 此时天色微亮,四下无人。 “诶,醒醒。”一只玉手轻轻戳了戳艄公的肩膀。 “谁,谁,谁...”年轻的艄公一阵惊呼从梦中惊醒。 淡青色的晨光里一个少女提着一方食盒讨好地笑着:“大哥,昨夜可有船离岛。” 艄公还未回过神:“并无。” “那今次这元青派的大船会出岛吗?” “那些大船今日都没接到开船的任务,许是要等今夜这赠宝大会过了,仙门弟子才会离开的呀。”定了定神的艄公也不客气,打开食盒就着手中早已冰凉的茶水,便囫囵地吃了个干净。抹了抹嘴角的油渍,看着这漂亮的小姑娘,打趣道:“不对啊小姑娘。你怎么不是问玄剑山庄的船什么时候离岛呢?” 少女疑惑地看了一下他。 他哈哈笑道:“昨天玄剑山庄那位小哥不是大出风头吗。我看整个岛上的年轻姑娘都在议论他呢。” 我家的阿秋自然如此受欢迎。转出茶亭白岂消失在了渡头。 白光一闪划过。高阁内,白狐玉都立于窗前,今日他似乎有些不同。没有宽大的斗篷挡住身型,着一件银白纹锦绣华袍,腰封上缀着两排浅色宝珠。袖口也压着淡色金丝绣边。端得是身姿挺拔俊秀,转过脸,一张英气中透着俊美的男子的脸让人移不开眼。深褐色的眼眸像一汪深潭,神秘又迷人。微薄的嘴唇轻启,看着蓝涂说道:“今夜之事可安排妥当?” 蓝涂毕恭毕敬俯首道:“赠宝大会,便可夺得蒋昊秋那滴心间灵血。” 白狐玉都笑了,人间绝色,他飞扬的眼角生出一丝戏谑之意:“蒋昊秋,你还是希望自己身上真的流着飞云阁蒋氏血脉的血吧。否则,就别怪我了。不过真要了你的命,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主上,我看飞云山那边的尸煞似乎又被封住了,定是玄剑山庄。那东神印...” “上元那个老头和他徒弟已经帮我暂时压制了东神印的躁动再次控制尸煞。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确认蒋昊秋的身份,把他引去飞云山。” “是,属下尊命。”蓝涂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白狐玉都。领命退下也是恭敬有加。 这一日有些漫长。白芑去了渡头,又转了转元青派的住处。蒋昊秋一直找不到阿姐,此刻终于看到白芑低眉颓然地拖着脚步回来了。 “阿姐,等今夜赠宝大会一过,延明古玉就是你的啦。哈哈哈,开心吗?” “开心,好开心。”雀儿不知何时在他的雀身上批了块花布,转着圈。 白芑挤出一丝笑容。自己也很奇怪,为何提不起兴致,这延明古玉马上就要到手了。 蒋昊秋眉眼飞舞,像是为家里的长辈争得了无上荣光般等着表扬的自豪孩子。 “只是,据说赠宝大会时还要颇费一些功夫。” “为何?”白芑轻抬了一下眼皮。 “原来这延明古玉是认主的。我就是来跟阿姐说这个的。” “哦!”白芑笑了一下,原来是这个事情啊,她自然懂得。 延明古玉,通灵达意。它的主人必要将自己的一滴心间灵血滴在玉身与其融合,才可让它认你驱使。如果要换主,也简单。收回你的心间灵血便可。 “原来阿姐早就知道啦。”蒋昊秋松了一口气。那说起来就简单了。 “今夜的赠宝大会我先去把它从旧主那里领回来。哈哈哈。之后它便是阿姐你的啦。“ 白芑看着这个傻弟弟,这么努力夺得的古玉,我真要把那它挫粉练丹吗?哎,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好弟弟,好弟弟。”雀儿最近很会喊口号。白芑头疼地白了他一眼,才终于发现他今日这夸张的花布造型。 “你干嘛?傻鸟。” “参加今晚的宴会啊。” “一只妖,参加修仙门派宴会。好的,你去吧。祝你平安!” 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这夜间却开始滴滴答答落起雨来。 行去宴厅的路上并无遮挡的廊沿,风雨亭。玄剑山庄的弟子三三两两撑伞而去。 望着这斜风细雨,雀儿在身旁呱噪地催促着,白芑一扬手打开一把花伞,突然像回到了那个雨天。楚文歌微微抬手撑出一方结界,罩住了雨中同行的两人。此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赠宝大会的厅堂十分宽敞,琢玉楼安排周到,设了酒筵。 玄剑山庄的弟子来得最早,声音最是响亮。 落仙谷和元青派弟子纷纷向他们道贺。蒋昊秋确实实至名归,赛场上已经用实力征服了他们。 未见龙舞和朱耀扬。 白芑扫了一眼厅堂,果然也不见楚文歌。 他已经离岛了吗?不可能。 酒过三巡,琢玉楼的管事从侧门而入,分列两排。厅内安静。想是这赠宝大会即将开始。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蓝涂蓝楼主信步而至,满面春风。 白芑想起那夜主楼内听到的对话。便对琢玉楼有所保留。此刻看着蓝楼主,竟连这笑容都让人觉得虚假。 他慷慨而言,白芑听来竟均是废话。 便捎过一壶酒,悄悄从边门退出。这酒不错,虽然还是比不上桃花源内她酿的白露仙。 厅外的雨逐渐停了下来。树枝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还在风中落着。 此处的回廊倒是向后伸入一片园子。白芑心有挂碍,一路行至园内竟不自知。 入园才发现倒是一个好去处。假山亭台,一汪水塘,夜里边廊掌着挂灯,隐约看得清园内花朵的颜色。仰头倒入一口清酒,却见一轮明月不知何时露了头。 厅堂之内,蓝涂终于宣布呈上“延明古玉”。 在所有人肃穆又期盼的眼神里,一个蓝衣飘飘,肩上搭着耀眼羽片的娇美少女手捧深色木盒缓缓而至。 蓝涂身侧的蒋昊秋看到此女子简直无比震惊!他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却见蓝衣女子向他微一挑眉,面似得意的和他对望。蒋昊秋一怔,眼神立刻转向别处。 蓝衣女子站定,蓝涂轻轻点头,眼中甚是赞许,大声说道:“小女蓝静轩乃延明古玉上一任主人。故今夜在此请她取回自己的心间灵血,把此法宝赠于玄剑山庄蒋昊秋。” 场内一片交头接耳。均是盛赞蓝楼主。 蓝静轩捧着木盒站到蒋昊秋面前。蒋昊秋脸色微红。原来这便是那女扮男装的刁蛮女子。 雀儿也惊得差点抖掉了身上的花布条。赶紧转了个圈找个角落猫了起来。 蒋昊秋此刻已经回过神,抬眼。两相对望。 “请。”蒋昊秋伸手说道。 木盒开启,一块古朴素白的玉石,灵波流转附于表面。祥云纹饰内一抹红点轻轻飘浮。 蓝静轩直视蒋昊秋,眼神灵动像是透着话语。蒋昊秋坦然回望,却不知为何红了耳根。 蓝静轩眼底一笑,双手结印,延明古玉便悬于二人之间。 古玉凌空翻转,蓝静轩凝神一指,玉中红点慢慢向外渗出。 “咻——”片刻之后收入蓝静轩指中。 蓝静轩歪了歪头,透过延明古玉,颇为俏皮地说了一句:“送你了。” 蒋昊秋抱拳施了一礼,便从指间慢慢迫出一滴心间灵血。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着蒋昊秋的这滴血融入延明古玉。 “啪!”一片黑暗。只是瞬息间。蒋昊秋出手了,但是对方早有准备,一闪而过消失于空气里。 延明古玉消失在蒋昊秋和蓝静轩之间。 厅内所有人冲入夜色里却不知向何处寻。 后园内的白芑刚听到一阵响动,便看见一片红影。此人手中护着什么看不清楚,可分明腰上挂着延明古玉。 白芑不及多想,运气一抓,便神不知鬼不觉把延明古玉收入手中,闪身躲入假山之后。 不多时,一群仙门弟子嚷嚷着是何贼人觊觎宝玉,向此处搜来。 白芑看了一眼手中之物,此番情景定然容易误会,不如先收起,告知阿秋刚才所见。 所有人都以为贼人的目的是延明古玉,却未曾想到被夺的还有蒋昊秋那一滴心间灵血。 虽然一滴心间灵血十分珍贵,但对于蒋昊秋来说,只需数日光景的修行便可补回。 只是这心间灵血除非自行运功迫出,他人实在难以得手。影红潜在蒋昊秋身边多时,即便取得他的信任,却总是无法让他迫出这一滴灵血。故白狐玉都才利用延明古玉布下此局。 琢玉楼此刻翻天覆地在寻贼人。主楼高阁内白狐玉都掌心上悬浮着蒋昊秋的那滴血,触目殷红,蕴含着一股纯净的灵力,似红色宝石般耀眼。 “哈哈哈——”白狐玉都心境畅快。 却见影红不似平日般趋炎附势,反倒不敢抬头。 “出了何事?”白狐玉都问道。 “主上,息怒。”影红单膝下跪,:“延明古玉,不见了。” 当时蒋昊秋的灵血到手之后,影红的注意力全在掌中那滴血上,况且她料定无人反应如此迅速,退路绝对安全畅通。竟不知这古玉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失了。 没想到白狐玉都竟没有怪罪她:“无妨,那不过是个小物件。” “可是,没了延明古玉,我怕我无法穿过尸煞到囚定洞去验证蒋昊秋的身份。” “哈哈哈。你不行,难道我也不行吗?” “属下并非此意。” “好了,去吧,延明古玉必在这些仙门弟子手中,拿回来也好。” 第四十章 你轻轻一吻 白芑避过几位玄剑山庄弟子,转出回廊远远见到蒋昊秋,却发现他身边跟着一位蓝衣少女。似在不依不饶地说着什么。 “啾~”低低的一声鸟叫声,白芑闪入一扇虚掩着的门。 雀儿:“臭丫头,你去哪了?害我好找。” “出去转了转。” “刚刚好刺激,延明古玉被夺了。” “我知道。”说着白芑从宝袋里露出延明古玉。雀儿惊得眼珠爆出:“不是吧!你偷它干嘛啊,有病吗?快快快,收起来。” “不是我。” “那,这....这...这他妈的怎么回事啊!” 白芑粗略地说了一下。雀儿却已经瞬间紧张地掩住宝袋:“谁都不许说。” “我想告诉阿秋。” “他身边那位知道是谁吧。蓝涂的女儿,这个延明古玉本是她的!” “那怎么办。” 滴溜地转了转黑眼珠,雀儿附耳道:“拿东西,走人。反正他们又不知道东西在你这。况且,蒋昊秋那小子本来就说把这古玉给你的,现在刚好。” “可是阿秋那里...” “找个机会再跟他说了。” 偏厅外突然传来嘈杂之声。原来蓝涂邀所有弟子大厅相聚,以商讨古玉丢失之事。 “走走走。”雀儿催着白芑赶紧去,打探打探情况见机行事。只是不忘再三叮嘱,“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哦。” 大厅内,蒋昊秋站在蓝静轩和蓝涂身旁。眉心微蹙,四下寻着阿姐的身影。 白芑立于人后,靠着厅门,尽量把自己往小透明上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蓝涂朗声说道:“各位仙友,这夺宝之人必定还在岛内。没有人可以过得了琢玉楼的护岛结界。” 众人互相看了看,交头接耳。 蓝涂继续说:“我这里有一块小小的玉石,刚好和延明古玉同出一块原石...”话未说完白芑心道完蛋。立马招呼雀儿开溜。 这同宗同源的宝玉,定是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何况能和延明古玉这先天法宝同出一处,那灵气定是不得了。看来蓝涂这老狐狸是要用此玉感应出延明古玉的所在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厅内所有人向白芑逃离的方向追去。 雀儿慌不择路,竟和白芑跑散了,一头扎进大树里装一只无辜的雀鸟。刚刚站定倒是反应过来,他娘的,我跑什么,古玉又不在我身上。对,立刻回去找蒋昊秋告诉他实情。 白芑借着缩地柳枝向湖边行去。心中焦急,想想拿出宝袋,干脆把这古玉扔到湖里去,让他们找个球。 刚扬起宝玉,突然被一只手快速拉入暗处。 白芑靠在此人身侧,被抓住的手微微有些疼,眼底瞥见的是一袭白衣。心中嘭嘭直跳。楚文歌,他真的还未离去。 身后追兵的声音由远及近,楚文歌脸色凝重。 笨蛋,这延明古玉在我身上,哪里躲得了! 干脆闯出去吧!这个念头在白芑脑中一闪而过,立刻生效。管他什么护岛结界,看我不破了你。 “碧风,召来。”白芑一声低喝。 在楚文歌还未及反应时,拉上他凌于碧风之上。双手快速结印施咒,幻出一支碧绿通透的飞箭,冲向护岛结界。一声“破——”字威力无穷。飞箭如荧光流火般冲向结界。 白芑眼神坚毅,就待这“奇英流箭”破开此阵。却不料飞箭撞上护岛结界的瞬间竟没入其中,顿时失了踪迹,悄无声息。与此同时,护岛结界内一道蓝银色光电劈下,楚文歌反手拉住白芑,却还是双双掉入湖中。今夜他武力值全失。 ”咚!哗啦~”月色下的银湖漾起一圈水花。 巨大的冲力让两人跌至湖底,慢慢上浮,双手却紧紧相扣不曾松开。 透着墨绿色的微光,楚文歌试图睁开眼睛,突然一片冰凉柔软的唇轻轻贴上了他的唇。甜丝丝的一枚糖伴着加速的心跳渡到了他的嘴里。 “扑通,扑通——”他的心脏快要蹦出来了。 微微睁开眼来,四目相望,似一眼万年。唇齿间的柔软气息竟让他舍不得分开。不自觉微合唇角却意外地咬住了那片冰凉的薄唇。一阵电流般的感觉惊得白岂呼吸瞬间加重,心跳不止。 四周一片宁静,不时几只巨大的怪鱼从他们身边游过,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 轻轻推开楚文歌,向后飘荡了两步,白岂说道:“我的潜龙糖只有半个时辰的功效,如今我们一人一半,时效更是减半了,我们快走吧。” 沉浸在唇齿触感间的楚文歌,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在银湖底下,身边的这些怪鱼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吸食灵力的食人鱼。 自己和白岂此刻竟像是行于陆地上一般,不仅可以呼吸说话,而那些食人鱼也对他们视若无睹。 “我早说过我不怕他们的。”借着湖底水色掩住微微泛红的脸,白岂说道,“我的潜龙糖入江跨海都不在话下。水里所有的生物只会视我们为同类。” 而她却不知此刻楚文歌心中难以平静,什么潜龙糖,有什么效用,统统从耳畔飘过。心间只挂着眼前这个人。 “走。”楚文歌拉上白岂向湖心岛外围游去。 白岂看着一直未曾松开的手,心中竟也是好一阵的甜。 蓝涂刚刚从远处分明见到有两个不知死活敢在护岛结界内御剑之人落入湖中。快速赶至此处,不仅湖面平静如常,却也失去延明古玉的感应之气。 他狐疑地望了望银湖。心思百转。 跟在他身后追来的仙门弟子们均是个个摩拳擦掌一心要逮住那贼人,见蓝楼主神色有异,不知何意。 蒋昊秋和雀儿甩开蓝静轩,悄悄去寻白芑的踪迹。此刻也悄摸来到湖边,隐在暗处静静等待,伺机而动。 雀儿倒是心思通透,悄声说道:“想起来了。那丫头身上有潜龙糖,这湖和湖里的什么鬼东西都奈何不了她。” 倒是延明古玉在入银湖之后,断了和蓝涂手中那块玉石的联系。无声无息。蓝涂虽心中怀疑,却也无计可施,总不能下湖去寻吧。那些食人鱼可是不认主的。况且他心中认定刚刚落入银湖之人,无论是何身份,此刻定然已经葬身鱼腹,断无生机。 “哗啦~”银湖庄外两人破水而出。 看着对方狼狈不堪的模样,倒是有趣。白芑伸手拉开搭啦在楚文歌额前的那一缕发丝,终于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月落乌啼,树影婆娑。一句“阿弥陀佛”破境而来。 湖边的大树下端坐一僧人,暗青色的天光下他的那颗光头还是如此铛亮。 二人涤干身上的衣袍,见是慧同和尚,抱拳施礼。白芑有心嬉笑说道:“你家龙舞坐船,没这么早出来。我俩游出来的,嘻嘻。”边说还边做了个游水的动作。楚文歌倒像是很欣赏。 慧同和尚稍显诧异,继而面露微笑:“白施主真会说笑,小僧日常打坐,日日于此,并非等谁。” “哦~原来日日都在此等候啊。” “阿弥陀佛。” “哈哈,佛门弟子就是好,说不下去了,一句佛号皆可消。好了,我们走了。” “白施主...”慧同欲言又止。 白芑眼珠一转,笑道:“想问我琢玉摘花大会的结果,是吗?” 慧同微一点头:“劳烦了。” “那你先告诉我,御龙一族避世已久,此番为何而来?仅仅是延明古玉吗?” “这...恕小僧不能言明。” 见慧同如此左右为难的模样,甚是有趣。白芑有心逗弄他,挥了挥手大步离去:“那就慢慢等吧,龙舞自会告诉你的。” “哎。”慧同叹了口气,记挂了几日,不知岛内情况如何。 突然远远地传来了白芑的声音:“延明古玉被盗,谁都未曾得获此宝。” 什么?慧同抬眉。心内震惊,何以如此? 入得银湖庄内,天色微亮,晨起的小贩架着早点摊正在忙碌。脚边的黑狗疲懒地打了个哈欠。今日过后琢玉楼便恢复交易,这对银湖庄倒没多大影响。迎来送往的仙门弟子从未断过,即使是琢玉摘花大会,湖心岛内戒严,这银湖庄内也是人满为患。 “大叔,两碗混沌,六张薄饼。饼子要摊薄一些,四张不要葱花,两张多点香菜。” “好嘞。”小贩支起锅架开始忙活。 “六张薄饼?” “你四张,我两张。帮你说了不要葱花。”白芑从桌上的拿起小勺抖了抖里面的水渍。 看着乔装的白芑,一副农妇模样,脸色红润,手上忙活这这些小事,竟还记得他不要葱花,楚文歌心中微微一动十分温暖,这样的日子岂不乐哉。 感觉到楚文歌的目光,白芑本想着展露一个甜美的笑容,一抬头,便忍不住“噗呲~”一声笑。楚文歌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是两撇胡子挂在了下巴上。 这条街位于银湖庄南面,此刻街上稀稀拉拉来了几人。 “不知雀儿和阿秋如何。今次可否出岛。” “无需担忧,即便琢玉楼并未抓到偷玉之徒。”说着看了一眼白芑,“但,总归不会扣着各大仙门弟子。” “不是我!”看到楚文歌投来的目光,白芑机警地立马辩解。 楚文歌定定地看着白岂,目光倒是温和,这摆明了等着你的说辞呢。 “好吧...”白芑本也不欲瞒他。 “这么说琢玉楼内混入了其他人。”听完白芑的诉说,楚文歌面色微沉,想到了师尊,他自然知道定不会是上元长老,只是为何如此之巧呢?高度戒严的湖心岛内,屡屡出现不该出现的人。 此次摘花大会怎么这般古怪。 第四十一章 山水有相逢 “听说你要走。” “......” “何时?” “......” “不告而别?” “......” 要想楚文歌对之前的事做一个解释,那真是难如登天。 “要走可以,别不告而别。”白芑起身擦了擦嘴角,“大叔,结账。” 楚文歌略一抬眼,点了点头。刚刚他确实心里盘算着如何悄然离去。 毕竟师尊还在此,虽然她现在气息被红翡花坠封住,但难免不会出什么纰漏。他必须跟师尊离白芑远远的,这样她才是最安全的。 二人并肩行于街上,各怀心事,身边往来之人越来越多。 “就这间吧。”客栈门口白芑抬脚便进。 “掌柜的,两间上房。” “稍等。”掌柜翻了翻手上的住房册子。 白芑转头一看,楚文歌立于门外。 “不用了,一间吧。” 掌柜探头望向店外,讳莫如深地笑了。 “灵字1号房。” 白芑放了银两在柜台,出了客栈。 “要走了?” “嗯。” “回元青派?” “嗯。” “周允婷他们并未出岛。” “无妨,我自行回去。” 好了,如今不是不告而别,可那又如何呢,还是要走。 白芑转身入店,潇洒地和他摆了摆手:“山水有相逢。回去睡个觉咯。” 楚文歌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我只希望你一世平安。 待雀儿领着蒋昊秋寻来之时,白芑刚刚睡醒,在大堂叫了一碗大宽面。加了许多辣子。 “你口味没这么重啊,丫头。” “爽。” “啊?” “爽快!”白芑扯过雀儿批在身上的花布,使劲擦了擦辣的发红的眼睛。 “我去。我的衣裙啊,你小心点。”雀儿心疼大叫。 心大的蒋昊秋看了看那碗飘满暗红辣子的面,吞了吞口水:“小二,同款。” “咳,咳,阿姐!这,这,这,变态辣啊!”蒋昊秋提起茶壶就灌。 雀儿笑得花枝招展。白芑笑着笑着眼角湿润。 蒋昊秋接到师尊传信,要立刻启程回玄剑山庄。 白芑不愿同去。蒋昊秋磨了许久,看阿姐如此坚定,只能作罢。依依不舍,千叮万嘱叫阿姐一定要在桃花源用延明古玉好好练丹,等着自己,不要乱跑。 白芑翻了翻百宝袋,抓了一只拇指大小的木鸟递给蒋昊秋。 蒋昊秋拿着木鸟,仔细端详,再回头把雀儿认认真真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你妹啊?” “你妹呢!” “这是传声雀。”白芑解释。 “和那仙书木鸟有差别吗?” “当然,仙书木鸟靠飞来传信。” “这只鸟不用飞?” 白芑手掌一翻另外一只传声雀出现在她手中。只见她嘴里念了个咒诀,轻轻一捏木雀的翅膀,对着它说道:“阿秋要乖哦。” 蒋昊秋手中的的传声雀便轻轻抖动。 “捏一捏它翅膀。” 蒋昊秋好奇地捏了捏木鸟的翅膀。“阿秋要乖哦。”阿姐的声音。 蒋昊秋如获至宝。白芑看着孩子般的弟弟,把传声咒诀传授于他。 这么好的东西阿姐怎得现在才给我。 “其实就是做给你的。” 蒋昊秋深受感动,一个拥抱。雀儿不屑地振翅躲开:“切,这有什么,她还是按着我的样子造的呢。” “怪不得这么丑。阿姐,这鸟又不用飞干嘛要造成鸟样。做个猫啊,狗啊,多好。” 这一人一鸟嘴巴都是欠。 这一日,三大仙门弟子均已出岛。龙舞独坐一叶扁舟,失了入岛时的待遇。 蓝楼主倒是现实,拉拢不成,待遇立马降格。 银湖庄内随处可见讨论延明古玉遗失之事,众人皆以为蓝涂亲眼所见延明古玉与贼子同落于银湖之内,故并未再追查。 实则他已从赤狐那里得知白芑竟是曲飞之徒,略显诧异。今日又见玄剑山庄队伍内并无白芑身影。隐约怀疑那黄雀在后偷了赤狐腰间古玉之人便是白芑。 如若真是她,那她极有可能已经丧生湖底。这跟曲飞又要结下梁子。只能先假装不知,把古玉之事放一放。 在银湖庄吃饱喝足,又赖了一日。三大仙门弟子陆陆续续离去。 “阿姐,阿姐,是我哈哈哈。”蒋昊秋刚走不过半日,白芑的传声雀都要被抖爆了。 “阿姐,桃花源具体位置在哪儿?” “阿姐,曲飞仙长在不在桃花源?我去了和雀儿那只傻鸟一起住吗?” “阿姐,你还是到玄剑山庄来吧。” 雀儿搭着他的脑袋非常无奈:“你就不该给他这个。妈的,烦不烦。”说着对木鸟吼道:“再废话我把这只鸟烧了。” 果然,安静了好一阵。 日上三竿,修仙弟子里头白芑和雀儿应该算是最懒的了。 打包了瓜子玉米一壶酒塞到宝袋里,两个人才晃晃悠悠地出城朝南行。 碧风这个座驾又开始了他的本职工作,离地一米左右,载着白芑漫无目的地瞎逛。 “丫头,去哪儿呀。” 白芑摇摇头,对啊,去哪儿呢。 楚文歌回了元青派,阿秋走了。延明古玉也到手了,我要去哪儿呢?回桃花源练丹?那也太无趣了吧。 这片树林很大,足够她在里头慢慢飞慢慢想。 “啪——”“砰——”“磁——” “我去。”雀儿吓得从白芑肩膀跌落下来。前面林子里有人在斗法,看样子还颇为激烈啊。灵光爆闪,响声巨大。 “去看看。” 雀儿使劲儿摇头。 看你那熊样,白芑无奈地摇摇头:“那你躲好。” “扑拉扑拉~”雀儿扎进树叶中,露出他的雀头小声说道:“你去偷看一下就回来哦,嘘。” 收了碧风,白芑悄悄潜了过去。 只见林子内大片树木倒地,一位素袍男子和一个戴着铜质鹰脸面具的黑斗篷在斗法。黑白灵力激烈碰撞,二人身型快速移动。白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素袍男子竟是龙舞! 哎,这戴面具穿黑袍的基本不是好人。而且看这情形黑袍修为甚高,龙舞必败。怎么说都不能见死不救吧。 白芑心内盘算了一番,只能如此了。 “碧风!”碧风神剑发出清亮剑鸣之声直刺黑袍。 白芑顺势飞身来到龙舞身侧。 黑袍见来者是白芑倒是愣了一下,遂又立刻出手反击。 三人迅速战做一团,合白芑和龙舞之力竟然隐隐落于下风。 黑袍一双鹰爪般的手裹着黑气骤然变长。如利剑直刺而来。 “楚文歌!快!”白芑突然冲着黑袍暴露的后方大喊一句。 黑袍回身一扫。破空之声。背后竟是空荡荡一片。 说时迟那时快,白芑拉着龙舞甩出缩地柳枝遁入远处一棵巨树之后。伸手便是一人一片隐身叶贴于额前。 龙舞被这波操作搅得眼花缭乱,刚要张口,白芑做了个“嘘”的禁言动作。 黑袍见二人就这般消失于眼前,暴怒异常,提起一团黑死四下轰出。 白芑冷笑,看你这黑袍能耐我何。 但见他凌于半空,伸手一团黑气打出,而后黑气掐着一个人形慢慢升起。是个光头...... 慧同为何在此? 龙舞甩开白芑就要冲出去。被白芑一把拉住。只见龙舞早已泪流满面,一把扯掉额头的隐身叶,重重推开白芑,大喊一声:“放开他!”便向黑袍飞去。 “哈哈哈!”黑袍刺耳地笑声划破天际。 你他妈傻的吗?贴着叶子去也比这样好啊! 哎,白芑真是被龙舞这智商惊到。真糟心。又要多一个不能不救的。 旷湖城外西面一马平川,白衣少年犹如一尊雕塑。上元长老未至,楚文歌并未离去。 腰封内,上次小庆镇中未还于白芑的玉石突然闪动不停。 “不好,出事了。”楚文歌召来玉衡便飞身赶去。 林子里,白芑贴着隐身叶不时偷袭,碧风爆出层层绿光,龙舞单手抱着一动不动的慧同,另一只手幻出水龙击向黑袍。 白芑心思百转,要如何脱身。 却突然听见一句熟悉地声音传来,那声音如同洪钟撞击耳膜,明明人未至,声音却由远及近震慑所有人:“这是谁在欺负我家孩子啊!” “师尊!!!”白芑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收了隐身叶,向那远远而来之人奔去。 玉风神剑快如流星,剑气袭人!碧风嗡嗡作响竟似有了意识甚至兴奋。两把神剑旋转配合,如千军万马之势直压黑袍。 黑袍见来者竟是曲飞。一挥衣袍,黑气弥漫,一声长鸣,化作长鹰直击碧空而去。 “竟是只畜生。”曲飞收了玉风斜眼看了那只遁走的苍鹰。 “说谁畜生呢,老头。”雀儿出来的总是很及时。 楚文歌立于远处,见曲飞仙长出现,立时退去。曲飞笑呵呵地伸手让雀儿停于掌上,眼角不经意地一扫楚文歌方才所立之处。 “师尊!”白芑抱着曲飞的胳膊撒娇,“你什么时候来的呀。知道我们被人欺负得多惨吗?” “谁敢动我桃花源的人,我不拔光他的毛!” 雀儿浑身一抖,曲飞轻轻拂了他的雀头:“不是说你,不是说你,说刚刚那只畜生呢。” 龙舞抱着慧同和尚踉跄地走来,看来受伤颇重。白芑赶紧伸手扶了一把。却见慧同和尚似乎有些不对劲,拿起他的手腕搭了上去。 感觉不到脉搏,感觉不到灵力,感觉不到一丝气海。这只是一具皮囊。慧同死了,怎么会?白芑呆立当场。 龙舞抱着慧同单膝而跪:“多谢各位。” 说完木然地抱起慧同转身而去。血迹斑斑,素衣破碎,扯出一片孤寂的背影。 第四十二章 你有故事我有酒 林子里的一处碧潭边,龙舞跪在那里,他的头就像是没了筋骨般挂在肩膀上。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血迹干涸粘在他的手指上。 慧同和尚仰面躺在潭边,雪白的僧袍上染的鲜血此刻也已暗沉。脸上却很干净,像是初见,面若冠玉。 跪在他面前的那个背影落下一地孤寂,肩膀微微抖动,幅度越来越大,眼泪倾泻而下挂在发丝上,糊了整张脸。 白芑远远走来,站在树下,抬眼看了看这碧空,似听到那一声佛号,就在耳畔。说是不相熟,却也一起趴过瓦顶,聊过天。白芑鼻子有点发酸。 许久。龙舞站了起来,伸手打出一团火焰于掌心。 白芑叹了口气,走过去,算是送他一程。 熊熊烈火下,再无钟鼓寺小僧慧同。龙舞艰难地张了张嘴:“等我。” 梵雨山内有一座庙,小庙。深山老林从无信徒。庙里和尚一脉单传,日日撞钟,诵经念佛,心无挂碍。 龙舞认识小和尚的时候,他第一次被师父带回钟鼓寺。龙舞带着雨临来听经。小和尚看到笼着一身银白光芒,只有巴掌大小的蛟龙雨临,登时吓得打翻了佛像前的青灯。 雨临见他有趣,故意张大龙嘴吞云吐雾,吓唬他。 小和尚吓的夜不能寐。而后隔三差五又要和龙舞雨临见面,简直成了他的噩梦。 龙舞突然笑了,想起慧同这胆小的模样,就像是在昨日,刚刚相识。 “别跟来。” “阿弥陀佛,你跟雨临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不行。” “雨临要听经...” ...... 说了不让你跟来,你偏偏要来。 你做错了什么?你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和尚,不和谁抢,不和谁争,你吃斋念佛敲钟鼓,为何要惨死在这里。 龙舞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白芑担心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来,扬起一片尘埃,带走了慧同最后的痕迹,一切归于虚无。 龙舞缓缓伸出手来,念了咒诀,一条巴掌大小的银色蛟龙在他手心翻腾。天上突然电闪雷鸣。 “和他告个别吧。他不愿你看到他刚刚的模样。” 一声龙吟,万古悲切。淅淅沥沥,落下雨来。白芑眼眶微红。只是见到小蛟龙的时候,似乎知道了龙舞为何要来一趟这纷杂的尘世。 “小龙怎么了?”白芑问。 “出了一些变故。” “所以,这是你来此的原因。” 龙舞深吸了一口气:“我错了。” 蛟龙腾起,绕着刚刚慧同躺着的地方,一阵阵悲鸣。 “我带他出来,却无法带他回去。”他说的是慧同。是的,一起来的,一个人回去。多讽刺。 “他不希望你这样,他只是希望你们好。” “哈哈哈,好。能好吗?永远都不可能好了。”说着,伸手便收回了悲伤的小蛟龙。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呢?会死的,你不知道吗?就一下,你就死了,值得吗?”龙舞自言自语。 白芑轻叹了口气,她来时慧同已经身殒。终是晚了一步。 “你为何要帮我们?”龙舞突然看着白芑问道。他出了梵雨山后,面前这个女子似乎帮了自己两次。 特别是今日。以命相帮。 就像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一样,也一样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今日落难,自是那妖人有所图。 那日琢玉楼楼主亲自相迎入岛,也是有所图。 而这个女子呢?为何帮自己?同样有所图吗? 似乎看穿了龙舞的心思。白芑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一抬手,手指上挂着一块灵力流转的古玉:“如果我把这个借给你呢?你觉得是为什么?” 龙舞呆立当场。延明古玉。 “是你盗走的?” “这无关紧要。我只问你,你要吗?” 龙舞脸色有些难看。 “你是要问我为何借你,是否有所图,是吗?” 龙舞紧紧咬着唇角。 白芑倒不是无端戏弄他,此刻也无这样的心情。 人心叵测,善恶难料,行于江湖确实是要多一些心思。 只是此刻见龙舞的神情,复杂变化,阴晴不定。特别对于修行之人,如若入了心魔,那便是万劫不复。 这龙舞和慧同和尚一样都是初涉世俗红尘,此番经历定是扰了他的心性。倒不是白芑慈悲心泛滥,毕竟慧同的离去,她也甚是难过。那个被她调笑了几次的玉面小和尚,她还是把他当作朋友的。或者也仅仅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见龙舞不做声,白芑:“难道你想那只小蛟龙也出事吗?” 龙舞骤然抬眼盯着白芑。 “别这样看着我,这么简单的望气之术,对于我们桃花源来说算不得什么。你们此番便是为了拿延明古玉帮助小蛟龙修行的吧。” 龙舞眼神复杂,不知如何接话。 白芑像是十分随意般把延明古玉抛给龙舞。 “若问我为何帮你。那便是小和尚长得讨人喜欢吧。” 龙舞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古怪的丫头。 “想报答我的话就记住我是桃花源曲飞座下弟子白芑。欢迎来报答。只不过这个古玉我是暂时借给你的,你用完我还要拿去炼丹呢。” 说完白芑对着慧同消散的地方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扬长而去。 “你什么都不问就把古玉借给我吗?” “你有故事我有酒,等你想讲了,我去找你,或者你来寻我都可以。因为古玉你定是要还我的。”白芑说完潇洒地消失在林间。 离旷湖城外这片树林三百里处有个繁华的小镇,此镇临近旷湖城,周边也是分列着大小湖泊,镇民采莲打鱼颇多。倒是有了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细看却又大不相同。 临湖的一座茶肆内,雀儿正在诉苦。曲飞微笑着慢慢饮着手里的茶。手边摆着满满一盘刚刚剥好的瓜子。 雀儿心中一阵温暖:“还是老头对我好。那丫头只会呼喝我。” “在告我的状吗?”一声俏皮清丽地声音传来。 白芑一把拉过师尊边上的椅子,得意地瞧着雀儿:“告状也没用。你私自解了禁制逃出桃花源,师尊还没找你算帐呢。” “你,你,臭丫头。”雀儿混身炸毛,这坑货,明摆着早就算计好了的,哼。 看着眼前这一人一鸟日常斗嘴,曲飞也是心情舒畅,本以为让他们出去历练一番,自己也可以清静清静,谁料这过于清静日子就不适合他曲飞。才没过多久,他便已经按耐不住。只是此刻刚见面怎么也得先端一端一源之主的架子吧。 于是假意咳嗽了一下,一本正经说道:“嗯,此次为师出桃花源...…”话未说完,白芑和雀儿便像见鬼了般看着他。 白芑起身端起茶壶给曲飞倒了一杯茶,“师尊,你有没哪里不舒服。” 斜了白芑一眼,继续一本正经:“皆因你二人委实顽劣...。” “说人话,师尊。”实在没大没小。 “白灼虾,清蒸螃蟹,油炸白条...”随着小二报的菜名,一盘盘菜品陆续摆上桌。 白芑简直两眼冒光:“就知道师尊最疼我,每一道都是我爱吃的菜。” “你不是爱辣子吗?” 雀儿总是不合时宜地来一句。 曲飞还在端着,白芑和雀儿却早已开动,白芑双手并用,吃得津津有味。雀儿也不落后,他那尖嘴就像小鸡吃米般不停地啄。 “哎!”叹了口气,曲飞伸手,一壶白露仙出现在手中,啪地一声气势十足,往桌上一放。 “哇,白露仙。”白芑喊道,“师尊,怎么才一壶啊,至少带了十坛八坛的才敢出门的嘛。” “为师不饮酒。” “哈哈哈,对对对,我和雀儿饮。谢谢师尊。”白芑俏皮地行了个礼。 看着面前所剩无几的吃食,曲飞实在忍不住了立刻加入战斗。 “小二,再来一盘螃蟹,要爆炒。” “还有还有,鱼头汤火候不够,再下一份,好好做哦。” 桃花源三人觅食记,这才像样嘛。 吃饱喝足,曲飞摸摸雀儿的小脑袋瓜:“这样不错,比较听话。” “老头,你还说风凉话,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幻成人形。” “呃,这个嘛,芑儿的灵力好像跟你的妖丹不大好融合,故......” “什么?那怎么办?我不管,你帮我取出那什么渡灵丹,用你的灵力渡给我。” “本来是可以。” 雀儿期待地看着他。 “现在不行咯。”白芑一股说风凉话的样子,“再早个几日倒是可以,现在怎么说也融了大半进去了,取不出来了。” “啊!臭丫头,死丫头。” 白芑吃吃笑着:“事急从权,不然你早就凉了,傻鸟。” 说笑间,曲飞似无意地问道:“你耳上这副坠子倒是好看。” 白芑脸色一红,倒了杯白露仙,掩下一丝不自然:“街市上买的。” “是吗?你什么时候逛街不带我?” 雀儿眨巴着眼睛。 曲飞笑笑:“好看,就戴着吧。” 白芑轻轻点头,又一杯白露仙下肚,眼睛赶紧看向窗外。 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雀儿这只话题带头鸟赶紧又扯出一个新的议题:“对了,那小和尚真死啦?” 白芑点点头,看了师尊一眼:“我把延明古玉给龙舞了。” 曲飞倒是无所谓:“他需要就给他吧,小物件。” “师尊,你可听过御龙一族?” “他们隐世已经百来年,那时候为师也还是个稚子。”说到这里突然感觉好像提到不该提的年龄问题,立刻收声。 “那你知道钟鼓寺吗?”“钟鼓寺,那是很久以前了。晨钟洗千古,梵音净九洲,说的就是钟鼓寺了。只是他们一向低调,半隐于世。也在百年之前吧,大概和御龙一族差不多的时间消失了…” 白芑双手支着下巴:“哦,他们之间定是有什么故事。” 第四十三章 仙灵脉 也许一切都是注定,是这样吗?曲飞其实并不信命。 此番出桃花源面上是因为他这个师尊受不住寂寞。实则是这十二年的探究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自从飞云山上拐了白芑回去当弟子,他便发现白芑灵海深处锁着一条灵脉,动不得。而锁住此灵脉的机巧应该就是她耳垂上的红色封印。 他曾犹豫过,是否要想办法解开这封印,但隐隐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那处锁住的灵脉似乎隐有仙气漏出,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仙灵脉。如若真是仙灵脉,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白芑的肉身凡体是承受不住的,必将爆亡当场。 近日,终在一卷仙书古卷中被他觅得,世间原有三件圣器乃远古仙兽的脊骨所化。只有找到这三件圣器用仙兽之骨重塑肉身,便能承受住那仙灵脉的冲力。 他犹豫了,当初带她回来,多少是存了私心,感觉到这孩子的不同,也许有一天便会惊天动地。现如今有方法尝试着解开这一切。倒觉得瞒着孩子,也许她就能这样无忧无虑,倒是最好的。 但,命运是什么!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向前推进,你根本无法左右!她遇见了那个玉面小僧慧同!来自钟鼓寺的僧人! 三件圣器其中一件便是钟鼓寺的“钟锤”。冥冥之中,即使在钟鼓寺消失百年后依然有了牵连。 “老头,发什么呆呢?” 屋内雀儿用鸟身撞了一下单手捧茶呆坐了许久的曲飞,手中的茶水顺势洒了出来。沾湿了桌上一本陈旧的古卷。 “唉呀妈呀。”赶紧用翅膀啪啦了两下古卷,雀儿那对小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古卷上的内容。 “藏宝图?”他机敏地抬头看曲飞。 “不是。”曲飞快速卷起古卷收入袖内。 雀儿不依不饶:“定是藏宝图!你看上面名山大川画得那么明显仔细,三处地方还用红印标注了。你说这不是藏宝图是什么。老头,你学坏了,要自己去寻这物华天宝是不是,哼,我告诉白芑去。” “咻——”一条白虫飞入口中,真真是好久没有尝过禁言蛊虫的味道了。 雀儿吧唧着他的嘴,发不任何声音了。但是这样就能让他住嘴吗?那真是小瞧他了。 只见他一脸鄙夷地瞪了曲飞一眼,只会这烂招。而后摆着屁股飞去找白芑。 曲飞深叹一口气,罢了,解开仙灵脉或者也能解开她的身世之谜,一切让她自己定夺吧。 白芑正吃饱喝足思困欲,却被那只烦人的雀鸟给琢醒。 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看见雀儿一枚一枚往桌子上摆着瓜子,像是在拼图。 白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又搞什么啊,说话。” 鸦雀无声...... “哈哈哈,你定是被师尊喂了虫子。师尊的虫子量可是够足哦,好好享受这安静的时光吧。” 说完还是忍不住好奇,探过身想瞧瞧这傻雀到底在摆什么。 “呼啦——”一阵风,桌上的瓜子散做一团。 曲飞推门而入。 “师尊,不是你教我进门前一定要敲门的吗?”白芑一脸惶恐,双掌护胸。瞬时发现自己动作稍有不妥,赶紧起身,伸手向前恭敬地请师尊坐下。 “啪——”一幅古卷丢到桌上。 看见古卷雀儿神情激动,一直摆着身子。 白芑疑惑地慢慢伸出手,是给我看的吗? 看师尊并为阻止,她拿起古卷哗啦打来,快速而认真地扫过。 曲飞偷偷瞟了一眼白芑,看她神情还算自然。 “哇塞!师尊,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啊,不地道啊。”这是白芑的反应,曲飞真是头疼,这简直和雀儿一模一样嘛。两个傻缺。 “藏宝图啊,师尊。”白芑眉目飞扬,甚是兴奋。 雀儿真想把这张嘴卸了再重装一个,发不出声音的他只能大力扑打着翅膀表示声援白芑。 白芑一把合起古卷自然地收入自己囊中:“走,师尊。立刻出发。” 谁也不知曲飞此刻脑中真是天人交战。 刚刚才下定决心告诉白芑有关她灵海内仙灵脉之事,此刻又开始犹豫不决。 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难道像村里的黄大妈所说,有了孩子考虑事情的思维就不同了吗?哎呀,我呸。我哪里来的孩子...... 见着曲飞脸上阴晴不定,白芑倒是心思活络,拉过椅子,与师尊相对而坐,伸手揉了揉曲飞皱成一团的眉头,突然乖巧地说:“师尊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算了,如果实在不妥,我们不要去寻宝了。”说着拿出古卷放回桌上。 只有雀儿在一旁翻白眼——装!让你装! 看着白芑,曲飞心中莫名一酸,不懂为何竟有一股依依不舍感觉,你终有一天要长大的。是的,黄大妈说的对,你便是我闺女。 看到曲飞眼角突然泛红,白芑手足无措,师尊何时如此过。连雀儿也感觉似乎事情并不简单。 月色寂寥。临湖的这座客栈倒是舒爽,推开窗户,便有一股清新的水气卷了进来。 白芑知道自己灵海内有一条仙灵脉后一阵狂喜,手舞足蹈!并未像曲飞预料的那样为自己的身世所忧思。 此刻更是眉飞色舞和雀儿比划着自己将如何惊天动地,一鸣惊人! 那寂寥的月色也像被染上了狂欢的气息,越来越亮。曲飞才明白自己这庸人自扰多余了。百年修来的通达心境到了白芑这里怎么倒是乱了。 “师尊,快来,一起喝啊。”白芑转头来拉曲飞,“别这样,您都说了,既然是仙灵脉,那怎么着我的身世也跟仙家有关啊,是不是,愁什么呢师尊。反正不是妖魔邪祟,不用担心到时候仙门正道来追杀我,说不定找齐三件圣器我还能一飞冲天呢,哈哈哈,是不是师尊。不要愁眉苦脸啦。况且,无论何时我永远都是桃源曲飞座下弟子白芑是也。” 傻丫头。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曲飞心中道。 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曲飞以茶代酒和白芑雀儿喝了起来。装什么装,喝茶。白芑和雀儿看破不点破。三人把“酒”言欢到夜深。 数日之后,小镇外,雀儿十分不情愿地立在曲飞的肩头。 “为何?为何啊?老头你就是偏心,我为何要跟你回桃花源。” “雀儿哥,你这雀身也要休养休养啦。”白芑笑道。临别叫一声哥,开心了吧。 曲飞一改之前放浪师尊的形象,柔和地抚了抚白芑的头:“自己小心。下面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白芑打了个哆嗦,师尊最近真怪,“懂啦。师尊。你们在桃花源摆好白露仙等我回来哈。” “找不到就算了,那古卷上所画的地图和如今早已天壤之别。” “师尊放心啦,你都说了这属机缘。钟鼓寺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小徒弟长大了。曲飞也绝非扭捏之人。既然如此,畅笑一声,召来玉风,潇洒地凌空而去。 刚跟师尊以及雀儿道过别,白芑盘坐于碧风之上低空飞行,随手拉开古卷粗略研究了下“藏宝图”,三个红色标记如此分散,这不明显折腾人嘛。钟鼓寺的钟锤先放一放,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嘛,龙舞还欠着她的延明古玉呢。 拿着古卷双手举高对着日头转了几圈还是看不懂,这哪里像师尊说的有一点不同啊,明显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啊。有没搞错! 不过总算是把东南西北标注清楚了。白芑心内打定主意,向西南角的方向行去。先找凤翎吧,凤翎多好听啊。肯定也很美。 而且——眼珠一转,自作聪明。似乎元青派便是位于神州大陆西南一隅。 傲娇小哥哥,我来了!可不是为了找你哦。 “滋滋滋~”一阵抖动。蒋昊秋这姐控又来了。 拿出木鸟好声好气敷衍好这个弟弟,千万不能被他知道自己此番未回桃花源竟然去了西南。 心情大好,白芑唤起碧风,朝着西南飞去。这必是命运的指引,可不是我要往这个方向去的哦,好一个心理建设。 身后的临湖小镇,旷湖城越来越远,消失于天际。 旷湖城内的琢玉楼,蓝涂日前追杀龙舞失利,此刻面对白狐玉都心中惶恐。 只是近日白狐玉都得了蒋昊秋的心间灵血之后心情舒畅,并未重罚。 “他的蛟龙我是定要到手的,不过放放也行,等着天劫吧。既然他这么不识抬举,到时候就留下蛟龙和龙珠,把他灭了吧。”白狐玉都淡淡说道。 “是。”收到命令,蓝涂欲言又止:“只是...” “嗯?” “救他的是曲飞。” “曲飞?” “其实是因为曲飞的弟子,她,她并未丧生湖底。” 白狐玉都瞳孔一缩:“湖里的食人鱼都不能致她于死地,不愧是曲飞的徒弟。看来,不用曲飞,抓了她徒弟也可以。” “属下这就去......” “你还嫌不够丢脸吗?见到曲飞倒是逃得比什么都快。” 蓝涂心虚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影红潜回蒋昊秋身边了。月圆之夜你便随我去一趟飞云山吧。至于那个丫头,谅她也翻不出天。” “属下尊命。” 飞云山遮天蔽月,飞云阁一朝覆灭,却也别想至此安息。等着他的,是更大的一场血雨腥风。 第四十四章 神迹 西南青门山一脉绵延数千里,云山共远,重峦叠嶂。秀瑜峰便隐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孤峰凸起,远远看去像一把利剑直插云霄。 上元长老负手立于元天秘境外的高崖上,他的身后是他一生的使命。无人知晓的元天秘境,无人知晓的重明鸟一族。 可是楚文歌似乎跟他不是一条心。他眉头紧锁,当初失了楚离,却出现了十二道明火根脉俱全的楚文歌——最接近神族的重明鸟血脉。他以为这便是神明的指引...... “呼——”一颗炎红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上元长老的瞳孔瞬间放大又收紧!伸出手指快速掐算,转身大步流星向秀瑜峰山腹而去。 一座恢弘的殿堂立于皓空之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顶,飞扬的檐角像张开的羽翅直冲天际。 殿内高堂之上塑着一尊高傲的重明鸟金身。身上金羽根根细致栩栩如生。重珠双目更是熠熠生辉,像是在灵动地瞅着他的那些族人们。 重明鸟一族所有人此刻便跪在这尊金象面前。 在人群的最前端是上元长老和楚文歌。 上元长老虔诚地叩拜,而后站上一个高台,手中托着光彩夺目的小金鸟。 “神迹再临,血脉重生!”他高呼。 堂下族人跟着大声呼喊:“神迹再临,血脉重生。” 三遍高呼,气壮山河! “所有无关人等退出殿外等候。”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族人们有序地向大殿外退去。 殿内只剩下上元长老,楚文歌,以及二十几个四岁大的孩童。 楚文歌面无表情,他当年也经历过相同的命运。当小金鸟在他面前亮起十二道明火时,师尊激动得泪流满面。他在懵懂中被加了一道终生的枷锁——守护元天秘境。 这本是重明鸟族中无上的荣光。只是大家不知,原来这重身份背后还背负着师尊加予的其他使命。这也许便是他师兄楚离失踪的原因。 所有的孩子依次上前把手置于小金鸟的鸟喙上。 一个,两个,三个......十几个孩子过去了,小金鸟没有任何变化,那些测试过的孩子无不失望地低头走出大殿。 重明鸟族神迹出现,说明他们族中四岁孩童里定有一人拥有了明火根脉。拥有明火根脉便是继承了重明鸟纯正的血统。也只有纯正的重明鸟血统才能镇守元天秘境。只是明火根脉的继承分为一至十二道。拥有十二道明火根脉才是最接近神族的血脉。 这样指引血脉的神迹十分无常!许是相隔十年出现一次,许是百年,许是永不出现。 忽然金光乍现,楚文歌定了定睛,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女童。一道,两道,三道......一共六道金光。 是她了,继楚文歌之后又一镇守元天秘境的族人。 只是六道明火根脉,上元长老脸上颇为失望,强忍着挤出一丝笑,收了金鸟摸摸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天真地笑着。当着所有族人的面行拜师礼,成为上元长老座下弟子,楚文歌的师妹。 “文歌,为师最近要闭关,楚俊就先跟着你修习。” 说完向这个叫做楚俊的小弟子看了一眼,拂袖而去。六道明火根脉,笑话,如何担当大任。楚离当初也是十道明火根脉,更不用提十二道明火根脉的楚文歌了。 楚文歌轻轻拉起小师妹的手,望着师尊离去的背影,为何您要如此执着呢? “该死!”一个十二三岁大小的放牛娃一脚踹在老黄牛身上。 “喂,朱小东,你就别折腾你那只老牛了,你看它泪流不止,气喘这么大声还流鼻涕,定是得了热症。”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笑呵呵地说着扛一把锄头向田间走去。 哼,朱小东泄气地靠着大树坐下,抓了一把碎土砸向他的黄牛。这热症不好治,靠一种吸血的虫子传播,这种虫子很顽固根本没办法除。朱小东这半年来真是和它们干上了,这头气短的老黄牛隔三差五地生病,家里那块田多半要废了,别说阿娘抓药的钱了,连米缸都见底了。 “哎,同人不同命,我也姓朱,怎么就只能在这农庄里放牛呢,连个外门都混不上。”朱小东越想越郁闷,身侧的草都快被他拔光了。 “小东哥!”一声悦耳的声音传来。 隔壁的丫头黄梨梳着两个牛角辫开心地朝他跑来。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从身上挂着的泛白小包里掏出一张黄纸。 “这什么。” “给你,昊行帮的万事万灵符。” “你进城了?”接过黄符,朱小东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昊行帮什么时候有这东西。” 黄梨压低声音:“你不知道,昊行帮来了个副帮主,可厉害了。打架抓鬼除妖什么都行。而且他的这个万事万灵符大家都抢着买呢。现在金裕城人人都有。你看,我也从阿瞳哥那里要了一张回来给你,贴到阿黄头上,它就不会经常生病了。”说着拿过朱小东手上的黄符,走到老黄牛面前,垫脚摸了摸老黄牛,“啪”一把就给扣在了老牛头上。 这是金裕城外的一个农庄。算是玄剑山庄外门的一处资产。这里的农户基本“世袭”。全家几辈都在庄上忙活,混口饭吃不至于饿肚子。又有玄剑山庄外门罩着,日子倒是太平。就只有这朱小东,家中无父兄,只剩他这样一个半大孩子和一个久病的娘亲,日子过得最难,心气却最高。从小就想着拜入玄剑山庄。结果倒是因为资质平庸,体格还不行,连个外门都进不了。 这日,蒋昊秋一行人行至庄外。见黄梨站在庄口的老树下抹眼泪,实在哭得伤心。 蒋昊秋认得这个女孩。便和师兄师姐打了招呼让他们先行回玄剑山庄。 自己则翻手变出一个泥人,这是准备给“昊行帮”中那些小娃娃们的。 “小姐姐,小姐姐你哭什么呀?” 小泥人从树后探出脑袋,捏着声音问道。 黄梨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是个可爱的泥人,便破涕为笑。 蒋昊秋拿着小泥人递给她:“送你了,跟哥哥说为什么哭呀?” “小东哥哥生气不理我了。” “小东哥哥这么坏吗?那你也不理他了。” “不是不是,都是因为我,阿黄死了。” “死人了?”感觉不像,蒋昊秋赶紧改口道:“死狗了?” 黄梨讲到阿黄死了又伤心地大哭:“不是,是小东哥家的老黄牛死了,都是我害死的。” 蒋昊秋对着这个号啕大哭的小孩儿有些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哭不哭。跟哥哥说说为什么那头牛因为你死了呀。” “昊行帮,呜呜呜~” “什么?昊行帮!”蒋昊秋瞪大了眼,一头牛的死跟城里那些小兔崽子什么关系。莫非,跑到庄上来偷牛吃?简直无法无天了,蒋昊秋脑补了一系列的宰牛操作,气得不行,恨不得冲进金裕城给那般臭小子一顿拳头。“我已经给阿黄贴了万事万灵符了呀,它怎么还是死了呢。” 什么鬼?万事万灵符,我怎么没听说过。蒋昊秋一脸茫然。 被黄梨带着来到一处破烂的牛棚边,脚边积水横流,十分泥泞。棚内蝇虫嗡嗡绕着一头倒地的黄牛,一股刺鼻之味扑面而来。蒋昊秋皱了皱眉头,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张已经被揉得皱巴巴又浸泡在污水里破烂不堪的符纸。 弯腰捡起黄符,朱小东便刚好从棚侧转出。 “你谁啊。” 蒋昊秋皱眉打开黄符。万事万灵符,看不出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见来人不搭理自己,朱小东拔高声音:“没事儿别在这里碍眼,走走走。” 朱小东自然是看得出来蒋昊秋这一身行头,定是玄剑山庄内门弟子。只是他自知无望拜入山门,心中对这些弟子没来由地厌烦。 “小东哥,他来看看这万事万灵符。” “切~”朱小东一脸不屑,嘟囔了一句,“骗人的狗东西。” 蒋昊秋装作没听见,问黄梨:“小妹妹,你这是怎么来的,为何说是昊行帮的呢?” “确实是昊行帮的。金裕城现在几乎人人都有呢。前几日昊行帮的副帮主用这符箓降服了一只兔妖。大家就都跟他求符箓。他说这是万事万灵符,可降妖除魔,可祛病,可保家宅平安。一张就要五个铜钱。我,我,我没钱,是求着昊行帮里的小瞳哥哥,他才给了我一张。” 蒋昊秋简直听得云里雾里。 这金裕城怎么说也在玄剑山庄地界内,怎么无无故跑出一只兔子精?那不早被师兄们抓来烤了吃? 还有,哪里来的狗屁副帮主。是那群臭小子里的谁反了天自立为王了呀! 况且这万事万灵符简直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明显就是欺诈! 蒋昊秋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他安抚了一下黄梨,便要回城收拾那般不省事的家伙。 朱小东冷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蒋昊秋自知理亏,也不言语,塞了几锭银子于黄梨手中。冲着朱小东说了一句:“牛钱。”扬长而去。 “呸,狗眼看人低。” 金裕城果然热闹,家家户户,商门店铺几乎都贴着万事万灵符。据说是除了兔妖,还有什么猫妖,蛇妖全都被副帮主给抓了,连城里大户刘老爷家闹邪祟的事他也出面解决了,家中那些吓出病的家眷全部康复,如今个个生龙活虎。 先于蒋浩秋入城的玄剑山庄弟子们也是一头雾水。这金裕城着实奇怪,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也没收到师门的仙书木鸟啊。 第四十五章 湿毒 金裕城内家家户户闻讯蒋昊秋即将入城,于是大道两旁围满各路民众,这气派可是比当玄剑山庄弟子大多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热情的群众,蒋昊秋一脚踹开了城东一座院落的大门。 这本是一座荒废了的破落院子。蒋昊秋自从救助了它的主人小瞳之后,小瞳便和那些被救助的孤儿们成立了昊行帮,还把自己院子贡献出来成了昊行帮最主要的据点。 蒋昊秋这一脚踹得委实震撼,院里的老树都抖三抖。 “老大,老大你回来啦。”小瞳激动地冲过来。 臭小子,蒋昊秋见到他气不打一处来,简直翻了天了。 “谁他妈当了什么副帮主,给我滚出来。” 小瞳被蒋昊秋的话惊得呆立当场,怯怯地问:“副帮主……不是您委任的吗?” 此时三三两两有人从后院转了出来,看到蒋昊秋均十分激动。 “哈哈哈,帮主大人,您回来啦。”一阵爽朗地笑声传来。 蒋昊秋听到这声帮主大人如见了鬼般惊愕。怎么会是她? 男版蓝静轩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地摇着一柄折扇出现在他面前。 蒋昊秋语无伦次:“副帮主!?” 小瞳扶了扶蒋昊秋,以防他就地晕倒。不解地问道:“不是您让我把他带回来,说是咱们副帮主?” “我什么时候说过啊!”蒋昊秋吼道。 “他,他,他有您的飞剑坠子啊。”小瞳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蓝静轩,而后快速收回手。 阳光下,蓝静轩一脸人畜无害地表情,轻轻歪了下头,看着蒋昊秋:“帮主,你好。我是你的副帮主。” 小院西首偏厅内,窗户漏风,合不上的门一下一下拍在低矮的门槛上。 “说吧,你意欲何为。”蒋昊秋脸色微怒。 “无欲无为啊。”蓝静轩笑道,“不过,还真好玩。” “把坠子还我!” “自己来拿。”蓝静轩笑着随意地扯开自己的领口,飞剑坠就挂在她的脖颈处。 蒋昊秋惊得快速避过脸去:“你干嘛!” “不是说了,可以还你,自己来拿。” 面对蓝静轩的调笑蒋昊秋终于忍无可忍,“啪”地一掌击在身侧的桌子上。 “哗啦。”桌子应声散架,倒了一地。 蓝静轩倒是看着好笑:“发那么大火干嘛。不就是给你们昊行帮当个副帮主嘛,其他人请我去都不去呢。” 蒋昊秋对这个女子的脸皮厚度实在好奇。 “金裕城里的那些妖怪呢,也是你搞的鬼吧。” 说到这个蓝静轩一脸得意,随手展开几张黄符剪纸,全是些阿猫阿狗的样子:“变几只妖怪出来还不容易吗?” ”哼,果然是你,自导自演!琢玉楼很闲吗?放你出来乱咬人。” “咬人的那是狗,帮人的那是宝。我可是帮你们昊行帮解决了大问题呢。” “切,就你那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手段可是帮昊行帮赚了不少钱哦。” 看到如此胡搅蛮缠的蓝静轩蒋昊秋简直怒火中烧,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出手便要夺回自己的坠子:“别怪我不客气。” “来啊。” 鸡飞狗跳,一阵追逐!“轰——”偏厅倒了。 一边逃跑,蓝静轩还不忘大声对小瞳说道:“没事,没事,我赔钱给你再盖个牢固的。” 昊行帮在金裕城闹出这么大动静,已经够让蒋昊秋头疼的。只是他不知道,隐在暗处的一双眼睛此刻更是紧紧地盯上了他。 如今他正顶着一张苦哈哈的脸给蓝静轩收拾烂摊子,赔钱道歉收回万事万灵符!谁知那些人上当还上得相当感恩戴德,就是不肯交出这没用的符箓。 蓝静轩却还得意地兼职做着他的副帮主,蒋昊秋连个飞箭坠子都抢不回来,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因为她丫是个女的! 白芑的传声雀收到蒋昊秋一大堆的苦水,直接倒掉,笑嘻嘻地安慰了两句,倒觉得这个蓝静轩怪有趣,比她那个阴阳怪气的爹好多了。 越往西南走,天气越发有些潮湿,路过的山林更是遮天蔽日。滋养了许多毒虫蛇王。白芑简直像是进了一座巨大的宝库。 这一日,重山密林中,晃晃荡荡的两棵树中间横挂着一条丝布网兜,兜里裹着的人像躺在摇篮里那般自在,微眯着眼透过树枝漏下的光晕,做着白日梦。 她的手上扣住了一枚银针,那么随意自然,不着痕迹。 “嘶~”非常轻微。一条青色蟒蛇顺着树干向她缓缓游来。 抬手,电光火石间,银针刺向青蟒。 这妥妥的囊中之物了,却不料青蟒似乎有些道行,生生避过白芑的偷袭,快速向后退去。这么大的蟒蛇可是浑身是宝,岂容它逃脱。 一挥手收了那丝布网兜,白芑拔腿就追。 只是这地头蛇甚是狡猾,利用熟悉的地形把白芑引向了林子深处,瞬间失了踪迹。 白芑瞪圆了杏目,简直不可思议。要不是不想对你这小小蟒蛇动术法,你哪里逃脱得了! “哗啦,哗啦~”水流声清晰地传来。扒开一片葱郁的树丛,往前行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此刻她正站在一块凸出的高地上,脚下竟挂着一条磅礴的瀑布。这瀑布大概是从这块高地下面的山洞里流出的。 瀑布下便是一汪碧潭。离开了树木的遮挡,阳光毫不吝啬地挥洒而下。潭上波光粼粼,一片祥和。放眼望去,意外地发现水潭不远处竟有一个村落,隐在树林里。 许久未见人烟的白芑此刻心中欣喜,倒是那条蛇带的好路,此番便放过你吧。 她足尖轻点,从瀑布顶端飞身而下。一袭黄衣轻扬,倒似哪里来的仙女般夺目。 这是个隐在深山中的寨子,古老封闭。错落的吊脚竹楼四周种植着芭蕉树等各种果树,果树下家禽四处觅食,一副与世无争的景象。 “哎呀,哎呀~”痛苦的哼哼声传来,白芑方才注意到寨子里有几个人被搀扶着往外走。 这些人个个面若白纸,手臂上布满了红色疙瘩,浑身无力。白芑心中微动,湿毒? “这位小哥,请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寨民们看到这个外来人倒也没有太多惊讶。虽然他们避世而居,但是偶尔还是会有外人闯入。特别是医者药师,深入林中抓虫采药有时便会留宿寨中。这不,如今在此救治他们的董姑娘便是这样一位行脚医生。 “姑娘,没事,我们这个小毛病。董姑娘会治,抓几副药就好。” 既然已经有人出手,而且这毒看过去也不甚严重,白芑倒也不便多言。 反倒是寨民看她是个姑娘家,热情地邀请她住下。白芑也不推迟,跟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向寨子里行去。 年轻小伙子穿着露出臂膀的小褂,黝黑的臂膀上似有结痂。 “这位小哥,不知你手上的这个结痂是?”白芑开口问道。 “呵呵,没事没事。”小伙子伸手上下划拉着手臂,“前几日也是莫名长了红疙瘩,还发烧,全身疼。还好董姑娘救了我。” 白芑皱了皱眉:“寨子里多少人得了这个?” “除了刚刚狩猎回来的猎户阿明哥,好像所有人都得了这个病。哎,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好有董姑娘。” 白芑略微沉思,倒是没有开口,看这小伙子的臂膀,似乎有复发的迹象。 寨子安排给白芑的住处是一个小姑娘家。小姑娘没了阿爹阿娘,吃村里百家饭长大。这吊脚楼是爹娘生前留下的,住着她一人,倒是宽敞。 跟着小年轻刚刚踏上吊脚楼的竹阶,便听见楼内传来闷哼之声。 白芑和小伙子相视一望,赶紧推门而入。 只见一个穿着短褂,包着筒裙的七八岁小姑娘正吧嗒吧嗒地流着眼泪看着自己的手臂。 细嫩的手臂上布满红色疙瘩,有的已经被抓得流出黄色的脓液。 “阿美,你不是已经好了吗?” “呜呜呜,阿朗哥,吃了董姑娘的药,我昨日明明已经都好了呀。”阿美看着这恐怖的疙瘩,心中十分害怕。 “我看看。”白芑说,“我也是医师,不用害怕。” 小姑娘眼中露出期盼,慢慢地把手伸过去。阿朗甚是着急,不经意间也开始抓手上的结痂。 “不要抓。”白芑制止道。阿朗吓了一跳赶紧收手。 仔细看了小姑娘手臂上的疙瘩,白芑心内倒是觉得奇怪,这只是很普通的湿毒,按理说治好了便无碍了,如何会复发呢。 她右掌轻翻,净白瓷瓶便出现在掌中。阿美和阿朗俱是一惊,不自觉向后退去。 白芑轻笑了一下,从瓶内倒出两颗药丹分别递给阿美和阿青:“别怕。吃了丹药便好了。其实这是一种毒素,稍后你们带我四周转转,我想看看引发你们体内这种毒素的到底是什么?” 阿美看着白芑眼中充满疑虑,并未伸手接那药丹。这个姐姐是会变戏法吗? 倒是阿朗微怔之后,接过药丹也不多问一口吞了下去。 也是神奇,刚吞了药丹,便见阿朗手上的结痂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崭新的皮肤。 阿朗欣喜万分:“神医,神医啊。”说着便要给白芑下跪。白芑抬手,一股看不见踪迹的气流便架住了阿朗不让他跪下。 阿朗更是震惊,这不是遇见神仙了。赶紧催促阿美把药丸吃下,自己则急着要出去告知大家寨子里来了神仙。 “啪~”随着白芑手指一划,竹门应声关上。 阿朗恳求地看着她:“神医,哦不,神仙,神仙你救救寨子里的其他人吧。” 白芑若有所思:“这个湿毒倒是无碍。虽然说那个董姑娘的药也许不能像我的药丹这般立竿见影,但是你也说了,你们之前都是她开出的药治好的这个毒。只是以我看来这个湿毒治好了是不会复发的,除非......” “除非什么?”阿朗阿美焦急地等着白芑的下文。 “这样吧,你们先不要声张。带我去寨子里四处看看。” 第四十六章 小胖妖 是夜,窗外雨打芭蕉叶,再顺着叶颈滑落,像是碧玉盘上的珍珠滚落,滴滴答答。竹楼里没有掌灯,整个寨子一片漆黑而宁静。偶尔的犬吠声才让人感觉到一丝人间烟火气。 白日里阿朗带着白芑逛了整个寨子也没看出异样。 倒是傍晚时分几位妇人结伴去潭边浣洗衣物引起了白芑的注意。 有人在潭里下了毒!下毒之人很精明,毒量掌握精准。这些毒在浣洗衣物之时少量地附着于衣物之上,通过肌肤渗透于体内,让人不易察觉。 可是为什么呢?白芑百思不得其解。 下毒?目的不是为了毒翻所有人吗?剂量完全可以重一些。这么轻描淡写,不是玩呢吗? 而且为何用湿毒。虽说湿毒难耐,痛苦倒是有一点,但不仅不致命还十分好治。难道只是因为和寨子有些小仇怨想小惩大戒一番?可还是说不通。照阿朗所言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中过此毒了,算是受到惩戒了,何以继续下毒,周而复始?除非,下毒之人是个变态——就喜欢这样不停地折磨人,从中找到恶趣味的快感。好吧!今夜就会会你这个变态! 夜间的水潭格外森冷,早就失去了白日夺目的光彩。连那瀑布之声听来也像是被下了诅咒般让人心底发寒。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雨,搅得人不得安宁。 一道黑影一晃而过,快速行至潭边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拿出一包药粉正要打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咳咳。这位朋友。夜黑风高的,是睡不着出来赏月吗?我看今晚也不大合适吧。” 黑影惊得猛一转头,看到一位撑着竹伞的少女,正戏谑地看着她。 一阵妖气骤然爆出,裹着潭边黑影向瀑布上方飞去。 “想跑!”白芑单手撑伞,脚尖运气,凌风而上向黑影追去。 还未等黑影飞上瀑布上的高地,白芑提着伞瞬间高过黑影,漂亮的回旋,重重踩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巨大的回声传来,黑影跌至深潭! “哎。”叹了口气。这变态还是个女的。而且,不出意外是个道行不够深的小妖。 天青色,烟雨朦胧,黄衣少女手持一把花伞,青丝随风而动,从瀑布前缓缓落下。白芑此刻心中自己便是这样一个仙女形象。 谁料那越下越大的雨如倒豆般从天空砸下。笨重的竹伞更是漏了一片玉帘,贴在额前的刘海湿哒哒的,看这样子也不比那落水的小妖好多少。 烦闷的她用术法涤干身上的雨水,发现那小妖还在潭里挣扎。还是只不会水的妖。那你敢去水里下毒,也不怕夜路走多了脚滑摔潭里去...... 伸手一道光打出,卷了那不停扑腾的小妖甩在自己面前。 只见那小妖浑身发抖,肥胖的身体蜷缩着往后躲,同时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白芑,像是哪个妖魔鬼怪要吃了她一般。 有没搞错,是你下毒,还要装出这样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 倾身向前,一把揪住小妖的衣领转身想潇洒地拖回去慢慢审问。却发现几次用力也无济于事。好吧,还是只够肥的妖。 片刻之后,大雨中一位身材纤细的美小娘扛着竹伞,身后跟着一个垂头丧气身着夜行服的胖妹徐徐走向寨子。 “董姐姐!”拾级而上,阿美竟然守在门口,看到白芑身后跟着的胖姑娘惊讶地张大了嘴。 “董姐姐?”白芑的震惊倒是不亚于阿美。 阿美快步走下竹阶,拉了拉小妖的手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湿了。”说着询问般地看了一下白芑。 有趣,白芑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下毒,救人,再下毒......比我想的还要变态! 关上房门好说话,白芑倒不是那种不问青红皂白是妖便灭的主。 房门外阿美踌躇不定。看刚刚那架势,董姐姐好像做错了事。可是怎么会呢! 要不要去告诉大家,但现在天还未亮,自己又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不如先搞清楚状况。于是阿美变换着各种姿势努力趴着门缝往里瞅,都看出斗鸡眼了也看不明了屋内的情形。 屋内,胆怯的小胖妖“董姑娘”此刻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角,看她浑身湿哒哒的,白芑无奈地出手涤干了她身上的水渍,自己看着也舒服一些。 “说说吧,怎么回事。” 小胖妖见白芑似乎没有恶意,小心翼翼地从角落挪了出来。胖嘟嘟的脸上,一双眯成缝的眼睛,看着倒也不像十恶不赦的妖邪,只是妖和人一样,千万不可貌相。 “道长饶命啊.......”开口便是道长饶命,紧接着毫无障碍地跪地叩拜。小胖妖求生欲倒是很强。 “起来!好好说!不然扒光你的皮。”厉声吓唬,白芑呲牙咧嘴作出一副凶恶的嘴脸。 小胖妖颤若颠筛,慢慢起身,脚步不自觉地略微向后躲了一点。 白芑靠着桌面一只手背抵着腮帮,等着那小胖妖的自辨。 原来竟是个芭蕉精!看了看窗外的那棵芭蕉树,体型上倒有点像。 据她自己说,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因缘际会,糊里糊涂地修炼,糊里糊涂地化形成精。一切都糊里糊涂。 哎,白芑叹了口气,你这段话要是被那些苦苦挣扎于化形道上的小妖小怪们听到,还不眼红得吞了你。 不过小胖妖因为实力着实太弱,竟在这山林间无法生存。只要稍微凶猛一点的野兽都能吓得她魂飞魄散。 最糟糕的是,成精之前只要吸收日月精华,饮一点天降甘露便可。谁知这修成人形后,日日闹饥荒,肚子咕噜咕噜叫着想吃东西。 而她自己领悟的一点点药修之道在这深山老林中也是毫无用处。 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寨子里几个人中了湿毒。她便出手救治一番,没想到竟得到了寨民们的热情款待。 这简直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乐土的大门。不用流浪于山林间日日担惊受怕,也不用考虑肚子问题。 只是小胖妖也有点自知自明,不能救了一个人,你就永远赖在这里吧。至少你的存在得有点价值啊。 于是...... “为了留下来,你下毒,医好他们,你再下毒,再医好他们?” 小胖妖胆怯地点点头。 我的天,这是什么逻辑。幸亏你下的不是什么剧毒。 “啪啦——”竹门终于不堪阿美的重负向内打开了。 “呃,你们,你们聊,我,我出去。”尴尬地和屋内二人对望了两眼,阿美赶紧回身关门打算离去。 “等等。”白芑叫住她,“你不是想知道这董姐姐是怎么回事吗?” 小胖妖一线天的眼睛瞬间睁到最大。 白芑竟然这样毫无征兆地要揭发自己,刚刚本想着坦白从宽可否换来一线生机,而不是这样直接宣判死刑。 白芑看着小胖妖那局促不安的脸,淡淡说了一句:“做过的事总是要认的,后果如何那是之后再谈的事。是你说呢还是我说。” 阿美的目光惊疑地在两人之间游移。 最后小胖妖实在羞愧地无从开口。便由白芑大致地告诉了阿美。只是隐去了芭蕉精这个身份。给了她一个人类药师的名头。 天刚微亮,阿美的吊脚竹楼前便聚满了寨子里的人。这些淳朴的山民此刻全都怒形于色。 “吱呀——”竹门打开了。 黄衣少女走了出来,小胖妖躲在她身后,试图把自己隐入白芑的影子里。 “你为何如此,我们如此信任你。” “你这害人精。枉我还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宰了炖汤给你呢。” “滚,你给我滚出寨子。” “滚蛋!别让我再看见你。” 小胖妖听着这些咒骂,身型越缩越小。白芑并未发声,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此刻必须让大家发泄完心里的愤恨。 阿朗上前一步,抬手制止了山民的怒骂之声。 “大家不要吵了,我们听听白神医怎么说。”他昨天是见识过白芑的神通的,而且今日一早白芑的名声更是传遍了寨子。 阿朗继续说到:“这罪魁祸首之人也是她帮我们揪出来的,我们听她的。” 终于轮到我了,白芑微微笑了一下。 “各位,这位董姑娘年轻不懂事确实犯下大错。再说医者父母心,医者竟然还行下毒如此阴险邪恶之事,更是不可饶恕。”说着抬手从身后拎出小胖妖,道歉!必须发自内心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 小胖妖董姑娘看着白芑的眼色,声泪俱下,先是痛骂自己一番,而后保证诚心悔过,接着便把自己如何凄惨如何受人欺辱渲染得淋漓精致。自然这里还是不能表明她是一只妖的真实身份。这可是比下毒恐怖得多! 好了,看着山民们从愤怒到冷静再到存了一丝丝的同情之心。时机成熟。 白芑笑呵呵地一脸良人模样把自己的建议告诉大家:“我看董姑娘医术善可,之前只是被猪油蒙了心。呵呵呵。不如先让她把大家的湿毒之症治好。” 山民互相看了看,并未反对。 白芑继续说道:“我看寨子里并无医师,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是去寻其他寨子的巫医,便是听天由命。不如,让她留下,终身服务于我们寨子,如何?” 一阵沉默。 “不行!”果然有人反对。 “定然不行!”反对之声还很坚决。 “她之前可以下毒,难保之后不会心存恶念。”说得有道理。 “我们宁愿病死,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被毒死。”果然是逻辑性很强。 是时候展现自己的神技了。众目睽睽之下,白芑把自己的术法夸张地展露出来。 只见她口念咒诀,双手结印,一道炫目的光彩凝于掌中,慢慢化成一条青翠欲滴的枝条。 所有人被这光彩夺目的手段惊得目瞪口呆。如果内心感受可以具象化的话,这时候便如惊涛骇浪般地冲击着他们,甚至冲击了他们自小便形成的世界观! 第四十七章 击杀妖兽 白芑在寨子露的这一手酷炫耍宝技艺简直是得了师尊曲飞的真传!说白了这个小法器只要轻松从宝袋中掏出即可,非要如此耍酷,来显得此物非比寻常,也算是一种心理暗示。 看到大家的眼神,白芑满意地拂手,翠绿枝条便附于董小妖头上,乍一看倒像个花环,还挺美!她围着董小妖转了转,十分欣赏自己的杰作:“这是我独门法器,缚......”刚想说缚妖藤,便知失言,立刻改口:“缚......缚青藤,功效很强大,佩戴之人只要出手行凶害人,身上便如百爪挠心,万虫嗜骨,生不如死!” 董小妖瞬间惊恐地盯着白芑。 白芑摸摸她的头笑眯眯安慰道:“莫怕,只要你心思纯正不去动手害人,还别说,这小青藤戴在头上蛮好看的呢。” 芭蕉精也算机灵,略微思夺立时想通其中关窍,当着众人之面拜谢白芑。 本来自己这样道行低微的小妖落于修仙道人之手便是九死一生。再加上之前犯了下毒此等恶行,足够挫骨扬灰一百遍。 白芑悯其事出有因,也并非凶恶之妖还可渡化,才给她指了一条改过自新的路。此后安心避世于此,治病救人以赎从前之罪,同时也不用再受飘零之苦。寨子的山民们也有了寻医问药的去处,实是两全其美。 自从白芑用神乎其技的术法为山民们打消了疑虑,她便与董小妖同吃同住了几日,确保这只妖是否如自己所料比较单纯可教。时间久了还顺手对她的医术指点一二,实是岁月静好,清浅度日。 这日,无风,天气有些烦闷。白芑提着一壶山茶水豪迈地往嘴里灌,眼前董小妖正忙着辨别药草,再把它们分类放在日头底下晒。见董小妖从药材堆里站起来舒爽地伸了个懒腰,白芑朝她摆摆手,招呼她过来,想要好好话别,交代几句,这几日便离开寨子。董小妖听说白芑要离去心中实在不舍,突然有些支支吾吾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白芑心中奇怪刚想询问,院子大门被猛地撞开,冲进一群怒气冲冲地山民,拿着木棍锄具便把董小妖架住。 寨子空旷的谷场上,躺着十几具尸体。全身溃烂,体无完肤。山民们怒火滔天,董小妖被架在火堆上,等待极刑。 白芑被这突入其来的变故打乱阵脚。稍事冷静,问清缘由。今日寨内竟是毫无征兆暴毙十几人,症状和之前的湿毒如出一辙。只是此次毒性来势凶猛,病发不过片刻立即猝死。 白芑强行压制住山民们的下一步行动,着手检查摆在谷场上的尸体。 确是湿毒症,可湿毒并不可能发展如此迅速和这般恶化。其中缘由到底是什么?她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火架上的董小妖嘤嘤地哭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白芑心念一动,这董小妖许是真的知道什么。至于这毒,她还是有把握并非董小妖所为,毕竟董小妖的头上还锁着她的缚妖藤,今日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想告诉自己,或许这便是关键。 山民们见白芑在尸体间仔细检查,全都强行按耐住心中的愤怒,只等着白芑的结果,而后便要活活烧死姓董的这个歹人。 片刻后,白芑表情凝重地起身,朗声对大家说道:“确是湿毒之症。” 话音刚落,便犹如磐石投海掀起巨浪,群情激愤,所有人呼喊着要立刻置董小妖于死地。 “烧了她!” “烧死她!” “不要放过她!” ...... “安静!请听我说完!”白芑的声音淹没在汹涌的人声里。 阿朗手执熊熊燃烧的火把走向董小妖。他的身后跟着四五个同样拿着火把的青年。火光下他们的面部线条扭曲,被愤怒刻画得变了形。 呼——几不可闻的衣裙拂动之声。 白芑运气飞身,凌空立于火架之前。山民们抬眼看着她,并不再是仰望追崇的眼神,眼中尽是复杂变化,藏着不解的眼底更多的是仇视。 他们把对董小妖的怒火牵引到了白芑身上,是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当日保下了姓董的恶人,导致今日这么多人的惨死,当时就不应该信她。 “大家冷静!下毒者并非董姑娘。” 话音刚落,山民里突然有人大声惨叫并疯狂地抓挠手臂,接着两个,三个,接二连三有人出现剧烈湿毒症状。 白芑快速飞至毒发山民身侧,一把拉起其中一人的手臂仔细查看,接着二话不说捏住他的下颚,墨绿色药丸强行塞入口中。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毒发的山民们都已吞下白芑的药丸,毒症有所缓解,喘着气坐在地上。 白芑的眼神扫了一下在场所有人,凛冽中透着寒气。 “还想活命的话,就听我的!”不容置疑的决断之声让所有人半低下头。 “此毒着实古怪!刚刚我的药丸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他们体内的毒性,延缓发作而已!要想解毒,先把她放下来。”说着伸手指向被绑在火架上的董小妖。 山民们犹豫着,白芑翻手扔了一个瓷瓶给站在最前面的阿朗:“谁再毒发,先服下。” 接过瓷瓶的阿朗,略微沉思,便把火把递给后面的青年。站到火架前大声说道:“大家听我说!现在还是救人要紧!我相信白神医!”说着举起手中的瓷瓶! 阿美稍稍犹豫之后,走到阿朗身边:“我也相信白神医。大家发现身上不对劲的先过来服药。” 情况总算有所缓解,在白芑的指挥下,谷场上放了一把火,那十几具尸体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碰过尸体的人,有序地领了董小妖配好的药草先回家熬制后用于全身浸泡清洗,再服下白芑的丹药,隔离在卧房之内三日不可与他人接触。所有吃食均放置门口,由专人负责。 忙完这一切早已入夜。白芑扣下了董姑娘,并答应山民们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个夜晚似乎很长。山林间多雨,却是时断时续。听着屋外的动静,想来是没有几人真正入眠。一切发生得太快,来不及反应,死了人,也许还会继续死人。整个寨子笼罩在极度的恐惧里。而白芑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而他们今日又是这般怀疑她,怀疑她包庇罪人,如此矛盾的心理折磨着这里所有的人。 寨子里的鸡早早就打鸣,天光依然暗沉。终于熬到了天色大亮,而这又如何。是逼迫白神医必须给个交代?还是乖乖等着她的救治......她昨天好像说无药可救? 可是,不用等到他们来面对,白芑和董姑娘乘着夜色已经离开了寨子。寨子震动,所有人都恐慌了,没有人再管凶手是谁,不需要交代,他们只要救治,白神医离开谁来救他们! 人性也许从来便是如此。 从阿朗口中得知白神医是为他们进山寻药,心中就已经只剩下期盼和感激了。所谓的惩戒凶手无人再提。 据董小妖所言,在她修习成妖的那个山涧里有一种小红花,叶大,花径上长着四片朱红色花瓣,对治疗湿毒之症有奇效。 跟着董小妖穿梭于密林之中,天色微亮时总算到达山涧,四瓣朱红色小花在风中摇曳,煞是好看。白芑看着它们轻轻摆动的身姿,突然瘫软倒地,失去知觉。 “哈哈哈哈哈——”嘶哑如破风箱般的笑声骤然响起。一条人首蛇身的妖兽蜿蜒游向白芑,它的身后跟着几条青色巨蟒! 董小妖垂首立于白芑身旁,微微发抖。 “做得很好。”妖兽抬眼赞赏道。 董小妖咚地跪了下来:“我把她给掳来了。求您放了我阿妹吧。” 妖兽摆着身子绕着白芑转了两圈,突然低头在她身上深深嗅了一下,十分陶醉。 “哈哈哈。”狂笑之后他抬头邪魅地笑着,而后戏谑道:“你们不是双生的芭蕉精吗?连她已经飞灰湮灭,不存一丝魂灵都感应不到吗?” “你!!!”董小妖浑身战栗,倏地全身妖气爆起双掌击向妖兽。 “找死!”妖兽腾空而起,蛇尾重重甩向董小妖。 它身后的那些巨蟒“嘶嘶~”吐着信子,眼中闪着异光,饶有兴致地像在看着一场猎杀游戏。 “哗——”浓浓的灰雾快速散开! “咻——”灰雾中一道暗绿色剑光烁烁如星,透出摄人心魄的森冷气息。 “啊——”随着妖兽的惨叫之声,白芑如神明降临般踏出浓雾,手握碧风气势如虹,碧风神剑剑尖上鲜血滴滴溅落。 白芑单手回收,所有灰雾瞬间吸入她掌中的小小净瓶之内。 眼前青蟒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人首蛇身的妖兽七寸处受了重伤,鲜血直流,披散着头发靠在山涧石壁旁,单手锁住董小妖咽喉,眼神狠利地盯住白芑。 “放开她。”白芑缓缓举起碧风直逼妖兽。 “嘿嘿嘿。”妖兽手指慢慢用力,董小妖脖子发出咔吱咔吱骨骼摩擦之声。白芑脸色紧绷。 “好啊。放我走。”妖兽手指猛地松开,再重重扣住。 “咳咳,杀了他!杀了他!”董小妖满面通红,喉间仅存的半寸通气口憋出几近疯狂的叫声。白芑看着她,眼珠转动,突然开口问道:“为何设计要抓我?” 妖兽微微一怔,瞬时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鸣蛇大人,鸣蛇大人你还记得吧!你们居然杀了它!!!我要报仇,我要把你们全都杀死!” 话音刚落,绿影闪过,董小妖头上的缚妖藤猛地缚住妖兽之手,妖兽吃痛,五指张开,董小妖脱离控制反身一掌击向妖兽受伤之处。掌风未落,便被飞身上前的白芑快速拉住衣领向后退去。电光火石之间白芑右手击出碧风贯穿妖兽七寸! “噗~”殷红的鲜血逆着剑锋飞溅而出,妖兽眼神开始涣散。 山涧外赤红色妖气快速隐去。 白芑余光一扫,又是你!快速召起碧风直追而去! 第四十八章 赤狐红影 丛林茂密,遮天蔽日。树叶被猛的撞开再快速打回来发出“沙沙”声,赤红妖气如鬼魅般穿梭于林间,碧风紧紧咬住。 突然一个急闪,大片树叶迅速向后扫来,白芑手中的“奇英流箭”毫不犹豫瞬间击出。赤红妖气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收回的箭尖上擦了一丝妖血。 白芑用鼻子嗅了嗅,眉头紧锁。十二年前的飞云山,还有鬼域堂左分堂以及琢玉岛内偷玉贼人都是你吗? 红影面色惨白,眼中幽暗的光如同地狱里的鬼火。嘴唇阵阵发颤,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她单手抚住臂膀,刚刚的“奇英流箭”虽然只是轻微的擦伤了她的手臂,但是于现在的她来说也是致命的,她急需补充人类的魂灵。鬼域堂左分堂内聚魂瓶被夺,让她本就负伤的妖体没有吸食到纯净魂魄而元气大伤。此番刚蛊惑了妖兽出此计策诛杀白芑,从她身上夺回聚魂瓶,岂料这没用的废物,害得她差点折在这里。 靠在洞壁上的红影,呼吸急促,大口喘着粗气。洞外百米之内异常安静,她咬牙先止住了手上的伤,盘腿而坐,晦暗的药丹从她嘴里缓缓吐出....... 白芑失了妖物的踪迹,当机立断,回身向山涧而去。 山涧内董小妖精神萎靡,嘴里喃喃着都是自己的错。四周一片狼籍,妖兽死前许是回光返照激烈地挣扎过,山涧里的四瓣红花齐刷刷全部被压倒。几条青蟒倒是还未毙命,却从中了灰雾内的毒气开始便不能动弹任人宰割。白芑手起刀落挖出青蟒的蛇胆,收入囊中。而后拖了董小妖回寨子。 却不知一道淡淡的身影,双目紧闭毫无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飘在白芑身后不远处,跟着他们回了寨子。 一路上董小妖像被抽去了灵魂,浑浑噩噩。白芑也不言语,给她一些时间慢慢消化失去至亲的痛苦吧。 至少董小妖的倒戈相向让白芑最后力挽狂澜诛杀了妖兽。 这一切其实从开始便都是蝮蛇妖兽的奸计。 他们抓了董小妖的妹妹,胁迫她在寨子里下毒,而后假扮行脚医师对那些山民进行救治,以获得他们的信任。 接着再由青蟒把白芑引至山寨,董小妖刚好以共同救治山民为由接近白芑,寻找机会给白芑下一种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 之后董小妖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寨子水源里下蛇毒。此蛇毒本身无色无味也并无剧毒,但只要得过湿毒症的人沾染此毒便会立刻暴毙。 这样董小妖便可以以寻找解药为借口把白芑引至自己修炼成精的那个山涧,慢性毒药恰巧就在此时因为山涧内的四瓣红花而发作。妖兽便在山涧内伺机而动,一举拿下白芑。 只是这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却从一开始就出了纰漏。 因为此计中最关键的棋子——董小妖,从来便是一只心软的妖怪。 由于她的一念之仁湿毒下得太轻,导致白芑还未来到寨子她自己便已经把所有人都救治好了。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投毒,便有了那夜落入深潭被擒之事。 本以为计划失败自己将要命丧于此了,岂料白芑不仅没有杀了她,还帮她找到了出路。所以这几日董小妖直接处于精分状态。 一面担心妹妹的安危,一面又不想听从蝮蛇妖兽的摆布迫害山民和白芑。 没想到董小妖迟迟不下蛇毒,妖兽便自己动手了。 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白芑便和董小妖将计就计去了山涧,假装在四瓣红花的诱引之下毒发倒地,找机会救出董小妖被擒的妹妹,而山民们所中之毒也必须要那些青蟒的蛇胆方可治愈。 只是万事并非都能尽如人意,虽然杀妖取胆救了山民,但是董小妖的妹妹却也是烟消云散,不留痕迹,像是从未出现在这世上。 白芑收回了缚妖藤,山民们感念她和董小妖的救命之恩,希望他们可以留下。 白芑拍拍董小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着。 董小妖成了寨子里的医师,不仅救治山民还开办了药庐,收了寨子里许多小学徒。 药庐里小学徒们恭恭敬敬跟在董小妖身后学习认识药草,看到白芑全都伏腰鞠躬大喊一声:“神仙姐姐”。 神仙姐姐,从小在孩子心里我就是在这么个形象吗?有点想阿秋了,这小子最近怎么都没传来语音? 这日,天色灰沉,不时惊雷轰轰作响。白芑作别董小妖和寨民,缓缓行至一处山坳,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不远处那个透明的人影。 这是个游魂,没有意识的魂灵。这样的游魂到处可见,于白芑而言本是见怪不怪。 只是这个游魂从那日诛杀蝮蛇妖兽之后便一直跟着白芑去到寨子。 白芑本也不以为意。况且到了寨子之后,他便终日飘于窗外的芭蕉树下,悬空的双足轻轻踏着,一下一下,像是走路却又并未离去。 白芑想这许是寨子里某位过世的山民,故也不再注意他,谁料今日白芑离去,他竟也跟了来。 “你是谁啊?”白芑问道。 白芑停住脚步游魂也不再向前,却也并不应答。 “哎,为何跟着我呢。”白芑心内腹诽。 一般这种情况的游魂,必是生前有个巨大的执念,让他失去记忆没了五感却还不肯入轮回。 思索片刻,白芑脑中灵光一闪,从百宝袋里掏出玉瓶,难道因为它——聚魂瓶? 说着便甩手把玉瓶抛向远处,再使术法控制着它滴溜溜地转。那游魂果然便向着玉瓶的方向行去。 “你还真行!” “咻”地收回聚魂瓶。白芑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游魂,仔细打量一番。自己怎会如此粗心,瞧这打扮便不像是寨子里的人。 面色惨白,森冷异常。看样子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双目紧闭,除了嘴角一颗让人不是很喜欢的痣以外,算得上长得颇为清秀的年轻男子。 这么年轻就死了,看样子还是克死异乡,难怪有此执念不肯走了。 “看在你颇有眼光,跟着我这个神仙姐姐的份上,我就先带带你吧。”说着白芑举气聚魂瓶,念咒把男子的魂魄收入聚魂瓶中。 说起这聚魂瓶,倒是有两种功效。当初赤狐红影用它收了小庆镇女子的一魂二魄,那是生生从活人身上把魂魄剥离而出,那些魂魄如未在规定的时辰回到自己体内,便会彻底和自己的身体断开联系,再在聚魂瓶中净化一番,便可成为妖邪大补之物。故红影如此急切想从白芑手中夺回聚魂瓶。 而如若像今日这般情形,本就是死后的游魂,那聚魂瓶便可保它魂魄不散,甚至得到将养,有朝一日再生出五感也未可知。 今日这年轻小生的游魂也算是得了天大的机缘。 白芑收了聚魂瓶,心情不错。召出碧风继续向西南方向行去。 狐妖红影夺瓶失利,反被碧风伤到,此刻也顾不得白狐玉都的命令——让所有妖邪暂时修身养息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引来仙门的察觉。 强行驱动妖丹红影随着白芑之后出了山林向不远处的一座城池而去。倒是和白芑走了岔路。 秀瑜峰上楚文歌的卧房前有一回廊,廊边种着桃树,此时并非花期,桃叶在晨光下微微摆动,楚文歌看得出神,手中婆娑着一块玉牌,他和白芑第一次相见便是在飞云山的桃林。当时她满嘴塞满桃子的模样让楚文歌实在震惊,便想着带她来秀瑜峰才知道天下最好吃的桃子当是在他卧房之前的这棵桃树上。想到此处,不禁嘴角轻轻上扬,而后又突然惆怅,也不知道这丫头如今在哪里,是否安好,是跟着曲飞回桃花源了吗? “师兄。”一句乖巧的女童声传来。 楚俊见师兄久久立于回廊之上,本不便打扰,但今日是师兄带她去元青派主峰大通峰入册的日子。只有入了门册她才算正式的元青派弟子。 楚文歌回过神,转身又恢复到一贯的面无表情:“走吧。” “这个玉牌真好看。”楚俊看到师兄手上的玉牌,不免赞叹道。 听到楚俊的话语楚文歌才发觉手上还握着白芑的那块玉牌,稍显迟疑回应了一句:“嗯。”便佯装自然地放入腰封之内。 师兄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让让楚俊更是好奇这块玉牌的来历。 大通峰上,周凌波为楚俊主持入册大典。门内弟子均是无比羡慕,也只有秀瑜峰的弟子有此殊荣。其他弟子拜师入册便只是由自己的师尊带至籍册室登记造册即可。 只是秀瑜峰何时又收了一名弟子这个话题似乎让大家更为关注。毕竟连周掌门也是临时得到通知。 “元青派第四十一代弟子楚俊,叩拜祖师!”随着楚俊的话音刚落,底下便传来窃窃私语。 “又是姓楚?” “上元长老也姓楚吗?” “不知......” “难道秀瑜峰择徒还要择姓氏。” 周允婷站在掌门下首,不免责备地看向那几位私下议论的弟子,众弟子立刻禁声全情关注这场入册典礼。要说周允婷和她父亲周凌波其实对于这其中的关窍也未可知,为何都是姓楚呢? “报——”元青派大殿外传来弟子通报之声。 “高岳城妖邪入侵,数百人毙命。” 周凌波登时震怒!虽然高岳城位于元清派地界的边陲,但百年来哪有妖邪竟敢如此狂妄赤裸裸地挑衅仙门道统! 第四十九章 高岳城之痛 高岳城民风淳朴,城内百姓以耕种为主,并无往来客商,也甚少酒楼红馆。入夜,城里便十分寂静,偶有小儿夜啼,家犬轻吠。打更之声由远及近,寻遍全城,夜夜如此。 今夜和往常并无不同,只是乌云蔽月,像是要下一场急雨。 打更的王老汉三杯酒下肚,拿了自己吃饭的家伙开始巡夜:“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一道红影从瓦房之上快速掠过。王老汉脚下踉跄,用力搓了搓自己浑浊的双眼,再定睛瞧去,什么都没有。 这把年纪真是老眼昏花了,心内觉得好笑,本来今夜他便要退下来,由他的小儿子王二狗来接替他打更巡城。但王老汉总觉自己老当益壮,还能多干些时日,白日里便又打发小儿子去地里干活。想到自己的小儿子还未娶亲,他心中又不免愁苦。 “啊。”闷哼声从黑暗里传出,王老汉的喉咙被一只利爪锁住,发出嘎嘎的骨骼摩擦声。就在他意识陷入模糊之际,看到毕生见过最恐怖的画面——面目狰狞的狐狸扭曲着脸张嘴向他扑来,他的灵魂似乎在抖动,越来越轻,终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离了沉重的身体! 那个夜晚,先是打更的王老头,接着是他散命的西街,不论男女老少,所有住户被屠。死法均和王老头毫无二致——眼珠爆出,一脸惊恐。浑身像被抽干般只剩薄皮粘着骨头,活脱脱泄了气的皮球。 接着第二夜,又死人了! 楚文歌和周允婷带着元清派弟子迅速御剑赶至高岳城。城内恸声震天,许多百姓一夜绝了户。见到仙门弟子前来,高岳城内幸存者于城门跪地叩首,额前鲜血似在诉说这惨绝人寰之痛。 楚文歌一行快速查看了尸体,明显妖物所为。此妖敢在此大开杀戒,必不出两种因由。其一,妖法通天,并不惧仙门道修,有意挑衅。其二,妖体受损,被迫冒险取人魂魄以滋补妖丹。 王老汉尸身前,楚文歌半蹲着用手探了探他脖颈处伤口,是被利爪抓碎咽喉,仔细看伤口形成的样子像是狐妖所为。这几百年来,神州大地狐妖倒是甚少出没。 “阿爹啊!你这是替我遭此横祸啊。”王老汉的小儿子王二狗悲痛欲绝,抓住楚文歌的衣摆痛哭流涕:“求你们,求你们一定要替我阿爹报仇啊。我的阿爹啊,可怜的阿爹,本来要死的是我啊!” 周允婷轻轻拉过王二狗,叹了口气,安抚了几句。 楚文歌面色凝重:“狐妖。” “青丘狐族?” “不确定。” “紫狐王之后,他们不是早就在青丘避世不出。” “通知掌门,让他只会各大仙门,以防万一。” “嗯。只是此刻我看城内妖气早已散去,不好追踪。” “元清派大通峰弟子在城内结妖踪阵,小通峰弟子随我出城搜寻。” “他若早已遁去,这......。” 楚文歌心中大致有了判断。如若是只妖法通天的大妖,那他此刻定然不会隐去踪迹,因为他的目的就是寻衅。若是受了重伤来此吸食生人魂魄的妖孽,想逃也逃不远,可利用此妖踪阵把她强行摄入阵中,而此阵同时也可抵御妖邪,暂时保全城内百姓。不过当务之急除了布阵还是必须快速搜寻,以避免高岳城以外百姓受害。 话说赤狐为了躲避白芑,在洞内疗伤数日。而后便妖性大发入高岳城内杀人吸魂,引来了元青派弟子。她便挟着刚刚吸食的魂魄快速逃回山林运功加以消化滋补妖丹。 高岳城往西,蓬村村口羊肠小道边,支着一座茶棚,白芑悠哉地坐在竹凳上手中拿着大碗茶正和茶棚内的农妇逗弄着边上的孩童,闲话家长。 “阿婶,您家这个小妹妹长得可真俊,随您。” “小姑娘真会讲话。她什么都好,就是这么大了还不张口说话。”农妇说着叹了口气。 “是吗?那她可以听见吗?” “是可以的。”说着农妇朝着自己女儿叫道:“翠儿。”小女孩便笑着转身向她阿娘小跑过去。 白芑起身走到翠儿身边弯下腰变出一个面人:“喜欢吗?送你了。” 翠儿看了看自己的阿娘不敢伸手接小面人,眼睛里却充满期待。 农妇赶紧推拖:“不好,这不好,小孩不好拿别人东西。” 白芑笑着跟农妇说:“我是南边来的医者,去林子里采药路过此地,也是缘分。让我看看翠儿为何不能开口。”说着把小面人递给翠儿让她跟着自己张嘴发一个“啊——”的音。 翠儿抬眼看了看阿娘,,在阿娘肯定的眼神中欣喜地接过面人,学着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白芑在她张开嘴巴试图发音之时伸出两指轻轻搭在她的咽喉处。农妇紧张且期待地屏住呼吸。 “呜呜呜——阿姐啊,阿姐。”突然远远的小道上传来恸哭之声。一个脸色蜡黄里透着苍白,身型十分瘦弱的青年伴着飞扬的尘土踉跄而来。 翠儿见来人,欢喜地朝他跑去,手里摆着刚刚从白芑那里得来的小面人。 农妇则紧张地跟过去:“阿弟,你这是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原来这农妇的娘家便是在那高岳城内。这个一路哭喊而来的是她娘家小弟。 青年满脸糊着鼻涕眼泪三步两摔扑到农妇身上直接瘫软过去:“都死了,阿爹阿娘都死了。大哥二哥,嫂子都死了。哇——” 农妇听闻噩耗眼前顿时天旋地转,白芑快步向前扶住这对悲痛欲绝的姐弟。 半响过后,青年总算缓过劲来,稍微冷静,断断续续把高岳城的事说了个大概。要不是因为那日在他城外农田里忙得忘了时间将就休息在田间瓜棚,此刻也没命来这里给她阿姐报丧了。 白芑眉头微蹙,听青年的描述高岳城内遇难百姓定是被妖物吸了魂魄。心中不免起疑,会是那团赤色妖气所为吗? 向青年确定了高岳城的方向,白芑便要赶去一探究竟。农妇虽在悲痛之中还是紧紧拉住白芑阻止道:“阿弟说来了很多修仙,修仙的弟子,呜呜呜,他们,他们定能杀了妖邪,给,给高岳城报仇。”说着又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翠儿站在阿娘和阿舅身边,表情难过,伸手环抱住阿娘。 白芑轻轻抽出衣袖:“大婶,不用担心,我很快回来。翠儿的哑疾我回来再帮她治。” “碧风,召来。”在农妇和青年错愕的表情中白芑凌空而去。 农妇和青年惊得长大了嘴,不禁拜倒在地向着白芑飞去的高岳城方向三叩首。 白芑凌于碧风之上,一路观察并未感觉到任何妖气。按照青年所说此妖物定是已经逃离高岳城,只是不知往哪个方向而去,白芑也只能先向着城池的方向飞去,希望可以寻到有用的线索。 高岳城内此刻金光大盛,几乎笼了整座城,元青派大通峰弟子以城布阵,妖踪阵发挥其强大的拘邪之威。白芑的碧风神剑闯入阵中,引来数名元青派弟子。 “不知这位道友乃何门何派?” 原来是元青派,白芑看到猎猎白衣心内一动。 “在下白芑。路过此地,看到各位道友在此摆阵诛邪,可是这城内发生了什么事?” 元青派为首的弟子见白芑模样许是哪个小门小派的道友,便施礼道:“高岳城内数百人遭妖物吸食魂魄而亡。此妖甚是凶残,小道友如若无事,还请速速离去。” 白芑还未接话,便见这几位元青派弟子突然十分恭敬地朝着她的身后行了个师门之礼叫道:“楚师兄。” 心跳倏地加快!她的双手轻轻握拳再缓缓放开,掌中竟有些湿润,呆呆杵在原地,竟像是被谁施了定身咒。 面前的元青派弟子看着她身后来人的手势,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听命悄然退下。 无声无息,空气都要静止了。 “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呢?”熟悉的声音传来,像是不带丝毫感情,可在白芑耳中听来却是软软的粘粘的,分明是那甜腻的糯米糕滋味。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笑弯着眼眸摆出一副波澜不惊地神情:“这么巧,楚师兄。” 楚文歌的嘴角在白芑转身的同时显露出几不可见的微妙上扬。 见楚文歌并未言语,白芑抓了抓后脑,有些不自然:“我,我,不小心路过这里。” 说完这句话,立刻后悔!人家可没问你呢! “跟我来。”楚文歌看着白芑,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白芑跟着楚文歌在元清派弟子们像是吞了一堆狗粮说不出话的震惊中并肩来到高岳城城楼。 周允婷远远飞来,收剑落下城头,看到白芑脸色微变,本欲开口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楚文歌见她盯着白芑,微不可查地往白芑身前靠了靠,问道:“周师妹,可有发现?” 周允婷看白芑在场似乎不想言语。楚文歌稍稍侧脸眼神不经意地扫过身后的白芑说道:“但说无妨。高岳城之事本该通报所有修仙门派。” 周允婷收回在白芑身上停留的目光,冷冷说道:“四周乡镇都并无发现。许这狐妖在我们来之前就早已遁去。” 楚文歌眼神微凝,思索片刻看向城北尽头那一片连着天的大山,模糊的轮廓拉开着它与高岳城的距离。白芑心中咯噔一下,我为何没有想到!于是立刻走向前头对元青派各位弟子抱拳施礼道:“各位师兄师姐,请听我一言。” 周允婷眼色冷淡,其他弟子并不言语。 楚文歌悄然站到白芑身侧,她抬头见楚文歌向自己轻轻点头示意,便指着远处的山脉说道:“前几日我在西南这片无名大山之中曾与一妖邪交手。当时无法判断其是否为狐妖,但气息很像我之前遇到过的一只妖法高强的妖物。只是此番她倒像是受了伤,而且在逃窜之时又被我的奇英流箭擦伤,但最后还是让她利用山林地形复杂逃脱了。我大胆猜测在这高岳城内犯下血债的很有可能便是此妖,如今她最有可能还是遁入了这片山林之中,伺机而动。” 元清派弟子表情凝重,皱眉互相看了看——难道真的遁在此山之中? 第五十章 嗜血屠戮 高岳城内留下大部分元青派弟子镇守,以防妖邪杀个回马枪。 楚文歌和周允婷跟在白芑身后御剑向那绵延群山奔袭而去。 按照白芑的推断,此妖很有可能会回到那日受了剑伤之后躲避的地方。于是三人当机立断先来到董小妖修炼的山涧,再以山涧为中心向四方搜寻。林间参天古树覆盖头顶,偶尔漏下来的微光照着众横交错的树叉,复杂的环境被三人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未见丝毫妖物的踪迹。白芑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突然脑中一闪而过——寨子! 此妖冒这么大的风险出山屠城,定是急需生人魂魄来滋养妖丹,恢复妖体。当初许是因为白芑还在寨中,而她负伤在身故并未对寨子里的山民出手,此番生食了数百魂魄,妖法定然有所恢复,如若回到这里必将入寨杀人食魂! 当白芑三人赶至山寨之时,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血淋淋的景象。 “董小胖!阿朗!阿美!”白芑眼眶发红,强忍住泪水。寨子一片狼籍,如同刚刚经历了末日的侵袭。水声,风声,虫鸣声无限放大,衬得这里愈发安静,山民们以各种姿态死在了寨子的每个角落,就像永远被被定格在了这幅血腥的图画里。 空气里带着近乎铁锈般浓烈的血腥味,冲击着白芑的大脑,她重重地呼吸,要把这种感觉刻进心里!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神情渐渐冷静,走到最近的尸体旁半跪着身子仔细检查,喉咙骨碎,形如干尸,和高岳城一模一样。 楚文歌和周允婷快速翻看了其他尸体,必是那狐妖所为! 远处吊脚竹楼,竹阶上以怪异的姿势趴着一具尸体,短褂,小花筒裙。白芑脚步微顿,片刻后坚定地走过去,那是她刚来寨子时住的小楼,楼外的芭蕉树还如常挺立在那里。 尸体浑身骨骼破碎,像极了无骨的皮囊软趴趴地堆作一团。阿美死前定是惊恐极了,她那干瘪的脸上双目圆瞪向外爆出,形容可怖。 白芑把她抱了起来向楼内走去,她的手垂了下来在风中摆动,那么有节奏又那么了无生气枯如木枝。 楚文歌立于竹阶下,眼里满是担忧。 走出竹楼的白芑面色如常,四目相对,似有无尽言语在这沉默中来回互诉。 药庐的门虚掩着,白芑没有犹豫,单手推门而入。满地四散的药材,不久前还鲜活可爱的药童横七竖八倒在院中。小小年纪,刚刚窥见医者救人之道,立下济世之怀,便惨死于此。白芑定定地扫视着院子里的一切,耳边似还残存着好学稚气之声。终于,脚步微微踉跄!楚文歌快步向前,拉住她的手臂,白芑侧身回望,眼里的悲伤和不解终于倾泻而出。 董小妖不在院内,翻遍药庐都未见其踪影。白芑抬手揉了揉眉心,把可能发生的情况在心中全部过了一遍。难道被妖邪掳走?可是为何抓她。或者干脆她就是内应?不可能!迅速否定了自己无端的猜测。 药庐背后是一片密林,繁茂的树叶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中,十分轻微的声响都会被轻易放大。密林中有人! 白芑等人快速拨开浓密的灌木丛和纵横交错的枝丫,董小妖背靠着虬曲苍劲的树干,毫无生气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胸口几乎没有丝毫起伏。白芑疾步上前,半跪在她的身侧,伸手搭住她的脉搏,她还活着! “咳咳~”董小妖突然剧烈颤抖,带着血丝的气息喷涌而出。片刻后悠悠睁开双眼,看到白芑时眼中骤然升起一瞬光彩,紧接着眼神又开始暗淡。 白芑焦急道:“来,起来!我帮你渡气。”说着便要把董小妖扶起坐正。董小妖使出最后的力气抓住白芑,脸上怆然一笑:“没用的。” 白芑怔住,又欲探查,董小妖胸口激烈起伏又呕出鲜血:“我妖丹被毁,又受了重伤。能,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说着举起手指了密林边的小道:“快!快追。我在她身上附了有我气息的图虫。” 图虫,白芑和董小妖相处那几日,在这片山林抓到的淡红色软体小虫,这种虫子十分难得,是她培育追踪图虫的原体。既然找到原体,她便顺手把追踪图虫的培育之法教给了董小妖。没想到董小妖在这方面天分极高,这么短的时间便培育出带着自己气息的图虫。。 古树枝条垂荡,借着风带走了董小妖最后的气息,白芑怀里那只糊涂成精的小妖渐渐淡去,终归融入这片青葱山林。 白芑鼻子发酸,脸上神情却也更加坚毅。快速结印凝于双目,不敢有任何耽搁,这是董小妖用性命换来的机会。倏地睁开双眼,在她眼前出现若有若无飘荡于林间的淡绿色气息。三人顺着图虫所留微弱痕迹奋力追去,这狐妖竟是出了这座山脉往蓬村方向而去。 “不好!”白芑那种不详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不能再慢,她凌于碧风之上却再次起咒把灵力灌注于碧风神剑。 楚文哥见状,知是出了变故,向周允婷点头示意。三人如流星般冲向蓬村。 “啊——”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夕阳拉着残影毫无感情地扫过蓬村,死亡笼罩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村落。赤色狐妖眼里透着来自地狱的幽光,锁住村民的脖颈,“咔嚓”一声,她哈哈大笑,享受着这种死亡之声带来的激荡,疯狂地屠杀,体内有妖丹像是无穷无尽的深渊,无数的灵魂填充而入。她彻底沦陷,早就不顾白狐玉都的蛰伏命令,管他什么仙门正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屠戮的快感让她浑身舒爽,找到了自己本性中最直接的表现。 当一切归于平静,她伸出自己的利爪,血液的腥甜感充斥着她的鼻息,她满足地舔了舔残留的血渍。突然转身嘴角挂上不易察觉的笑走向低矮的鸡舍。鸡舍前的地面早已混乱不堪,惟妙惟肖的小面人没有灵魂地躺在地上笑着。翠儿,瑟瑟发抖。她的阿娘拼劲全力把她塞进鸡舍,而后向着相反的方向奔去。接着翠儿听见了,她一直都听得见,阿娘绝望的叫声划破天际而后骤然消失。 “嘭——”赤狐利爪猛地向前,浓烈的妖气顿时掀翻了鸡舍,翠儿的瞳孔瞬间放大又立刻收缩,一切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赤狐爪间离翠儿的喉咙只有半指距离的时候,玉衡神剑剑锋先至,“唰!”地削下赤狐半截爪子。 “嗷嗷嗷——”赤影快速向后闪去,怎料背后碧风发出嗡嗡剑鸣,剑尖如飞花点点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周允婷的幽谷此刻也“铛”地蓝光流转横削赤狐下身。 赤狐被困,目露凶光,顾不上半截妖爪血流如注,迅速结气凝于妖丹之内,“嗙”地一声体形暴胀,拔地而起似二层小楼般高大。带着鲜血的半掌呼向白芑,楚文歌单手金色光盾飞旋,疾如闪电,倏地出现在白芑身前,双掌推出金色光盾,“嘭——”一声巨响,金光像裹挟着流星陨石般击中赤狐硕大的妖爪! “嗷——”赤狐猛地收回断掌眼中露出胆怯,回身想要遁去!白芑双手相合,指尖向上,碧风漂亮地翻转,和幽谷一上一下锁住赤狐,楚文歌金色光盾丝毫没有给她机会,重重砸向妖身。 赤狐妖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恢复到正常体态。白芑指尖回落变幻咒诀,碧风肃杀之气横扫全场,快如游龙破风而至直刺狐颅! 关键时刻周允婷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赤狐避过了白芑致命一击! “你干嘛!”白芑面色不善,碧风并未收回,意向狐妖! “留着她还有用,我要带回师门严加审讯!”周允婷手中幻出网状囚袋便要罩住赤狐。 楚文歌闪身而至收了囚袋,灵力直迫狐妖,让她面目狰狞却无所遁形,只能趴在地上阴狠地瞪着这些人。 “师兄,切不可擅作主张,我们押它回去交给掌门,必能从她嘴里撬出妖邪们的真正目的,我看此番并非它一只狐妖作祟这么简单,背后定是还有什么阴谋。”周允婷第一次用这般语气和楚文歌说话。 白芑看着楚文歌,嘴角轻咬。她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需要楚文歌怎么做。她才不管这只狐妖对那些仙门有什么用,在她眼里只写着三个字:“杀无赦”。如若楚文歌出面阻拦,那...... “嗷啊!!!”赤狐凄厉的叫声突兀地穿透苍穹!楚文歌手中控着刚刚从赤狐体内迫出的妖丹。妖丹暗红至黑,透着诡异的气息似驱动着黑暗里嗜血的妖魔,整个蓬村混杂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温度直降而下,如坠冰窟。 “只留一张嘴我看更容易交代。”楚文歌的声音同样冰冷。 赤狐妖丹悬于白芑面前,周允婷几欲上前均被拦住。 “咔嚓——啪——嘭——!!!”碧风斩妖除魔破尽妖丹! 四周如落了花雨般飘着渐渐散去的碎片,腐朽的气息勾住你心间的一丝清明,这是吞噬者,他夺目的光彩是那腐尸烂入其中所滋养而出的绝美。不要相信它!不要沉沦。 谁也没有注意到蜷缩在那里的哑女翠儿。动人的似花瓣般的碎片落入了她的体内,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点燃,焕然一新。 第五十一章 互撩? 高岳城的城楼并不高,还有些简陋。百年来在酷暑和严寒中日日屹立于此护着身后的百姓。此番城内遭此大劫,烈风灌入四壁疮痍的城楼,发出呜呜声响,如泣如诉,似在传递着无尽忧愁。白芑坐上城头,师尊带出来的最后一壶白露仙陪着她。仰面倒入口中,却发现早已滴酒不剩。扔了酒壶,身边还有几坛烈酒,正是适合现在的心情,咕噜咕噜,朦胧的眼睛里爬上血丝,酒气顺着打嗝声喷涌而出。 城内祭祀之声不绝于耳。按照高岳城的习俗,过世者的亲属应当身披麻衣,手执招魂棍,环城而行三日,逝者方可入土为安。 赤狐屠城,尸横遍野,如此城殇,多少百姓断门绝户,城内幸存者均是自觉披上麻衣,为那些遭遇不测的乡亲执棍环城。队伍从城门贯穿了整座高岳城,看不见尽头。素色麻衣连成一条坚韧的线,蜿蜒曲折却透着强悍的气息,也许这就是凡人的心念,信念,越是压迫越是坚不可摧。 周允婷押着“只剩一张嘴”的狐妖和大通峰弟子先行回元青派,小通峰弟子将会留在城内帮助百姓重建家园。 御剑而去时她回望城头上嗜酒的白芑,心中五味杂成,这样的女子,何以值得你如此偏袒。 白芑感觉到射向自己不大友善的目光,猛地回头,元青派弟子早已绝尘而去,看到的只是消失于天际的白衣,点点剑光也隐入高云。 “你还是不告而别了吗?”她苦笑了一下,“我还未谢你呢,为何总是如此。” 仰天大笑,眼角有些湿润。董小妖,阿美,阿朗,翠儿娘......出现在她生命里多么鲜活的生命,原来可以忽然消失,一开始还有人想念,渐渐的只会偶尔记起,或许过不了多久坟头的草盖过黄土,便像这个世上从未有过你。 所以,不是应该好好珍惜每个相处的时光吗?何以,不告而别? 城内大丧,不适合御剑,白芑摸索着爬下城楼,踉跄地往回走,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我不喜欢,她龃龉着,我还要去找白衣小哥哥呢,这么骄傲,谁给你的自信。哼。——真是喝醉了。 总算是回到了高岳城内的客栈,此时客栈里空无一人。她的脚步有些凌乱,倏地撞开客房的门,却不小心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楚文歌愣在当场,怀里的白芑一动不动,阵阵酒意混着少女特有的芬芳冲入他的鼻息,脑中轰然炸开,心跳瞬间加快。 白芑醉眼朦胧带着氤氲水气,感觉自己投入的这个怀抱如此熟悉如此温暖。她轻轻抽了抽鼻翼,如森林大海般令人安心的感觉填充了她的五脏六腑,她突然双手环住眼前之人的腰身,把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没走。” 楚文歌的脸上泛起红晕,耳根滚烫,双手微微举起不知如何是好。这丫头醉得如此厉害,撇了一眼自己放在她房内的酒,真是多余。 “你知道我为何来西南吗?”怀里的白芑还在自语。楚文歌轻轻推了她一下试图抽出身子,却没想到她的手越环越紧。 “我不让你走。” 屋内的气温不断升高,端是楚文哥如此自律淡定的人也已心乱如麻。她喝醉了,也不知自己抱着谁便这般胡言乱语。 “楚文歌,楚师兄,我以后不要和别人一样叫你楚师兄,我要叫你文歌。” 明明狂跳不止的心却陡然漏了一拍,微微颔首看向怀中之人,白芑恰巧也抬头望向他,眼里写满烟雨朦胧的诗情画意,让人心动:“文歌,文歌,文歌......”越来越轻的呼唤,低得像是悄悄埋进心里。 楚文歌的手终于落了下去,轻轻环住怀里的人,他要护住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呼,呼,呼~”唤着文歌的呓语渐渐落下代替而来是白芑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楚文歌总算冷静下来呼出一口气,无奈且溺爱地笑了笑。这个丫头真是......是你撩了我,你就这样睡着了。 “头疼!”白芑翻转着身子,踢飞了薄被。做梦了,她闭着眼睛嘴角还含着笑:“文歌,嘻嘻。”接着“呼呼”声继续响起。 床沿楚文歌端坐于竹椅上,不自觉地笑了笑。许是他自己都没发现为何变得这么爱笑。 昨夜他并未离去,守着醉酒的丫头,生怕她半夜跑出去又胡乱抱着谁。 不对,是谁?呼噜声顿时停住,面向床内的白芑突然清醒,刚刚睡眼惺忪之际似乎看到有人在床边。 先下手为强,白芑翻身一掌劈来。就在她的掌风离楚文歌面部只有丁点距离的时候,她生生收回了这波突袭。 四目相对,莫名地脸红,白芑感觉到自己心如擂鼓,立刻要冲出胸腔。 “你,怎么在这里?”小声地询问了一句,不知道自己刚刚睡觉时的糗样是否被看见。 楚文歌微微侧身,白芑便看到桌上放着的酒壶。给我送酒来的? “早知道也不用我多此一举。”楚文歌说道。 如果此刻的心情可以具象化的话,白芑头顶定是天雷滚滚,噼里啪啦,一片凌乱。 “你昨晚就来了?” “......” “昨晚,昨晚我做了什么?” “......” “还是我说了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吧,白芑顶着苦瓜脸都快崩溃了。 楚文歌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带着戏谑之意说了一句:“文歌,嗯。我看可以。” 起身,向外走去。留下灵魂都被惊出体内的白芑。 他笑了,他刚刚是笑了。不对,他还说了一句什么?文歌......!!!难道我昨晚不是做梦! 那我抱了他?白芑倏地伸出自己的手左右不停地看,抱了他,跟他表白。这算是表白吧?那他是什么意思?为何走了?为何走了......还没说清楚呢! 屋内,白芑的头发被自己抓得凌乱不堪飞了起来。大跨步在狭小的空间里走来走去,“啪”撞到了桌脚。“嘶—”这么痛!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揉着脚尖,心思却不停飞转,现在要如何,出去找他吗?找到了说什么呢?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喝什么酒!丢脸!眼角却瞥见了楚文歌昨夜带来的那壶酒,压低眉头,他不饮酒,却带酒给我。莫非……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嗜酒如命的人?呼了口气,新的念头刚刚要起,门外传来叩门之声。 “是我。” 楚文歌!!!白芑登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慌里慌张倒不忘捋了捋发丝。 “进,进来。”有些结巴。 “吱呀——”白芑紧张地盯住门口,白皙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这么好看! “嗯?” 白芑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紧紧盯着人家的手。 “喝点粥。” “粥?”啊,楚文歌端着一碗小米粥。这两日城内祭奠亡者,这家客栈根本没有开伙招呼客人。元清派小通峰弟子则是落脚于城中大户的独立别院里。莫非这碗粥是…… 白芑从早晨醒来整个人便云里雾里地飘。傻笑着接过米粥,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浓稠的小米粥上飘着细碎的葱花。 “这……” “我,第一次熬粥。”略带生涩的话语从楚文歌嘴里悠悠飘出。 果然是他熬的,白芑捧着这碗粥感觉全世界最美味的珍馐都无法比拟。 “谢谢楚,楚师兄…” “嗯?”楚文歌的眼神讳莫如深。 白芑被看得有些紧张无措,是我说错什么了?楚文歌突然摇了摇头讪笑地伸手把她飞到天际的一簇发丝捋好。白芑脑中电光闪过猛然惊醒:“呃……文,文歌。”细弱蚊蝇之声。 “什么?” “文歌......”带着少女的娇羞。 空气中像飘着无数粉色泡泡,甜蜜,静止。 “滋—滋—滋—”什么声音。 “滋—”还在抖动。抖动?! 传声雀居然在响,这个蒋昊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传什么声!臭小子,存心的吧! 楚文歌疑惑地看着她。 白芑哈哈笑着掩饰尴尬,手忙脚乱地掏出传声雀挥了挥:“一个小物件。” “呃!”挥挥手而已却不小心压到了传声雀的翅膀。屋内瞬间便充斥着蒋昊秋的泣血吐槽声! “阿姐啊!蓝静轩那个臭丫头简直把金裕城搞得乌烟瘴气!气死我了!哪天我定要揪着她去琢玉楼评评理!......”巴啦巴啦,这里省略数千字。突然话峰一转:“哦,对了。你说琢玉楼楼主会同意把蓝静轩嫁到玄剑山庄吗?” 这什么跟什么嘛?刚刚还在水火不容,这么快要男婚女嫁了? 白芑被蒋昊秋语无伦次的表述惊呆了!却没发现楚文歌微妙的表情变化。 “这个是?” “啊?”顺着楚文歌的目光白芑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手上的那只传声雀。 “啊哈哈,你说这个呀,传声雀。我给阿秋准备的。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联系。” “为何我没有?” “什么?”对于楚文歌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满,白芑竟一时语塞。 “我是说为何他有我没有。”这下在不满里加了点醋。 “啊哈,弟弟嘛。阿秋是我弟弟,要经常关心关心他在干嘛。不要学坏了。哈哈哈。”好牵强的理由。 楚文歌淡淡地说道:“我也要。” 原来你是这样的楚文歌! 哎!答应了楚文歌也要传声雀的要求,那倒是颇要花费一些心思了。他不要雀鸟,不要小狗,不要小猫,不要兔子,不要雨,那要什么样子的嘛? “嗯,我看就按你这样的造一个。” 什么?白芑心中扑通乱跳,你撩我? “滋—滋—!”阿秋弟弟又来了! “阿姐,你怎么不回答我!朱耀扬那个臭小子让掌门跟琢玉楼提亲了。” 白芑和楚文歌抬眼对视了一下。这什么操作?玄剑山庄和琢玉楼要联姻? 第五十二章 雾悯山绑架案 话说这琢玉楼大小姐蓝静轩赖在金裕城的昊行帮内当副帮主当得津津有味。蒋昊秋咬牙切齿却拿她无可奈何。昊行帮众人在这件事上却不和蒋昊秋一条心。蒋昊秋在,他们还会避讳一些,并不和蓝静轩如何亲近。只要蒋昊秋回玄剑山庄,这些个没良心的便如众星捧月般围着他们的副帮主转,看来这昊行帮迟早得改姓蓝。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这些帮众。当初阿瞳几个提议成立昊行帮,被蒋昊秋揪着耳朵不知道削了多久。即使是现在,蒋昊秋其实还是不承认什么昊行帮,只是这帮小子凑在一起,又不能没人管,以防惹出什么麻烦的祸端,蒋昊秋便只能嘴里拒绝,心里慢慢接受了“老大”这个头衔。 现如今,这个男版蓝静轩在外人看来就是蒋昊秋的铁哥们——蒋昊秋只要在金裕城内两个人便是“形影不离”,同进同出感情好得不得了。再加上蓝副帮主不时带着大家创收创收改善生活,还大大提高了昊行帮的名声,他们现在可以仰头大步走在金裕城内,可不再是蒋昊秋嘴里经常骂他们时候用的那个词——乌合之众了。 除了在昊行帮中,男版蓝静轩在整个金裕城现在都是有口皆碑,声名在外。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 金裕城在玄剑山庄脚下,离得实在有些近,城民们本也不会如此没有见识,这么容易就被蓝静轩忽悠。 只是正统的修仙门派基本比较遗世而独立,并不会和城里的凡夫俗子有太多牵扯。他们比其他城的人有见识的地方或许便是经常可以看到头顶有人御剑飞来飞去,对于那些带光带彩的术法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而如今这个昊行帮的副帮主蓝静轩不仅会术法,还完全融入到金裕城中和大家一起生活,简直太美妙了。 在他们眼中少年蓝静轩潇洒英俊,比许多女子都秀美,家中有十五六岁尚未出出阁的女子,便都盯着这个副帮主,希望哪一日也能捞个帮主夫人当一当。除了外貌,蓝静轩豪爽的性格更是让人赞叹!光是做生意就经常打折,半卖半送他的万事万灵符那是常有的事,谁家出个幺蛾子他定然最先到场,而且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对人又和善,可以和粗旷的男子开怀畅饮,也能陪娇羞的小娘子选胭脂水粉。说一句男女老少通杀都不为过呀! 这让蒋昊秋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不要说赶走蓝静轩,他自己都快没有立足之地了,只能终日龟缩于玄剑上庄中,可他不出山庄也不行,隔三差五的蓝静轩就会故意惹些事情让手下小弟来请他这个“大哥”。玄剑山庄内的师兄师姐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说是修行清苦,有了昊行帮正副帮主这一出大戏倒是有趣。 蒋昊秋如今把这糟心事都归咎于他的师尊,为何要把他唤回来!仅仅是因为师尊对他甚是想念,结果见面之后慈爱地叮嘱几句便闭关而去。蒋昊秋心内万马奔腾,早知道就跟着阿姐先去桃花源。也不会跟这个蓝静轩牵扯不清。 只是蒋昊秋并不知晓整个玄剑山庄最抑郁,眼看就要憋出内伤的其实是朱耀扬! 他本就看着昊行帮十分不爽,想出手好好教训一番,解散了更好!如今莫名其妙多了个副帮主,在他看来简直是不把玄剑山庄放在眼里。同时又有刘师兄在旁唆使,朱耀扬,终于出手了! 这一日,霞光万丈印染着金裕城内的大街小巷,蓝静轩抓了小瞳阿六几个陪着他喝酒掷骰子。他刚刚发明的这种玩法实在太有意思了,几个人玩了大半天了还是兴致高昂。 “呼啦——”怪风如螺旋般卷入院内,地上顿时飞沙走石,所有人抬手遮挡却依然被迷了眼睛。说是怪风也确实是怪,来得快去的也快。须臾间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又平静下来。 只是,玩骰子的这群人里少了那个今日手气超旺的阿瞳! “阿瞳,阿瞳去哪里了!!!”小六惊呼道。 蓝静轩反应迅速,眼角瞥见刚刚那阵风像是朝着西院墙上而去。于是二话不说,凌空而起向着那个方向追去。 所有小弟面面相觑,还是小六头脑灵光,立刻牵了他那头老态龙钟的驴子赶往玄剑山庄找他们老大——蒋昊秋。 蓝静轩向西飞行不过几里便远远看见怪风裹挟着阿瞳朝城外雾悯山飞去。她提气加快速度却如何也追不上,而那阵看过去都已经具象化的风竟像是逗她一般,也不飞远,就这么吊着她。你追我赶之间,蓝静轩被引入了雾悯山中。 这雾悯山,山若其名。终年锁雾。据说当初曾是仙兽洞府,不料发生变故,仙兽弃山而去,此山从此浓雾萦绕,同时入山者会和此山产生共情,感受到它当初被仙兽抛弃时的悲悯。故名雾悯山。 玄剑山庄弟子曾入山探查,此后便封锁雾悯山脉,对外倒是说并未有任何发现。 蓝静轩跟随怪风闯入雾悯山中,便迷失了方向,她手握短剑横于身前,慢慢向前探索:“阿瞳,阿瞳你在哪里?” ...... 无声无息,浓雾挡住了视线。 “该死!”蓝静轩恨恨地说道,“你到底是谁!不要装神弄鬼,给我把人放了,我饶你一命!不然被我抓到拔了你的皮还要放到油锅里炸一炸!” “哼”不屑的冷笑! 蓝静轩在冷笑响起的同时短剑出鞘横扫而去!剑光劈开一道口子,浓雾却在瞬间合拢继续填满整个空间。 “昊行帮副帮主!”四面八方传来男子挑衅且嚣张的声音。 蓝静轩眉头微皱,这是冲昊行帮来的。 “蒋昊秋那狗东西真是可笑。” 蓝静轩脸色更加难看,原来是针对蒋昊秋! “你把人先放了,抓一个小弟算什么。”蓝静轩试图先把阿瞳救出,“有什么冲我来,我是副帮主!” “笑话!整个昊行帮就是个笑话!”隐在雾中的声音似乎十分愤怒! 蓝静轩表情凝重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突然剑光闪动向她袭来,她快速反手举起短剑格挡,却终究慢了一步,泠冽的剑锋横在了她的脖颈,稍往里寸许,必定血溅当场。 她看不清来人的脸,他始终隐在雾中,只是在这雾里呆久了,不知为何,心内有些不稳,丝丝烦恼爬上心头,缠绕。 而执剑之人情绪似乎也来越来越急,大声吼道:“他有什么好!你们为什么都这样!” 是啊,他有什么好,成天找我吵架。蓝静轩的思绪竟被带着走了。 玄剑山庄外,蒋昊秋本是拒绝见阿六的,肯定又是蓝静轩那丫头想了什么鬼主意要把他骗下山。最近他情绪不好,见到这群小弟就烦。 “妈的,什么时候成了一群狗腿子了。”他忿忿道。 身旁的林师兄偷偷掩着嘴笑。蒋昊秋更是来气:“林师兄,你笑就笑,能不能不要这样娘们唧唧的好吗?” 这位林师兄被蒋昊秋揶揄了也不生气,倒是接话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昊秋师弟跟哪位女弟子结了道侣了,人家想法设法寻夫君寻到这里来了......” “滚滚滚~”一脚踹过去,林师兄嬉笑着躲避。 “诶诶诶,师弟我看你还是出去看一下吧。”又来了一位郑师兄。 “有什么好看的。”蒋昊秋甚是不屑,我才不上当,今日说什么我也不去金裕城! “你那个小弟在哭诶。” “啊?!好端端的他哭什么啊。”我不去金裕城有什么好哭的,这小六是有病吧。 “呃,哭得还挺伤心的,他的那匹驴子都被哭烦了,差点一脚蹬了他。” “他还骑了驴子来找我?”真是怪哉,莫不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蒋昊秋这人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才会拿蓝静轩没办法。此刻听到阿六如此这般怪异,倒是一哧溜冲到门口去了。 “老大啊,你总算来了。”见到蒋昊秋的小六犹如见到神明降世,就差叩首跪拜了! 他拉起蒋昊秋的手就想骑着驴子往山下赶,突然发现这“神明”怎么能跟自己一样骑驴子啊。 于是终于戚戚艾艾告诉蒋昊秋,怪风把阿瞳掳走,蓝静轩追着怪风朝雾悯山方向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蒋昊秋怒道。 “是你不肯出来啊!”话都未落,蒋昊秋早已踏上他的知吾神剑朝着雾悯山而去。 雾悯山内,蓝静轩双手被缚别于身后。和阿瞳互相靠着站在一起。此刻阿瞳似乎有些意识不清醒,哭哭啼啼,尽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让人更加烦闷。蓝静轩也是各种情绪不断变幻,强压下去却又冒上头来。特别想到蒋昊秋更是怒火冲天,我堂堂琢玉楼楼主的女儿这样扒拉着你,你还整天给我脸色看。哼,真真气煞人也。 出手行凶之人似乎也没好多少,满嘴喷着蒋昊秋。 知吾剑上的蒋昊秋耳根发烫,这么多人惦记着,也着实不好受。 就在蒋昊秋离开玄剑山庄的档口,刘师兄隐在暗处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迟疑,便去寻朱耀扬。果然不在!这个蠢货!刘师兄暗道,怎么把人掳去雾悯山了! 这雾悯山上的浓雾力量可不是真的只存在传说中,那雾气吸入过多,便会放大心中的情绪,使人不受控制,故玄剑山庄才会封山。如若蒋昊秋在山上出了什么差错,他可担当不起,这个可是蓝涂点名要的人。平日的挑拨只是希望可以加剧玄剑山庄的内部矛盾,之后行事之时也好分化他们。 这个朱耀扬可千万不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朱耀扬绑了人来这雾悯山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因由,纯粹就是在这玄剑山庄地界附近这一处算是最隐蔽最不易暴露自己身份的地方了。 只是,这下可愁煞了刘师兄,跟在蒋昊秋身后赶了过去,雾悯山可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第五十三章 道侣 雾悯山虽大,雾气虽浓,但此刻山内不论是绑匪还是受害者此起彼伏都在骂着蒋昊秋。真可谓天下奇谈。 蒋昊秋的知吾临近雾悯山,天色渐暗,雾气倒是开始散去,那阵阵骂声也终于减弱。蒋昊秋捕捉到自己名字的尾音,直冲而来!骂我?找打! “铛——”突然一道剑光带着迫人的寒气直袭他的面门。只见他漂亮的飞身翻转,瞬间握住知吾,反手攻向偷袭之人。 “你终于来了,蒋昊秋,哈哈哈!”明显用术法变过的声音,听不出是谁! “藏头露尾的鼠辈!” “铛——铛——铛”几个回合快速逼杀。蒋昊秋不禁眉头越皱越厉害,为何如此熟悉。 虽然此人用了术法隐去自己真实的面貌,而且手上兵刃明显不是自己惯用的,做了这么多掩饰,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应该认识此人。那会是谁? 就在他微一愣神的间隙,此贼人左手猝不及防地飞出短刀偷袭蓝静轩。电光石火之间蒋昊秋的知吾犹如闪电飞驰而至,蓝静轩虽然双手被缚,腿脚却还灵便,眼见着倏然而至的短刀,快速后退。去不料那贼人甚是狡猾,短刀只是声东击西之策。短刀飞出,他也形如鬼魅般瞬时飘移到蓝静轩身后想要抓住蓝静轩胁迫蒋昊秋,谁料蓝静轩颇为生猛感觉到身后有人,生生停住脚步一个低头躲过了贼人突袭而来的剑锋,可是头上玉簪却被旋转飞来的短刀碰断,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蒋昊秋一脚踹飞蓝静轩身后的贼人,单手环住蓝静轩的腰肢,飞身而起。蓝静轩微微仰视这个豪横的少年,不觉脸色发红。全然忘记了方才自己还在破口大骂人家不解风情,自己痴心错付。蒋昊秋似乎感觉到了那不可言说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不免感到全身怪异,十分别扭,打了激灵猛一松手,“啊啊啊——”蓝静轩从高处他的怀里摔落下去! 贼人见此良机正欲擒拿蓝静轩,怎料突然“嘭!”地银色亮光闪瞎在场所有人的眼!等光亮慢慢暗淡,眼睛终于适应复明之时,贼人却不见了身影。只看见蓝静轩躺在地上,满身尘土,刚刚还飘逸十足的头发也乱如杂草。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表情委实丰富。 “蒋昊秋!!!”惊天动地! 阿瞳一哆嗦终于被这声“”蒋昊秋“”给吓得回过魂:“帮主,帮主老大,老大,你来啦!” 当他终于看清眼前形势的时候,便是蒋昊秋尴尬地摸着脑袋讪讪地站在一位暴怒的女子身侧。 这个女子怎得如此眼熟?阿瞳双手双脚均被缚住,只能一蹦一蹦地跳过去,侧弯下腰探头敲了敲这名女子的正脸!!!我去!见鬼了,这是谁?阿瞳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位他们相当拥戴的副帮主以女子的形象看着他,眉头微蹙:“我很难看吗?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没没”阿瞳口中慌忙答道,心内却早已惊涛骇浪般翻腾不止! 蒋昊秋尴笑了一下,走过来替阿瞳解了手脚的束缚,低抵地附耳道:“要活命的话,给我闭嘴。”而后深呼吸换对外的官方笑容说道:“蓝,蓝,蓝姑娘,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离开此地。这里的浓雾天亮便会开始浓郁,便会像刚才,刚才那般胡言......”想了半天觉得还是称其为姑娘更为妥当。 “刚才哪般?哼!”蓝静轩此刻简直看蒋昊秋哪儿哪儿不顺眼,“你想说我胡言乱语,是吗?” “浓雾有毒,小心毒发。”真是和这个女子没办法说清楚,蒋昊秋腹诽。 阿瞳垂首立于二人身侧,一言不发,应该是一言不敢发!这副帮主怎么得就变成帮主夫人了?哦哦哦,错了,应该是怎么变成女子了呢。 玄剑山庄内朱耀扬劈头盖脸对着刘师兄一顿痛骂:“要你多管闲事!我刚刚差点得手了!” 刘师兄性格本就阴郁隐忍,此刻还能平静地讨好道:“是我多事!少庄主骂得对!” “哼!” “只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刚刚那位女子,是蓝楼主千金。” “什么蓝楼主千金,我刚刚马上就要再次擒住她了......什么?你说什么?” “刚刚那位女子是琢玉楼楼主蓝涂的千金。” 朱耀扬双目微微眯起,两只手指轻轻婆娑着自己挺拔的鹰鼻,他在回忆。在雾悯山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混乱不堪。原本引来的那个昊行帮副帮主想要先好好修理一番,谁让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金裕城把昊行帮搞得风生水起,简直不把玄剑山庄放在眼里。怎么副班长突然就变成女的,而且还是琢玉楼楼主之女,这昊行帮到底和琢玉楼什么关系,蒋昊秋又和琢玉楼什么关系?就在这时,脑中像是有道闪电闪过,蒋昊秋抱着那名女子的画面不断在他脑中放大,加强,看到了他们的眼神。看到了他们的微表情,看到了他们怦怦乱跳的心! 朱耀扬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蒋昊秋,原来如此!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既然你连我的生日都能抢走,我也让你尝尝被人夺取所爱的滋味。 玄剑山庄八卦四起,到处都在议论,他们那个整日谁都不放在眼里,阴气沉沉的朱师弟好像哪根筋不对,或者说是突然开窍了,居然求他父亲朱有道讨要一门亲事。而他想要娶的女子竟然是琢玉楼楼主的女儿蓝静轩。 此前去琢玉楼参加琢玉摘花大会的弟子在最后的赠宝大会上都见过蓝静轩,印象也颇为深刻。可谓是娇俏可人,倒是个良配。只是他们的这个朱师弟明明没有出现在大会现场,难道他们私底下......? 不到一天时间,关于朱耀扬和蓝静轩私定终身的故事出了许多版本。男追女,女追男,互相追简直是花样百出。 蒋昊秋这愣头青完全蒙在鼓里,由于得罪了蓝大小姐,被困金裕城整整两日。陪着这个“好兄弟”吃饭逛街喝酒,就差就寝了.......总算是哄好了他的副帮主。 只是自己也很是疑惑,我这是干嘛?为何要讨她欢心,只是不小心把她摔了一下而已。不至于啊!更可况我不还是为了救他们才去的雾悯山!真是黑白颠倒的世道。 怀着微妙不可言说的心情蒋昊秋终于回到了玄剑山庄。 刚进山门,突然一只手从树后伸出快速把他拉了过去:“听说了吗?” “?”蒋昊秋看着神经兮兮的郑师兄。 “你们此次去琢玉楼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哎,我真是后悔没去。” “啊?” “听说蓝静轩可是妙人一个,只是她是怎么看上朱师弟了呢,还送了他琢玉楼内的至宝当做定情信物。”说着摇摇头走了。 “什么跟什么嘛。”蒋昊秋简直莫名其妙。 “朱师弟还挺有手段的,平时真是看不出来。”又有两个灵字辈弟子走过,边走边八卦。 蒋昊秋倏的竖起耳朵偷偷猫在身后偷听。 “不是朱师弟先看上人家蓝姑娘的吗?” “我看未必,这回我可是去了琢玉摘花大会的。赠宝大会上没见到朱师弟,蓝静轩可是非常失望。” “原来如此。看来大婚倒也是早晚的事了。” 蒋昊秋真是如坠云端,听得是云里雾里。 “诶,小师弟,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啊。”终于,两个实力八卦选手发现了蒋昊秋。 “师弟,你蹲在地上干嘛?” “没,我在,我在观察蚂蚁搬家。呵呵呵,还挺有趣,是不是。”蒋昊秋双手在身上拍了拍,起身潇洒地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师兄。 仰首迈过转角,蒋昊秋立刻弯腰驼背颓了下来,我是错过了什么吗?不行了,赶紧回房间睡个觉,真是想得脑壳疼。却怎料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屋前的那簇刚刚盛开的菊花都被拔秃了,蒋昊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陆师姐,对,我怎么没想到陆师姐。蒋昊秋用力一扯,菊花终于还是被连根拔起。他晃着手中的那个光杆花茎去寻他的陆师姐。 厨房内,“辣椒放多了。”陆师姐在指导新来的厨子。厨子翻了个白眼,好好的修仙不去修,跑到厨房对我指手画脚,这个活儿你来干得了,还请什么厨子。 “师姐。”蒋昊秋站在窗台下,伸长脖子叫道。 “来了。小师弟。”陆师姐边往外走边对厨子继续说道:“葱花要切得更细一些。” 走下台阶,陆灵儿笑着说:“这两日去哪里了,新来的厨子做的菜肯定合你胃口。”厨子在厨房内歪了歪嘴,是你做的吧,我只是打下手。 “师姐,朱,朱......” 厨子还在偷听,什么?想吃猪肉吗?最近猪肉涨价了,可贵着呢。你们给我的经费有限,还是省着点吧。 “你想说朱师弟吧。” 蒋昊秋猛一阵点头。 “具体的朱师弟和蓝姑娘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朱师弟确实已经征得掌门同意要向琢玉楼提亲了。”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我怎么不知道!那丫头嘴巴倒是紧的很,怪不得赖在金裕城不走,原来如此。蒋昊秋妥妥直男一枚。 陆灵儿看蒋昊秋这怪异的表情,倒是安慰道:“朱师弟比你年纪要大一些,寻找道侣也是正常。希望他成亲之后,不要像之前那般任性,成日找你麻烦。” 蒋昊秋赞同地点点头,可是为何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呢。我是怎么了? “小师弟,你是没有睡好吗?面色如此难看?”陆灵儿奇怪地打量着蒋昊秋。 “哦哦,没有没有,谢谢师姐关心,送给你。”回过神的蒋昊秋随手举起手中的花……。 陆灵儿:“这是,什么?花?” “菊花,菊花,哈哈哈。” 一脸黑线,这光秃秃的花茎你告诉我是菊花,而且无端端你送我菊花?陆灵儿拍拍蒋昊秋无奈道:“师弟你还是早点休息,不要寻思着道侣的事了。你还小……” 第五十四章 蒋氏血脉 高岳城内白芑和楚文歌面面相觑,蒋昊秋是个傻子吗? “滋——滋——”传声雀里还是蒋昊秋的疑惑:“阿姐,你说他们成婚了,蓝静轩那个鬼丫头是不是就不会缠着昊行帮了。” “那你是要她缠着,还是不要呀?” “当然不要!......!她很烦。” “好了,祝你幸福。再见。” 简直孺子不可教也。钢铁直男弟弟果然凭实力单身。 收了传声雀,白芑抬眼便看到楚文歌怪异的表情,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楚文歌轻轻一笑:“没有。” 四下无声,尴尬...... 白芑避开楚文歌的眼神:“你什么时候回元青派?翠儿,就麻烦你们了。” 楚文歌答非所问:“如若你是蓝静轩,会和朱耀扬结成道侣还是?” “当然不会!”话未问完白芑便厉声否定,“我定不会受别人摆布,只要是喜欢的人便是不管处于何种境地都不会放弃的。” “好。”楚文歌眼角含笑。 “好什么?”白芑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但楚文歌却不再继续,而是话锋一转:“翠儿确实天赋不错,到时候回元青派让掌门师叔看看她适合入哪位长老座下。” “我给你的药,让她定要按时服用,同时多练习发音,她的哑疾是可以很快治愈的。” “嗯。” ...... “你们什么时候......” “明日我便要回师门。” 问话,回答,沉默片刻之后两人竟同时脱口而出。 白芑强装着笑道:“回去好,早点回去好,呵呵呵。” 看着白芑勉强的笑容,楚文歌突然说道:“高岳城再往西南而去,有个小国。唤作焦梧国。” 白芑眨了眨眼睛,如何?你都要回去了,我管他什么焦梧国的。 只见楚文歌缓缓接着说道:“过几日我将会去焦梧国。” 那是什么意思?白芑并未接话。 楚文歌见白芑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她心中是作何打算,这两日已经是他表达自己的极限了,此刻便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说出下面的话,只能站起来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昨夜醉酒,定是难受。” 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刚要推门而出,手却停住了。 白芑满心期待。却见他只是回身走到桌面拿起那个盛粥的碗。碗内颗粒未剩,连碗底都被舔得一干二净。白芑果然捧场,这可是他第一次熬粥,端来之前还担心难以入口。 “我去焦梧国等你。” 楚文歌的手定了定,不经意地嘴角上扬,微微点头:“嗯。” 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嘛,白芑嘟喃着嘴腹诽,为何不直接和我说呢,偏偏要绕这些弯弯道道。她看着门外转角处早已不见人影,一转身把自己重重地丢到床上,昨夜醉酒,好好休息! 白狐玉都和琢玉楼蓝涂同时收到赤狐红影被擒和朱耀扬提亲的消息,当时两人正在飞云山上。 飞云山早已不负当年,十二年前的屠戮,十二年来的飘零,浓郁的魔煞之气从封印住的飞云阁内丝丝向外渗透。越靠近飞云阁,越是寸草不生,连山上的石头都被浸染得暗沉入黑,彷佛是一个个狰狞漆黑的骷髅从幽冥深处爬来。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在此存活!只有绝望的气息,拉扯着死亡的魂幡存于天地,没有生没有死,只有静止与魔鬼的诅咒。 白狐玉都每落下一步都是那么随意,甚至闲惬,倒似茶余饭后的悠然信步。黑气裹挟着阴煞向他迎面而来,却在靠近之时打了个转消散而去。 蓝涂便没有如此轻松,他气沉丹田运功幻出一道蓝光护住周身,却还是不免被魔煞之气侵袭而举步维艰。 白狐玉都冷眼斜睨:“废物。” 话音刚落突然感应到上元长老仙书木鸟在飞云山外徘徊,无法入内,白狐玉都伸手朝着木鸟的方向张开五指,闭上双眼屏气凝神,便知晓了仙书内容,于是冷冷地从嘴里吐出四个字:“一群废物。”与此同时琢玉楼的仙书木鸟在山外沾染了飞云山外围的气息便直溜溜地一头栽了下去,白狐玉玉都顺便五指一抓,木鸟的消息传给他之后便化为灰烬,他戏谑地看着蓝涂说道:“玄剑山庄要和琢玉楼联姻。” “难道是蒋昊秋。”蓝涂想起迷途幻境之中蓝静轩对蒋昊秋出手相救。 白狐玉都冷笑道:“朱耀扬。” “绝对不可!”蓝涂脱口而出甚至忘了在白狐玉都面前必要的恭敬。在他眼里朱耀扬只是他手下任意摆布的一条狗。玄剑山庄少庄主的名头就是个笑话,这个名头的价值便是——还可以利用。 “答应他。”白狐玉都的话如泼天冷水浇灌而下。 “是。”蓝涂回答得很快,也很顺当。 白狐玉都看他那自以为掩饰得毫无痕迹的表情,心中好笑。随口又说道:“我看也是时候让蓝静轩知道一些事情了。以后做了少庄主夫人,也能更好的谋事。” 蓝涂忍着周身魔煞之气不断的侵扰,努力保持着毕恭毕敬:“是。主上。” 白狐玉都轻蔑地笑着,转身便向飞云阁方向走去,这些蝼蚁的想法他根本不在意。 飞云阁外罩着厚厚一层透明封印。每隔一段距离,封印上便有浮现着金黄色剑诀符箓,可攻可守。这是玄剑山庄的“剑符封印”。透过封印,便可见到飞云阁内黑气翻腾。一股破败且诡异的气息笼罩在里面,与这鲜活的世界仿佛隔着千沟万壑,独独沉沦在飘忽的过往里。先是窸窸窣窣的细微之声,接着变成阵阵骨骼摩擦的咔嚓咔嚓的声音,由远及近向封印外的白狐玉都和蓝涂而来。蓝涂眉头微皱,瞳孔收缩,眯起双眼看去,一簇簇人影从浓重的黑气深处而来。像厉鬼像恶魔,这些人姿势怪异,有的匍匐在地表情狰狞地向前爬,有的扭曲着手脚,脑袋歪歪地吊在脖颈处,以机械般木讷且怪诞的姿势向前走。身上挂着的像是腐烂了的皮肉在他们走动时一颤一颤的。 依稀还可见到早已褪了色的衣袍破碎地挂在这些骇人的东西上。也许只有这些衣袍还能证明他们曾是赫赫有名的飞云阁弟子。 白狐玉都眼底浮上一丝冷笑:“晦气。” 蓝涂:“这些尸煞鼻子倒是挺灵的。” “朱冠英那老道倒是有些道行,不过也好,让他们玄剑山庄先帮我们守好这些可爱的小鬼们。哈哈哈,等到东神印一出控制了尸煞刚好来对付玄剑山庄。”说着说着似乎心情十分畅快,他双手负于身后,轻易地穿过封印大步流星向飞云阁内走去:“你就在外面守着吧。” “是。”蓝涂俯首低眉。他也只能在这里守着,看飞云阁内尸煞的样子绝非他可以应付的。 此刻更不如站在这里好好思夺一番关于那废材朱耀扬的提亲。 白狐玉都白衣盛雪行于末路之境,却依然潇洒自如,厉风呼啸衣摆猎猎,飞云阁的尸煞放弃了封印外的蓝涂尽数向白狐玉都而来,却被无形的压迫生生阻隔在数尺之外,他一脸嫌弃,还没到派上用场的时候,最好离我远点。 玄剑山庄内,闭关的朱冠英突然感应到飞云阁上的“剑符封印”有所波动,伸出手指快速掐算,却算不出个所以然。他略微思索,唤来师弟慕容长老。 飞云阁囚定洞外,白狐玉都怔怔地望着那血气结界内黑漆漆的洞口。记得上次我离你这么近,已经是几百年前了,具体是多久了呢。我都刻意不去计算,这样时间便会好过一些。只是紫狐王你是否记得你座下那只瘦弱的小白狐呢。 白狐玉都像是陷在久远的记忆里不愿离去。微不可查的黑气闪过他的妖丹,沉入丹内。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睫毛轻微地动了动,那双绝美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望向了血契结界外那具一动不动盘坐着的尸身。 “你倒是有趣。” 顿了一下,像在自言自语:“蒋慕禾,是吗?飞云阁的又一位天之骄子,死后不受这魔煞之气的侵袭倒是有可能。不过,你的魂灵呢?难道也不在东神印之内吗?有意思。” 白狐玉都的笑从来都自带高傲与冰冷,似乎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可以值得他的目光蹙足的。即使是这没有化作尸煞的蒋慕禾的尸身在他心中也不过而而,反正掀不起大风浪。你就慢慢守在这里吧。囚定洞口的血契结节不时红光流转。白狐玉都脖子不自然地动了动,缓缓向着血契结界伸出他的手,手中凝着强大的力量,他定要再试一次。像十二年前一样。“嘭——”血契结界依然没有给他机会。 “嘶!”他快速缩回了手。刚刚的试探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蓝涂看向囚定洞的方向,寻思着这蒋昊秋倒底是不是主上要寻之人呢。手上却不住地加大力量对抗从封印中漏出的魔煞黑气,脸色着实有些难看。 白狐玉都终于翻掌取出蒋昊秋的那滴心间灵血。只见灵血悬于他的掌心,微微发颤,越靠近血契结节越发鲜红。 “咻——”蒋昊秋的心间灵血像是受到了来自远古的感应,撞向血契结界的瞬间放大了无数倍散作蒙蒙血雾融入其中。结界被他的这滴灵血激发,似乎从沉睡中醒来,光华四射。 谁也没有发现,蒋慕禾的尸身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白狐玉都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早就料到的结果,只是当他如此真实地展现在你面前的时,往往都会被自己所打动——蒋昊秋就是他要找的人,就是可以打开囚定洞取走镇天珠的人! 玄剑山庄两簇剑光冲向天际。前掌门朱冠英和慕容长老向着飞云阁疾驰而去。 第五十五章 焦梧山小凤凰 玄剑山庄朱冠英和慕容海此番前去飞云阁探查并未告知门内任何人。 “剑符封印”轻微的波动朱冠英十分确定,虽然推算的结果是没有任何异常,但和慕容海商榷后还是决定要亲自走一趟。 飞云阁自从十二年前惨遭灭门之后,各大门派上了飞云山不仅没有查出丝毫端倪,反而发现飞云阁至上而下所有人的魂灵均不知被何物所拘。不要说进入轮回了,连一星半点的痕迹都没有。 虽然这件事存在颇多可疑的地方,但最终在各大门派的商讨下还是决定先让这些身殒的同道入土为安。飞云阁主峰之后一座低矮的山谷内便是飞云阁历代弟子的埋骨处,称之为聚英冢。聚英冢必须由历代掌门及其弟子方可开启。如今的情况,倒是让人十分为难。是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还是想办法开启那个聚英冢呢? 不料这为难之事还未商讨出结果,便出事了。一夜之间,飞云山上魔煞之气纵横,最先发生异动的便是那聚英冢,所有尸骸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夹杂着新鲜的泥土之气,再带着腐朽的令人作呕的浊气回到人间。不仅如此,那些被仙门道友摆在厅堂内还未来得及入土的尸体也开始躁动。整个飞云山如同地狱般森然恐怖。 跟着师门长辈来此的灵力颇为低下的弟子更是抵御不住这突入其来的魔煞之气,瞬间道心动摇,眼冒红光有了入魔的趋势。各仙门师长当机立断带着弟子们撤出飞云山。 玄剑山庄先掌门朱冠英便是在此时出关赶至飞云山。见此诡异惨烈的局面,心中万分悲切,不及看女儿一家的惨状,痛下恨心同玄剑山庄诸位道法高深的长老一起布下“剑符封印”。适时地把魔煞之气封在了飞云阁的几座山头之内,防止外泄。 只是这“剑符封印”也并非毫无破绽,坚不可摧。刚开始的时候还比较有效,几乎没有魔煞之气外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剑符封印”便也岌岌可危。一丝一毫所漏出的魔煞之气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便慢慢侵袭了整座飞云山脉以及附近的城池。如今云都城内早就不复当年盛况。 破败颓然,十室九空,终日死气沉沉。连城外那条曾经的“仙河”也早已晦暗深沉,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这气味飘荡到空气中,充斥了整个河面乃止整座城。 当年跟着花姐的小乞丐们,何去何从,根本无人知晓,许是都沉到了这片河底融入到恶臭当中。 玄剑山庄定期就会派弟子前来探查,虽然还未有办法来控制驱除这些魔气以及飞云阁内那些尸煞,但至少还是控制住了。当然这些事都瞒住了蒋昊秋。朱冠英倒是不隐藏自己的私心和偏袒。不愿意自己的弟子从回故地看到此番情形大受打击,无法接受。况且在他认为即使是让蒋昊秋知道了,他也根本帮不上任何忙,甚至只能添乱。 只是在琢玉楼的琢玉摘花大会将至之时,飞云阁上的“剑符封印”突然变得十分薄弱,差点抵挡不住那些尸煞和魔煞之气。朱耀扬便是因为来云都城探查情况而误了去琢玉摘花大会的时间,便又把这笔账算在蒋昊秋头上。 当时一接到朱耀扬的消息朱冠英便和慕容海赶往飞云阁加固“剑符封印”。才发现封印内的尸煞暴走几欲冲破封印,此次加固十分不顺利,二人均受了反噬。只是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尸煞似乎又得到了控制。勉强加固了封印之后二人回到玄剑山庄便先后闭关。 如今”剑符封印“的微弱波动让朱冠英无法忽视,一切必须防范于未然。特别在他们还未想出解决方法之前。于是唤上师弟慕容海赶至飞云山,只是他们到的时候一切如常,完全看不出任何变化。 白狐玉都和蓝涂在确定了蒋昊秋身份后早已离开。 朱冠英面色沉重。 “师兄,我看这一直用剑符封印也非长久之计。应该召集各大派共同商讨应对之策。”慕容长老说道。 朱冠英如何不知。 只是各大仙门现如今均是各扫门前雪,还未威胁到自己的时候,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们十二年前就知道飞云山上的情况,只是因为有了玄剑山庄冒头顶下这个麻烦,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许在他们心中,玄剑山庄你还必须攘了整个事儿,谁让你们渊源颇深呢——玄剑山庄立派祖师据说是被飞云阁的云尘道长所救。之后种种便是一些门派秘辛。 “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朱冠英此刻也是毫无头绪。 西南高岳城,天气难得的好,艳阳高照,缕缕微风扫过。城内的人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好天气而转变心情,整座城的悲伤如河流般缓缓淌过。 白芑站在城头目送楚文歌带着翠儿离去。既然翠儿有此机缘还是为她感到高兴的。 高高挥了挥手,作别云彩边的那个人。收拾心情打算把这些日子的哀思埋于心底,重新出发,目标——焦梧国。 据楚文歌所言,焦梧国是祝融后裔所创。国内的光明宫内供着远古火种。因此整个焦梧国火灵之力特别强大。他们在焦梧山上所种植的灵谷十分适合刚入门弟子修习所用。当初楚文歌奉了上元长老之命来此寻求火之灵谷,但由于灵谷还未长成,他便被师尊交托于焦梧国国主,在焦梧国住过一段时日,等待灵谷长成。而如今听说灵谷长势甚好,他便要代师尊出访焦梧国,为楚俊寻一些灵谷回去以助修炼。 “火灵之力,会不会和凤翎有关呢。”白芑为自己找好借口,我可是为了找圣器才去的焦梧国哦,并不是因为要去等人。 毫无障碍地说服自己,白芑便和她的碧风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向着幸福的远方飞驰而去。 一边飞还一边叹息道:“为何不是含有木灵之气的灵谷呢。不过火灵之气也挺适合雀儿那只傻鸟的,看来我也要偷偷留一点。嘿嘿嘿。” 焦梧国位于神州最西南的一角,民风开放且彪悍。有自己的传统要承袭,却也学习了内陆其他国家的各种礼仪甚至着装。倒是显得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了。 白芑来到焦梧国的时候天色已晚,她便绕过了城池直接上了焦梧山,打算趁着天色渐暗去种植灵谷的地方偷瞧一眼。毕竟听楚文歌所言,这灵谷可不是焦梧国内随处可见。他们是焦梧国皇室占领了一片特殊的山头,由皇家谷农专门种植而出的,数量还十分有限。而元青派和焦梧国的皇室一直交好,固楚文歌等人才可得此灵谷。要是别人,真是想都别想了。 偷摸着来到焦梧山,白芑告诉自己:“我只是来看一眼哦。涨涨见识,谁会给那只傻鸟偷什么灵谷啊。真是荒谬。”做好了小小的心里建设她便凭着楚文歌只言片语的描述估摸着灵谷到底会被种植在何处。 不过这焦梧山也着实是大。转来转去,竟然有些迷了路。这不能啊,好歹是修仙弟子啊,迷路这种事也是太可笑了吧。 白芑寻思着,却发现又绕了回来。这颗歪脖子树不是刚刚见到过吗!鬼打墙?还是阵法?有没搞错,居然跟姑奶奶我玩这样的把戏。管你是什么东西,先破了再说。 这时候白芑的“奇英流箭”便是相当好用了。各种困阵均不在话下,当然琢玉楼的护岛结界除外,当初真是打脸,让她在楚文歌面前出了大糗。不过此刻这支流光溢彩的漂亮“神箭”倒是给她长脸了,可惜楚文歌不在。 随着“奇英流箭”的掷出,只见山间薄薄的一层像光波似的薄膜渐渐向四周打开,呈现在她面前的景象,居然没变?!不过白芑当然知道这是已经破阵,只是这个阵法刚好利用此间地形,布下了差不多景象的困阵而已。果然,转了几个弯以后那棵歪脖子树便给她远远甩在后头。 “啾,啾,啾——”微弱的声音传来。 “鸟儿?”不过这声音叫的可比雀儿好听多了。寻着这几声轻微的鸟叫声,白芑看到了一只凤凰!对,神鸟凤凰! 这是只小鸟,小凤凰。只见它被一张大网网住,兜在树枝上,荡来荡去,眼神楚楚可怜地看着突然而至的白芑。 凤凰,凤翎,凤凰,凤翎,我是来对地方了,我就说我不是来等那个谁的嘛,明明就是来找神器的。白芑满心欢喜。 那只小凤凰看这娇俏的少女脸上神色不定,不禁有些紧张。不会也是歹人吧,可是哪里有这么好看的歹人呢。 “啾,啾啾~”努力学着那些凡鸟叫得婉转动听。 “啊?救救吗?好好好,我这就来救救你。”白芑乐呵呵地打算先看看这网兜到底是什么法器法宝。谁知一碰才发现怎得如此低阶的法器呢,动根手指头就给你破了。你这神鸟凤凰也太弱了吧。 谁知这神鸟凤凰不仅弱,连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白芑刚帮她破了网兜,她振翅一飞消失了。留下一脸茫然的白芑——我的凤翎啊!!! “咣当——”这又是什么声音? 白芑还未从那只一点礼貌都没有小凤凰身上回过神便又听见了某种响动。她条件反射一个俯身,藏住身型,探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在夜色里如天空里的星辰。 她看见了,不远处,居然是几个穿着考究的侍卫正运着几口大缸缓缓前行。 第五十六章 千金卦瞎子张 月色清明,白芑在焦梧国的焦梧山上转了一宿,除了救了一只没良心的小凤凰,便是看到几口大缸,实在是没有找到种植灵谷之地。既无奈又失望之下顿时感觉到饥寒交迫。我还没吃晚饭呢,这都天亮了!雀儿,我自己都没发现原来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这么崇高,为了给你偷火之灵谷,我连晚饭也可以不吃。一番感慨,真是觉得自己重情重意!不过再重情谊还是要要先喂饱肚子再说,于是白芑决定先退出焦梧山去城内饱餐一顿。 话说这焦梧国百家争鸣,百花争艳的景象可不是说着玩的。 光是城内某条街道边的茶楼酒肆饭馆就让白芑看得眼花撩乱——塞北风味馆,江南醉仙楼,河西鲜鱼煲,阿婆臭豆腐......!一品红茶,大漠奶茶,青门绿茶......!北边的烈酒,南方的清酒也是应有尽有。简直是揽括了神州大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各色美食美酒。 就连红楼艺馆也是数不盛数,各色装潢体现了各种不同的风情,再加上大小赌坊当铺,说这里是许多人的销金窟也不为过。 一大早的街市上男子女子皆是春风满面,走过路过都能打个招呼,民风开化,大方有趣。 就在白芑摸着肚子思索着到底要去吃点什么风味早餐时,突然有个翻着白眼仁的瞎子小哥拦住了她的去路——原来是个算命先生。哎,看样子真的是眼瞎,修仙弟子的命数是你这样的江湖神棍能算得出来的吗? 只见他左手执一白帆,上书:“千金卦”右手摸一龟壳,似模似样。千金卦,你是抢钱吗?这年头生意可真好做。 白芑左右闪避,发现这小哥还偏偏就是挡着她的道。着实看着好笑,便问道:“不知这位先生有何赐教?” 瞎眼小哥眨了眨眼皮,还是只见白眼仁。听到白芑的问话,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姑娘,我看此番来西南定有一番作为。” “怎么说?” “沿着这条街直走,向左转,再走到底,向右转,一直走,那便是你的归处。” 什么鬼还归处,姑奶奶我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不管什么来处还是归处,现在对我来说都没用。白芑真是为这瞎子小哥捉急,看人都看不准了,还看命。只是这个焦梧国的算命先生都起得这么早吗?拦着人家不让吃早餐。 白芑正想着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突然看到街上的女子乃至屋内的女子像是蜜蜂见到了蜂蜜般蜂拥而至,把她和那瞎子小哥围得水泄不通,导致最后她只能高举双手,在人群里被无情地推搡着!快让我出去吧!可是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欲哭无泪。 “您总算来啦。” “张大师,张真人,我们等你好久啦。” “快帮我看看,我最先到的。” “这次我肯定可以入选了吧!” 人群里一片喧哗,白芑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看这样子他还是位高人?! 好不容易从疯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也不用纠结到底去吃什么了,能填饱肚子就好。一路踉跄来到路边的小摊位上拉过一把椅子猛地坐了下,毫无女子的矜持与小心翼翼。“老板,有好吃的随便给我上一点。”一边喊着一边拿起桌子上的早茶倒入茶杯中便往嘴里灌,这茶自然是毫无滋味,毕竟摆在桌上的饭前茶,早就不知道冲泡了多少次,都能淡出鸟了。只是白芑此刻的注意力被那位“张大师”所吸引。很想知道他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远处人群里的张大师终于安抚了这群如狼似虎的少女们,慢条斯理地摆设好他的算命摊子,再插好那柄白帆,轻轻抚了抚那一看就是乔装的两撇胡子,正襟危坐。“豆腐花一碗,油条两根,姑娘您慢用。” “好嘞。”接过热气腾腾的豆腐花,白芑并没有收回放在瞎子身上的眼睛,随手甩了甩勺子上的水便舀了一口豆腐花送入嘴里。 “呸呸呸,哇,这是什么味道,老板。” “豆腐花呀。” “对啊,那怎么是咸的呢?” “小姑娘你要吃的是南边的豆腐花吧,那请去对面那个摊子,你走错地儿啦。” 这还分南北?真是长见识了,白芑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街对面,对面果然还有个摊位,摊位上的女老板正在笑眯眯地朝自己挥手呢。 哎,看来我是那个阵营的。只是在这焦梧国内看来不能随便出口吃东西,那什么大漠奶茶之类的还是要斟酌斟酌的。 麻溜地换了地方,白芑顺便和这位煮甜豆腐花的女老板闲扯起来:“老板,那位张大师是?”女老板见白芑打听那位算命张大师,立刻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道:“小姑娘,你真不知道吗?“ “?” “我们焦梧国内的女子谁不知道啊,被他算中能入选的定会入选。” “入选什么?” 女老板伸长脖子,遥遥指了指瞎子边上的白帆:“皇宫里的千金阁啊。“ 千金阁!原来千金卦是这个意思啊。真是没想到! “千金阁是......具体是做什么呢?为何这么多女子想去?” 看白芑真是一无所知,女老板干脆自己也捧了碗豆腐花,陪坐在白芑身侧开始了她的讲述。而且眼里顿时充满了羡慕与向往。“要是我再年轻几岁也去了。” 原来这千金阁乃是焦梧国皇室的一处内院。现如今归皇子斟旭所有。而这位斟旭皇子乃当今皇上唯一的儿子,当然皇上还有个小女儿斟飞凰。这位皇子不仅是妥妥的皇位继承人,更关键的是他样貌出众,英伟不凡,从小便善骑射,懂礼节。所以成了万千少女心中如意郎君的不二人选。 “这样啊......”白芑若有所思,”您还是没说这千金阁是干嘛的呢?“ 女老板脸色微顿,接着说道:“这位斟旭皇子嘛还有两个爱好——酒和女人。” 这话一出真是亮瞎白芑的双眼。懂礼节万千少女的如意郎君,但是爱好酒和女人? “您别告诉我这个千金阁便是他的逍遥所?专门寻欢作乐之处,那这些女子还扑上去?”女老板此刻倒是坦然:“小姑娘,你可别想歪了。我们的斟旭皇子虽然潇洒放纵了一点,但是他选的这些女子可都是歌姬舞姬琴师呢。而且到目前为止他还未有皇妃,连个侧妃都没有。所以如果有机会去千金阁献艺,就有机会接近他,那,成为皇妃也不是不可能嘛,你说是不是。”“原来如此。” “小姑娘,心动了?那赶快行动啊。去张大师那里算个卦求个将来。”女老板甚是热情,真像是那个斟旭皇子的托。还有那张瞎子,定然也不会如此简单。 “没,没有。”白芑赶紧挥了挥手,埋头吃起她的香甜豆腐花。 算命摊子前的女子聚得多也散得快,那张瞎子似乎效率奇高。抬眼打量那些求神问卜的女子,不消片刻,便有了结论。于是那些女子,有的欢天喜地,有的愁眉不展。欢天喜地的女子结伴而行,向着刚刚他指给白芑的那条路而去,愁眉不展的一哄而散。 吃过早点,悠哉地坐在茶肆二楼沿街最佳位置的白芑,嘴角上扬,冷笑道:“你这是先替那酒色皇子筛选一轮吧。” 突然浓烈的酒香随风飘来,白芑的鼻翼轻轻一动:“哇,不会吧!这是哪家酒楼的酒?竟然比白露仙更甚许多啊。” 在酿酒方面白芑一向自视甚高,此番出了桃花源里以来可从未见过比白露仙更妙的酒了。谁知在西南这个边陲小国竟然有这样意外的惊喜。 随着酒香而来的是咕噜咕噜的车轮声。白芑探头望去,大缸? 只见几辆豪华的板车上运着大大的酒缸,那浓郁香醇的气味便是从缸里飘出来的。而板车的最前头是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将军模样的少年郎,他的而身后跟着两排士兵。 “这些缸怎么如此眼熟。”不管了,酒缸肯定长得差不多,管他在哪儿见过呢。心里想着白芑立刻悄然跟上这运酒的队伍。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机会尝尝,最好可以寻得这酿酒的方子。 运酒的队伍路过张瞎子的算命摊子时,那位年轻的将军微不可查的看了看张瞎子。白芑顿时心中了然。看来这斟旭皇子果然是爱女子也爱酒啊。明显这将军和张瞎子认识,看来这几缸酒定然也是这位皇子的了。 行了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巍峨的宫门前。少年将军举起右手示意,运酒的队伍便停了下来。白芑远远探去,原来宫门前排着三列队伍,均是女子。其中一列人数较多,打扮得花枝招展,衣袖更是纷然翻飞,像是舞姬。另一列队伍人数略少衣着更是淡雅许多,只是她们中的许多人此刻正在伸着脖子吊嗓子,白芑一头黑线,歌姬啊这是!要这么明显吗?最短的那个队伍倒是最简单,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便是一尾焦琴一脸清冷。看来这些都是在张瞎子那里得了好话的女子。 白芑抬眼望了望写着“乾明门”的宫门,宫墙上立着威风凛凛的士兵,好像硬闯也不大好。观察了片刻,随着运酒的队伍进去好像不大现实,那就混入那批女子里吧。只是要进哪支队伍呢?琴师肯定不行了,先没有吃饭的家伙啊。当个舞姬好像自己也不够柔媚。还是歌姬不错,至少我不开口谁知道我不会唱歌呢。 百宝袋里的隐身叶此刻倒是早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用了隐身叶那简直是作弊嘛,一人玩多无聊,偷酒喝之前还可以和这些小姐姐们混个脸熟交个朋友,也不至于太无聊,谁知道那白衣小哥哥什么时候才来焦梧国呢! 不对!我才不是为了等他。混个脸熟还能打听打听凤翎的下落呢! 第五十七章 千金阁 神州大地,看似一片祥和,实则波谲云诡,暗流汹涌。一场暴风雨随着蒋浩秋的身份被白狐玉都确认而即将到来。 玄剑山庄的万剑堂内先掌门朱冠英表情凝重,自从飞云山回来之后他便一直思量,这是否是一场以飞云山为开端的阴谋。根本不是他们小小的玄剑山庄可以一力承当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对于蒋浩秋的保护是对还是错? “父亲。”朱有道关上万剑堂的门恭敬地向朱冠英施礼道。 朱冠英看着万剑堂最上方某处空空如也的剑格并未回头。朱有道立于身后也不出声叨扰。许久,朱冠英缓缓转过身来,说道:“你是否一直很不解,为何我收秋儿为弟子之时要他立下重誓,此生不可再入飞云山再踏飞云阁。” 朱有道并不言语,他确实疑惑,但他也完全相信他父亲定有自己的原因。 朱冠英环视满堂神剑,剑光奕奕,心中甚是感慨:“其实他并不是普通的飞云阁弟子。在麒麟台上的时候我便知道,他是飞云阁蒋氏的血脉。也是如今世上唯一一个能解开囚定洞口血契结界的人。” 朱有道微微抬眼,略显惊讶。 “当初飞云阁被屠,定是与囚定洞内的镇天珠有关。此珠威力巨大,觊觎的妖邪定不会就此罢休,如若知道秋儿可以开启囚定洞的血气结界,那不仅是秋儿的大劫,妖邪魔族利用镇天珠引发战火更会掀起苍生浩劫。”“可我把飞剑坠子送给秋儿了,本想着那是飞云阁跟我们交换的信物,即使他不能再回飞云阁也可留个念想,看来是我鲁莽了。” “无妨。坠子在他身上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有何异动,也算是天意吧。当初我也是有所犹豫,所以你给他坠子之时,我倒真想看看天道如何,是选择让他的蒋氏血脉苏醒,还是就此平凡一世。” “那父亲现在为何而苦恼呢?” “飞云阁的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镇在剑符封印里的尸煞不仅煞气没有化解,而且更加暴戾。我怀疑当初落仙谷碧落掌门的推测是对的,东神印应该在十二年前便现世了,而飞云阁惨死的弟子灵魂全部被拘于东神印之内。” “东神印?如若是东神印现世,那为何还打镇天珠的主意。利用东神印也能掀起一场浩劫。” “这也便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难道他们的目的不止是囚定洞内的镇天珠,那会是什么呢?” 万剑堂外月色拉长了一个晦暗的身影。堂内字字句句清晰地落入耳内,嘴角一扯,露出一道森然白牙,像是伺机出动的野兽,看着猎物慢慢落入网内。 翌日,晨光熹微。蒋浩秋无精打采地晨起早练,没想到有人更早来到玄剑山庄外寻他。噘着嘴一脸不情愿地来到山门外,发现竟是晓红。 “你怎么跑来啦?是阿瞳他们欺负你吗?” 看着娇弱的晓红蒋浩秋十分惊讶。许是登了许久的山,晓红微微气喘着,满面通红却焦急地拉住蒋浩秋的衣角说道:“昊秋歌,听说你们厨房里的小梅回乡探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厨房里的厨子昨日到金裕城找小工,我,我,我本想着能够到你们的厨房里干些粗活,可是,可是......”说着晓红便泪眼婆娑,梨花带雨,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蒋浩秋最受不得哭哭啼啼的女子,手足无措道:“多大的事啊,厨房都是陆师姐帮忙打理的,你跟我来,我和她说一声便好。不哭了啊。” 晓红跟着蒋浩秋的身后进了玄剑山庄,跨过山门之时,眼底浮上不明的笑意。 再说远在边陲小国的白芑,装模作样地打算跟在歌姬身后混入了宫墙。 宫门边立着一位面无表情,颧骨高耸的中年女嬷嬷,十分认真考究地近乎脸贴脸地看了每位女子的样貌。那副像要把人生吞活剥的表情让人委实难受。结果,这么认真的审查几乎形同虚设,所有女子顺利过关,包括白芑。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样那个算命的张瞎子才会被这里的女子当作神仙般的敬佩吧。只不过据说进了宫门还不能直接去千金阁,她们还必须接受正式的考核才可送去伺候皇子。 刚过了初审的歌姬们跟着几位年长些的嬷嬷来到一处小院。白芑四下打量了一番她们即将入住的地方,环境不错。看来这位斟旭皇子倒不是个小气鬼,到时候和他讨要几杯酒定是不成问题。只是目前这个院子真的,有点吵! 那些歌姬唱了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消停。难道不用保护嗓子的吗? 白芑不知道的是,她自己的一言不发才更是引来了院里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在揣度这个长相好看的竞争者难道要憋着一口气而后一鸣惊人。 不过此刻院子里最引人瞩目的当属那个叫做丽娘的小歌姬,不仅嗓子清亮悦耳,而且“善于交际”,从宫门外排队开始便和每个人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包括白芑,只是白芑礼貌性地笑了笑并未答话。如今她更是发挥了自己超人的能动性,三下五除二借着院墙边的小树攀上了不高不低的墙头,双脚横跨探出头去。院子里有人担心地嘱咐她要多加小心,有人冷笑着看热闹,还有事不关己继续高声歌唱的。 “来了来了,嬷嬷们出来了,一,二,三,四,五......此次一共有十二个舞姬被选中。好像都是凤翔舞坊的小姐姐们。丽娘一边汇报着情况一边顺溜地从墙头滑了下来,还带落了墙上的点点土尘。只见她毫不在意地随便拍了拍身上的衣裙,说道:“姐姐们,快准备准备,选人的嬷嬷朝着这边走来了。打起精神加油哈哈。就算没被选上,也都有打赏的银钱呢。”说着好像那银钱已经摆在她面前了似的,两眼都夸张地笑弯了。 原来如此,白芑总算知道了那排成长龙的算命摊子何以如此火爆。 看来这也并非全是那位斟旭皇子的个人魅力,这其间还有金钱的诱惑啊,落选了都有奖励,怪不得焦梧国的女子们蜂拥而至了。 而修仙弟子本来对金钱没有太大的执念,只是白芑小时候沦落街头当了乞丐,还照顾着一批小乞儿,当初生活的艰难和窘迫让她如今不论怀中揣着多少银钱,都觉得远远不够,多多益善。 本来这查样貌查才艺的已经让她有些烦了,打算贴个隐身符溜了直接去找美酒得了,结果听到了落选还有银钱收,实在是妙哉,于是便乖乖地等着人家来考核她的歌技。 “咿呀咿呀——” “啊啊啊啊——” “啦啦啦啦——” 听着前排小姐姐们的献技,白芑心中倒是欢愉,摇头晃脑地十分享受。下一个就是她了,咳咳,微微清了下嗓子,装模作样领个落选银钱也要认真一点嘛。 就在白芑张嘴的瞬间突然背后一声清脆的瓦片声响起,她机警地向后望去——黑色服饰,脸上蒙着黑巾,夜行服呀这是。 “抓刺客!!!”几个嬷嬷的惊叫声毫不滞后地划破天际。顿时院内乱作一团。惊呼声,尖叫声,碰撞声此起彼伏。 夜行服见行踪暴露,运气想要夺路而逃,白芑隐藏在广袖里的手指微微一动,要给他下个绊子。却不料竟然发不出灵力。顿时大惊。快速感应了一下丹田中的灵海,灵海正常,她又试了试术法,还是不行。眼看着夜行服已经远远遁去,嬷嬷的尖叫声引来了许多侍卫封锁了各个院落开始严查。 白芑闪身躲到角落,贴上隐身符,心中道姑奶奶我不陪你们玩了。不知道为何无法使用灵力术法,还是先闪为妙。接着用了最简单的轻功登上墙头向着刚刚夜行服所逃离的方向而去。 只是路上试了几遍都无法使用术法,倒是这外门的轻功并未用到灵海内的灵力,所以还算顺畅。如此古怪的地方,让人略显不安,还是找到美酒之后赶紧撤退吧。 “你说我们光明宫最近是怎么了,三天两头闹刺客。” “我们还是先去千金阁看看,快点回去禀告皇后娘娘。” “哎,我们这位皇子,终日沉迷酒色,皇后娘娘真是头疼,后妈不好当。” “嘘!小心隔墙有耳。” 两个小宫娥脚速奇快向着右首一侧宫墙转身而入。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千金阁我来了,美酒我来了。 不多时,白芑便尾随着那两个宫娥来到了这传说中的千金阁。 千金阁果然名不虚传,通体黄金打造,活像个大型的金元宝,虽然土,但土得很实在!这金灿灿的光彩只要瞟一眼就足够闪瞎你的眼,再填满你充满欲望的心。 白芑趴在墙角,努力地扒拉了几下,满头大汗:“怎么连点金沫星子也掉不下来呢。哎,要不是不知为何术法不能用了,我定要把你这正座金元宝给掏空。” 放弃了对黄金的追逐,白芑不自觉地鼻子动了动,空气中的酒气已经淡去了许多,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那些酒果然是被运到了这里。”嘿嘿笑着,白芑大跨步便要潇洒地走进这个百闻不如一见的千金阁内了! 哼,克了我的术法,我还有宝袋呢!今日这酒我是喝定了! 第五十八章 被擒 金元宝外形加上足金的分量,让这千金阁在白芑心中的地位蹭蹭地往上涨。顺便夸了夸这位叫做斟旭的皇子——做人够坦率!够实诚!千金阁,千金阁就是要这样大胆地展露出自己千金的性质! 白芑心内天马行空地飞驰着各种想法,脚步却并未有丝毫停滞。 千金阁前站着两排锦衣侍卫,不时还有巡逻的卫兵来回巡视。安保级别也确实配得上这位皇子的身份。只是这些在作弊神器——隐身叶的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白芑额上贴着大大的绿叶,脉络根茎清晰可见,就像是刚从树上采摘下来那般新鲜。她嘴里得意地向上吹着气,把玩着额上的大叶,叶子一下一下飞起落下,十分有节奏! 进了千金阁金灿灿又气势恢宏的大门后,便看到偌大的厅堂。 宫娥们正有序地忙碌着,像是要宴请宾客的架势。有的手上端着水果在摆盘;有的则端来各色美食,香气诱人;有的正在检查两侧座椅的摆放是否齐整。更重要的是每个桌子上都摆着酒壶。白芑眼睛一亮,便悄摸来到最靠近边门的桌子旁,这偷酒也要有技巧啊,可不能让那些人看到酒瓶无端地自己飞在空中,这可会吓坏正常人的。终于乘着没人注意,白芑一把撸了个酒壶藏于身上便闪身从边门出了厅堂。 若有若无的酒香就像是有魔力般勾起白芑心底里好酒的虫子,蠢蠢欲动。找了个角落立刻起出酒壶,却发现这香味并不是从酒壶里传出来的,酒壶里的酒明显寡淡无味。怎会如此呢?空气中飘的明明就是那个香味,所以之前看到的大酒缸定是进了这千金阁的。只是哪有设宴不拿出来招呼客人的道理,看来之前是我错看了斟旭这小子,他还真是着实小气。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自己找了。 白芑双眼微闭伸长鼻子使劲儿嗅了嗅,转了个圈,是这个方向了,整个人被鼻子牵着往前走,像极了村里阿黄找大肉骨头时的模样。酒香越来越浓烈,定不会错了,过了千金阁的后门再转过复杂得毫无格调的花园,一间敞开着大门四周垂着纯白轻纱帷幔的房间出现在眼前。阵阵浓烈的酒香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哇,闻这香味的程度,屋子里少说也存了好几缸的佳酿啊,白芑心中狂喜刚要抬脚横着走过去,突然发现门口的侍卫似乎有点古怪。立刻退了回来,隐在暗处。 原来门口那些守卫虽然穿着和千金阁前那些人同样的锦衣侍卫服,但是他们却似乎不是人。寻常人也许看不出来差别,但是白芑是谁,药修界的发明家啊,这点小门小道还是逃不过她的法眼的。 这是一批制作十分精良,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差别的机甲木人,全身披着类似人皮的胶质物。动作十分流畅毫不停滞,连白芑都赞叹这技艺的高超。 最关键的是这些机甲人明显眼睛是用特殊材质所制,不同于人类的眼睛,许多人眼所无法见到的事物在他们这里简直无所遁形,比如白芑的这个隐身叶。所以刚刚白芑本想潇洒自如地从这些“人”面前走过,就发现他们似有异动,还好及时躲避,并未被发现。 这个斟旭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沉迷酒色的皇子,为何在他的地方竟然有一处机甲人守护的房间。要不是我这嗜酒的心怎么会寻到此地呢。既然来了,定然不会无功而返。房门口有这么些个“高端人士”在把手,那我就走房梁咯,难道天上你们还有机甲鸟在巡逻吗?打定主意,悄悄观察了下这个大门敞开又轻幔飞扬的屋子。屋内不时传来丝丝水声,透过纱幔还可隐约看见似有热气蒸腾而上,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芑感觉屋内的酒香真是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勾人。她立刻找了个适合上梁扒瓦的好角度,呼啦一下飞身而上。上到瓦顶才发现刚刚自己真是疏忽,原来这间屋子的中庭上方大开,瓦片只是围着修了一圈,中间完全是空的,月色毫无保留地撒了进去,阵阵酒香和水汽都从这四角的中庭上空而出,还真是会享受,白芑轻笑倒,不过这也真是天助我也,她伏低自己的身形,慢慢靠近。就在即将到达中庭上方之时,脚下的瓦片似乎是触动了某种机关,突然咔擦地一声往下翻,白芑一脚踩空,伴着“啊——”的尖叫声整个人掉进了屋内。 “噗通!”水花四起。 斟旭正在这中庭中泡着酒浴,突然一人从天而降砸到了他的面前。 砸到池底的白芑胡乱地扑腾着手脚,没想到入嘴入鼻的竟然是她跟了一路的美酒。酒池肉林?四个字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但来不及细想,整个人已经被抓着后领硬是从这酒池里给拎了起来,她赶紧摸了摸额头,这不争气的隐身叶果然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滴滴答答的酒水顺着头发不住地往下淌,糊了双眼的白芑模糊中看到一张年轻俊朗的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按照他们目前的距离来看,这绝对是两个人之间的危险距离。几乎快要脸贴脸了,以至于白芑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怔怔看着那双桀骜里带着光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以及裸露的上身。 啊!!!裸露的上身,白芑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就要袭向这个浪荡子,却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翌日,千金阁后花园内的一间偏房里,斟旭坐在圆桌边,身后立着两个机甲人,桌子上放着白芑的百宝袋,以及袋内被他掏出来的一应物件各种丹药。 斟旭用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看的眉峰微蹙。这是第几个了,刺客?母后就这么急不可待了吗?之前不都是暗中探查,这次还真是直接下手了,要不是我早有准备,都不知道此番是何景象了。 只是这个刺客真是有些奇怪,身上居然揣着这么多宝贝。 突然,桌角不起眼处的小木鸟滋滋震动起来。斟旭眼睛一瞥,随手拿了过来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是这个拇指大小的木鸟似乎动力十足,不停地抖动。 床沿边放着一张木椅,此刻白芑正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捆,反手绑在床关上。拉达着脑袋处于晕厥状态。 一整夜了还未醒来,是酒池里的酒喝多了吗?我可没下太重的药,竟然昏到现在,这种素质怎么当刺客呢。哎,斟旭看了看手中的木鸟站起来走到白芑身侧,靠近她仔细地观察。要不是看你长在本皇子的审美点上,早就让机甲木人把你拖出去喂狗了。 头好疼,昏睡了一夜的白芑总算是悠悠转醒,一睁眼便对上了昨晚那双奸淫的双眼!“啊!!!”尖叫声冲天而起。 斟旭皱着眉头向后躲了数步,真是吵。还是晕了好。 终于尖叫着发泄出了昨晚的情绪,白芑稍微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弱鸡被人给捆了。二话不说微微动了动手指想要用术法解开绳子,却发现体内灵海之气根本不能动用。瞬间脑中清醒,似乎昨日开始术法不知为何便不能再用。没事!我还有宝袋! 宝袋呢?竟然感应不到了!一抬眼,越过眼前这个不明身份的男子,她看见宝袋正躺在圆桌之上,里面的物件一样一样被摆得满满当当。 “滋滋滋”传声雀的抖动!白芑看到一双指节分明,十分修长白皙的手上正握着她的传声雀,而此刻传声雀应该是接收到了阿秋的传言,抖动不停。 顺着这双手白芑总算是认真地审视了这个趁虚而入逮了自己淫贼。还好他穿着衣服。 斟旭颇为有趣地看着白芑这不断变化的表情以及小动作,再突然对上盯着自己的那双杏目。噗通,心里不经意地一跳!真好看。我在这焦梧国见了那么多美女,也没见过如此对路的样貌,只可惜是个刺客。 白芑眼睛虽然看着面前这位陌生男子,心中却已经开始不断分析盘算。昨日掉下来的时候,他在千金阁后面的酒池里沐浴,而现如今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精品机甲人,所以他的身份定然十分尊贵。而且听说这焦梧国皇室内只有一位尊贵的皇子,他,莫不是就是斟旭?可他为何抓了我呢?是因为我偷酒?不对,我偷窥他沐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斟旭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面前这位美人,也不说话,似乎没有看够。白芑终于打破了这种沉默:“呃!这位,皇子,是吗?我昨日不是有意,不是有意偷,偷窥你的。” 不是有意,哈哈哈。斟旭心里好笑,突然靠近,一手撑着床关,整张脸贴得极近,白芑吓得想往后躲却没办法躲掉,只能快速侧过脸避开和他的正面相对。 “原来你是来偷窥我的?” “不是!”情急之下白芑一转脸便撞上了斟旭靠的太近的鼻尖,吓得再次侧头。 “那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斟旭突然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问道。热气从他的嘴里呼出灌进白芑的耳窝内,白芑最大程度地偏过自己的头。谁派我来?谁能指挥得动姑奶奶我。要不是因为馋酒,我何至于此。况且那些酒居然被你拿来沐浴!白芑心中大呼暴殄天物!可是嘴里还是缓缓说道:”这位皇子,我们离远一点,好探讨问题,你说是不是。“ 皇子,知道我的身份,那还不是母后派来的?!斟旭冷笑了一下,总算是退后一步,顺手拉过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白芑面前。 刚刚坐定,那已经消停的传声雀突然又抖动了起来。斟旭饶有兴致地拿去传声雀问道:“这是何物?” 白芑眼珠一转心想这个人似乎对这些小发明小机巧十分感兴趣,所以才会连守卫都是机甲人。于是说道:“这个可有意思了,你放开我,我教你。” 第五十九章 能屈能伸 千金阁内昨日本来是要由新近带回宫内的歌姬舞姬以及琴师为斟旭皇子献艺的。所有人都在厅堂内准备就绪,她们就坐于下首的桌子旁品尝美食,等待皇子驾临。宴席中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称赞皇子殿下委实人好心又细,不仅给她们安排了酒宴的席位,还送上了珍馐佳肴,而酒壶里的清酒也是特意挑选味清寡淡的,适合她们这些女子。 只是不知为何等了许久,却只等到领班宫娥代为传话说今日殿下有要事在身,让美人们先回住所,择日再聚。 而这位把白芑当刺客绑了的斟旭皇子,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把她交给手下处理,而是让人把她绑在了花园旁的一间偏房内,还细心地交代宫娥们帮她换了沾满酒水的衣裳。她的百宝袋就这样被宫娥发现呈给皇子。 斟旭怎么说也是一国皇子,不可能没有见识。看到百宝袋便对白芑的身份有了诸多的猜测。这明明就是修仙门派之物,既然她是母后派来的刺客,那说明母后勾结了仙门弟子。会是元青派吗?他疑惑,这个和焦梧国走得最近的仙门。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冒头便立刻被他自己否定,母后此番作为应该是瞒着元青派还来不及呢,不可能向他们寻求帮助。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而面前这位美貌的刺客还在昏睡,斟旭无奈地摇摇头,退出房门让人严加看守便回了寝宫。 第二日天刚拂晓,斟旭皇子便穿戴整齐只身一人出现在这偏房外。要不是守卫是机甲人,定然会心中疑惑,皇子为何对这个小刺客如此上心。 悠悠转醒的白芑双手被缚,无法使用灵力更是感应不到百宝袋,好不容易通过抖动的传声雀骗得斟旭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大姑娘能屈能伸嘛,既然眼下是这番情景还是先服个软再想对策。解开是绳索已经是第一步的胜利了。 斟旭倒是无所谓绑着她还是放开她,仙门弟子在这光明宫内受光明火种的影响所有术法都无法动用,自己难道还怕一个废了的小丫头。既然她要讨论手中这个小玩意儿那就听听她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终于松开捆绑的双手,白芑快速活动了一下筋骨,接着发现自己的衣裙居然全部换成新的,心中大骇:“你!!!”她的眼神在斟旭和自己这身新衣上来回转换,简直难以启齿:“这是?我的衣裙。你不会......。” “是我帮你换的,昨晚不是湿了嘛。”斟旭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是件多么稀疏平常的事。 白芑整个脑袋轰地炸开。瞬间便向斟旭出手,双掌横劈夹带着劲风使了十层的力。斟旭漂亮的侧身躲过了这一掌,倏地脚步快移手中变换出招式袭向白芑,二人拳脚相向快速拆招。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门口传来了宫娥的声音:“殿下,昨日我帮这位姑娘换下的衣裙已经清洗干净,要送进来吗?“ 此刻白芑的双手正做叉子状逼向斟旭双目,而斟旭右手手臂格挡在眼前,听到宫娥的声音,所有动作瞬间定格。 “不是你换的。“ “哼。” …… 不是他换的他为什么要承认,是有病吗?白芑简直无法理解面前这位看过去已经二十好几的皇子殿下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咕噜咕噜”肚子突然冒出声响,倒是会挑时间,适时地缓解了空气里存在的微妙尴尬。 “饿了。”白芑快速收回叉子状的手,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不再提衣裙之事。 ...... 片刻后,屋内摆满珍馐佳肴,她围着桌子狼吞虎咽还不忘拍拍马屁夸一夸斟旭的大方来争取一会儿谈判的筹码:“皇子殿下,您可是我见过的最讲道理的人了。” “怎么说?” “一般把人抓来先不要说会不会严刑逼供,至少没有这样的待遇吧。”说着指了指这满桌子的菜,“其实我觉得本来就该如此,不管你想要从对方嘴里套出什么话,先礼后兵总是比一上来就凶神恶煞来得好。” “是吗。”斟旭有点被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逗笑了,“你怎么不想想我在这饭菜里下了药呢。” “你不会。” “?” “下个药嘛,用得着摆这满满一桌子菜吗,你说是不是,我知道您不是这样乘虚而入的人。”白芑似乎忘记了昨日自己便是被药倒的,此刻夸夸其谈得十分得心应手。 面对这个自作聪明的小丫头,斟旭倒真是有些不忍心下重手了,更何况她还顶着一张长在他审美点上的脸蛋,这下可不好办了。 此刻在屋外候着一人,眉目清秀,神采飞扬。原来竟是那千金卦张瞎子。此时的张瞎子可不瞎,眼中清明,十分有神。只是在门口踱了许久竟未见传召。反倒看到几位心腹宫娥领命送进去许多吃食。 这是怎么回事?拉住刚刚从屋内退出的一位相熟的宫娥问道:“皇子可知我在此处候着?” “知道的。”宫娥低着头悄声回答。 “那为何还不传召呢?屋内还有其他人?”“嗯,昨夜抓的刺客。” “刺客?刺客怎生安排在此处。” “奴婢不知。”说着宫娥便小心翼翼地快速退下。 “张瞎子”实在不解皇子这闹的是哪一出,不过自小和皇子一起长大的他倒是实在,既然你不传召我,那我叫叫你不就得了。于是也不通过宫娥通禀,在屋外大声喊道:“臣张默求见,请皇子安。。” 噫,这声音怎得如此耳熟。正在狼吞虎咽的白芑耳朵微微动了动。 这小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找我,斟旭并不理睬,而是依然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位吃像颇为生猛的女刺客。 “臣张默求见。”又是一句求见! 见色忘友的斟旭皇子突然想起似乎是自己约了张默。现在干脆把放鸽子放到底了:“你先退下,午后到纪幕堂来见我。” “臣领命。”张默虽然一脸的匪夷所思但他只能退下。这刺客到底何方神圣,要安置在此处,还要殿下亲自审问,关键是刚刚见宫娥姐姐们送了一桌子好菜进去,我可还没吃过这么好的菜品呢。这斟旭真是的!改天定要敲他一顿! 顾着吃喝的白芑倒是忘了之前的一片混乱,竟还顺口提了提那个引她被擒的美酒:“不知皇子殿下,昨日沐浴的佳酿是......?” 你居然还敢提昨日行刺之事,斟旭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区区几坛酒并无什么名字。” 这样的美酒还不配拥有名字啊。那我的白露仙真是白瞎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了。白芑心中感慨。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完全不顾形象地抹了抹嘴靠在椅背上,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这时斟旭突然开口问道:“母后给了你什么好处呢?” “什么什么好处?” “你是得了什么好处为我母后办事的。我,可以给你双倍。” “我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啊。” 斟旭盯着白芑的脸,试图从她无辜的脸上看出端倪:“没有好处的买卖,你为何要做呢?” 这什么跟什么,白芑真是有点莫名其妙。她快速坐直了身子刚想继续争辩几句,眼角突然瞥见刚刚被被收起悬挂于斟旭腰封处的宝袋,眼珠转动接着说道:“皇子殿下,你把我的那个,那个小袋子还给我好吗?那只是个女儿家的小物件,是我娘亲给我的。”说着说着眼角已经含泪,“实不相瞒,她已经不在人世,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你当做个好人还给我吧,反正你拿着也没用。” 你莫不是当我是傻子,斟旭腹诽。嘴里却继续说道:“没人派你来,你也第一次到光明宫,那你怎么一口一个皇子殿下的叫我。要不是有人事先给你看过我的画像,让你行刺本皇子,你怎么会认得我呢。” “行刺你?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呢。”白芑赶紧摆手辩解道。现在这情况千万不要得罪眼前这个主,”不过我倒是见到有人身着夜行服出现在光明宫内,但是目标是不是你,就不知道了。“ 撇清自己的同时她还神秘兮兮地把昨日见到的黑衣人给抖了出来,这招祸水东引不知道有没有效。 “是吗?”斟旭定然并不相信。 白芑皱了皱眉头,突然想到刚刚不停抖动的传声雀便说道:“刚刚不是说教你如何使用那只不停抖动的木鸟吗?”强行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斟旭拿出传神雀思踱片刻并未把传声雀立刻交到白芑的手上:“你说这小玩意儿是什么?” “呃,这个是迷你版的先书木鸟。” “仙书木鸟?那它为何不停地抖动?“ “收到信件了,昨日我刚刚收到信件还未来得及看,便被你给擒了。不如你现在给我,我教你怎么用。”这下斟旭倒是直接递过木鸟,但是随即说道:“那你把昨日收到的仙书展现出来,我们一起来看看。” 在他不转睛的盯梢下,白芑手握传声雀在心中念几句咒决催动传声雀,真是感念这个传声雀的咒决不需要使用灵海内的灵气。念完咒决传神雀此刻便是联通蒋浩秋手中的那只木鸟了。只见白芑装模作样地看着木鸟说道:“你说你们这焦梧国的皇宫怎么这般奇怪,灵力不能用,这仙书也看不了。整个光明宫都是如此还是只有千金阁附近才如此呢?” 看白芑这般模样,斟旭的眼神在她和木鸟之间转换,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一把夺过木鸟,眼中立时露出狠利之色。 第六十章 传声雀 白芑手握传声雀在心内起咒决联通了蒋昊秋手中的那只木鸟,传递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及现况。斟旭立刻察觉出这个女子似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了什么手脚,于是整个人气场骤然转变,他用犀利的眼神锁住面前这个女子,像只突然醒来的猛兽随时就可以把你拆骨食肉让人心底生寒。 但是白芑知道自己不能畏惧示弱,她反盯着斟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此消彼长。刚刚二人所有的对话,几句真几句假,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和情绪,仿佛就要在这沉默的对视中得到印证。 斟旭的眼睛深深地闭上又倏地睁开,微微侧过脸稍微停顿,用余光瞥着这个被自己擒获却花样百出的女刺客,随后一拂衣袖转身向门外走去。只是走到门口时停住了脚步,淡淡说道:“我劝你不要想着逃跑,因为你根本无法离开这间屋子。” 机甲人毫无感情地跟着斟旭离去。 白芑从刚刚的对视中缓过神来,楞怔地坐在屋内,对于焦梧国这位皇子的喜怒无常感到十分费解。显然之前的装傻讨好是奏效的,不然为何能够让他松了绑,还骗来一顿美味珍馐以填饱腹欲。那会是哪里引起了他的怀疑,突然态度降到了冰点呢。 传声雀!难道是因为他看出了那并不是仙书木鸟,而我还靠着这只传声雀给人传递了讯息。 只是他有这般机灵吗?不像,一般人是看不出关键机窍,只会当做普通的仙书木鸟。但是......也不一定,这么精巧的机甲人都能造出来,应该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只是这机甲人其实也未必是他造的。白芑心中各种揣测,半晌才发现屋内除了自己,现在已经是空无一人。逗我呢吧,你叫我不要逃我就不逃吗?单靠蒋昊秋那二愣子的头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通过传声雀留言给他的目的,在这里等着他来救,还不如自己找机会脱身。 心动不如行动,白芑轻手轻脚来到窗边,在离窗子半米左右停了下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这个看过去实在很普通的窗子。 她这也算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昨夜在瓦顶遭遇机关被擒,现在就处处担心埋藏在暗处的机关。只不过现在这扇窗户看来看去也不过是普通的窗子而已,会是自己想多了吗?可是为何那小子走的时候说我根本逃不掉呢。没有灵力术法傍身的人,真是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实在憋屈得狠。 再靠近半米,贴着窗户,白芑终于还是觉得动手比较实在,双手慢慢试探四周会否有机阔。上下摸索了不下十遍,果然没有。那还怕个球,她的胆子瞬间像是长了回来,完全忘记自己刚刚的怂样。嘴里不屑的冷哼着,一把推开窗户打算来个翻窗而逃。只是刚刚跨上窗台的那只脚还未站稳,便自觉地收了回来。机甲人。是的,窗外站着两个机甲人。一扇窗就有两个机甲人守着,那门口呢?要不要去证实一下这个斟旭皇子是吃饱了撑着还是因为太富有了,随便就能挥霍出这么多的机甲人,就为了困住她这么个没有灵力也失了宝袋的小丫头。看来果然是“根本无法离开”。 千金阁后花园内的偏房前,四名机甲人守着正门,两边窗户各站了两个机甲人,连屋顶上也泊着一只警报鸟。真可谓铜墙铁壁,插翅难飞。而刚从此处离开的斟旭并未去纪幕堂见张默而是转回自己的书房,坐在摆满各种图纸的长案前拿着白芑那只小木鸟仔细琢磨。 刚刚他十分确定这个丫头片子定是向外传递了讯息,只是她如何做到呢,仙书木鸟必须要用灵力书写信件而后藏于木鸟之内。会不会是传递语音?他被自己这种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语音传递要是可行的话那不是比书信更加便捷,只是这只木鸟的翅膀似乎并不是活动的,那便不能飞行,不管是信件还是语音又如何靠它带出去呢? 其实这位焦梧国皇子斟旭确是在造物发明方面颇有专研而且极具天赋,那些机甲人便是他自己画的图稿而后在秘密作坊里造出的。而把这些机甲人故意伪装成真人也是因为他如今的境地其实十分危险。那个他口口声声唤作母后的人本就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的生母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因为生他难产而死。他的父皇在他三岁那年便娶了现在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对他一直很好视如己出,即使是在诞下自己的亲骨肉斟飞凰公主之后对他依旧一如既往地好。所以斟旭皇子其实十分感念她的好心,让自己有着美好的童年以及相亲相爱的妹妹。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变得和原来很不一样。即使她掩饰得很好,但是斟旭仍然感觉得出来。而且他知道她开始秘密针对自己。也许无论是在哪个国家,只要涉及皇权,那必定不会真的有什么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吧,更何况这种并非亲身骨肉的相残那更是比比皆是。成年后的斟旭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成日装作花天酒地好近女色,其实暗地里却悄悄培养了自己的心腹,以及有了更大的谋划...... 所以昨日抓到的这个丫头身怀各种法器丹药,又谎话连篇,他心中认定其必定有诈。 “咦,这是什么?”终于,在他小心翼翼的摆弄下发现了木鸟翅膀内侧的那个小机巧。 原来如此。 “滋——滋——滋——”蒋昊秋的语音来得总是如此凑巧。斟旭暗笑道:“让我看看我猜的到底对不对吧。” 他用手指抓住翅膀链接机关的位置,轻轻一按。 “阿姐,蓝静轩那丫头还没把飞剑坠子还我居然就走了。真是气死我了!你说她不就是要去结个道侣,结就结吧,发那么大火干嘛。走之前还揍了我一顿。对了,我那是好男儿不和女子斗,让她的。” 果然是通过言语传讯。斟旭得意地看着手中那只还在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地木鸟。 “她让我去找她,这是为何?如果有事和我说那就别走,说完再走总可以吧。走了再叫我去寻她,简直多此一举。而且也不告诉我她去哪里了,我去哪里寻她呢。” 蒋昊秋通过传声雀传来的尽是毫无营养的抱怨以及疑惑,开启机关的斟旭此刻简直被吵得头疼,为何竟是些无用的消息呢。不可能,他终于还是决定忍住这个烦人的唠叨继续听下去。 “你怎么不回答我,我到底要不要去寻她,去哪里寻。她会不会回琢玉楼去准备婚嫁的事情了?阿姐,你如今在哪儿,桃花源吗?” 终于有了线索——琢玉楼和桃花源。琢玉楼大名鼎鼎自然是知道,看来刚刚提到的那个走掉的蓝静轩应该是琢玉楼之人。而桃花源是哪里呢。为何会问她是否在桃花源,这个女子难道出自桃花源,可是我并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阿姐,你刚刚说什么焦梧国,你怎么跑到焦梧国去了。还有为何术法不能使用呢?你遇到危险了吗?我现在赶去找你可好。” ...... 竟然是这样,到此斟旭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个木鸟并不需要真的把消息带出去,而是可以直接通过某种咒术把语音隔空传递而出,而对方就能及时接收到语音讯息。这般精巧,真是闻所未闻。他拿着这只传声雀爱不释手,看来这次收获可真大。 此刻斟旭的脸上阴晴不定。他很兴奋地希望这个木鸟就是屋内那丫头所造,那他定要把此人策反收归已用。心中又生气臭丫头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使诈传递讯息出去找人救援。“哼,我们等着瞧,我看你怎么从我的手掌心里翻出花样来。”斟旭心中暗道 玄剑山庄内蒋昊秋接到白芑那段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再也没收到阿姐的任何回复,心中颇为焦急。只是前几日被蓝静轩搅得焦头烂额,如今简直连简单的思考都感觉费脑。本来倒是想着去琢玉楼寻寻蓝静轩的,毕竟坠子肯定是要讨要回来的。但是现在收到阿姐的语音,有些不安,故改变主意还是先去西南焦梧国。 这可真是苦了蓝静轩,前几日她收到父亲蓝涂的仙书木鸟让她立刻回琢玉楼准备和玄剑山庄朱耀扬的婚事,简直如晴天霹雳,根本无法相信父亲突然要替她操办婚事,而且对象还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朱耀扬。结果蒋昊秋这铁憨憨还信誓旦旦地向他证实了朱耀扬确实已经向琢玉楼提亲。闻言蓝静轩简直怒不可歇——原来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向我提亲,可你竟然如此无动于衷。 一气之下的她便暴揍了一顿这个没心肝的男子而后扬长而去。不过女子的内心终归是比较柔软,认定了一人,无论何种境地总是留有一线转机。所以最后还是出言提醒蒋昊秋这个傻子让他来寻自己。同时她也确实打算先回琢玉楼把这门亲事拦下,谁知刚刚回到琢玉楼便被父亲叫进了密室。 “拿来吧。” “什么?” “蒋昊秋的飞剑坠子。” “您怎么知道飞剑坠子在我这里。” “拿来。” “为何?” “爹跟你要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你是要逼我嫁给那个朱耀阳,所以要从我身上拿走蒋昊秋的东西吗?” “......”对于女儿的这个脑回路,蓝涂委实头疼,但他并不好做何解释,那干脆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不给!” “你不听爹的话了?” “爹,您为何答应朱耀阳的提亲,我不可能嫁给他的。” “此时我已决定了,多说无益。你先把蒋昊秋的坠子给我。” “哼!我不嫁!坠子也不会给你的!”蓝静轩简直无法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会对她这样的态度。实在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她赌气转身便要离开密室。谁知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密室之门,无名的怒火让她盯着她的父亲,满眼不可思议。 “在这里给我好好想清楚!哪里也不许去!” “哼,我偏要走!”蓝静轩出手一道光束打向密室之门。 “嘭——”纹丝不动。 “你!”蓝静轩拧着眉头脸色十分难看。 蓝涂就像是没有看到女儿的激烈反应,在蓝静轩冒火的眼神里独自离开了密室。 第六十一章 暗流汹涌 琢玉楼的高阁之上,白狐玉都玩味地看着蓝涂。 “主上,蓝儿丫头太不懂事,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定让她乖乖交出飞剑坠子。”蓝涂有些心虚。 “呵。”白狐玉都突然笑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而后缓缓说道:“你说是不是有趣。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以为玄剑山庄会把飞云阁蒋家至高秘籍藏在某个特别隐蔽和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它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带在蒋昊秋身上。如今更是轻易被蓝丫头给拿走了。”说着眼中冒出精光,十分兴奋走向蓝涂居高临下般地审视道:“天意如此,你说是不是。” 蓝涂把头低得更下了:“主上说的极是。”恭维的同时却又极其不安,自己家那个丫头实在不是省事的主。 ”前几日已经应允了玄剑山庄的提亲,现如今是不是要开始安排蓝儿嫁进去。“ “直接嫁过去多无趣。”白狐玉都饶有兴致地说道。 蓝涂心中一惊。 “原先不知道蓝丫头跟这蒋昊秋还有牵扯,现在有意思多了。” “我们已经同意了玄剑山庄的提亲。”蓝涂冷汗微微沁出。白狐玉都的心思他永远捉摸不透。但是阴狠决绝却是他的本色。 “同意了又如何,这不是刚好可以用来悔婚嘛。哈哈哈哈哈。” 伴着肆意的大笑之声白狐玉都雪白广袖一挥,便离开了琢玉楼高阁。 蓝涂怔怔地立在当场,不知道他的主人到底是何意。突然隔空传来一道命令,像是擂鼓般一下下落入他的耳中,捶进他的心里:“别着急着嫁女儿了,找个机会悔婚吧。然后把这个祸引到蒋昊秋身上,让他在玄剑山庄无法立足。” “是!”蓝涂对着空气许久依然不敢动。 而此刻白狐玉都的另一个手下——毁了妖丹的红影被关押在元青派的镇妖塔底。 白狐玉都收到上元长老的仙书,并未因为红影的被擒有任何反应,对他来说这些废物既然违背了他的命令还被仙门给擒了,那就已经是死罪了。只是上元长老似乎想卖个人情给这位他自己认为的知己玉先生。 元青派镇妖塔里关着的都是犯了小错的小妖小怪。本来像赤狐这般满手鲜血,造下大罪孽的恶妖,如若审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必定是要钉在噬妖柱上让她受尽万般折磨而后挫骨扬灰的。 但此番上元长老认定妖魔们定是有更大的阴谋,假以时日肯定可以从这赤狐嘴里审出有价值的东西。所以念她如今妖丹被毁,根本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所以先镇在了镇妖塔底,择日再审。 镇妖塔里的小妖怪们虽然没有被打得烟消云散但被镇于此也逃不出去,岁月悠长没有尽头,度日如年的他们只能在塔内互相碾压以寻求微末的刺激。红影关进来的时候,全身妖力早已散去,但塔里的小妖怪们从看守的仙门弟子处听说原来这是只大妖,手里染着千百人的鲜血性命,俱是万分震惊。被震慑住的小妖们一开始便躲得远远的,连正眼都不敢瞧这只赤色狐妖。可是没过多久,便有机敏的妖物察觉到狐妖虚弱得有些离谱,于是大胆的几个小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故意挑衅。当他们确定了这是只毁了妖丹毫无反抗能力的大妖后,整个镇妖塔沸腾了。他们疯狂地呼叫,兴奋地跳跃,因为在这里还没有谁见过这种级别的大妖,更不用说现在他们就可以把这只大妖踩在脚底,肆意揉拧,于是红影成了塔内所有妖物释放自己凶恶本性的目标。 赤狐咬着牙,这种耻辱感让她生不如死。什么时候轮到这些蝼蚁踩到她头上的。她横扫了一眼这些低级小妖,眼中的狠厉之色竟是让刚要靠近的几只小妖吓得后退了几步。只是这种威胁根本毫无意义,片刻之后那些小妖再次向她袭来...... 无法忍受羞辱的她愤怒地龇牙咧嘴。打算跟这些低等妖物拼命,突然一阵劲风横扫过镇妖塔,所有的小妖怪被卷得飞了起来,撞向塔墙。当他们扶着摔疼了的身子哼哼唧唧地站起来时,猛地发现狐妖不见了,顿时塔内乱作一团。 同一时间,被楚文歌带回来的蓬村哑女翠儿正在小通峰的后山上修习入门仙法。裹挟着红影的劲风从她头上掠过,骤然发现翠儿体内竟有股类似妖丹的力量和自己相呼应,赤狐暗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但见赤红色光影瞬息间闪进翠儿体内。劲风化作无形散去。翠儿眼底慢慢爬上星点红晕,微不可查。 丢了赤狐妖的元青派全面出动四处搜查,谁都没有注意到楚文歌带回来的那位刚入了小通峰魏凌敏座下的弟子翠儿。元青派弟子翻遍了整座青门山,以及清查了青门山附近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赤狐的踪影。 掌门周凌波面色凝重,妖丹被毁如何从镇妖塔内逃脱,定是有人协助!会是谁?外人还是门内弟子。他一个人立于执事堂上,微微合眼,这只赤狐妖从押入山门开始所经历的人和物都在他脑中过了一遍,会是谁呢? 西南的天气潮湿,秋季依然多雨。被困的白芑绞尽脑汁也没办法从这间小屋里逃出去。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真是百爪挠心,坐立难安,而窗外竟开始滴滴答答下起雨来,让本就烦闷的心更加添了一股莫名的火气。 她用力推开窗户,一股凉风钻进脖子,不禁打了个哆嗦,竟然感觉有些微凉,真是少见。而那些忠诚的机甲人巍然立于雨中,一动未动。 “喂,要不要进来避避雨啊。”白芑明知无用还是抱着有一丝缥缈的希望开口问道。 ...... 雅雀无声,果然没有回应。 机甲人虽然外形和真人并无二致,但毕竟还是个没有魂灵的死物,根本无法沟通。所以斟旭派机甲人守在这里真是高招!因为只有他可以向这些“人”下达指令。 “叩叩叩——”有人敲门! 白芑登时像活了过来一样:“谁?” “姑娘,您的晚膳我们给您送来了。” “进来吧。”是中午那些宫娥,白芑心中窃喜,是个活人就好,活人就一定有突破口。 三个宫娥陆续捧着各色菜式低着头小心翼翼走了进来,躬身在桌前摆放妥当。白芑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不禁暗自思踱:“嘶,这位皇子似乎古怪得很,他对被擒之人都这般好么?难道是怀柔政策。不对,他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白日里还凶巴巴地拂袖而去把我困于此间,现在却又让人送来这么多美味佳肴。他到底想干嘛?” 宫娥们送完晚膳,低着头后退着向门口而去。当最后一个宫娥即将到达门口要转身离去时,白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姐姐,坐下来一起吃呗。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菜。千万不要浪费了。” 宫娥被白芑突如其来的抓住手腕吓到了,脸色煞白,频频摇头。 白芑稍微用了点劲儿便把她拉入屋内:“没事,不就是吃一顿饭吗,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宫娥的头低得更下了,整张脸都埋了起来,但就是不敢言语,却也用无声的拒绝来回应白芑。 “不是吧,你们的皇子这么刻薄,连你们讲话的权利都要剥夺吗?这可比我的禁言蛊虫霸道多了。只是聊聊天而已,我一个人在这里都快被闷死了。” 其实这几位宫娥也算是斟旭宫内的心腹了,所以他才会放心让她们负责晚膳,只是明令禁止她们和屋内之人有任何言语及肢体上的接触。 而且这位斟旭皇子平日里看起来和颜悦色,对人极其宽厚和善,那些进宫献技的女子无不钦佩他的君子风度。只有和他深入相处,得到他信任的人才能稍微了解到他的另一面。谦谦君子的表象下其实住着一只凶狠暴戾的野兽。在面对猎物时他并不冲动,蛰伏寻找时机,寻找一口咬碎敌人喉咙的机会。在那之前它定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这样的主子在这些下人心中的威信不言而喻。他的命令断然没有人敢违抗。 本想着来了个活人套个话,结果竟然和机甲人没有本质上的差别。白芑围着这个被她强行拉入屋内的宫娥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见成效,叹了口气挥挥手:“你可以走了。我只能自己独享这份美食了。替我谢谢你们皇子殿下这般事无巨细。” 宫娥见白芑终于要放她离开了,就像是突然得了赦令慌忙逃出这间屋子。 其实除了因为斟旭下令不准有任何接触外,她们还是感觉出屋子里关着的这位姑娘似乎有些不同。毕竟从未见到主子这样对待过谁,更何况还是个“刺客”。所以在不明情况下还是不要有任何牵扯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那位被打发到纪幕堂等候的千金卦张默从白天等到了黑夜,还未见到斟旭。明明约了午后相见,现在连晚膳都已经应付过了,结果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偏偏这雨又下得十分不是时候。因为作为斟旭皇子的发小,张默深知斟旭这个人的小讲究实在是太多了——比如下雨不出门。谁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西南的天气,动不动就给你落几滴雨,你偏偏一落雨就不出门,真是有钱任性,有权妄为,当皇子的想要培养什么怪毛病都可以。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张默深深叹了口气,只能先回去了,今日定然是无法见到他这位任性的皇子殿下了。 第六十二章 造物知音 彻底放了张默鸽子的斟旭皇子此刻正沉浸在研究出那只传声雀的兴奋中。他本就对各类机关各种发明十分感兴趣。此刻内心深处有一种声音不断涌现,让他快去确认这个神奇的传声木鸟是昨日抓到的女刺客造出来的。心潮澎湃的他就像是找到了高山流水遇知音,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于此同时,吃饱喝足的白芑把自己呈大字型扔在床上。脑中不断地做着各种猜想,从今日对话来看,这位皇子殿下应该把她误会成了皇后派来的刺客。由此得出结论皇子和皇后是敌对关系。再看他花尽心思把这些机甲人伪装成真人模样定是为了防着谁,那不用猜了,定是为了防着皇后。他瞒着皇后私造机甲人,会否有更大的预谋?而且昨日偷偷来千金阁探听消息的两个宫娥倒像是皇后派来的,那么皇后应该也是处处盯着这个皇子,听那两位宫娥的对话,似乎两人并非亲生母子。那倒可以解释为何会出现如今此番境况了。只是要在这样的形势下如何才能找到机会脱身呢?是先反抗还是先臣服? “啪——”门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推开,斟旭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的机甲人收了伞。若是张默看到此刻的斟旭定然以为见鬼了,他们的皇子肩膀上落了星点雨花,竟然毫不在意。白芑被这突然闯入的男子吓得登时坐了起来双手护胸,脸上微怒:“你这人有没有礼貌啊!这样闯进女子房间。” “你还当自己是来做客的。”斟旭冷笑道,他完全没有在意到白芑的情绪,眼睛扫视了桌子上还未被宫娥收走的残羹剩饭,突然又转变态度问道:“不知道饭菜可否合胃口。” 白芑不懂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硬着头皮答道:“非常可口。”早就发现这位皇子的喜怒无常,她瞬间打定主意还是先不要冒然得罪他,甚至可以适当地拍拍马屁。毕竟通过刚才自己严谨的分析,想要不成为他的敌人那定然先要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后娘皇后划清界限,再说了自己确实也根本不认识什么皇后。如果有办法还要让他以为自己其实十分不齿他后娘的做法,是完全站在他这边的——虽然并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的具体恩怨,但这宫斗戏码应该无外乎那几种。所以站谁不站谁,其实真的无关紧要,因为没有哪一方是定然正义的。现在她的目的就是拍好马屁早点脱身。 斟旭并未察觉出短短的时间里白芑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他让宫娥收拾了桌子,摈开身边所有人包括机甲人。白芑双眼紧紧盯着他,身子已经慢慢从床上挪了下来。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还好烛火通明照亮了整个房间,透到窗外的花园里,竟是把天上下的雨都照亮了。 白芑本是技高胆大之人,怎么可能真的臣服于这小小的焦梧国皇子。之前的所有行为都只是缓兵之计,此刻一见四下无人,心中顿时又把刚谋定的委曲求全的计划全盘否决,打算发起突袭制住斟旭。只见她身形微动假意靠近,双掌蓄力想找个机会猝不及防地来一下狠的。 斟旭手中把玩着传声雀,盯着向他靠近的小女子,见她面无惧色还略带微笑,心想果然胆识不错,遂缓缓开口说道:“这个小玩意儿不错,你弄的?” 话音未落白芑手起掌落,化作利刃般的掌风猛地向着斟旭狠劈了过去。 “咻咻咻“斟旭并未躲闪,却见几枚暗器带着破风之声直击白芑双掌。不好,她生生顿住掌上之力快速回收。却不料斟旭伸手一个反击,掌风凛冽袭向她的面门,她脚尖点地飞快地向后退去。斟旭乘机倾身向前逼了过去,在白芑后背顶到墙壁之时,他也刚好单手撑住墙面,把白芑框于胸前。 又是这样危险的距离,白芑身子向外侧,想要再次出手却不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微量无形的粉末进入了她的鼻息之间,让她顿时手脚无力。 “你——” 斟旭就这样撑着手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狡诈的女刺客:”不错,你包里的东西还挺好用。“ 真是失策,白芑此刻万分懊悔,刚刚没有仔细看清形势,忽略了暗影的存在。像斟旭这样的人物怎会真的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呢。敢堂而皇之地屏退机甲人,那定是有更大的倚仗。 见白芑咬着嘴唇不再言语,斟旭倒是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 “那只会传声的木鸟是你造的吗?” 白芑不知道面前这位心思难断的皇子说的话里到底暗含何以,只能轻微点点头。 “哈哈哈,那就好。”斟旭一边笑着一边抬起左手食指想要托起白芑的下巴,白芑快速侧头避过他轻浮的动作。 看见白芑的反应,他倒是无所谓,静默了片刻终于放开了撑住墙面的手,白芑深深松了口气,如今只能看一步走一步,见招拆招了。主动权几乎已经完全不在手里了。 “坐。”斟旭拉过椅子,像是完全忘记了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十分有气度地让白芑坐下,这样的他又像是换了个人。这种人真是有些可怕,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更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多少重影子。那些影子是凶横的,暴戾的,还是变态的。 白芑此刻手脚无力,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毫无反抗能力,只能挨着椅子坐了下来。 “这只小木鸟做得甚是精致,不知道如何做到把语音瞬间传递给别人的呢?”面前这位多重人格的皇子殿下终于开口问道。 白芑心中一惊,看样子他不仅知道了这不是仙书不鸟,而且已经研究出这其中的关窍,如今只能避重就轻道:”过奖过奖,小玩意儿一个。你喜欢的话,做一个送给你。“ “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让你做,而且要做很多很多哦,一个怎么够。” “......“ “现在联系你的主人,就说你刺杀失败,躲了起来,问她下一步的行动。” 原来你竟还是怀疑我是皇后的人呀,白芑现在不仅浑身酸软更是头疼难耐:“皇子殿下,要怎么说你才相信我不是刺客呢。” 倏地白影晃动,斟旭身形快速迫近白芑,几乎要贴着她的脸。 又来!白芑就像是掉到了水里不敢吸气,须臾只能讪讪说道:”皇子殿下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靠这么近容易变斗鸡眼,呵呵呵。“ 谁知这位皇子似乎就是有这样的偏好,不仅没有离开还靠得更近了,几乎是贴着白芑的耳根说道:“其实你可以投诚,我给你这个机会。” 白芑此刻受人掣肘,焦急万分却也是无可奈何,微微可以抬起的手轻轻隔开皇子越靠越近的鼻尖,咳咳两声说道:“不用您说,我本来就是您这个阵营的人。”说完报以完美一笑,虽然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假。 斟旭突然推了一下椅关,离开半步的距离,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认定为刺客,但是又让他觉得像是寻到知音般的女子,过了许久缓缓说道:“好。那你说说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说着一拂衣袍在白芑对面坐了下来,眼底带着玩味的笑,像极了逗弄的神情让白芑十分不适,但还是强行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心,反正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后娘皇后派来的刺客,干脆老老实实交代得了。 “我是您邀进千金阁的歌姬啊。” “歌姬,哦,对。前几日我是让人甄选了些献艺的美人来千金阁。原来你是歌姬啊。” “对啊,您总算是想起来了。我就是那日进的宫。” “那你怎么跑到房顶去了?“ “这个......“白芑略微停顿了下,说道:”那真的要怪您了,殿下。” “怪我?怎么说,难道是我要你来偷看我洗澡的。” “误会,绝对是误会!您清清白白,没有被任何人偷窥。“提到洗澡这茬白芑就没有办法正常聊天了,这应该可以算是她长这么大最丢脸的事了。 “跑到我的澡堂上方,还说不是偷窥?”斟旭此人其实城府颇深,而且说话循循善诱,让你感觉随时都会入套,顺着他的的话往下说,毫无招架之力。 “我可不知道那是你沐浴的地方。”白芑正色纠正道,“其实都怪你的酒太香了。“总算是说到正题,真不容易,之前绕来绕去感觉说破天了都是些废话。 “借口。“ “绝对真话,比珍珠还真。” “你不是说自己是歌姬,那为何会被烈酒所吸引,我所认识的歌姬美人们可真真爱护自己的嗓音,几乎连酒香都不能闻的哦。” “......” “而且哪个歌姬可以上房揭瓦?还偷窥本皇子沐浴的,不怕掉脑袋吗?” “怕!......!但是没有偷窥。”一直被绕到这个话题上,难道是这位皇子殿下有被偷窥癖? “如何证明你说的话呢?” “和我一起来的那些小姐姐们,对了,她们当中有个叫丽娘的,你可以去问问,她定是记得我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一开始就混在歌姬队伍里的呢,还是不要麻烦那些美人姐姐了。” “......” “无话可说?“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但我确实是歌姬。” “好,既然你这么想给本皇子献技,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哈哈哈。”斟旭说着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去。 剩下屋内一脸茫然的白芑,什么意思?给我一次机会。 门外的雨越下越大,透过屋内的烛火像银针般的雨丝浓密地交织在一起,机甲人走来撑开那把硕大的雨伞。斟旭微微抬头望着天,笑了笑。这下倒是在笑自己。雨天从不出门的斟旭皇子这是在干嘛,小刺客值得自己亲自冒雨来审吗? 离开光明宫的张默从宫门口借了把伞,此刻两边肩膀全部被雨水打湿不免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还是你有道理,下雨天出什么门呢。” 第六十三章 阴晴不定 这波大雨算是下透了这个漫长的夜,白芑完全没有睡意。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简直无法想象,恍若隔世。 无论是小时候的她,还是长大后的她,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在云都城内当乞儿的那段日子虽然艰苦,但也是自由自在。更不要说拜了曲飞为师之后,那可是当地响当当的土霸王。如今以为身负绝技并且身怀重宝终于可以闯荡神州逍遥快活了,却偏偏被困于这名不见经传的焦梧国的光明宫内。谁能想到呢?一阵长吁短叹,我为何会如此倒霉啊,要不是为了等白衣小哥哥何至于此,哎。对了,白衣小哥哥——楚文歌!当楚文歌这个名字蹦到她的脑中时,她便瞬间镇定了下来,不日他就将来到这焦梧国皇宫,我们约好了再此相见,如若见我失约定是会四处找寻,只是在此之前我最好还是先安稳地渡过这几日,千万不要节外生枝惹怒那个阴晴不定的皇子。 翌日,天刚蒙蒙亮,下了整夜的雨终于停了,只剩下水珠挂在檐上不时地往下滴。被雨水冲刷过的空气似乎也特别清新,只是白芑到了这时才迷迷糊糊地有了星点睡意,慢慢合上双眼进入了繁杂又凌乱的梦乡。梦里的雀儿吃着禁言蛊虫竟然津津有味,梦里的大黄吞了她的药便成一条比狗熊还大的黄狗,梦里的白露仙终于到了可以起出来的畅饮的时候了......她吧唧着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呓语道:“真好喝,我的白露仙最香醇了。” “呵。”不经意地一声笑,把她直接从梦里拉回现实。 “谁!”伴着低声的喝问,她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顿在空中。沿着这只好看的手她看到了斟旭略微有点尴尬的脸。 片刻的沉默,他极不自然地收回了手,咳嗽了两声说道:“没见过这么懒惰的刺客。” 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刚刚伸手是想干嘛?白芑并未接下斟旭的话,而是产生诸多疑问,眼里更是隐藏不住的提防,她快速起身离这位皇子远远的,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惊诧,终于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皇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吗?“这位皇子似乎总不能好好是说话,”整个焦梧国,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深吸一口气,白芑隐忍且镇定的说道:“有道理,整个焦梧国以后都是您的,您自然想去哪儿都行。只是,这天好像刚亮,您这是来错地方了?”说着抬手指了指窗外还有些青暗的天光。 “找人陪本皇子吃早点。” 听到早点两个字白芑才发现屋内的圆桌上摆满了小食,琳琅满目。这是要把她当猪圈养在这里吗?从被擒开始,已经是第三顿饭了,而且早饭也这么多花样,还要和这位皇子一起吃。白芑真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语来形容焦梧国的这位斟旭皇子了,只能自我脑补,他就是以为我是皇后的人,现在想拉拢我探听消息。 “来,坐下吧。” “我还未洗漱。” “......” “......” “杏儿——“原来昨日被白芑强行留在屋内的那位宫娥叫杏儿。随着斟旭的一声令下,此刻的白芑真是享受到了让人欲哭无泪的高级服务。 围着她的宫娥,足足端来三盆洗脸水,泉水,露水,花香水。繁琐的在她脸上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接着是漱口水,更是令人惊叹!全都是顶级茶水,闻其香便知其价格斐然,关键是这些茶水从冷到热温度不一。 这是什么操作?白芑只觉得自己这个山野丫头总算是涨了见识。 “姑娘的牙口适合冷一点还是热一点的茶水来清洁?”杏儿含笑问道。 原来如此,不然一一都用上就好,毕竟这么好的茶。白芑强颜欢笑,选了杯温水茶,咕噜噜,呸~。杏儿快速拿过帕子帮她擦拭嘴角。这辈子可真没过这样的待遇,实在太别扭了。赶紧结束了这些繁琐的洗漱工序,白芑觉得可能还是陪着吃早点应该会更自在一些。 虽然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早餐,但是斟旭吃得很少。而且期间他再也没有开口讲话。 “很好吃。”白芑开了个头,人家给你送来了这么多餐点,总是要感谢的,“谢谢。” “真的吗。” “这个,这个,这个,都很好吃。”她随手便点了几样刚刚尝过的菜式,“这些都是你们焦梧国特有的吧。” “是。” “很特别,但是也真的好吃。” “如果天天吃,便不觉得了。” “您的意思是您吃腻啦?怪不得了。“白芑笑了笑,”吃得那么少,比女子都少。“ 斟旭的脸色略微变了变。 白芑却继续说道:“可我看你们焦梧国非但不封闭,还十分开化,满街都是各地的吃食,您怎么会天天只吃这些呢。” 斟旭浓密低垂的睫毛下猝然闪过一丝情绪:“是吗,那可真好。”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白芑瞬间捕捉到。 她心念直转,难道这位皇子没有离开过皇宫?根本没有见识过民间美食?于是尝试着开口说道:“不如...” “?” “我带你出宫去吃好吃的。” 话音刚落,便收到斟旭骤然阴冷的眼神,他冷笑着:“想出宫?” “呵呵呵,带你一起。” “没门。”拂袖而去。 这是又生气了?白芑嚼着刚送入口中的冰丝白皮糕,嘴角一歪,当皇子真好,任性!一言不合就能甩手走人。 纪幕堂内张默来得更早,终于见到了让他觉得有些不正常的发小。只见斟旭来到纪幕堂后径直走向堂内上首的专座,缓缓坐下一言不发地靠着椅背在思考着什么。 “臣张默有要事启禀。” 张默抑扬顿挫的声音瞬间让斟旭回过神来:“你来啦。” 什么?原来你刚刚进门时完全当我是空气吗?张默心中一万个问号,嘴里却不敢发出任何牢骚,不过还是偷偷揶揄道:”今早我见雨停了便赶紧进宫候着。“ 这话里话外似乎对于斟旭那下雨不出门的古怪癖好很有意见。 斟旭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昨日可是放了人家好大一只鸽子啊。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开口问道:“人都送过去了?” “借着酒缸都送到了。” “可有被人跟踪。” “您放心,没人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到了焦梧山的时候发现了飞凰公主。” “凰儿......” “嗯,不过我们在她跟上来之前便下了网把她兜在山上了。” 听到这里斟旭一脸黑线,沉声问道:”现在呢?凰儿可有受伤?“ “请殿下放心,公主已经自己挣脱网兜跑了,应该回宫了。” “最好不要受伤,不然你们......” 张默见斟旭的脸色不好,也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有些懊悔,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提出了心中的质疑:“只是为何公主殿下会出现在那个山头呢,会不会受了......。” 话未说完便被斟旭打断:“绝对不会!这是我和她之间的较量,不要把凰儿给牵扯进来。” 张默颔首接着说道:”只是皇上那边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见上一面。自从那位国师来了之后,他便把朝中大小事物交于国师定夺,再这么下去恐怕对我们十分不利。“ “嗯。父皇现在终日沉迷道观,谁都不见。只有那个女人和国师在他身边,我们确实要尽快行事。送去的工匠让他们加快速度,机甲人的数量最好能在短期之内增加两倍以上。” 张默正经颜色,领命点了点头。 “对了,这两日我抓到一名女刺客。” 张默脸上表情微妙,总算是跟我提到女刺客了。 “她也许对我们的大业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为何?” ”她十分善于机甲发明,甚至应该在我之上。“说着扔了一只木鸟到张默手中。张默拿着这只看过去平平无奇只有拇指大小的”仙书木鸟”认认真真端详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不就是小一号的仙书木鸟吗?” 斟旭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梢有些得意:“你定然是看不出来的。” 看着斟旭这小表情,张默只能不尴不尬地陪着笑笑:”臣愚钝。“ “那是自然。” “什么?“ “呃,我的意思是在这方面,可能我和那位刺客都比较有一点点天赋。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仙书木鸟,它不需要用灵力书写信件藏于其中,更不需要木鸟飞越千山万水传递书信。” 张默听得云里雾里,那是如何? “它是一种即时性的语音讯息。我目前还没研究出来,不过没关系,只要我劝降了那个刺客,我们想要多少便让她造多少。” “您还在劝降吗?”张默无法理解,以为早就拿下,“为何不动刑。” “不可。” “为何?” “嗯,我们对于这样高端的人才最好是让她心甘情愿臣服。” 你讲的都有道理。张默今日的内心真是千头万绪,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句:“那这个即时传讯对我们来说有何用呢。” 听到张默的疑问斟旭的眼里神采顿生,像是看到了遥远的未来他所期待的美妙画面:“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各方面的部署都可以完全紧密联系,关键是行事之时瞬息万变的局势更能被我一手掌控。” 听起来似乎不错,张默若有所思,只是这个刺客需不需要我也见见呢,一起当个说客。 他们口中想要策反的这名刺客并不知道等待她证明自己是个如假包换的歌姬的重要时刻即将到来了。只是斟旭皇子似乎并不想别人参与此事,找了个借口草草地打发了张默。 第六十四章 重开昭景殿 千金阁后的那个花园百花争艳,假山流水,回廊亭阁错落相交,十分繁复。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雅俗”。我们不能说它太过俗气,但是好像也和雅致搭不上边。在这雅俗的园子内藏着一间偏屋,守卫森严。 白芑趴拉在门上,轻声打开一道缝隙偷偷瞧着门外忠诚不二的机甲人,只是望眼欲穿的她根本没有找到任何破绽可以让她逃出生天。揉揉发酸的眼睛,长吁短叹地倚着门刚刚坐下,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之声。 “姑娘,我们进来了。”是杏儿。 白芑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象征性地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着门被缓缓打开。她越过宫娥们的肩膀,看到不远处的树梢上鸟雀扑打着翅膀飞向天际,心中更是酸楚,门外的风光此刻在她眼中是多么美妙多么令人向往。该死的斟旭,有本事我们明刀明枪来斗上一场,这样扣着我算什么。委屈的小眼神加上不满的情绪让杏儿几个小宫娥不免忐忑,低声唤道:“姑娘。” 抽了抽略微有些发酸的鼻子,白芑才发现这还未到用午膳的时间这些宫娥们怎么齐刷刷地都聚在此了。 “请姑娘移步御汤谷。”杏儿双手互握置于腹前,微微颔首说道。身后的其他几位宫娥端手而立。 “你说去哪儿?” “御汤谷,姑娘。”杏儿的声音很是好听,柔柔喏喏。 白芑噌地喜上眉梢,管他是哪里,我总算是可以离开这间屋子了。 “走走走,你带路,我们快走吧。”她兴奋地快速挽住杏儿的上臂抬脚便走。杏儿脸色倏地一变,十分不自然,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白芑,“姑娘,我带你去,只是,你能不能松开手?” “哦哦。“白芑也感到自己有些冒失,真是兴奋过头,赶紧抽出自己的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让杏儿先走,自己则紧紧地跟在身侧。门口的机甲人也是立时跟上她们,白芑兴味索然地呼了口气,需要这样吗?阴魂不散。 转过两道长长的回廊,行了大约半刻钟面前出现了一座山壁似的屏障。山壁上书“御汤谷”三个鎏金大字。屏障的两端各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通向后方,后方倒像是个小山丘围成的山谷。杏儿带着白芑从右边的路口进入到御汤谷。来到此处的白芑突然想到了桃花源内师尊闭关的“畅怀”石洞,一阵怅然,仿若昨日。 只是心中难免猜测这是让我来泡温泉?好吃好喝供着,现在还有温泉泡,待遇着实不错。 绕过山壁,原本以为会是美轮美奂的宫廷风格浴场,至少也要像当初斟旭泡酒浴的那件屋子般挂着柔软丝幔,却不料竟是来到真正的山间谷涧。各色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小径通幽,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去。咕噜咕噜的水声不时传来。入口处立着两块很大的衣架子。其中一块衣架上撑着件淡黄色压金丝细边的华服。 杏儿用恭敬且平稳的语调说道:“请姑娘沐浴更衣。”说着便要上手帮白芑除去身上的衣物。 “慢着!”白芑轻巧地躲过杏儿向她伸来的双手,“我可以自己来,不需要麻烦各位姑娘。只是,这......如何沐浴?”说着指了指谷内簇簇枝繁叶茂的花丛,只闻其声未见其形,浴池在哪儿呢? 杏儿面带微笑说道:“每个花簇后都有汤池。每一眼的温泉的水温和功效都不同,越往深处走水温越高,姑娘可以逐一试过。” “是吗?”白芑狐疑地看着她,“我先瞅瞅去。” 杏儿阻止不及,白芑已经大跨步走了进去。顺着左边小径看到的那簇花丛边立着个小牌子写着“丽影花池”,进入花池便看见一方可容二三人大小的池子上飘着片片鲜花花瓣,淡淡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白芑歪了歪脑袋朝着入口处大声说道:“看过去不错。” 另一条小径上的花丛内围着的是果池,大小与花池差不多,木牌上写着“百果香池”,当然池中并没有各色水果,只是闻起来竟有着百果之香。每条小径通向的各个不同的温泉池水让白芑大开眼界,有“玄汤药池”,”醉仙酒池“,”四季池“,“鱼趣池”等等,如星罗棋布般散在这御汤谷内。 果然是皇家的作派,会享受。白芑就差竖起大拇指好好称赞一番了。 “姑娘,您快回来,我们帮您沐浴更衣。”杏儿的声音略带焦急。 “不用不用。”白芑摆着手往回走,尴尬地说道:“你们在这里我没办法......你懂的哦。” “可是,皇子殿下要我们好好伺候姑娘。” “那真是谢谢你们家皇子殿下了,心意我领了。” 看着杏儿她们似乎还是没有退下的意思,白芑试探地问道:“你们该不会怕我跑了吧?” 杏儿面色不改:“那倒不是。” “哈哈哈,所以嘛,我真的不需要别人伺候,如果担心我要跑,说实话就算再多一倍的人手你们也拦不住我。”白芑这句倒是大实话。这些宫娥们不管来多少人,怎么看守得住她呢。只是她没说,山壁外围那一排机甲人她是无能为力的。刚刚故意跑入汤池,其实便是去打探出路的,只是在谷内走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四周都是山石高壁,以她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逃脱。怪不得斟旭放心让她来此处沐浴。 听她如是说,杏儿几个宫娥面面相觑。 “好啦,好啦,到外面等我,很快的。”白芑一把拉过杏儿就把她们几人往外推。宫娥们只好顺着她的意思离开了御汤池。 白芑在众人离开之后,踱步来到那件华服面前,单手撑着下巴仔细打量,心道:“黄色。呵,还挺细心。只是为何让我换这么华丽的服饰,他说的给我一次机会到底是什么呢?” 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不过总算是离开了那间烦人的屋子,暂时先不管了,好好泡个温泉放松心情,也许思路就通了。白芑的自我安慰算是在这几天里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氤氲的水气,缓缓的水声,飘荡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整个御汤池内宁静而闲适。终于让白芑卸下这几日武装在心口的重装,放空脑袋,不去思考,只是单纯地休息。 纪幕堂内斟旭用了很烂的借口把张默给支走,独自靠在椅背上,单手婆娑着下巴,瞳孔微缩。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候的习惯动作,他自然并不相信白芑所说自己就是个小歌姬。只是这个女子的种种行为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当然包括她的脸蛋。最重要的是斟旭一直自视甚高,觉得在发明造物这方面,神州大地上无人可以和他相比,白芑的出现给了他打击又让他充满希望,如今没有搞清楚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但是却十分确定不能让她离开,不论她是不是刺客,都只能留下了。 离开纪幕堂的张默并未走远,斟旭这番操作反倒是勾起了他浓浓的好奇心。不让我见,我远远瞧上一眼还不成吗。于是我们这位“张大师张大真人”决定守株待兔,今日哪儿也不去,就等着偷窥了。 不多时,便见斟旭从纪幕堂内走出,张默赶紧把自己藏得更紧了。只是不知为何斟旭走的这个方向有些不对,那不是自己寝宫的方向吗?张默心中不免琢磨道:‘你这是去策反刺客?我看着怎么这么不像呢。“ 光明宫内千金阁旁还有一片巍峨恢弘的建筑,那便是当今皇子斟旭的寝宫所在。作为当朝唯一的皇子,他的寝宫自是气派非常,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华,雕梁画栋的殿宇极尽奢华。 而且这一片宫殿并不单纯只是用作休息,其间殿宇数目繁多,各种生活功能皆有具备。斟旭自小便生活在此,不论是白日里的学业,习武,以及和妹妹飞凰的玩耍都离不开这片地方。如今倒变成除了夜晚就寝时分会在此处见到他的身影,平日里便几乎只待在千金阁,连他议事的纪幕堂都设在了千金阁后面,真真给人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的感觉。 此刻寝宫内一间金漆琉璃瓦大殿深红大门敞开,打扮简约却又细致的宫娥们分作两排立于殿前。这间唤作昭景的大殿也是久未动用,不过平日里都有宫娥负责清扫。只是昨日她们的皇子殿下突然命人里里外外定要细致打扫,于是整座昭景殿彻夜掌灯,人影憧憧,打扫得纤尘不染。 斟旭皇子迈着大步走向昭景殿,身后跟着的机甲人侍卫止步于殿前。张默缩头缩脑跟了过来,心中十分纳闷,昭景殿虽然淹没在皇子寝宫的各大殿宇中,但它还是有很有特殊性的。斟旭皇子的生母昭露皇后生前便喜爱歌舞,自己的舞艺更是卓绝。怀着斟旭皇子时曾编排过一曲水上轻舞,并为此舞专门设计了舞台。宫内的舞姬们都以学习到这支舞曲而感到万分自豪。没想到昭露皇后死于难产。直到自己人生最后时刻都没能在舞台上跳过这支舞。 而斟旭皇子寝宫内的昭景殿便是当时按照昭露皇后的舞台设计而建造的。只是光明宫内所有人在昭露皇后离世后再也无人跳这支舞更无人开启昭景殿。 只有那一次——五岁的飞凰小公主,为了博哥哥开心,不知道听了哪个碎嘴宫娥的话,硬是哭着吵着找到以前的舞姬学了这支水上轻舞,而后命人偷偷开了昭景殿的大门,想在殿内为哥哥献上这支舞,以解他对生母的思念之情。其实当初的斟旭皇子在新后的关怀下倒是对那位生下他便撒手人寰的亲生母亲并非有太多感情,所以昭景殿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忌讳。后来重关殿门纯粹是因为那次的献舞飞凰公主舞艺不精落入水中,得了场风寒,这昭景殿便无人再提。 第六十五章 公主斟飞凰 昭景殿内设计了一条白玉铺成的拱桥,拱桥下环形流水常年循环往复。拱桥上方垂落着的汉白玉盘在特殊的光影照射下就像是一轮明月,桥头金银雕刻成的桂树更是细腻精致。 宫殿四周厚实而漆黑的帷幕落下,沉重的殿门缓缓关上,白日的天光被毫不留情地全都挡在了殿外。烛火升起,笼罩四方,金银桂树的枝叶瞬间异彩迸发。坐于上首最佳位置的斟旭微微侧了侧脸半眯着眼睛,从下巴到脖颈的轮廓此刻坚毅又柔软,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望着“桂树”和“明月”交相辉映的光华,斟旭自己都不明白为何选了这个地方。而且本来就只是随口说的话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验证她是否进宫献技的歌姬。因为他不在乎,他现在根本无所谓她是不是皇后派来的刺客,也无需所谓的策反,无论如何她定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如今这里的一切安排都只是他的心血来潮吗?或者是他内心的一种渴望。 淡黄色的锦缎衣裙,领口袖沿都压着细丝金线。裙边若隐若现绣着灿若繁星的花瓣。飘逸的秀发向上挽着小巧的发髻,金色流苏簪子轻轻晃动,就像是只灵动的精灵就要跳脱而出。白芑吁了口气,不明白这么华丽的装扮到底是斟旭的哪根筋不对了,还是自己在做梦。这件事情简直朝着越来越怪异的反向发展了。此刻绚丽华服下,隐藏在广袖里的是她为这位皇子精心准备的“小礼物”。 环形流水上一艘只能容下一人的船只缓缓从殿沿向中间的白玉桥驶来,船上白芑的脸在各色光彩的衬托下熠熠生辉。斟旭厚厚实实的眼睫下透出微光,像是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竟有些愣怔。 上船之前杏儿交代过白芑,等船只行到白玉拱桥时,她便可跃上桥头,那座白玉拱桥便是舞台。白芑着实被这样的场面所惊到,难道皇家献技都是如此吗?她以为随口亮个嗓子唱首曲子就好,哪里有这么多的讲究。沐浴更衣,华服着身,还要如此隆重来到这样的舞台上献艺,果然是皇家作派。 其实千金阁内请来的那些美人们便如她所猜测般没有这么多的讲究,更是自然随意,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 此刻的昭景殿内阵阵清雅的熏香在空气中飘荡,晕染得白芑如九天仙女般降到白玉桥头。 原本要响起的丝竹乐声并未如约而至。只有女子低低地小调清唱回荡在整座宫殿内。 略显清冷的声音,把不知来自哪里的乡野小调就这样随意地哼唱而出,娓娓动听。斟旭浑身突然一阵发麻,像是被无数电流击中了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跟随着那低吟浅唱的词曲,他的魂灵飞出了光明宫,飞出了焦梧国,飞向那个他从未去过的远方,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原来他这个皇子拥有的很少很少,只有四角的天空。 殿内仅有的两人,状况却是完全不同。听曲的斟旭心神荡漾,唱曲的白芑只是随口便来了桃花源外村落里人人会唱的乡野小调,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把手里的“礼物”自然地送到皇子跟前,而后有进一步的行动。 然而此时殿外更是热闹。自从关上殿门之后,张默骂娘的心都有了,他不管不顾就要往殿内闯去,门口的机甲人架着他一遍遍地往外扔。谁料趁着机甲人对付张默的时机,一道红色丽影快速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正准备献上“礼物”的白芑吓了一跳,立即收声向后看去。位于上首的斟旭更是骤然惊醒。 “哥!你们在干嘛呢。为何会来到昭景殿呢。”一名身着火红锦缎丝袍的妙龄少女出现在了殿内。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白芑和她四目相对。妙龄少女突然脸色微变,明显有些吃惊。“哥,她是谁?“ “歌姬。“斟旭快步走向前来:“你为何来此?” 经过白玉桥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伸手把白芑往自己身后一带:“凰儿近日不是忙于学习花艺吗?” 凰儿便是斟旭同父异母的妹妹斟飞凰公主,见到白芑的瞬间她便认出了这位在焦梧山上救了自己的女子。 “哥哥的歌姬们不是一向都在千金阁内吗?” “今日我懒得过去,便把她招来此处。” 多烂的借口,斟旭皇子倒是用得得心应手。跟在斟飞凰身后追进来的机甲人以及趄趔地张默也来到了殿内。他瞪大了双眼看着斟旭身后的白芑,刺客?女刺客?还是个如此貌美的女刺客……他算是明白了斟旭这几日的行为为何会如此异常了,哎,一切说辞都是借口,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是这位美人怎么有点眼熟。 白芑略微偏过头打量着进来的两个人,看样子红衣女子是这位皇子的妹妹,另外一位,不用说了,张瞎子张真人。如今我还要依计行事吗?这本来是多好的机会!看着殿内这些人白芑暗叹了口气,算了,另找时机吧,她偷偷的把手中之物藏好,神情淡定。 张默俯首行礼道:“皇子殿下。” “放肆,你在监视本皇子吗?不是早就让你先退下,竟然还出现在这里!”斟旭面含愠色。他对妹妹极尽疼爱不好责备,只能把这些气撒在张默头上了。 张默硬着头皮说道:“臣,臣,本来已经退下,但突然想起还有要事相禀。”说着抬头看着斟旭。 斟旭和他对望了一眼,心领神会:“凰儿,你先回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不要!你们不就在说母后的事情吗?”斟飞凰此话简直如石破天惊般砸在了所有人心里。就像是大家秘而不宣,但是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突然被一把掏出晒在阳光下,那么猝不及防,那么始料未及。 “胡说什么!”斟旭真的怒了,“把公主殿下请回去。” 机甲人立刻上前就要执行命令。 “你们敢?!”斟飞凰公主厉声喝到。她并不知道这些人不是真正的侍卫,所以拿出一副公主的做派,量这些侍卫也不敢拿她如何。谁料这机甲人所扮的侍卫并无魂灵不会思考,更不知道所谓的害怕和胆怯。不仅没有退后反而快速上前将她围住。 “哥!我不回去。你们不要瞒着我了。我知道母后的事情,你听我说,那个女人根本不是母后,你相信我。”斟飞凰突然冒出了一段更加骇人听闻的话语,斟旭抬手扶住额头,脑袋一阵生疼。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这个妹妹还会如何语出惊人。站在一旁的张默此刻早就要把眼珠都瞪出来了。 叹了口气,斟旭手背向外挥了挥:“你们先下去吧。”机甲人得令退了下去。脱离了包围圈的斟飞凰大步流星走上白玉拱桥,斟旭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要带出大殿:“跟我走。” 被斟旭带着走出昭景殿的斟飞凰突然回头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看白芑。白芑接收到了她眼神中的讯息,却不明所以。看那样子斟飞凰定是认识我,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跟着斟旭他们走出大殿的张默同样看到了斟飞凰和白芑的眼神交流,联想到斟旭曾经说过今日这位女子是个刺客,脑中便各种猜想,斟飞凰公主定是和皇后一条心的,不仅跟着他们上了焦梧山秘密之地,更是认识眼前这个女刺客。所以她刚刚所言的那些石破天惊之语一句都不能信!想到这里,他便加快了脚步跟上斟氏兄妹二人。 所有人像是忘记了白芑的存在,把她单独留在了昭景殿内。白芑一阵窃喜,简直天赐良机。 她小心翼翼地来到大殿门口,想要乘机溜走,偷偷探出脑袋确认了四下无人,却在抬脚跨出门槛之时,听到杏儿的声音如约而至,还是那么好听又柔喏,此刻却像鬼魅般让人惊悚。 “姑娘,我们陪您回去吧。”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白芑一脸绝望,因为她看到在杏儿身后站着四个机甲人侍卫。顿时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瘪了下去,垂着头毫不顾及形象地弯着腰,一步托着一步跟着杏儿向千金阁后的花园而去,那件光彩夺目的华服此刻也像是懂得着衣人的心境似的,毫无生气,晦暗异常。 昭景殿离斟旭就寝的宁霄宫不远,斟飞凰在斟旭的拉扯之下快步进入了宁霄宫,张默也随身闪了进去。关上房门,屋内三人面色各异。 斟旭强忍着就要爆发的情绪,眼神中像是藏着猛兽般狠戾地盯着他的妹妹。他从未在斟飞凰面前如此。所以这般凛冽又充满攻击性的眼神着实吓到了斟飞凰。 “哥,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张默抬眼,一道精亮的眼神直射过去,像是要把面前这个人击穿。 “呜,呜,呜......“斟飞凰如何感受过这样森然的气氛,而且造成这种氛围的还是最疼爱她的哥哥,顿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再想到自己的母后很有可能并非真正的母后,更是伤心欲绝,放声大哭。 这番惊天动地的哭声简直就像是利器般瞬间瓦解了斟旭所散发出的浓烈而阴郁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斟旭的这位妹妹终于抽抽搭搭停止了哭泣,端坐在镂空雕花木椅上双手捧着哥哥命人奉上的她最爱的甜汤,滋润滋润哭哑了的喉咙。 另外一张成对的木椅上,斟旭十分无奈地眉头微蹙。而刚刚公主的哭声对于张默并未造成任何影响,他默不作声地立在斟旭身后,心中却盘算着如何找出公主的破绽,让皇子殿下千万不要心软轻信于她。 第六十六章 金蝉脱壳 斟旭的宁霄宫启动最高级别戒备。百米之内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借着庞大圆柱作掩体的宫娥藏头露尾地远远盯着那扇关紧了的暗红大门,狠狠咬着后牙槽转身离去。 宁霄宫内斟飞凰的一番话让斟旭陷入了沉思。 “哥,我知道你现在一直防着我,觉得我跟母后,不,觉得我跟那个女人是一伙的,但是怎么可能呢,因为她根本不是母后。” “......” “你不信吗?我是她的女儿,我怎么可能分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母亲呢。也许,也许母后早就已经......”说到这里有一股难以言明的伤心涌上心头,眼眶中顿时噙满了泪水。 “此话关系重大,凰儿不可胡说八道。”斟旭转过脸并不看她。 “真的,哥哥。”斟飞凰着急地放下手中的甜汤,伸手便抓住了斟旭的手背,“我知道你们现在正在谋划,打算跟这个妖妇对抗到底,让我也加入吧,至少也能尽一份力。” 斟旭侧头微微抬眼看了张默一下,张默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哥哥,如今我们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了,整个焦梧国都被那个妖妇和国师把控,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 “报——”门口有真人侍卫前来禀告。 “说。”斟旭声音干燥得有些嘶哑。 “启禀殿下,皇后派人来请公主移步翠仙宫。” 斟旭看向斟飞凰,并未言语,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跟她说,我不去!”斟飞凰大声说道,尾音高扬,听得出十分气愤。 “告诉皇后娘娘,公主马上就去。”斟旭的声音寡淡如水。 “哥——。” “去吧。”斟旭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后透出的微光令人费解。 斟飞凰赌气地坐在一边就是不肯动,斟旭只能叹了口气起身拉过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带了起来。 “哥哥,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语调依然没有起伏。斟飞凰凝眉看着她的哥哥,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推门而去。 远远目送着公主跟着一位年龄颇大的宫娥离开此处,张默缓缓走向前,慢条斯理地关上了房门,看不出任何内心的波澜。 “你怎么看。” “不可信。” “可是凰儿刚刚说的有些道理。” “她可是那个皇后的女儿。” “就因如此,她的感觉才最正确,不是吗?” “可是如果她本就是骗你的呢。” “凰儿不会。” “殿下不是一直不希望公主牵扯到此事中来?” 斟旭面露难色,对于妹妹他可以说是完全的信任。但又不敢冒险,心中十分矛盾。刚刚在斟飞凰面前的平淡表现完全是强装出来的,此刻卸下防具,突然觉得身心俱疲。如果斟飞凰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场宫廷战争变得更加复杂。真正的皇后去了哪里?如若从个人情感出发,他是极其希望斟飞凰所言句句属实,因为皇后娘娘从小对他的爱无论如何于他而言也是那般弥足珍贵,他从来都不希望这个爱是假的,不希望这个爱就这样变质,变成了仇恨和敌对,只是形势把他逼迫着把真实的情感强压于心底。快要透不过气。所以斟飞凰的话让他就像是溺水的孩子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终于可以浮出水面透一口气。在他内心深处的某种声音一直在回荡,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靠着那张宽大的雕花木椅坐了下来,闭上双眼,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揉着眉心,他需要好好捋一捋这些突如其来的爆炸性讯息。过了许久情绪似乎没有得到任何缓解,他抬起左手轻轻一挥,张默知趣地悄然退下。 白芑被机甲人胁迫着又回到那间如囚室般的屋内,长吁短叹,大呼郁闷。杏儿如今习以为常,带着几个宫娥面不改色地退了出去。趴在桌上的白芑悄悄露出一只眼睛偷看着宫娥们退出屋子并带上了房门。她登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从宽大的广袖中抽出淡蓝色花朵。看着这朵美艳而又邪魅的花,脸上瞬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本来这朵花是要送给斟旭的礼物,既然之前发生变故无法送出,那就只能等晚膳之时,借着天色利用杏儿了。 千金阁后的花园里风儿吹过带起了树叶沙沙声,远处的假山上流水哗啦哗啦像是永远不会停歇,躲在角落里的虫鸣声更是此起彼伏。只有屋前的机甲人无论时间过了多久,都是这般纹丝不动。白芑推开窗户,单手婆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呵,若说破绽,那这便是机甲人最大的破绽了吧,果然没有什么假的东西可以做到完美。” 许是今日有所谋划,便总觉得时间就像是静止了般让人等待得无比焦急。花园内的各种天然声响不断敲打着她的心间,天色在她望眼欲穿的急切中总算是渐渐暗了下来。 杏儿带着宫娥们按时送来了晚膳。白芑拦住杏儿,语带娇嗔:“杏儿姐,能否给我一壶酒呢?越烈越好。” 杏儿本要开口拒绝,白芑立刻接着说道:“你们皇子殿下可没有说不许我饮酒。你看我在这里又出不去,喝点酒可以解解烦,你说是吗?” 听了白芑的话,杏儿略微思索后便点点头:“那请姑娘稍等片刻。” 不多时,杏儿便拿着一壶酒来到房内。白芑抽抽鼻尖,深深呼吸了一下:“果然好酒!” 放下酒后,杏儿作了个揖:“姑娘请慢用。”说着便要向门外退去,白芑突然从怀里变出一朵蓝色的花,快速递到杏儿面前:“送你的,杏儿姐,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淡雅的花香轻轻飘入杏儿鼻内,好香。 “好看吗?今天在温泉内见到的,觉得和你很配,便顺手摘来送给你。” 杏儿快速向后退了一步,并未接过花朵:“谢姑娘好意。” 果然不要,白芑微微笑着倾身上前,折断了花朵的长茎,轻轻把盛开的鲜花别在杏儿耳畔的发丝上:“真好看!” 慌乱的杏儿虽然不敢接下这朵花,但也不好当着白芑的面从头上拿掉。就这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地站在原地。 白芑见她这般急促的模样,悄然一笑,顺势拿过酒瓶,倒了杯酒递到她的面前:“来,敬你一杯。” “万万不敢。”杏儿急忙摆手拒绝。 “杏儿姐,看在我今日为你摘花的份上就陪我饮一杯酒都不成吗?” 杏儿为难地摇头道:”谢谢姑娘的美意。我们不能饮酒。“ 白芑一边哈哈笑着缓解气氛,一边挽过杏儿的手臂:“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不如你就象征性地泯一口。不然我真的要伤心了。” 看着白芑纯真的笑脸,杏儿真是左右为难。 “来啦,就一小口。”白芑递上酒杯。 杏儿本就是位性格柔软的女子,加上此刻屋内温暖的氛围,耳边传来淡淡的花香,以及白芑劝酒的声音,竟让她不自觉地接过了酒杯,一杯酒而已,应该是没事的。于是一饮而尽,接着瞬间倾倒。 白芑笑着扶住了倒在她身上的杏儿:“得罪了,杏儿姐。” 那朵妖异的蓝花是在御汤谷内所取。它的名字叫“流乔”,在某些山里也算是常见,花身有淡淡的清香,本身这些香气也是无毒的,但如若闻此花香再饮下烈酒,便会瞬间晕厥。关键是这个世间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它竟有此奇效。所以白芑本打算献歌之时向斟旭送上此花,再找机会骗他饮下烈酒,便可以把他当做人质逃出光明宫。谁知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只能临时改变计划,把这朵花用在杏儿身上了。 过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杏儿”埋着头匆忙从机甲人身边走过,径直向花园内而去。 房间内,整桌可口的饭菜并未动过分毫,已经开始变得冰凉,失去了原来的口感。穿着淡黄华服的女子侧身躺在床榻之上,面容朝里,似在沉睡。四面烛火摇曳,照亮整间屋子。 “叩叩叩——”沉着的敲门之声响起,斟旭本欲直接推门而入,突然想起今早的对话便把推门的手掌之势换成了指节敲了敲房门。 许久,屋内毫无动静。斟旭不禁皱了皱眉头又叩了叩门,依然悄无声息。 他心中一紧啪地大力推门而入,眼神快速扫视全屋。桌上未动的饭菜以及床上和衣而卧的女子侧身全都尽收眼底。 不对,他大跨步走向床沿,毫不犹豫地把床上女子的身体掰转了过来,杏儿怎么穿着这件衣服躺在这里!看着呼吸匀称正在熟睡的小宫娥,斟旭心头之火直窜上来:“来人,给我追!” 只见他大步流星冲出了屋子,整个花园乃止整座千金阁瞬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紧接着人马不断扩大到整座光明宫。宫内人心惶惶不知道那位一向温和的皇子殿下为何大动干戈。不过很快便有消息散出,大家私底下议论得相当热闹,据说这皇子殿下是在寻找他宫内走失的宫娥。传言就像风似地快速席卷了整座宫殿,这位未曾婚配的焦梧国皇子原来是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娥魂牵梦萦,不能自拔。于是一夜之间碎了多少女子的心,如若这些破碎的心片连在一起足以绕完整个焦梧国。 光明宫的虚天道观高廊之上,清冷的月色拉长了两个幽暗的影子。他们看着无数宫灯如星光颤动在各个角落,把这座象征着皇权的宫宇点缀得生动而有趣起来,不禁冷笑着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说他真的是在找宫娥吗?” “有什么关系吗?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不属于他了。” “哈哈哈——”女子清脆且充满欲望地笑声盖过了呼呼风声,向四处灌去。光明宫,颠覆历史的时刻就快要到来了。 第六十七章 假皇后 扮成杏儿模样的白芑,前脚刚刚顺利骗过了门口的机甲人闪出千金阁的后花园。斟旭后脚便在屋内发现她逃走了,于是整座光明宫便像布下了天罗地网,让她举步维艰,很难逃离。 “非要这么不死不休吗?就算我真是个刺客,你如今这般大的阵仗也不怕你的仇敌有所察觉?”白芑真是越看越不明白这个斟旭皇子的种种操作了,他的脑袋里装着屎吗?就这样还想宫斗上位,还好我不是真的站队,赶紧溜吧。 “你说那位不见了的宫娥是不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啊?” 躲在暗处的白芑突然听见两位路过的小宫娥私底下悄悄议论刚刚被她称作脑袋里装了屎的那位皇子殿下,不禁好奇地竖起耳朵。 “大概是吧,皇子殿下不是为她都不迎娶正妃吗。” “也许他们私下里都有小皇孙了,嘻嘻。” “你——站住。”寻人的侍卫快速走近,拿着张画像对着两个嚼舌根的宫娥上下打量着。白芑立刻把自己往暗影里又缩了缩。 突然背后窜出一人趁她还未反应过来便伸手压住她的嘴,而后竖起食指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是谁?透过微微暗沉的天光,隐约看出这是白日里闯入昭景殿的那位斟飞凰公主。 白芑心中更是好奇,白日里本来就从这位公主眼中看出怪异,现在这般情况她竟直接出现找上自己。 斟飞凰悄悄侧头看了看正在盘查的侍卫,反手拉上白芑便趁着夜色向一条小路隐去。白芑被她带着在宫里的各个巷道小路转来转去,成功避开巡查的侍卫,进入“瑶华宫”。 瑶华宫是斟飞凰公主的寝宫,刚刚已经有斟旭的人过来问过了,此刻算是安全的。 “你怎么在这里?”斟飞凰劈头一句问,白芑莫名其妙。 “我还没为你呢,你认识我吗?” 斟飞凰十分吃惊地看着白芑:“你不认识我?” 白芑用力眨了眨眼又把面前的这位焦梧国公主打量了一遍,摇了摇头,我最近也不是很健忘啊。 看着白芑的反应斟飞凰恍然大悟。紧接着白芑见识到了惊人的一幕——面前这位看过去年轻美貌的公主殿下突然发出了啾啾啾的鸟叫声。 “啾啾啾”这么耳熟,“原来是你啊!”这下轮到白芑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我的凤翎啊。 原来斟飞凰竟是白芑那日在焦梧山上所救的神鸟小凤凰。 见白芑想起自己,斟飞凰高兴地点点头:“就是我,那日来不及谢谢你。” 真是来不及吗?明明是救了你之后,你飞走还来不及呢。白芑虽然有所腹非心谤,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十分官方的笑:“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斟飞凰拉着白芑在屋内坐下,自己则走到门边打开一条门缝机警地看了看,回身说到:“哥哥应该还不会怀疑到我这里。” “你能带我出去吗?”白芑开门见山道。 “可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不想背叛我哥,今日其实只是因为你曾救过我,所以我想知道发生何事才带你过来的。” “哎”白芑重重的地呼了口气,希望这个公主比她那位胡搅蛮缠的哥哥明白事理。刚要开口自报家门,心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位公主是和她娘亲一条心的,还是站她哥哥这边的呢? 白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此想法,也许是和斟旭接触的这几日她潜移默化地把后娘皇后归于自己的对立面,即使不是对立面她也不想有朝一日被皇后的人利用对付那个虽然有点讨厌的皇子。 “我其实只是路过。”白芑说到。 “不可能,我哥为你开了昭景宫。” “那个宫殿很特殊吗?” “也不是。”斟飞凰声音低了下去,其实昭景宫在斟旭心中是否有着特殊的位置,谁也说不清楚。 “所以啊,我真的只是不小心来到你们这里,你放我出宫,万事大吉。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多好。” “不行。” “对,不行。” “啊?” “我的百宝袋还没拿回来!” “什么百宝袋?” 白芑深深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向后靠在了铺着软垫的红木宫椅上,自己怎么就陷在这焦梧国的皇权内斗之中了呢。本来他们这样的修仙弟子对于凡尘俗世里的各种恩怨纠葛就不便插手,除非遇到了妖魔邪祟作怪。如今倒好,无端端地失了术法被困此地,还被误认为是刺客,真是头疼。对了,为何会不能动用灵海内的灵力呢,也许这只小凤凰知道。想到这里,白芑像是看到了微末的希望,登时坐直了身子盯着斟飞凰问道:”你可知为何我的术法不能用了。“ 斟飞凰古怪地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不知道?” “我为何会知道。要不是术法被禁,你们这小小的宫殿怎么可能困得住我。” 听了白芑的话斟飞凰的眼珠转了转,斜觑着面前这位救过自己的女子:“你若真的只是不小心来到宫内,为何我哥哥会囚禁你。” “说来话长。” “那也要说的。” “你,和你哥哥很要好?” “那是自然!哥哥最疼我了,我也最是敬重哥哥。”说着斟飞凰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嗯,我其实就是希望他可以开心。” 看着这般真诚又没有心机的斟飞凰,白芑觉得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她确实不是皇后的人。如若这样,那便只有一种解释,真的像她所言,皇后并非真的皇后。 “你之前说的皇后已经不是真正的皇后,此话当真?”白芑试探到。只是此话刚出她便后悔了,为何要去趟这趟浑水,这于她的道心可是毫无益处的。 “你不会是皇后的人吧?”斟飞凰瞬间机警地看着她。 白芑顿时无语,她都还未这么问这位天真的公主殿下,现在倒好,公主殿下竟怀疑起她来了。 “定是哥哥也看出你是那个女人的人,所以把你关了起来。我今日在千金阁后的花园里看到关着你的那间屋子有重兵把守。” 原来你从白日里就开始监视我,怪不得能在关键时刻找到我并带到这里,白芑对于这只小凤凰还是挺......“佩服”的。 瑶华宫内白芑正头疼和斟飞凰掰扯不清楚,严苛巡查的侍卫却不知何时全部悄无声息地退走了。刚刚四下寻人的大阵仗就像玩儿似得撤得毫无征兆。 斟旭站在寝宫里的落地木格大窗前,沐浴在皓白月光中,泛着柔和光华的月色把他整个人浸染得气质温润谦和,他的手中轻轻婆娑着墨绿色宝袋,看不清表情的脸上被光影勾勒出的轮廓隐约抽动了一下,你,还是想逃吗? 门外通禀张默张大人求见。 今日张默离开之时心中便满是心事,出了光明宫后他并未直接回家,而是支起了千金卦的招牌翻着白眼仁坐在熙熙攘攘的中街大道旁,这是他思考的一种方式。只要斟旭皇子没有向外招艺姬,他的摊位便门可罗雀,根本无人光顾。他端坐在人群里,吵杂之声从他的耳朵里进去便像是入了海绵之内,完全没了踪迹。脑海里闪着的是斟飞凰公主今日的一言一行。按照他的逻辑,斟飞凰所言根本不可信。特别是她竟然说皇后并非真正的皇后,这怎么可能,简直荒天下之大谬。那个妖后如今正春风得意地迷惑软禁着皇上,掌控着光明宫的一切。在母亲和同父异母的的哥哥之间,斟飞凰定是选择站在母亲一方,这是毋庸置疑的,张默眉头越皱越紧,眼角竟爬上淡淡的细纹,这和他年龄十分不相符的面色真真是为他的斟旭皇子殚精竭虑而来的。 “大人,宫中出事了。”一位头戴青詹小帽的男子突然疾步而来俯在他耳边说道。 “怎么了?” “不懂,据说为了找人,把整个光明宫翻了个遍。” 张默心中震惊,骤然起身,也忘记了伪装抬脚便向皇宫而去。这一举动引起街上众多女子侧目:“这不是张大真人吗?他的眼睛怎么看得见了。” “他复明之后还能为我们指点迷津入千金阁吗?” ...... 焦梧国这些女子的脑回路果真比较清奇。 来到光明宫之时,斟旭的侍卫亲兵已经悄然退下,宫内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变故。 张默站在宁霄宫外等候多时还未得到传召。而且他也从星点流言出推测出大概。原来今日所见那位“美人刺客”跑了。所以这还不明显吗?斟飞凰公主一出现,刺客便寻到机会逃脱。 宁霄宫气派的大门缓缓打开,传来了斟旭古井不波的声音:“进来吧。” “是。”张默领命大步流星闪身进入宁霄宫。 “怎么看?” “公主。” 斟旭眼神微微眯起:“她们俩认识。” “是。人应该在公主的瑶华宫内,要不要偷偷派人潜进去。”说到这里张默明显放低声音,毕竟提议暗闯公主寝宫这样的大事被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不用。” “殿下,可您不是说我们必须拿下这个刺客吗。” 虽然张默用的是疑问句,但是明显是肯定的语气。 斟旭捏了捏手中的墨绿色宝袋,冷哼了一声:“我们等着就好了。” 张默登时会意:“所以您刚刚撤走了搜宫的那些人。” 斟旭把宝袋小心翼翼收好,默认了张默的猜测。 “只是,今日殿下兴许着急了点。”张默在斟旭面前向来直言。 “嗯。”斟旭并不否认,他知道张默说的是什么。 “为了个小刺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势必引起某些人的警觉。” “无妨。我只是在找一个迷了路的宫娥而已。” 看来那些皇子与宫娥的香艳流言还是这位斟旭殿下自己放出的。果然是妙。 第六十八章 信任 白芑自入焦梧国起便被困于光明宫内。和她约好了在此相见的楚文歌也迟迟未至。 青门山上元青派,赤狐从镇妖塔底逃脱之后便人心攒动,流言四起。据看守镇妖塔的弟子说当日有股灵力强盛的劲风强行进入塔内带走了赤狐。而元青派内所布的护派“青问铃”并未响起。那就说明未曾有妖邪强行闯山,如今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元青派许有内奸。 掌门周凌波虽然也是如此推断,但还是下令禁止弟子私底下讨论此事。而暗查之事便交予楚文歌,叮嘱他秘密行事,万不可在弟子中引起轩然大波。 山风带动着成片的松林青海如波浪般汹涌起伏,楚文歌立于秀瑜峰元天秘境外的石崖上望着群山峻秀自然而动,却有些失神。根据守塔弟子所言便能直接排除大部分的元青派低阶弟子,而接触过赤狐的几位长老和高阶的师弟师妹他也逐一排查过了,如今便只剩他的师尊上元长老。楚文歌为自己的怀疑感到矛盾而焦虑。 上元长老不仅仅是他的师尊,更是整个重明鸟族的族长,他自小跟着师尊,对他尊崇爱戴,从未想过师尊的任何不是。而上次师尊突然到琢玉岛找他共同镇压魔气之事就让他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妥之处,却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此次的赤狐事件亦是上元长老坚持要把赤狐关押于镇妖塔,而免去了它挫骨扬灰的命运。真的会是如此吗?他到底要不要再查下去。还有车马芝仙草,师尊已经催促他尽快出发方丈山,只是去方丈山之前他要先到焦梧国为师妹楚俊拿回火系灵谷。而且,白芑还在焦梧国等着他呢。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压着他,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罢了,先出发往焦梧国吧。 焦梧国光明宫内瑶华宫,斟飞凰公主并未把白芑交予她的哥哥,反倒是经过彻夜长谈,跟白芑交心置腹,对她产生了强烈的信任感。 “所以说,你确定如今的皇后并非你真正的母亲?”白芑略带同情的问道。 “其实我很久之前我便有所察觉,虽然她极尽伪装,对我依然疼爱有加,但就是感觉不对,各种细节上都不对。” “你试探过她吗?” 斟飞凰用力点点头:“当然。” “证实了你的想法?” “并未。” “你如何试探?” “我......”斟飞凰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就是不经意间问她只有我和母后才会知道的隐私之事。” “结果呢?” “她全都说对了。” 白芑有些愕然:“那你为何还是怀疑她。” “我说了,就是那种感觉,母女之间心连心的感觉。”说到这里,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真正的母亲此刻不知道是生是死,斟飞凰的眼里瞬间涌上泪花,楚楚可怜,“我真的很希望哥哥可以相信我,我们赶走这个坏女人,把母后救回来。” “你说的那位假,假的皇后她知道你怀疑她吗?” 听到白芑的问题,斟飞凰认真地想了想缓缓摇头:“应该还未发觉,我怕打草惊蛇,所以平时伪装得很好,对她言听计从。” 总算还不是太傻,白芑暗道,随口又问了一句:“你的父皇不管吗?” “父皇他......呜呜呜......”提到焦梧国国君斟飞凰又是一阵难过,“大家都说父皇如今醉心道修整日和国师躲在那虚天道观内完全不理朝政。所有的国家大事都通过国师和那个女人来传达。焦梧国的实权早就落在国师手里了。” “道修......”白芑若有所思。 “皇子殿下也见不到他吗?” “那是自然,所以哥哥才会被那个坏女人逼迫到如此境地。”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皇子殿下不信任你说的话。”白芑抿了口茶,靠向软垫。 “所以,你要帮我。”斟飞凰满脸期待看着白芑。 “你说我呀,不行不行。”白芑被这眼神惊得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摆手拒绝道,“我听你说说心里话倒是可以,这样的宫廷内斗,还是免了吧。” “你是仙门弟子,你定是可以帮助我们的。” “说到重点了,正是因为我是仙门弟子,我更加不能帮你了。我们一般不能随意插手事俗之事,除非有邪祟作怪。” “可你救了我。” “那不一样,更何况如今在这光明宫内如你所说因为光明火种的存在,所有灵海内的灵力都被压制不能使用,我和一个普通武者有什么不同。你看我被你哥哥囚禁在那间小破屋里都逃不出来,我有什么能力可以帮你。” “你可以的!”斟飞凰不仅执着,眼神还异常坚定。 白芑叹了口气,单手扶住额头着实无奈。就在她意兴阑珊之时脑中快速闪过一个想法,顿时脸上堆起笑容对着斟飞凰说到:“公主殿下,其实帮你们也是可以的。” “是吗!”斟飞凰喜上眉梢。这件事压着她已经很久了,无人倾诉无人理解更加无人帮助,此番在白芑面前袒露心声总算是给积郁的情绪找到了出口,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也更加快速地对白芑建立起了信任感。 “只是......” “只是什么?你尽管说。” “刚刚我也说过了,失去灵力驱动术法,我现在就跟普通习武之人没有差别,如果能够拿回我的宝袋,那又不一样了。” “原来如此。你放心,包在我身上。”说着斟飞凰快速起身就走。 “诶,等等!”白芑叫都来不及已经不见了这位公主殿下的身影。她不会是直接去向斟旭讨要吧,白芑急得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袋,我是不是要赶紧逃了。等她把斟旭招来,那想跑都晚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宝袋呢。”就在白芑近乎绝望的神情里斟飞凰又回来了。她见白芑脸色发白不免担忧道:“你怎么了吗?” “无事。你回来就好。” 斟飞凰以为白芑担心自己不会帮忙要回宝袋,赶紧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定然帮你把宝袋拿回来。” “呵呵,呵呵,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你打算就这么去跟你的皇子哥哥讨要吗?” “当然不是。” 白芑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还好不是太笨。 “来问你宝袋的样子,就是打算找个机会,偷,呃呃,不是,找个机会拿出来。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不能算是偷,对吧。” “哈哈,公主真真是聪慧过人。” 受了表扬的斟飞凰更是摩拳擦掌立刻就想付诸行动:“你的袋子到底是何模样。” 白芑细致地跟斟飞凰形容了宝袋的大小颜色做工及用料,斟飞凰听得连连点头,末了问了一句:“这不就是普通的荷袋吗,你说拿到它就可以帮到我和哥哥?” “其实它便是仙门弟子常用的类似乾坤袋的东西,懂了吗?” “哦哦哦,乾坤袋。懂了,你的法宝就藏在里头吧?可是没有灵力法宝也驱动不了呀。” 斟飞凰这倒是懂得不少,毕竟人家也是只凤凰神鸟嘛。 白芑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能笼统地说道:“袋子里有些小物件,是不需要灵力驱动的,但是相当好用,至少我可以保证让你先见到你父皇。” “真的吗?太好了!”斟飞凰高兴地搂过白芑,热情得就要在白芑脸上“啄”一下。被紧紧抱住的白芑勉强地抽出手挡过的小神鸟的双唇。这兄妹俩怎么都有这毛病呢,喜欢靠得这么近。 兴高采烈的斟飞凰此刻完全没有感觉到白芑的尴尬,松开双臂后又牵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交代道:“你安心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回来!” 宁霄宫外的花园里有一方荷塘,虽然现在早已过了花期,但墨绿的荷叶错落有致地在塘中摇曳着身姿,金色的鲤鱼在荷叶底下嬉戏,好一番闲洽的画面。斟旭皇子独自一人坐于荷塘边的石桌前施施然品着茶,像是昨夜根本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在千金阁寻了一圈也未找到哥哥的斟飞凰总算是找来宁霄宫了,只是心中着实纳闷,除了就寝,哥哥不是都待在千金阁吗?是发生什么变故了或者干脆是转性了,看来千金阁里从民间召来的女子要惨了。 看到急匆匆向他而来的斟飞凰,斟旭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哥,你怎么坐在这儿呢。”斟飞凰远远的人未到,声先至,“今日有些凉,我看这里不适宜久坐。“ 斟旭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确实有些凉了。” ”对啊,这些个宫娥们这么不上心,都跑哪儿去了,也不懂得换杯热茶。“说着斟飞凰来到斟旭身旁伸长脖子环顾四周,不仅没有侍卫相随连个宫娥也没有。 “刚刚被我打发去选几个荷袋过来。” 听到荷袋,斟飞凰的眼中登时一亮:“选荷袋干嘛?” “就是那些手底下的人做事情不仔细,今日里我穿的是这般颜色的衣袍,她们却给我配了个花里胡哨的荷袋。” 等斟旭说完,斟飞凰才发现他哥今日竟然着了件墨绿色的锦缎丝袍:“没怎么见过你穿这个颜色。” “不好看吗?” “哈哈哈,不是,我哥穿什么都好看。”斟飞凰笑着拍了个马屁便在斟旭对面坐了下来,“这个颜色衬得你的气度更加沉稳,不错不错。” “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怎么可能,我哥那么英伟不凡,怎么会老。你看全国上上下下哪个女子不倾慕于我的哥哥啊。” “小丫头懂得倒挺多。” “所以哥哥,你什么时候帮我找个嫂子。” 听到这句话,斟旭莫名一愣,不知为何脑中竟浮现出白芑的模样,须臾总算是挤出两个字:”不急。“ “怎么会不急呢......” 就在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之际,一个小宫娥端着雕花木盘徐徐走来。斟飞凰眼睛一瞟,竟看到木盘上放着的便是白芑口中所言墨绿色绣着淡淡金线的荷袋,不会这么巧吧,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六十九章 我来自桃花源 “怎么做事情的!”斟旭带着愠色的声音吓得小宫娥瞬间趴在地上叩首。 “怎么了哥哥?”斟飞凰好不容把眼睛从墨绿色荷袋上收回来,心不在焉地问道。 “一点事情都做不好。居然把别人用过的旧物拿来给本皇子用。”说着斟旭怒气更盛。 小宫娥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换。” “滚。” 在斟旭的怒斥中小宫娥一路踉跄地退下了。 思索片刻,斟飞凰终于开口问道:”像荷袋这么私人的物件,怎会有人落在哥哥寝宫而被宫娥们误拿呢。“ “哦,刚刚那个是我从一个刺客身上搜出的。随手便放在一旁了,这些丫头真是,连是不是我的物件都分不清楚,一会儿定要让掌事嬷嬷重重惩罚。” 听到刺客二字,斟飞凰几乎可以肯定刚刚那个便是白芑要寻之物。只是,斟旭口口声声称她为刺客,让斟飞凰不免又有所动摇,会不会是自己太过轻信他人。哥哥的判断其实才是对的。犹豫不决的眼色让斟旭轻易捕捉到了,他更加肯定女刺客定然躲在斟飞凰寝宫,而斟飞凰便是替她来寻宝袋的。 “凰儿......” “啊?“听到斟旭轻声叫唤,斟飞凰像是突然惊醒。 “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哥,怎么了?”“那些丫头真是笨手笨脚,哥哥相信你的眼光,不如你帮我选一个和这身衣袍相配的荷袋可好。”斟旭笑容可掬,如春风拂面。 “好,好的。”斟飞凰想都不想马上起身。 看着斟飞凰离去的身影,斟旭眼中神采瞬间暗淡,讳莫如深。为何是你呢。为何连你也要跟我作对。在我和她之间,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她,是吗? 虽然早就预见了对斟飞凰的试探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当事实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时,他还是难以接受。真的如张默所言,女刺客被斟飞凰带走。也正如自己所料,她们定然会回来寻这宝袋。 只是斟旭一直是当局者迷,自己却不自知。他和张默的一切推断,都是在“白芑是皇后派来的刺客”这个前提下所作出的,如若这个前提并不成立,那么这些判断便和真相完全背道而驰。 离开花园的荷塘,斟飞凰仰首向着存放斟旭衣物的衣储阁而去。负责衣物的嬷嬷看到公主殿下竟然来此,十分错愕,赶紧排成一排作揖行礼:“恭迎公主殿下。” “免礼。刚刚来拿荷袋的那个小宫娥,人在哪里?“斟飞凰开口问道,面色和善。 “您是说梨儿吧,她在饰物间。奴婢带您过去。”大嬷嬷笑得脸上开了花,难得有机会接触到公主,自是想要好好表现一番,也许能给自己谋个机缘。 “不用了,你们忙去吧。”公主婉拒了大嬷嬷的盛情。 饰物间里,梨儿皱着眉头悉心挑选适合皇子殿下今日服饰的荷袋,她在两只颜色深浅只差毫厘的荷袋之间踌躇不定。 “就是它了。”斟飞凰从背后伸手帮她选了其中一个。 小宫娥梨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和手吓了一跳,发现是公主殿下,赶紧转身作了个揖行了大礼:“公主殿下。” “赶紧拿去吧,哥哥还在等着呢。” 梨儿感激地看了一眼斟飞凰,用木盘端着荷袋离开了饰物间。 斟飞凰余光见她走出了房门,快速出手翻查,终于在角落里被她找到了白芑的宝袋。她谨慎地四下看了看,便悄无声息地把宝袋收入囊中,进而大步流星离开了饰物间向自己寝宫的方向而去。 斟飞凰前脚刚走,饰物间的后墙处便转出一个人影——张默看着她匆忙而去的背影,面色冷峻,是时候出手了。 拿到宝袋的斟飞凰急切地想要回去找白芑,浑然不记得跟她哥哥道别。当她健步如飞地跨出斟旭寝宫的大门时,左右两侧齐刷刷围上两排侍卫。 “大胆,你们干嘛?”斟飞凰虽然被这阵仗惊到却依然保持了公主的威仪,拔高声音大声喝问。 这时中间的两名侍卫恭身向两边让开,在他们中间走来一人,步伐稳健,锦衣玉带,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上轮廓俊朗,给人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迎着他的目光,斟飞凰心如擂鼓就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声音也有些变调:“哥哥——。” 斟旭听到这一声哥哥有些自嘲地笑了:“凰儿还认我这个哥哥吗。” “哥,你怎么这般说话,你当然永远是我的哥哥。”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我......”斟飞凰犹疑不定。 斟旭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神色一变盯住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似得,过了片刻,缓缓说道:“带我去找她吧。” 斟飞凰猛地抬眼,四目相对,许久她都未能再从斟旭眼中看出什么情绪。 “哥,我,我......” “你拿了那个墨绿色的乾坤袋不就是要送去给那丫头。”斟旭的语气依旧平缓。 “原来你知道了!” 斟旭唇角勾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弧度:“我等了一晚上了,怎么现在才来。” 斟飞凰无比震惊地张大了嘴却再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末了叹了口气,向左右的侍卫看了看说道:“只能你自己跟来。” 瑶华宫内白芑坐立不安,她其实对小凤凰的能力还是十分怀疑的,再加上如果对手是斟旭,她完全想象不出斟飞凰如何能从她那心思如海的哥哥手中顺利拿出自己的百宝袋。 时间就像被拉长了般,每个瞬间都似放慢了速度。白芑盘腿端坐于软垫之上,闭上双眼,放缓呼吸,慢慢进入深程度的凝神中。自从入了着光明宫内她便发觉自己处事的心态越发焦急,于修习的道心真是越来越背道而驰,也许这番历练倒不是坏事...... 瑶华宫内的大门被毫无征兆地大力推开,白亮的天光瞬间倾洒而入,整个寝殿顿时无比光亮。 斟旭跟在斟飞凰身后,立于门外并未进入寝殿。白芑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斟飞凰面露难色地看着自己。 哎,果然失败了。她已经有了心里预设,倒是没有太多失望,再想其他办法吧。刚要开口安慰安慰小凤凰,只见斟飞凰悄悄向旁边挪了个小步,在她身后的殿门之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展露了出来。 白芑心中百味交杂,不禁抬手扶了扶额头,我要怎么说你们这对兄妹呢。放我这样不想干的人离开就这么困难吗? 斟旭失了她一夜的消息,虽然知道定能再把她寻回,但是此刻蓦然再见,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十分复杂。 所有的情绪在见到白芑的瞬间换成了一句:“我们又见面了。” 简简单单的话,却不知为何让斟飞凰感觉到一丝异样,像是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语调,显得那么不自然。她疑惑地回头看了她的哥哥一眼。 白芑倒是没有更多表情,深呼了口气,接上斟旭的话:“才一个晚上而已,下次能不能让我逃得久一点你再找来。” “不行。”异常快速又坚定的回答。 这倒是让白芑始料未及,她本也是一句自我调侃的话,没想到斟旭竟然如此认真。 斟旭不方便进入斟飞凰就寝的宫殿,于是白芑极不情愿地跟着斟氏兄妹二人来到公主的书房。 书房内陈设十分讲究,倒是没有其他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斟旭的眼睛突然被墙上所挂的一幅丹青所吸引,蹙足于前久久没有移开脚步。那是幅女子的画像,绝美的脸上表情生动,眼里似乎含着光正微笑着看着某处。身上艳红的衣袍更是被作画者细心勾勒,每一处细小的褶子都画得栩栩如生。 看到斟旭紧紧盯着这幅画,斟飞凰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轻轻走到斟旭身侧,拉了拉他的衣角:“哥,你说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斟飞凰的话打断了斟旭的思绪,像是把他从遥远的时空中拉了回来。他眼神瞬间的空洞和迷茫来不及掩饰,愣怔着竟不知如何接下斟飞凰的问话。 白芑猜想这也许便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后的画像了。 “这幅画是我近日之作,你还记得我画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咳。”斟旭不自然地咳了一下说道:“那么久的事了,不记得了。” 斟飞凰没有在意斟旭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说那时候多好。我最喜欢看母后笑了,你看她的眼神,在她眼里我们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 “好了,还是先说说今日之事吧。”斟旭似乎十分不愿意再提在这些过往,硬生生地打算斟飞凰。 “哥,我说的跟今日之事有莫大的关系。”斟飞凰语调倏地上扬,情绪略微开始激动。 斟旭皱了皱眉,白芑作了个无辜的表情。斟飞凰继续说道:“母后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心中真的不懂吗?哥,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如今在光明宫内的这个女人绝非母后。” 斟旭脸色明显沉了下去,没人知道他的想法,斟飞凰已经把自己的这个判断说了很多次,但是并未得到她哥哥的任何回应。就像现在,斟旭依然缄口不言。 “恩,诉我冒昧。”安静的书房内,白芑突然开口,难免有些突兀但是她实在忍受不了这样毫无进展的谈话:“皇子殿下,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各种细节,也许公主说的是对的。” 听到白芑的建议,斟旭微眯了眯眼睛看向她。白芑一脸坦然迎上他审视的眼神,说道:“还有,我叫白芑来自桃花源,真的不是皇后派来的刺客。” 第七十章 秘制小食 世间很多事,云里雾里得看不清楚,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复杂的只是人心,一旦坦诚相待,便能立刻拨开云雾见天日。 白芑,桃花源曲飞弟子。闻着酒香来到了光明宫千金阁。 这样的坦诚倒是令斟旭始料未及。斟飞凰亦是解释了自己与白芑相识于焦梧山,白芑还曾救过她。想来便是被张默等人兜住的那次,斟旭不自然地抽了抽鼻子,若有所思。 “哥,白姑娘说她有办法可以见到父皇。” 斟旭斜睨着打量了一番白芑,明显地不相信:”她都逃不出我那间屋子,如何去虚天观见父皇。“ 白芑也不解释,伸手说道:“还给我。” “什么?” “我的宝袋啊。” “不给。” “哥,她说她的宝袋里有法宝可以帮助我们。” “哼,又不是没见过。都是些瓶瓶罐罐,臭枝烂叶的,能是什么法宝。” “切,没见识。” “你——” 看着言语上毫不想让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个不停,斟飞凰头疼得推开窗子想要透透气。却不小心瞥见远处有个宫娥鬼鬼祟祟地不时向他们这边张望。她眉峰微微一挑,不动声色,低声说道:“有人在监视我们。” 白芑白了斟旭一眼,把身子往后靠了靠离开窗户附近。斟飞凰故作放松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站到窗前向远处眺望,挡住了屋内的一切。 她不知道皇后那边知道了多少,至少她现在已经争取到了哥哥的信任,兄妹俩总算连成一线同仇敌忾。但表面上她还是需要装装样子,做个乖女儿,而且,她不希望白芑这个外援过早地暴露。 屋内白芑再次向斟旭伸出手掌,眼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斟旭此刻其实已经选择了相信妹妹斟飞凰以及面前这位叫做白芑的女子。也算是遵循了自己内心的声音。只是这个宝袋他竟是有些舍不得还给白芑。 不过,如今这形势他即使不情愿,最后还是缓缓拿出收得十分妥帖的墨绿色袋子交于白芑之手。 拿到宝袋的白芑嘴角微微向上,眼中顿时神采焕发。 “喂,你不会拿了这个就跑了吧。说好了要帮我们的。” “你说呢?”白芑邪魅一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我不是君子。” “你是仙门弟子,更重承诺。” “那也要看对谁。” “......” “你囚禁了我这么久,是时候要还了。” “......” 看着脸色煞白的斟旭,白芑不禁哑然失笑。之前不是很神气吗?只不过既然应允了他们兄妹二人,白芑还是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帮助他们见到焦梧国的国君。而且她其实也有些好奇如若在宫内的是假皇后,那真皇后去了哪里。虚天道观既然挂着道家的名头,为何会如此诡异。此事也许和邪修妖道有关,那她是必然要插手的。 况且楚文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焦梧国,自己此番便权当是历练了。 据说三日之后,虚天道观观主也就是当今的国师虚城子将会替国君前往焦梧山上最高峰——梧桐峰,进行一年一度的祭祀祈福。 白芑他们便定在三日之后行事。这场祈福祭祀的盛事原本都是由国君亲自前往,故斟氏兄妹还想着乘此机会定要见到父皇。没想到国君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托于国师。这样的安排让斟旭十分头疼,终日眉头紧锁想着对策,却还是一筹莫展。 只是他没有料到国师控制了国君,自己代为出宫祈福,反倒是阴差阳错给了白芑很好的机会,白芑胸有成竹地拍着她的宝袋放出豪言,去虚天道观见国君简直是易如反掌。 如今行事之前,白芑便先跟随斟旭回到千金阁后花园的屋子里,以宫娥的身份更好的先隐藏住。毕竟斟飞凰的瑶华宫内假皇后的耳目众多。当然,此番回到后花园的那间屋子,便全然又是另一番景象。她已经不再是禁足的女刺客,反而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出千金阁各处。在外人看来,这位便是斟旭皇子魂牵梦萦,动用所有侍卫搜索光明宫而找到的那位绝色宫娥。 “长得也就如此嘛。” “同人不同命,为何都是宫娥,她就能受到皇子青睐呢。” “皇子的眼睛定然有问题。” “怎么说话的,小心舌头。” 四下里的流言让白芑真真头疼,只不过这样的传言一般越描越黑,你如若十分在意去做解释,反倒是让她们觉得你故意瞎显摆。只能是抱着流言止于智者这样的平稳心态了,谁叫她在屋内关不住呢。 就像今日,实在无聊的她闲逛着来到了御厨房,刚好见到杏儿姑娘,于是便乐呵呵地打着招呼跟了进去。 御厨房内的宫娥嬷嬷正在热火朝天地忙活着,看着那些新鲜又珍贵的食材白芑不免有些技痒,便撸起袖管展露了一番自己高超的厨艺。本来这些小食她是打算做给杏儿她们几个宫娥的,也算是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谁料杏儿却推脱说她们不能动御厨房内所有的食品。而掌管御厨的嬷嬷刚巧来到这里监督饭菜,看到白芑做的精致小食,便小心地尝了一口,顿时表情夸张地又吃了另外一样。只见她闭上双眼,十分陶醉,味蕾就像被瞬间打开充满了美妙的感觉。 于是在白芑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这些小食便被宫娥试完毒后直接送到千金阁的大殿内去了。此时白芑才知道,原来今日斟旭皇子在大殿宴请贵客。御厨嬷嬷临时改变菜色倒是心中不惧,因为斟旭皇子的吃食从小便是由她来打理,她也算是皇子宫里的老人了,对皇子有着一定的感情。而且最近几年她明显感觉出皇子殿下胃口越来越差,她也想着法子安排新的菜式了,可总是无法增加皇子的食欲。所以刚刚吃到那么美味的小食,她便忍不住想要快些陈上让皇子殿下也一饱口福。 千金阁的大殿之内,舞姬们随着丝竹管乐之声摆动着曼妙的身姿,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斟旭坐于上首,脸上含着微微的笑容,全身心放松地欣赏着美人的表演。在他下首的左侧端坐着一位白衣少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似乎并未受到热烈旖旎的环境所影响。 “不知道你今日来,不然我也去宫门迎你了,那么久不见。” “奉师尊之命今日进宫本欲拜访国君陛下。” “没有见到我父皇吧。”斟旭语调有些随意。 “恩。” 斟旭笑了笑:“那是自然。” 白衣少年疑惑却不语。 斟旭继续说道:“他现在虚天道观中专心修习。焦梧国内大小事物都交于母后打理了。” “原来如此。” “所以,你刚刚见过我母后了。” “是的。” ...... 就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打地款款相谈之时,御厨嬷嬷让人奉上了十分特别的精致小食。随着宫娥们把小食一道道摆放妥当,斟旭和白衣少年脸色均是一变。 观察到斟旭的微表情变化,御厨嬷嬷赶紧来到他的身侧低声说道:“这是白姑娘亲手做的小食,我看着十分美味,便自作主张呈了上来。” 听到白姑娘三个字,斟旭心中不免泛起丝丝甜蜜的感觉,思绪便飘到了几日前的一次早膳之时。难道是她还记得我吃腻了宫中的菜色,亲自下厨给我煮了这么多吃食。 而白衣少年脸上满是惊诧,表情古怪。不知不觉中便拿起了一块小糕点放入口中,熟悉地味道瞬间充斥着全部的味蕾,真的是她!为何她会在千金阁内? 各怀心思的两人,匆匆结束了这次宴席。宾主相送,笑颜灿灿。 只是此次斟旭竟改了性子并未直接去寻白芑,而是怀着微妙的心情回了寝宫。还让人把没吃完的小食全部打包带上。 宁霄宫内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茶案前,看着宫娥们打包精致的食盒,犹豫了很久,像是不能相信自己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珍宝般心情复杂忐忑。终于,他认真地掀开食盒,拿着筷子夹起淡红色花状的糕点,小心翼翼送入口中。入口即溶的花糕,带着适量的微甜,充盈着他的味蕾,真妙,如此恰到好处又不喧宾夺主。他的嘴唇渐渐向上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线,脑海里闪过白芑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暖意:“桃花源,白芑,呵呵。” 千金阁后的御厨里白芑叹了口气,怎么也甩不掉这烦人御厨嬷嬷。 “白姑娘,你怎么说也是我们千金阁的人,你看殿下这般喜欢你做的小食,日后就烦劳你多费心日日做几样小食给殿下开开胃。”嬷嬷脸笑得跟花儿似的。 “日日做?罢了吧,我可没这闲工夫,还有,谁说我是千金阁的人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殿下喜欢吃你做的东西,那是天大的荣幸啊,人人都知道你是我们千金阁最受宠的宫娥呀。” “这般荣幸还是给您好了。” “我自然是希望能得此盛眷。不如,你教我怎么做这些小食吧。”嬷嬷似乎找到了更好的办法,顿时喜上眉梢,期待地看着白芑。 “不行!” “为何?” “这是我们......这是我的独门秘方,怎么可能随便教于他人,不行不行。” 这可是白芑在桃花源十二年潜心专研的独家小食秘方,绝不会轻易教于不相干之人。这次本来也就是想感谢杏儿她们,才会借着御厨展露了一番,谁料竟惹上了这个御厨嬷嬷。 “哼。”见她如此小气,御厨嬷嬷白了她一眼甩手走了,“白姑娘屋内,晚膳菜色减半。” 毫无顾忌地反击立刻就来,你问过你们皇子殿下了吗?白芑无奈的快步离开。千万不要再得罪御厨嬷嬷了,如若悄摸着给菜里加点猛料,也够你吃一壶的。 第七十一章 终于等到你 望着面前清汤寡水的菜色,白芑竟有些想笑。果然菜色减半——不仅碗数减半,连烹饪的水平也减半了。这位御厨嬷嬷倒是直爽,打击报复得明明白白。 她拿着筷子拨了拨焦黄的菜叶,要是有壶酒倒是可以凑活凑活,起身向门口走去,想要唤来杏儿姐。 如今她在千金阁里的行动已经没有安排机甲人监视,和杏儿等几位宫娥更是相处得如同姐妹。伸手刚要推开房门,便听见身后吱呀一声轻微的响动。 有人翻窗而入!她的手顿在半空,耳朵机敏地捕捉着室内细微的声音,而后猛地回头。 一袭皓雪白衣称得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位少年脸色更加清隽,只见他眼底带着捉摸不透的神采就这样立在她的身前,微微低头俯视着满脸愕然的白芑。 错愕过后的白芑顿时欣喜万分,莫名的绯红爬上脸颊,竟有些口齿迟钝:“你,你,你怎么来了。” 两人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白芑甚至闻到少年身上特有的熟悉的气息,恍惚间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声犹如脱兔般直蹦而出,都能清晰地传入对方的耳中了。 楚文歌嘴角上扬含着一抹笑意,同时毫不含糊地反问:“我不来,你打算在这里当一辈子厨娘?” 几日不见,话竟变多了,还懂得反问了。白芑被这样直白的目光盯着面红耳赤,十分局促,少女的娇羞之态在楚文歌眼中更是显得可爱非常。 时间就像被无限拉长了似的,空气里的一切就这样静止了。 “你不来,我就在这里当一辈子厨娘。”寂静的空气中,白芑突然冒出明显带着责怪的话语。 “......”楚文歌原来还是那个楚文歌,竟不知如何接下这话头。 “你怎么现在才来。”白芑努力使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平稳下来,抬脚向桌边走去。刚刚跨出步子和楚文歌擦肩之时,她的手腕便被握住了。轻轻的,没有用任何力量,就这样用手指带着,一股电流像是透过这略微有些凉意的手指击中了她的心房,她本已渐渐平复的心瞬间又开始狂跳不止。 “让你久等了。”楚文歌的话语,极轻极低,却又极好听,缓缓落入白芑耳中。 “叩叩叩——”就在这暧昧又甜腻的气氛包围着屋内俩人时,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叩门声,紧接着是斟旭皇子难得的很有礼貌的问候:“白姑娘,歇息了吗?” 啊?!他怎么突然来了。白芑第一反应竟然是反手拉上楚文歌在屋内慌乱地寻找躲藏的地方。最后,被白芑强行塞入床上被子里的楚文歌一脸茫然。 “白姑娘?”门外再次传来疑问。 “我,我歇下了。”说着白芑和衣快速掀起被子也钻了进去。 斟旭奇怪地立在屋外看了看天色,身后跟着打算入屋收拾碗筷的杏儿。只听杏儿说道:“白姑娘,我可以进去收拾碗筷吗?” “不,不用了。” 被子里楚文歌被蒙得面色潮红,呼吸沉重,白芑和他紧紧靠在一起,阵阵少女的清香让他思绪混乱,连思考都变得迟钝,以至于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被这样强行隐藏起来。 斟旭似乎并不想就此离去,于是杏儿再次开口说道:“姑娘,还是让我进去帮您收拾收拾吧。”说着便在斟旭的示意下推门而入。 白芑紧张地拉高了被子盖住脖颈处,生怕来人觉察出异样。跟在杏儿身后的斟旭眉头微蹙,真的歇息了? 刚刚他还以为......不对,当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屋子时,发现桌上所有饭菜分毫未动。刚想询问却也马上知道了原因:“谁给白姑娘送来这样的饭菜!” 浓烈的怒火蹭地冒出,吓得杏儿瞬间跪地:“不,不是我。” 白芑见状赶紧替杏儿解围道:“没什么,是我想吃点清淡的。” “是吗?”斟旭怀疑地看向她。白芑的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突然感觉到抓着被角的手被另外一只沁着微汗的大手轻轻抓住,放到了被子里。她的心就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但面上还是保持住了冷静:“皇子殿下,我已经歇下了,你这样闯进来不大好吧。” 被白芑一番抢夺质问,斟旭尴尬地侧过脸。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当初这丫头是自己抓来的刺客,想要如何戏弄都觉得无伤大雅,现如今白姑娘是来帮他平定宫乱的上宾,他这样确实不妥。 “我是来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糕点。”斟旭避嫌地看向窗外说道。 被子里白芑的手被重重的握紧,而且那只握住她的大手还隐隐施加的力量。楚文歌这是要表达什么? “那些糕点我原本是做给杏儿他们的。呵呵。不知道你宴请客人,被御厨嬷嬷自作主张送了上去。”白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正常,解释道。 “啊。”忍不住一声轻呼,她的手被更大力的抓紧,楚文歌故意的! “怎么了。”斟旭听到她的低呼,紧张地转了过来。 “没事,没事,皇子殿下不如你先出去。” “你刚刚说那些小食并不是专门做给我的。”斟旭眯了眯眼,看着她。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改日我再做一些。只是,现在殿下您还是先出去比较好。”白芑面露难色地说道。 跪在地上的杏儿此刻把头伏得更低了。主子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是她们这些宫娥自小便知道的生存之道。 白芑下的逐客令让斟旭感觉有些难堪,便把火气发泄到杏儿身上,声音低沉却带着威吓的气势:“还不快收拾完出去!”说着自己甩袖而去。心里更是把这不知好歹的“白姑娘”给暗搓搓呵斥了一遍。本皇子待你如此这般好,你竟对我用这样的态度,哼。 等杏儿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一切退出屋子,白芑用力抽回自己被楚文歌握住的手哗啦一下大力掀开被子,重重地呼吸了两口。却发现楚文歌单手撑着脑袋,斜卧在床上表情古怪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你干嘛?”白芑条件反射地问道。 “为何这般紧张。” “我紧张了吗?” “很紧张。”楚文歌笑了,意味深长。 白芑还未想到如何解释自己的“紧张”,却蓦然反应过来现在二人正盖着同一床被子躺在床上,吓得登时起身下床,不自然地捋了捋衣裙。 “刚刚,要是被发现说不清楚。” “为何要说清楚。” 楚文歌何时也变得如此胡搅蛮缠,白芑一阵头疼。看到白芑红扑扑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楚文歌微不可查地偷笑了一下,便缓缓起身,气质淡定地下了床。 “走。” “去哪儿?” “跟我走就是。” 光明宫内,失落的斟旭皇子独自站在寝宫最高的楼阁沿廊之上,今夜乌云密布看不见月色。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怪异的心情,难道真的因为白芑这个丫头。其实焦梧国的这位皇子,说是城府极深也可,但如若说他性情单纯似乎也无不可。 自小和斟飞凰长在新后余翡膝下,受尽宠爱。心中感念恩情,对余翡和斟飞凰付出了所有的真心,以至于长这么大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未真正经历过男女之间的情之所动。只是在余翡开始放弃他,对付他之后,他便用花天酒地,好酒好色来伪装自己,其实被他带入千金阁的美人们,他从未动过任何心思,更未动过她们分毫,她们只是掩人耳目的工具罢了。却不知为何在见到白芑的第一面起,内心深处竟似有一颗种子悄悄地萌芽长大,如今几乎已经占据了他的心房。 所以今日尝到白芑亲手为他所做的小食,他的情绪像是骤然被打开,猛地宣泄而出。他想起某个清晨,白芑陪着他吃早点,他兴味索然地吃了一点点,便被这个丫头发现他吃腻了宫中的吃食,当即还表示要带他出宫去品尝天下美食。斟旭料想,定是如此!所以她今日亲自下厨的用心可见一斑。可当他怀着憧憬的心情终于鼓起勇气去找她时,却又遭到了她的冷落。 这个姓白的丫头真是心思多变,狡猾多端,斟旭心中愤然,但又总是忍不住想起她。这样的情绪像是永无止境般缠绕着他,让他无法静心,无法像之前没有遇到她那样心无旁骛...... 白丫头此刻却被楚文歌带着来到宫内东北角的一座干净雅致的小院内。 推开院门,便像是来到另一个世界,这里的一切显得那么简单。院内的大树在没有月色的夜里和它的影子融为一体,阵阵风声带起了飘零的树叶在黑暗里飞舞。大树后便是民间常见的几间厢房。 “宫中竟还有这样的地方。”白芑有些诧异。 “我小时候住过的。” 白芑若有所思地看看了楚文歌:“你和斟旭自小相识?” “嗯,小时候认识,后来我就回青门山了。” “如今是你们第二次见面吧。” 楚文歌点点头,在白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飞身上了屋顶。 这不是我的路数吗?白芑被他带到屋顶,心中居然有些哭笑不得,不会还有酒吧。 果然,并肩而坐的楚文歌像是变戏法般从广袖内翻出一小坛白瓷酒瓶,而后极不自然地笑着递给白芑。 第七十二章 金风玉露 屋顶上,看着表情认真的楚文歌,白芑真是不懂自己要用什么样的心情接过他递来的酒坛了,人家送女孩儿东西都是发簪胭脂水粉之类的,为何每次楚文歌总是给她带酒呢,而且自己又不喝,什么时候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了嗜酒的形象。 刚想揶揄几句,却突然想起人家曾送过她一副顶好看的耳坠。如今那副耳坠还挂在自己的耳垂上呢。于是顿时心情愉悦了不少,甜美地冲楚文歌一笑接过小酒坛便开怀畅饮:“你知道这时候还缺什么吗?” 楚文歌看着她,摇摇头。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宠溺。 “月亮!你说你学人家也学得不像。”白芑笑话道:“爬屋顶的目的是为了赏月而不是喝酒。哈哈。” 楚文歌愣一下,自己确实没有想到。只是单纯地以为白芑喜欢这样。 “在屋内喝酒难道不香吗?非要爬这么高。其实只有看月亮的时候要爬得越高才看得越清楚。”几口酒下肚白芑的话便多了起来,借着酒色正好有掩盖了绯红发烫的脸颊。这样应该会自然许多。 只是今夜这天公似乎真的不作美。 “哗啦啦——”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高廊之上斟旭皇子的眉眼,他像是骤然被惊醒般向后退了一步,却还是避不开四溅的雨水。 他皱了皱眉,今日真的有些糟糕。 世间之大,总有人忧愁有人开怀,即使只是在这小小的一隅宫殿,也是事事不定,万事难料。 小院里爬屋顶的两人便和独自惆怅的斟旭皇子不同,他们似乎并未被大雨所影响,楚文歌淡然地撑起雨伞,把白芑微微拢到身侧。白芑心中暖烘烘的,脸上却笑着调侃道:“傻不傻。” 其实每每下雨天她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日在小庆镇,楚文歌为她单独撑开一方结界化而为伞,两人并肩而行,天上落下的雨打在几乎透明的结界上像朵朵花儿般散开,拍出轻微的声响,此情此景一直印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带着些许特别的午后无论过去多久都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化,反而在她脑中越来越清晰。 “这里灵力受制,我,撑不出结界。”楚文歌突然解释道。 原来他竟也记得,白芑欢喜得眼中全是笑意,嘴里却说道:”我们这般坐在屋顶,难道不是傻瓜?“ 楚文歌这时才算反应过来,确实有些可笑。讪讪地皱了皱眉,脸色微红:“那我们下去吧。” 看着他局促又害羞的模样,白芑点点头,骤然拉上他的手一起飞身而下。楚文歌单手撑伞,不忘转身把整把伞都遮在了白芑头上。 疾风骤雨,天色晦暗中,也许也只有这两个傻瓜自己觉得这场景有多么浪漫,可以用来回忆一生了——伞下两人四目对望,嘴角含笑,空气凝固,世界寂静,连时间都被拉长成无限的一瞬。 “沙沙沙——”院内的大树在雨中十分着急地摆动着枝叶,打断了如今只顾沉浸在对方眼里的两个人。 “我送你回去。”楚文歌的声音看似平静,尾音却不自觉地上扬。 “嗯”白芑眼波流转,似水似雾。 许多事情,许多感情其实是不需要言语的,刹那间的感觉就像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翌日,经过整夜暴雨的冲刷,碧空如洗。窗外铺洒进来的阳光,把屋内踱了层淡淡地金光,白芑厚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睁开双眼。自从来到焦梧国内便突逢一系列变故,从未像这样安心睡过一觉,许是因为等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让她在这个陌生而充满变数的环境中有了安全感。整个人放松的感觉真好,心中有了依仗,人也立时变得慵懒。醒来的她就这样看着头顶的细丝帷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思考,没有任何想法,只是纯粹的放空...... 千金阁的花园内,斟氏兄妹正在询问一队捧着洗漱用具的宫娥: 斟飞凰有些惊讶:“白姑娘还没起来吗?” 今日领头的宫娥并非杏儿,只见她紧张地低着头回答道:“是。杏儿让我们不要打扰白姑娘休息。” “哼。”斟旭嘴里冷不丁冒出一句冷哼。 “她最近许是真的累了。”斟飞凰点点头表示理解地说道。 “她倒是会享受,昨日刚入夜她便睡下了,到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未起来。“斟旭口气生硬,白芑昨夜对他那般态度让他耿耿于怀,彻夜难眠,今日一早便唤来斟飞凰,找了个借口一起寻到白芑住处。 听到花园内的动静,白芑总算是动了动身子坐了起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起身换好衣裙打开房门。 “这一大早的这么热闹。”心情愉悦的她,讲话的口气都显得轻松随意。 斟旭负手转身脸色不好:“哼,白姑娘好生活,日上三竿才刚睡醒。看来昨夜是做了什么好梦了。“一股酸劲儿瞬间让斟飞凰察觉出来,只是她没想明白哥哥这股莫名的脾气缘何而起,白姑娘什么时候又得罪他了。无论如何还是先解围为妙,于是她笑着上前拉过白芑的手:”白姑娘昨夜可有睡好。我现在命人送上早膳,我们边吃边聊。“ 斟旭斜眼看了自己妹妹一下:“你还未用早膳?” “当然,我也才刚刚起来呢。”说着斟飞凰便吩咐宫娥们赶紧下去备餐。 这时突然有侍卫来向斟旭禀告:“启禀殿下,元青派楚文歌求见。”斟旭脸色一动,这么早他怎么就找来了。 白芑听到楚文歌的名字,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倒是斟飞凰特别高兴地冲着侍卫说道:“还不快请。” 侍卫看了斟旭一眼,征求他的同意。斟旭轻轻点点头,他对楚文歌还是有所防备,毕竟元青派和皇后也十分相熟。 “哥哥。我昨夜便听说楚哥哥来了,只是太晚了不便打扰他。没想到今日一早便能在此处遇到。” 楚哥哥?白芑听到斟飞凰对楚文歌的这个称呼,嘴角不禁憋了憋,你们也是很熟的吗? 就在她脑海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楚文歌跟着侍卫走了进来。斟飞凰看到楚文歌顿时眉眼含笑,款款而道:“楚哥哥,好久不见。”楚文歌礼貌性地向她点了点头,说道:“楚文歌见过皇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 斟旭摆了摆手:“免礼。” 斟飞凰倒是已经急不可耐地上前,刚要张口说话便看见楚文歌的眼神越过她看向站在身后的白芑,眼底的笑意那么明显,只见他对着白芑说道:“吃过早饭了吗?” 白芑轻轻摇了摇头。 楚文歌说道:“一起吧。” “你们认识?”斟旭和斟飞凰异口同声地问道。只是两个人的表情各异。 斟飞凰脸上更多的是惊讶,而后便笑着说道:“太好了!” 而斟旭的神情便没有那么友好,他暗沉着脸色打量着这两个人。其实他们相识倒也说得通,毕竟都是修仙门派的弟子。只是以楚文歌的性子,一般不是和女修只会是点头之交吗?怎么会寻着找她共进早餐,可见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此时楚文歌倒是完全没有在意到斟旭表情,他十分自然地走向白芑:“今日我带你出去,焦梧国内的街市相当热闹。” “我也去。”斟飞凰毕竟心思简单,立刻开口说道。 “不许去!”低沉的声音突然而至,是斟旭。 “哥,就让我跟楚哥哥和白姑娘一起去嘛。” “我的意思是都不许去。” 听到斟旭的话,楚文歌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抬眼看着斟旭,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斟旭迎着楚文歌的目光,缓步走了过去,站在了他和白芑之间,意图明显地把白芑护在身后,淡淡地说道:“白姑娘还不能出宫,我们之间有约定,你说对吧白姑娘。” 斟飞凰见状立刻拉过白芑说道:“哥哥,白姑娘说过要帮我们,她定会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忙?楚文歌疑惑地看向白芑。 白芑伸手扶了扶额头看着楚文歌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所以昨夜我便还未和你细说。” “昨夜?”斟旭听到这两个字,猛地转身看着白芑。 完蛋,说漏嘴了,白芑尴尬地笑了笑。斟旭脸上的神情顿时恐怖得像只随时暴走的野兽。 千金阁大殿之内,气氛压抑,除了宫娥们恭敬且有序地送来早膳,便四下无声。这样的静默烘托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若有所思,各怀心事。最后还是斟飞凰忍不住看开口说道:“哥哥,我觉得我们可以信任楚哥哥。” 听到斟飞凰突然冒出来的话,斟旭的眼神就像一柄利剑直射过去,看得斟飞凰忍不住一哆嗦。这个妹妹向来如此毛躁,不经过大脑思考便口无遮拦。 白芑此时倒是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宫廷秘事,不便从她嘴里说出。于是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对楚文歌说:“这个好吃。你尝尝。” 楚文歌其实根本没有在意到斟飞凰的话,更加无视斟旭此刻像是要吃人的表情,只是一直用柔软的眼神看着白芑,点点头,也夹了同样一道菜。 斟旭看着眼前这两个明显关系不简单的两人,强压住串到胸口的怒火:“白姑娘和文歌是怎么认识的呢?” “对啊对啊,你们认识很久了吗?”这个话题斟飞凰确实也十分感兴趣。 楚文歌和白芑对视一眼,白芑刚要开口说话,没想到楚文歌竟先说道:“嗯,我们认识许久。”说着他转过头迎向斟旭非常不友善的目光继续说道:“阿芑来焦梧国便是为了等我。” 斟旭眉峰不经意地挑了挑,看向白芑。 阿芑,他刚刚是唤我阿芑吗?第一次听到楚文歌这样称呼自己,白芑心中骤然一热,绯红的脸颊宛如红霞般好看动人。 第七十三章 光明火种 光明宫内的虚天道观于整座皇宫来说都显得尤为突兀。这是国君斟衍专门为国师而建。 此刻虚天道观内。国师用其略显沙哑的声音问道:“真的无碍吗?” “他只是来要火系灵谷的,无妨。”皇后余翡淡定地回答道。 “可以让他早点离开吗?元青派的人,我见到就不舒服。” “这,灵谷过几日便成熟了,他很快便会离去。” “这个灵谷非要给他吗?最好不要妨碍到我们的大事。” “不会的。楚文歌有一向不爱多管闲事。至于灵谷,我们不要因小失大。反正元青派秀瑜峰所需要的灵谷不多,我们给他们一些打发走便是。” “明日我就将启程前往梧桐峰,你还是万事多加小心,不要在这节骨眼生出什么变故。” “斟衍已经完全被我们控制,你就不要操心了。”说着皇后余翡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光:“哼,终于到了要报仇的时候了。” “斟飞凰那边呢?怎么样了?”国师问道。“昨夜和她聊过,她似乎慢慢接受了。” “哈哈哈,那就好。” ...... 千金阁里的四位用过早膳之后,楚文歌便想带着白芑离去,但被斟旭强行留住了,他的理由是,既然楚文歌和白芑如此相熟,来到光明宫便自然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 于是楚文歌便莫名其妙地成了斟旭所谓的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当张默匆匆赶至纪幕堂时,发现这密谋的人马突然从自己和斟旭皇子两人激增至如今的五人,顿时有些头脑发懵,生硬地问斟旭:“这是策反成功了?” 斟飞凰白了他一眼,顺手大力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我说你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策反?我们本来就不是那个坏女人阵营的。” 斟旭用眼神示意张默闭嘴,而后总算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用颇为客气的语气和楚文歌说道:“文歌,正如你所见,我的父皇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任何人想见他一面都很难。我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你能和白姑娘一样,助我们一臂之力。焦梧国所有臣民定会感激不尽。” 楚文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白芑。白芑知道楚文歌的意思,无奈地说道:“仙门弟子确实不适合插手世俗之事......” “白姑娘。”听她这么说,斟飞凰立刻紧张地叫道。 白芑微微向她点点头继续说道:“只是我先前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或许并不是普通的宫廷斗争。” 楚文歌眉头轻抬,等着白芑继续说下去。 “公主殿下说如今这位皇后并非她的亲生母亲,这一点我是相信的,因为母女之间的那种特殊的感觉定是不会错的,可是这位皇后既然是假的,那么无论她在外形上假扮得多像,也不可能知道只有人家母女之间才知道的所有秘密,可是,她竟然像是亲自经历过一样完全了解这些。”白芑顿了顿,环视了在场所有人,接着说:“这个说不通,或许她和真的皇后时间有什么联系,而且这个国师以及虚天道观并不简单,我有一种感觉,这一切是不是和邪修有关。” “其实我们光明宫一向不修道,文歌是知道的。”斟旭适时地插了一句话。 “嗯。”楚文歌表示自己确实知晓。 因为焦梧国皇室是祝融的后代,光明宫内世代燃着远古世代留下的光明火种。这个火种护佑整个焦梧国,但同时也克制了修者灵海内的灵力,所以,焦梧国的光明宫内是没有人修道的。 而如今不知为何国君斟衍在见到了国师之后,便开始兴修道观,更是把国师捧上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还终日把自己关在虚天道观中潜心修道。这十分不合常理。 ”楚哥哥,所以你看这件事情定然不简单,我的母后也不知道被那妖妇掳去哪里了,如今更是生死未卜。“一提起自己的母亲斟飞凰难过的情绪便止不住的涌上来。 “嗯,我听阿芑的。”楚文歌说道。 顿时,所有的目光看向白芑。只是每个人的眼中所含的情绪各有不同。 斟旭皇子眼里简直像有火焰要喷出,融化掉眼前这个心思让人捉摸不定的女子。到底她和楚文歌之间是什么关系! 而张默的眼睛游移在皇子殿下和白芑之间,轻轻咳了一声,扯了扯斟旭的袖角让他要保持淡定。 斟飞凰则是眼里饱含感激之情说道:“白姑娘说她明日便助我们见到父皇。” 白芑说道:“见到应该是不成问题,就是见到之后呢?还有明日谁和我一起去。” “我。“斟飞凰立刻自荐道。 “还是我吧。”楚文歌说道:“我不放心。” 斟旭心中冷哼了一声,嘴里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是我和白姑娘一起走这一趟吧。毕竟人多容易暴露。既了解宫中内情又能保护白姑娘的只有我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啪”的一声,白芑拍了好几片树叶在桌子上:“不要争了,叶子我多的是。” 斟旭和斟飞凰以及张默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白芑闹的是哪一出。只有楚文歌淡定地伸手拿了其中一片叶子收入囊中。 “隐身叶。”白芑说道。 “隐身叶?可是光明宫范围内都用不了灵力,这个隐身叶不用灵力驱动吗?靠谱吗?“张默一脸怀疑。 白芑也不多做解释,拿起一片啪地拍在自己额头。只见她便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而就在她消失的瞬间,斟旭和张默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同时伸手想要去拿剩下的隐身叶。“啪啪”两声,两人伸出的手被重重地打了一下。白芑揭掉额头上的隐身叶,快速收起了这些叶片:“明天谁去,用完了记得还给我。” “我都好久没见到父皇了,有很多话要问他。”斟飞凰楚楚可怜地说道。 张默也不加示弱说道:“我看公主明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什么事?” “你去拖住皇后,以免在见到国君之时,皇后突然出现。” “张默所言倒是极有道理。”斟旭附和道。 白芑左右看了看:“不如,你们自己去,我和文歌就告辞了。” “不行。” “绝对不行。” 斟旭和斟飞凰同时焦急地脱口而出。 “其实,既然你们决定了相信对方,那就应该做到毫无条件地完全信任。不然我看还是趁早罢了吧。” 斟飞凰用无辜的小眼神看着斟旭:“既然哥哥想去,那还是哥哥去吧。” 斟旭被斟飞凰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但还是默然接受了斟飞凰的提议。 “其实,昨夜那个女人来找过我。”斟飞凰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有些为难。 张默瞬间盯住她:”她说了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呢。“ “放肆。”斟旭呵斥住张默的无理,而后说道:“凰儿,慢慢说,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哥哥都是相信你的。” 斟飞凰眉头紧锁,说道:“她昨天很隐晦地表达想让我继承王位......” 斟旭和张默对视了一眼,斟旭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轻笑道:“那凰儿觉得呢。” “我定然是不想做这个国君的。”斟飞凰的语调瞬间拔高。 “那凰儿怎么现在才说呢,你在担心什么。”斟旭循循善诱道。 “我其实早上的时候就想说的,只是,只是担心哥哥误会。而且我觉得这个继承王位的事情也并不是她说的算,所以,所以,想再过段时间试探清楚了她真正的目的再告诉哥哥的。“ “那你昨日是拒绝她了?“ “没有。我想着先稳住她,所以点头答应了。” “很好。”斟旭赞许道,“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只是,她如果不是真的皇后,为何要让公主殿下继承皇位呢?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张默不解地问道。 斟旭冷笑了一下:“看来他们的目的是光明火种。” “她是想利用我控制光明火种,控制整个焦梧国?”斟飞凰问道,表情凝重。 “嗯,也许父皇并不是一个好的傀儡。” “所以,所以,我就是那个新的傀儡人选?” 斟旭走过去抚了抚妹妹的头:“不是你,就是我。现在看来她们选择了你。所以势必要先解决掉我。” 斟飞凰顺势往哥哥身上靠了靠,轻轻抽了抽发酸有些发酸的鼻子:”哥哥......“ 斟旭叹了口气,向白芑和楚文歌解释了光明宫光明火种的继承。 原来光明火种源自于上古祝融一族,焦梧国皇室一脉便是祝融族的后嗣。焦梧国借着光明火种才发展到如此兴盛。而光明火种和皇室国君有着特殊的联系,必须要由皇室血脉继承皇位,才能得到光明火种的认可。不然火种便会熄灭,给焦梧国带来灭顶之灾。而如今皇室血脉只有斟旭和斟飞凰二人。 皇后此番想要斟飞凰继承皇位,目的便显而易见,定是要把斟飞凰作为傀儡控制住,达到控制整个焦梧国的目的。 同时斟旭怀疑,也许皇后和国师并非只是为了控制焦梧国,而他们真正的目的也许是焦梧国内最珍贵的火系灵谷。而这火系灵谷也正是因为光明火种的存在而生长的。 火系灵谷的存在是焦梧国皇室的秘密,只有元青派秀瑜峰当初因为与焦梧国皇室有过颇深的渊源,所以他们才会知晓其存在,并有幸获得焦梧国的馈赠。这个火系灵谷虽然适合低阶弟子,但是由于它十分纯净,只要很好的应用,便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以及净化体内的灵海灵气,对于火系修者来说还是相当珍贵的。所以如果此灵谷长期被邪修所利用修习邪法,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知晓了其中的关系,白芑和楚文歌也是心中略微沉重,也许这次真的不是简单的宫廷斗争。看来他们是定然无法抽身而去了。 第七十四章 依计行事 还有一日不到的时间就要按计划行事了,斟旭以商讨细节为由硬生生地把除了张默以外的所有人留在纪幕堂整整一天。 张默临走时满脸担忧地看着他的皇子殿下,最后还是深深叹了口气离开了,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准备多时的机甲人,终于到了要派上用场的时候。他必须即刻赶往焦梧山的秘密基地。 天色渐渐暗沉,月亮早早地爬上树梢,星光璀璨。纪幕堂外斟旭看着楚文歌和白芑并肩离去,眼里晦暗如墨,却还是强忍住了追上去的脚步。 “哥,你怎么了。”斟飞凰察觉出斟旭的情绪,斜睨着他说道。 “没什么。” “你,还有白姑娘......” 斟旭并未直接回答,负手转过身,低低地说了一句:“凰儿快些回去休息吧,等事情过后再说。” 斟飞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披上厚重的斗篷悄悄把自己隐在黑暗里向瑶华宫快步流星地走去。毕竟白日里她让自己的贴身宫娥假扮了自己的模样骗过皇后的耳目先回寝宫去了。 千金阁内的花园中,楚文歌和白芑相视而笑,心情颇为轻松。 “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了吗?”白芑问道。 楚文歌摇了摇头,星光照映下他的面色柔和,眼中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却并未开口。 过了许久,略微有些凉意的风拂过白芑发梢,楚文歌伸出手,眼神专注地帮她把挂在红翡花坠上的青丝轻轻拨开。白芑耳根通红,双手垂于身前紧张地握住。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想去哪里。”楚文歌突然开口问道。 白芑抬眼看反问道:“你呢?回元青派吗?” 楚文歌点点头,收回了帮白芑捋发丝的手,顿了顿说道:“我要把火系灵谷送回去给师妹。” 白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嗯,等送完灵谷我便和师尊请示下山。”楚文歌说道。 “好。” 两个互生情愫的少男少女,朦胧不清心动的感觉,甚至不知为何自己会为了对方一句话或者一个决定而感到难过或者欢喜。心情就像是上天入地般波澜起伏。前一秒也许还是冰天雪地,下一秒便如春风拂面。 翌日,晨曦微露,光明宫内便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祭祀盛典。 威武的号角声响起,文武百官穿着隆重的朝服,分立两侧等待着他们的君王。只是他们心中早已知晓这次他们等待的并不是这焦梧国享有最高权力的那个人。但是多年在官场沉浮的生存之道让他们都闭紧了嘴。没有人对国师替代君主祭祀提出任何疑议。说白了这是他们斟氏自己的事,不论是皇后掌权还是皇子胜利,最后光明火种的守护者都只会是皇族子孙,于他们何干。 也正是因为如此,斟旭皇子举步维艰,除了张默还有几位亲兵侍卫根本没有办法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以至于只能私下研制机甲人兵士,用于和皇后抗衡。 朝中这些人说好听了,保持中立,不愿意结党营私造成朝廷混乱。说白了就是没有威胁到自身的利益,全都坐山观虎斗,对于宫廷内斗视而不见,置身事外。 此刻,朝阳骤然从天际线下跳出,如一道金色的轮盘,闪耀着的光芒瞬间铺向大地。国师身着华丽繁复的祭祀礼服,手握祭祀权杖缓缓走来。他的脸藏在金色的面具之下,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即使是这么隆重的场面,依然如此。 斟旭和斟飞凰立于群臣之前,今日也是身着最隆重的服饰。 他们面无表情,听着礼官的高扬的声音,按部就班地重复着礼节。 当然这里的礼节是经过稍许的改动,把对于君王的拜礼改成了对于国师的敬礼。虽然只是敬礼,而在斟氏兄妹心中这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耻辱。但是他们只有忍耐,只有克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今日所有的一切他们必定翻盘重来。 国师昂首阔步,骄傲地从所有人的低眉俯首中走过。坐上了宫门前规格最高的马车,由君王亲卫保驾向梧桐峰而去。 群臣高呼“先祖护佑,国泰民安。”接着便有文武大臣乘坐车马紧随其后。 斟旭和斟飞凰对视了一眼,等所有人都退得差不多了,他们也悄然离去。 白芑和楚文歌早已准备妥当。斟飞凰去翠仙宫拖住皇后余翡。斟旭则贴上隐身叶带着白芑和楚文歌向虚天道观而去。 虚天道观门口重兵把守,褐色大门紧闭。三人绕到观后提气飞身而上,稳稳地落在二层檐栏之上。斟旭明显也是第一次来到道观,对此地并不熟悉。从二楼外围的走廊悄无声息地进入观内,发现这里的几间屋子堆放的全是一些普通药材,穿过屋子,便是一圈围着中庭的回廊。站在回廊往下看,便发现一楼中庭内竖着一座巨大的三鼎青铜炼丹炉。许多药童此刻正围着炼丹炉忙碌。 白芑微微抽了抽鼻翼,想从丹炉中飘出的气味中闻出一些端倪,却发现炉内练的只是普通修炼用的丹药,并无可以之处。 在白芑的示意下他们抬头看了看,此观一共九楼,每个楼层的结构几乎相同,而在观顶则是透明的琉璃瓦,光线便是从这精妙的琉璃瓦顶铺撒而下,刚好照在丹炉四周。 他们不知道国君斟衍的具体位置,只能先一楼一楼地向上寻去。 翠仙宫内,国师刚刚动身,皇后余翡便整理好妆容要去虚天道观。却听见门口宫娥进来禀告:“启禀娘娘,公主殿下求见。” 余翡听到斟飞凰来翠仙宫寻她,不免觉得疑惑。这个女儿虽然听话,但是和自己也并不是特别亲近。每次都是自己去瑶华宫找她,或者是让宫娥去唤她,她才肯移步翠仙宫。之前还怀疑斟飞凰是不是知道了真相,但是几番试探又觉得这丫头定然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孩子长大了和母亲之间便没有那么亲密了。而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自己找来了。 “传。”本欲出门的皇后娘娘便又行至偏殿喝茶等着自己的女儿。 斟飞凰满面笑容地来到偏殿向母后请安,余翡发现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手捧衣裙的小宫娥。不免笑道:“凰儿这是.....” “母后,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斟飞凰说着笑盈盈地上前拉过余翡的手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女儿见供衣局内来了一批正红色的天丝锦缎便寻思着给母后做一件衣裙。但是那些下人笨手笨脚的,设计出来的衣裙样式实在老旧。我便自己动手为母后设计了这件凤凰于飞。今日她们告诉我已经制作完成,我便赶紧给母后送来。“ 余翡握着斟飞凰的手甚是感动:“辛苦凰儿了。” “不辛苦,母后赶紧试试吧。”说着便拉上余翡往外走。余翡略微顿了顿便笑着和斟飞凰一起走向自己的寝殿。 寝殿里余翡的贴身宫娥接过斟飞凰呈送的衣裙,和皇后娘娘转到卧榻后的换衣间内。就在她们的身影没入门内之时,斟飞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机警地扫视四周。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母后的寝殿。每次到翠仙宫她都只是在偏殿里和余翡相聚片刻。也许这个寝殿内会有些许线索来印证她的猜测。 斟飞凰缓步踱到卧榻前,皇后寝殿内的宫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斟飞凰伸手轻轻摸了摸卧榻边的摆设,微微皱眉心里发酸。这熟悉的地方如今在自己看来却又如此陌生。连空气里的气息都让她觉得不舒服,明明就是母后的味道却又是那么格格不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斟飞凰眼睛里泛上薄雾,她小心地转头轻轻拭去,眼底却瞥见在卧榻之后的架子上摆着一盆结着朱红色果子的小盆栽。她好奇地走向前去,打算细细查看,不料却被跟在身后的宫娥挡了下来。 “公主留步。” 斟飞凰停住脚步,侧身斜视着宫娥,口气严厉:“怎么?母后寝宫内的小小盆栽我都看不得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宫娥低垂下头,嘴里回答道,但是身子又向前一小步完全挡在了斟飞凰面前。 “你!好大胆子。”斟飞凰呵斥道。 “公主恕罪。”宫娥依然没有让开。斟飞凰刚想伸手把她强行推开。便听见身后传来余翡愉快的声音:“凰儿,你可真是有心了,母后很喜欢这件凤凰于飞。” 斟飞凰硬生生收住举到半空的手,脸上堆满笑容转过身来:“母后喜欢就好。” 正红色的衣裙像是火焰般骤然展现在她眼前,她盯着面前的余翡突然愣住了。盛衣下的余翡笑容灿烂,多么熟悉。有那么一刻斟飞凰的心就快从嗓子里飞了出来,因为她似乎看见了娘亲的身影——真正的余翡皇后的身影。 “怎么了?凰儿。”余翡看着愣怔的斟飞凰疑惑地问道,“你觉得不好看吗?” 回过神的斟飞凰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笑道:“母后便是那九天神鸟,这件衣裙最称你了。” “我们凰儿才是凤凰一族里最美的那只神鸟。”余翡满脸慈爱。 斟飞凰的心中却隐隐作痛,为何呢,为何我就是知道你不是我的娘亲。我的娘亲——凤凰族里最尊贵的公主,到底在哪里呢。 第七十五章 国君斟衍中毒 翠仙宫内上演着一段母慈子孝的温馨场景。而虚天道观里的三个人此刻却焦头烂额。他们寻了所有楼层的房间都未发现国君斟衍的踪迹。 回到一楼的斟旭抬手示意抓个小药童问问。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一眼,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动用的手段,毕竟容易打草惊蛇。 就在他们犹豫之时,褐色大门从外打开,进来了一位宫娥打扮的女子。斟旭认出这是皇后余翡贴身宫娥之一。他拉过白芑隐到侧边,楚文歌看着他的手眉头皱了一下,此刻却也不好说什么,跟着向后退。 小药童们见到进门的宫娥全都停下手中的活,恭敬地叫道:“杉儿姑娘好。” 这位叫做杉儿的宫娥满脸傲色地四处打量了一下,说道:“皇后娘娘问今日的分量可备好了?” 听到杉儿的问话,其中一位穿着青色棉麻服饰,年龄稍大点的药童弓腰快速向前说道:“已备妥当,就等着杉儿姑娘了。” 杉儿缓缓抬起眼睫,冷冷地说道:“那走吧。” 药童点点头说道:“杉儿姑娘稍等。”说着便快步退到硕大的丹炉背后,打开后面的一间房门。 白芑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她记得那个房间里好像有个小丹炉,刚刚只在药童开门之时匆匆瞥了一眼。那个丹炉里的药她倒并未仔细分辨过。此刻见药童打开房间里的小丹炉拿了一颗黑漆漆的丹药在手,她疑云顿生。 只见药童把丹药装在了一个净白瓷瓶内交于杉儿。杉儿接过瓷瓶贴身藏好便退出了虚天道观。 白芑三人当机立断跟了出去。 他们贴着隐身叶跟在杉儿身后快速地离开虚天道观,向光明宫的西北角落而去。斟旭心中疑惑,这不是冷宫的方向吗?他们不会把国君关在冷宫之内吧?想到这里一丝怒意蹭地上窜,登时充满了全身。白芑感觉到斟旭的不对劲,向他摆摆头示意他保持冷静。 不多时他们便跟着杉儿来到了冷宫外,满地萧索地铺着枯黄的树叶,破烂的门框上方悬挂着的匾额写着:“印月宫。” 杉儿吱呀一声推开宫门,抬步而入。跟着杉儿进入到印月宫的三人同时看到苦株朽木之下有一面色饥黄的老头正独自一人摆着棋盘对弈。见到老头的瞬间斟旭情绪失控便要冲过去,还好楚文歌及时制止了他。从斟旭的反应来看,这位便是焦梧国至高无上的君主斟衍。 他不是在虚天道观中修行吗?斟旭握拳的手上青筋暴露,情绪异常激动。即使是斟衍不理朝政,终日避于道观之内,斟旭也只是埋怨他父皇的懈怠朝堂,甚至他担心父皇被妖后控制失去自由也从未想过自己的父皇,这位高高在上的王者居然像个普通的邋遢老人被人囚禁在冷宫之内。是的,斟衍定是被囚禁了,因为他的脚上拷着一副沉重的脚镣。 看见脚镣时白芑和楚文歌心中都是一惊。这果然已经不是普通的宫廷斗争。这幅脚镣可是一件法器。它的功能不仅仅是控制住了斟衍的行动,更是像结界般隔离了斟衍与外界所有的联系。 要不是跟着杉儿进来,他们即使是从冷宫之外路过也根本不可能察觉里面关押着这位一国之君。 杉儿拿出瓷瓶向斟衍走去。斟衍聚精会神地盯着他面前的棋盘,直到杉儿来到他的身侧,冷冷唤了一声:“君上。”斟衍才从面前的棋局中反应了过来,怔怔地抬头看着杉儿,突然起身拉过杉儿把她按在对面的石凳上:“翡娘,你怎么现在才来。刚刚我又输了一局,你来,你来和我下。” 杉儿刚触到石凳立刻起身,微微低头说道:“君上,我不是皇后娘娘。您现在该吃药了。” “怎么又吃药。”斟衍嘟囔道,神情似几岁孩童。 斟旭眉头紧缩,却也总算冷静下来,不敢轻举妄动,他用眼神征询白芑和楚文歌的意见。 白芑悄然走到杉儿身旁,尽量放低自己的呼吸,而后认真观察了一下杉儿拿在手上的那颗丹药。斟旭也慢慢靠近,紧张地看着白芑。白芑朝他略微点点头,表明自己已经对此药了然于心,斟旭总算是心中一定。 “来,我们乖乖把药吃了,皇后娘娘就来看你了。”杉儿像是哄小孩般把药递给国君斟衍。 斟衍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你不准骗我。” “杉儿怎么敢骗君上。”杉儿继续哄道。 斟衍迟疑着接过杉儿递过来的药丸:“可是这个药好苦,你定要给我蜜糖我才吃。” “蜜糖有好多呢,君上,你看。”说着杉儿从兜里拿出一把包着糖纸的蜜糖。斟衍这才高兴地张嘴就要吃药。 斟旭眼见他的父皇就要把药吃进嘴里,出手阻止,却在关键时刻被楚文歌架住双手,快速退去。 两人的身势带起空气中的暗流,杉儿突然感觉到有些异样,奇怪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却见庭院内除了破败的枯枝烂叶以及几声寂寥的虫鸣,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她疑惑地摇摇头,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刚刚明明像是有人就在身侧。 跟着楚文歌和斟旭退出院门的白芑,眼神坚定地看着斟旭,让他相信自己。斟旭此刻心乱如麻,但总归是把心头的一团怒火强按了下来。 一回到纪幕堂斟旭张口便问:“刚刚为何阻止我,你没看见他们在给父皇下药吗?” “就是看见了所以才阻止你。”白芑说道,“看样子国君服用此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应该是最后的阶段了。” “什么意思?”斟旭面色焦急。 楚文歌也看向白芑,不过他知道白芑定然是有自己道理的,所以刚才在冷宫里他才会把斟旭强行带了出去。 “此药名曰荼露丸,是一种用来掌控人心的药。” “父皇就是吃了这个药变成现在这样?” “是的,而且服用的时间已经不短。这个药的特点就是可以重洗服药之人的记忆,让他完全服从于你,但是又并不会变得像活死人般没有灵魂只会机械行事。” “?”斟旭摇了摇头,并不明白。 “也就是说服药之人还是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的,但是这个思想和意识就完全取决于下药之人了,他想要你记得什么,想要你怎么做全然受控于他,不过这个药也有个弊端。” “什么弊端?” “要想随心所欲地控制一个人,但又显得此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那便是需要时间。荼露丸要慢慢一点一点地服用,服药之人在这个过程中接受别人强加于他的思想和意识,到最后便是完全的信任和服从。所以你刚刚即使阻止了他服用那一次丹药也是无济于事。我们不如退回来从长计议,不要打草惊蛇。”白芑解释道。 “如果是这样。那我知道了,因为他们必须通过父皇把皇位传给我或者凰儿,才能得到光明火种的认可,进而掌握火种掌控焦梧国。这是我们祝融一族世代相传的继承之法。所以父皇不能变成完全没有灵魂和思想的傀儡。“斟旭狠狠地说道,“真是好狠毒的计策。” “那便是了。如今的国君行为举止像个孩童,听其言语十分信任皇后娘娘。不出几日皇后娘娘便可以完全操控他。让他言听计从。”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控制住父皇就好,还要传位给凰儿?”斟旭不明所以。 “这个......”白芑顿了顿说道,“其实中了荼露丸之人,要是不及时为其解毒,那么他的寿命就会......”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有生命危险?” “是的。” “那我们还等什么!”斟旭简直要暴起马上去营救斟衍。门外突然传来通禀说是斟飞凰公主到了。 只见斟飞凰把自己藏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里小心翼翼地闪进纪幕堂内。一走进来她便扯下帽檐焦急地问道:“见到父皇了吗?” 斟旭面色难看地转过脸。白芑和楚文歌轻轻点了点头。看到斟旭的反应,斟飞凰顿时心里打鼓:“父皇如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斟旭重重的呼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转过来盯着斟飞凰说道:“父皇被囚禁了,而且,中毒了。” “什么?”斟飞凰骤然拔高声音,“为何会如此。” 她和斟旭一直都天真的以为斟衍只是突然沉迷修道而不理朝政,以至于被国师和皇后钻了空子,利用了。谁料这两个乱臣贼子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囚禁当今君王还对其下药实施控制。 “你先冷静一下。”白芑走过去拉起斟飞凰的手。 “你让我们怎么冷静。”斟旭言语莽撞,心中乱作一团,“是你说的,父皇他有性命之忧,你让我们怎么冷静。” “父皇中的毒这么严重吗?”斟飞凰听到这里顿时也乱了。 ”阿芑定然是有办法的。“楚文歌看到斟飞凰看向自己,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回答。 “只是......”白芑有些犹豫。 “很棘手吗?”楚文歌问道,在他看来白芑确实应该是有办法的,曲飞在药修方面的能力在修仙门派中可是被传得出神入化的,那么他的亲传弟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白芑的天赋也是极高的。既然她对荼露丸如此了解,那定然是有把握可以解毒的。 “这个荼露丸不是不可以解,但是它很特殊,我们必须完全搞清楚它的药引才行。” 说到这里她面色凝重地看了看斟旭和斟飞凰。 第七十六章 破绽 纪幕堂内白芑神色凝重。楚文歌微微向她靠近了一些,眼神信任且坚定。斟旭和斟飞凰焦急却一筹莫展。 白芑等他们稍微冷静了一些,接续解释道:“荼露丸的药引对于解毒来说至关重要。因为炼制荼露丸需要生活在沙漠里的荼蛛作为药引。而荼蛛又分为两种。赤荼蛛以及翠荼蛛。“ “有什么区别吗?”斟旭问道。 “毒性其实是一样的,但是解毒的方法却不同。”白芑担忧地说道,“这便是使用荼露丸的另外一个高明之处。就算你知道了他所中的是此毒,你也无计可施。因为如果你不知道用的是哪种药引,就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可以救治。如若用错了救人之法,中毒之人必将当场暴毙。” “哼,这狠毒的女人!我现在就去找她。”斟飞凰咬着嘴唇恨恨地说着便要往外走。 楚文歌身形一闪拦住了她:“公主殿下稍安勿躁。” “你让我怎么安定。”斟飞凰急道。 “凰儿,你回来。”斟旭开口说道,“既然白姑娘这么说,那就代表还是有机会可以救父皇的。我们从长计议。” 斟旭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现在的目的就是彻底控制住父皇,让他传位于凰儿。所以在传位之前父皇还是安全的。只要凰儿不要露出端倪,继续配合皇后演这出戏,我们便还有时间,对吗?”白芑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依白姑娘所见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目前看来,国君还要再服用三次荼露丸,他们才可完全控制他。这时间大概六天左右。”白芑说道。 “国师祭天三天后回朝。父皇还有六天时间便完全失去自己的思想和意识被人操控,到时候他们定然要让父皇公开禅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斟旭分析道。 白芑回应道:“所以当务之急,必须知道他们荼露丸的药引到底是赤荼蛛还是翠荼蛛。” “可是,这如何能查到呢?”斟飞凰脸上愁云惨淡。 “今夜我再去一趟虚天道观。”白芑说。 楚文歌立刻点头附和:“我和你一起去。斟旭看着这两个人,须臾说了一句:“那就多谢二位了。” 看着所以人都在努力,斟飞凰咬咬牙,果断且认真地说道:“我也再去翠仙宫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斟旭欣慰地点点头:“凰儿一切小心。” 如今看来阻止皇后和国师密谋篡位之事已经迫在眉睫,斟旭也要赶紧联络张默确定焦梧山的秘密基地里造的那些机甲人如今的情况,于是四人从纪幕堂内出来便各自散去。 斟飞凰不知为何心里一直记挂着皇后寝殿内的那株红色盆栽,于是一路隐藏身形回到瑶华宫内快速换了着装,就去翠仙宫一探究竟。 而白芑和楚文歌贴上隐身叶直接向虚天道观而去。道观一楼的褐色大门依然紧闭,他们轻车熟路地飞身至二楼而后转身下到一楼那个硕大的青铜丹炉处。丹炉背后的那个房间便是炼制荼露丸的所在,白芑和楚文歌悄然上前,贴在门上探听里面是否有动静。屋内鸦雀无声,他们打算瞅准机会乘着丹炉旁的那些药童不注意的时候推开一条门缝闪进去。就在白芑打算推门之际,吱呀一声隔壁屋子的门打开了,一个宫娥手捧木质端盘款款而出,盘上放着一碗浓稠的药汤。只见她面带怒色对着屋内之人说道:“今日娘娘本来就已经来晚了,你们的药汤居然现在才熬好,一会儿娘娘要是发火了有你们好受。哼。”说着便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汤走向木质旋梯。 白芑和楚文歌互望一眼,同时默契地跟上端药的宫娥。 虚天道观九楼有两间通透华丽的屋子。白芑楚文歌二人跟着宫娥进到左首的那间屋子内。 屋内架着一面巨大的铜镜。白芑第一次探查来到这间屋子时便围着铜镜转了许久,只是一直看不出所以然。此刻一位身着正红色华贵锦袍的女子正站在铜镜面前。 宫娥俯首低眉恭敬的奉上药汤说道:“娘娘,药来了。” “放在那里吧。”女子转过身来。明媚的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白芑瞬间便认出这是在斟飞凰书房内见到的那位图画上的女子,所以她定然是余翡皇后了。宫娥听令把药汤置于屋内的圆木雕花桌上,便退了出去。 余翡看着她退下并关上了房门,再次转身面向铜镜。屋内一点声响都没有,万籁俱静。白芑和楚文歌稳稳地放低呼吸,融于这片寂静中。 “姐姐,你还好吗?”一句突兀的声音响起,虽然是问候,但是却带着一丝挑衅及得意。白芑看着铜镜前的余翡,是她在讲话。 余翡对着铜镜问完这句话后,双手轻拂身上的这件衣裙,神色喜悦又极尽小心。然后她抬眼看着镜子自言自语道:“凰儿说这件衣裙叫做凤凰于飞,是专门做给我的,我记得她小时候好像就说过长大了定要送母后一件这样的锦袍。”说到这里她略微蹙了蹙眉,“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凤凰于飞,于飞,余翡,你说她这是送给你呢还是送给我的。” 白芑惊讶地看向楚文歌,楚文歌倒是镇定,他伸出手握住白芑。余翡的话语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她定了定,转身走向圆桌捧起桌上的药汤走回到铜镜前,眼色复杂地看着手里的那碗药汤。过了许久她叹了口气又重新看向镜子说道:“姐姐,你说你是自愿的,可是为何呢,其实这件事情你也是可以完成的。为何要我来呢?” 整个九层楼的顶部都是透明琉璃瓦,所以这间屋子内光线极好。白芑和楚文歌远远地离铜镜站在门侧,只能看见余翡皇后的背影,镜子里的影像全被挡住了。白芑莫名地心里有根弦动了一下,她用眼神示意楚文歌,两人便异常小心地向旁边挪去,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或者引起屋内任何气流的波动,毕竟斟飞凰是神鸟凤凰,那么她的母后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也定然是凤凰,不是凡人。所以虽然贴着隐身叶还是要万事小心。 片刻之后,两人总算是移到了一处稍微可以看见铜镜的位置。只是铜镜内似乎并没有异常,正是那位穿着正红华服的余翡娘娘。 这时,铜镜前的余翡皇后端起手中的药汤一饮而尽,刹那间,白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转身放下药汤的余翡皇后神色如常地说了一句:“姐姐,这药的味道可不怎么样。”此时镜子里的余翡却没有转身,脸上还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痛苦。惊天的异处只在须臾之间,镜外的余翡再次转向镜子的瞬间镜内镜外两个人便如出一辙,完全分辨不出丝毫不同之处。 趁着宫娥进门拿走药碗之时,白芑和楚文歌悄然退出这间屋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来到了底层。他们今日的目的还是要查清荼露丸用的药引到底是哪一种。 翠仙宫内宫娥们告诉斟飞凰皇后娘娘并不在宫中,让公主先回去,晚点再来。但是斟飞凰坚持要在这里等她的母后。面露难色的几个小宫娥只能在侧殿里奉茶伺候着。过了许久还未见皇后娘娘回来,斟飞凰便找借口说自己的东西今天早上落在皇后娘娘的寝殿内了,既然皇后娘娘还未回来,她便要在自己去寻。宫娥们顿时紧张地拦住她。 斟飞凰见这些宫娥们的反应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测定然没错。余翡的寝殿有猫腻。于是她一把推开这些宫娥,大声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着本公主。哼,今日我倒是非去不可了。” 小宫娥们见公主殿下这般架势都吓得瑟瑟发抖,却又不敢违背皇后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的寝殿。 左右为难之后她们硬着头皮上前跪在斟飞凰面前阻止道:“公主殿下不要让我们为难。” “让开!”斟飞凰口气强硬。 这时皇后寝殿内的门打开了,皇后的贴身大宫娥绿铃走了出来,只见她面无惧色,神色泰然缓步行到公主面前说道:“公主殿下,可是有东西落在皇后娘娘的寝殿内了?” “是的。”斟飞凰微微仰起头审视着她,一脸傲气。 翠铃笑了笑说道:“不知是何物,我帮公主殿下去寻来。”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斟飞凰坚持道。 “娘娘的寝殿还是我比较熟悉......” 话未说完斟飞凰便打断了她:“我母后的寝殿我现在是去不得了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翠铃倒是镇定,“只是皇后娘娘现在不在殿内,不如等娘娘回来了公主殿下再来。” “你这是要我白跑一趟吗?”斟飞凰公主的架势可不是吓唬人的,认真起来的表情还是十分有威慑力。 翠铃略微侧身看了看身后,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陪您一起进去。” 跪在地上的小宫娥们把头紧紧地埋在膝盖里,快速挪动着身子向两旁退去。斟飞凰神色凛冽地看着翠铃,翠铃毫不惧怕地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柔和地说道:“恭请公主殿下。”说完让开道颔首立在一侧。 余翡寝殿内斟飞凰缓缓踱步仔细地扫视了一遍,转身冷冷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翠铃。翠铃依然保持着笑容说道:“公主殿下丢失的是何物,我帮您仔细找找。” 斟飞凰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嘴角上扬,也笑着说道:“恩,是母后送给我的发簪。我刚刚看过了,没有在这里。那可能是今早掉在来的路上了。” 翠铃向斟飞凰施了个礼说道:“公主殿下,那我立刻派几个宫娥帮您沿路寻一寻。”斟飞凰点点头转身甩袖而去。 第七十七章 药引 离开翠仙宫的斟飞凰心事重重,并不搭理沿途帮她找寻发簪的宫娥。 “为何会没有了呢,之前明明就在那里。”她疑惑地琢磨着。今日一早在余翡寝殿里见到的那株结着朱红色果子的盆栽不见了。斟飞凰一直坚持要再进余翡寝殿便是想好好看看那株盆栽。如今似乎更能说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入夜,小雨拍打着树叶奏响大自然和谐的小曲,余翡刚回到翠仙宫内的寝殿中,翠铃便急忙向她禀报:“公主殿下刚刚来过。” “凰儿?她不是早晨来请过安了吗?” “公主殿下说您送给她的发簪丢在您的寝殿里了。” “你让她进来了?”余翡神色微动。 翠铃低下头胆怯地说道:”我们拦不住她。“ 余翡的眼中瞬间泛起一阵寒意,让人不敢直视。翠铃始终低着头,强忍住慌张,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更加平缓地说道:“请娘娘放心,她什么都没看到,在她进来之前我们已经把东西移出寝殿去了。” 翠铃在斟飞凰面前表现出来的淡然与镇定此刻早就不复存在。余翡冷漠地走到卧榻一侧的盆栽前,伸出自己的手指,翠铃迅速移着步子拿出一枚银针小心翼翼地刺破余翡的食指,殷红色的血珠滴落在盆栽的土壤里。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盆栽上长的朱红色果子就像活了过来,不断收缩扩张,而后变得鲜艳欲滴。 翠铃战战兢兢地站在余翡身旁,不敢抬眼,收了银针递过准备妥当的丝帕。 “确定凰儿没有看见吗?“余翡收回自己的手指,接过丝帕轻轻擦拭针眼大小的伤口,口气缓和了不少。 “公主殿下就看了一眼,没有找到簪子便回去了,并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翠铃拿走余翡擦拭了鲜血的丝帕,转身打开橱柜拿出药箱仔细地帮余翡的手指上药。余翡坐在桌边,一只手伸给翠铃,另一只手架着头,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翠铃早已经帮她上好药退了下去。她像是自言自语般缓缓地说道:“总算要到这一天了,你说我们等了多久。凰儿定然是站在你我这边的,是不是。” 一夜无话,细雨伴着梦境如此绵长。一切都等天光了再说吧。光明宫内每一座寝殿,每一处房舍,每一个人,不论身份的高低,在梦里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怕的梦魇只会无差别地来到每个角落,想逃的人无处可逃。香甜的美梦同样眷顾每一个心中有爱的人,想留下的亦同样留不下来。伴着晨曦破晓的微光,树上的鸟雀唧唧喳喳地叫醒了所有的人。 今日楚文歌来到白芑屋外时,并未遇见斟氏兄妹,于是两人总算安静地共进了一次早餐。只是千金阁内的宫娥和嬷嬷们私底下又议论开了。大多是替他们的主子鸣不平,甚至上升到了白姑娘如此不守妇道,这流言的威力真是令人咋舌。杏儿叱喝了几个嚼舌根的宫娥,来到白芑屋内收拾碗筷,却也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个据说来自修仙大家元青派的男弟子。楚文歌抬眼的瞬间正好对上杏儿在偷瞄自己,他面无表情的木头脸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杏儿。杏儿紧张得手上的碗筷差点摔落在地,满脸通红,慌慌张张地退出了屋子。 这白衣男子真是俊俏,皇子殿下恐怕.....想到这里,杏儿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你为何如此慌张?”斟旭皇子的声音如惊天洪雷突然降了下来。杏儿本就觉得自己想了不该想的事情,顿时如惊弓之鸟放下碗筷跪倒在地。 “奴婢来给白姑娘收拾碗筷。” “那你为何吓成这样。”斟旭满脸疑惑,顿了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转身大步向白芑屋内走去,啪地用力推开房门。 屋内的白芑和楚文歌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白芑见到如此鲁莽的斟旭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而楚文歌则面色不善起身拦在斟旭面前,语气生冷地说道:“皇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在这里。”斟旭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 “哼。”楚文歌冷哼一声,“我们一起用早膳,你就这么闯了进来,合适吗?” “白姑娘的卧房,你在这里也不合适吧。”斟旭的口气同样冰冷且不容置疑。眼见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要升级,白芑头疼地过来把两人都赶了出去。明明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还未解决,还有人竟然为了吃个早饭这样斤斤计较。 经过刚刚这个插曲,纪幕堂内的气氛明显没有昨日那吧般和谐。躲过耳目悄然来到的斟飞凰也感觉出了异样:“这是怎么了?” “没事。”白芑说道。 斟飞凰眼睛在三个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问道:“你们昨日再探虚天道观可有发现?” 白芑略一沉吟说道:“荼露丸还是没有线索,不过发现了另外一件颇为可疑之事。” 听到荼露丸没有进展的时候,斟飞凰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不知如何是好。白芑看着她颓然的样子,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我们发现皇后娘娘确实很奇怪。” 斟飞凰和斟旭相视一眼,问道:“怎么奇怪了?“ 白芑看向斟旭:“你记得我们上到虚天观顶之时,发现的那两间透明琉璃瓦顶的屋子吧?” 斟旭点点头:“恩,其中一间里面摆着一面巨大的铜镜。“ “对,问题就出在那个铜镜。”白芑说道,“我们昨日跟着一名小宫娥来到那间屋子,便看见皇后娘娘对着铜镜自言自语。” 斟飞凰疑惑道:“对着铜镜自言自语?她说了什么?” “她一直对着镜子称呼姐姐,然后还说她身上穿的那件锦袍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姐姐的。” “身上的衣服是崭新的正红色锦袍吗?” “正是,十分华美。” “凤凰于飞。”斟飞凰说道。 “?”屋内三人不解地看着斟飞凰。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件衣袍是我送给母后的,名曰凤凰于飞。取了母后名讳里的谐音于飞二字。”说到这里斟飞凰眼神缥缈像是在回忆,过了许久她终于说道:“小的时候,我曾跟母后说过我长大了要亲手设计一件锦袍送给她,名字就叫凤凰于飞。” “她昨日确实对穿在身上的那件锦袍十分珍视。不过也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白芑缓缓说道,“之后她还喝了一碗药汤,喝完药汤又对镜子说你是自愿的,明明自己也可以完成这件事,为什么要我来呢?最奇怪的是,她喝完药汤之后,我分明感觉到镜子里的那个皇后娘娘似乎有些异样,并不像是镜外之人映在镜子里影像,反而,反而......” “反而像是镜子里有另外一个人。”楚文歌接过白芑的话说道。 “什么?”这个结论让斟氏兄妹无比震惊。 “你的意思是真的母后有可能被困于镜子中?”斟旭急不可耐地问道。 “有这个可能。”楚文歌并不看他,而是不疾不徐地说道。 “那怎么办。”斟飞凰急的眼里瞬间噙满泪水,“我们要怎么救出母后。” 白芑冷静地说道:“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先配出解药救出国君。毕竟关于镜子的这个事情我们毫无头绪。还需进一步探查。公主殿下,你昨日去皇后寝殿有什么发现吗?特别是有关于荼株的线索吗?“ 斟飞凰摇了摇头:“没有。”刚刚说完没有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那株异样的盆栽,犹豫片刻后还是小声说道:“就是不知道那个盆栽算不算是线索。” “什么盆栽?”白芑眼中顿时闪出光亮。 “就是早上我去送锦袍之时,在她的寝殿内无意间看到一盆结着朱红色果子的盆栽,当时觉得没有见过这种植物便好奇地想要看看,却被屋内的宫娥拦了下来。到了午后我再寻了借口进到寝殿内,那株盆栽便已经不在了。我怀疑她们之前一直阻拦我进去,就是在争取时间把那盆栽转移走。” “朱红色果子。”白芑若有所思,“你能跟我讲讲它具体长什么样吗?” 斟飞凰认真想了想说道:“它没有叶子,只有果实,每一颗果实大概有小指甲盖那么大,而且枝干漆黑如墨,衬着那朱红色的果子,便有一股特别诡异的感觉。我从未见过这种植物觉得怪异,便注意到它。” “每一道枝桠上结着几颗这样的果子。。” 斟飞凰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她当时也只是远远瞥见一眼,并未瞧得真切。 “是四颗吗?”白芑问,“没关系,慢慢想。”她放缓语气,尽量让斟飞凰可以平静地回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一,二,三......”斟飞凰轻轻偏了偏头,闭着眼睛努力把自己置身于回忆中,“四。对了。”她骤然睁开双眼说道,“是四颗。最靠外面的那道枝桠上确实挂着四颗果实。” 白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笑容:“是翠荼蛛。” 第七十八章 进展 纪幕堂内众人全都欢欣鼓舞,毕竟从行事以来一直遇到棘手的事情,现如今总算有了好消息。 “白姑娘,你快说说为何是翠荼蛛,和那盆栽有什么关系吗?”斟飞凰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真是多亏了公主殿下心细如发。可以注意到这样一株盆栽。其实这是棵生长在沙漠里的植物。红色的果子是翠荼株的食物,绿色的果子是赤荼蛛的食物。而且每道枝桠上只结四颗果子。平日里荼蛛食用这些果子倒也没什么,只是如若在培育果子的土壤里加入某个人的鲜血,荼蛛再吃了由鲜血种植而出的果实,之后再把荼蛛作为药引,制成荼露丸,那么吃了荼露丸之人便会受控于用鲜血培育果子的那个人。“白芑向众人详细地说明了这个果子和荼露丸之间的联系。 斟飞凰脸色难看:“怪不得她把这种果子养在自己屋内,定然是为了方便用自己的血液培养。” 白芑赞同的点点:“如今看来国君所中的荼露丸之毒应该是拿翠荼蛛做的药引,而且国君之后将会完全听命于皇后娘娘。” “真是狼子野心!如今最重要就是赶紧把父皇救出来给他解了这个毒。”斟旭沉着脸,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狠戾。 “恩,我开个方子,你们叫人尽快配齐我要的东西,给我一天时间我定能制出解药。”白芑说道。 斟旭说:“好!劳烦白姑娘了。” “接下来呢?母后那边呢?”斟飞凰还是担心可能被困于镜子内的真皇后。 “我们先把国君救过来,等他清醒了也许便知道其中的许多缘由。”白芑安慰她。 “可是国师明日就要回朝了。” “不用担心,我们还有时间,只要国君醒过来我们就可以将计就计......” 斟旭办事的效率很快,不出一个时辰千金阁的药房内白芑便收到了配解药所需的所有东西。楚文歌则试着再次求见国君,果然又是余翡皇后接待的他。 看着英气勃发的少年,余翡皇后笑容满面:“不瞒楚仙友,国君陛下自从醉心于道修,便连我也极少有机会见到他。你也知道,修道一途难于上青天,如若真正有心向道,便会抛却世俗间的一切杂念于牵挂。”说着假意叹了口气,“我其实也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为自己难过。他这一入道门,可把我们母子三人抛于何处。所以希望元青派仙长可以理解。至于火系灵谷你自是不用担心,国君已经交代过了,等几日灵谷成熟后我们定然会准备妥当让楚仙友带回去。” 楚文歌坐在席下表情淡定地边喝茶边听着余翡的一通说辞,而后起身行了一礼说道:“皇后娘娘严重了,元青派和焦梧国一向交好,您无需这般客气。我只是作为晚辈叨扰在光明宫内想着定要当面拜谢一下国君陛下。” 听了楚文歌的一席话,余翡皇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我定会把你的话转达个国君的。这几日我听说你时常前往旭儿的千金阁,你们也是好多年未见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吧。” 楚文歌神色泰然回道:“嗯,许久未见聊了些各自的近况。” “快坐,你快坐下。”顿了顿,余翡欲言又止地说了一句:“旭儿,他......” 楚文歌拂开衣袖坐了下来像是没有听见皇后娘娘提到斟旭般抬手又拿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余翡暗中观察他的神情,继而又笑着说:“旭儿长大了,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忙,倒是和我这个娘亲生分了许多。” “娘娘多心了。”楚文歌说道。 “希望是我多心了,改日我们母子也该这样坐下好好聊聊天。看到你,就想起你们小时候的模样,真好。”余翡说道。 楚文歌心中一动,其实他们一直没有搞清楚如今这个皇后和真皇后之间的联系。说她不是真的余翡,这基本已经可以肯定了。但她确实又像是拥有余翡的记忆和情感。 若是如此,那真正的余翡肯定不是被困在铜镜内了。也许,她被困在了这具躯体里!楚文歌突然有了这样荒诞的想法。虽然心中已经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得无以复加,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 从余翡皇后处退出,楚文歌便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隐在暗处盯着他。他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一下向着自己住的小院扬长而去。白芑此时定然还在研制解药,虽然他心中有了对余翡皇后的某种猜测,但是也不急于一时。 太阳渐渐落下,余晖透过云层照射出来像是天边镶了一道金线。楚文歌立于窗前,脸上渡了层夕阳淡黄色的光晕,细腻的肌肤在光影的照射下越发显得柔和以及让人敬而远之的距离感。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看着日落月升。突然,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带动了院子里的树梢轻微动了动。 楚文歌瞳孔微缩眼里爬上难掩的笑意。不一会儿,白芑在屋内扯掉额头上的隐身符,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瓷瓶说道:“走吧。” “先去瑶华宫。”楚文歌说道。 “知道。”白芑笑道,“如若就我们两个冒然前去解了国君的毒,我看国君清醒过去也要被吓晕掉,以为哪里来的刺客呢。” “不会,他很喜欢我。”楚文歌如是说。 “切。”白芑鄙视地瞟了他一眼,“自作多情吧,他都多少年没见你了,可能连你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我的长相变化不大。”楚文歌的语气缓和,让人想和他争辩两句都无从下嘴。 “好吧,好吧,你从小便是少年英雄,潇洒英俊。”白芑忍不住笑道,“走吧,公主殿下还在等着呢。” 他们计划趁着今晚的夜色便要把国君的毒给解了。之后再依计行事。只是去给国君解毒还是必须要有国君信任的人在场,不然他突然清醒过来不明所以,看不清形势,打草惊蛇可就糟糕了。 而斟旭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安排,所以他们商定今夜便由他们带着斟飞凰一起去冷宫。 斟飞凰终于如愿以偿地贴上了隐身叶,莫名的兴奋让她几乎忘乎所以。 虽然心中记挂着给父皇解毒,但还是难掩好玩的本性。只见她大摇大摆地走在宫道上,迎面走来一对巡夜的侍卫,她便故意站在宫道正中央,等着侍卫行至离她不到一步的距离时才堪堪闪到一边避过一次正面的相撞。 白芑头疼地扶了扶额头,想起蒋昊秋第一次带着隐身叶和她去山寨救人时,隐身叶突然掉落的情景,真是啼笑皆非。 “呼啦——”一阵怪风刮过,顿时飞沙走石,巡夜侍卫的铠甲都被吹得啪啦作响。 斟飞凰抬手想要挡住迷了双眼的风沙,额上的隐身叶突然摇摇欲坠马上就要飘落而下,说时迟那时快,楚文歌身形一闪,抬手便重重地拍在斟飞凰额头。 斟飞凰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拍得整个人向后倒去,楚文歌却视而不见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仰面向后倒去,还好白芑及时出手扶住了她。踉跄的斟飞凰眨着委屈的小眼神看向楚文歌。楚文歌则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白芑向斟飞凰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便带着她快步追上楚文歌的步伐。这个木头刚刚可真是太没气度了,看着走在身前的那个俊秀挺拔的背影,心中却又不免有一股暖意带着一丝甜蜜慢慢升起。 西北角的“印月宫”在夜里显得更加萧索。通往宫门的石道上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宫灯的余光透到这里,借着月色也只能感受到阵阵凄凉和寒冷。 越靠近宫门斟飞凰的情绪越加不稳定,她紧紧握住白芑的手,早就已经忘记了刚刚自己还那般顽皮地想要逗弄守夜的侍卫。白芑反握住她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双掌轻轻用力。斟飞凰感激地看了白芑一眼。白芑悄声说道:“国君定会没事的。” 三人翻过斑驳的宫墙,进入院内。只见眼前漆黑一片。虽然是冷宫,但是毕竟也还是皇家的宫殿,屋舍众多。他们根本摸不清国君斟衍此刻到底是在哪一间屋子里。三人对视一眼,看来只能慢慢搜寻了。 这是突然院外的石道上有微弱的烛光晃动,向着这里走来。不多时,破旧的宫门便应声而开,只见两个宫娥打扮的小女孩提着一盏小宫灯走了进来,其中高个字的宫娥抱怨道:“也不知道这鬼地方关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要我们夜夜守着。” “丽儿,你怕不怕。”另外一个矮个子的宫娥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而后身子不断地往那个叫丽儿的宫娥背后缩。 “呸呸呸,说了几次了,晚上不许喊我名字。” 丽儿十分忌讳地白了矮个子宫娥一眼。 “反正,反正也不是真名。” “那也不行。”丽儿生气地向其中一间屋子走去。 “好,好。你不要生气了。”矮个子宫娥快步跟上,“你说你明明就是杉儿姐的表亲,她为何还派你来这鬼地方呢。” “你懂什么,越是神秘不可告人的事越要自己人来做,这就叫信任,知道吗?”丽儿说着便和矮个子宫娥走进一间门面相对比较大的屋子,关上房门。 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了一眼,斟衍脚上拷的脚镣是个品阶不错的法器,按理说确是不需要有人看守。这只能说明皇后和国师行事十分小心,派两个不知情的丫头晚上住在这里以防万一。 不过这倒是为白芑他们指明了方向。 第七十九章 利用 翌日,阳光普照。 丽儿睡眼惺忪地推了推了身侧的矮个子宫娥说道:“明儿,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怎么就睡着了。”还在呼呼大睡的明儿揉了揉眼睛,嘟囔了一句:“让我再睡一会儿。” “啪——”的一声,摇摇欲坠的房门被一股很大的力道向内推开,只见宫娥杉儿火冒三丈地出现在门口,丽儿和明儿瞬间吓得清醒了过来。 “让你们过来守着里屋的人,你们倒好,不仅来睡觉,还睡到这个时辰!”杉儿柳眉倒竖,尖声教训道。 丽儿和明儿惊恐万分。明儿更是瑟瑟发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倒是丽儿哆嗦地说了句:“表姐,我们不是故意的。” 听到表姐二字杉儿的眼里更是冒出火光,直射丽儿:”你叫我什么?“ “没,没有。我是说杉儿姐,我们错了,昨夜也不知怎得刚到屋里没多久,我们俩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丽儿躲开杉儿迫人的眼神,低声辩解道。 杉儿瞪着她们:“待会儿再找你们算账,还不快滚。”说着便快步走到里屋,左右看了看,谨慎地推开一道暗门走了进去。 暗门里是一间简陋的小隔间,没有窗户,阳光照射不到,此刻还显得阴暗无比。带着脚镣的国君斟衍此刻便呆呆地坐在一张木床边,看到杉儿进来,眼里总算有了点光彩,说道:“翡娘好久没来看我了。” “君上,我们先出来用早膳吧。” “不要,翡娘在那里,我要去找翡娘。”说着斟衍突然站起来便向外走去。 杉儿快步跟了出去,把他拦在外屋之内。屋里的桌子上放着她刚刚带来的食盒,丽儿和明儿已经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请君上先用早膳,皇后娘娘很快便来了。”说着她又从袖口里拿出几颗蜜糖。斟衍抓过蜜糖,嘟着嘴说道:“上次你就用蜜糖骗我了,翡娘根本就没有来。今日我再吃你一颗蜜糖,但是你定要把翡娘找来。”说着便焦急地拨开糖纸把蜜糖整颗塞到嘴里。 “恩,今日吃药的时候皇后娘娘便会亲自过来。”杉儿说道。 斟衍点点头:“好,吃了早膳,你便让翡娘快些送药过来。” 杉儿满口答应斟衍的要求,从食盒里拿出早点伺候这如同孩童般的国君用膳。 焦梧国皇城外的一处破败的村庄里,低矮的房舍歪七扭八地挤在道路两旁。泥泞的村道上布满肮脏的水坑。村里几只秃毛鸭子摆着瘦小的身子踩在泥水里,啪叽啪叽溅起无数污垢。 白衣少年立在村头,和这里的满目苍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手牵着一个瘦骨嶙峋穿着破烂衣裳的男孩。 这个脸颊蜡黄面如菜色的男孩眼睛却十分明亮,他抬头看向牵着自己的这个年轻哥哥,小心地问道:“哥哥,是我姐姐让你来接我的吗?” 楚文歌轻声嗯了一句。 “爹爹和娘亲说我跟你一起入宫就能见到姐姐了。”孩子天真地笑了。 楚文歌带着他离开这个残破不堪地村子向城内走去。 繁华的焦梧国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楚文歌带着小男孩找了一处稍显安静的早点摊子坐了下来。 “哥哥,我们不是进宫找姐姐吗?”男孩疑惑地问道。 楚文歌:”你肚子饿吗?“他的声音低沉且柔和,让小男孩心中产生一种莫名地依赖感。小男孩懂事地说道:“有一点点饿,也不是很饿。”嘴里这么说着,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皮羞涩地看着面前这位面色和善的大哥哥。 楚文歌淡淡笑了一下,叫来早点摊的老板点了好几样小食。闻着香气扑鼻的吃食,小男孩终于忍不住大快朵颐。 吃罢早点,小男孩擦了擦嘴角,突然打了个饱嗝,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楚文歌憨憨地笑着说:“哥哥,我们可以走了,只是,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看着他突然犹豫不决的样子,楚文歌回答道:“可以。” “不是姐姐让你来接我的吧?”小男孩的话让楚文歌心中一惊。这个八岁的男孩眨着自己明亮的眼睛,就这样天真地看着楚文歌,继续说道:“我知道姐姐是不会派人来接我的。” “为何?”楚文歌问道。 “她不喜欢我。”小男孩有些难为情。 “那你为何还跟我走?” “我看你是个好人。” “就因为这个?”楚文歌感觉到一丝荒诞。 “也不全是。”小男孩说,“家里穷,爹娘身体不好,我想着不管是不是姐姐叫你来接我,只要我能入宫,便能赚到银两拿回来给爹娘。” 楚文歌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伸出手摸了摸小男孩稀疏的头发:“走吧。” “我们是去宫里吧?”小男孩跟上楚文歌的步伐,但还是略微有些局促地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入宫。 “是。”楚文歌回答道。 “那就好。”小男孩兴高采烈地伸手拉住楚文歌的手掌。 楚文歌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只小手,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当他带着小男孩避过宫内的侍卫来到千金阁内,刚一落地,小男孩便忍不住跑到一旁狂吐不止。 “这是怎么了?”白芑快步走过去问道。 “可能不大适应飞檐走壁。”楚文歌脸上有些尴尬,“早点又吃的有点多。” 白芑无奈地摇摇头,俯身轻轻拍着小男孩的背部:“好点了吗?” “恩。”小男孩又呕了几下抬手擦了擦嘴角起身才看到面前站着一位容颜秀美的姐姐,他不自然地向楚文歌的方向靠去,同时满眼疑惑地看着他。 “不要紧张,姐姐找你来帮个忙。”白芑笑着说道。 “帮,帮什么忙?”小男孩轻声问道,又立刻看了楚文歌一眼。楚文歌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想不想见见你姐姐?” “姐姐?她是不愿意见我的。“小男孩说道。 “这样啊,那没关系,你就在这里住两日,我们看看能不能说服姐姐来见你,好不好。“ “好......”小男孩犹豫不决。 “如果姐姐来了,远远和她见一面,喊她一声姐姐可好?”白芑问道。 “好是好。”小男孩说道,“只是见完姐姐你们就要送我回去吗?” 白芑听到这话疑惑地看了看楚文歌,只见楚文歌拉过小男孩的手说道:“哥哥帮你在宫里谋一份差事。” 白芑惊讶地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谢谢哥哥。”小男孩高兴地挣开楚文歌的手就要拜倒在地,楚文歌快速拦住了他,笑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现在跟哥哥去住的地方吧。“ 这个季节的午后,少了很多虫鸣声,连轻轻刮过来的风都带着丝丝凉意。安顿好了小男孩,白芑不解地问楚文歌:“为何答应他留在宫内?” “确实如丽儿所说,他们姐弟关系并不好。”楚文歌答非所问。 “对啊,我们不正是利用这一点,将计就计。”白芑说道。 “他们的生活很穷困。他想赚些银两帮副家里。” “所以你答应他留在宫里当差。” “毕竟我们也是利用了他。“ 白芑若有所思,良久之后说道:“好吧,到时候问斟旭如何安排。” “今夜你一切小心。”楚文歌担忧地说道。 “对付个小宫娥你都对我没信心了吗?虽然这里不能使用术法,但我的本事可多着呢。”白芑笑着说。 “恩。”楚文歌也跟着笑了一下,自己确实杞人忧天了。仙门弟子要是这些事情都处理不好,那真的可以退出修仙界,另谋出路了。 很快,又过了一日,天色暗了下来。梧桐峰上的祭天仪式已经全部完毕,明日国师便将带着文臣武将归朝。暗流汹涌的局势也许马上就要打破,光明宫内就要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翠仙宫外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皇后娘娘今日亲自到冷宫给国君斟衍送了荼露丸,杉儿跟在身侧服侍,送走了皇后娘娘,又安排了君上的晚膳,哄着孩子般的斟衍睡着了,她才退回自己的卧房,派了另外两个宫娥去冷宫看守。 昨夜丽儿和明儿竟然在看守冷宫时睡着了,此刻正被她罚着去清理翠仙宫的粪桶。 翠仙宫里几个余翡的贴身大宫娥都有自己单独的卧房,但是也和普通宫娥的通铺在同一院落。杉儿的独立卧房便在院子的最右侧,一扇不高不低的窗户正对着院外。忙了一天的她,坐在烛火下拍打着自己酸疼的肩背。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从窗外越过。 “谁?”她警惕地站起声。 刚想高声呼喊,便感觉一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颈处。她吓得顿时脸色惨白,呼吸也便得急促。 握着匕首的身影慢慢走向前来,暗黄的烛火下杉儿看见这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绝色少女。她身着黑色夜行服,娇俏的脸上一双杏目分外出彩。 杉儿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这位美丽的女子到底是何身份。按道理长相这般出众,只要见过她定然不会忘记。可是想了半天居然没有任何印象。 “你到底是谁?”她颤巍巍地问道。 绝色少女嘴角轻扬,脸上更加生动娇媚,只见她握住匕首的手对着杉儿的脖颈动了动,吓得杉儿向后踉跄了一步,她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不用怕,就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杉儿嘴唇微微发抖。 “恩,见了你就知道了。”少女说到,“不过,你可不许出声哦,不然我的匕首可是不长眼的,要是不小心划到了你的.......呵呵呵,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第八十章 蓄势待发 翠仙宫里,杉儿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 白芑带着她避开了侍卫转了好几条宫道,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前。这里不是冷宫,但也差不多了。 光明宫内殿宇如林,真正有用的其实只不过十之五六。许多空置的宫殿虽然有专门的宫娥和嬷嬷打扫看护,但总归是没有人气,几乎无人问津。 今日楚文歌带回宫中的小男孩叫做尚知,是杉儿在宫外的同胞弟弟。此刻他便被安置在这样一座极不显眼的宫殿中。 杉儿跟着白芑来到殿外,远远地透过木质窗台,看见简陋的殿内,小尚知正在开心地喝着甜汤。 “尚知。”杉儿惊呼道。同时她的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好几个念头,他为何会在这里,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听到殿外的声响,尚知放下手中的甜汤站了起来望向窗外:“姐姐?” 姐弟遥遥相见之后,白芑立刻带着杉儿退了出去。屋内尚知奇怪地问身侧的宫娥:“刚刚你看到窗外有人了吗?” 宫娥轻轻摇摇头:“没有。“ “是吗?我分明见到姐姐了。”尚知疑惑地说道。不过他想了许久也未想出所以然。 “明日带我去见国君。”杉儿屋内,白芑收起了匕首。 杉儿胆怯又有些恨恨地说道:“你到底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带我去便是。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弟弟了。“ “不要!”杉儿惊恐地说道,“你不要伤害我弟弟。” 白芑隐晦地冷笑了一下,接着便故作凶横地威胁道:“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就让你弟弟安然无恙地回家。” “国君,国君我不知道在哪里。”杉儿低声说道。 “是吗?不知道国君在哪里,那你便去查。你不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娥吗?她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我限你明日午后便带我去见国君。”白芑说着晃了晃手上那把寒气逼人的匕首,一道冷光从杉儿脸上扫过,她胆怯地摆过脸,微眯着有眼有些哆嗦地瞟了瞟匕首说道:“我,我尽力。” 白芑眼角一挑说道:“那就等杉儿姑娘的好消息了。”说完一阵风带过,屋内的烛火瞬间熄灭,一片漆黑。等杉儿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屋里的情况时发现美貌少女早已经不见踪迹。她摸索着找到火石点亮烛火,脸上已经不再是之前惊悚害怕的模样,嘴角扯起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笑。 翌日午后,杉儿忧心忡忡地不时往窗外瞅,院子外一片安静。 突然一只手突如其来地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杉儿吓得立刻转过身来,只见昨夜那个美貌少女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怎么样?可以带我去见国君了?” 白日里再看到这名少女,杉儿总算看得更加真切了,只是搜索了所有的记忆都想不起来她是谁。那么定然不是宫里的人了,她心想,嘴里却不忘问道:“我,我弟弟呢?” “你很关心他吗?”少女玩味地问道。 “当然,你不要伤害他。”杉儿哀求道。 “那是自然。只要你乖乖带我去见国君,一切都好商量。” 杉儿犹豫着点点头:“换个衣服吧。” 说着她从屋内找出一套宫娥的衣裙,应该是她自己的,她的身型和白芑差不多,所以这套宫娥的衣裙还算颇为合身。 杉儿带着白芑匆匆向冷宫的方向走去,白芑略微低着头,一路上倒也顺畅,没有人怀疑。很快她们便来到“印月宫”外。 “姑娘。”杉儿停住脚步。 “怎么了?国君在里面?”白芑问道。 杉儿顿了顿,脸上不动声色地笑了下:“是的,国君就在里面,我们这就进去吧。” 残破的大门被推开了,门外的光泄进冷宫萧索的院墙内,明明没有差别,其实又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联通在里一起。 国君斟衍就像白芑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坐在院子里独自下棋。看不出任何异常的他听到声音也没有抬头,依然沉浸在面前的棋局里。 杉儿向门边靠了靠,让出位置低声说道:“君上就在那里。” 看到有些蓬头垢面的国君斟衍,白芑故意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杉儿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并不答话。白芑大步流星向前走去。突然背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大门被关了起来,从四周隐秘之处冲上来二三十个侍卫瞬间便把白芑团团围住。突如其来的变故总算让国君斟衍把目光从棋盘中移开,看着满院子的人吓得他手一抖棋子掉落在地:“谁,你们是谁?” “哈哈哈,白姑娘是吧,我们总算见面了。”随着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个穿着华丽贵气的女子走了出来,是皇后余翡。只见她上下打量着白芑,眼底的笑意看不出何意:“早就听闻白姑娘大名,说是我们旭儿的千金阁内有一位绝色宫娥,把他的心紧紧地拽住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倾国倾城啊,难怪旭儿会如此不能自拔。” “见过皇后娘娘。”白芑并不惊慌,反而淡然地笑着说道。 “翡娘,翡娘,我在这里。”被人群挡在外头的斟衍看到余翡大声地喊道。 余翡示意杉儿把斟衍带到她身侧,口气缓和地说道:“有人想见你,陛下。” “不见不见,我谁都不见。”斟衍发着脾气说道。 余翡笑着对白芑说:“白姑娘,不知道旭儿怎么就误会我了,你看是陛下他自己不想见任何人。” “原来如此。”白芑笑着说道,“看来荼露丸的效果当真不错。” 听到荼露丸三个字余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的,皇后娘娘,你们居然用如此阴狠的手段对待国君。” “哈哈哈。阴狠吗?你看陛下他不是挺开心的吗?”余翡在听到白芑说的阴狠两个字时突然笑了起来。 “我劝你还是快些把国君放了。”白芑突然厉声说道。 “啧啧啧。”皇后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白芑说道,“旭儿也真是的,怎么忍心派你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来这里呢。” “你和国师,你们这是犯上作乱。”白芑继续大声道。 “小姑娘,话可不好这么说。你说这荼露丸阴狠,那可是陛下他自己要吃的,再说了我和国师事事为了国家为了子民,哪里就变成犯上作乱了。这光明宫的主人永远都是姓斟的,有变化吗?没有变化。”说着她看着身边的国君斟衍,满面春风地笑着说:“陛下,你说是不是,过几日凰儿继承了大统,你我就可以不用操那么多心,好好休息了。” 斟衍看着余翡的眼神满是信任:“嗯,翡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到没?”余翡得意地看向白芑,“这可是陛下自己说的。你们可不要诬赖了我和国师。” “是你们用荼露丸控制了国君!想要借此机会再传位给公主殿下,而后再控制公主殿下把她当作傀儡,进而掌控整个焦梧国。” “呵。”余翡冷笑了一下,“知道的倒不少。可惜已经没用了,你的那个皇子殿下如今自身难保了,你也不要期望他能来救你了,给我带下去!” 随着她的一声喝令,周围的侍卫立刻上前控制住白芑。 人群后的斟衍站在余翡身侧,眼底突然爬上痛苦之色。透过人群他的目光和白芑相接,谁都没有注意到国君这个细小的变化。 白芑面无惧色地看着余翡:“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不会成功的。” “哈哈哈,是吗?”看着被俘的白芑,余翡似乎心情舒畅,“那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在凰儿登上皇位之前我是不会动你的,就让我们共同见证最后到底是我赢了,还是你那位皇子殿下力挽狂澜。”说着一挥手就要命人把白芑带下去。 “杉儿,你出卖我,难道不怕你弟弟遭遇不测吗?”白芑挣扎地看向人群里的杉儿,像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那个啊,随你们处置,最好不要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说着杉儿掩着嘴笑,眼神像是看笑话般挑衅地迎向白芑的目光。 白芑气愤地被带了下去关押起来。侍卫们快速散去,斟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拉过余翡的手走到石桌的棋盘前:“翡娘,你来陪我下棋。” 余翡今日心情很好,迎合着斟衍说道:“好,好好,我陪你下棋。陛下这局棋真是妙呢,我得好好想想如何落子了。” 宫外万人空巷,国师带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从梧桐峰归朝。 看热闹的百姓你推我搡地挤作一团,人群里不凡低声地议论:“我看这是要变天了。” “谁说不是呢。” “嘘,不要瞎讲。不就是祭个天,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你们都不想活了,皇家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 “就是就是,我们小老百姓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混在人群里的张默压低了帽檐,匆忙闪过。 光明宫中楚文歌带了一堆吃食来找杉儿的弟弟尚知,对于白芑被余翡扣押的事情全然不在意。 斟飞凰也如常待在自己的寝宫,等待着她的母后来寻她,最后向她母后表一次衷心。 光明宫的波诡云谲,便像这天上突然骤变的天气,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第八十一章 打赌 是夜,平静如水。光明宫内侍卫像平时一样例行巡逻。宫娥和嬷嬷们忙了整日也都休息下了。今日国师祭天回朝宣告了一件大事,他和百官在梧桐峰上祭天感动上苍降下了神迹。神迹所明之意便是如今的君王斟衍厚德爱民感天动地,如今他得天独厚窥得天机入道修仙乃是福泽深厚的喜事,故近日便要卸下凡尘里的国之重担,专心潜修,为民入道。 这个重磅的消息投入光明宫中便像是巨石入海溅起一圈涟漪之后便又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除了特殊的几个宫人会担心自己的去留,大部分人并不受影响,不过是领取月奉打工仔一名,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好。 只要这个皇宫还姓斟,光明宫还在,光明火种不灭,他们这些下人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国师回宫听说抓了个斟旭身边的小宫娥,命人掌灯带路要去审审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皇后余翡倒是怜香惜玉,并没有把她关押在牢房内,而是囚禁在了翠仙宫旁的一处偏殿内。国师行至偏殿外,突然迎面匆匆走来了余翡的贴身宫娥翠铃。 翠铃见到国师恭敬地行礼作揖道:“国师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她不是去了公主的瑶华宫了吗?”国师问道。 “娘娘已经回宫了。命我来恭请国师大人移步翠仙宫,有要是相商。”翠铃说道。 国师抬头看了看这个关押着宫娥的偏殿,对门口的侍卫说道:“给我看牢了。” 侍卫立身正色道:“是。国师大人。” 偏殿内烛火下坐着一位妙龄少女正在闭目休息。暗黄的烛光把她的身影拉长了投在木质门格上。轻微晃动的烛光带着门上的影子在夜里显出难得的生动。谁能知道此刻屋子里坐着的只是一尊机巧甲人呢。真正的白芑此刻早就和楚文歌来到了冷宫里的那间暗室中。 “国君陛下,今日所见您总算是可以相信我们说的话了吧。”白芑说道。 此时的斟衍早已经不是白日所见那般如孩童般心智的国君,脸上虽然还略带疲色但目光炯炯有神,他沉吟着并未接下白芑的话。其实对于今日这般结果,他在那夜服下白芑的解药神志清醒后便已经有所预料,但总归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这一切和他的余翡皇后没有关系。 一切回到了前天夜里,那个和平常并无二致的夜晚,白芑等人在冷宫内碰到了奉命前来守夜的丽儿和明儿。她们来到这阴森恐怖的冷宫内打开了一间宽敞的屋子走了进去,丽儿例行公事地走进里屋,拉开暗门上的一道小格子瞅了瞅暗室内关押的那个人,果然已经睡下了。她也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到外间,突然一股异香飘过,她和你明儿便瘫软在地昏睡了过去。 破旧的房门再次被打开了,门外快速闪进三个人。暗房内早已熟睡的斟衍被强行叫醒,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双眼,孩童般稚气的神情又回到他脸上和他上了年纪的有些许皱纹的脸十分不不符。 “父皇。”斟飞凰哽咽地叫道,蹲下身子拉住斟衍的双手。 “凰儿?”他愣怔地叫道, “父皇,您还认得我。”斟飞凰听到这一声凰儿,顿时十分激动。 白芑低声说道:“他并不是失忆,只是记忆有偏差或者缺失,受人控制。” 听到白芑的话,斟衍抬起头眼睛在她和楚文歌之间来回审视,须臾说道:“你们是谁?凰儿快让他们出去。翡娘说我不能见其他人。这对我的修行不利。” “修行?您在修行?” “是啊,翡娘说我现在跟着她和国师修行。”斟衍天真地说道。 斟飞凰皱着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和白芑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我们先把父皇救出去吧。” “我不走。”听到斟飞凰的话,斟衍快速从她手中把自己的双手抽了出来。 楚文歌面色如常地说了一句:“就在这里给他解毒。” “恩。”白芑附和道,“先把毒解了,不然他这样混乱的思绪,带出去会更麻烦。”说着白芑从随身的百宝袋中拿出一颗拇指大小的丹药。 “你们给我吃什么?我不吃药,我要找翡娘,凰儿你去把翡娘找来。”斟衍看到白芑手中的药丸整个人蜷缩着向简陋的卧榻里靠去。 斟飞凰还欲好好劝说,只见楚文歌一把捏住了斟衍的下颚,迫使他张嘴,另一只手迅速拿过白芑手中的药丸塞了进去,再张开手掌向上一托,斟衍便合嘴吞下了药丸。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并无半点拖沓,等斟飞凰反应过来时,斟衍早已经服下了解药。 白芑笑着说道:“等着吧。一刻钟后他就清醒了。” 服了药的斟衍刚开始还没有任何反应,警惕地看着除了斟飞凰以外的另外两个不速之客。突然间,他痛苦地尖叫起来,只见他双目暴出,布满血丝,顷刻间青筋暴露的双手大力地拉出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了?父皇这是怎么了?”斟飞凰被斟衍的样子吓得跳了起来拉住白芑手万分着急。 “没事,正常反应。”白芑安慰道,”你说记忆出现偏差,我们现在要把他纠正过来,这脑子里肯定是正在经历着可怕的疾风骤雨般的疯狂转变。是要招点罪。“ 斟衍还在痛苦地嘶吼,整个人抱着头在穿上滚来滚去,汗水如雨般打湿了卧榻上的被褥。斟飞凰冲过去,伸出双臂努力抱住斟衍:“父皇,你忍忍,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还好余翡把他安置在冷宫,四周人迹罕至,宫人们根本不会来到这片区域。不然白芑还得费一番功夫把斟衍先救出去,找个妥当的地方才能实施解毒救治。 被斟飞凰紧紧抱住的斟衍,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滚落,随着吼叫声渐渐减弱,他的身子开始不停地打着寒颤。斟飞凰向白芑投来求助的目光,白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这是他必须经受的,谁也没办法。 一刻钟的时间说快很快,但对于这时候的斟衍和斟飞凰来说真是无比煎熬,像是过了一生一世般漫长。终于,斟衍不再发抖打颤,他像是脱力了般垂着脑袋,整个人瘫软在斟飞凰怀里。 “父皇,父皇你怎么样了。”斟飞凰尝试着唤他。 没有响动。斟衍的头低得很下,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脸,更不可能看清他的表情。斟飞凰慢慢松开自己的臂膀,用双手握住斟衍的上臂,突然,在她毫无准备地情况下斟衍抬起了头,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眼神的不同。这是恢复清明才会有的神采。 “凰儿。”他缓缓开口叫了一句。 斟飞凰顷刻间泪流满面,抱住了他:“父皇,你总算清醒了。” 斟衍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白芑和楚文歌心照不宣地向他行了个礼说道:”拜见国君。“ 斟飞凰这才从狂喜之中反应过来,边擦着泪水,边跟他父皇介绍道:“父皇,这位便是元青派的楚文歌楚哥哥。” 斟衍看着楚文歌点点头:“多年未见,都长这么大了。” “这位是来自桃花源的白芑白姑娘。她是楚哥哥的朋友。你的解药就是她配制出来的,这次多亏了......”话未说完,斟衍便打断了斟飞凰的话对着白芑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说着斟衍便下了卧榻站了起来,“哗啦。”他终于发现自己脚上竟然靠着脚镣,神情顿变,刚要张嘴说什么,却又突然停住了。看到他的这个反应,斟飞凰义愤填膺地开口说道:“父皇,这都是余翡那个女人做的事。” “放肆。谁允许你这么污蔑自己的母后了。”斟衍的神情突然变得冰冷。 “她不是我母后。”斟飞凰大声说道,“父皇,她不是你的翡娘。” “荒谬。不懂你在说什么!”斟衍口气越发生冷。 斟飞凰拉住斟衍的手急得都快哭了:“父皇,你自己看看你现在。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为何会脚上带着脚镣,还有,你为何会中毒变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这都是那个女人干的,你说她如果真的是我母后怎么可能会这么对你。” “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本是在虚天道观内跟着国师修道。可是这和翡娘有什么关系呢。”斟衍坚持道,:“多谢两位相助,今日之时希望你们不要透露出去。”说着他便要向外走去。白芑一个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 “大胆,你想干嘛?”斟旭怒形于色,这时候倒摆出帝王的威严。 “不敢,只是我想问问国君殿下,你就这么出去了,然后呢?”白芑十分随意地问道。 “什么意思。”斟衍强压住怒火。 “你就这么相信你的翡娘吗?”白芑冷笑了一下。 “哼,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我想我们真是白救你了。”白芑无所谓的说道,“走吧,就让他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再被抓进来。” “你!”斟衍恨恨地看着白芑。 ”父皇,您息怒。“斟飞凰赶紧过来调解道,”白姑娘这次可是帮了大忙。现在外面都是皇后和国师的人,我们要从长计议。“ “他是不相信皇后娘娘对他会有异心。”白芑说道,“这也正常,真正在意一个人,便是如此吧,完全的信任才能对得起那份爱。” 楚文歌听到这样的感慨从白芑嘴里说出,不禁眉头一动,看向她。白芑很自然地迎着他的目光笑了一下。 “不如我们打个赌。“白芑说道。 “赌什么?怎么赌。”斟衍口气总算有所缓和。 “我来证明给你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除了国师便是你最信任的皇后娘娘。只要你配合着演一出戏就好。” “演什么戏?” “你就当我们今晚没来过,继续假装之前迷糊的状态。” “然后呢。” “然后拨乱反正啊。这可是你的皇宫,你的国家和臣民,要是你自己都放弃了拱手让人,我们还瞎忙伙个什么劲儿啊。” 斟衍想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但是不许你们伤害翡娘。” “放心啦。只是事成之后......。“ “你想要什么。” “火系灵谷。”白芑笑着说道,“可不是楚文歌那份哦,而是另外为我准备一份。” 第八十二章 凤凰族 那日冷宫之内,白芑替斟衍解了毒也总算是明白他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也许这便是对于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吧。即使到了自己最落魄无助的时候,他都不愿意相信那个人会背叛在自己,还存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希望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起点。 出了暗室的白芑对外间晕倒在地的丽儿用了些药,让她迷迷糊糊中把杉儿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斟飞凰十分不解:“你怎么知道杉儿家有个弟弟,她还对弟弟和爹娘不好呢?” “我并不知晓,只是碰碰运气。在千金阁的时候,杏儿曾经告诉我在宫里当差的宫娥们几乎都是极度穷困人家的女儿,她们的月奉微薄,但也基本都是托人悉数带出宫去贴补给家人。除非不管家里人的死活,或者已经没有家人,把奉银留在自己手里在宫里的日子才会过得滋润一些。”白芑说道。 “确实如此。”斟飞凰若有所思,“然后呢?” “那日我见到那个叫杉儿的丫头,手上隐蔽地带着价值不菲的手钏,头发上的发钗虽然简单但明显也是值些钱的,所以我猜她是否和家里关系紧张。如今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所以我们便可以按照你刚才说的计划,引她上当吊出背后的那个人。” “聪明。” 原来杉儿的爹娘在她十岁时生了个弟弟,杉儿就一直埋怨家里没了自己的位置,恨极了弟弟,经常趁爹娘不在之时欺负甚至虐待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弟弟。然后在她十四岁那年自己偷偷托了关系进宫后便完全和家人脱离了关系。白芑计划将计就计,故意当做不知道她和家人这般决裂的关系,用她极其讨厌的弟弟来威胁她,料定她会虚与委蛇地先答应带她们去找国君,而后转身便去皇后娘娘那里告发。皇后娘娘并不知道她们已经为国君斟衍解毒了,为了抓住这个胁迫杉儿的人并揪出背后指使之人,皇后娘娘必定会让杉儿把白芑引到冷宫之中再带侍卫来围捕她。 于是便有了今日冷宫余翡带着侍卫当着斟衍的面围捕了白芑那一幕。 此刻,暗室中,斟衍无力地坐在仅有的床榻之上,眼神有些迷茫。许久,他终于抬起头和白芑对视了一眼说道:“今夜怎么只有你来。” “公主殿下不方便离开寝宫。”白芑如是说。 斟衍哦了一声,十分敷衍。 “不知国君有何打算。”沉静良久后,白芑问道。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斟衍问道,口气依然没有波澜,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据说是要您传位给公主,进儿控制公主把她当作傀儡。”白芑回道。 “原来是这样啊。”斟衍突然笑了一下,“我们焦梧国皇室的传承确实比较特殊。” “所以我们希望您可以配合再演一出戏。” “你们?还有旭儿是吗?” “嗯。是的。” “小姑娘,坐。”斟衍伸手拍了拍床沿。 “不用,谢谢。” “你想听个故事吗?” 白芑疑惑地轻轻点了点头。 “我和翡娘的故事,这个故事也算关系到我们整个光明宫吧。”说到这里斟衍的神色微妙,进入了那场久远的回忆之中。 焦梧国,地处神州西南角落的一个小国。自称远古火神祝融之后。特别是住在光明宫内的皇族斟氏一脉,乃是祝融嫡传血脉。他们不仅是焦梧国的皇族,更是肩负着看护光明火种的重任,因为只有他们和光明火种有着特殊的感应,而光明火种关系着整个焦梧国的存亡。 大约是在百来年前,有一日光明火种突然火势渐弱,有着熄灭的危险。而当时的国君斟焕无论如何也探查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整个焦梧国因为光明火种的势弱导致天灾频发,民不聊生。就在斟焕一筹莫展的时候,来了个带着青铜假面之人。他告诉斟焕光明火种即将熄灭,那是因为火种中的火芯即将燃尽,而唯一能解决这个的办法,便是找另外一种圣器代替火芯。而这个圣器便是凤凰族的凤翎。 对于凤凰族斟焕其实相当熟悉,因为他们一直比邻而居。焦梧山后另有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上面种着许多梧桐树。而他们交界之处的山谷里便是焦梧国的火之灵谷的种植地。伴着火之灵谷生长的还有一种精细的小稻谷,那是凤凰们最喜欢的吃食。所以斟氏和凤凰族几百年来在西南偏隅相安无事甚至关系和睦。斟焕自然是知道圣器凤翎了。只是,他同样懂得凤翎于凤凰族意味着什么,那应该就像光明火种对于焦梧国那般重要吧。所以他思量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而此时光明火种的火光更加微弱,焦梧国内早已经生灵涂炭,饿殍载道了。国民们死的死,没死的全都冲到光明宫外哭喊着国君救命。 此时斟焕的弟弟斟华听了青铜假面人的话突然发兵奇袭凤凰族。 那夜火红流云印着半个天际。斟华带兵埋伏在焦梧山于凤凰族的交界处,他只身一人带着昂贵的礼物拜访了凤凰族的君主,并向君主提亲,迎娶他的幺女余悦公主。 凤凰全族以最高礼遇接待了这位邻国的皇子。 他们在梧桐树下最广阔的场地里摆上了精美的食物,载歌载舞地共庆欢愉时刻。只有君主余晖略有迟疑地询问了焦梧国的近况:”皇子殿下,听说焦梧国境内发生了许多变故。“ 斟华表情自然地笑着说:“只是些许小变故,皇兄已经在处理了。请君主放心。” 余晖还是有些担忧,却见到幺女余悦公主满心欢喜地躲在暗处偷偷瞧着宴席上的斟华。他只能叹了口气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酒过三巡,斟华红光满面地站起来,慷慨激昂地向余悦公主表达了爱慕之情:”悦儿,请容许我这么叫你。从我十岁随着父皇来到你们族里,第一次见到你,你的容颜便印在了我的眼里,埋在了我的心中。今日我斗胆向你提亲,希望在余生里我可以带给你最大的幸福。“ 全场沸腾,余悦公主娇羞地被人拉了出来,满脸通红。四目相望,时间就像禁止在这一刻。 而没有人知道,凤凰族栖息的山下,此时斟华带来的士兵像从天而降般突然冲杀而出,把凤凰族的守卫屠了个片甲不留。他们带血的刀剑划过梧桐树的枝干向山上潜去。 觥筹交错喜气洋洋的求亲现场,没有人知道死亡正在慢慢逼近。他们到死的最后一刻都还沉浸在热闹喧嚣中,直到眼神木然地垂了下去,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没有灵魂的尸体被随意地践踏。 余悦公主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从他的嘴里说出了:“杀无赦。”三个字时,她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利剑贯穿了她的胸口,鲜血染满了这个刚刚还在对她许下海誓山盟的男人的衣袍,她的眼里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悲伤该痛哭该怨恨,一切都来不及,她便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然后用力地挣扎着想要离开了这具躯体,凤凰形态的魂灵终于冲天而上,却也骤然化作星点红光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斟华的脸上早就没有了之前那般深情的模样,他漠然地推开倒在自己身上余悦的尸身,接过属下兵士递过来的凤翎扬长而去。 凤翎替代了原来的火芯,光明火种熊熊燃烧。斟华替代了斟焕,成了焦梧国的国君。 焦梧国的臣民为他们的新国君立庙塑像。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是这位新国君救了焦梧国,救了所有的臣民。 斟焕把国君之位传给弟弟斟华后便消失了,留下一个幼子。有人说斟华容不得自己的哥哥杀害了他,更多人觉得英明神武的斟华是不可能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定是斟焕自己羞愧不能救民于水火之中所以隐姓埋名离开焦梧国了。斟华没有子嗣,于是斟焕的幼子也便成了他的孩子。 而对于凤凰族的那场猎杀并未因为斟华取得了凤翎而结束。为了斩草除根以防有人报复,斟华当上国君后偷偷派了一支精锐的亲信队伍,秘密地四处捕杀凤凰。凤凰族内的幸存者到处躲藏。他们怀着恨意,记着灭族之仇,积蓄力量,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为自己的族人们报仇血恨。 可是失去了凤翎的他们,力量极其微弱。遇到斟华派出的精兵全都无力反抗,几乎被屠杀殆尽。 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戮延续了几十年。 凤凰族人倾尽自己的性命保全了君主的一丝血脉。而他们也仅仅只剩下余翡,余襄两位公主了。两位公主自小便在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她们活着的目的就是要强大,要替全族复仇。而凤凰族的神力也终于有了挣脱桎梏的迹象,在不需要凤翎的情况下,于两位公主体内复苏。 故事说到这里,斟衍的眉峰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眼里突然闪现光彩。白芑也跟着他不自觉地心中微动,知道他应该是想起了初见余翡的情景。 其实她早知道斟衍和余翡之间定然有着悱恻绵长的故事。只是没有料到这个故事的开头竟然如此惨烈。 第八十三章 故事里的人 斟衍的这个故事很长,白芑却听得很耐心。 暗室内的烛火直直的向上窜,把两个人的脸照得清晰明亮。斟衍突然透过烛光定定地看着白芑,过了许久说道:“我第一次见到翡娘的时候,她比你还小一些。” 白芑笑了笑:“是嘛。那时的皇后娘娘定然让每个人都会产生怜悯爱护之心。” 斟衍摇了摇头:“其实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复杂的故事。我当时也并非对她产生了某种感情。当时我的父皇还在世,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皇妃。” “是斟旭皇子的母亲。”白芑说道。 “恩,是旭儿的生母昭露。我们一直相敬如宾。”斟衍说道,“记得那时昭露刚刚有了生孕......那天夜里医官跟我确认了个喜讯,我和她都沉浸在这个喜悦当中,却突然传来父皇在寝宫遇刺的消息。我便匆忙赶了过去。” 那是斟衍第一次见到余翡。 斟衍的父皇并未受伤,那名刺客余翡毫无经验,刚刚潜到屋顶便被发现,当她以为自己顺利进入焦梧国国君寝殿之时,却被早已埋伏在周围的侍卫抓了个正着。斟衍赶来之时,他的父皇正下令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带下去斩首。 “慢着!”斟衍在殿门口拦住了侍卫。 “不要说了,凤凰余孽,拉下去斩了。” “父皇,正是因为她是凤凰族所以斩不得。”斟衍跪在他父皇面前。 当今国君飞过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打量着跪在殿下的这个自己唯一的儿子,稍后挥了挥手让侍卫先退下去。得令的侍卫一把将年少的余翡推倒在地,向国君行礼退出殿去。 斟衍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扶起倒地的余翡,余翡倔强地甩开他的手,憎恨地看着他。 国君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开口说了一句:“我让你起来了吗?” 斟衍听到父皇这声不疾不徐的责问之声,再次拜倒在地:“求父皇开恩。” “说说吧,我为何要饶过一个刺客。”国君身子向前稍倾,一只手的手肘靠在膝盖上手指撑着下巴问道。 “因为她并非普通的刺客。”斟衍眼神坦荡地望着宝座上的父亲。 “哦,凤凰嘛。那不是更该诛杀。” “父皇,我知道您其实一直不赞成对凤凰族赶尽杀绝。”斟衍说道,“据我所知您已经悄悄撤掉了那支专门捕杀凤凰的精兵队。” 听到斟衍的话国君脸上霎时闪过晦暗之色:“谁告诉你的。” “父皇,当初我们的先祖以拯救焦梧国百姓为名作下恶事,非但不晓得悔改还变本加厉地赶尽杀绝。难道这便是我们祝融斟氏皇族立世的准则吗?我们的百姓需要守护,那凤凰呢?他们的生命就该被无情地祭献吗?”对于这段不齿的历史斟衍越说越激动。 倒在一侧的余翡听到他的这番言论早已泪流满面。她的族人,何其无辜!只见她咬紧了牙,猝然奋起向不远处的斟衍袭去。斟衍反应迅速身子向后一仰躲过了她的偷袭,同时起身制服了她。只是他的手没有用太大的力道,以至于余翡不断挣扎,两人竟又藏缠斗到一起。 “好了!”断喝之声从国君嘴里发出。斟衍和余翡的动作霎时愣了一下。 门外的侍卫冲了进来控制住了余翡。 “现在你还说要放了她吗?她可是要替族人报仇杀了你!”国君问道。 “父皇。就是因为我们的暴行才会让他们如此孤注一掷。您看这位姑娘才多大,武艺不精,却依然奋不顾身来到铜墙铁壁般的光明宫内行刺。您说这是为何。本来错的就是我们,而我们不仅没有承认这个错误,还把它不断延续扩大!”斟衍激动地注视着大殿中威严的国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您不可能不知道,在焦梧国内那些庙宇都被偷偷拆除了,塑像也都被摧毁。这说明了什么,我们的子民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们作了和当初先祖不同的选择。” 斟衍说的是民间斟华的庙宇,是的。真相早已经悄悄在流传开去。 焦梧国的臣民终于知道了他们竟然是靠着屠戮了凤凰而苟活下来的。这段惨烈的历史让他们背负了永远卸不掉的心灵枷锁。 斟衍激昂慷慨地声音久久回荡在殿内。他的父皇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而这赞许很快便被刻意的掩盖,国君的口气依然冰冷:“是的。本来我是可以放过凤凰的。可是她今日来行刺朕。你该如何把她救下,有何理由?” 最后,余翡以皇子侧妃的身份保住了性命。 不论她是多么的恨斟氏一族多么地不情愿,她最后都被软禁在了光明宫中。 她住的地方就在斟衍的扶青宫内。但斟衍从那夜救了她之后就从未来找过她。只是派了许多宫娥来陪伴照顾她。她就这样一个人孤单地被困在了光明宫内。虽然锦衣玉食但却心如刀绞时刻想着逃离。 这段时间她并非没有见到斟衍。偶尔在屋内待得烦闷了走出去也曾远远地看到斟衍和她的皇妃昭露。斟衍的一言一行更是不经意地全都落入了她的眼中。她看着昭露皇妃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不知为何心中也有了些自己都未察觉的变化,她想着肚子里定然是个可爱的孩子吧。不知道是像斟衍还是像昭露呢。 就在日子看似平静地一天天过去时,斟衍的父皇,焦梧国的国君驾崩了。临终前把光明火种的传承衍袭到了斟衍身上。斟衍成了焦梧国新的国君。斟衍当上国君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了罪己书,承认了斟氏一脉当年残杀凤凰族的种种罪行。并痛心悔过,希望所有凤凰族的族人都能归来在那片满是梧桐树的山上重建家园。那日,余翡哭得痛侧心扉。可是,并没有凤凰出现,犯下的滔天大错无论如何忏悔都回不到过去了。想要被伤害的人轻易放下,根本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接着,光明宫内又发生了一件让人悲痛的事。刚刚册封成为皇后的昭露在生下皇子后难产而死。 本来作为侧妃,如今已是皇贵妃的余翡可以把小皇子抱来当儿子养的。但悲伤的斟衍也并未想到去打扰余翡的生活。斟旭皇子便交给了奶娘暂养在昭露生前的宫殿内。 斟衍并未再娶更不再立后。他终日忙于政事,有空便到已故皇后的寝殿中陪伴他们的孩子。虽然他和先皇后并非两情相悦而结成连理的,但毕竟一直相敬如宾。自从皇后难产故去后在斟衍心中一直藏着难言的愧疚。 而余翡也就在这时候走进了她的生活。余翡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她十分痛苦,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了这样的斟衍。斟衍也在余翡那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动的感觉。一个背负着内心强烈的矛盾,一个如获新生般迎来了人间最美好的爱情,终于在斟旭四岁的时候余翡被封为焦梧国的新皇后。她也正式把斟旭接在身边抚养。看着稚嫩却隐隐透着倔强且又努力使自己格外乖巧的孩童,余翡心中感慨万千,想起他那离世的母亲更是无数柔软的情感占满全身心,虽然那时候她们并未交谈过,但余翡远远地看着这样一名女子满怀期许地等待着自己孩儿的到来,自己就像是在和她一起等待着那最圣洁的一刻,可是这个女子死了,她再也看不见她的孩子了。如果昭露皇后还在世的话,小皇子定然会在更简单快乐的环境中长大的。余翡伸出手亲呢地揉了揉小斟旭的脑袋,从今往后她便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孩子。即使是斟飞凰出生后,她也是没有任何偏颇,让斟旭在这光明宫中自由快乐地成长。 说到这些的时候,斟衍的眼神里难掩的柔情感染到了白芑,是啊,这世间还有什么情感可以比母亲给予孩子的那份爱更加令人动容呢。这不免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到底在哪里,当年他们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把她托付给山间的猎户收养。如今她已经一十八岁,却连自己爹娘是谁还不知道。所以这样看来,斟旭皇子或者还是比她幸运许多的。 白芑也终于理解为何国君斟衍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密谋造反之人会是皇后余翡了。只是他们之间的故事牵扯出了这样的国仇家恨实在太过复杂,根本无法从中判断出什么。只能唏嘘命运弄人。 故事讲完了,暗房里久久没有声音。斟衍也许还沉浸其中,白芑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轻声咳了一下终于开口问道:“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妹妹身在何处?” “啊?”斟衍就像在回忆里突然被打扰到般愣怔了片刻。 “皇后娘娘不是还有个妹妹叫余襄吗?”白芑眼神真诚地看着斟衍。 斟衍微蹙了下眉头似乎在回忆:“是。当时是听说凤凰族保住的君主血脉是姐妹俩。只是......” “?”白芑等着斟衍继续说下去。 “当年翡娘进宫行刺之时是只身前来。后来也并未有人向她追问任何凤凰族人的踪迹。因为那时我们希望得到他们族人的谅解,如若不是他们自己愿意出现,我们是不会强行去搜寻的。” “原来如此。”白芑若有所思,“皇后娘娘也从未提过自己的这个妹妹吗?” “从未。” “据您所知,她们是双生姐妹吗?” “未曾可知。你为何这么问。” “哦。没有。”白芑笑了下,“公主殿下觉得如今的这个皇后娘娘并非真正的余翡娘娘。所以我突然有种猜测。” 斟衍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他知道白芑说的是什么。 第八十四章 齐聚皇城 一切准备就绪。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余翡皇后今日又来到关押白芑的那间屋子外,悄悄立于门外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确定没有异常后推门而入。映入眼脸的是那位被囚的白姑娘气定神闲地在作画。 见到余翡皇后进来,白芑放下手中的画笔,行了个礼说道:“感谢娘娘恩德,准许宫娥给我准备这些笔墨纸砚。” 余翡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一下:“我是让你把所知道的旭儿密谋之事统统写下来。你倒是好兴致,被囚于此还有心情作画。” 从她的角度看去,纸上画的是一名女子。 “密谋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斟旭皇子定是万万不敢的。”白芑说着伸手拿过自己所作之画问道:“娘娘,猜猜我画的是谁。” 余翡高傲地抬起头冷笑道:“你看你都被我囚了一夜了,也没见你处处维护的皇子殿下有什么动作,你这样白白牺牲值得吗?” “看。你觉得她像谁。”白芑并不接话而是举起她所作之画展于余翡眼前。 只见画纸上的女子画工拙劣甚是好笑。余翡惊疑片刻,抬高声音:“你在戏弄本皇后吗?” 白芑探头瞧了瞧自己所作之画:“我的画工真的有那么差吗,望娘娘恕罪。不过这,你看。”说着她用手指点了点画作的右下角写着余襄二字。 “你!”看到这两个字的皇后娘娘容颜失色。 白芑乘机继续追问:“娘娘可认得此人。” 余翡一把躲过白芑手中的化作揉作一团拽在手里,高声说道:“给我看牢了她。除了饭菜什么都不许往这个屋子里送。” 说完转身大不离去。看着她逃也似地走出房门的背影,白芑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暗自揣度,也许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离开了此处的余翡立刻赶往虚天道观。 “国师,我们要快些行事了,以免夜长梦多。” “已经在准备了,怎么了?” “斟旭那里抓来的丫头竟然知道余襄这个名字。”说道余襄的时候余翡明显口气顿了顿。 “哼。”国师藏在青铜面具下的脸冷笑了一下,“那又如何,这本也不是秘密。余翡皇后有个妹妹叫余襄,如若知道这段皇族和凤凰族故事的人,当然知道余襄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已经公告天下了,两日之后便让斟衍于光明火种前禅位给斟飞凰。只是斟衍最后一次药给他吃了吗?” “已经服下了。他现在完全听信于我。” “很好。”国师笑道。 虚天道观中,皇后娘娘的脸在耀如白日的烛光照耀中闪现出激动的神情。等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报仇了,终于可以把斟氏彻底打垮,终于可以控制整个焦梧国,迎接所有的凤凰归巢。 光明宫中的精锐侍卫在国师和娘娘的派遣下驻守到“东日宫”各处。宫娥们纷纷议论光明宫内即将变天。 东日宫是整个光明宫的最高处。虽名为宫殿,但其实是一片宽大的露天广场。广场上架着古朴的青铜台,台上熊熊燃烧的便是光明火种。 焦梧山上的秘密基地内,张默正在紧张地指挥着机甲人。通过特殊渠道偷偷潜入宫中。 白芑屋内此时多了一人,只见楚文歌故意揶揄道:“这里还挺舒服的。” “那换你来。”白芑毫不示弱,“等你也在这里被关上一关,就知道舒不舒服了。” “哦,原来这小小的屋子,几名侍卫就能关住我们的白姑娘了。”楚文歌微微笑了下。 “是啊,这不,十分需要我们的楚公子偷偷溜进来作陪咯。” 楚文歌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衣袖里拿出一壶小酒置于桌上:“你想念的是它吧。” “斟旭那里拿的?”白芑顿时欣喜万分。 “自然,不是。”楚文歌说道。 “喂,我要的可是那......” 话未说完便被楚文歌无情打断:“你不怕酒太香引来门口的侍卫吗?这里可打不出结界隔绝掉所有气味。” 竟然说的十分有道理,白芑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拿过那壶寡淡如水的酒倒入口中。 “阿秋来焦梧国了。”她一边喝一边随意地说道。 楚文歌眉头皱了一下,蒋昊秋怎么这时候来此。 “他之前接到我的传声雀以为我出事了,便赶来此处。谁知道半路被他那小冤家蓝静轩给截住了。非要和他一起回玄剑山庄,说是她的父亲蓝涂终于悔婚了,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朱耀阳。不过阿秋担心我的安危定要先来焦梧国寻我才放心。”说着白芑又喝了一口酒,“你说这孩子真是的。结果两人来了焦梧国就要杀进光明宫内救我,我已经先好好安抚了他们,让他们在城内等我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确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楚文歌淡淡地说道。 白芑呵呵笑了笑,楚文歌和蒋昊秋两人还是少见面为妙。 焦梧国的城内,表面上依然热闹非常,各类商铺宾客络绎不绝。暗地里的流言却也传得很凶。 大多数人对于国君这般年轻便禅位感到不可理解,而更多人是对传位于斟飞凰公主这个事情感到匪夷所思。 斟旭皇子的威名本就在焦梧国内人人称颂,其他不说,还有那么多红颜异想着有朝一日能得机缘嫁给这位皇子呢。单单是这些相思的女子都能把流言编造得有声有色声援他们的皇子殿下。 一间四面通透的塞北风味小店塞上春的二楼内,蒋昊秋被缠得生无可恋地一杯接着一杯饮着酒,他的身边便是那”阴魂不散“的蓝静轩。此刻蓝静轩正喋喋不休地和他讨论着焦梧国的这件国事。 “你怎么看?” “......” “你觉得是不是他们的皇后和公主要谋朝篡位啊。” “关我们什么事。”蒋昊秋终于说了一句话。蓝静轩这几日时时缠着他讨论这宫廷密事,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不如我们进宫看看去。”蓝静轩眉飞色舞地建议道。 “不行。”蒋昊秋果断拒绝。 “为什么。在这里多无聊,既然光明宫内这么有意思,我们自然要去看看的。” 蓝静轩气鼓鼓地说道。 “阿姐叫我就在城内等她。” “你阿姐她自己不就在光明宫内吗?我们去找她。”蓝静轩继续诱惑道,“也许她碰上什么事了,我们还能帮上忙。” “不行。”蒋昊秋直接否定。 ”走走走,一起去。“扑啦扑啦拍打翅膀地声音想起,一只雀鸟叫嚣着就要停在蒋昊秋头顶,被他伸手一把捏住举到面前。 “傻鸟。”看清手中的雀儿时蒋昊秋惊讶地叫出声。 ”杀人啦,杀人啦,快放开我!“雀儿惊叫着用黑黝黝地眼睛瞪着蒋昊秋。 蒋昊秋慌忙放手。 “你不是白芑身边的那只鸟妖吗?”蓝静轩问道。 “你才鸟妖呢。”雀儿怼了回去。 蓝静轩被她怼得脸色涨红刚要张嘴骂回去却不知怎得收声了。表情尴尬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灌了口茶水。 “你怎么在这里,阿姐不是说你回桃花源了。”蒋昊秋奇怪道。 “许你来找那臭丫头,就不让我来了吗?她这一走把我丢在桃花源整日和老头大眼瞪小眼,真是烦死啦。”雀儿嚷嚷着扑打着翅膀,“倒茶倒茶,渴死了。” 蒋昊秋委实无奈,叫小二拿来新的茶杯,又点了几样小食,雀儿总算满意地晃了晃他的小雀脑袋:“几日不见,你小子倒是懂得尊敬长辈了。” 蒋昊秋冷笑道:“要不是看在阿姐的面上,哼。我才懒得搭理你。” 雀儿也不和他计较,缓缓地说道:“谁说去桃花源的时候,要和我同住一间屋子的。没我的准许,我看某些人怎么进桃花源。” 蒋昊秋和雀儿的日常吵闹,倒是把蓝静轩逗乐了:“诶诶,你叫什么名字呢,小雀鸟。” “什么小雀鸟,没大没小的。蓝涂没教你要懂礼貌吗?大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雀儿大人是也。”雀儿得意地摆了摆他的充满光泽的羽毛。 蒋昊秋坐在一旁不屑地冷哼一声。蓝静轩倒是无所谓雀儿的揶揄,哈哈笑着说道:“之前在入琢玉楼的湖心岛时和蒋昊秋一起在船上偷袭我的就是你吧。” 就这样被这样赤果果拆穿的雀儿别过脸不看蓝静轩,这丫头的记性怎得这般好,世上的雀鸟不都长这鸟样吗?他怎么认得我。过了片刻,雀儿赶紧找个话题把琢玉岛的事赶紧揭过,等下一个不小心还引出了关于延明古玉丢失这件事情。想到这里雀儿不小心呛了一下,咳咳着对蒋昊秋说:“刚刚不是在讲白芑那丫头吗?怎么她在皇宫里吗?那我们赶紧去找她呀。” 蒋昊秋摇了摇头:“不行,阿姐让我在此等她。” “什么木头脑袋,她让你等你就等啊。赶紧地把传声雀拿出来呼叫呼叫她。”雀儿啄了一口桌上的小食呸在旁边说道。 “阿姐说最近不要联系她。”蒋昊秋冥顽不灵地说道。 “哎!”雀儿张开他的翅膀拍了下脑袋,“这传声雀怎么就给你了呢。我告诉你蒋昊秋,这皇宫可不是个简单的地方。焦梧国皇宫又称作光明宫,里面染着光明火种,知道这光明火种对于我们这样的修仙者来说意味这什么吗?”雀儿表情严肃地说道。 “什么?”蒋昊秋和蓝静轩异口同声地问道。 “克星啊!”雀儿夸张地叫到。 旁边桌子上的客人不断地往他们这里看来,窃窃私语。 “你能不能收敛一点。”蒋昊秋指责道,“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只鸟妖吗?” 雀儿努力保持正常姿势仰起头,压低声音说:“知道什么是克星吗?” 同桌的两个人摇了摇头互相看了一眼,修仙者的克星到底是什么? 雀儿看着他们茫然的眼神,得意地笑道:“不懂了吧,那光明火种会克制住修者的灵海,让他们所有的术法都发挥不出来,等同废人。” “啊!”蓝静轩惊讶地张大了最,“原来如此。” “我知道阿姐在皇宫内没了术法呀。”蒋昊秋一脸懵懂,“她和我说过的。” “那你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里喝茶?”雀儿的鸟叫声不知道拔高了几个声调。 刷刷刷四周宾客全都快速逃离。 “切,没见识。”雀儿和蓝静轩难得统一口径抱怨道。 第八十五章 禅位 话说这塞上春里来了只鸟妖的消息不胫而走。登时整个酒楼围了一圈胆大好奇的人,把那口吐人言粗鄙不堪的鸟妖形容得十分恐怖。等到官府的衙役来到之时,二楼上早就人去楼空,并没有民众口中所说的可怕鸟妖。 蒋昊秋无奈地被雀儿和蓝静轩逼迫着打算计划一番进入光明宫和白芑会和。他拿出传声雀,却遭到了雀儿的阻止。 “恩,我想了想哦,还是不要用传声雀通知那个丫头了。”雀儿说道。 “为何?刚刚不是你说联系阿姐的吗?”蒋昊秋不解。 “不是,这万一传声雀不在她身边怎么办。”雀儿解释道。 蒋昊秋笃定地说:“不会的。” “哎呀,听我的没错啦。”雀儿打断了他。毕竟楚文歌也在光明宫内,白芑应该是安全的。雀儿这只是自己贪玩想要去皇宫一探究竟,这万一是联系上了白芑,不让他们去,那还了得。这蒋昊秋可是出了名的姐控,把白芑的话奉若神明啊。 “可是,阿姐她......”蒋昊秋还在坚持。 蓝静轩已经十分不耐烦:“不是你阿姐说,叫你不要联系她的吗?” “也是.......”蒋昊秋想了想。 “就这么定了,我们赶紧想想办法怎么进去,进去以后要怎么做。”雀儿赶紧说道。 于是两人一鸟开始了光明宫的探险之旅。 时间终于到了大家翘首期盼的那个时刻。不论是国师和皇后娘娘还是斟旭以及斟飞凰这边,各怀心思的一众人等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斟衍禅位斟飞凰。 今日天空净如明镜。天气干燥,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如若有星点火苗都将引起泼天大火,熊熊燃尽这巍峨的殿宇。宫人们从晨曦便开始打扫,很快宫里的各个宫道上全都纤尘不染。 焦梧国的文武百官表情木然地候在启示殿内。他们没有交谈,也没有表情交流。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立于此。 “国君宣,启东日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叩拜,紧跟着一位年迈的老宫人以及一排禁军侍卫向东日宫缓缓行去。 这个东日宫于他们焦梧国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东日宫里的光明火种便是焦梧国的命脉所在。只是此番他们昏昏碌碌从未想过会有任何变故,只当是普通的斟氏血脉交替。即使是百年前的那场昊劫,他们不也安然渡过了吗。所以每个人只要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足矣,足矣。 当东日宫的大门伴着沉重地声音缓缓向两侧打开之时,才偶有年轻些的官员不禁微微抬起头探了一眼。 宏伟的广场,古朴的青铜台,熊熊燃烧的火焰。所有官员在典仪官的带领下跪地向着光明火种郑重其事地行着古老的祭拜礼。 礼成。国君斟衍带着皇后余翡以及自己的子嗣斟旭皇子和斟飞凰公主从内殿走上光明火种正对着的高台。 百官再次高呼万岁。行古老拜火礼节。 斟衍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且惊恐,他紧紧地握着身侧皇后的手。这是他和白芑的计划,假装还是中了荼露丸的毒痴痴傻傻十分听话,到今日最关键时刻再来个惊天大逆转。这样的斟衍让余翡皇后十分满意,她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国君的手背轻声说道:“不要害怕,按照我教你的做便好。” “有请国师。”斟衍生涩地开口说道。 国师身着重装从广场外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一排道童。脸上的青铜假面在薄薄的霞光中闪着淡淡的光。 被侍卫夹持来的白芑站在广场的角落。见到国师的那个瞬间她眯了眯眼,是错觉吗?为何此人有些熟悉。 只见国师站在人群前,光明火种的青铜台下,手举象征着光明的权杖:“奉天命,承国运,光明交替,万世永昌。” 嘶哑的声音像是利剑击穿了白芑的耳膜,鬼域堂左使!怎么会是他,他来此处有何目的。为何要装作国师。一大堆的问题涌了上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焦急地四处张望,不知道楚文歌身处何处。 而暗伏于东日宫琉璃顶上的楚文歌此刻见白芑东张西望,心中一紧,知是有了某种变故,于是悄无声息地从殿后落了下去慢慢向白芑身处潜去。 高台之上,斟衍如所有人预料般伸出左手张开五指对着光明火种默念誓词。一颗火苗从他的心口渐渐呈现,慢慢地随着手臂向左手掌移动,青铜台内光明火种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应噼里啪啦越发猛烈地燃烧。终于移至掌中心的火苗从青绿色变成了金黄色最后转变成了火红色,火红色的火苗突然咻地一下飞入了整个光明火种的熊熊烈火中,斟衍的左手没有动,依然对着光明火种张开五指,过了许久,青铜台的火焰中徐徐升起一颗小火苗飞回到了斟衍的手中。 所有人都盯着他,盯着他手中的火苗,盯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白芑也已经顾不得鬼域堂堂主,他们的计划关键就在此处了。余翡皇后更是满眼透露着疯狂的欣喜,只要斟衍把火苗传到斟飞凰掌中,落入她的心口,那么一切便成功了。 东日宫外雀儿扑拉着翅膀转了一圈飞下来和隐在暗处的蒋昊秋以及蓝静轩二人说道:“今日皇宫这是在干嘛?外面怎么埋着两拨人马。” “两拨人吗?”蒋昊秋奇怪道。 “是啊,穿着不同服饰的侍卫,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什么东日宫。不知道里面在搞什么。” 东日宫内,随着国师再次举起权杖高喊一声“授礼!” 斟衍眼中骤然清明的神色让余翡不免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地紧张。只见斟衍手捧火苗向他的两个孩子走去。 斟飞凰和斟旭此刻心中了然。相互默契地对视一眼。 “凰儿,伸出你的手。”斟衍平静且柔和地说道。 什么?这句低声的言语如石破天惊般击到白芑等人的心中。斟旭和斟飞凰同时瞪大了双眼,他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为何斟衍最后会出了变故。 不要,我不要。斟飞凰向后躲着。 余翡快速走到她的身侧,强行拉出她的手掌。而斟旭此时反应过来,大吼一声:“不行。”却被突然合围而上的侍卫团团困住。 东日宫的殿外雀儿呱噪地叫着飞过其中一方的侍卫上空,啪叽拉了一坨鸟屎。箭在弦上紧张待发的侍卫被天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惊声而起大喊道“杀呀。”另一阵营里张默带领的机甲人也瞬间闻声而动。霎时间杀声四起,埋伏在外间的两方侍卫莫名地拼杀在了一起。 白芑和楚文歌摆脱了侍卫飞身上了高台。高台之上,斟衍的神色多变,千钧一发之际他把手掌中的火苗渡到了斟飞凰手中。而后转身看着被白芑和楚文歌救出重围的斟旭,唇齿微微颤抖,终于说道:“旭儿,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凤凰族,既然翡娘想要光明火种,那便给她。权当是赎罪了。“ 火苗在斟飞凰的手掌中忽明忽暗,斟衍柔声道:“凰儿,父皇教你怎么把她融到心口。” 斟飞凰拼命摇着头:“不要,不是这样的。我不想当傀儡。父皇你错了。” 白芑几人面面相觑,却也无能为力,这是斟衍自己的选择。他们的计划失败了,本来是打算在关键时刻,斟衍取到新的火苗传位时,出其不意地传给斟旭,而后他们再起兵拿下那些叛乱的人。没想到,斟衍却瞒着他们最后反水了。 场下百官吓得四处逃窜,殿外拼杀的侍卫已经冲了进来。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谁都没有注意到国师正偷偷躲在暗处紧紧盯着青铜台上的光明火种,明显有着更大的阴谋。 就在斟衍强行把火苗融入到斟飞凰心口之时,青铜台上的光明火种突然暗了下去,一枚光华闪耀的凤翎从火种中飞了出来。 “丫头,快,凤翎!”电光石火之间雀儿的惊叫声落入到了白芑的耳中,白芑瞥见不远处国师——鬼域堂左使冲向凤翎,也立刻奋不顾身地飞出高台冲向国师。就在国师马上就要抓住凤翎之时白芑出手抢夺。 “又是你!找死!”国师咬牙阴测测地说了一句,突然掌中变幻出利剑直击白芑。 “阿姐!!!” “丫头!!!” 蒋昊秋和雀儿吓得魂飞魄散却也来不及赶到青铜台边。 “噗呲——”利剑贯穿之声。 楚文歌抱着白芑,缓缓落下。千钧一发之际他挡在了白芑身前,利剑刺穿了他的左肩,鲜血浸染了他的雪白皓衣,那么刺目耀眼。 白芑的哆嗦地抬手想要看他的伤口,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中划了一道长长的伤痕。是凤翎,刚刚抢夺凤翎之时她的手被翎羽刮伤了。她的血滴答滴答地掉在楚文歌身上,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不要!!!”一声尖叫响彻天际。 高台之上,余翡皇后哀嚎恸哭!斟飞凰和斟旭望着青铜台的方向惊呆了。 原来就在凤翎飞出之际,光明火种灭了! 斟衍竟像早就料到般平静,他拉过余翡的手,说道:“余襄,能让我和翡娘再说一句话吗?” 余翡脸色骤变,斟衍叹了口气:“罢了,这样她应该也听得见。翡娘,对不起。我走了希望你可以忘记仇恨开心地过以后的每一天。你笑起来真的很美。”说完竟然转身投向青铜台。 “呼——”就在斟衍投身入台的瞬间,光明火种骤然亮起。 “不要!!!”余翡的惊声尖叫便是这个时候发出的,那种绝望的呼喊种种敲打到每个人的心中。 “其实,斟氏血脉也可作为火芯,望这欣欣之火护佑我焦梧国世代永昌。”火种传来斟衍国君最后的话语,洞彻整个东日宫。 “父皇。” “父皇,你回来。” 斟旭和斟飞凰瘫软在地。 余翡痛苦地抱着头,脸上变幻莫测。体内像是有两股力量在博弈。 “姐姐,你不要这样。” “不,为何会如此。为何啊!!!” “姐姐,你冷静一些。” “斟衍,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 ...... 高台上余翡的身体里诡异地同时出现两个人在对话。她疯狂地扯乱了自己的头发,摇摇晃晃。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是余翡?还是余襄。 第八十六章 以身为芯 重燃光明火种 东日宫内发生惊天巨变。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间电闪雷鸣。 白芑抱着深受重伤的楚文歌泪流满面退到了广场一角,雀儿也飞冲而至。蒋昊秋和蓝静轩避开厮杀的侍卫焦急地来到白芑身侧。 白芑强忍着悲痛擦干眼泪从身上的宝袋里拿出一颗火红色的药丸:“来,快先服下。” 楚文歌看着慌乱悲伤的白芑挤出一丝笑容:“不要难过,我没事。”说着吞下了白芑的药丸。 白芑的泪水又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掉落,她快速地从宝袋内拿出外敷的药物小心地帮楚文歌上药:”不要讲话。休息半个时辰,等体内的药物发挥效用,我便带你离开光明宫找个地方疗伤。“ “恩。”楚文歌温和地点了点头眼里全是白芑。 白芑:“阿秋,麻烦你和蓝姑娘帮忙看护。” “是,阿姐。”蒋昊秋和蓝静轩神情严肃地护在楚文歌身前以防械斗的侍卫杀过来。 雀儿此刻看白芑如此表情,不敢张嘴,乖乖地陪在一旁。 高台之上斟衍以身为芯,重新点燃光明火种。余翡的体内出现了两个身影,脸上神色不断变幻。竟是有两个灵魂共存于内。 “国师,你明明说传位给凰儿,我们再控制她,为何,如今为何会这样。你骗我!” “哈哈哈,余襄,要怪就怪你自己蠢。”国师哈哈大笑着挥着手上的凤翎,“我的目的至始至都是凤翎而已。你,只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 “斟衍,你为何这般傻,你怎么不等我。”突然角色转换,真正的余翡占据了身体,她完全不顾余襄和国师的对话,痛哭流涕,只为斟衍。 “姐姐!我们现在要先抓住国师,抢回凤翎。“余襄挣扎着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导致余翡这具肉身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凤翎,凤翎,哈哈哈。一切都是因为凤翎。一切都是因为光明火种。”余翡突然大声狂笑,余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压制在体内。 国师不屑地看了一眼高台:“一群蝼蚁。”转身打算离去,手中的凤翎却突然抖动了起来,越抖越厉害。 “斟衍,谁告诉你这样就可以结束了。为何你什么都要自作主张。从我第一天认识你,你便自以为是地把我留了下来。那现在为何你又抛下我呢。”余翡的表情越来越凛冽。泪水随着肆意的狂风飞洒而去。 “母后,母后,你怎么了。”反应过来的斟飞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凰儿。她不是母后。”斟旭叫到。 “哥哥,她是,我知道她是母后。”斟飞凰摇晃着走向余翡。就在她伸手要抓住余翡衣袖的瞬间,她的母后就这样在她面前飞身扑向了青铜台里的烈火之中。 “呼呼呼——”光明火种高高窜起。 “不——”撕心裂肺地叫声再次响起。斟飞凰刚刚看着自己的父皇殉身于火中,却在不到片刻的时间里再次眼睁睁地目睹自己的母后被火焰无情地吞噬。 她的精神出现恍惚,目光茫然,跌跌撞撞地一脚踩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斟旭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青铜台上烈火中,“锵锵锵——”一声清鸣划破阵阵雷声冲天而起。 雀儿和蓝静轩莫名地浑身发抖,惊恐地望向青铜台上的烈焰。 只见火势大盛的光明火种中一只浴火凤凰涅盘而生。她展开火红的双翅流光溢彩伴着嘹亮的凤鸣之声腾空而起。尾羽拉起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整座东日宫。 所有人都像被术法定格了。怔怔地望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黑压压的乌云底下一道道闪电疯狂地劈下,火红的神鸟真身穿越雷电直上天际。形成了一副诡异且震撼的画面。万鸟之王就这样惊世骇俗地在所有人的眼中骤然出现,却又在九天之上化作红光转瞬而逝。天色更加晦暗了,像是刚刚从未出现过任何异象。闪电森然的冷光映照得每个人脸上苍白阴森。 “母后——”唯有突然缓过来的斟飞凰在斟旭怀中挣扎痛哭。 没有人知道凤凰是涅盘重生了还是随风消散了。 场内的侍卫全都丢盔弃甲放弃争斗,他们失去了效命的对象和理由,谁不爱惜生命呢,谁还会作无谓的牺牲呢。机甲人也在张默的指挥下有序地退出,只留了一只精锐冲上高台保护斟旭皇子。 国师手里的凤翎却在这时突然神力巨增,发出嗡嗡之声,而后锃地挣脱了国师的束缚如离弦的箭般射向白芑,稳稳地落入她的掌中。 国师大吼着向白芑冲来,蒋昊秋和蓝静轩左右配合夹攻而上。 白芑的鲜血和凤翎融到一起,闪着圣洁的光亮。白芑握着凤翎站了起来看向高台之上的斟飞凰。 此刻的斟氏兄妹如两片萧索的枯叶,站在无尽暗沉的天空底下,于狂风中摇摆的身姿像是随时准备坠落,不知何去何从。高高飞扬的华贵衣袍也早已如褴褛的破布般毫无生气。斟飞凰哭得声嘶力竭,瘫软在斟旭怀中。斟旭用他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揽扶着自己如今唯一的亲人。他没有哭,哭不代表什么,锥心的疼痛刺得他双目通红,布满血丝,此刻落入他眼里的是漫天的嗜血之气和无尽的荒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们经历了一场人生中最残酷的战役,没有人想到会是如此结果。不论是谁输谁赢,总胜过如今这般凄惨收尾。 东日宫在第二天晨曦来临之际便被无数的宫人打扫干净。不落任何痕迹。唯有青铜台上的烈火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因为那里面献祭了焦梧国一代君王和皇后。 国师昨日在蒋昊秋和蓝静轩的连手之下节节败退,最后只能狠狠地放弃凤翎快速遁走。而稍微清醒一些的斟飞凰感受到了凤翎和白芑气息的融合,便以凤皇族皇室的身份把凤翎赠予白芑。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根本无心再管什么凤翎什么光明火种,这些于她何干。她只知道她失去了世上最疼爱她的爹娘。 昨日之前她还曾满怀希望,觉得时间快些过去吧,按照计划她今日也许便能和真正的娘亲团聚了。可是如今她却多么希望昨日并不存在,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睡一觉醒来,光明宫还是原来的那个光明宫。但,时光如流水东逝一去不复返,苍天更是亘古无情,不会因为你的悲痛忘了升起明日的太阳。 白芑则全身心都在楚文歌的伤情上,也无更多心力推脱,毕竟凤翎牢牢地跟着她,使她也无计可施,只能暂时收下凤翎,而后带着受伤的楚文歌当夜离开了光明宫。斟旭挽留过,但白芑拒绝了。当务之急他们便是要离开光明火种能够影响到的地方,赶紧恢复术法好帮助楚文歌疗伤。 皇城内的一座僻静院落,此时布下了隔离结界。 两进的院子中一只雀鸟站在树枝上打理着羽毛,看似惬意随性,却又见他心不在焉,不停地探头探脑看向屋子。 屋中白芑表情凝重,楚文歌本只是中了一剑外伤,本不该服了她的药后一点不见起色。她拉过楚文歌的手腕,用三指轻轻搭在脉搏上,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 “扑通扑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白芑眉头紧锁。 楚文歌靠在床上嘴唇煞白,脸色憔悴,却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白芑没有接他的话,她是个医者,是个药修,有事没事她自然知道。楚文歌看白芑情绪如此紧张,抽了自己的手腕说道:“其实就是剑伤,并未伤及五脏六腑和灵海 ,过几日就好了。” “你看清鬼域堂左使用的是什么兵器吗?”白芑突然问道。 “鬼域堂左使?他不是国师吗?”楚文歌茫然地问道。 昨日事发太突然,白芑竟忘记告诉他们焦梧国的国师便是之前他们碰到的的鬼域堂左使。 “国师便是鬼域堂左使。”白芑面露愁容地说道。 “那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楚文歌顿了顿继续说,”看昨日的情形他也是为了凤翎而来。对了,你的凤翎收好了吗?” 白芑面色难看地把楚文歌拉起来转过身去,让他把后背对着自己:“现在管不了什么凤翎了,脱衣服。” “什么?”楚文歌惊诧。 “叫你脱衣服,你体内绝非剑伤这么简单。我要看看你的后背是否如我所料。”白芑催促道。 “我后背怎么了吗?”楚文歌不明所以。 “你的话怎么突然这么多。”白芑干脆自己动手一把拉下楚文歌的里衣。 一道道刺目的红线从楚文歌腰际向上延伸,大有要布满全背的趋势。这些红色血丝犹如有了生命般诡异活跃。 白芑被惊得向后踉跄了一步:“是我大意了。“说着她快速稳住了自己的心绪替楚文歌把里衣披上,然后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让楚文歌转过身慢慢躺下。楚文歌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此刻反倒是白芑突然笑了笑:“没事,我知道了。那柄剑上喂了些毒,很快我便能把毒逼出来,没事的。你躺着好好休息。” 楚文歌看着白芑,顺从地点点头。 “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说着白芑快步转身离开了房间。只是在她转身的瞬间一股酸楚冲破了眼睑,泪水止不住地涌了上来。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在开门离开之前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异响。 第八十七章 真相大白 焦梧国皇城内的子民们围在皇榜前议论纷纷。一国国君的更替就只有这样单薄的告示让他们的揣测和流言更是变得匪夷所思且肆无忌惮。 “为何新的国君没有大开宫门举行传统的登基仪典?“ “你不知道?好像宫内发生宫变了。” “切,怎么可能。不就是老国君传位给了公主殿下吗?我看公主殿下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我们的皇子那才是天之骄子。” ...... “你们不知道老国君殉国了吗?” “啊???” “休要胡言,怎么可能。” “公主殿下据说在服丧期不宜举行登基仪典呢。” ...... 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皇榜旁的侍卫充耳不闻,像两根木头杵在那里。张默带着一对兵士乔装着混在人群里四处搜寻。他们在找国师的下落。这个罪魁祸首据说在和蒋昊秋打斗时也受了伤,应该还未逃出皇城。只是他们并不知晓这把光明宫搅得天翻地覆的国师并非常人,而是鬼域堂的邪修下城左使。此刻他早已远遁而逃,只是任务失败的他并未回去向堂主复命,而是寻了一处山头调息疗伤,打算找到机会杀回去报仇再夺回凤翎。况且那名白衣少年中了他的血线虫之毒必定活不过七日。如若没有他的解药,那少年必死无疑,他决定慢慢修养生息,耗过这几日再去找这几个人的晦气。 皇城的那座院落里,白芑大步走出房门整个人便无力地靠在墙上,胸口不断起伏,情绪不佳。雀儿惊疑地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难道楚文歌那小子的状况不好?居然还有白丫头看不好的伤?他扑棱着翅膀赶紧飞过去,不小心蹭掉了一根羽毛,晃晃悠悠地向下飘落。哎呀,真是个不好的预兆,雀儿心疼自己的羽毛同时有一股不详地预感升起。他转着身子在白芑面前飞了两圈总算是忍不住问道:“很棘手?” 白芑抬起憋得通红的双眼,胸口发堵鼻子阵阵酸楚,她摇了摇头,示意雀儿不要讲话。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脚大踏步向院外走去。院门吱呀一声从外向内推开了,蒋昊秋和蓝静轩走了进来,和刚要出门的白芑撞了个正着,看到白芑这般模蒋昊秋紧张地问道:“怎么了,阿姐。” 白芑并未答话抬脚便向门外走去,蒋昊秋等人赶紧跟了过去。轻轻掩上院门的白芑不放心地向门内看了一眼才向蒋昊秋问道:“打探得如何?” “并未发现任何邪祟的气息。我看那妖人早已经逃离了。”蒋昊秋说道。 白芑眉头越皱越紧:“如果他的目的是凤翎,便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况且,文歌他......” “楚文歌那小子到底怎么样了?”蒋昊秋追问道。 “哎呀,我看情况不妙。”雀儿抢着答道。 蒋昊秋惊疑地盯着白芑,希望从她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此刻白芑心中自是万分难受,只见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道鬼域堂里竟然还养着这么阴险毒辣的虫子。” “楚文歌中了虫毒了?他不是剑伤吗?”蒋昊秋奇怪道。 想到楚文歌的伤情白芑面的脸上毫无血色,过了片刻终于说道:“那柄剑上喂了血线虫卵。” 听到血线虫卵的雀儿顿时吓得一通乱飞:“血线虫,妈的,这也太可怕了吧!” 蒋昊秋和蓝静轩面面相觑问道:“什么是血线虫?” “免费送给我都不敢吃的虫子,你说多可怕。”雀儿打岔道。 白芑没有理睬一向话多的雀儿,继续说道:“我也只是在师尊的《百虫毒录》里见过。据说血线虫十分难培育,它的虫卵透明轻薄粘性十足,更是难得。相传只要把它的虫卵涂抹在兵刃上,和敌人对招时伤到对手,那些虫卵便遇血而活,立刻顺着血液进入人体。先是从背部开始往上延伸,七日便进入心脏吸干血液。”说到这里白芑实在难以继续,停了下来。雀儿却接着她的话头说道:“这吸干血液的感觉你们知道吧,唉呀妈呀,太可怕了。”说着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小小的鸟身夸张地耸动着。 “这么说楚文歌只有七日的性命了?”蒋昊秋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芑,“难道这种虫子就没有解药吗?” “这些血线虫卵里遇血而活的都是子虫,要找到血线虫的母虫让它把这些子虫从体内诱出吞食掉才行。”白芑说道,“可是只有七日时间了。去哪里找母虫,这些鬼域堂邪祟定然把母虫藏得很深,我们如今连鬼域堂在哪里都不知道,那受伤的国师也没了踪迹。” “你刚刚不是说他不会轻易放弃凤翎吗?不如我们以凤翎为引,把他诱出。”蓝静轩眼珠一转提议道。 “我刚刚也是这么想,就怕他不上当,故意跟我们耗时间,等七日一过,我怕无力回天。”白芑内心十分矛盾,无法决定。 “丫头,可是你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现在就看楚文歌那小子自己的命如何了。”雀儿提醒道。 听了雀儿的话所有人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巨石,白芑更是心绪不宁,楚文歌是替她挡了这一剑,如今她竟素手无策。真的要把命运交给上天吗?她不敢存在任何侥幸的心理。 焦梧国皇城外的某个隐蔽山洞内,“啪——”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扇得鬼域堂左使下城整个人翻身倾倒在地,他的面前站着赤狐妖影红。而下城左使则以为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还是上次威胁他的那只叫做红影的狐妖,只见他咬着牙低头十分不服气地说道:“红姑娘,属下办事不力,自会回鬼域堂领罚。” 影红冷笑道:“区区焦梧国你都搞不定,也不知道鬼域堂还留着你干嘛。” “要不是突然来了仙门那几个碍事的弟子,我早就拿到凤翎了。”下城辩解道。 “你说谁?“影红修长妩媚的狐狸眼半眯着盯住下城问道:”仙门弟子怎么会牵扯其中。他们也知道了凤翎之事?” “就是上次山寨里破坏了您好事抢走聚魂瓶的那几个人。”下城恨恨地回答道。 “哦。”影红语气上扬,眼角寒光一闪,她自然是知晓当日夺了红影聚魂瓶之人是谁。一股杀意渐渐升起,她的妹妹红影便是毁于白芑楚文歌之手,生死不明。只是碍于主上的大事,她一直未找机会报仇。如今既然让她在此处遇到了这几人。于是她冷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从头道来。” 下城左使本就郁结难抒,听到赤狐妖的问话,凶横地一掌拍在身侧的石柱上,巨石瞬间便被击得粉碎。此番筹谋本是天衣无缝,谁料半路杀出几个拦路虎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还抢走了凤翎。让他筹谋多年的事功亏一篑!——当初他接了鬼域堂堂主之命寻找圣器凤翎,机缘巧合之下出手帮过凤凰族的余襄,把当时深受重伤眼看着就要魂归天处的余襄用了邪教密术保住了灵魂。听说凤翎被焦梧国斟氏一脉夺走并投入光明火种中被当做灯芯后他便有了全盘计划。 他先是通过余襄这层关系攀上了余翡皇后,余翡得知胞妹余襄已遇不测,万念俱灰,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唯一的妹妹,打算自裁跟着妹妹余襄一起离开人世,就在这时下城左使告诉余翡自己有方法可以救活余襄,于是在下城左使的诱导下,余翡献出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而下城左使则用邪功让她的身体接纳了余襄的灵魂,于是余翡的肉身里便有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魂识。只是余翡毕竟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余襄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沉睡在气海之内修复受损的灵识。故余翡和斟衍相处的这些时日,斟衍以及斟飞凰等人根本没有察觉出她的任何异样。而下城左使见余襄的灵识实在太弱不好控制,而凤凰族的血脉斟飞凰还太小也不堪利用,于是便先回到鬼域堂左分伺机而动。 多年后感觉时机已然成熟的下城左使再次出现在焦梧国让余翡拜自己为焦梧国国师。当上国师的他慢慢接近国君斟衍,蛊惑其开始信道修仙。只是他不知道斟衍并非真的受了迷惑,而是为了他的余翡皇后,他知道余翡皇后极其信任国师,于是便陪她修了这虚天道观,陪她日日潜心修道。这样的斟衍让余翡心中无比纠结,因为在她的气海内渐渐苏醒的余襄联合国师不断地在她耳畔教唆,让她要复仇,让她不要放过斟氏一族,让她夜夜做梦梦到惨死的族人。终于,她放弃了,把这个身体的主动权交给了妹妹余襄,而余襄每日饮用密药想要彻底控制这具躯体把她姐姐余翡的魂魄压迫在无尽的深渊内。而同时她也乘机哄骗斟衍服下了“荼露丸。” 只是余襄的目的是复仇,而成为国师的下城左使对凤翎是势在必得。而要夺得凤翎的关键便在余翡和斟衍所生的女儿斟飞凰身上。如今已经长大的斟飞凰身上同时流着凤凰族和斟氏皇族的血液。只有她可以在继承光明火种的同时召唤出已经成为灯芯的凤翎。这一切下城左使都欺瞒住了余翡和余襄,他只是告诉凤凰姐妹要想报仇就要彻底地控制住焦梧国让斟氏也尝到失去一切的滋味。 所以控制了余翡身体的余襄便和国师开始谋划宫廷政变,要让斟衍把皇位和光明火种的传承传给斟飞凰,而他们则有把握控制住斟飞凰,最后更是会让斟飞凰了解到凤凰族的这段血泪使,让她彻底站到自己这边。只是没想到,在传承火种的过程中,斟飞凰召出了凤翎,光明火种熄灭。下城左使暗地里实施的计划终于成功,管他什么光明火种什么焦梧国,他的目的便是抢夺凤翎。于是一切便如那日,东日宫内,只是谁都没料到事态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测。 余襄没有达成通过斟飞凰控制焦梧国的目的,白芑等人没有等到斟衍关键时刻传位给斟旭,国师没有抢到凤翎。斟飞凰和斟旭失去了他们的父皇和母后! 唯有斟衍,他做到了他想做的事情,用自己的身体殉国重燃光明火种,燃尽他的一切还了他能还给凤凰族的所有。 第八十八章 断他一线生机 随着下城左使的叙述,赤狐影红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只是她对鬼域堂的这位左使更加嗤之以鼻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安排得如此复杂,还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关键是最终因为几个无关紧要之人居然功亏一篑。 “这些话你自己等着去跟鬼域堂堂主解释吧,只是最后要不要把你交给主上就全看你们堂主了。”影红冷笑道。 下城左使一听主上白狐玉都之名便吓得浑身哆嗦:“红,红姑娘。我刚刚忘记说了,他们中的楚文歌中了我的血线虫卵之毒,若没有我的母虫,他必死无疑,到时候我便去夺回凤翎。” “楚文歌中毒了?”影红眼中红光一动。 “对。”下城赶紧献媚道,“中了这种毒他就只有七日的性命了。” “哼。”影红嘲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他们里面的白芑是桃花源曲飞的弟子吗?就你这区区毒药也想要楚文歌的命。真是愚蠢。” 下城不服气地低下头嘴里忿忿道:“我用的可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是血线虫卵。” 影红看他这样子似乎很有把握,便饶有兴致地围着他踱了一圈道语气上扬道:“哦,那你说说看怎么个不普通啊。” “这血线虫卵一旦入体七日之内必将遍布全身最后游至心口,把人的血液活活吸干,不死不休。”说起血线虫下城便十分得意,这可是他的秘密武器。 “说这么多那这血线虫要怎么解呢。如果轻易便能解掉,那无论一开始你这毒有多厉害都没用。”影红揶揄道。也确实在她心中这草包下城能有什么好东西呢,无非就是在白芑面前班门弄斧。最终还不是要靠她想法子去拿回凤翎。 “它无药可解。只能......”下城卖关子道,“如若红姑娘有兴趣,我给你看样东西。” 影红像看小丑般看着下城,点了点头。下城殷勤地掏出一个黑布裹着的盒子点头哈腰地说道:“关键就在这盒子了。只是此次凤翎之事还望红姑娘你在主上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影红嘴角一勾,眼神瞟到黑布上。下城会意地把黑布一扯,露出了里面泛着淡淡绿光的琉璃盒。只见下城的手十分轻柔地按在琉璃盒顶,故作神秘道:“红姑娘,你看。”说着眼中闪着异光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盖子。 影红见他如此神秘也不免心动莫不是真有什么独特之物。于是也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下城手中的绿色琉璃盒。 盖子打开,四角的琉璃盒不大的空间里挤着一团软糯的白色蛆虫正在缓缓地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只是它的身子几乎就已经占满了整个琉璃盒,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给它蠕动,于是便只能看到白花花的肉团在盒子里不停缓慢地起起伏伏。 “啪啦——”影红暴怒一掌掀翻下城无比珍视的琉璃盒。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下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自己的右手接住了即将掉落触地的琉璃盒。头上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哼。居然敢戏弄姑奶奶我。“影红根本不顾下城的反应又要出手。下城快速盖上琉璃盒的盖子,闪到一边焦急地说道:”红姑娘您息怒。这可不是普通的虫子。“ 影红冷笑道:“不要以为随便拿一只虫子糊弄我就能免了你夺取凤翎失败的罪责。我一定向主上好好禀告。” “楚文歌中的血线虫的虫卵便是这只母虫所产。”下城赶紧解释道,“这世上也只有这只母虫可以解他身上的毒了。” “你说什么?”影红总算冷静下来,“你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这只恶心的虫子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楚文歌身上的毒了?白芑也束手无策吗?” “切,白芑算什么。就算大罗金仙下凡,要是没有这只母虫他也别想活命。”下城不屑地说道,“所以我打算过七日再趁机夺得凤翎。” 只见下城一边说着话一边万分小心地打算再用黑布把琉璃盒包起。影红伸手阻止道:“再给我仔细看看。” 下城十分不情愿地慢慢递过盒子:“红姑娘小心。” 影红翻开盖子,再看到盒子里那只肥腻的蛆虫时依然忍不住撇过脸,再次问道:“你刚刚说的血线虫卵便是这只母虫所产,也只有这只母虫可以解毒?” “是的。”下城毕恭毕敬,又恐影红伤了母虫。 “世上其他的血线虫母虫可以解毒吗?”影红问道。 “可是是可以。”下城回答道,“只要是血线虫的母虫都可以。” 听到还有其他母虫可以治疗楚文歌的毒,影红脸上瞬间变色,冷哼道:“你刚刚不是很有把握楚文歌必死无疑吗?哼。现在怎么变成其他母虫也可以作为解毒之用呢,他们若是在这七日之内找到另外一只血线虫的母虫,那你可不是空欢喜一场。” 下城谨小慎微地低着头说道:”红姑娘有所不知,这母虫可实在难得,本来这世上也就两只。我也是百年前从别人手上夺得的。夺虫之时毁了一只,我带走了一只。所以如今只有我手上的这只虫子可以救他了。“ “是吗?”听到这里影红总算满意地点点头,继而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帮他连这个念想也断了吧。”说着突然出手一道红光打向手中的琉璃盒内。 “嘭嘭嘭——”三声不大的闷响过后,琉璃盒内一片狼藉。影红嫌恶地扔掉手中的盒子,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沾到手上的些许肉末汁液。 下城瞪着双眼呆若木鸡。他好不容易夺来精心培育的血线虫竟然就这样毁了,此刻他想冲上去撕了影红的心都有了,只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暴怒与抓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难以掩饰。 “怎么了,不就是一只虫子,心疼了?”影红毫不在意地说道,“我这是在教你如何做事。杀了这只虫子,不就绝了楚文歌的最后一线生机,永远不会发生任何意外,这才叫必死无疑。就像这次焦梧国内凤翎之事,就是你不够果决,所有事情都留了纰漏,才会导致如今这样的结果。” “是,红姑娘教训得是。”下城面上心服口服道。 “好了,说说吧,除了白芑和楚文歌,还有谁在焦梧国。如果只有那丫头,我看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收拾她了,也不必等到七日之后。” “还有一只雀鸟,一位姑娘,以及上次同白芑一同闯入山寨的那个少年。”下城回答道。 影红让下城仔细描述了各人的体貌特征确定在焦梧国内的是蒋昊秋和蓝静轩无疑。仔细琢磨了片刻,是时候想个法子把蒋昊秋支回玄剑山庄了,这样主上离间的计策才好实施。想到这里影红狐狸媚眼微微上扬,带着笑说道:“我看这里的事情你还是可以处理的,那便按照你原先的计划行事吧。我另有要事要做。等你拿回凤翎了,我定会在主上面前替你多说几句好话的,放心吧。哈哈哈。” 下城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只是能送走这瘟神求之不得,于是赶紧躬身感谢了红姑娘,送她离去。 焦梧国内的皇城中,夜色寂寥,又到了月上枝头时。那座皇城角落里的院落笼在薄薄的结界之中,从外面看去并没有任何异样。此时一个披着斗篷身形高大的人影站在院门口。透过月色,斗篷的暗影下只露出了微微上扬的下巴以及两片淡红色略显凉薄的嘴唇。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没有出声。只是这样望着尽在咫尺的距离,心在一点点地裂开。终于还是明白了,他和这院子里的人隔着的并非这道结界,而是整个世界。 “快来看,这是谁啊,谁啊谁啊......”雀儿的特有的惊呼声突然划破暗夜里的深沉如冷箭般射出,惊得斗篷里的脸埋得更低了。他在犹豫,不然走吧,不过最终还是没有离开。 蒋昊秋听到雀儿的声音,吱呀一声打开了偏房的那扇门说道:“臭鸟,吵死了,不知道大家正烦着吗?” “门口有人,你们是不管了吗?”雀儿不服气地回击道。 蒋昊秋看了看院子外,朗声问道:“谁在那里?” “在下焦梧国斟旭。”斗篷轻轻抬起,露出一张俊朗不凡的脸。 “斟旭是谁啊。”雀儿叫着飞出院子离开结界盯着斟旭,突然抖了抖他的鸟毛,恍然大悟道:“哎呀,原来是焦梧国的皇子殿下。” 蒋昊秋等人见过斟旭但并不知他的姓名,此刻蓝静轩也从屋内走了出来,一挥手打开了这个结界,说道:“白芑说别让客人在外面站着,快请进吧。” “多谢。”斟旭说道。 跟着蒋昊秋和蓝静轩来到一间宽敞通透的屋子内,并未看到白芑。蓝静轩难得收敛性子像个女的,奉上茶水让斟旭稍等。原来白芑正在替楚文歌用独门秘术渡真气,希望可以暂时先抑制住血线虫在体内的游走。 “怎么样了?”蒋昊秋有些焦急地问蓝静轩。蓝静轩刚刚也在屋内帮忙,此时脸上挂着疲色,嘴唇也微微泛白。她看着蒋昊秋无奈地摇了摇头。 蒋昊秋一把跌坐到椅子上,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 见到屋子里的人个个愁云惨淡,斟旭意识到发生变故了,他起身语气略微急促地问道:“楚文歌的剑伤还未痊愈吗?” “哎!痊愈个屁啊,人都快挂了。”雀儿大声叹道。 “怎会如此。快带我去看看。”斟旭说着抬脚便要向屋外走去。 “久等了,皇子殿下。”白芑悠悠地声音从门外传来,还未走到门口的斟旭瞬间停在当场。 随着话音的落下,白芑走了进来,面如纸色,失去光彩的眼睛再也不是斟旭之前所见藏着星辰大海,耀眼无比。她微微翘起嘴角,强行挤出一抹笑意,却更加显得苍白无力。这还是他认识的白芑吗?斟旭的心突然狠狠地下沉,就像刹那间落下万丈深渊...... 第八十九章 诱敌圈套 皇城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内,窗户虚掩着透进一格月光,深秋的院子里不再有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传进屋中,更没有和声鸣唱的小虫,有的蛰伏了,有的死去了,总之一切了无生息…… 楚文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头顶半旧的纱帐,不知在想着什么。今日他明显感觉身体越来越虚,体内似乎有虫子在游动吸食他的血液。本想运功把虫子逼出体内,白芑却告诉他此异样感只是因为中了毒,不让他自行运功,但同时又不断地用秘术往他身上传输灵力,以致刚刚离去之时整个人虚弱无力。 楚文歌假寐并不揭穿白芑,但他心中已经了然自己并非只是中毒这么简单,定然十分棘手。片刻后他抬手想要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起身去寻白芑,却发现自己的手顿在半空后无力地垂了下来。怎么了,身体竟会如此无力?他眉峰紧锁,缓缓地撑起身子半倚在床上,紧闭双目开始进入调动气息开始进入凝神状态,强行探查自身体内的异状。 另外那间宽敞的屋子里,斟旭知晓楚文歌竟是中了血线虫卵之毒甚为震惊。 雀儿站在窗台上踱着步子说道:“没想到你小小焦梧国的皇子,竟还挺有见识的,居然知道血线虫卵。” 白芑用眼神制止雀儿没有礼貌的言语,雀儿歪了歪头继续说道:“我又没说错,你看玄剑山庄的蒋昊秋和琢玉楼的蓝丫头都不知道,他这小小的偏隅小国内竟然有人知道,你说奇不奇怪。” 斟旭也不和雀儿计较言语上的不敬之处,解释道:“这血线虫卵到的确和我们焦梧国有些渊源。故而我才会知晓一二的。” “是吗!”听到斟旭的话白芑眼中骤然闪出希望之光。 “这血线虫其实是一种子母蛊虫,是由西南巫蛊麻家所培育的。”斟旭说道。 “麻家?是那巫医蛊术卓绝,百年前在那场瘟疫中救了棋盘城全城百姓的麻家吗?”白芑有些惊讶地问道。 斟旭点点头:“是。他们本是归隐在西南深山的寨子中不问世事。不料百年前横行西南数座城池的瘟疫把他们麻家逼到了世人面前。” 当时正逢焦梧国国内光明火种出现变故即将熄灭,国内民不聊生。斟焕作为国君日日烦心,踌躇不定要不要听信青铜假面人所言去凤凰族强取凤翎。此时以棋盘城为首的不属于焦梧国的零散小城突发瘟疫且蔓延得极快。而当时的焦梧国早已经自顾不暇,只能封锁国境,断绝了与这些小城之间的人流往来。这些西南小城本就是通过与焦梧国通商而维持正常生计的,如今发生重大疫情,焦梧国又闭关锁国,导致这些小城缺医少药疫情肆虐如人间地狱。而就在这时斟华屠杀了凤凰族带回凤翎,斟焕退位让贤失去了踪迹。失去踪迹的斟焕其实是替那些的了疫症的百姓去了深山拜求巫蛊麻家出山救世。而麻家当初受过焦梧国不少照拂,才能不为人知地避世于此,为了报答斟氏他们便答应了斟焕的请求。于是巫蛊麻家一脉派了众多弟子来到棋盘城内,同时斟焕也帮忙把其他城内疫症严重之人全都转到棋盘城内共同救治。于是便有了西南巫蛊麻家救世济怀的百年盛名。 “那我们寻到麻家便可以找到血线虫的母虫了。太好了。”白芑总算是在一望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希望。脸上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她如此欢欣鼓舞,斟旭为难地转过头,吞吞吐吐不忍接着往下说。 “我说小皇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啊,怎么这副表情。”雀儿大声提醒斟旭,“赶紧说啊,不要让人空欢喜一场。” “是。”虽然十分不忍心,斟旭还是说道,“麻家因为棋盘城的那场瘟疫引来了灭顶之灾。”说到这里他抬眼看着瞬间愣住的白芑,想要伸手安抚她,最后却又犹豫地双手握拳垂于两侧。 “为何呢?”白芑的声音有些轻,“他们救了那么多人。” “我们其实也不大清楚,瘟疫过去一个月后的某个的深夜,麻家受了重伤的几名弟子逃到光明宫外寻求庇护,我们才知有邪修血洗了寨子。”斟旭说道,“据其中一名弟子说,好像就是为了这血线虫。他们抢夺了一只血线虫,另外一只则当场毁了。” “这么说麻家其实还有人活着,就在光明宫对吗?”白芑满眼期待地看着斟旭。斟旭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是有幸存者,但并不在光明宫内。” “讲话怎么一半一半,真是让人着急。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雀儿不耐烦地叫着。斟旭今夜的脾气倒真是好到了极点,他看也不看雀儿,继续说:”他们在光明宫内躲了一段时日,见没人追杀,便离去了。走的时候倒是有说大隐隐于世,几个人打算去江南寻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姓埋名了此一生。“ “江南。我马上去一趟江南。”白芑说着就要离去。 “喂,丫头。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况且江南这么大,你去哪里找什么麻家。楚文歌可只有不到七日的性命了。”雀儿毫不留情地说道。 “是啊,阿姐,刚刚斟旭皇子也说了,血线虫一共两只,被夺走了一只,另一只当场毁了。这么说下城极有可能便是当年袭击寨子的邪修之一,那唯一一只血线母虫肯定是在他的手里。我觉得还是按计划,明日用凤翎引他上钩。”蒋昊秋说道。 白芑确是关心则乱,六神无主完全乱了方寸。只见她思索片刻,说道:“好。再等他一日,如若他还不出现,我们便兵分两路,你们继续在这里等着,我带文歌去江南。” 蒋昊秋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只能如此。 翌日,天刚朦朦亮,便从光明宫内传出消息,斟飞凰要大开宫门举行登基大典,普天同庆三日。典仪上将会展示凤凰族的凤翎,以彰显斟氏一族诚心召唤凤凰归来和睦共处。皇城内顿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各大酒楼打出全年最大折扣的优惠,各个商铺更是买一送一庆祝新皇登基。街上俊男美女全都精心打扮,像是赶着在盛会上一鸣惊人脱颖而出。 此刻的下城潜伏在城中的某个角落里,看着这满城的欢喜,心中琢磨道:”凤翎不是在白芑那里吗?怎么又会放在光明宫内展示呢。这定然是个圈套。“只是他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又盘算到楚文歌已经受了重伤,剩下的几个人在光明宫中受到光明火种的影响失去了术法,即使是个圈套自己还是有一定把握夺了凤翎全身而退的。毕竟靠着堂主给他的那颗灵术珠之力他便可以暂时驱动微末的邪祟之力。就像那日在东日宫中,要不是有灵术珠他如何可以变幻出那把抹了血线虫卵的短剑。想到这里,他不免得意地笑了起来,既然要玩我就陪你们玩玩吧。做了决定后下城便混在进宫参拜的人群里向光明宫内慢慢走去。 身边的男男女女们全都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斟飞凰当上国君这件事,同时十分期待那传说中凤凰族的圣器凤翎,皆为此生能有缘一睹此圣物而感到无比幸运。下城翻着白眼斜视这些在他眼中无异于蝼蚁的人们,腹诽着一会儿抢夺凤翎之时干脆全部杀光,让这些人去阴曹地府再好好感慨被他所杀的这份幸运吧。 光明宫宣仪大殿前的广场便是此次举行大典的地方,由于这次的典仪乃临时决定,同时斟飞凰也希望一切从简,于是很快在文武百官和远远拦在外围的城民的注视中她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等到新皇与百官离去,宣仪大殿内由两队护卫守着的典仪官高举圣洁的鎏金托盘,盘上放置着举世瞩目的凤翎,他就这样在万众期待之下来到了广场上,缓步而上高台,把凤翎置于高台之上最耀眼的位置。护卫队分别守着高台四方,面目冷峻。 而广场外围的侍卫开始把人群引到距离高台三米之外的观测点上有序通过。所有人兴奋得摩拳擦掌,为自己能够大开眼界感到振奋不已。而混在人群中的下城并不知道早已经有几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不过即使知道他也无所谓,这个陷阱本就是他自愿要来闯的。 只见他跟着人群终于来到了离凤翎最近的那个距离,透过刺眼的阳光他仔细地辨认了高台上确为凤翎之后,不免冷笑一声,突然双脚用地点地飞越人群冲向面前的高台。 “啊!!!”惊恐的人群吓得大声惊呼的同时便被早已准备就绪的侍卫快速带离现场。场面并未出现下城所预料的那般混乱。他浑然不在意地站上高台伸手就要去夺凤翎,突然,高台上呈着凤翎的那个玉石圆柱突然向两边打开,凤翎和金盘就这样在他的面前坠入其中,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圆柱早已再次闭拢,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出刚刚曾经打开过。下城气得面色涨红,一掌劈向圆形玉柱!不料一道光亮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刺目地光芒向他罩来。他条件反射抬手挡住那道刺眼的亮光,同时飞身向上直冲而去。 “哗啦,嘭——”一阵巨响。竟是使出浑身气力向上而冲的下城被一张布满倒刺的金网给兜住重重向下砸去,连这看似纤尘不染的石板都被他砸得碎石粉尘四起。 “啊!!!!!!!”随着他暴怒地狂叫声不断响起,白芑等人面色冷峻地出现在他面前。 “小小邪祟,快点交出血线母虫。”雀儿飞过他的头顶,啪叽拉了一坨鸟屎。 第九十章 下城赴死 今日的光明宫异常热闹,新帝登基的喜悦洋溢在整个焦梧国上空。没有人再问他们的老国君去了哪里,没有人再关心“以身殉火保住光明火种”这个流言是否属实。时间是一剂良药也是毒药。它可以治愈你身上的伤痛,却也可以让你忘却他人的付出。 这个隆重的日子,大家赶着入宫恭贺他们的新君主,赶着见识传闻中的圣器凤翎。全身心的欢喜让他们在突生变故被带离光明宫时,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只是嚷嚷着并未看清凤翎,要入宫再一睹其风采。 此起彼伏的人潮声随着厚重且庄严的宫门缓缓关上,被完全阻隔在了宫墙之外。 “哈哈,不要挣扎了,傻冒!这万金闪耀天地无敌仙人网怎么会是你能挣脱得了的!”拉了鸟屎的雀儿十分舒爽地嘲笑道。 “啊!!!我杀了你!”下城疯狂地挥动双手。“噗噗噗—”身子瞬间被网上的倒刺勾成了血葫芦。 “啧啧啧,你看看你看看,叫你不要乱动,偏偏不听。”雀儿摇头晃脑地飞了一圈停在白芑肩头。 被金网罩住的下城呼呼的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无比憎恨的表情,眼中射出如野兽般凶狠夺人的寒光。只是他的这般凶神恶煞自然吓不住白芑等人,反而从白芑的神情中透出了一股和她容貌极不相符的狠厉之色,像是随时都会把面前这个人生吞活剥了般。 “快点交出血线虫母虫。”蒋昊秋可不像雀儿废话那么多,直接了当地喝道。 “哈哈哈——“浑身是血的下城突然大笑道,”他快死了吧,血线虫现在爬到哪里了呢?他的五脏六腑了吗?哈哈哈,真是美味啊,鲜血的味道这么香甜,真想快些吸干他的心脏,我想变成一具干尸的滋味应该是不错的。“ 就在下城肆意狂笑,言语张狂之时,“咻——”的细微之声转瞬即逝,一只墨绿色的虫子从白芑手中飞出直接射入他的嘴内。 “丫头,你给他吃了那个啊!!!真可怜,真可怜!”雀儿满脸惋惜。 下城脸色顿变:“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虫子很好吗?可以在身体里享受美味的五脏六腑,那也让我这只虫子试试你内脏的滋味如何。“白芑面无表情地说道。 “哼,不要骗我,这个世界上除了血线虫还有什么虫子可以这般厉害,我不信。”下城嘴硬道。 “你不知道她是谁的弟子吗?”雀儿吓唬道,“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血线虫的母虫,不然我看楚文歌还活得好好的,你倒是要先走一步了,哎,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啊可惜。” “想要血线虫的母虫,你们痴心妄想。就算我死了,黄泉路上也有人作陪。”说完之后下城暗地里扣住了鬼域堂堂主给他的那颗灵术珠。 突然他感到一阵钻心地疼痛,原来被倒刺划伤的口子又重新开始流血,疼痛难耐,只见他痛苦地狂叫着不断扭动身子,而扭动身子的同时又让更多的倒刺勾出新的伤口,也就刹那间的功夫,整个人像是被活活剥了皮般恐怖。 “你,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虫子......”下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刚刚只是吓唬你而已,这个虫子可是乖得很,不会在你身体里到处乱闯随便品尝你的那些器官。”白芑冷冷地说道,“它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功能而已。” “到底是什么......”下城浑身哆嗦,连讲话都已经有些含糊不清。 “它只是会让你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而已。”白芑说得十分轻描淡写。 雀儿呱呱叫着接下去说道:“哇,所以说嘛,它和这万金闪耀天地无敌仙人网可是绝配。这边伤口愈合不了,那边继续从身上刮出新的伤口,想想就很爽,是不是啊。” “卑鄙!”下城竟然说出这两个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要和他废话了,阿姐,搜他身,我想那只母虫如此重要他肯定随身携带。”蒋昊秋说着便往前走。就在他即将靠近仙网之时,下城猝然起身带着金灿灿的网向他飞扑而来,鲜血瞬间四下喷洒,而下城手中扣住的那颗灵术珠就在这时黑雾缭绕,邪气冲天,嘭地一声巨响,邪祟之气便没入下城体内,他伸出满是黑气的双掌击向蒋昊秋。无法运用术法的蒋昊秋此刻就像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噗——”一口鲜血喷出。蒋昊秋的面前蓝色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向他倒来,是蓝静轩。她殷红的血液就这样落在蒋昊秋的脸上,手上,身上,蒋昊秋呆立当场。白芑也没料到竟生出如此变故,快速冲了过来伏身探查蓝静轩的伤势。 “一个还没好,怎么又来一个。”雀儿这只金丝雀鸟真的可以染黑了毛去当一只乌鸦了。 蓝静轩的身后是破釜沉舟断然一击的下城,只是催爆灵术珠骤然吸收了那么多魔邪之气的他此时也已经是奄奄一息。只见他趴在地上,身下汇聚而成的鲜血渐渐变成灰色,而后是黑色,如墨般漆黑。他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着可以再次突袭此刻离他不过咫尺的白芑。 “没事。”白芑把蓝静轩的手轻轻放回身前,松了口气说道,“想是他这借来的魔邪之气十分有限,我给她服了护住经脉的药,你先行带她离去疗伤,几日便可痊愈。” 蒋昊秋满眼心疼地看着怀里的蓝静轩:“你干嘛这么傻。” 蓝静轩的嘴角挂着鲜血却还笑着说:”只有你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傻。“蒋昊秋这个感情方面的榆木脑袋此时总算有些开窍,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还是白芑开口说道:“别愣着了,快点带蓝姑娘去疗伤,虽说她的伤势无碍,却也不能耽搁太久。“ “可是,阿姐你这里......”蒋昊秋不放心白芑。 “你看他这幅模样还能拿我如何?”白芑侧了侧身子让蒋昊秋看到她身后的下城左使。蒋昊秋总算是稍许放心,横抱起蓝静轩离开宣仪殿前的广场。 下城此番正是报了必死的心想要给白芑他们致命一击,毕竟他知道拿不到凤翎没有完成鬼域堂堂主交给他的任务,回去也无生路。而血线虫的母虫已经被赤狐毁去,白芑他们如若知晓更是不会放过他的,那就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只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灵术珠内的魔邪之气他只能借用些许,如若像这般贪心破开珠子想要吸收全部的力量,便会是如今这般自食其果的下场。真真是还没等到别人杀他,便已经自掘坟墓当场撑爆整个身体。 “快说,血线虫母虫到底在哪里?”白芑眼见下城的眼睛慢慢闭上,万分焦急地收了金网把他平放在地封了几处重要的穴位,希望可以护住他片刻神识。渐渐感觉身体沉重,魂灵就要消散的下城突然像被什么东西锁在了体内,挣扎不出。 他缓缓地张开通红的双眼,爆出的眼珠十分骇人,哆嗦地嘴唇微微张了张,咕噜咕噜发黑的血液再次从嘴里涌出,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做一个微笑的表情,而后像是看笑话般地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位急不可耐的人,她越着急,他越得意,她越慌张,他越觉得有趣,反正都要死了,再多说几句似乎也无妨,也许还能看到更有趣的表情呢,于是他艰难地开口,吐出几个字:“血线母虫毁了。” “你说什么?!”白芑一把揪起他的领口,“骗人,绝对骗人,你怎么可能把它毁了。” 果然更加有趣,下城扯开嘴笑了,嘶哑的笑声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幽冥之声晦暗恐怖阴森。他大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那就笑吧,他对着白芑用嘴型再此说出:“它毁了。”他不断地重复这三个字”它毁了......“ 阳光毫不吝啬地铺撒在这片宽阔的广场上,让深秋的寒意得到些许缓和。站在这里的白芑,全身披着金色的光芒,却如坠冰窟,她颤栗地双手环抱,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即将赴死的恶人。而恶人下城也同样回看着他,只是他的心里难得地赞许了赤狐当初的决定,毁了好,毁了大家一起死,想想就觉得没有遗憾。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竟像是得了天大的好处般等着死亡的降临。 “喂,丫头,丫头,别这样,他说毁就毁了啊。别信他!”雀儿用他优雅的红喙狠狠地啄了啄白芑的头,“快点清醒过来!!!哎,真是麻烦。” 是,他说毁就毁了吗?我一定要亲眼见到才会相信。白芑整个人瞬间清醒,快步向下城地尸体走去...... 皇城那座下了结界的院子此刻只有楚文歌一人待在屋内,他昨夜已经强行探查过自身,知道自己体内活跃着许多吸血毒虫。今日白芑等人天刚破晓便已全员出动,他料定是为了解自己身上的虫毒。所以现在刚好趁着没人,他从体内迫出自己的内丹悬于额前,作为神鸟重名鸟的后裔,他的修为自然离不开这颗内丹,此刻,他便要冒险用内丹一试! 火红的重明鸟内丹被一层极富灵力的气息环绕,耀眼生动,熠熠生辉!只见它突然动了起来,围着盘腿端坐于床上的楚文歌慢慢旋转,楚文歌双目紧闭,进入虚无引领着内丹之力探向那阴毒之虫...... 第九十一章 化鸟为鸡 光明宫中宣仪殿前,乌黑的血液浸染了临时搭建起来展示凤翎的高台脚下的土地。并不刺目,倒像是一滩墨水,只是透着些许邪气。没人在意,宫廷里的血无论是什么颜色,是谁的血都无关紧要,因为他们见证了太多的宫廷权谋,成王败寇,兄弟相残...... 此时,总算在内殿中忙完最后仪式的新皇斟飞凰和她的哥哥斟旭来到广场上。 “拿到血线虫的母虫了吗?”斟飞凰看着地上国师的尸首,嫌恶地撇过脸问道。 “臭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毁了母虫。”雀儿忿忿地叫道。 “母虫被毁了?”斟旭皱着眉头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开始在国师即下城左使的尸体上搜查。 “他临死前说母虫已经被毁。”白芑道。 不断流着黑血的尸体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便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白芑从怀中拿出几颗药丸交于每个人之手,说道:“这股尸气很邪门,快些服下药丸以预防邪气入体。” 当她把药丸递给斟旭时,斟旭的手正快速摸索着下城尸首上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白芑见状,蹲下身来把药丸塞入他的口中。只是这无意间的动作,白芑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当她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斟旭双唇之时,斟旭顿时愣住了心跳飞快,这骤然剧增的心跳让他突然面红耳赤,赶忙转过脸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或者是为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感到难堪。 “那是什么?”白芑的一句疑问瞬间把斟旭飘远的心思拉了回来。 原来在下城手臂下似乎压着个东西。斟旭快速调整好心情,推开下城的手取出那个暗红色锦囊袋子。 “没想到他竟也有乾坤袋。”白芑一看此袋便认出是何物,“看来这血线虫的母虫八成就在里面了。” 说着接过斟旭递过来的袋子快速翻查,最后掏出了一个黑布包着的盒子。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雀儿那对乌黑的鸟眼机灵地转了转叫道:“打开,打开。看这盒子大小肯定就是用来装血线母虫的。”毕竟他也是曲飞桃花源内养的鸟妖,再怎么不济,无聊时候也跟着白芑看过许多医书,特别是这本关于虫子的书,他可是翻烂了。所以对于血线虫母虫的体型大小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白芑深吸了口起,缓缓地掀起黑布,这个过程竟然漫长得像等了一个世纪。她不知道打开这个盒子,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会不会真如下城所言,他早就毁了母虫。那该如何是好......触到黑布内琉璃盒的盒盖,白芑的手竟颤抖着缩了回来。整个黑布跟着她的手打开了,一个泛着幽幽绿气的琉璃盒展现在他们面前。白芑无论如何都没有打开这个盒子的勇气了,竟是有些自欺欺人了,认为不打开盒子一切还有希望,打开了,整个世界或许瞬间崩塌。 斟旭忧心忡忡地看着这样的白芑,不敢催她。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女刺客吗?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打不倒的吗? 斟飞凰同样焦急地抬眼看向她哥哥,希望斟旭能说点什么。倒是雀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提醒道:“丫头,快点。你以为时间还很多吗?” 白芑的手总算是再次触到了琉璃盒盖。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盒子。 盒子打开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扑面而来,瞬间盖住了下城尸身里散发出来的恶臭邪气。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琉璃盒里,不是什么都没有,但也绝非血线虫母虫。所有人面面相觑。还好每个人都服了药丸,不然这不知名的气味吸入体内也不知道会不会立刻中毒。 当所有人再看向盒子时,总算是看清了盒中之物,那是难以描述的像是带着血丝的肉沫捏成的团子,米白色绕着红丝,气味怪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非活物。看来真的不是血线虫母虫,白芑顿时大失所望,正要盖上盒子,突然感觉到自己百宝袋内似乎有异动。 她把琉璃盒递给身边的斟旭,从身上解下百宝袋,竟发现聚魂瓶在袋子里不停晃动,像是有何物要冲破瓶身。白芑皱了皱眉,不明所以。这瓶子里除了她收留的那无名且没有意识的一缕残魂外根本没有其他东西啊。莫非就是那缕残魂要出来? 斟旭看白芑这般古怪的神情,盖上盒子问道:“怎么?” 这时袋子里的聚魂瓶又不动了,白芑更加惊疑,她想了想,对斟旭说道:“把盖子打开。” 斟旭莫名地看着她,手上却没有停,立刻打开了琉璃盒盖子。果然,白芑百宝袋内的聚魂瓶又开始晃动。她拿出聚魂瓶说道:“里面是我收留的无名氏之魂魄,不知为何好像与这盒子内的东西有所感应。” 刚刚说完,便见到她手中的聚魂瓶晃动得更加厉害,几欲挣脱白芑之手。 “走,找一间安静的屋子。”白芑当机立断。不知为何,她感到冥冥之中似有一丝牵引,让她觉得这一切也许和血线虫母虫有关。 同时,在皇城的那座小院外,蒋昊秋带着蓝静轩一脸焦急地打开结界,推门而入。就在他进入院门的瞬间便感觉到了楚文歌房内的一丝异样。他知道自己定然没有看错,刚刚那房中明明是红光大盛,几欲透出院墙,就在他踏入院门之时那红光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不好,楚文歌!他横抱着蓝静轩冲到楚文歌房门前正要推门而入,便听见屋内传出一句:“蒋师弟,请留步。我并无大碍,无需担心。” 蒋昊秋抬起的右脚生生顿在半空,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没事吗?我还是进去看看,可以吗?” “不用劳烦。”楚文歌的气息有些弱,但说得很坚决。 蒋昊秋只能收回右脚,顿了顿说道:“你安心养伤。阿姐很快就回来了。”说完抱着那位用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直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路的蓝静轩转身离去。 “看够了吗?”蒋昊秋问道。 “没有。” “伤口还疼不疼?”蒋昊秋转移话题。 蓝静轩摇摇头又立刻点点头说道:”很疼。“ “那赶紧坐下,我要快些帮你疗伤。”听到此话蒋昊秋顿时乱了分寸,一下就把蓝静轩往榻上扔。蓝静轩呻吟着狠狠瞪住蒋昊秋:“不疼都被你摔疼了!!!” 看蓝静轩这幅模样,蒋昊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鲁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突然问道:“刚刚进入院子时,你看到楚文歌房中的红光了吗?” “没有!”蓝静轩回答得十分干脆。 “真的没有?你再想想。” “没有,没有!!!” “明明整个屋子都透着红光,怎么会没看见呢。” “啊呀,疼死我了,快点帮我疗伤。” 蓝静轩自然是没有看见什么红光,自从在宣仪殿前被蒋昊秋横抱而起后,她的眼珠转都没有转过,怎么会看到除了蒋昊秋之外的人和事呢。 倒是楚文歌房中,早已不见了那俊朗却病态的白衣少年了。此刻他的床上站着一只火红的重明鸟!只是这只重明鸟似乎十分虚弱,本应耀目无比的羽毛如今也是毫无生气地垂在床沿,双目重珠却也失去光彩,暗淡得犹如一潭死水。 他摇晃着扑打了一下翅膀企图飞起,却又无力地直直坠下。 本来启用内丹与体内的吸血毒虫进行对抗就十分凶险,不料却在关键时刻,被突然回来的蒋昊秋惊扰到,现在只能以真身示人,根本无法化成人形。不过他清楚,即使没有蒋昊秋的突然而至,他体内吸血毒虫的厉害也不是他可以用内丹化解的。原本他们重名鸟族和其他鸟妖不同,他们是神族后裔出生便是人形,无需修炼。而现在他竟然连人身都维持不住,可见已经虚弱到何种境地。 只见这只华丽却黯然失色的重明鸟原本还想保持住优雅的身姿,却在最后放弃了飞起来的念头后慢慢地踱到窗边。他想和白芑道个别,回秀瑜峰去,却又怕白芑见到自己这个样子。“啪啦——”这只走神的大鸟竟然一脚踩空从窗户跌落而下。“啪叽”一声掉落窗外还未干涸的泥坑中,他的毛羽瞬间被泥水沾染得灰扑扑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色彩,竟有些像农家院里落单的公鸡。 “你听见了吗?“正在给蓝静轩渡气疗伤的蒋昊秋突然问道。 “喂,你可以专心一点吗?你不怕走火入魔,我可害怕得狠。”蓝静轩气呼呼地说道。 蒋昊秋赶紧抿住嘴,确实是自己大意了,在帮人疗伤时怎可如此三心二意。 只是他不知道,院子里那只摔下窗台的倒霉的“公鸡”抖了抖身上的泥垢,挺起胸脯,尽量使自己看起来精神点,然后昂首阔步地踏出了院门,开始了他作为“鸡”的新篇章。 夜幕降临,当白芑等人兴冲冲地从光明宫中赶回时,屋内早已不见了楚文歌的身影。 “阿姐,我回来时他还在的。”蒋昊秋脸色煞白。 蓝静轩的伤好了许多,扶着蒋昊秋的手说道:“他说不用劳烦,我们便离去了。” 白芑理解地点点头问道:“你的伤呢,好些了吗?” “恩,多亏了他。”蓝静轩难得有些羞涩地瞥了眼蒋昊秋。 蒋昊秋却是被楚文歌的失踪扰得心神不定:“阿姐,你说他受这么重的伤,会去哪里呢。我们还是尽快分头去找。“ 白芑此时反倒镇定下来,事已至此已经不允许她再慌乱无章,那更容易错失救人的时间。只见她认真想了想,说道:“你进宫一趟,麻烦斟旭帮忙在焦梧国内四处找寻。我赶去通往元青派的路上,看看能不能寻到他。” 蒋昊秋重重点了点头,立刻来到院中御剑而去。雀儿不失时机地说道:“刚有一点眉目,这天杀的怎么又不见了!!!看来是天要亡......” 啪地一声禁言蛊虫入口,他嚼了嚼,白丫头的这个蛊虫还是没有老头的美味。 第九十二章 野鸡奇遇记(一) 话说这逃出院墙毫无生存能力的“小公鸡”此时正踏着月色漫无目的地走向皇城外的乡野小路。 “咕噜咕噜”肚子一阵乱叫。以楚文歌原本的修为他是可以做到辟谷无需进食的,可是变成了这幅鸟身,却没办法不吃东西。自从中了虫毒之后他便已经两日只喝几口稀粥了。此刻正是饿得摇头晃脑,晕头转向。 这时,他突然瞥见路边松软的泥土里一条地龙钻了出来。他吞了吞口水,我是不会吃这恶心的东西的,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盯着面前这只肥硕的地龙。不行不行,他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抬头看到路边树上的小果子,顿时眼神发亮,毫不犹豫地奋力拍打着翅膀向那棵大树飞去。“呼啦,呼啦——”半饷,他的大翅膀掀起了地上朦朦一片尘土,地龙也吓得哧溜躲进泥土里,可是他的鸟身并未有半点飞起来的迹象...... 他懊恼地垂下头,为何看白芑身边那只雀妖变成真身后还如此潇洒自如。 “阿嚏“雀儿长长打了一个喷嚏,刚想骂娘是谁在背后咒他,却发现自己吞了禁言蛊虫只能悻悻地闭紧嘴巴跟着白芑向元青派的方向去寻楚文歌。 白芑凌空立于她的碧风之上正聚精会神地一路向下搜寻。而扑打翅膀打算飞起却又失败的重明鸟楚文歌此刻正灰头土脸地望着树上的果子流口水。”咻——“的剑光从天划过,楚文歌自然再熟悉不过了,他赶紧低下自己的脑袋,收了收身子打算躲到树后避一避,却不料眼前一黑,被人罩在布袋里拎起就走。 “嘿嘿,盯了你很久了,总算抓到了。”男孩稚嫩的声音传来。 怎么有些耳熟,楚文歌讶异。 “怎么这么重,我看你这只鸡也不肥啊,就是长得高长得大了一点。”男孩自言自语道,说着换了个姿势,把布袋放在地上直接拖了就走。 “¥#*@%?”楚文歌在袋子里被拖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几欲呕吐。眼里一片漆黑,耳中只听见布袋与地面的摩擦之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被男孩吃力的提了起来,头脑晕乎乎的他听见男孩推门的声音响起,接着又是那熟悉地声音喊道:”阿爹,阿娘,我抓了只公鸡,今晚就给它褪了毛下汤炖给你们好好补补身体。“ 是尚知!楚文歌总算想起来了,光明宫内宫娥杉儿的弟弟。他怎会又回到家中,不是安排了跟着斟旭在宫内当差吗?就在楚文歌疑惑之时,罩在他身上的布袋哗啦一下拉了起来,豆大的灯芯上燃着微弱的烛光并不刺眼,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后楚文歌发现家徒四壁的屋子和他上次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咳咳咳,一阵拉长了的嘶哑的咳嗽声从屋外传来。尚知丢下手上的布袋快步走到门口扶住年迈的父亲:“爹。我抓了只鸡回来。” “谁让你抓鸡了,咳咳咳,谁,咳咳,谁让你抓鸡了……”尚知的爹咳得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了,却还坚持骂道,“进宫多,多,咳咳咳,多好,你,你还回来,咳咳咳,干嘛!” 楚文歌歪了歪头看向这父子俩,他也想知道这孩子为何突然离宫回家了。 “我想回来看看你和娘,我走的时候娘的病不是还没好嘛。”尚知委屈地说道。 “你!你!真的,咳咳咳,真的孝顺你就不要回来!”说着尚知的爹竟然拖着病躯使劲拍打他的手臂。尚知一边躲一边说道:“张大人说过几天就来接我回宫里当差。” “哼—咳咳,真是,真是,咳咳,气死我了。人家这么,咳咳,这么说,说,你就信了!” “爹,您快坐下来歇一歇,不要再气啦。”看到爹不停咳嗽又气急败坏的模样,尚知心疼地拉了张椅子把他爹按住,轻轻拍打他的背部说道,“爹,张大人和那天来的那个大哥哥都是好人。他们说会让我回宫当差定不会食言的。斟旭皇子还说会找人教我识字呢。” 坐在椅子上尚知的爹总算缓过劲来,呼呼地喘着气过了片刻说道:“儿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爹,你看我抓了无主的大鸡回来。”尚知扯开话题伸手指向重明鸟楚文歌。 楚文歌快速撇过他的鸟脑袋,不和尚知对视。却不料尚知的爹用力揉了揉自己浑浊的双眼,再次瞪大眼睛,然后晃悠悠地站起朝这只“大鸡”走过去… 只见他围着重明鸟身的楚文歌绕了好几圈,终于说道:“儿啊!这可不是什么公鸡大鸡的啊,我看,我看这怎么有点像,像…咳咳咳…”说到这里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尚知赶紧走过来扶住他体弱多病的老爹:“管他是鸡是鸟,我跟了它一路,定是知无主的野物。所以我今晚就烧水给它扒皮炖汤给你和娘好好补一补。对了,我娘呢,在屋里休息吗?” “是啊。咳,自从知道你那不孝的姐姐被打入大牢后,咳咳,她的,她的病情就越来越,咳咳咳,重了……” 说到自己的这个姐姐,尚知的眼眶略微有些发红。那日宫变他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从几个小宫娥嘴里听说了皇后娘娘宫中的几个贴身大宫娥全都下了大牢。 接着他寻遍整座光明宫都未找到那位带他来到宫中的白衣哥哥,如无头苍蝇般乱串的他后来被张默张大人带去见了斟旭皇子。也终于知道自己的姐姐犯下了大罪,他不懂大罪是多大,要受到怎样的处罚,但他伏地叩首恳求皇子殿下可以格外开恩饶恕他的姐姐。皇子殿下没有答应也没说不肯开恩,只问了他两个问题:“明明她对你不好,为何还要替她求情。” “我不想我的爹娘伤心。”尚知诚恳地回答道。 “那你呢?” “如若姐姐出事,我一样会伤心。尚知不想没有姐姐。” 斟旭听了他的话,慢慢靠到身后宽大的椅背上上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很久。 尚知迎上他的目光,却从中发现皇子殿下虽然在看着他,但又不像在看着他… “下去吧。”许久之后他等来了斟旭这样一句话,“改日我找个好点的先生教你读书识字,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尚知欣喜地叩首拜谢后,还是再次问道:“那我的姐姐呢?” “你要知道,每个人做错了事就必须受到惩罚。这是这个世界的准则,没有人可以打破。不然就乱套了。”斟旭说道,“下去吧,我会去过问她的情况,该怎么罚还得怎么罚。” 从斟旭宫中退出的第二日尚知便和张默告了几天假回家看望爹娘。今日便是出门时偶然看到那只体型硕大灰扑扑的鸡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刚开始他觉得有趣便跟了它一路。这一路上不知打发走多少打这只大鸡主意的人,不过那些人还都以为这看过去非鸡非鸟之物乃是这个孩童的,也就不好明着抢了。等到天黑尚知跟着这只大鸡出了皇城竟然向自己村走去,他突然心念一动,这定是无主的野鸡了,抓回去给生病的阿娘补补岂不正好。于是顺手到村口的瞎眼阿婆家借了个布袋便把楚文歌兜回家了。 “阿爹,我扶您先去休息。”尚知看他爹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的模样着实心疼,用手擦了擦泛红眼角,走过去扶起他走出房门:“阿爹,你和阿娘放心,皇子殿下可喜欢我了,回头我去宫里当差发了月俸我便请后街的牛姐过来帮忙照顾你们。” “你好好的,就好…咳咳…” 听着他们父子渐渐远去地对话,楚文歌吁了一口气,抖了抖翎羽,又突然抬起他高傲的脑袋,才不到一日,怎么会学了这般不好的习性,他懊恼地想着,还有这小童尚知到底是不是在这乡野中长大的呀,怎么会把他这血脉高贵的神鸟后裔认成“大鸡”?“野鸡”?他边想边探出脑袋瞅准了尚知扶着他的父亲走入隔壁屋内,然后轻轻抬起他被土尘蒙住的本是赤红的鸟爪,刚要落地逃离,便听见一声惊叫:“哪里逃!” “噼哩啪啦——哗——啦啦——砰——”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羽翎四下乱飞,楚文歌被尚知追得满院子乱跑,瞧那一身灰头土脸的模样越来越不像重明鸟。更不要说他可是十二道明火根脉传承了最正统仙族血脉的鸟了。如今真是连只鸡都不如。至少人家鸡还会觅食还会打鸣还会飞上矮矮的墙头寻一线逃跑的生机。 片刻之后,一人一“鸡”扑倒在地,尚知把这只弱不禁风的大鸡压在身下一动不动,楚文歌拉长自己的鸟脖子,拼命往外伸,“嘶——”他狠狠地吸了口气,身上吸血毒虫此刻突然发作疼得他脑壳发麻。虽然变成鸟身之后并不像之前那般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但也同样遭受着毒虫的侵扰,先是不能飞翔,现在看来是又要严重一些了。 “咦?”尚知奇怪地砖头四下看了看,刚刚分明像是听到有人发出吃痛之声。可是这空荡荡的小院内除了他自己和身下的那只大公鸡,根本没有其他活物了。他皱着眉头双目疑惑地看了看露在外面的鸡头,说道:“管他的,先杀了再说。” 一片狼藉的院墙里,尚知也不点烛火,在四面漏风的灶台前努力地生火烧水。 被缚了双爪的楚文歌就这样被随意地扔在泥地上,整个脸扑在土里,生无可恋。 “尚知。” “谁?” 漆黑寂静的夜里,突如其来的一句叫唤,惊得尚知瞬间直起身子,手中的火钳掉落在地! 第九十三章 野鸡奇遇记(二) “谁?” 尚知惊恐地瞪大双眼,心想难道是这只大鸡的主人寻来了?不可能!他立刻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快步走到院门口探头四处张望,院子前的那条泥土路上此刻连个鬼影都没有,想来刚刚定是自己听错了,摇了摇头尚知正要关上院门继续烧水,突然身后又传来一句幽幽的叫唤:“尚知。” “啊!!!”他惊叫了一声,快速捂住自己的嘴转过身来。眼睛满是惊恐和畏惧。他心跳飞快,紧张地把这小小的院落快速看了个遍,完全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那会是谁呢?为了不惊扰到爹娘,他压低声音问道:“谁,是谁在叫我。” “尚知,是我。” 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尚知心内惊疑道,却也不敢有丝毫放松,依然警惕地问道:“你是谁?在哪里?” “白衣哥哥。” “啊!!!白衣哥哥,你在哪里,我找你好几日了。“尚知听出了这确实是白衣哥哥的声音,顿时心花怒放,快步在院子里到处搜寻,而后又抬头看了看自家低矮的院墙,没有人!转过身盯着屋顶,伸长脖子垫脚看向瓦顶,不行,看不见,还是跳起来吧,于是一下一下地蹦着往上瞅:”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呢?“ “哎,我这里。” “哪里?”尚知挺下蹦跳的身子,回头四下张望,“哪里?没有人啊。” “地上。” “啊?”尚知疑惑地在地上找了一圈,就差把泥地都给翻过来了,还是没有看到白衣哥哥的影子,不免焦急道,“哥哥,你不要跟我玩捉迷藏了,快些出来吧、” “尚知,咳咳,你在和谁说话啊?”屋内传来父亲地声音。 “没,我在杀鸡呢。”说到鸡字时尚知突然眼皮跳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地上那只落魄的大鸡。心中顿时如打雷击鼓般忐忑不安,不会的,不会是那只大鸡,鸡怎么会讲话,不可能!况且听刚才那声音明明是白衣哥哥啊! 重明鸟身的楚文歌看出尚知眼中的惊疑之色,吁了口气,强行打气精神抬起脖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原来的模样有些许相似,然后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尚知,你猜的没错,就是我。” “哐当”尚知脚下踉跄踢到了用来杀鸡褪毛的盆子。 “咳咳咳,咳咳——”房间内又传出他爹剧烈咳嗽的声音,可是这时的尚知耳中一片轰鸣,什么都听不见,他就这样盯着面前这只口吐人言的大鸡,过了许久突然反应过来,咻地一下躲到了灶台后,坐在地上背靠着低矮的灶台兀自喘气。 楚文歌相当无奈,却也只能给他点时间慢慢消化。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很难接受一只开口说话的“鸡”。更何况这只鸡还极有可能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这兴许是新近流行的仙妖话本中的故事了吧。 沉默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尚知从灶台后探出半个脑袋,怯懦地问道:“你真的是白衣哥哥。” 楚文歌点了点他的鸟脑袋,也不知道尚知看见没有,轻声地“嗯”了一声。 “你,你怎么证明。”尚知鼓起勇气一口气说道,“是不是你这只妖怪,把白衣哥哥给吃了,现在还想装成他来这里想骗我。” 哎,我想骗你什么,你还有什么可以被骗的,楚文歌心道。不过嘴里却说:“你先过来解了我脚上的绳索。” “不!”非常坚决地拒绝。 “那你可以给我一口水吗?” “不行!” ...... “你,你得先告诉我白衣哥哥到底怎么了。“ ...... “我觉得,我觉得你定然把他给谋害了。” “我,就是白衣哥哥。” “你证明!” 谈话又绕回了原点。楚文歌本就不善言辞,这下可是被绕得心力交瘁,干脆就算了吧,他重重垂下脑袋,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感觉到吸血毒虫开始新一轮的吞噬了疼痛难耐的他此刻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白芑小丫头时的模样,他想笑,却没有表情,重明鸟是不会笑的。于是他努力翻过身子,让自己的眼睛可以望向天空,兴许还能看到那丫头乘着她的碧风神剑从天而过呢。可是,怎么这么难过呢,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他才发觉好像还有许多事没做,还有许多话未说...... 就在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突然感觉到身子被轻轻捅了捅。 “你怎么不说话了。” 原来是尚知看见这妖怪四脚朝天,突然毫无反应,以为他就这样挂了。总算鼓起勇气靠了过来。 楚文歌再次努力翻了翻身子,让自己的样子不至于太过狼狈,而后抬眸瞥了尚知一眼,并不言语。 “你,真的是白衣哥哥?” “嗯。” 尚知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虽然并未看出任何和白衣哥哥相似之处,不过还是稍稍动了点恻隐之心,转身舀了碗水递过去。 楚文歌在身体本能反应下如饮甘醇般快速地喝完了整碗水。 “你饿了吗?”尚知小心地问道。 “嗯。” “可是,可是你可以吃地瓜吗?” “嗯。多谢。” “需要我烤熟吗?还是生吃。” “熟的。” 片刻之后,这个小院的角落里一只落魄的重明鸟狼吞虎咽地吃着烤熟的地瓜。只是他的鸟喙实在太尖了,把松软的地瓜啄出了无数小洞,累得半死却难得吃入小半颗地瓜。 同一时间,白芑带着雀儿在通往元青派的这条路上飞了几个来回。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可能走远的,为何会找不到呢?难道我判断错了,他根本没打算回去?” “哇哇哇,终于可以讲话了。“雀儿活动了活动自己的嘴说道,”丫头,你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吧。“ “不行,马上就要过了三日。我们没有时间了。” “那个姓马的到底靠不靠谱我们还不知道,要不要先去江南寻到血线虫的母虫再说。” “可是......” “笨蛋,还犹豫什么,你如今脑瓜怎么这么不灵光,哎,白跟我混了十几年。这里你就交给蒋昊秋和斟旭,让他们一有臭小子的消息马上用传声雀通知你。我们先赶去江南寻找母虫。“ 白芑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我还要写一封仙书木鸟给周允婷,如若文歌回了元青派让她立刻通知我。” “随你咯。” 原来那日在宣仪殿外和琉璃盒内所藏之物产生感应的正是白芑无意间收入聚魂瓶的那缕残魂。自从进入聚魂瓶后,靠着聚魂瓶力量的不断滋养,他的魂魄得到了极大的修复。虽然还不能完全有了意识,但记忆的碎片基本拼凑成完整存于脑海,只是还不能自主言语,浑浑噩噩。 没想到琉璃盒里肉团怪异的气息竟激起他的反应。白芑跟着斟旭来到了一间隐蔽的暗室之内,便把聚魂瓶打开放出这丝魂魄。 只见他透明惨白的脸上双目依然紧闭,身子却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直直飘向打开着的琉璃盒。到了琉璃盒前他便不动了,接着过了许久仍然毫无反应没有下一步动作。 白芑见状,从宝袋内翻出一口渡了金的瓷碗说道:“光明宫内可有无根之水,无本之木?” “自然是有的。”斟旭道。 “帮我烧一截无本之木的灰烬撒入无根之水中,再倒入我这个金瓷碗内。” “丫头,你这几日已经疲劳过度,再行此法容易伤了根本。”雀儿难得担忧道。 “无妨。光明宫内不可用术法,刚好这个办法无需动用灵海数术,只需这两样东西便可让我探知他的来处。” 斟旭:“可以让我来吗?” “不行。”白芑拒绝道,“此乃我桃花源秘术,不方便传于他人。” 斟旭知道白芑是不愿意他人替她分忧,既然如此坚持,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速速离去置办那两件事物。 “我看这也是徒劳,何必冒着伤及自身的危险呢。”雀儿还是劝她。 “雀儿,我始终觉得这个魂魄和血线虫之间有着千丝袜缕的联系。”白芑说道,“天道虽无情,但总会给人留一线生机的。” 哎,雀儿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不让这丫头试一下,她定然是不会死心的,只能恹恹地说道:”那你自己小心,一会儿我在外头给你护法。“ 白芑对他笑了一下,点点头。 很快斟旭便拿来了烧成灰的无本之木以及无根之水,白芑把这两样东西混合后倒入金瓷碗内,便让斟旭和雀儿去门口守着。斟旭不安地回头却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看了眼雀儿,雀儿翻了翻白眼:”别看我,这丫头倔得很。“ 关上房门后,雀儿百无聊赖地打理着他美丽的羽毛,他便是如此的性格,既然已成事实,便不会再多做一丝半毫无畏的忧思。只是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这焦梧国的皇子殿下从刚才起便愁容满面,开口打趣道:“喂,你很喜欢我们家白丫头吧。” 斟旭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揶得轻轻咳了一下转过头去。 “其实做皇妃还是不错的哦,至少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吧。总比那日日清修来得强多了。” ...... “你要听听白丫头在桃花源里的事吗?” “嗯?”听到这句话斟旭不自觉地抬起眉头。 “听了你可能就不喜欢她了。” ...... “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点好处,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讲讲的。” 于是,屋子外,说是替白芑护法的雀儿却和斟旭头碰头十分愉悦地八卦起了白芑从小到大的各种糗事。 刚好说到白芑用金粉把村口阿黄缩小后无法复原的精彩片段,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面色苍白的白芑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第九十四章 麻家马家 蹲在门口聊八卦的两个人看到白芑煞白难看的脸色,十分心疼,雀儿拍打着翅膀绕着她飞了一圈说道:“怎么样,叫你不要试了,看你现在脸色比鬼还难看!” 斟旭则直接拉过白芑的手对侍卫下令道:“快请御医。” “不用。”白芑虽然脸色不好看却格外带兴奋,“终于有眉目了。”原来这缕残魂是江南雨桥镇马家的马川洛。 “马川洛,是谁,你听过吗?”雀儿歪着头问斟旭。 斟旭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摇了摇头看向白芑。 白芑道:“马家就是当初躲到江南的麻家!” 听到这句话,雀儿和斟旭同时震惊得无以复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初麻家剩下几个弟子来到焦武国寻求庇护,而后一行人便南下要寻个避世之所,没想到改名换姓成“马”。 这个雨桥镇的马家在当地低调地开了间医馆行医治病,经过百来年的岁月,早已经洗掉曾经西南巫蛊麻家的种种痕迹,只有少数马家嫡传知道自己的来处和先祖。虽说是避世,但他们的医术着实高超,于是渐渐在江南有了“医药世家,悬壶济世”的好名声,即使地处偏远却还是有许多人慕名而来。而雨桥镇也因此在百姓的口口相传中闻名遐迩,反倒失了当初避世的初衷。只是没想到白芑无意间碰到的这缕残魂马川洛竟是马家这辈子孙里唯一的嫡传血脉。 “哎,真可惜,年纪轻轻死于非命。”雀儿感叹道。 “他去西南深山采药时葬身蛇腹了。”白芑不无惋惜地说,“只是关于这件事前后的记忆似乎被他强大的意念重重封锁住,我也看不清楚。” “那他为何被那团……那团东西牵引呢?难道?”斟旭心中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那团东西和血线虫有关?“血线虫可是麻家独有秘法培育的。 “是的。”白芑重重点了点头,“那团东西其实就是血线虫母虫。” “什么?那恶心呼呼的东西就是血线虫母虫,我看它怎么也不像活物啊。”雀儿尖声叫道,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已经死了的血线虫母虫。”说道这里白芑轻叹了口气。 “那还忙个什么劲儿啊。看来那个狗屁什么左使倒是说了实话。”雀儿收起翅膀停了下来。 “也不完全是。”白芑眼眸里藏着希望的光,”据我刚刚通过他的记忆片段了解到这血线虫母虫极其特殊,只要还残留三分一的血肉,就可以通过秘法复活它。“ “哇靠,这么牛,那我们都不用修仙求长生之道了,他妈的直接去当虫子好了。”雀儿所关注的点总是和旁人不同。 倒是斟旭此刻稍微定了定神:“那需要多少时日可以复活这血线虫的母虫?” “时间远远不够。”白芑说道。 “那还玩个球,收拾包袱各回各家吧。我看那楚文歌就是个短命的相。”雀儿话刚出口,啪地被白芑当头盖了一掌,十分窝火,“我实话实说而已,你这丫头最近真是入了心魔,谁的话都不听,早知道这么麻烦的我就不来找你了。哼。” “是不是当初另外一只血线母虫其实还活着?”斟旭抓住重点,眼神毫无迟疑地盯着白芑。总算是有个明白人,白芑点头说道:“是,从马川洛那里知道了他们麻家当初被血洗寨子之时母虫确实毁了一只,但是那些逃离出来的弟子把血线母虫的血肉给完整地带出来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们早就复活了那只母虫。所以,当务之急我要带着楚文歌去一趟江南的雨桥镇。” 斟旭突然轻微地笑了一声。白芑感觉到异样抬眼看向他。他做了个轻松的表情表示没什么,而后从身上解下了一块火红宝石制成的令牌递给白芑:“带着它,也许会有帮助。” 白芑接过令牌,顿时一股触手即暖的感觉遍布全身,只见令牌上用古朴的焦梧国文字刻着个“斟”字。她明白斟旭的意思,这是拿着令牌向人讨回报了——当初麻家零星的落难弟子若不是得到了斟氏的庇护,也不可能保留血脉避世于江南有了如今的江南马家。看在这份天大恩情的份上,他们定然不会对白芑所求置之不理的。 白芑感激地看着斟旭,也不矫情收了令牌放入腰封简单地说了句:“谢了。”斟旭微笑着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雀儿不合时宜地叹息道:“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白芑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了这些个酸诗了!雀儿哼了声,只道是这白丫头看不清晰了。转角而去的斟旭耳尾远远闻见雀儿吟的那句“酸诗”,倒是苦笑了一下,到最后竟是只有这只平时毫无章法的雀鸟最懂得自己了吗。 只是他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斟旭皇子了。所以他放弃了,没有去争取。短短的时日里,他经历了太多变故,他在想,也许没有发生变化也挺好,他就好好地做他的皇子就好了,焦梧国的皇位爱谁谁。他便能像原来那般骄横霸道随心所欲,他也许就有勇气跟白芑说一句,你不如留下吧。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独自一人行于这偌大的皇宫内,满脑子里都是他们初见面时的情景,到底是相见恨晚还是时过境迁呢?他也不清楚。 行至自己的千金阁花园时,他停住脚步看着并无任何变化的园子,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如今自己在这皇宫内的处境也是着实微妙,妹妹斟飞凰继承了皇位和光明火种建立起了联系,说实话他是愿意的,所以才会哄着还未缓过神的妹妹举行登基大典。 他告诉斟飞凰听从命运的安排,这也是对凤凰族的交代,他希望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化解凤凰族和斟氏之间的血海深仇。他定会在旁全心辅佐,让斟飞凰有个牢固的靠山。 只是张默等亲信不断地跪求希望他可以荣登大宝,说他才是焦梧国未来的希望,真正的皇位继承人。而他最近除了宫廷里的事,更是全身心帮助楚文歌寻找血线虫的母虫,根本没有心力再管这些人,此刻来到千金阁,倒是想起纪幕堂外应该还跪着几个人,更是头疼。停留片刻,毅然转身离去。 同时匆忙离开光明宫的白芑来到他们落脚的院落却发现楚文歌竟然意外失踪了,一切计划全被打乱。 斟旭在宫中见到蒋昊秋时也是颇为吃惊,他立刻召集张默前来。这位”张大真人“本来还在跪地请愿,被斟旭一顿训斥之后灰溜溜地带着侍卫全城搜寻。 一夜过去,焦梧国的天边起了朝霞,白芑踏着霞光返回皇城内,毫无进展,她交代蒋昊秋等人继续寻找楚文歌的下落,自己则打算独自前往江南雨桥镇。雀儿本意是要跟着她的,不过白芑还是让他留了下来。整宿未眠的她,此刻面容憔悴却要立刻动身。 雀儿道:“先吃点东西吧,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 白芑:“所剩时日不多了,你也抓紧帮我寻到他,我走了,拜托了。” 听到白芑的那声拜托雀儿全身羽毛哆嗦着抖了三抖,看来这个事情对于白丫头来说真的太重要了,他无奈地挥了挥自己的翅膀赶走白芑:“走吧,走吧,这里就交给你雀儿哥我,你就放心吧。一有他的任何消息我们马山联系你,你自己也要小心,虽说那是个完全没有任何凶险,但这毕竟也是西南巫蛊麻家,巫蛊之术可是邪门的狠......” 雀儿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白芑已经乘着她的碧风扶摇而去。雀儿不屑地摆过脸:“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丫头越来越不懂得尊重老人家了,话还没讲完就这么走了。” 蒋昊秋突然伸手一把捏住雀儿握在手里:“闭嘴吧,是不是太久没吃禁言蛊虫了。“ “妈的,快放开我。”雀儿挣扎着脖子向上伸,尖着声音大叫道:“斟旭,斟旭皇子,皇子殿下快来救救我。好歹我还帮你追我家白丫头了不是。” 啪地一声雀儿被扇得头晕眼花,斟旭快速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惊疑不定的蒋昊秋尴尬地笑了笑:“别听他胡扯。走吧,看看张默那边情况怎么样。” 话说张默拿着楚文歌的画像分发到他手下的各队人马,自己则带着一对精锐全城细细搜寻,就差连鸡窝鸭笼都找过了,却仍然不见楚文歌的半点影子。 皇城外的破落小村内,尚知经过整夜事无巨细地盘查与审问,总算是半信半疑地接受这只大鸡极有可能就是他的白衣哥哥,哦对了,白衣哥哥说他不是大鸡,而是重明鸟。他突然间又觉得重明鸟听起来似乎特别神气。孩子毕竟还是孩子,童心未泯,看着全身都是泥垢灰头土脸的神鸟哥哥,他小声地问了句:“要不要我帮你洗个澡?” 累了整夜的楚文歌忍着体内的剧痛,歪过脖子看了看自己的真身,确实够狼狈的,不过但他看到尚知说道洗澡这个词时兴奋的眼神,瞬间打了个寒战,使劲摇了摇头:“无需麻烦!”他觉得自己还是这样好了,既然都变成一只鸟了,还讲究什么洗澡不洗澡呢。 “啪啪啪!”突然门外传来大力的敲门声。 尚知透过窗户看了看天光嘟囔道:“这么早,会是谁来敲门呢。” 院子外一片嘈杂喧闹之声,好像家家户户残破不堪的院门全都被拍起。顿时空气中传来一句句“谁啊?“”是谁?“”这么早拍门赶着去死吗?”“的不耐烦且急躁之声。 尚知疑惑地和重明鸟楚文歌对视了一眼,走向门口。 第九十五章 寻得踪迹 打开院门,尚知才知晓来到村子里的竟是一队宫廷内的侍卫,他疑惑地接过来人递来的画像。 “有见过上面的这个人吗?”侍卫的口气不是很好,大概是寻了整夜没有休息火气极大。尚知连眨了数下他的大眼睛,回过头去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站在门口的重明鸟楚文歌,竟一时语塞。原来侍卫递给他的画像上栩栩如生地画着的便是他的白衣哥哥。 看到他的神色有异,两名侍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突然发力快速制住尚知把他的手反剪在后整张脸压在门板上。 “啊!!!你们干嘛!”反应过来的尚知哇哇大叫。他年迈多病的爹听到声音跌跌撞撞地从屋内冲了出来,边跑边挥着他如枯骨般的手臂:“官大爷,官,咳咳,官大爷,有话好说,咳咳咳......”另外一名侍卫向院内跨了一步横挡在尚知他爹面前冷冷地说了句:“就问几句话而已。” “你们,咳咳,咳咳,你们,先咳咳,放手,放手孩子受不了。”尚知的爹紧张激动得咳疾越发严重,只见整个人都咳得直不起腰。重明鸟楚文歌不知发生何事,却见不得老汉这般难受,扑打着翅膀想要帮他一把,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这一院子的鸡飞狗跳,侍卫也无甚心思。他们本来就不知道为何要寻这画像上的男子,只是这般大的阵仗让他们心中都在揣测这名男子是不是在逃的江洋大盗之流,倒是男子样貌俊秀,怎么看也不像是十恶不赦之人,不过无论他是什么人,害得他们这些人寻了整整一夜都是令人十分恼火的,故刚刚那名侍卫看到尚知眼神闪烁,立刻断定他识得画像的人,于是先发制人立刻出手制住了尚知。 “说,你是不是见过他。”出手的那名侍卫厉声喝问道。 尚知毕竟是个八岁的孩童,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刚刚喊了几句后早就吓得嘤嘤哭泣。不过即使是在如此害怕的情况下他的脑中还是保持着清醒,决不能把白衣哥哥交到这些凶神恶煞的侍卫手中,前几日才刚刚发生宫变,自己的姐姐便是被宫变牵扯而陷入牢狱。如今他们这般大张旗鼓地抓白衣哥哥,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于是他咬紧牙摇了摇头:“没见过。” “是啊,各位官老爷,咳咳,他一个孩子,咳咳咳,能见过,能见过什么,咳咳,重要的人呢。”尚知他爹总算是直起身子却卑躬屈膝地说道。 而重明鸟楚文歌此刻也瞟到了画像上自己的模样,顿时心中大惊,想来是白芑拜托了斟旭派出皇宫的侍卫来寻自己了。他一时竟忘记了自己如今已经是重名鸟身了,居然还想伸手遮住自己的脸,悄悄退走。在外人看来却着实有趣,这只奇怪的鸡不鸡鸟不鸟的东西像是羞涩般的打开翅膀半挡着脸摆着屁股慢慢向后移着小碎步。 “那里,发生什么事了,是找到线索了吗?”远远的一句洪亮的声音传来,忙了整夜也只有这张默张大人还如此有精神。 尚知听到这般熟悉的声音,使劲挣扎着要摆脱压在脸上的那只毫不客气的大手高声叫喊道:”张大人,是张大人吗?我是尚知。“ 动手的那名侍卫听到他的喊话心下一惊赶紧放开手,这穷极之地怎会有人认识宫里皇子身边的红人张大人呢。 张默听到尚知的声音也是感到奇怪,快步走了过来。尚知见到张默,摸了摸被压红的脸颊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张大人给我做主。” “这是怎么回事?”张默眼神凛冽射向身旁的两名侍卫。 “我看他躲躲闪闪的像是认识画像上的人。所以就......” “所以就对一个孩子出手?“张默的声音拔高几度让人不寒而栗,”就算是认识又如何,你是来找人的,还是来杀人的啊?!“ 说着张默略微低下身子扶起了跪倒在地的尚知:“起来。回头我定会重重罚他们的。”尚知借着张默的手势站了起来,用手随意一抹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问道:“张大人,你们这是在寻白衣哥哥吗?” 张默自然知道他和楚文歌之间的渊源,微微点了点头:“你看见他了吗?” “没。“尚知立马否定道,脸上突然有些涨红,伸出手抓了抓后脑勺显得有些局促,”前几日我在宫里也寻不着他,正想着问你他去哪里了呢。“ 看他这副模样张默心下了然,这孩子定是见过楚文歌,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愿透露,他低了低头,再此抬眼时脸上含笑看向尚知身后的院子:”这是你家?“ 尚知见他眼神在院子里四下扫视顿时更加紧张了,他六神无主地应了句嗯之后极不自然地瞥了一眼院墙角落里那只灰扑扑的大鸡。 “张大人,您就是尚知说的那个贵人张大人啊,快请进,快情进。”听到来者是宫里的那位张大人,尚知父亲的咳疾竟似神奇般地好了,居然连贯地说完一大句话也不带咳的。 张默向他点头示意后抬脚便要走入院中,尚知情急之下身形一闪挡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不欢迎我?”张默笑着问道。 “寒舍实在过于简陋,我怕污了大人的脚。” 呵,哪里学来的文绉绉的话,张默心内觉得有趣,嘴里却说道:“无妨。我就随便看看。”说着踱步在这小院内转了转,身后跟着的几人除了尚知外全都低眉顺耳恭敬地站着。尚知的爹看尚知一副焦急的模样,伸手使劲扯了扯这让人不省心的娃子。只见张默走到重明鸟楚文歌身前时突然挺住了脚步。尚知的心就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异常紧张地盯着张默的后背,突然张默回头看向他,吓得他立刻转开眼神却也已经来不及,这些全都落入张默的眼里。 “尚知啊,不知道这只是?” “野,野鸡。” “哦?” “我从外头抓来的。” “我看他不像寻常的野鸡......”张默寻思着说道。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只窝在这里的被尚知叫做野鸡的禽类到底和楚文歌有什么关系,只是从刚才开始只要说到楚文歌,尚知的眼神就一直偷偷瞥向它,让张默心中实在不解,故稍微试探一下他。倒是如今细细看这只“野鸡”好像又和普通的野鸡十分不同,至于具体的差别张默也说不清楚。毕竟这只鸡的鸡头一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翅膀底下。 “尚知。” “啊?大人有何吩咐。” “你今日就跟我回宫吧。” “什么?我还没......” “带上这只野鸡。” 最后,在尚知爹的千恩万谢下,尚知抱着那只体型颇大的野鸡跟在张默身后回宫了。侍卫们继续他们的搜寻。只是张默下令楚文歌并非他们要抓的犯人,而是贵客。对于之后提供线索之人定要万般客气,不可再出现鲁莽之举。 听到张默的命令,尚知抱着重名鸟楚文歌却是懵了,他们难道不是来抓白衣哥哥的吗?那是为了何事这样大费周章的找寻呢,我要不要告诉他们白衣哥哥其实就是我怀里的这只野鸡。 “嘶——”刚想到这里手便被重明鸟楚文歌给啄了一下。 “怎么了?”张默问道。 “没,没什么。刚刚被虫子咬了一下。”说着尚知忍不住用眼神询问怀里的白衣哥哥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重明鸟楚文歌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尚知叹了口气,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不过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话说离开焦梧国赶去江南雨桥镇的白芑驾着碧风神剑在马川洛的指引下风驰电掣般向前飞行,云层像被风拉起的布条快速向后飘去。只见她不时看看手中的传声雀,还是没有楚文歌的消息,委实让人着急。 不知飞了多久,怀中的聚魂瓶突然开始激烈地抖动,白芑知道应该是雨桥镇到了。她按下云头了,收了碧风神剑落到地面,看这天色已然是刚刚入夜。只是她落下来的地方似乎是个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道是错了?白芑心道。 “呜呜呜——”一阵孩童哭泣的声音传来,在这般环境里显得格外渗人。不过对于仙门弟子来说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便犹如家常便饭甚是常见。也不知道是哪家哪门的小妖还是游魂在这里嬉闹,白芑寻着声音慢慢走去。却看到一个提着红色灯笼的小男童站在小溪边哭泣。白芑定睛一看,不对,这分明是寻常的孩童,非妖非鬼怎么会在此时还待在这种地方呢。她迟疑地走过去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了?” “啊!!!!!”突然听到白芑的声音小男童像是被吓到了,跌倒在地,手中的红灯笼也摔在地上灭了。他见到灯笼灭了哭得更加大声。 白芑赶紧走过去,想要扶起他,他却胆怯地向后躲避,差点摔下溪流,亏得白芑眼明手快一把捞住他,把他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而后又转身捡起红灯笼递过去,递过去时灯笼里的烛火瞬间亮了起来,看到重新点燃的灯笼,小男童终于咧嘴笑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家住什么地方了吧。”白芑微笑着说道。 小男童看这姐姐这般好看且温柔,总算是放下心来说道:“我叫马思川,家住雨桥镇。” “你姓马?家住雨桥镇!”白芑听到小男童的话语顿时喜上眉梢,看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她立刻露出更加慈爱的笑容说道:“姐姐送你回去好吗?你来带路,可记得回家的路?” “嗯嗯。姐姐跟我来。”小男童重重地点点头,提着灯笼一蹦一跳在白芑前面带路。 看着他的背影白芑心中不知为何突然闪过一丝怪异...... 第九十六章 诈出楚文歌 焦梧国内尚知抱着重明鸟楚文歌跟着张默回到光明宫中。 见到殿内站着的蒋昊秋等人,楚文歌赶紧把头埋入他的翅膀内,假装一只普通的野鸡。看来尚知为他安的这个身份还着实好用。 “怎么把尚知带回来了?“斟旭奇怪道,”不是说有楚文歌的消息了吗?“ 蒋昊秋也面带忧色地看着张默带回来的这个八岁的半大孩童,怎么看也和楚文歌没有关系啊。还有他怀里抱着的不知是鸟还是鸡的禽类,更是脏兮兮得让人不想多看一眼。倒是雀儿远远地盯住他怀里之物,心中疑窦顿生。 “尚知该是见过楚文歌的。”张默向斟旭行了个下臣之礼说道。 “哦,尚知你见过楚文歌?”斟旭转向尚知问道。 尚知点点头,又使劲摇摇头。 ”你这是何意啊?“蓝静轩火爆的性子怎么会容得他这般点头又摇头呢,只见她大声喝到,“到底是见没见到啊?!” 尚知被这样貌标志却满脸凶狠的姐姐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楚文歌给扔了出去,不过他很快便稳定了心神,慢慢张嘴说道:“我是见过白衣哥哥的,我不就是被他带到宫里的吗?”见他开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是他带我入宫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去哪里了,你们能告诉我吗?尚知还未感谢他的大恩德呢。” 听了尚知的话斟旭瞪了一眼身旁的张默,这就是你说的找到楚文歌的线索了?尚知是楚文歌带来宫内的我和你谁不知道! 收到自己主子射来的凶巴巴的目光,张默吞了吞口水略微低下头,须臾他再次抬起眼眸直直地盯着尚知。尚知被他看得浑身发怵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喂,你有病啊。干嘛这样吓人家孩子。”蓝静轩突如其来地站到他和尚知中间瞪着他。张默被蓝静轩这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这什么跟什么啊,刚刚还不是她自己先去吓人家孩子的。这会儿倒反过来装好人了。 就在张默莫名其妙地想要怼回去时,蓝静轩已经转身亲昵地搭上小尚知的肩膀,颇有大姐风范地说道:“不要怕小弟弟,姐姐我可是超级厉害的人物,只要有我罩着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动得了你。” 张默鼻息里不屑地切了一声,翻了翻白眼而后立刻又变换脸色十分恭敬地凑到斟旭跟前悄声禀告说尚知今日神色有异,定然是见过楚文歌的,也许是楚文歌不让他说出自己的去处。所以他才把尚知带回宫内再想办法套出他的话。 “小弟弟,你看姐姐这么美这么好,一看就是个大大大好人是不是,你可以告诉我你见过今日画像里的那个哥哥吗?”蓝静轩把眼睛笑成一弯月牙看着小尚知。 尚知怀里抱着的那只野鸡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羽翎,蒋昊秋也叹着气背过身,怎么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女子呢,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夸耀自己。 尚知被蓝静轩的唬得一惊一乍,瞪大无辜的双眼看着面前这位和颜悦色的小姐姐突然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我头晕,肚子好饿。殿下,能不能找个屋子让我先吃个饭睡个觉再说。”说着他偷偷抬眼瞄了斟旭一眼,希望自己的这个缓兵之际能起到效用。今日发生之事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他都没有机会好好问问白衣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到底可以信任谁,到底要如何行事...... 斟旭听完张默的话再看到尚知此番表现也大致确定他定是知道楚文歌的行踪,只是不愿意说而已。于是挥了挥手,让宫娥们准备休息的屋子和美食。 就在尚知抱着重明鸟楚文歌跟在宫娥身后马上就要退出大殿之时,突然一句“慢着!”从雀儿口中传来。 “把你怀里的那只鸟给我留下。”雀儿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楚文歌的鸟身,完全不似他人还纠结在这到底是鸡还是鸟的问题上。 “你,你说他吗?他他就是只野鸡。” “他是一只鸟。”雀儿断言口气不容置疑。 所有人看向雀儿,只见他张开自己美丽的金丝雀羽缓缓飞向尚知,而后围着他转了两圈。尚知此刻的双脚抖得厉害就差没有瘫软在地了,这次可不是表演倒是真的腿软,因为竟然又有一只口吐人言的雀鸟出现,还围着他转圈,真是把他吓得不轻,为何这两日总是出现这天方夜谭般神怪之事啊! 转了几圈后雀儿仰头松了松羽毛说道:“走吧。你带他去吃点东西吧。” 尚知如获大赦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宫娥赶紧退了出去。 “傻鸟,看出什么了吗?”蒋昊秋问道。 “那只鸟很奇怪。”雀儿如有所思道,“不是凡鸟。” “难道还神鸟不成。”蓝静轩白了他一眼,“最牛的那只神鸟凤凰如今不正在光明宫内吗。”她说的自然是斟飞凰。 “也许那只鸟真的有古怪。”张默上前接话道,“我今日在尚知的家中便发觉说到楚文歌时他的眼神便不停地瞟向那只怪鸟。” 众人沉默。 漫长的沉寂过后,斟旭道:“不如我们试试他。” 大家知道斟旭说的他是指谁。在他们心中此刻大致认定了楚文歌的身份。只是谁都没开口说出来。 同时尚知带着重明鸟楚文歌总算有了独处的机会。他迫不及待地问道:“白衣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他们真的都是好人,为何要抓你呢,我要不要和他们说其实你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楚文歌也不想拖累尚知,他思索片刻说道:“他们不是要抓我,他们是要帮我,可是我不想麻烦别人。你可以帮我离开这里吗?” “这里守卫这么森严,我怕我无法带你离开呢。”尚知为难道,“既然你说他们为了帮你,那你就不要走了嘛。朋友之间不就是互相帮忙吗?为何你觉得会麻烦到他们?” “你不懂。” “哥哥,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尚知小心翼翼地说,“我从小都没有朋友,如果有朋友为了我这般担忧,我定会非常高兴的。” 听了尚知的话,楚文歌愣了一下。之前他的离开,只是因为不想别人看到他的重明鸟真身,所以打算自己回元青派秀瑜峰疗伤,等恢复了再来找白芑。只是没想到他身上的毒虫竟然这般厉害,而且更没有料到白芑等人在他失踪后派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找他。咦,对了,看到那只雀鸟怎么没有见到白芑呢?楚文歌突然心生疑虑,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啊呀,我可怜的白丫头啊......”就在这时门外远远地传来雀儿高频率的声音。 楚文歌登时直起脖子,翻身走向门边,轻轻推了一道门缝把细小的鸟头探了出去。就见不远处的花园内雀儿在滴滴答答地掉眼泪,身旁的蒋昊秋哀声叹气精神萎靡。不对啊,他们刚刚在大殿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如此这般。 “你的传声雀到底准不准啊,是不是坏掉了。”雀儿哇啦地质问蒋昊秋。 “阿姐,阿姐最后的留言是这样讲的嘛。”蒋昊秋说着突然伸出双手掩面而泣。 “这让我回去如何跟我家老头交代啊,他让我定要好好看住白丫头,如今,如今她为了楚文歌那臭小子,竟然.......啊!!!我也不活了!”雀儿哭喊着一头冲向身旁的树干。 说时迟那时快,蒋昊秋飞身拦在了树干前,雀儿的鸟头直直的撞上了蒋昊秋的胸口。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阿姐要是在的话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蒋昊秋抹着眼泪说道。 看着花园里发生的这一幕,楚文歌心内如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他慌乱地低声自语道:“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白丫头啊!!!” “阿姐啊!!!” 花园里的哭喊声如同巨浪般拍向楚文歌,他被这股巨浪击得站都站不稳了,恍惚间他推开了房间的门向花园中的两个人冲了过去。 “你们说白芑到底怎么了?!” 雀儿和蒋昊秋相视一望,心道这下可把你诈出来了吧! 重明鸟楚文歌见到雀儿和蒋昊秋此时的表情,登时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他以极快的速度奋力扑打着翅膀想要逃离此地,却是徒劳。 “诶诶诶,你是楚文歌吧。”雀儿像个大佬似地用可怜地眼神看着这只飞不起来的大鸟。楚文歌努力了半天也不见自己的身子离地半尺,疲累地歪在地上呼呼喘气。 “他,真的是楚文歌?”蒋昊秋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呵,真是有趣,做梦都没想到吧。”雀儿叫唤道,“原来跟我一样。” 重明鸟楚文歌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嘴里挤出三个字:“不一样。” “哟吼,都这样了还嘴硬啊。”雀儿调笑道。这时闻声而来的蓝静轩神情有些微妙,她拉了拉蒋昊秋的袖口:“真是他啊?” 蒋昊秋艰难地点点头:“好像是。” “说说吧,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有啊,你跑什么啊不知道中了虫毒吗?害得我们一顿好找。”雀儿噼里啪啦劈头盖脸一顿问。 空气突然安静,楚文歌并不接话。蒋昊秋尴尬地轻咳一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说着走过去,似乎打算抱起重明鸟楚文歌,只是伸出的手却突然顿在了半空,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我,去抱他?楚文歌? 看到蒋昊秋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蓝静轩推开他说道:“磨磨唧唧的,他现在不过是一只鸟而已,我来吧。”说着就要动手。 “不行!”蒋昊秋快速上前抱起面前的这只大鸟。 重明鸟楚文歌一脸生无可恋,虽然我飞不起来,但谁告诉你们我不能自己走路了? 躲在大树树干后的尚知看到几个人抱走了他的白衣哥哥,心下着急,却也知道自己就算现在出去也是无济于事,于是便偷偷跟着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到底要对白衣哥哥做什么。 “哎哟,有个小尾巴呢。”雀儿说道。 蓝静轩笑着说:“随他吧,小孩子涨涨见识也挺好的。” 第九十七章 江南雨桥镇 话说跟着小男童身后向雨桥镇走去的白芑,看着前面这个蹦蹦跳跳的孩子,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古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般天色了这样小年纪的孩童还能如此兴高采烈地在荒山中给陌生人带路......她不置可否。加快了脚步跟上那个孩子。 转过低矮的小山头,很快他们便来到一座小桥边,桥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很是好看。而桥对岸点点灯火下的小镇里传来了丝竹鼓乐声以及人们开心喧闹的声音。 “姐姐,到了。”小男孩回头笑嘻嘻地说道。 桥边的石碑上刻着“雨桥界”三个模糊的字迹。白芑点点头笑着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这么热闹。” “雨桥节呀”小男孩说,“姐姐快跟我来,雨桥节的夜晚最好玩了。” 看到这些人间烟火白芑放下戒心问道:“这是你们这里特有的节日吗?” “是呀,阿娘说雨桥节的时候好多大哥哥大姐姐们就定下亲了,来年的雨桥节就会多出许多小弟弟小妹妹们了。” 跟着小男孩走过挂满灯笼的小桥再经过镇子外那条不大的土路,终于来到了张灯结彩的雨桥镇。今夜果然热闹非凡。只见镇上主街两旁挂满了灯笼和彩旗,街上的年轻男女每个人手上都提着动物形状的花灯来来往往。 镇子中心的广场上搭着个大台子,刚刚的乐器之声便是从此处传来的。台上此刻正唱着“郎情妾意”的戏码。白芑饶有兴致地听了会儿,刚想问身边的小男孩马家在哪里,却发现转眼的功夫小男孩不见了。 她焦急地往来路走去,四下找寻,却被人流推搡着偏离了主街。 “姑娘,来一盏灯吧。”是一个驼背的老奶奶在卖花灯。 “不用了。”白芑说道。 “未出阁的小姑娘,雨桥节怎可不提着自己的本命花灯呢。”老婆婆说着抬起头来,白芑才发现她竟是个盲人。当下心中惊疑她怎知我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不要怕,不要怕。我盲婆眼睛不行耳朵可好着呢,镇子里人光听脚步我都知道是谁。你应该是外乡来的小丫头吧。告诉阿婆你的属相。” 白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属羊。”本来她们这样的仙门弟子是不可随意向别人透露自己的本命的讯息,只不过白芑想着区区属相倒没什么,只要不是生辰八字便也无伤大雅。 只见盲婆摸索着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竹编糊着纸十分精致的羊型灯笼颤颤巍巍地递到白芑手上:“姑娘,旁边有笔墨,你可以把自己的生辰写上,然后点上灯笼到雨桥河边去走走。兴许可以碰上你命定的姻缘。” “谢谢阿婆。”白芑看着手中的羊灯笼脑中浮现出楚文歌个傲娇高冷的小表情,她不自觉地偷偷抿嘴笑了一下。 “姑娘这是有心上人了。”盲婆说道,“那正好,快去和他交换灯笼,等到一个月后便能举行大婚了。” 白芑脸色微红,也不否认,竟真的鬼使神差地拿起笔沾了沾墨水写下了自己的生辰,然后小心翼翼地点燃这个生辰灯。只是刚想提着灯笼去寻雨桥河时心中骤然惊醒,我是来寻马家的!!! “阿婆,问你个事。”白芑略微低下身子说道,“您知道雨桥镇马家怎么走吗?” 听到马家这两个字,盲婆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这些细微的变化自然瞒不过白芑:“怎么了?阿婆。” “没,没什么。”盲婆说道,”小姑娘来的真巧,今夜雨桥镇除了雨桥节还有一件天大的喜,马家少公子和城主千金今日大婚。“ “马家少公子?”白芑心生疑窦。这马川洛不是马家这个辈分里唯一的男丁吗? “马家少公子和城主千金便是在去年的雨桥节相识相知的,本来按照雨桥节的规矩他们相知后的一个月便要举办婚礼,但毕竟城主千金是何等的尊贵,所以两家决定把婚事定在来年的雨桥节。今日赶巧了,你快去吧,兴许还能喝上他们的喜酒。”说着盲婆伸手指了指东南方向,“沿着这条街向那里走,然后向左拐个弯再直走便能看到马府了。” 白芑向盲婆道了谢提着她的灯笼刚走两步突然想起问问盲婆这少公子的名讳,转身却不见了盲婆的踪影。 怎得这般古怪。白芑眉头微皱。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到底等着我的是什么!白芑想通此节后心下畅然快步向马府走去。 远在焦梧国的重明鸟楚文歌见瞒不住自己的身份了,只能承认自己就是上古神鸟重明鸟的后裔。听到重明鸟三个字后,雀儿浑身羽毛顿时炸开,蓝静轩也不自然地退后了一小步。而蒋昊秋则是目瞪口呆地死死盯住他:“你到底是妖还是?” “我不是妖!”楚文歌很想狠狠地啄开他的脑袋看看到底装的是什么,刚刚说了神鸟后裔他这是听不懂吗? “那为何雀儿是妖,你不是。”蒋昊秋十分坚持自己的看法。 “喂喂喂,能不能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雀儿不满道,“妖,也有尊严的好不好!” 蒋昊秋直接无视他继续盯着楚文歌:“阿姐知道吗?” 重明鸟楚文歌轻轻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突然伸长脖子瞪大眼珠回视蒋昊秋:“白芑呢?” 蒋昊秋道:“你还有脸问。” “她,不会......”楚文歌想到刚刚这两货在花园里的对话,心中咯噔了一下,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她去江南给你找解药了。”蓝静轩低声接了一句。 蒋昊秋听到她这般没有底气的声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疯丫头又怎么了,这不像她的风格啊。 “她一个人去?” “废话,你看我们几个这么齐活儿地站在这里,她不是一个人去难道还带着鬼啊。”说着雀儿用翅膀拍拍自己的脑袋,“确实带着一只鬼。” “江南哪里,我去寻她。” “哟哟哟,我说楚大哥,你现在虽然长了对翅膀,但是我看还不如没有翅膀呢,如今飞都飞不起来了,你去哪里寻她啊。”雀儿揶揄道,“还有你这鬼样子,要是白丫头看到不知道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蒋昊秋好奇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啊,还不快拿出传声雀通知你亲爱的阿姐,找到她的楚哥哥了!”雀儿没好气地说。 “对哦,忘记联系阿姐了。”蒋昊秋慌忙从腰封内取出传声雀来向白芑传递讯息。 楚文歌偏了偏头视线下垂过了好久都没出声。雀儿忍不住站到他身侧抬头看了看这个比自己不知道大了多少的“同类”,说道:“你不会睡着了吧?” “我中了什么虫毒?”楚文歌问道。 “血线虫。”雀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向后退了退回答道。 “很难治吗?” “废话,你这没良心的,白芑这丫头为了给你治这个虫毒可是受了多少罪!”雀儿表情夸张地说道。 “难怪。”楚文歌此刻才知自己身上的虫毒是有多严重,怪不得连自己迫出内丹也无法克制,还导致暴露了真身无法变成人形。 “她为何还未回复?”楚文歌突然看向蒋昊秋手中的传声雀问道。 “对哦,这么久了怎么还未收到阿姐的讯息。”蒋昊秋顿时紧张地拿起传声雀仔细翻看,“是不是哪里坏了。” “你看得懂吗?”雀儿无奈道,“她不回你讯息不是常有的事吗?” “不对,其他时候还有可能,这种情况下她定然立刻回复的。”蒋昊秋此时的脑袋还算清醒。 “难道出事了。”楚文歌和蒋昊秋异口同声道。 雀儿拍了拍翅膀在楚文歌面前得意地飞起来:“白丫头哪有那么弱。” “不行,我要去找阿姐。”蒋昊秋焦急地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楚文歌仰起头走了过来。 蒋昊秋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番,要我抱着你吗?没门,刚刚抱你过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带你去。”蓝静轩突然插了一句嘴道。 听到蓝静轩的话,蒋昊秋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立刻以极快地身形抱起楚文歌走到窗边召出知吾神剑凌空而去,蓝静轩就紧随其后。只听见远远传来蒋昊秋的声音:“傻鸟,你就替我们去跟斟旭皇子告个别,就说我们找到楚文歌了,改日再来登门道谢。” “啊!!!!!!”雀儿生气地全身毛瞬间炸开,“又不带我!!!” “看什么看,找死啊。“气呼呼的雀儿揪住躲在窗下惊得目瞪口呆的尚知。 “飞,飞走了。”尚知有些语无伦次。 “没见识,这焦梧国怎么竟是呆瓜呢。”雀儿张嘴就骂。 “说谁呢。”斟旭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雀儿赶紧老实地回到屋里,尚知则继续瘫坐在窗下走神。 “他们飞走了,叫我留下来跟你道别,皇子殿下。”雀儿赶紧解释道。 “真的是楚文歌?”斟旭问。 雀儿突然兴致大增,添油加醋地把楚文歌重明鸟身份说了渲染了一遍。 “哦。”斟旭若有所思,“所以他们秀瑜峰的弟子都极其喜爱我们焦梧国的火之灵谷。” 听到火之灵谷,雀儿的眼中顿时放出精光,只见他讨好地摆了摆身子说道:“这个火之灵谷对于我们来说,确实,确实相当的珍贵,不知,不知皇子殿下......” 斟旭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雀儿,须臾说道:“我答应过白芑给你留一些。” “耶!还是丫头对我好。”雀儿兴奋地原地打转,“你和白丫头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吧,如今楚文歌都变成一只鸟了,你的机会还有大大的有的。” 斟旭被雀儿的话呛了一下,不自然地转过身望向窗外:“若不是这个屋子靠近光明宫外围,不受光明火种的影响,我看他们也不能走得这般快,留我在此担心。“ “你也想去啊?”雀儿自作聪明道。 斟旭摇摇头,自行走出屋去,他何尝不想去呢,只是他为何要去。因为担心那个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的人吗?罢了,本来就想好了该如何做,为何要再次纠结于此呢。叹了口气,斟旭命人带上尚知回千金阁。 第九十八章 又一出始乱终弃? 雨桥镇内提着竹织羊灯笼的白芑顺着盲婆指的方向朝马家走去。 不知为何越接近马宅白芑心跳越快。她口中默念着静心咒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耳边响起的觥筹交错之声越来越大,看来是马宅确实正在大摆宴席,宴请宾客。 站在悬挂着大红绸的马宅大门前,白芑脸上神色肃然,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这位姑娘,可有请柬。”马家大宅站在门口迎宾的小厮看到白芑上前询问道。 “未有请柬。”白芑如实回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老爷说了,今日高兴,只要来了就都是客人,姑娘里边请。”说着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然后带着白芑走入马宅。 白芑跟着这个小厮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大院内,宴席便是摆在这个院子里。 “姑娘,这边请。”小厮笑着把白芑带到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坐下。白芑提起手中的灯笼正欲找个地方放置,便见小厮满脸堆笑恭敬地伸出双手:“姑娘把它交给我就好,我帮你挂起来。” 白芑手掌轻轻一拂,灯笼内的烛火便暗了,随着她刚刚的那个手势,灯笼里她一时兴起写下的生辰八字也瞬间消失。她递过灯笼说道:“有劳了。” 小厮点点头接过灯笼走到一侧的廊檐下把灯笼挂了起来,白芑看那廊檐处已经挂着许多十二生肖动物灯笼,便收回目光望向院内。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突然有人开口问道。 白芑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是同桌的老妇人。白芑礼貌地颔首说道:“偶然路过此地,碰巧遇上马家娶亲。” “是啊,马家和城主结亲,那可是热闹得很呐。”老妇人咧嘴笑着说,嘴里的牙稀稀松松也没剩几颗了,手里却拿着啃了一半的大猪蹄。 白芑含笑点点头顺便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同桌的另外几人。都是些乡民打扮的普通人,这些人神色如常,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满桌的美食。 马家这个筵席摆得体面,桌面上全是些价格昂贵的珍馐。许是因为要迎娶的是城主之女吧。白芑这样想着却并未动筷,身旁的老妇人啃完了手上的半个猪蹄往身上擦了擦油腻而干枯的手,又对白芑说:“姑娘,快吃点吧,都是好东西难得可以吃到。” 白芑向热情的老妇人道了谢眼睛却一直在四下搜寻。 “想见新娘新郎吗?”老妇人嘿嘿笑道,“你来晚了。早已经过了拜堂的吉时,按照雨桥镇的规矩,这时候主家的人全都退回内堂,这筵席只由着几个家仆在此打点。” “今日我是见不着马家人了吗?”白芑微微皱眉道。 “姑娘这般着急,也不吃东西,是来瞧病的吗?”老妇人问道。 “来寻药。” “那可不巧了,马家少爷大婚,七日之内他们闭馆谢客。” 还有这回事,白芑奇怪道:“他们开的又不是普通的店铺,而是医馆。能到医馆之人自然是寻医问药的,可是拖不得的。” 老妇人测测地笑笑:“医者也是人嘛,也有自己的俗事要忙。” 就在这时大院里突然鼓乐齐鸣,筵席上的宾客登时沸腾了起来。 “纳妾了,纳妾了。”老妇人高兴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往人群里瞅。 “纳妾?”白芑纳闷道,“今日不是马家少爷娶妻的大日子吗?” “姑娘,你有所不知。这雨桥镇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如此,娶妻的同日纳妾,妾室在筵席过半时由偏厅迎入门。所以马家主家的人都避在内堂并不出门相迎。只留我们这些宾客和下人在此。快,快些举杯一起恭贺马府娶妻纳妾。”说着老妇人帮白芑到了满满一杯清酒递了过去。白芑不好推辞接过酒杯同在场宾客共同举杯。 还有如此古怪的习俗,那雨桥镇的男子不是天生得享齐人之福吗?真是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一口清酒下肚后,白芑脸色有些泛红,这酒的酒劲比想象的大不少,她定了定神问身边的老妇人:“不知今日娶亲的马家少爷是哪位少爷?” “马家唯一的少爷不就是马川洛嘛。”老妇人呲着牙笑呵呵地说道。 听到马川洛名字时白芑的脑中轰地一下炸开了,老妇人的笑得满面褶子的脸在她眼里不断放大,放大。那些褶子变成了一道道沟壑,望不到底,她突然失去重心掉了进去! “啊!!!”惊叫声骤然响起。越过这千沟万壑向着远处荡开而去。 蒋昊秋怀里的重明鸟楚文歌莫名心悸,惊得绒毛竖起。 “什么毛病!”蒋昊秋嘟囔道,“再乱动小心我把你丢下去。” “快些!”楚文歌也不和他计较催促道。 “我比你还急!”蒋昊秋不满。阿姐可是除了师尊外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他自然比这不相干的楚文歌着急。 知吾神剑飞速划过天际,留下一抹长长的剑光。偶有几位小童抬眼望向天际,抬手惊呼:“看,流星,快许愿。” 悠悠醒来的白芑睁开眼睛时,四下一片寂静,已然不在刚刚那个院子里了。 “这是什么?”她伸手掀开挡住自己视线的布块,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陌生的卧房里间,四面贴着大红喜字,床铺上喜庆的锦被软席布置得温馨妥帖。绣着鸳鸯的枕头整齐得摆放在床头,满床尽是花生桂圆和红枣。她快速起身掀开大红帷帐,便见到外间红烛高燃,各色婚嫁物品一应俱全,梳妆台上的喜字刺目而耀眼。 白芑扔掉手中的大红盖头,皱着眉头便要离开这里,却不小心瞥见梳妆台上的镜子,顿时心下大骇。 这是谁?她慌忙快步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并不是她却和她做着同样慌乱疑惑的表情,只见镜子内满头华贵的凤钗随着刚才身行的移动轻轻摇摆,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白芑定定地站住,她在思索,从什么时候开始中招了呢? 马川洛的婚礼?马川洛不是好好的躺在聚魂瓶内吗? 想到这里白芑赶紧去取百宝袋要把马川洛放出来问个清楚。“百宝袋呢?”白芑上下摸索都没找到百宝袋,此刻她才注意到自己已然换了一身大红婚袍,婚袍上用金丝细线仔细地绣着龙凤呈祥,在高燃的红烛下泛着光芒。 “我魂穿了吗?”不可能!白芑否定了自己荒谬的想法,修者的灵魂和普通人可是大不相同的,怎会轻易地离魂。 “你说他是想看到我这张脸,还是那个那个城主女儿的脸呢?”一句幽怨的女声在白芑心底响起。 是谁?竟然可以影响到我的心神。白芑快速稳住自己的心神,走到床沿盘腿而坐,手中捏诀屏气凝神进入自己这具躯体中探寻究竟。屋内茶案上的香袅袅而起。坐在床沿的穿着喜袍的女子微微合着双眼,脸颊上起着淡淡的绯红,煞是好看,此人正是年满十八的少女白芑。在艳丽而隆重的喜袍映衬下她那娇艳欲滴的脸庞让人移不开眼。 而这具躯体里白芑的神识正在面对刚才镜子中所见的那名女子。她们穿着相同的红色婚袍,戴着同样的凤钗,画着神似的妆容...... “你到底是谁?为何把我引至此处?”白芑问道。 “我是马川洛的妻子啊。”陌生女子说着伸出自己的手抚摸脸颊。 “你是城主千金?”白芑偏过头审视着她。 “为何又是她。谁说马川洛的妻子是他!”陌生女子眼色突然暗淡,“那时的我他都不嫌弃,却为何要娶城主之女呢。娶妻还兼纳妾,真是可喜可贺啊。可我竟连个妾氏也不如!” 白芑眉头微蹙心中猜测又是一出始乱终弃的戏码吗?世人怎么都是如此,话本里的教训还看不够吗?早前还替马川洛唏嘘年纪轻轻便葬身蛇腹,现在看来真是报应不爽。看这女子能把自己引入她的幻境之中,不知是不是已经身殒修成厉鬼了? “你先放我出去,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白芑略微同情地说道。 “嘻嘻,我又没关着你。”陌生女子终于抬眼看向白芑,“你长得这般好看,你说你的情郎舍不舍得你嫁给他人?” “你想干嘛?” “或者,他会不会很快忘记你,另觅新欢呢?我看天下男子皆薄情。不如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吧。” “哼,那也要看你有没这本事了。”白芑本是抱着几分同情,现下倒是生生被激怒。她最烦这样把自己的不幸再强加到他人身上之人,在她看来这边是最懦弱的表现,“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是吗。”陌生女子冷笑道,“我们等着看你的新郎到底是谁,好不好......哈哈哈,哈哈哈。”随着她疯狂的笑声白芑面前的女子如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轻呼声过后白芑缓缓睁开眼来,发现自己竟还坐在那间婚房的床沿上。她恨恨地咬了咬嘴唇,看来这邪祟还是有些道行的。可是就此想困住姑奶奶我,我看你是白日做梦,白芑受挫后胸中怒火更盛,也顾不得其他,伸手便召来碧风神剑。只见碧风握在白芑手中嗡嗡作响,发出阵阵剑鸣。 “我的好碧风,居然有人敢惹到咱们头上。今日就让她尝尝我桃花源碧风神剑的厉害!”说着一道青绿色剑光如闪电般快速打向房门。 毫无波澜...... 碧风剑的剑光就像是被空气吞噬般在即将击到房门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来!”白芑手举碧风直接砍向那再普通不过的木门。碧风神剑竟直直穿过房门,什么实物都未曾被她砍到。 “真是幻境。”白芑低声道,“那可有些棘手了。” 幻境分为许多种,如若没有找到其中的关窍,无论你的修为有多高都很难全身而退。白芑冷静下来坐回到桌子边,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杯水。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并非全是虚幻。这到底是什么幻境? “叩叩叩......”门口传来敲门之声。 “是谁?”白芑警惕道。 “小姐,新郎官到。请小姐戴好盖头,我们就要进来咯。”上了年纪的却又装作娇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应该是喜娘。 白芑刚要阻止,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 第九十九章 戏假情真 靠近雨桥镇的那片荒山上,蒋昊秋和蓝静轩急的团团转。 “你说这楚文歌怎么突然不见了。” 蓝静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刚刚不是你把他丢下去的吗?” 蒋昊秋深吸一口气辩解道:”是,我很不喜欢他!可是我也不至于如此。“ “可我看他从你怀里翻出去的。” 蒋昊秋简直百口莫辩:“我承认我没有把他抱得太紧,可是,可是飞到这个山头时明明是他自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一头栽了下去!!!” “是吗?!”蓝静轩狐疑道,不过她自然和蒋昊秋是一边的,楚文歌到底是如何失踪的她也没有特别关心,“现在呢?怎么办,找了几圈了都不见个鸟影。“ “雨桥镇就在前面不远了,我看先过去和阿姐会合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两人顺着山路继续边走边寻楚文歌。 同时幻境内的白芑来不及阻止屋外的喜娘,门被推开时竟慌忙抓起了之前被她随手丢弃的盖头就往头上罩。眼前顿时暗了下来,目不可视。我这是干嘛?躲什么呢!白芑其实也不懂自己的这波操作是何意图,难道是不想让陌生男子看到自己穿着喜袍的模样。 趁着喜娘再次高喊吉利话的空档白芑蒙头就向外冲去。 “砰!”的一声,重重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喜娘视而不见地自顾自祝福完这对新人退了出去。 白芑撞了墙后气急败坏,他们怎么就能随意进出,而我为何出不去呢。到死是哪里出了问题!面带愠色的她正欲再次出手,却突然看到盖头下伸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节分明,很是好看。 “马川洛,你找死吗?”白芑极其郁闷,虽然她知道这只是那不知是何来历的邪祟女子变出的幻境,但还是不自觉地把这些都算到马川洛身上!谁叫你始乱终弃,惹来的这等麻烦! 白芑见那只手似乎十分坚持,又向她伸来寸许。她一怒之下便要出手,岂料这“马川洛”身手竟然十分敏捷。白芑眉头紧锁继续欺身上前快速变幻掌式耍了套桃花源独创的落花神掌。 呼啦——咧咧掌风伴着裙摆翻飞之声袭向“马川洛”,竟没想到罩在自己头上的盖头却被对方钻了个空子无情地掀开了...... 错愕的白芑来不及收回掌势直拍眼前之人,却见身形提拔俊秀着一身隆重且正红色新郎喜袍之人翩然向后退去,而后倏然转身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楚文歌!白芑一惊没刹住手势被楚文歌轻轻一带拥到身前。 她的心跳狂增:“你......” “嘘!”楚文歌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把戏演下去。” 楚文歌在她耳畔的低语像是春风拂过撩拨了她的心意,暖暖的气息让白芑瞬间从脸红到了耳根,如羊脂般雪白的皮肤透出绯红的羞涩,楚文歌望着怀里的女子也不禁心神荡漾。 “阿芑......” “嗯?”白芑不敢直视此时的楚文歌。原来即使不是白衣胜雪,楚文歌依然俊俏得让人怦然心动。 特别是穿着这身大红喜袍,更是散发出独特的魅力,让人浮想联翩。想到这里,白芑心中莫名窃喜却又慌乱不已。基本已经忘记两人此刻所处的境地。 还是楚文歌先稳定心神说道:“既然她喜欢看戏,那我们就把戏演下去。” “啊?”白芑微微低头问道,“怎么演。”是啊,怎么演,这可是娶亲的戏码,这样互生情愫的年轻男女保不准便假戏真做了! 楚文歌满眼温柔带着笑意:“像话本里那般演。”说着便拉起白芑的手走向红烛高燃的桌子前,拿起酒杯。 这是“合卺酒”?白芑的脸刷地一下更红了,她犹豫着端起酒杯。楚文歌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此生我定会给你一场属于我们自己更加隆重的婚礼。” 此番誓言来得突然,白芑睁大双眼看着面前过分英俊的楚文歌,竟然一时语塞,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高冷的少年郎吗?许久,白芑垂下眼眸羞涩地说道:“先演戏。” “好。”楚文歌的这声好字离白芑极近,他本也是抱着演戏的心态却不料在见到心上人娇媚的神态时不免失神。高烛红袍下,竟真的像是两个人大喜的日子,看着烛光照应下白芑艳若桃花的脸庞,楚文歌心跳漏了一拍,有些难以控制的意乱情迷,他伸手微微抬起眼中人微微上翘的下巴,吻了下去。 扑通扑通,白芑心如鹿撞,眼神慌乱,在楚文歌略微冰凉的薄唇触到她的唇间时意动地闭上双眼。 绵长悱恻的一吻像是电流击过,绕着两个人久久不散,让人浑身舒麻忘记时间,忘记天地,忘记正在经历的一切,忘记这是一场戏...... “够了!”随着女子尖锐的声音婚房内高燃的烛火啪地一声熄灭了。 白芑和楚文歌骤然分开,望着对方的眼神里都含着欢喜与肯定。白芑甚至有些不舍,怪这可恶的邪祟扫了兴。 ”你们不要演戏了,世间男子皆薄情,你不可能例外!“漆黑的屋内传来女子阵阵阴测之声。 “我若薄情,如何寻到此处。”楚文歌反问。 白芑抬眼看向楚文歌,是啊,他是如何寻来的?还有,他身上还中了剧毒呢!想到此处白芑脸色顿时变了:“你身上的毒......” “无妨。”楚文歌轻描淡写道。 怎么可能无妨,白芑知道血线虫的毒非其母虫不可解,他前几日突然失踪定是不想拖累自己才走的,此刻怎么会出现在此,而且看过去倒像真的已经解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在白芑思绪一片混乱之时,黑暗里又传来了女子地冷笑声:“既然你说自己是真心,那就让我剖开你的真心看看,看看真心到底是长什么样,哈哈哈......“ 言毕,寒光闪过只见无道如利爪般的尖锐凶器直袭楚文歌胸口。 “小心!”白芑大喊一声,碧风瞬间握在手中挡向那来势汹汹的利爪。楚文歌握拳打出一道光盾,金光骤现只听见“噗——”地一声有人受伤吐血! “哼。“受伤的女子冷哼道,”既然你们如此情比金坚,那就在这幻境里共度余生吧!“说着完便再无声息。 收了光盾的楚文歌重重的吸了口气,脸色有些发白。白芑赶紧拉过他的手搭上脉搏,不瞧还好,这一瞧之下顿时大惊失色:“你的伤势越来越严重呢了!可是刚刚为何可以动用术法?” “许是在这幻境中的缘故吧,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楚文歌苦笑道。 “不行,我们赶紧找出路。”白芑焦急万分...... 再说蒋昊秋和蓝静轩站在刻着“雨桥界”的路碑前眉头紧锁。在他们面前的除了这座爬满藤蔓文字也已经模糊不清的路碑外还有一座古朴的江南典型的石桥。 只是这座石桥上弥漫着水汽潮湿且不真实。缓缓的河水在桥下无声地流淌,没有月色的夜晚把这一切渲染得莫名诡异。 “喂,走错地方了吗?”蓝静轩一脸讪讪地说道。 “这不是写着雨桥界吗。”蒋昊秋底气不足道,“那定然是这里了,走吧。” 说着便抬脚向石桥上走去。蓝静轩紧跟上去嫌弃地用脚搓了搓石板桥:“你看青苔都爬到桥面来了,定是许久未有人从此处通行了。” 蒋昊秋双唇紧闭,并不接话,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阿姐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于是加紧脚步提气向着前方那座隐约可见的轮廓的镇子飞去。 “怎么这般安静。”蓝静轩四下望了望。虽说是已经入夜但偌大一座小镇怎么可能连丁点声音都没有。 蓝静轩道:“我们这是进了谁的老巢了吧。” “楚文歌之前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蒋昊秋面色冷峻,“先找到马宅再说。” “古古怪怪,还好姑奶奶我艺高人胆大,不管你们是什么邪魔外道,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砍一双!”看着蓝静轩龇牙凶狠的模样,蒋昊秋简直无言以对,这琢玉楼的大小姐就是这般江湖气,豪爽又耿直!想想有点替朱耀扬担忧。不对,她好像说自己退婚了。想到这里蒋昊秋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了自己怎么还有这般心思。 “你干嘛呢,摇头晃脑。”蓝静轩迟疑地盯着他。 “无事,你往那边,我往这边。找到了发信号。”蒋昊秋给蓝静轩指了个方向后两人分头行事。 不销多久蒋昊秋便站在荒凉落魄的马宅前。蓝静轩闻讯赶来后看着这掉落在地布满灰尘的宅院匾额不禁皱了皱眉头:“马家这是......” “不止马家,这整座镇子都空了。”蒋昊秋冷冷地说道,“只是马家似乎有些不同。” 蓝静轩抽了抽鼻翼,空气里若有若无飘着淡淡的甜腥气。 “很久了......“ “是,新旧交叠。旧的都快已经散尽了。” “是谁在这里作恶呢。”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蒋昊秋蓝静轩对视一眼,走到马家大门前用力一把推开。 随着沉重的声音传来,暗红大门上几尺厚的灰尘瑟瑟下落,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蒋昊秋蓝静轩二人同时皱了皱眉避开这股浊气抬脚走入马宅。 即使是有了心里准备,但映入他们眼帘的景象还是让人触目惊心,难以释怀。 第一百章 真真假假 江南雨桥镇济世为怀的医药世家——马家,满门被屠!不仅如此,当日大院内似乎在摆着宴席,所有宾客丧身于此。 虽然马家里的这些尸体都已经化为枯骨,但蒋昊秋和蓝静轩二人似乎可以看到当时的惨烈。从进门开始,一路便是以各种姿势倒下的人,可以想象他们当时巨大的恐惧,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魂归阴司。 大院里的宾客当时定然正在交杯换盏,气氛热闹喜庆,却不料突逢巨变,莫名其妙地散身于此。 趴在桌上的,倒在地下的,手中握着酒盏的,全都同时被屠! 凉风灌入脖颈,萧萧落叶扫过!蓝静轩打了个哆嗦,这是有多大仇怨! “会不会是屠了麻家寨子的那些邪祟干的。”蒋昊秋查看了尸体后说道。 “都过了百来年了,还不放过吗?”蓝静轩道,“这手笔有够大啊。” ”这些是旧的,那新的呢?”蒋昊秋心中突然惴惴不安,“阿姐不知是否来过此处,我们快些去后面厢房找找。” 越往后走如铁锈般的甜腥之气越发浓烈,看来是在后院的厢房了!两人顺着这些血腥之气绕过一处园子来到了深处的厢房前。 蒋昊秋顿了顿,在蓝静轩肯定的眼神下抬手推开了房门。 幻境内白芑和楚文歌轻易地从婚房内走了出来,白芑面带疑色:“奇怪,刚刚我怎么都走不出来。” 楚文歌护着她轻声说道:“小心。既然她让我们出来,定然是安排了什么等着我们。” 白芑点点头,伸出手拉住楚文歌的衣角,楚文歌略微低头含笑,把白芑护在身后慢慢往前走。白芑看着面前楚文歌宽阔的肩膀,心中突然一热,不知为何眼尾竟有些发红。即使是有重伤在身你也这样护着我,那我该如何回应你呢。 “嘻嘻,快,快过来......” “你等等我。” “不要,你找不到我。” 突然两人听到前方花园内传来孩童嬉闹之声,白芑立刻收敛心神,和楚文歌一道循着声音走去。 花园内,两个孩子正在玩耍。大一些的是个女孩,只见她头上绊着蝴蝶状的小髻一蹦一跳地跑着,那小髻就像真的蝴蝶般上下翻飞。她的身后跟着个小男孩,目测比她略微小两三岁,此时正愁着脸追在女童身后,嘴里喊着:“阿姐,等我。” 园子的凉亭内坐着个妇人支着手看着两个孩子,不时发自内心地笑两声。此情此景何等惬意与温馨。 白芑觉得这位妇人的背影十分熟悉,她和楚文歌移了半分脚步找了个适当地角度再看去,顿时脸色微变,两人面面相觑。原来那亭子里的妇人竟是白芑的模样,唯一的差别便是年龄似乎比现在的白芑略涨几分。 “我回来啦。”熟悉的男声传来,两人还未从惊诧中回过神,便看到略微年长的“楚文歌”一手抱着个更小些的男童一手拿着三个小风车笑容满面地走进园子。 “阿爹,阿爹回来了。”园内两个孩子看到“楚文歌”忙停下追逐的脚步纷纷围了过去。“楚文歌”怀中所抱的男孩却突然伸出小脚不断地踢着围过来的两个孩子,嘴里口齿不清地喊着:“走开,走开,走开......” “拿着,去边上玩。”楚文歌并未出声制止怀里的男孩,而是把手上的两个风车分给站着的两个孩子把他们打发走,然后亲昵地亲了亲怀里的小男孩说道:“乖,阿爹带你玩风车。”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白芑双目瞪圆,抬头气愤地看着身侧的楚文歌,楚文歌真是无处喊冤只能握住白芑拉着自己衣角的手说道:“幻境,这是幻境......” 却不料在真正楚文歌的话音刚刚落下之时,他和白芑同时看到园子里的那个“楚文歌”身后缓缓闪出一位披红带绿打扮十分妖冶的女子。 只见她扭着水蛇般的腰肢向亭子而去,身后跟着的下人先她一步赶至亭中对着年长几岁的“白芑”说道:“大娘子,小娘今日兴起,要在亭子里摆些蔬果点心与她的姐妹们聚聚,不知您能否......” 年长的“白芑”脸上并未出现任何不适的表情,淡然地笑了笑便起身离开了亭子,而后带着那两个大一些的孩子离开了园子。 妖冶的小娘娇嗔着走向“楚文歌”不断撒娇,要她休了大娘子把自己扶正。“楚文歌”略微迟疑后经不住小娘的软磨硬泡终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小娘飞快地在“楚文歌”脸上飞了一吻。 远远躲在外头真正的楚文歌也是反应迅速,快速拉过白芑伸出手掌挡住了她的双眼。 这是什么?这是做什么?白芑怒火中烧,推开楚文歌的手掌:”有什么不能看的!难道我还不知道这是她的鬼把戏吗?“ 说着瞪了楚文歌一眼:“你不会是心虚吧。”“我何来心虚。” “哼,我看你们男子都一样,刚刚还在跟我许下诺言,海誓山盟,此刻看到别的女子便那般目不转睛。” “那些都是幻觉。” “那些虽是幻觉,但也可能是多年以后你我真实的处境。” “你我怎会如此。” “那你为何不让我看。” “不要如此胡搅蛮缠。” “你看,现在你就嫌我胡搅蛮缠了,那等我真的人老珠黄,不就像刚刚看到般被你一脚踢开。”白芑气哼哼地推开楚文歌向着花园内那两个还在调情的男女走去。 空气中微不可查的波动一闪而过。白芑和楚文歌眼底泛起同时泛起一丝狡黠。只见那妖冶娇媚的小娘搂着“楚文歌”的腰肢轻笑着转过身时,白芑已经快速欺身而至手握碧风直迫她的眉心。 “啊——”尖锐之声划破天际。那个小娘在白芑的眼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而面前的那个“楚文歌”身形闪动了两下,连同他怀中抱着的男孩一同消失不见。 “刺啦刺啦”撕裂声响起,白芑身侧的花园开始动荡,楚文歌拉过白芑的手,两人静静地看着此间变化。 现实的马宅中蒋昊秋此刻正和正主交手。蓝静轩则寻到厢房后的一间暗室内翻箱倒柜。 原来二人循着血腥之气推开厢房之门时,一排身着喜服的女子便像挂着的破布般晃荡着挂在房梁上,她们面色铁青,阴森恐怖死去多时。穿着大红绣鞋的脚一荡一荡地在蒋昊秋和蓝静轩面前晃着。 还未等蒋昊秋和蓝静轩反应过来屋内突然妖气大盛,一只化了形的妖物五爪像是极其尖锐的兵刃般向二人袭来。蒋昊秋和蓝静轩快速闪避,同时又要伏低身子躲过那些被绞颈而亡的女子,故而竟有些许狼狈。不过蒋昊秋立刻调整身形,知吾神剑剑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劈向偷袭的邪物。而蓝静轩则掐诀起咒运用术法把挂着的那些女尸全都放了下来。 被知吾神剑逼得节节后退的邪物冲破紧闭的窗户向外逃闯,蒋昊秋岂容她溜之大吉,紧随其后追到院中。 蓝静轩在安置好女尸后发现厢房的内堂里竟然躺着一具已经死亡很久却并未腐化的女子尸体。这具女子尸体的脸上被刀刃划得极其恐怖。饶是蓝静轩这样术法伴身的人都觉得无法直视让人心悸。这是多大的仇怨,死后鞭尸!也是蓝静轩懂了恻隐之心,想要帮帮这可怜的女子,却突然发现卧榻内侧竟有间暗室放满各类巫蛊之虫!她顿时心花怒发,许这里面便有那血线虫的母虫,于是也顾不得那可怜的女尸,便先行进入暗室翻找。 而院中蒋昊秋的术法剑招本就高明,不下十招便将那邪祟制服。就在他的知吾神剑即将洞穿邪祟躯体之时,空气里传来阵阵波动,蒋昊秋心生疑窦,先收了知吾,把这邪祟押在一旁静观其变。 “刺啦刺啦”撕裂之声过后,楚文歌和白芑就像大变活人般突然出现在蒋昊秋面前。三人面面相觑。还未等到有人开口说话,拉着白芑的楚文歌呼地一下突然消失了,不,不是消失了,地上出现了一只摇摇晃晃像是喝醉酒了的重明鸟。 蒋昊秋苦着脸揉了揉眉心,不知如何开口。 白芑不明所以,以为楚文歌又凭空失踪了,焦急地四下寻找:“文歌,文歌......” “阿姐……” “文歌你在哪里?” “阿姐……” 蒋昊秋的声音完全没有引起白芑半分注意,她此刻的心思完全就在失去楚文歌的焦虑中。怎么会理会旁人的叫唤。 蒋昊秋无奈,只好缚了邪祟扔在一旁,迎面走到白芑跟前一把拉过她,指着地上的那只重明鸟道:“喏,看这里。” “叫我看它干嘛。”白芑心中正无比着急,甩开蒋昊秋的手说道:“不知道他是不是还陷在幻境里不能脱身,我要如何再入幻境呢。” “你自己说吧。”蒋昊秋抬脚轻轻戳了戳地上那只傻鸟。 “……”重明鸟楚文歌一脸黑线。 “你不说,那我说啦!”蒋昊秋实在受不了,马上就要开口抖出楚文歌。 “哎。”重明鸟楚文歌一声叹息。 “文歌?”白芑听到叹息声立刻转过脸来狐疑地看着蒋昊秋,“你刚刚听见了吗?” “我找到啦,我找到啦!是不是这个!!!”关键时刻,蓝静轩手举一个琉璃盒兴奋地从屋子中冲了出来,“我找到母虫啦!” 所有人的眼中顿时放出光彩,围了过去! 重明鸟楚文歌摇晃着身子,想要跟过去,突然一阵眩晕,倒在地上。 第一百零一章 秋日午后 江南的秋季是一年四季中最舒爽的季节了。天高云淡,微风习习,四季常青的绿植随处可见。待楚文歌悠悠转醒之时,已经过了三日。他缓缓睁开眼皮,眨了眨眼,脑子有些混乱,似乎并未跟着清醒。屋子里空无一人,他就这样发了会儿呆,回顾前尘,已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是晕倒了吗?那白芑呢,在哪里?她?知道是我重明鸟了吗? 对!重明鸟!总算是想到自己身份的楚文歌惊得冷汗瞬间流了下来,他掀开身上的薄被瞧了瞧,是人身。吁了口气,刚要松弛下来的神经突然又提了起来,我昏倒前好像已经变出重明鸟真身了,蒋昊秋还不停强迫我自己和白芑说明身份,那到底是...... “吱呀——”一声半旧的木门被推开了,白芑手捧淡黄色的小花走了进来。四目相对,时间像是骤然禁止了。还是白芑先反应过来,她快速地走到床沿坐了下来:“你醒了。”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日!” “我......” “身上的血线毒都已经解啦,放心。不过这次真的对亏了马川洛。” “马川洛是?” “我无意间收留的一缕残魂。不过这事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我们不是从幻境中逃离,我不是变成了.......”楚文歌十分艰难地张开嘴,却又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白芑到底知道自己是重名鸟了吗? “恩,此次也真是多亏了阿秋和蓝姑娘。那日我们在幻境中其实只是制服了那个邪祟的分身而已,刚好阿秋在现实中把她的原身给打败了!我们才能及时逃脱。还是蓝姑娘,血线虫的母虫便是被她找到的。”白芑不等楚文歌说完便讲个不停,倒像是有意而为。 “蒋昊秋呢?”楚文歌无奈问道。 “走了。” “为何?” “玄剑山庄的人可真是踩着时间来的。我们刚把你的毒解了,还未等你醒来,他们便寻到阿秋,似乎是阿秋的师尊出关了,好像还提到阿秋和蓝姑娘的事,如今琢玉楼的蓝姑娘又整日跟阿秋在一起,他们确实该回去把事情和那个朱耀扬说清楚。” “恩,是要说清楚。”楚文歌接话道,到底要开门见山直接问她吗?还是等她来问自己?楚文歌真的拿不定主意。虽然知道白芑定然不会在意什么重明鸟的身份,但是毕竟自己一开始没有和她说明,怕她还是有所误会。 白芑看楚文歌皱眉思索,并未认真在听自己说的话,心下了然,她起身把床头瓷瓶内的花束拿掉,然后换上今日自己刚采摘的小黄花,小心翼翼地把弄妥当,再走到床边时见楚文歌似乎还在纠结,她淡淡笑了下,坐到床沿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搭上楚文歌的眉心,缓缓地般他捋平拧成一团的眉头。 她微凉的指尖刚刚触到楚文歌的眉上,楚文歌一个激灵往后缩了缩,抬眼见是白芑修长的手指,嘴角微微上扬而后干脆闭上眼睛。 屋内一片寂静,窗外偶尔有微风带起花草的沙沙声,这个静逸的午后白芑望着面前的这个容貌略显消瘦却俊然不凡的男子,不免心潮波动。思绪莫名地飘到了那日幻境之中,两个可爱的孩子,和已经中年的你我,除了最后那一点点不完美,也许这样的日子比修仙问道更值得向往吧。 在白芑柔软的指尖缓慢地平复下,楚文歌舒展自己的眉头,不过片刻竟然沉沉进入梦想。白芑脸上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定是累着了。血线虫的毒虽然解了,但毕竟在体内吸走了那么多的精血,这段时间楚文歌定然是比较虚弱的。 趁着这虚弱的病人又进入梦想,白芑悄悄起身走到门口轻轻带上了房门,转身向后厨走去。这是江南的一户农家小院,白芑等人当日寻着血线母虫后便带着楚文歌退出雨桥镇,寻到一户独门独院的农家,给了足够的银钱,让这家人先把屋院腾给自己几日。 现在想起,一切真是命中注定,所有的事情像是都被天道所安排,每个人都是一枚行走的棋子,每一步都有注定的方向,而你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这既定的路线。 当日,蓝静轩找到血线虫的母虫,白芑身上聚魂瓶内的马川洛便像是受到了强烈的牵引,疯狂地撞击瓶身想要冲破聚魂瓶。 只是当白芑打开瓶盖把他放出之时,被蒋昊秋制服的邪祟在见到他之后突然妖气暴涨,满脸狰狞拼着燃尽妖丹的危险也要从过去撕碎马川洛。还好蒋昊秋死死克制住了邪祟。而马川洛原本迷茫混沌的状态在见到这个邪祟之后突然清醒了。 “盈盈,是你吗?“他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却没有眼泪滴下,是了,一只游魂怎么可能有眼泪。 邪祟听到这声叫唤,愣了一下,进而更加疯狂几欲冲破蒋昊秋的制衡:“马川洛,哈哈哈,你终于死了,死了好!不枉马家这么多人给你陪葬。” “盈盈,你怎么了?“马川洛万分焦急道,“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哈哈哈,我现在最后悔就是没有亲手杀了你!你死了,你竟然死了,怎么就死了。”这个被唤作盈盈的邪祟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突然她的手指向白芑,”是她杀了你吗?我要给你报仇!“说着转换目标便要向白芑发难。蒋昊秋见她竟然敢冒犯白芑厌恶地皱着眉头,知吾神剑当下便要斩向这癫狂的邪祟。 “慢着。求你了。”是马川洛。 “等等。”白芑同时喊出声,她朝着蒋昊秋微微点了点头,“先把她拘着,当务之急还是先解了楚文歌的血线虫之毒。”说着面色凝重地看向怀里已经晕厥的重明鸟楚文歌。 屋子内楚文歌半身靠着床,白芑小心地端着一碗火候熬得刚好的红枣粥轻轻吹了吹,一点都不敢疏忽地送到楚文歌嘴边,楚文歌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下:“不如,我自己来。” “张嘴。”白芑的声音柔软却不容置疑。 楚文歌只能张开嘴,入口即化的米粥香甜软糯让他心下十分感动,却还是问了句:“红枣粥?” 白芑头也不抬地恩了声,继续吹着小勺里的米粥。 “红枣粥不是给女子养生的吗?” “知道的倒不少。”白芑哧哧笑了下,“补血,快张嘴。” 楚文歌听话地再次张嘴,同时问道:“那日你怎知我就是那只......”说到这里楚文歌顿了顿,还未接下去,一口红枣粥便喂了过来。 只听见白芑语气轻松,说道:“直觉。” “啊?” “看你那病怏怏的样子,竟然还晕倒了,着实让人担心了许久。”白芑说道。 “我是......”楚文歌还是没有说出口但却问道,”你不怪我?“ 白芑抬眸:“怪你什么?” “......” “我想想哦,怪你不说一声自己跑掉,怪你让我担心那么久?还是怪你没告诉我你的......” 楚文歌紧张地看着白芑。 白芑忍不住笑了“怪你没告诉我你是重明鸟后裔?” 听到重明鸟后裔这五个字从白芑嘴里说出,楚文歌终于舒了口气,不知为何竟也没有那么揪心了,堵在心里那么久的话就这样从她嘴里轻描淡写地讲出,这种感觉其实还是不错的。 “想什么呢?”看到发怔的楚文歌,白芑倒以为楚文歌难以接受自己已经知道他身份的这件事,“其实没什么的,你不必那么在意。” 楚文歌低低嗯了一声。白芑又道:“雀儿便是只雀妖,你看我从小便是同他一起,呵呵,你看我们相处的多好。” 说到雀儿倒是让楚文歌脸色微动,他张了张嘴,过了片刻才硬梆梆地说道:“那不一样。” 白芑竟是马上了然:“是是是,他是鸟妖。”说着笑道,“你是高贵的神鸟后裔,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这要是被雀儿听到,定然破口大骂白芑这个白眼狼有异性没人性! 不料楚文歌却说:“不是这个意思。” “啊?”白芑茫然,这大病初愈的楚文歌怎么如此扭扭捏捏,让人不能好生说话,不过毕竟还是要照顾一下病人的情绪的,白芑尽量保持语气舒缓不急不躁地问道:“那是哪里不同了?” 他的个头没你大吗?他的嘴巴太欠吗?还是他吃得太多了...... “他同你,我同你,不一样。”楚文歌总算把这几个字艰难地说出来了。 白芑刚想做个什么反应,却愣住了,回味过来才发现楚文歌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努力调整好突然加快的心跳,红着脸道:“我是不介意的。” 漫长的沉寂,像是在酝酿着某种特有的情愫,明明是亮堂爽利的午后,却像是充满了旖旎的气息。 许久,还是白芑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氛围,起身道:“我,我先出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给我讲讲那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楚文歌这块木头关键时刻倒是挺开窍,伸手握住了白芑的手腕。 触感冰凉的手指倒像是有了滚烫的温度传递到白芑的心间。她轻轻抽了自己的手,端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楚文歌侧头看了看,脸上挂了笑竟不自觉地出口调笑道:“坐这般远。” 白芑也不知为何被他的一句言语也能逗弄得脸色发红,嘴里却似撒娇道:“你还要不要听了。不听我走了。” “哎呀哎呀,世风日下......啧啧啧,没眼看了真是的!”窗外传来呱噪的声音。 第一百零二章 孽缘 雀儿这只鸟也是神奇,就像是天生具有这样扰人兴致的体质。他的出现瞬间打乱了屋内白芑和楚文歌之间泛起的微妙情愫。 白芑没好气地看向窗外:“你几时来的,傻鸟。” “雀儿哥担心你,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你竟这般没大没小!”雀儿气呼呼地从窗户绕到门口飞了进来,“一来就看到不该看的,真是要去洗眼睛了。” 白芑毫不留情:“快滚去洗,不送。” “切。”雀儿并不理会她,飞到床前停在床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楚文歌一番,“这是已经解了血线虫之毒啊,就是身体还有些虚。” 雀儿说着转头看向白芑:“我说丫头,这么虚不行啊。还有这时候你就别给人家下什么迷魂药,让他无法静心,怎么能好得快呢。” 白芑被雀儿这几句话揶揄的满脸通红道:“什么迷魂药,休要乱说。” “你们刚刚不是......” “闭嘴!”白芑赶紧制止雀儿这口无遮拦的家伙继续说下去,“他这毒虽然解了,但还是需要时日慢慢静养的。急不得。” 听到这里雀儿的眼珠转了转,心中思踱如何能让楚文歌快些康复呢。倒不是因为他如何关心楚文歌,原来焦梧国的火之灵谷即将成熟,他待在焦梧国内委实着急,就怕白芑不来焦梧国寻自己,那斟旭许诺他的那些火之灵谷定然泡汤了,所以才上赶着寻到江南来。不然在光明宫内好吃好喝伺候着,再让雀儿待个几年他也不会觉得烦闷。 “对了,蒋昊秋和蓝静轩那丫头呢?”雀儿并未想出合适的理由让他们动身前往焦梧国,便只能岔开话题问道。 白芑如是回答后,看到楚文歌的神情,知他定然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也不与那雀儿计较,把这件事的始末娓娓道来。 那日拘了邪祟后白芑本欲在马宅找个干净之所替楚文歌疗伤治疗血线虫之毒。却见马宅里那般凄凉瘆人的环境实在不便久留。而马川洛见马家被屠崩溃至极,强行脱离了聚魂瓶的影响,飘荡在这个老宅内四下搜寻自己的血脉至亲...... 蓝静轩见此提议道:“寻得血线虫母虫的暗室倒是好去处。” 于是一行人跟着蓝静轩进入到暗室内。 这间暗室一看便知是巫蛊一脉所设,暗室内俱是培养蛊虫的器皿,以及各类巫术所炼制的药物和毒药。蓝静轩能在短时间内寻到血线虫的母虫着实让人另眼相看。 蓝静轩却也实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是这血线虫母虫放置的位置也太显眼了。” 蒋昊秋还略微惊讶于她竟然也会谦虚,便见屋子正中央有个不大不小的供台。供台上摆着各种药草和供品,心下了然。 “你们不是说这血线虫母虫是当初西南麻家最珍贵的蛊王吗,他们还因为这虫子全都丧命了,所以我想这样贵重的东西肯定是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了。”蓝静轩说道。 还真是多亏了马家人的这份虔诚之心,设立了供台,让他们省去了许多麻烦,这若是随便找个暗格藏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楚文歌毒发之前寻到了。 当下也不多废话,白芑找了个干净的台子把重明鸟楚文歌放了上去,便屏退众人要开始根据记忆里古书中所记载的方法救治楚文歌。 从暗室退出的两人见到马川洛极尽痛苦地抱头蜷缩在园子的一处角落内,他的身旁躺着两具枯骨。蒋昊秋见那是一男一女两具骨架,想来也许是他的双亲,心下不忍,却不知自己可以为他做点什么。 马川洛浑身哆嗦而后突然抬眼,空洞洞的眼睛里竟然积压了一层黑雾,蒋昊秋大惊,还未等他上前制止,便感觉到整座马宅上空黑压压地聚集了层层浓烈的阴邪之气。而被困马宅久久不散的阴魂全都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团黑雾被马川洛所吸收。 蒋昊秋见状把拘押的邪祟交予蓝静轩,立刻召出知吾神剑直冲天际,想要凭着知吾神力冲破马宅上空那浓烈的阴邪之气。 谁料,许是受了这般有利环境的影响,被拘押住的作恶邪祟竟挣脱了蓝静轩的控制,狂笑着冲向马川洛:“哈哈哈,马川洛,来受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的五爪即将抓到马川洛的阴魂之时,蒋昊秋放弃了先前的计划,调转知吾剑锋挡下了袭向马川洛的邪祟。 马川洛愣了一下,黑雾在他周身环绕,却并未再被其吸收。他眼中的黑雾也慢慢隐退,只见他的神情呆滞了片刻,突然清明。缓缓飘到蒋昊秋身侧对着知吾剑下的邪祟又叫了声:“盈盈,是你吗?” 邪祟至始至终都是以庞大狰狞的怪兽体态示人,蒋昊秋也判断不出到底是何方妖孽。 倒是马川洛这声盈盈,让这怪兽体态有了些许动摇。想来她必定是马川洛口中的盈盈了。 “盈盈,让我见见你吧。”马川洛几近恳求地说道。 “滚开,我灭了你满门,还有那些雨桥镇的镇民。你不恨我吗?哈哈哈,不过你恨我也没用,他们死了,死了很久了!!!都是因为你,他们都是为你而死,马川洛,他们是你害死的。”邪祟不断地刺激着马川洛,“现在你能做的便是杀了我,或者让我把你打得烟消云散,哈哈哈。” 暗室内的白芑此时满头大汗,却不见血线虫的母虫有分毫作用。她努力使自己的内心平静,难道是我记错了?不可能,从小到大,不论多难的医术古籍,自己从来不会记岔分毫。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呢。百思不得其解的白芑突然眼中一亮想到了马川洛。有麻家嫡传血脉在此定然是有办法的,想到此处,她抱起还未舒醒的重明鸟楚文歌快步离开暗室来到园内,刚巧碰见那个被唤作盈盈的邪祟不断的挑衅马川洛。 她皱了皱眉,看这样子不帮着解开此结,也别想马川洛有心思可以医治楚文歌了。她边走边抬高声音说道:“盈盈,是吧。”白芑抱着重明鸟楚文歌走到邪祟身边,“还记得我吧。” “哼。”邪祟冷哼一声并不接话而是继续仇视着马川洛。 “在你的幻境里我们见过。”白芑说道,“当时我就说过我会帮你。” “帮我?”邪祟大笑道,“你凭什么帮我?帮我什么?帮我杀了马川洛让他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帮你解了心结。”白芑不疾不徐地说道,“让你看看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我错了又怎样。谁说一定要做对的事呢?我高兴杀光他们就杀光他们。哈哈哈,你不要自作聪明了。”邪祟反唇相讥。 白芑并不被她影响,她心中自有定论,关键之处定然是在马川洛,而看马川洛现在的表现,二人之间极大可能存在着误会。于是白芑也不理会那油盐不进的邪祟,看向马川洛问道:“马川洛我问你。” 马川洛毕竟受过白芑的恩惠,此刻抬眼微微颔首愿意接受白芑的询问。白芑道:“你为何负了盈盈。” 闻到此言,马川洛脸色顿变:“我从未负她,何来此言。” “哼。”邪祟盈盈冷哼一声,讥讽地看着马川洛。马川洛则像受了莫大的冤屈如竹筒倒豆般把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那日我许你回家禀明家中高堂,必会回来娶你过门,我一刻都不曾忘记。只是在回家途中我想着西南深山内有一味草药对治疗你脸上的疤痕极有效果便拐道先行去了西南,谁料却在采药之时葬身蛇腹。”说到此处,马川洛浑身颤抖不已,像是又见到了极度恐怖的景象。 白芑终于知道为何在马川洛的记忆中有处片段一直模糊不清,想是遇到巨蟒之时他的那种极度的恐惧感让他的头脑选择了暂时性的遗忘。故白芑一直未能探知。 听到这里邪祟盈盈的眼眸突然收缩了一下,她望向马川洛,却突然甩头冷笑:“你的故事编得可真精彩。” “我从未骗你。” “先不说你会不会去西南为我寻药,这雨桥镇马家嫡子马川洛五年前迎娶城主千金这件事可是整座归雨城的大事啊,整座城的百姓谁没见过当日那个盛况。五年前,不正是你抛下我回雨桥镇的时间吗?哈哈哈,还好我也没那么蠢,赶在了你们生子摆满月的日子让你们去阴曹地府再庆祝了。” 马川洛急道:“什么归雨城的城主千金,我根本不认识!当年我刚进深山便被,便被......” 马川洛急火攻心,噗嗤一声胸口涌动像是一口鲜血喷出。而众人却并未见到任何血迹,他是阴魂,既然没有眼泪,自然也不会有鲜血。但白芑知道他必是遭受诛心之痛了,不忍心地叹了口气问邪祟盈盈道:“不如你说说为何这般确定马川洛迎娶了城主千金,你是亲眼所见吗?” 被白芑这般一问,邪祟盈盈怔了怔说道:“并非我亲眼所见。但是,既然你今日要和我对峙,那就把一切说清楚,让你死的明明白白!让你知道这一屋子人都是为你陪葬的!” 马川洛抚着自己的胸口,一口气极其艰难地顺了过来,仰天而笑,那笑声凄厉而悲恸。他知道无论事实如何,这里所有人都是因他而死,不论有没有负了童盈盈,他的父母,他的师兄弟姐妹,雨桥镇的镇民们都是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所以他到底负没负童盈盈重要吗?已然不重要了! 第一百零三章 行善遇恶报 说到此处,雀儿不免唏嘘:“不娶你,就杀人全家,够狠!”说着自顾自地啄了一朵白芑今日摘来的小黄花,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扯下来,“让我们打个赌,到底那个马川洛有没有娶了别的女子。单数是娶了,双数是没娶。” 白芑脑壳一阵疼,伸手弹了弹雀儿的鸟尾:“这个很难猜吗?还要数单双......” “呵呵,玩玩嘛。你说这个童莹莹是吧,变态的吧。全天下女子要都是她这样,那我看放眼这神州没有多少活口了。”雀儿感叹道。 “童盈盈可不是普通女子。”楚文歌不适时地插了一句,立马让雀儿抓住了话头争锋相对道:“你看看,你的意思是普通女子就可以欺负,就可以不用对她们信守承诺是吗?” 楚文歌浑身僵硬,我是这个意思吗?白芑瞪了雀儿一眼:“以后就给你找个这么彪悍的!” 雀儿收了白芑的白眼嘟囔道:“女生外向,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这么向着人家,我怎么说也是你本家雀儿哥呢。”嘴里这么说着,心内更是替斟旭捶胸顿足,感慨他痴心错付,懊恼自己错失当个皇亲国戚的机会。 白芑见他脸色不断变化懒得理会,继续说道:“虽然马川洛当时痛苦不堪,断了念想,一心只求解脱跟随家人而去,阴魂越来越黯淡几欲消失。但那童盈盈却不肯放手了。” “切,她本来就是个不肯放手的脾气,这时候不说清楚怎么行。”雀儿这只话多的八卦鸟如是说道。 “你倒真是了解,以后定然给你找个这样的媳妇。”白芑嗤笑道。 当日确实如此。邪祟童盈盈嘴里说着不相信马川洛的鬼话,但是当马川洛不再解释的时候,她又更加疯狂了,嘶吼着要和马川洛对质,见马川洛无动于衷,魂魄越来越淡,童盈盈突然咧嘴狂笑道:“你就这样想和我划清界限,这样不想见到我吗?我告诉你,你永远别想和我扯清关系了。思儿,还不出来!” 随着她的笑声,一个孩童蹦蹦跳跳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白芑见到孩童心下了然,这不就是带自己进入雨桥镇的那个小男孩马思川吗?看来自己一落下山头便已然中招。如今猜测这孩子许是童盈盈和马川洛之子,且他这半人半妖之身当时真真是骗过了自己的眼睛,才会轻信于他。 “娘亲,你这是怎么了?”小男孩见到园子里这么多人,并不畏惧,而是来到童盈盈身旁不解地问道,“你是不能动了吗?思儿来帮你。” 被蒋昊秋制住的童盈盈见到小男孩时脸上闪过一丝柔和。只是这个慈爱的表情转瞬即逝,她的眼神立刻又像是冰凌般直射马川洛,冷冷地说道:“思儿,你不是想见你爹吗?他就是你爹。” “爹爹?” 本来已经心中顿悟,即将消散的马川洛阴魂在听到这句爹爹后突然回过神看向小男孩。 “你是我爹爹吗?”小男孩天真地看着他,“娘说来这里就能找到我爹了。可是来了这么久,我都没见过爹爹。” 马川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孩,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哼。”童盈盈冷笑道,“说啊,说不出话了吧。” 马川洛收回停留在男孩身上的眼神,闭上双眼,深深叹了口气,这桩事看来不说清楚是不行了,不为别的,就算是彻底做个了结吧。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徐徐开口问了童盈盈一句话:“至始至终,你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亲眼所见吗?” 童盈盈愣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但他们都说你成亲了,而且你们也确实摆了满月酒。我见到了那个孩子,见到了那个贱女人。” “孩子?”马川洛心中猛地一凉,“孩子呢?” 看到马川洛的神情,童盈盈又自以为是道:“哈哈哈,被我杀了。”她狰狞地笑着,“现在懂得问孩子了,还说不是你和那贱女人生的。” “你,你......”马川洛本来想说你连孩子都不放过,但这真的已经徒劳。他自嘲地笑了下,最后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道:“你跟我来,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成婚的并非是我。” 说着他自顾自地向园子外的马家供堂飘去。白芑等人只能押着童盈盈一同跟上。 供堂竟然意外地保持完整,也许童盈盈的目标一直都只是活着人吧。也正因如此,供堂内的一本红色册子完好无损地摆在供桌的角落里落满尘埃。 马川洛眼神直楞地看着这本红色册子,脸上难掩地流露出哀愁之色。等所有人都进来后,马川洛说道:“劳烦各位帮忙打开册子。” 白芑走了过去拿起册子,便听到马川洛说:“这里面是马家婚配嫁娶的所有记录。应该是可以看见五年前与城主千金成婚的名录,劳驾看看男方是否为马又柠。” 男,马又柠,女,夏清莲,丁未年十月七日喜结连理。 白芑拿着红册走向童盈盈,童盈盈奋力挣扎,蒋昊秋稍稍放松了桎梏,童盈盈一把夺过白芑手中的册子。马又柠三个字映入她的眼帘。怎么可能?怎么会?你们这是设计好骗我的,童盈盈拿着红册子的手微微发抖,马又柠三个字不断地在她眼前飘荡。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小男孩想要走近童盈盈伸手拉扯她的衣角,却被蒋昊秋落于童盈盈身上的术法所弹开,手上吃痛不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童盈盈此刻却完全听不到孩子的哭声,如魔怔般地再次拿起红册子,死死地盯着马又柠三个,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可能,他们都说是马家嫡子马川洛,是马川洛,是马川洛......” 白芑见状走过扶起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男孩马思川,怎么说他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况且稚子本无辜,怎样的出身,怎样的父母他如何能选择。 “马又柠是我庶出的弟弟,小我几个月。”马川洛的声音突然而至。童盈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是,所有人都只道马家这一辈里只有我这个独子。其实马时威,也就是我的父亲,在我娘亲怀着我的时候,在外和其他的女子有了马又柠。只是我们马家一向家风严谨,不可乱了血统,故他一直未把这个孩子带回马家。” 马川洛顿了顿,眼神飘忽回忆起前尘往事继续说道:“直到我十三岁那一年,他终于接回了马又柠同他母亲,安置在小院内,但并未给其名分。而马又柠本就从小莫名地记恨我,搬来马家后就时常以我的名义四处惹事。当年我离开家,说是为了踏遍神州行医治病以提高自己的医术,实则是为了躲开他们母子。”说到这里马川洛黯然低下头轻叹了口气,“却不料给他们惹来了杀身之祸。” 听了马川洛的话,童盈盈那庞大的怪兽躯体突然开始出现隐隐变化,只见她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小,最后竟化作一名女子的模样,是白芑在幻境中婚房内所见的那名身着婚袍的女子。 马川洛并未因此而动容,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想,大约是在哪一年的雨桥节,他又顶着我的名字与城主千金相识相知了,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以我的名义娶了城主千金。但是供房内的这个册子是做不得假的。” “怪不得,怪不得......”童盈盈自语道,“我当时以为她背着你还跟那个野男人私通。所以在我杀她之时,那个男子才会如此奋不顾身地护着她,原来,原来竟是......” 马川洛痛苦地闭上眼睛,马又柠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想是他临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心只为护住妻儿。作孽,都是自己作的孽。 那年,十七岁的马川洛实在无法忍受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成日的纠缠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马家离开了雨桥镇。 十八岁那年他一路行医至神州中部的一座高山脚下,见到几个半大孩子拿着石头扔砸欺辱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他出于好心打发走了这些孩子,带着少女到河边清洗了脸庞,才发现少女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疤痕,让她显得格外丑陋。 见到马川洛愣住的表情,少女突然面露凶光,又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伪君子!却不料马川洛突然凑近她仔细地查看了疤痕,告诉少女说自己也许可以帮忙医治她的脸。少女闻言自是不信,只是她难得受到别人的关心,不免心下一软,带着马川洛回到她位于高山上的那间竹舍里,同意马川洛为她治疗脸伤。她没有告诉马川洛的是她其实是只妖,还是只凶恶的妖。就在刚刚她还想着把那些孩子全部抓回山上扒皮吃肉。是马川洛救了那几个孩子。 只是没想到这脸伤一治就是三年,这三年里马川洛终于知道了真相,但他并没有离开,而且由于他的存在,童盈盈再也没有杀过人,再也没有做过恶,马川洛知道她定是为了自己改过自新了,两个人日久生情在那片高山里留下了海誓山盟。 终于有一日,马川洛郑重地向童盈盈求婚,他说要用人类最隆重的婚礼来迎娶童盈盈,让她过上真正的如常人般的生活。只是由于他离家实在太久了,所以要先行回去禀告尚在的高堂,才能以三书六礼把童盈盈风光地娶回去。童盈盈满心欢喜地等着马川洛实现他的诺言。她抚着肚子并未告诉马川洛他要做父亲了,想着学学那些渺小的人类的小花样,给马川洛一个惊喜。 马川洛回雨桥镇的路上心中惦着童盈盈脸上尚有分毫疤痕还未治愈,虽然他并不介意,但他也知道童盈盈十分在意自己脸上的瑕疵。他知道西南深山内有种药草有奇效,故行至半途转道去了西南,谁料竟因此丧身蛇腹。同时给马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一百零四章 盼得一人心 “我看这马川洛真是冤,谈个恋爱把全家谈死了。”雀儿难得同情道。 白芑也是感慨:“谁说不是呢。” “所以说嘛,这妖就是妖性难改,你怎么捂也捂不热的。今日好好的还在一起谈笑风生,明日一不高兴就把你的头割下来当球踢。”雀儿越说越高兴。 “你在说你自己吗?小雀妖。”白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真是从未见过哪只妖把自己择得这么干净,然后使劲编排同类。 雀儿被白芑讥笑了一番也不以为意,还十分得意地摆着尾巴看向楚文歌,眼神充满挑衅。这分明是在明着暗着直戳楚文歌真实身份啊。楚文歌瞬间脸色涨红,不知如何开口辩解。却听见白芑一把扫开雀儿说道:“神族和妖族可是天壤之别。” “哦吼吼,笑死人。你们都是神族,我是妖族。”雀儿不屑地笑,却不料引起了楚文歌的疑惑,“我们都是神族?” 白芑并未告知楚文歌自己身上锁着一条仙灵脉,毕竟真实情况如何还不清楚。雀儿此番多嘴说漏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微微点点头,继而马上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和师尊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想着能不能借着上古神兽骨骼所化的三件圣器打开我身上的仙灵脉。” 楚文歌此时心中正是如惊涛骇浪般毫不平静,表面上却也装作若无其事。他早就知道白芑车马芝仙草的身份,故送了她一副红翡玉坠耳环锁住她体内的车马芝仙气,以防被他师尊上元长老所探查。没想到白芑竟然自己要解开灵脉。一时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从长计议,慢慢想着应对之策。 此时便只能岔开话题问道:“那我后来我身上的血线虫之毒是如何而解的呢?” 说到这个白芑顿时来了精神,详详细细地把马川洛如何替楚文歌解毒的过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番。特别是其中关窍之处的用药以及手法,白芑说起来时简直是津津乐道,甘之如饴。 楚文歌见她这副模样嘴角上扬,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白芑说了半天才发现楚文歌竟然这般毫不掩饰地看了自己许久,顿时脸色绯红,起身道:“说了很久了,你也听累了,现在要好好休息了。” “喂,不是还没说完吗?故事怎么讲了一半一半的,哪里学来的毛病。”雀儿不满地叫道,“最后怎么样啦?马川洛还有那只妖。哦,对了,还有那个半人半妖的小怪物。” 白芑听到半人半妖的小怪物时表情一凝,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能不能留点口德。马思川他从未为恶,那日把我带入幻境也是受了他娘亲的控制。” “那屋内挂的那些新嫁娘呢,你敢说不是他引过去的。”雀儿反问道。 “自然不是!那些新嫁娘穿着喜服说明她们被掳来之时正在结亲当日,如何被一个孩童诱惑至此。这定然是童盈盈的手笔。”白芑说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最后呢,他们都去了哪里了?”雀儿被白芑堵了几句话,却还是忍不住一颗八卦的心,定是要一探究竟。 白芑拍了拍自己腰封内的聚魂瓶道:“马川洛受了严重的刺激,魂魄不稳,我把他收入聚魂瓶,希望时机成熟可以渡他来世有个好去处。” 白芑缓和了声音继续道:“至于童盈盈本就是刚烈的性子,才会犯下此等大错,当她知道真相后自毁妖丹身陨了。” “啧啧啧,像她可以做出来的事。”雀儿摇了摇头。 “至于马思川,留在了马宅。” “什么?你不是刚刚还感叹他一个孩子不容易吗?就这样把他扔正在那里?” “阿秋给他画了个戒圈,教了他修行的心法,让他守着马宅好好修行,希望有朝一日还可重见当日的马家和雨桥镇吧。” “真是爹娘作恶,孩子受苦。”雀儿又转了口风,替马思川叫屈。白芑无奈道:“这已然是最好的安排了。” “是是是。”雀儿眼珠一转,“既然都安排清楚了,不如我们立刻启程吧。” “去哪儿?” “焦梧国啊。” “为何?” “这,这不是......”雀儿憋了半天终于说道,“这楚文歌不是还没替他师妹拿到火之灵谷吗?” 原来如此白芑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确实该去要回火之灵谷。” 说着和楚文歌相视一笑。 “笑什么,你们。哼,快些收拾收拾,马上启程。”雀儿一看就觉得这两人笑得十分不怀好意,明显是针对自己。 “现在还去不了,不然,你先行一步?”白芑匡他道。 雀儿并不上当:“别跟我说他还要好好修养一段时日。我看他如今这精神,打死一只老虎都绰绰有余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他精神不佳吗?” “我那是笑话你呢。” “......” “明日动身。”就在雀儿和白芑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时,楚文歌说道。 “耶耶耶。”雀儿欢呼着往外飞,“趁着还有一晚的时间,雀爷我赶紧去寻寻乐子。” 白芑转身扶了扶额头:“怎么这么赶,多休息几日岂不更妥。” “无妨。”楚文歌面带笑意,“早些拿了火之灵谷回去,早些下山陪你。” “陪我干嘛。”白芑被楚文歌突如其来的一句表白惹得娇羞不已。 “陪你浪迹天涯。” “怎得突然会说话了。” “一直都会。” “传闻中你是冷若冰霜。” “只对你说。” “......” “想听吗?” “我去熬药。” 半旧的木门在白芑身后缓缓关上,楚文歌望着木门除了会儿神。心中愁绪慢慢爬上眉头,如何让师尊放弃寻找车马芝仙草呢。 翌日,天气尚好,秋高气爽。 白芑还是担心楚文歌的伤势,坚持自己用碧风带着楚文歌一起去焦梧国。九霄云层之上也堵不住雀儿的嘴。只见他战战兢兢地立在白芑肩头:“我说丫头,你这技术到底行不行啊,带着两个人我看有点悬啊。” “你是人吗?”白芑没好气地说。 “啊——慢点,慢点,转弯时候慢点!我差点被你甩出去了。”雀儿惊呼。 “不然,我还是......”楚文歌开口想要唤出自己的玉衡。 “闭嘴,站稳。”白芑不容置疑道。 咻地剑光闪过,焦梧国的皇城外白芑带着楚文歌和雀儿稳稳落下。刚刚站定便看到一个侍卫毕恭毕敬地迎上来:“不知二位可是白芑姑娘和楚文歌少侠。” 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王爷刚刚回宫,命我等在此恭候。” 王爷?哪里冒出来个王爷,白芑不免疑惑道。倒是雀儿通透悄悄在白芑耳畔说道:“斟旭,定是斟旭。他如今受封亲王了。” 白芑斜眼瞟了瞟雀儿,你倒是什么都懂。那他好好的一个王爷在城门口干嘛?为何侍卫说他刚刚回宫。 见白芑有所疑虑,侍卫微俯下身说道:“这几日王爷日日都来城门,说是巡视,但小的知道他是在等人。” 说着挑了挑眉看向楚文歌,挑衅之意溢于言表。看来这真是斟旭的亲信了。 白芑不尴不尬地呵呵应答:“烦请带路。” 焦梧国皇城内依然热闹非凡,不减当日。并没有谁因为国君的变更而有所改变,这自然是最好的。白芑刚有了这想法,便看见昔日里宾客如云的张大真人张默扛着他的那面“千金卦”从面前狼狈地跑过...... 来不及错愕,跟着就瞧见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喊打喊杀的女子,如狼烟滚滚般碾在其后。 领头的侍卫不自然地咳了一下,转头向白芑笑了笑。 白芑生涩地张了张嘴,片刻后还是问道:“不知这张大人为何这么地......”实在说不下去。 侍卫:“这纯属他的个人爱好。瞎的时候倒是受到国内所有女子的追捧,如今这眼睛是看得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盲了,据说近日来已经被人砸了好几次摊子了。” 白芑着实唏嘘,这好好的张大人不当,非要跑去给人看相算命。 雀儿待他们说完后,摇头晃脑地在白芑面前显摆地飞了一圈。白芑自然知道他是何意:“这你又知道?” 雀儿假意深深叹了口气:“这还不都要怪当朝唯一的那位王爷。” “怎么讲?”白芑和楚文歌同时看向他。 雀儿这一路不忘吹捧斟旭,此时在斟旭的亲信侍卫面前更是要努力表现一番。只见他脸色黯然,装出一副感慨的模样:“自从这斟旭王爷心中有了记挂之人,他便遣散了千金阁内所有的歌舞艺姬。只盼能独守一人心啊。可怜这张默,也是为他家王爷着想,见不得王爷这般思而不得,觉得还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于是便重操旧业摆起这算卦摊子,想为其物色物色。结果你也看到了,所有被他算准了能入千金阁的女子都被拒于宫门之外。你看,这招牌不就砸了。” 斟旭的亲信侍卫此时也是长吁一声,摇了摇头继续带这他们向光明宫而去,可怜的张大人啊。 光明宫内除了斟旭皇子的头衔换成了王爷外,其他一切如旧。 毕竟斟飞凰初登大宝,一切都还必须仰仗她的这个哥哥。所以斟旭并未离宫建府,依然居于光明宫内。 况且斟飞凰本不欲在这个位置上久坐,只想着尽快把皇位再传给她的哥哥,倒是斟旭理解他父皇临终前的思虑故一心只想着辅佐他的妹妹坐稳这个位置。 亲信侍卫带着白芑等人来到千金阁的纪幕堂内并未见到斟旭。 千金阁的那片小花园里,几只鸟雀扑打着翅膀朝天空飞去,斟旭站在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屋子前,蹙眉发怔。他的面前是他的意的机甲人,这些没有灵魂的机器,并不懂得他们主人的心思,还在认真地看守着这间屋子。 斟旭突然发笑,人去楼空,还守什么呢,都撤了吧。一挥手,机甲人有序地离开了。 第一百零五章 惊天噩耗 “要走了?” “嗯。这些日子多谢了。” “是我们兄妹该说谢谢。” “好吧,那就算互不拖欠了。” “......” 雀儿一阵头疼,白丫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的火之灵谷还未拿呢。你以为楚文歌那份到手后就可以一走了之啦。 没等雀儿出声,斟旭便命手下推来了一车的火之灵谷。 “这么慷慨!”雀儿咂舌。 斟旭笑了笑:“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雀兄喜欢就多带着点。” 白芑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对着雀儿说道:“不如你留下?等消化完了再走。” 雀儿倒真有此意,又担心白芑走了人家不待见他,硬着头发说:“白丫头,反正楚文歌是回元青派,不如你跟我一起待在这里吧。” 斟旭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眸,却又立刻转向别处。 白芑坦然道:“不了,我和文歌说好了跟他一起回元青派,他身上的伤其实还未痊愈。” “好了好了,你就是重色轻友。哼。”雀儿气鼓鼓地打断她。 斟旭倒是云淡风轻:“去元青派,代我向周掌门和上元长老带声好。” 白芑心道这不是要和楚文歌交代吗?怎么跟我说起来了,不过面上还是笑着应下了。许久,斟旭不再开口,白芑思踱着告别之语。毕竟也算是同患难共进退过,临走时还是要说点什么的吧。 “走吧,天色不早了,一路顺利。”倒是斟旭突然开口,很简单的一句话。 “天色不早了,不如明日再走吧。”雀儿立马接话。 “我送你出去吧。”斟旭看着白芑。 白芑嗯了一声,也不理会雀儿,两人一起朝千金阁外而去。 千金阁外的楚文歌负手而立。斟旭远远看见他,俩人相视淡淡一笑。 斟旭微微低头对白芑说道:“如若哪天我这个王爷当腻了,你也不想再留在元青派了,我们一起去行走江湖,浪迹天涯如何。” 白芑笑道:“江湖险恶,王爷万金之躯怎可儿戏。” 望着淡黄色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斟旭知道自己真的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不禁哑然失笑,刚刚那句话真是让人见笑了,不过说了也坦然了,没有遗憾了。 纪幕堂内案桌上,压着几张机甲制作图——传声雀。一阵凉风带起纸片发出微弱的沙沙声,斟旭怅然若失,继而小心的把这份心意叠好收入贴身处放置妥当,轻笑道:“你这是何意呢?” 神州大地,风云变化。 蒋昊秋和蓝静轩同白芑分开后便匆匆赶回玄剑山庄,却不料在半途接到师尊仙殒的噩耗。 这个消息如同万箭穿心般瞬间击垮了蒋昊秋。当他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回到玄剑山庄时却被拦在了山门之外。 只见高高的台阶上慕容长老和朱耀扬俯视着这个早已经没了灵魂了躯壳。 “孽障,你可知罪。”慕容长老的饿话像块冰冷的巨石压了过来。蒋昊秋浑身哆嗦,嘴里喃喃着:“让我去见师尊。” “你还有脸回来!”朱耀扬面目憎恨地盯着他。 “你们别欺人太甚,快点让开。”蓝静轩在一旁焦急地扶起几欲瘫软的蒋昊秋。 她不开口还好,一说话便引来了朱耀扬的仇视:“你们这对狗男女,今日妄想踏入我玄剑山庄半步。” “你!”蓝静轩怒火冲天,召来配剑便要与朱耀扬动手。怎耐蒋昊秋紧紧抓住她的手,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这时玄剑山庄内一个弟子飞快地跑出来,小声地对慕容长老和朱耀扬说:“掌门让他们进去。” “我爹他是糊涂了吗?”朱耀扬怒目而视。 小弟子害怕地低下了头,慕容长老和朱耀扬对视一眼,语气生冷地说道:“掌门既已下令,那就请吧。” 说着拂袖而去。剩下朱耀扬面色赤红,忿忿地怒视着蒋昊秋和蓝静轩,眼中就像燃烧了熊熊烈火扑向二人。 蓝静轩隐忍着对其视而不见,扶着蒋昊秋拾级而上向玄剑山庄大殿而去。 远远的便见到白色的幡布随风飘荡,像个幽灵般恣意摆动。玄剑山庄正门的匾额上披着沉重的麻布。整座山庒被白色所覆盖,凄凉而肃然。 一路上所见弟子全都扎着白巾,腰缚白带。他们见到蒋昊秋和蓝静轩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蒋昊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入大殿的。大殿内立着他的师尊朱冠英长老的牌位。 他的双眼已然被自己的泪水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却又这样执拗地盯着面前的那个牌位,许久,他在大殿内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了过去,重重地跪了下来。 “不孝弟子蒋昊秋来迟了。”随着咚咚声的响起,蒋昊秋的额头一下一下砸在大殿的地板上,瞬间血流如注。 站在一旁的师兄弟师姐们表情各异。师姐陆灵儿含泪皱着眉头,脚步微微向前,又犹豫地停在原地。 “掌门来了。”随着几个弟子小声的交流,玄剑山庒掌门朱有道面色威严地走入大殿。 蒋昊秋却并未因此停下他的动作。朱掌门轻叹一口气道:“好了。起来吧。” 蒋昊秋充耳不闻,此刻他的心中已被万千自责以及难以宣泄的苦痛所淹没。血液顺着他的眼睛滴下,和眼泪混在一起,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他就这样继续一下一下地对着师尊的牌位叩首。 蓝静轩刚想强行把他扶起,便见陆灵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快步走到蒋昊秋身侧硬生生把他拖了起来:“师弟。” 师弟两个字刚刚叫出口,喉咙里便酸楚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默默流淌的泪水迷了双眼。 蒋昊秋却要一把推开她,踉跄着继续下跪。 朱有道厉声道:“够了!” 在场所有人都惊出一声冷汗。连朱耀扬都为之一振,随后面色难看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心道我倒是看看如今你怎么护着这个野小子。 “把他带回屋。”朱有道语气略微缓和。 蒋昊秋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眸盯着朱有道。朱有道:“回去好好思过,我有话要问你!” “不可放他回去!”朱耀扬突然拦在了蒋昊秋身前,“什么话不是应当在此问个清楚吗?” “是!要问就要在这里问。” “当着长老的牌位让他给个交代。” 玄剑山庒诸位长老立刻附和朱耀扬的话。 “我看,还是在这里问吧。”慕容长老也缓缓地说道。 “你们这是干嘛?连我的话都不信任了吗?”朱有道依然坚持。 “掌门,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可马虎。” “那你看他现在的情形,能问出什么呢?”朱有道掷地有声拿出掌门的威信说道,“带他回屋。” 掌门的几个弟子闻言上前左右架住此刻完全像离了魂般的蒋昊秋向内堂退去。 蓝静轩紧随其后,却被朱掌门拦住了:“蓝姑娘,请留步。还请你到客房歇息。” 蓝静轩虽然担心蒋昊秋,但如今这情形她也是知道要避其锋芒的,于是微微点点头,跟着一个小弟子去了客房。 走向客房的路上她见四下无人,便偷偷打探道:“这位小师妹,朱长老到底发生何事了?” 小弟子慌忙摇摇头,并不答话。匆匆把蓝静轩安顿在客房后便快速离开。蓝静轩守在屋内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想要偷偷溜出去一探究竟,却又怕自己弄巧成拙给蒋昊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门口传来了微弱的叩门之声:“蓝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是谁?”蓝静轩警惕道。 “陆灵儿。” 是蒋昊秋的师姐,蓝静轩知道陆灵儿师姐平日是十分偏爱蒋昊秋这个小师弟,刚刚也是她第一个走过来扶起了蒋昊秋,所以心下略宽应声让陆灵儿进来。 陆灵儿面色惨白眼带血丝,进门口转身小心地带上了房门。而后重重叹了口气,转向蓝静轩道:“蓝姑娘,有几句话,我不得不问。” “陆师姐,你说。”蓝静轩也是干脆。 “蒋师弟,他真的,真的......”陆灵儿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开口问道,“他真的不顾礼义廉耻,去你们琢玉楼,抢人?” “抢人?抢谁?”蓝静轩一脸茫然。 陆灵儿抬眸深深看了蓝静轩一眼:“姑娘这是不想与我坦诚相待?” 闻言蓝静轩更是不解了:“实在不知陆师姐所言何事。蒋昊秋根本没有去琢玉楼,何来抢人之说,更何况他要去抢谁呢?” “他没去琢玉楼吗?”陆灵儿突然眼中闪出一丝光芒。 “是啊。自从琢玉摘花大会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到过琢玉楼了。” “那你为何和他......”陆灵儿狐疑地看着她。 蓝静轩看陆灵儿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解释道:“是我去找他,半路上被我给撞上了,便跟着他咯。” 陆灵儿抿了抿嘴不再言语。她在判断蓝静轩所言有几分可信,只是当下拿不准,倒是对整件事情有了怀疑,她本就不相信她师弟是如此莽撞不懂礼数之人。 “陆师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朱长老好好的怎么就?”蓝静轩向陆灵儿走近一步。 陆灵儿微不可查地向后退了一小步,保持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蓝静轩也不逼她,向后退了一步,走到桌面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杯茶水缓缓饮之。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陆灵儿开口了:“朱长老,走火入魔心脉尽断而亡。” 蓝静轩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悄然用力放了下来。走火入魔,怎么可能,朱冠英长老的修为在整个修仙界来说都是屈指可数的顶级存在,他怎么可能突然走火入魔,而且还心脉尽断而亡。这其间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蓝静轩此刻更加担心蒋昊秋的处境了,看来这玄剑山庄大有猫腻! 第一百零六章 报丧 白狐玉都怀里抱着一只洁白的小兔,轻轻抚着,小兔舒服地闭上眼睛蹭了蹭他的掌心。身旁的赤狐影红眯缝起她那双勾人的狐狸眼盯着小兔,等着白狐玉都的命令。 “照你这么说蒋昊秋还是回到玄剑山庄了?”白狐玉都语气慵懒。 “是的,主上。按计划本来是把他拦在山门之外,挑起他和玄剑山庄的矛盾,让他无处可去,只能回飞云山飞云阁。” “哼,你们什么时候按计划所行之事给我办妥过,一群废物。” 影红低下头:“后来朱耀扬本想着趁他伤心过度神智不清之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脏水泼到他身上......” “看你这样子,脏水又没泼成吧。”白狐扫了影红一眼。 影红立刻跪地叩首道:“主上息怒。是这朱有道处处护着蒋昊秋,让我们行事多有不便。” “那就连他一起解决了吧。” “这......” “嗯?”白狐玉都声调上扬语带质疑。 “是,主上。” “那就尽快吧。我看各门派前去吊唁的人也差不多快到玄剑山庄了吧。正好让他们少跑一趟,两个人一起吊唁了。”说着白狐玉都嘴角上扬,手上依然温柔地抚摸着那只小白兔。 “属下这就去办。”影红领命刚要退下。眼角瞥见那只小兔得意地对她眨了一眼,然后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白狐玉都的掌心。 白狐玉都脸色瞬间暗了下来,一把将小白兔扫到地上:“贱东西。” 重重摔落在地的小白兔幻成貌美女子,紧张地低首伏地瑟瑟发抖。 “拉出去,扒皮挫骨。”白狐玉都冷冷道。 影红嘴角微翘,恭敬地低着头用眼角瞟着被小妖拖出去大声求饶的小白兔,心道主上也是这样的小妖可以妄想的吗? 白狐玉都挥手幻出一盆清水,把手缓缓放入水盆中清洗。看着皎若白玉的手指影红竟有些呆了。 “还不快走!”白狐玉都嫌恶地说了一句。 玄剑山庄内,蓝静轩见情况不对央求陆灵儿带她去寻蒋昊秋。陆灵儿自是不敢尚作主张,她定了定神仔细回想了蓝静轩所言,说道:“蓝姑娘,你稍安勿躁,在这里等待我的消息。我自会去和掌门禀明一切。虽然我相信你说的,小师弟并未做出越矩之事,但是朱长老确实是因为听信了这些流言而导致走火入魔......”陆灵儿越说声音越小。 蓝静轩则嗤笑一声:“堂堂朱冠英朱长老因为弟子的一些行为而气的走火入魔,这说出去谁信呢,你自己都不信吧。” 陆灵儿脸色讪红道:“慕容长老说,朱长老当时已经身受重伤,故没有稳住心神......” “你们的朱长老深受重伤,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放眼这神州修仙界还有谁可以重伤你们朱长老。” “......” 蒋昊秋屋内,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掌门朱有道:“师尊何以会重伤在身?” “这个你就不要过问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蒋昊秋狐疑地眯了眯眼,“师尊这些年时常闭关,我,我本就怀疑......” “秋儿!”朱有道打算了蒋昊秋的话,“你师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不等蒋昊秋反应,朱有道凝神皱眉继续说道:“如果你并未去琢玉楼破坏耀儿和蓝姑娘的婚事,那,此事必有内情。” “师尊,师尊他老人家到底是如何仙陨的?”蒋昊秋眼眶酸楚,如鲠在喉,总算是问出了这句话。 朱有道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看向窗外道:“这些年,他每每闭关都是由慕容长老为其护法,那日慕容长老匆匆找到我说是见家父气息十分不稳,有被术法反噬的危险。其实这本也是修者修炼之常事,只需术法高强之人在一旁协助便可助其顺利过关。”说道这里朱有道叹了口气。 朱有道眼带深意地看了一眼蒋昊秋:“只是他身上有伤,这次的反噬十分凶险。慕容长老都束手无策。就在这时候,传来了你上琢玉楼强抢女子的消息。这便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突然压垮了他。” “谁!是谁带回来的消息?” “消息在整个金裕城传得沸沸扬扬才由出山的弟子慌忙带回的,已经无从查起了。” “怎么会这么巧。”蒋昊秋咬着牙说道。 “你先好好休息,过两日各大门派应该都会派人来吊唁他老人家了,到时候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掌门!”蒋昊秋恳求道,“让我现在就去见见师尊吧。” “秋儿,虽然我是掌门,但也要遵守门派的规矩。你如今是戴罪之身,还是先在这里好好反省。”说着朱有道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蒋昊秋无力地双手支撑着桌角,屋内一片寂静,像是过了千秋万世般漫长而寂寥。突然怀里的传声雀不断抖动,他也丝毫没有反应,就这样撑着,低垂的额前凌乱的刘海混着泪水一片狼藉。 过了许久,他颤抖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缓慢地伸向衣内的传声雀,喉咙发酸,说不出话。他知道是阿姐找他,许是阿姐也得到消息了。他突然很想找个人宣泄出自己所有的情感,阿姐,他想到了白芑,这是他心里最后的支柱。 “阿秋,你在吗?回到玄剑山庄了?”传声雀内传来白芑试探的声音。他嘴角微微抽动,阿姐这是怕他还未得到消息,也不敢贸然询问吧。许是见他久久没有回复,白芑的下一条讯息马上跟了过来。 “若是回到山庄了,给阿姐报个平安。” 蒋昊秋拿起传声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无力地坐到了地上,手上紧紧捏着那只传声雀,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似的,无处可逃。 元青派的山脚下,白芑坐立难安:“我就不和你上山了。” “他说什么了吗?”楚文歌问道。 白芑摇了摇头:“他定然是已经回到玄剑山庄了。这么大的事我怕他一时无法接受。” 楚文歌蹙眉点了点头。 “你把火之灵谷先带回去给你的小师妹,这次就当我无理了,到了山下也没上去拜会周掌门和你师尊。等下次定会来请罪的。”白芑说道。 “我和你同去。” “各门派定然也收到消息了,你先回去看周掌门如何安排,我们玄剑山庄会合吧。” 楚文歌还要说什么,雀儿不耐烦地打断道:“别婆婆妈妈了,我看蒋昊秋那小子快要伤心死了吧,我们赶紧过去。走啦走啦。” 楚文歌见状只能交代道:“那我先回去,不消半日便能赶上你们。” 白芑这边答应着,那边已经迫不及待地召唤出碧风带着雀儿向着玄剑山庄的方向快速飞去。 楚文歌站在山下看着她远去的剑光,心下思踱此事怎会如此突然呢?原来他和白芑带着雀儿刚行至元青派山脚,还在商讨着让雀儿在山下等候,便突然看见玄剑山庄弟子匆忙而来,拦下自报家门后便从这名弟子处得知玄剑山庄朱冠英长老突然仙陨了。此时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山上了。 元青派大殿内,周凌波掌门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见到楚文歌独自一人回到山上。 “听说了?”周凌波问道。 “嗯。” “你怎么看?” “没有看法。”楚文歌如是说道。 周凌波眉头深锁:“罢了,这确实是太突然了。一会儿还得烦请上元长老来一趟。” “师尊他是不便下山的,毕竟......” “我知道。”周凌波道,“有些事同他商议。” “好。”说着楚文歌转身打算离开大殿。 周凌波突然问了一句:“刚刚听玄剑山庄弟子说在山下遇见你和一位姑娘在一起。” 楚文歌脑瓜疼了一下,这玄剑山庄的弟子明明是来报丧的,怎还会如此八卦。 “她人呢?怎么也不请上山?” “有事先走了。”楚文歌硬着头皮答道。 “她是?”周凌波眼带询问地看了一眼楚文歌,“难道是曲飞的那位关门弟子。” 好吧,原来掌门也已经知道了白芑,楚文歌心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周允婷还是其他弟子嘴碎。 周凌波见楚文歌神情尴尬,不免轻咳了一声道:“就是上次你们一起去琢玉楼参加琢玉摘花大会回来后,我听闻你和曲飞的弟子,形影不离......”周凌波试探地瞟了楚文歌一眼,“这曲飞性格颇为古怪,但也不失为侠义正派之士,况且他在医术方面.......” 还未等周掌门说完,楚文歌回身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我先去请师尊前来,玄剑山庄的事要紧。” 被楚文歌打断了话语的周掌门尴尬地捋了捋衣袖,挥手让他退下。 大殿内,此时空无一人,周掌门坐在上首的掌门之位上,单手揉着太阳穴闭目思考。 上元长老大步流星地来到大殿,周掌门骤然睁开双眼,两人对视一眼,见四下无人,周掌门先开口说道:“你看会不会和飞云山有关。” 上元长老向周凌波行了个掌门之礼:“有这个可能。” “据说飞云山如今不大好。”周掌门苦恼地说道。 “不是一直都不好吗?”上元长老神色淡然。 周掌门起身:“那是因为有玄剑山庄在,我们才可以安享这么多年的太平。” 上元长来抬眸:“看来如今这是火烧眉毛了。” “是啊,朱冠英长老为何会突然仙逝。你说我们要不要派人去飞云山看看。”周掌门走到上元长老身侧低声说道。 “此次各大派都会聚于玄剑山庄,我看到时候再商量。毕竟这关乎到所有人。”上元长老如是说。 周掌门想了想:“那你说我是自己去玄剑山庄还是......” “朱长老仙逝,于情于理,都应该亲自前去吊唁。” 周凌波叹了口气道:“哎,好吧。来人!” 同时,各大门派以及各路散修收到了玄剑山庄的报丧,也都准备妥当不日便都启程前往吊唁。 第一百零七章 退守 “你不许去!”回到秀瑜峰元天秘境内的上元长老怒火中烧,“车马芝仙草之事你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楚文歌默然。 “这玄剑山庄去了个长老,你跑去凑什么热闹,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多心思,如今这下了几次山是怎么了?”上元长老盯着楚文歌,“还是说,你根本不想我们重明鸟族有朝一日可以重归仙界。” “师尊,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哈哈哈,虚无缥缈!好好好,我们重明鸟族血脉最纯正的十二道明火根脉居然说这一切都是虚无的,都是妄想。” 见师尊如此偏执,楚文歌也是一时无言。 “去,到重明殿上去跪着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见我。”上元长老努力使自己平复心情,冷冷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元青派东北方朝着玄剑山庄方向的天上,楚文歌的玉衡神剑潇洒掠过,留下一道灿烂的剑光。 玄剑山庄,蒋昊秋屋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昊秋终于动了动手指。门外一名弟子送来简单的膳食同时传话说周掌门约其今夜亥时于掌门屋内一叙,有要事相商。 蒋昊秋迷糊间见这弟子有些眼生,却也无心在意,毕竟山庄这么大,各大长老的弟子他也是认不全的。他强撑着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传话的弟子赶紧伸手拦住了他:“蒋师弟,别让我为难,掌门让你如今还是先在屋内待着比较稳妥。这也是为你好。”说完在桌山摆好菜品转身带上房门走了。 蒋昊秋使劲摇了摇脑袋,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他告诉自己冷静,而且要立刻冷静,师尊的仙逝并没有那么简单,他老人家此刻还在天上看着自己,等着他查明真相,他不能再这样了,要立刻振作起来。 白芑来到玄剑山庄时已经是两日之后了,山门外陆陆续续来了许多跟随门派长辈前来吊唁的仙门同道。白芑递上桃花源的名帖,被几位弟子恭请进玄剑山庄,才知道山庄内又惊逢巨变——朱冠英关门弟子蒋昊秋杀了掌门朱有道畏罪潜逃了! 白芑听到这个消失简直如万道惊雷直击脑门。她像看怪物似地看着玄剑山庄的这些弟子,他们是疯了吗?居然这样冤枉阿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阿秋能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 雀儿哇啦着就要为蒋昊秋辩驳,白芑一只禁言蛊虫立刻让他闭上了那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鸟嘴。她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用嘴巴来争辩是非之时,她需要立刻见到蒋昊秋。 “白姑娘。”一句弱弱的声音传到她耳边,接着她的衣袖被人小心地扯了扯。 白芑略微偏头向后看了一眼,是阿秋的那个陆师姐,她们在琢玉摘花大会时见过的。 此刻白芑混在一群前来吊唁的修仙弟子中,并不显眼。大殿内玄剑山庄少主朱耀扬正在悲痛万分地控诉蒋昊秋如何大逆不道犯下了足以遭受天谴的罪恶。 白芑无视身边那群不明是非只会跟着起哄对着蒋昊秋喊打喊杀的人,悄然跟在陆灵儿身后闪到一间偏殿内。 偏殿里光线有些昏暗,陆灵儿这几日焦虑过度,脸色黑沉特别难看。白芑蹙眉凝视着她。 陆灵儿左右环视了一下确定没人了,低声道:“阿秋已经离开玄剑山庄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朱冠英长老会突然仙逝,而不到几日朱掌门也惨遭不测,朱耀扬怎么说这是阿秋所为呢。”面对白芑一连串连珠炮式的发问,陆灵儿顿了顿,尽量压低声音道:“我也相信不是小师弟所为,如今玄剑山庄已然变天。” 白芑骤然抬眸看着陆灵儿。陆灵儿面色凝重:“朱长老闭关时遇到气脉不畅被术法反噬,这本也是平常之事,但此番却格外凶险,连慕容长老都束手无策。” 陆灵儿继续说道:“就在这时山庄内又突然收到关于小师弟的各种传言,慕容长老说朱长老受到刺激一时不察竟走火入魔,最后保着一丝清明自断经脉而亡。” “慕容长老。”白芑轻声念了下这个名字,“是当初从飞云山把阿秋带回来的那个人吗?” 陆灵儿点头道:“是,小师弟是他从飞云山带回来的。” 白芑若有所思,雀儿停在她的肩头闭紧嘴巴,只是滴溜地转着他那双乌黑灵活的双眼。 陆灵儿叹了口气:“我已经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那日听到蓝姑娘所言,小师弟并未去琢玉楼毁了朱耀扬师弟和蓝姑娘的婚事,而是蓝楼主早就自行悔婚,只是消息还来不及传来玄剑山庄便被有心人利用,抹黑小师弟。而我相信朱长老根本不是因为听闻这个消息受到刺激而出事的。这十分不合理。” “是!首先我相信朱长老作为阿秋的授业师尊,怎么不了解阿秋的秉性呢!我们都如此相信阿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何况是他呢。”白芑说道,“再则朱长老是什么样的存在,修仙界里现在修为能和他比肩的屈指可数,他怎么会因为一点点的气脉不顺遭到反噬最后还落得差点走火入魔。太牵强了!” “可是朱掌门当日已经派人仔细检查过了,确实是自断经脉而亡。” “朱长老仙殒时谁在他的身侧?” “慕容长老。” “又是他!” “他是朱长老的师弟,朱长老十分倚重慕容长老,他们常是同进同出,朱长老每次闭关也都是和慕容长老一起。” “这般古怪......” “那朱掌门呢?”白芑此时稍事冷静仔细分析,想从中抽丝剥茧找到关键所在。陆灵儿还未开口回答,便听见有人朝这边走来,陆灵儿赶紧拉过白芑隐到暗处。 偏殿的大门被三名弟子推开,漏进一丝屋外的光亮。 “咳咳,这屋子怎么也没个人打扫。”其中身高较高的男弟子掩面咳了两声抱怨道。 “师兄,我们快些拿了东西出去吧。”个子较矮还有些胖的一名男弟子抽了抽鼻子,声音有些哽咽且嘶哑地说道。 跟在他身侧的一名女子叹了口气:“师弟,你也不要难过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送掌门和长老上路。” “师姐,我怎么觉得昊秋师弟他不会,他定然不会......”胖弟子抹了抹眼角。 “嘘。”女子立刻嘘声,制止了胖弟子继续往下说,“少庄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你们两个不要再拖拖拉拉啦,背后讲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呢,少庄主不是已经派了大批术法高明的师兄弟去追了吗?等抓到人压回山庄一切不都明了了吗?”说着高个子师兄走过来拉扯胖弟子,“快点吧。” 躲在暗影里的白芑和陆灵儿对视一眼,耐心地等着玄剑山庄这三个弟子离开偏殿。他们三人前脚刚走,白芑后脚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朱掌门到底是为何人所害?” 陆灵儿摇了摇头:“此地不宜久留。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找到小师弟。” 白芑疑惑地看着她:“阿秋他真的逃了?” “不是逃了。是我安排人带他走的。他,他留在这里必定是死路一条。我想着先让他逃出去,再从长计议,玄剑山庄已经不安全了,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小师弟定然不能坐以待毙。” 白芑感激地看了一眼陆灵儿,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这般信任你,为你做了这一切,真是令人万分感动,她朝陆灵儿微微颔首道:“多谢。” “他也是我的小师弟。好了,跟我来,你们快些离开,小师弟就拜托你了。”说着陆灵儿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四下看了看,见没人路过便带着白芑匆匆离去。 白芑跟着她转了几处屋舍后来到了玄剑山庄后山的一处断崖:“小师弟被带离之后便是藏在这断崖下的山洞内,此刻应该是已经离去,你们顺着这条道出山,兴许还能寻到他。” 白芑向陆灵儿行了个礼便要召出碧风,陆灵儿却道:“慢着白姑娘,你看这是小师弟之物吗?” 说着从怀里掏出传声雀,白芑惊道:“怎么在你这里?” “小师弟离去之后我不放心又悄悄跟来这里在崖边的草丛内发现的。” 白芑接过传声雀心下更加担忧,她自知自己送于蒋昊秋的东西,这个弟弟定是万分珍惜,不是失魂落魄到让他整个人乱了分寸,定是不会遗失传声雀的。 白芑仔细收好传声雀同陆灵儿道别。陆灵儿心事重重地回到玄剑山庄帮忙安置各门派前来吊唁的同道。朱耀扬还在大殿上向各方道友大肆抹黑,让所有人都以为蒋昊秋所犯罪行实则罄竹难书! 正如白芑所见,这些人里有的连蒋昊秋是谁都不知道,此刻也是义愤填膺,像是蒋昊秋杀了他们全家,跟着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把团怒火越烧越旺,他们这些人虽然只能算是燃烧这片大火的一把细小柴火,但正是因为无数这样细小的柴火才让这火焰烧得所有人都失了心智。没有人去寻根问底,没有人去找寻证据,没有人去发现事实的真相,他们只想听到他们想听的,他们只会点头吹嘘做个马后炮,编排别人的行为是他们早有所料,于是,连蒋昊秋当年被带回玄剑山庄都是个错误,这些人早就料到这个野小子有一天定会创下泼天大祸! 楚文歌来到玄剑山庄之时,眼里所见便是这些仙门弟子像着了魔般喊着要所有门派联合通缉捉拿蒋昊秋! 他悄然退出,知道白芑此刻定然已经离开此处。 第一百零八章 诱导 玄剑山庄向西有座连绵不绝的山脉,其中最让人忌惮的便是那“雾悯山。”当日朱耀扬曾把蓝静轩绑至此处引来蒋昊秋。 此时的雾悯山仍然是雾锁山头山锁雾,层层叠叠的浓雾让你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蓝静轩护着蒋昊秋对晓红说道:“为何让我们避到此处?这也是陆师姐安排的吗?” 晓红委屈地红着眼,楚楚可怜:“陆师姐说这雾悯山现在乃是这方圆内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想到我们会躲在这里。” “可是,这里的雾气有毒。” “无妨的,这些雾气只是会让人把心中所想扩大数倍扰乱那些心智不定之人,不是真正的毒雾。” 听到心智不定之人,蓝静轩的脸拉了下来,这是说自己当初不够坚定吗?算了,目前这也许这还真是一个好的藏身之所。蓝静轩不再理会晓红,自行带着蒋昊秋寻找歇脚的地方。 “真的不是我!”蒋昊秋突然说道。蓝静轩心下一惊,这是又犯病了。 自从出事以来,蒋昊秋的情绪便十分不稳定,起初他还坚决不肯离去,要留在玄剑山庄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陆师姐当机立断,在玄剑山庄还处于一片混乱之际,她趁人不备悄悄弄晕蒋昊秋,让蓝静轩带着蒋昊秋跟随晓红寻了条绝密之路逃出山庄再谋后事。 醒来后的蒋昊秋清醒不少,也确实想要冷静下来。只是事与愿违,不时便会头痛欲裂,情绪失控。 蓝静轩见蒋昊秋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知晓这应该是雾悯山雾气所致,让他的感受无限放大,便迟疑着是否立刻离开。 晓红嘴角忍不住上扬,又立刻装出关心的模样:“副帮主,我们只要好好开导帮主,他暂时是不会有事的。总比出了山被抓住要强吧。” 听到久违的副帮主这个称呼蓝静轩倒是愣了一下,方才想起这个小丫头确实是自己在昊行帮中时见过,好像是蒋昊秋当年救下的一个小姑娘,如此看来她定不会加害蒋昊秋的。于是点点头扶着蒋昊秋先坐下来安抚道:“我们知道不是你杀了朱掌门。” 蒋昊秋抬眸看向蓝静轩,蓝静轩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看去,这双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血丝下流露出的是无尽的伤痛。这份痛苦像是突然感染到了她,蓝静轩深吸一口气,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十分不稳定,蒋昊秋的模样变得有些模糊,而后又骤然清晰,这是怎么了,自己真的如此心性不定被雾气所影响了吗? “为何他们都说是我?”蒋昊秋的声音开始拔高。 “是啊,他们怎么能如此血口喷人。”蓝静轩附和道。 一旁的晓红此刻笑容灿烂,不再掩饰道:“他们是早就看不上你。每个人躲在背后都说你是飞云山的野小子。” 晓红围着蓝静轩和蒋昊秋继续说道:“你以为为什么大家都相信朱耀扬说的话?其实根本不需要证据,因为他们在心里就已经认定你是凶手,只有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玄剑山庄的弟子,你来自飞云阁,飞云阁多年前被灭门了,你为何还活着,为何只有你活着?” 晓红的话像是一把利剑不断地刺着搅着蒋昊秋的心,蒋昊秋的耳旁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那句“为何只有你活着?” 对啊,为何我还活着。恍惚间他似回到那年的飞云山,他和阿姐来到了那片桃林,然后有人告诉他们飞云阁被灭门了,他的父亲蒋慕禾死了。 那为何我还这般好好地活着?蒋昊秋问自己。 “这么多年了,你回去看过吗?你去过云都城,去过飞云山,去过飞云阁吗?”晓红狂笑着越说越快。 蒋昊秋大口地喘着气,沉重的呼吸像是堵在胸口,噗的一声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你怎么了!”蓝静轩慌张地帮他擦拭殷红刺目的鲜血,断然制止晓红道:“不要再说了!” “你难道就不为他抱不平吗?”晓红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反问蓝静轩道,“他在玄剑山庄受了这么多委屈,你不知道吗?” “是啊,他真是太可怜了,从进入山庄开始就处处被人排挤。”蓝静轩心内骤然升起一丝心疼。 “那我告诉你要怎么做。”晓红逼近蓝静轩。 “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蓝静轩此刻彻底沦陷在同情和自责中。 “你把飞剑坠子还给他。”晓红眯着眼笑着,十分妩媚诱人,蓝静轩竟有些呆了,突然回过神来从脖颈上一把扯下飞剑挂坠:“是这个吗?我还给他就可以了?” 晓红嘴角一翘:“这里面藏着的可是飞云阁的修仙秘术!” 蒋昊秋听到飞云阁修仙秘术这几个字一把夺过蓝静轩手中的坠子,心下更是大乱。 “这是你的!”晓红继续推波助澜,“只有你可以打开它。飞云阁的秘术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属于蒋氏血脉的。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回飞云山,好好修炼,打开囚定洞!” “回飞云山,回飞云山......”蒋昊秋嘴里喃喃着。 “我陪你回飞云山。”蓝静轩心疼不已,整颗心像是被高高吊起,悬在半空,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她像是找不到落脚点,她只知道面前的个少年经历了太多,太多,她要陪着他,陪着他去找到他的归处,让他的心有所依靠。 影红化身晓红的目的达到了。蒋昊秋拿着飞剑坠子终于要回到飞云山了,只要把蒋昊秋安全带到飞云山,引他进入如今已是尸煞绝地的飞云阁,便可以向白狐玉都复命了。 同时白芑带着雀儿把避开玄剑山庄派出的人手,把方圆之内的地界都翻了个遍,也丝毫没有寻到蒋昊秋的踪迹。 山间破败的神庙内,巨大的神像断了胳膊倾斜倒在地上,底座的纹路模糊不清。四壁漏风,残破的窗户歪七扭八地挂着,蜘蛛网牵得整座庙宇更是凄凉。 “啧啧啧,你看这画真是不错,当年这应该也是一处香火鼎盛的庙宇吧。”雀儿围着倒了一半的墙面仔细地欣赏。 白芑头疼地靠在神像下喝着水囊里的水,阿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了?除了玄剑山庄白芑实在想不出这蒋昊秋还有哪里可以落脚了。难道去了琢玉楼?有蓝静轩跟在身边,还真是可能去了琢玉楼。 “雀儿,别看了我们出发!” “白丫头,你看看这画的好像是除魔卫道的故事呀。”雀儿还盯着墙上的画。 白芑瞟了一眼墙上早已经斑驳的画,经过岁月的洗礼基本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只是画上的老者仙风道骨的模样依然惟妙惟肖翘,他正和一个举着利剑的年轻男子袭向他们面前一只白色的九尾妖狐。只是不知为何在年轻男子的利剑剑锋前面似乎有一团黑气阻挡。说是黑气,其实白芑也看不清楚,毕竟墙面剥落得厉害,许是刚好露出这样一块黑色的部分。 “走吧。”白芑无心多做逗留,此刻她的心里全是蒋昊秋的安危。 “去哪儿?” “琢玉楼。” 突然啪嗒一声神像断了的胳膊上又有细碎的石块掉下,白芑骤然一惊立刻转头,只见石像后缓缓露出一人的山半身:“带上我如何。” 竟是楚文歌。白芑和雀儿面面相觑:“你何时来的?” “不是很久。”楚文歌也略微尴尬。 “不是很久是多久,为何躲在神像后面?” “其实,我在调息。”楚文歌道。 白芑快步走过去不等楚文歌反应过来便把两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微微蹙眉:“怪我。你的这个毒虽然解了,但还是需要好好调理。” 楚文歌收回自己的手腕:“已经没有大碍了。” 白芑面色并未改善,楚文歌接着说道:“去琢玉楼吗?” “你已经去过玄剑山庄了?” “嗯。” “阿秋他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我知道。”楚文歌眼神肯定地看着白芑,白芑心中一暖:“谢谢。” “你到玄剑山庄时,庄内是何情况了?” “朱耀扬把控了整座玄剑山庄。” 白芑思索了一下说道:“各派此次应该是长老或者掌门带着其座下弟子前来的。不知那些掌门如何看?” “大多数都受了朱耀扬的蛊惑。” “大多数?那就是还有人怀疑这件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过去那么简单,元青派是谁来?” “不知。” 白芑惊诧道:“你不是和他们一起?” 楚文歌摇了摇头。 白芑心中咯噔了一下:“你是......?你和他们说了为何先行一步了?”白芑尽量往好的方向想。 谁知道楚文歌默默地否认了:“不是。我逃出来的。” 听到逃这个字的时候白芑简直无法理解,你好好的跟着他们一起来,为何要逃呢,为何就要先行一步呢? “你,你其实可以跟着他们一起的。” “担心你。” “那也不用这样。”白芑有些急了,后半句话没说出口,要是你师尊知道你是被我拐走的,那我得在元青派留下多坏的印象啊,以后该如何相处呢。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竟还有这般心思,白芑狠狠骂了自己一番。就在这须臾的功夫,她的内心活动转了好几个弯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楚文歌见她不讲话,寻思着还是告诉白芑道:“师尊不让我来。” “为何?我以为定是派你跟着周掌门前来吊唁的。” “喂,我说你们两个磨磨唧唧的在干嘛呢?这个时候关心这些做什么?你不是说要赶紧去琢玉楼吗?”雀儿总算是看完了整副壁画喃喃着要走。 白芑和楚文歌委实不好意思地对视一眼,便默契地向神庙外走去。 正如雀儿所说这个时候了,没办法再去纠结那些所谓门派内的框框条条,既然已经逃出来了,那就这么着吧。走一步看一步。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蒋昊秋! 第一百零九章 故土不再 金裕城内蒋昊秋臭名昭着,昊行帮帮众如过街老鼠很快便四下散去另谋出路。 只有小瞳和阿六始终相信他们的大哥蒋昊秋肯定是清白的。如今城内这情形他们也是待不下去了,且不说能不能生存,单是听到满城的流言蜚语他们就已经受不了,到处找那些碎嘴的人打架为蒋昊秋讨说法。 今日在街市狠狠揍了一顿原先和昊行帮就有过节的泼皮无赖,谁料便遇上了玄剑山庄的弟子。 “杀人啦!杀人啦!昊行帮蒋昊秋纵容手下杀人啦!”泼皮的声音尖锐刺耳。 “再说一句,我打断你的牙!”小瞳挥起手上的拳头,面色凶横。突然,抬到半空中的手被强劲的力道格挡住,接着一股霸道的外力通过他的手臂嘭地一声把他远远震出,落在地上砸烂了街边摆设的小摊。 “小瞳!”阿六面露惊恐快步跑到小瞳身边把他扶了起来。刚刚站定的小瞳胸口一甜,血气上涌,噗地喷出鲜血。 “你怎么样了!”扶着小瞳的阿六脸色都白了。 “哼,你们这算什么!”小瞳捂着胸口朝着把自己打飞的玄剑山庄弟子道,“今日,我便要和你们把这个帐算清。我们昊行帮大哥岂容你等如此冤枉!” 说着一把推开阿六,挥起拳头啊啊叫着冲向玄剑山庄的弟子。 “自不量力。”玄剑山庄弟子眼眸一缩,手中之剑并未出鞘,转了个漂亮的圈一把拍在了小瞳头上。 阿六见状大叫着举起身边小摊上的木棍直冲过去。不过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小瞳和阿六便被这个玄剑山庄弟子踩于脚下:“告诉你们,别包庇蒋昊秋,最好乖乖供出他的藏身之处,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呸!”小瞳趴在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痰。 “找死。”只听见啪地重击之声一过,小瞳昏迷在地,头上鲜血直流。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阿六奋力反抗。 “齐师弟,你这是做什么?”玄剑山庄的郑师兄带着几位弟子寻到此处,看到了被踩于脚下的小瞳和阿六,顿时拉下脸来。 “郑师兄,我知道你一向和蒋昊秋那个败类亲厚,但如今也要分清情况来教训我是不是,这些都是他那个什么狗屁昊行帮的乌合之众小流氓,眼下不仅他蒋昊秋作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你看他教出来的这些垃圾,居然还敢在金裕城生事,我不过......” “闭嘴!”郑师兄握着佩剑之手微微发抖,“门派之事岂容你在此恣意妄论!” “这有什么不敢说。如今我看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说着齐师弟冷笑地指了指郑师兄身后站着的几个年龄略小些一看便是刚收入门内不久的弟子说道:“你,你,你们过来,把这两个人给我绑了。” “你干什么。”郑师兄举起佩剑横挡于前。 “我现在怀疑他们窝藏罪犯,要把他们带回山庄交给代掌门。”齐师弟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郑师兄眼中怒火翻腾,却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小瞳和阿六带走。 刚刚躲于一旁的泼皮无赖见大势已定,立刻趾高气昂地从暗处钻了出来,大声吆喝:“看到没,大家伙儿看到了吧,这蒋昊秋就是白眼狼,他比白眼狼还狠,欺师灭祖犯下大恶。真是人人得而诛之。如果大家看到昊行帮的那群人,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交到玄剑山庄。” 郑师兄听到泼皮的话转身一个眼神看去,冷落冰霜,泼皮心下惊颤,立刻收声讪讪地离去。 被带回玄剑山庄的小瞳和阿六被临时扔在了水牢内,无人理睬。齐姓师弟本来还想着抓了这两个人好向代掌门朱耀扬邀功,岂料竟被朱耀扬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废物,居然浪费时间抓来这些小喽啰。气不过的齐师弟冲到水牢便是一顿折磨,小瞳和阿六此刻已然是去了半条命,瘫在水牢中。 玄剑山庄内朱耀扬避开所有人密会慕容长老:“已经按照你的安排,前往飞云山的那条路上没有人追捕他。” “那我也可以出发了。” “真的万无一失吗?” “当然。” “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这个你无需知道,你想要的不就是玄剑山庄吗?现在已经到手了,连你最痛恨的蒋昊秋我们也帮你解决了。他已经无力再跟你争夺掌门之位了。” “为何不趁此机会杀了他。” 慕容长老听到朱耀扬的话,眼眸微抬,毫不客气道:“记住,做人不要太贪心。” 说着拂袖而去,朱耀扬恨恨地一把捏碎手边的茶盏,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吗?我要的不是把他赶出玄剑山庄,总有一天我会要了他的贱命。 同时蓝静轩带着蒋昊秋在雾悯山内躲了一夜,受到晓红的不断蛊惑,两人血气翻涌万分冲动,一心想着回飞云山。不日便躲过重重搜寻,向着西北方向而去。而神庙内的白芑和楚文歌一行人则御剑直飞东北方位的琢玉楼,两拨人自此越离越远。 离开雾悯山的蒋昊秋头脑越来越清醒,只是虽然如此他却还是决定回飞云山。无论如何,他确实离开太久了,竟是一次也未曾回去。想当初师尊命他发重誓永不回飞云山,如今想来定是有很大的隐情。 知吾神剑剑身流光溢彩,带着蒋昊秋和蓝静轩如闪电般于九霄之上一闪而过。晓红找了个借口并未跟随,其实是幻出原本面目赤狐影红,悄悄尾随其后,确定蒋昊秋二人是往飞云山而去。 不久,知吾神剑带着二人颤颤悬于一座城池之上,不肯前行。蒋昊秋蹙眉感受到从城内冲天而起的魔煞之气心下骤惊,他指挥知吾快速下降来到城头,却不料竟是云都城。 高悬在城墙上的云都城三个字如重锤般直击他的五脏六腑,让他顷刻间没有站稳竟险些从知吾神剑上跌落。 “你怎么了?”蓝静轩扶着他焦急地问道。 “这是云都城!?”蒋昊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蓝静轩。蓝静轩抬眼看了看城门上的牌匾道:“是云都城,只是这里怎么邪煞之气这么强。” 蓝静轩跟着蒋昊秋沿着城外的那条河流缓缓而行,河内污浊不堪,散发着阵阵恶臭。蓝静轩眉头紧锁,却未出口询问,她看得出蒋昊秋此时需要安静。 “为何会如此呢。”蒋昊秋的眼里像是进了沙子般生涩。行了片刻,他突然立在河边一动不动,看着对岸的一座荒庙出神。 河上的风带着污浊之气吹来,撩过二人的衣摆,带起沙沙之声。蒋昊秋便如石刻般站立着,大约有一炷香时间整个世界像是禁止了。两个人的周身都已经被熏染得有些不堪,但蓝静轩还是陪着他站着。她知道,这里对于蒋昊秋来说意义非凡。 其实蒋昊秋的身世她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不知道他对飞云阁下的云都城也如此有感情。 突然,蒋昊秋动了动,摸索全身似乎寻找什么,蓝静轩微微向前半步,斟酌着问:“你在寻什么?” “我的传声雀呢?阿姐给我的传声雀去哪儿了?”蒋昊秋十分着急声音都带着些许哽咽。 “不急,定是在你身上,再好好找找。”蓝静轩安慰道。 “没有,怎么会没了。”蒋昊秋明显带着哭腔道,“阿姐知道云都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了吗?她定然是不知道。我的传声雀呢,我要告诉阿姐。” 寻了半天并未找到传声雀,蒋昊秋颓然地垂下双手,忽而转过头来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好。”蓝静轩点头。 荒庙里杂草丛生,不仅没有人,连一只虫也没有,安静得可怕,像是一个完全禁止的空间。蒋昊秋从踏入荒庙开始,眼中便止不住地落泪。他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不碰触到庙里的任何东西,时间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一群无家可归的乞儿嘻嘻哈哈地在他面前跑过,有个半大女孩脸上装着和她年龄不相符的神情,煞有介事地大声喊着:“大家不要闹了,快来,有馒头吃。”人群后有个四岁大的男孩衣衫褴褛挤不进去,小女孩扒开人群来到他的身边,笑弯的双眸如天上的星辰般好看,她塞了块又大又白的馒头到男孩手里,在他耳畔悄声说:“快吃,花姐特意留给阿秋的。” “阿姐。”蒋昊秋模糊着双眼嘴里吐出一句阿姐后竟像个孩子般靠着石柱缓缓蹲下,把头埋在膝盖内呜呜地哭。 蓝静轩顿时手足无措,她无法知道蒋昊秋此刻的想法,但她可以肯定面前的这个少年定是伤心极了。 “这么久了,我怎么就不回来看看呢。”埋着头的蒋昊秋嘴里不停地责备自己,“到底怎么了,这里到底怎么了。” 沙沙沙,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蓝静轩横眉冷目快速站了起来,蒋昊秋也抬起头,只是眼中还缠着迷茫。 蓝静轩目光所及之处看到草丛内竟有个人影在一点点蹒跚地向前爬。她当机立断飞身而过短剑剑鞘瞬间抵在来人的脖颈之处。 “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 “......” “问你话呢!” “......” 趴在地上之人突然浑身颤抖,嘴里并不言语,却哆嗦地转过头来,和蓝静轩四目相对。 蓝静轩啊地一声向后退了一步,眼前之人浑身流脓,破开的脓包里淌出黑水,阵阵恶臭。刚刚许是晕倒在草丛里,故蒋昊秋和蓝静轩并未察觉。 “救,救,我。”终于他张开嘴吐出微弱的三个字。 此时蒋昊秋也来到草丛边,他已经拭干了泪水,盯着面前这个人,为何如此熟悉,他是谁。 “大头菜?”蒋昊秋生硬地启开双唇问道。 地上的人听到这三个字,哆嗦得更加厉害了,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蒋昊秋,而后脱力般又重重垂下了脑袋,他没有回答。 但,蒋昊秋知道这便是大头菜。 云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章 乡音难改 尸横遍野,饿殍满地——这只是表象。 浊气冲天,魔煞肆虐,进入云都城的蒋昊秋看着如此触目惊心的场面,他那早已被撕裂的心,像是再一次受到利剑穿过不断捣绞。 狂风吹过,枯黄的树叶象征性地飘了几片下来,城里并非无人。只是家家户户闭紧大门,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上街。 原本的满目繁华,高楼红袖竟像是恍若隔世。蒋昊秋沿着主街慢慢走着,终于碰到一位拄着拐杖的老翁。 “年轻人,快走吧。”老翁好心道。 “不知这云都城发生何事了?”蒋昊秋问。 “别问这么多了,这里已经不是人待的地方了。”老翁颤颤巍巍道,“若不是我这老胳膊老腿走不了了,我也早就离开了。” “城里的人都逃难走了吗?” “哎,也不是。谁愿意背井离乡呢,一开始几年大家都觉得有修仙门派的庇护,定然会有所好转,都抱着希望留了下来,谁知道,哎......” 老翁浑浊的眼里泪光闪动,“年轻人,我看你刚到此处,还是不要多问,赶紧走吧。” “不瞒您说,我小时候便生活在这云都城内,只是离乡久了,竟不知家乡遭此变故。”蒋昊秋伸出手扶住老翁。 老翁缓慢地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好,好。还记得回家的都是好孩子。不过这里已经不能待了,十二年前,自从飞云阁出事后没多久我们也跟着遭殃了。” 蒋昊秋心下一惊,竟是那时候的事了。刚想多问,只见一个脸色铁青骨瘦如柴的男子快速跑过来扶了老翁便走,边走边责备道:“您出来干什么,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嫌命活得太久了吗?” 蒋昊秋望着一老一少的背影,心内五味杂陈。飞云阁灭门之后他和阿姐便分别被玄剑山庄以及桃花源曲飞带走了。当时还发生了什么呢?看来要立刻上一趟飞云山了。 于此同时白芑和楚文歌也来到了琢玉楼,他们还未入岛拜访,只是在岛外的银湖庄内稍作停留,便已经听到了各种流言蜚语。 果真是时过境迁,人走茶凉。印象茶室内当初笑脸迎人和蒋昊秋谈论红绪岩茶的掌柜此刻正高声和客人编排着蒋昊秋的种种是非:“你们说是不是人不可貌相,万万没想到琢玉摘花大会的胜者,那样一个偏偏少年郎竟会是这等穷凶极恶之人。枉我当初还把仅存的一点红绪卖给他,真是暴殄天物。” “杀害本门师长,啧啧啧,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有人附和。 白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便要动手,楚文歌赶紧拉住她,摇摇头示意不要逞一时之快。 只是白芑这么大的动静,已然引来了茶室内其他人的注意。只见那个掌柜眯眼盯着白芑上下打量了片刻,突然脸色骤变,抬手指着她:“这,这,这不正是和那小贼是一伙儿的!” “啥?”身旁的客人并未搞清楚状况。 只见掌柜一边向后退一边喊着:“快去通知楼主,有蒋昊秋的消息了。让他速速派人前来。” 楚文歌见状拉起白芑翻窗而出,闪避到了暗处。 “为何拦着我。”白芑愤愤道。 “看如今这架势,所有修仙门派都在围捕蒋昊秋,连琢玉楼这样做生意的地方也已经参与进来。我们还是要避其锋芒,毕竟我们的目的是先找到蒋昊秋。”楚文歌解释道。 “喂喂,你们怎么躲在这里。”雀儿呼啦着翅膀飞过来。 “嘘”楚文歌做了个禁言的手势,雀儿心领神会地飞了下来落在白芑肩头,悄声说道:“我转了一圈,到处都在骂那个小子,哎,真是可怜,简直像是杀了那些人的亲爹亲妈。你说这些人是不是闲得慌,管他们个屁事啊,瞎起哄不嫌事大,妈的,我一泡鸟屎下去全部都给我闭嘴了。” 白芑翻眼看了雀儿一下,心道你才是那个瞎起哄不嫌事大的鸟吧,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如此挑衅,小心被抓去烤了吃了。只不过现下她也无心和雀儿贫嘴,忧心道:“这么看,阿秋也许并不在琢玉楼。” “嗯。”楚文歌道,“我们先退出银湖山庄。” “妈的,蓝涂那个小儿,连自己女儿跑哪里去了也不管吗?”雀儿骂道,“怎么说蒋昊秋那小子也是他未过门的女婿啊,他竟这般狠心。” 白芑叹了口气:“走。” 两人一雀悄然退出银湖山庄,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有趣啊,上元那个老儿跟我说他徒儿跑了。”白狐玉都绝美的脸上挂着不羁的笑,“竟是跑到你这琢玉楼来了。” 蓝涂低头行礼道:“我这就去抓他。” “凭你?哈哈哈,大言不惭。”白狐玉都笑得更欢了,“抓他也没用,我们是要利用他去找车马芝仙草,如今他已经没了这份心思,你说要怎么办呢?” 蓝涂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听着白狐玉都继续说道;“其实也简单,我看曲飞的那个徒弟不错。我去把她给抓了,你说楚文歌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会不会为了这个红颜知己,立刻出发去方丈山呢。” “主上英明。”蓝涂拍马屁道。 咻地红光一闪,影红突然出现,跪地施礼道:“启禀主上,蒋昊秋二人已经去了飞云山了。” “哈哈哈,很好。你总算做了一件像样的事。”白狐玉都今日心情颇佳竟顺带赞赏了影红一番,让她委实受宠若惊。 站在一旁的蓝涂听到“蒋昊秋二人”这五个字时,便已经按捺不住焦急,脱口而出:“轩儿也去了飞云山?” “哼,多亏了蓝楼主的好女儿啊。”影红站起来嗤笑道,“这一路可把蒋昊秋护得周全。” 蓝涂额上冷汗一层叠着一层不断冒出,这飞云山他是跟着白狐玉都去过的,以他的修为都差点不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蓝静轩呢。 “你去吧,把她带回来。”白狐玉都竟像是突然发了善心般说道。 蓝涂眼里顿时亮了起来,只见他支支吾吾道:“那这曲飞的弟子,还要不要抓。” “呵,你以为你能从楚文歌手上抓到她?”白狐玉都好笑地审视着他。 蓝涂知道言多必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给自己找麻烦,毕竟当务之急还是要把那不省心的女儿给找回来,于是恭敬地叩首退下,立刻启程前往飞云山。 飞云山上的魔煞之气已经浓厚到具象化,蒋昊秋和蓝静轩刚刚踏入外围的飞云山山脉,便已经感受到了魔煞的侵袭,只见黑压压的雾气变幻着各种形态朝着他们飞扑而来。 “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蒋昊秋说。 “不行,无论是哪里,我都会和你一起去的。”蓝静轩坚定地说道。 “你这是何苦呢。”蒋昊秋眉峰紧锁,“你看这并不是普通的煞气。从云都城到这里越往飞云山上走越浓烈,我怀疑这些魔煞之气便是从飞云阁内泻出的。” “那又如何,你去,我肯定去。”蓝静轩向来说一不二。 蒋昊秋委实头疼:“当初,飞云阁惨遭妖邪灭门。我怀疑这魔煞之气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生成的,如今已过一十二年,我不知道为何这些邪气并未向更广的地方泛滥,许是有修仙门派在飞云阁下了阵法才能勉强守住。”说道这里蒋昊秋顿了下,心中莫名有些疼:“但是飞云阁那里的魔煞之气一定不是你所能承受的,我不想在什么事情都还未弄清之时,便又,便又......” “便又如何?” “便又......”蒋昊秋压低声音。“失去你。” 听到蒋昊秋的话,蓝静轩瞬间呆住了,这个木头终于开窍了吗?她此刻真是百感交集,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那你觉得我便能失去你吗?” 蒋昊秋脸色绯红,却还是坚持道:“不然你先到云都城等我。” 蓝静轩还欲坚持,平地刮起旋风向她席卷而来,蒋昊秋知吾快速出手横批而下,剑光所到之处直直破开这突如其来的妖风。 “走。”蒋昊秋用不容置于的口气命令道。 “一起走。”蓝静轩的性子倔强得让人无奈。 就在这时,天空一道亮眼的蓝光闪过,蓝静轩心中一惊,来不及细想,蓝涂便已经脸色黑沉地出现在她面前。 “蓝前辈。”蒋昊秋看到蓝涂后略微吃惊却也心下了然。 蓝涂冷傲地抬眸看了看他,收回目光对着蓝静轩低声道:“跟我回去。” “我不!”蓝静轩闪身躲到蒋昊秋身后。 蒋昊秋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见蓝涂的脸色实在难看,硬着头皮半侧过身对蓝静轩说:“先跟你爹回去。” “我不要,要走他自己走。”蓝静轩的反抗似乎惹怒了蓝涂,他竟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出手了。 蒋昊秋条件反射地举起知吾与其对了两招,心内焦急,骤然用劲隔开蓝涂的袭击,向后退了两步:“前辈,多有得罪。” 蓝涂却并不领情,又欲上前用强。蓝静轩双脚点地飞身拦在了蒋昊秋面前:“臭老头,你动手算什么。你是要把我活活打死吗?打死我也不回去。” “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蓝涂此番是铁了心要带蓝静轩走,蓝静轩自上次被困琢玉楼后,便觉得她爹十分古怪,不知是变了许多,还是一直如此,只是掩饰得好,一开始便有许多事瞒着她。如今再次见到蓝涂这般不管不顾的模样,其实还是有些胆怯的。 她往后靠了靠,说话也不利索了:“你,你干嘛要带我回去。不是说好了不逼我嫁给朱耀扬了吗?” 蓝涂收了攻击的手势,略微平复心绪道:“我答应过你的事,说到做到。你呢?不也是答应我把飞剑坠子还给那小子后便和我回家吗?” 蒋昊秋闻言,不免疑惑,为何蓝前辈定要蓝静轩把飞剑坠子还我?他是知道什么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芑被掳 飞云山外围,魔煞之气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虽然听到飞剑坠子,蒋昊秋有所疑惑,但还是希望蓝涂尽快把蓝静轩带走。 蓝静轩迫于亲爹的压力,以及蒋昊秋的承诺,心不甘情不愿地随蓝涂先行离去。 “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一出飞云山便来琢玉楼寻我。”高空之上传来蓝静轩不放心的叮嘱。 “嗯。”蒋昊秋简单地答应道。 “你千万要小心,保住小命,不然我在琢玉楼也不会独活下去的。”蓝静轩的这番露骨的表白,让蒋昊秋浑身鸡皮疙瘩直起,一阵头疼。我怎么就惹了这么个说话没羞没臊的女子呢。这方圆多少里的人和妖都听不下去了吧。 蓝涂倒是无所谓,这些承诺对他来说就是个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押着这个臭丫头回琢玉楼,看她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远远看着蓝静轩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蒋昊秋稳了稳心神,目光投向面前的这座连绵不绝,熟悉却又陌生的山脉。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脚走了进去,瞬间便被漆黑如墨的魔煞之气“吞噬”。 退出银湖山庄的白芑和楚文歌来到当日送别慧同小和尚的那片林子里,望着面前碧绿的深潭,怔怔发呆。 “时间真快,慧同小和尚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你说他投胎转世了吗?”白芑问道。 楚文歌当日躲在远处见白芑安全了方才离开,自是知道白芑如今说的是何人。 “佛家弟子,会修得一个好的来世。” “希望如此吧。”白芑唏嘘地叹了口气,“说起来,我的延明古玉还在龙舞手上,等阿秋的事情过去,我要去跟他讨回来了呢,顺便向他借一借小和尚的钟锤。” ?楚文歌面露疑色,借钟锤干嘛,又不出家当和尚。 “不懂了吧,这钟鼓寺的钟锤可是大有来头。”雀儿得意地摆了摆尾巴,明显就在显摆自己多么博学多才。 见白芑没有阻止,雀儿继续说道:“你可知世上有三件圣器乃是远古仙兽的脊骨所化。” 楚文歌微微摇了摇头,确实没有听说过所谓的三件圣器,远古仙兽更是未有所闻。 雀儿嗤笑道:“你看,孤陋寡闻了吧。” “这远古仙兽的脊骨化成了钟锤,凤翎,牧风笛。只要集齐这三件圣器,便可重塑仙身。”雀儿说着瞟了瞟身侧的白芑。 楚文歌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白芑,眼中写满疑惑。 “还是我来说吧。”白芑觉得这个事迟早也是要告诉楚文歌的,“上次帮你疗伤之时我便说过在我的灵海里锁着一支仙灵脉。” 楚文歌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白芑车马芝仙草的身份,但具体的情况还是完全不了解,况且他也想知道白芑自己到底知道多少,于是耐心地听白芑继续说。 “师尊也不知道我这支仙灵脉的来源,但他担心哪一天这支仙灵脉突然被打开,我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大的灵力。所以他通过古籍查到只要集齐这三件圣物,重塑我的肉身,便可承受住仙灵脉的冲力。” “原来如此。”楚文歌若有所思,看来她还是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 “想什么呢?”白芑打断他的思绪,故作开心道,“很惊喜吧!” 楚文歌回过神来,竟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抽了抽嘴角笑笑:“嗯,很惊喜。” “哎,就是现在还是要先找到阿秋,我才能去寻剩下的那两件圣器。”一想到蒋昊秋白芑瞬间变得颓然,“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和委屈还要四处躲藏。” “哈哈哈,你的那个小弟好着呢。”突然天空如惊雷般传来一阵笑声。白芑和楚文歌无比震惊,听这声音此人现在离他们非常近了,为何他们竟会毫无察觉。 林子里的白雾像是凭空而起,须臾间浓郁得让人看不清周遭。 “阿芑!”楚文歌掩住口鼻焦急地喊着白芑。 “丫头,你在哪里?”雀儿的声音从白雾中传来。 “雀儿,你也没和阿芑在一起吗?”楚文歌顿时有些慌了,刚刚白芑就在他身侧,怎会瞬间没了踪迹。 “嘻嘻,有趣。”浓雾内再次传来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楚文歌低声喝问道。 “别急嘛。借你的红颜知己玩几天。” “你把阿芑怎么了?” “哈哈哈,放心。我和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 “你去方丈山,帮我把车马芝仙草寻来,我就把这小娘子还给你。” 方丈山,车马芝仙草,楚文歌一时竟反应不过来,愣在当场。 “你快答应啊,什么草的,去拔来给他不就好了。”雀儿见不到人影却万分焦急。 “哈哈哈,还是这只小雀妖懂事,等你的好消息哦。”随着张狂的笑声,白雾竟像是有了生命般快速后退散去,林子里一切恢复如常,刚才所发生之事竟犹如梦魇,不留丝毫痕迹。 要不是雀儿叽叽喳喳吵着叫楚文歌赶紧去方丈山,楚文歌倒还陷在深深的惊疑之中。 为何他要我去寻车马芝仙草,师尊不是说用秘境内的神龙鼎炼制车马芝仙草便可得到仙丹,助我们重明鸟一族回归天界。这个掳走芑儿的人和我们重明鸟族又有什么关系呢。 “哎呀,我说你是不是不想去救白丫头啊,怎么跟个呆头鹅似的。”雀儿胡乱拍着翅膀,金色的羽毛飘落了两根,他也顾不上心疼了,“算了算了,看你就是靠不住,我马上回去找老头。” “等等。”楚文歌制止道。 “......” “你感觉出了刚才那股白雾里的妖气了吗?” “我管他什么妖气,我自己不就是妖吗。” “狐妖。” “啥?狐妖,狐妖不是都回青丘老家了吗。” 楚文歌并未接话转身召来玉衡神剑凌空而去。雀儿羽毛瞬间炸起吼道:“喂!你去哪里啊!快回来带上我!” 楚文歌的玉衡只留给了雀儿一丝剑光,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的,什么人啊这是!别告诉我你要杀去青丘啊!”想到这里雀儿浑身哆嗦,“我还是先回桃花源找老头。杀去青丘肯定也要人多势众才有优势啊,那里可是狐狸精的老巢啊。” 楚文歌在刚才的林子里寻到了非常微弱的狐妖气息,此刻指挥着玉衡顺着这若有若无的痕迹朝着琢玉楼的方向飞去。 一间舒适的暖阁内,白芑悠悠醒来,她迷糊着睁开眼睛,发现双手被缚反绑于身后的柱子上,眼前的暖阁中,有一池温泉水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水边花盆里不合时节的鲜花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你醒啦。”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好听的声线却又十分冰冷。 白芑定眼看去,水汽氲氤看不清楚说话之人,只看到模糊的轮廓似乎是个身材挺拔的男子。 “你为何抓我来此。”白芑毫不惧怕地问道。 “哼。”男子尾音上挑笑了笑道,“听说你是曲飞的弟子。” “与你何干。” “小丫头嘴巴倒是不饶人。”男子轻笑说道,“我和你的师尊也算有些渊源。” “是吗?”白芑找到机会反唇相讥道,“如若有渊源,你便是这样对待小辈的。” “怎么?嫌我绑着你难受了?” “难受倒不至于,只是你这样的待客之道实在不敢恭维。” “哈哈哈,待客之道,谁告诉你我请你来做客了。”男子突然狂放地笑了起来。 “你......” “你是我抓回来的。” “......” “想知道我抓你来干嘛吗?” 白芑瞥了瞥头想看清绑住自己的绳索。 “哈,不要再费力气了,这个绳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解不开。我们还是继续聊聊天吧。” 鬼才和你聊天呢,白芑心中腹诽,却无奈形势迫人,她眼珠一转问道:“你和我师尊是如何认识的?” “并不认识。” “那你刚刚还说你们颇有渊源。” “是啊,是我一直请他为我办些小事,他就是不答应。” “......”原来这也叫颇有渊源,白芑简直心塞,却又突然福至心灵猜想此人绑自己来此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威胁自己的师尊,于是开口问道:“你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需要我师尊来替你看症吗?不如你说说看,我也许可以帮到你。” “你啊,会有用到你的时候。” “......”白芑发现和这个人简直无法正常沟通,这个场景让她不免想起了焦梧国,好像比那个斟旭皇子还难缠。不过这里定然不会是第二个光明宫,不可能受到光明火种的限制无法动用灵海之气。 等他走了,我再慢慢逃出去,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白芑也不急于一时,倒是东一句西一句和那个男子闲扯起来,希望从中可以得到些许线索猜出此人的来路。 “我看你这暖阁内的温泉水不错,不知地处何方啊,竟还有此等品相的温泉之水。” “你也懂温泉?” “那是自然,我们桃花源内也有一汪温泉水。” “哈哈,是嘛。这里离你们桃花源可是相距十万八千里呢。你要是有闲情的话倒可以猜猜这是哪里。” 白芑看那男子也不上当,心中计算着自己是在琢玉楼不远出的林子里被掳的,琢玉楼的地界处是不可能有温泉的,那离那里最近的地方,又有温泉的会是哪个方位呢? 与此同时楚文歌的玉衡神剑稳稳地绕着银湖庄转了几圈,碍于护岛结界,他的玉衡是进不去湖心岛的,只是那股狐妖之气到了银湖山庄时竟又弱了几分,而且楚文歌判断出那股妖气确实也并未进入湖心岛。 也亏得他是重明鸟一族,对于各种气息十分敏锐,善于追踪,不然真真连个方向都摸不着。 盘桓不久,他快速飞离银湖山庄向青丘方向而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师尊庇护 暖阁外的大殿内,顶上是以琼然高起的洞穴岩石作为华盖。殿内布置简约,甚至有些清冷。 “主上,楚文歌跟过来了。”赤狐影红谦卑地向白狐玉都施礼道。 “有这本事跟过来,不老老实实去方丈山给我寻车马芝仙草。”白狐玉都冷笑道,“不过上元那个老家伙倒是说得没错,他这个徒弟灵根最强,也只有他才最适合上方丈山。” “那要我出去和他再谈交换条件吗?”影红问道。 “无妨,就让他飞在外头飞着玩吧,玩累了自然就替我去寻仙草了。”白狐玉都婆娑着自己的掌心慵懒地说道。 “那个丫头如何处置?” “看好了就是。她被我的灵索困住了翻不出什么花样。你退下吧,有空还是去飞云山盯着蒋昊秋吧。看他什么时候学会飞剑坠子里的功法,可以替我拿到镇天珠打开囚定洞里的血契结界。” “是。属下领命。”赤狐影红退下后直奔飞云山而去。 飞云山上,蒋昊秋抗住了一路的魔煞之气终于来到了飞云阁外。 只见飞云阁外的那层泛着淡淡金光的封印是如此熟悉——玄剑山庄的“剑符封印”。看到这摇摇欲坠的剑符封印蒋昊秋突然间什么都懂了。 他的师尊朱冠英长老这十几年来原来一直在镇守着飞云阁。蒋昊秋的心口剧烈地疼痛,像是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原本以为开始结痂的伤口又这样血淋淋地呈现在他面前。 “师尊......”他嘴里喃喃着,眼角发红,伸出手掌附在剑符封印上。 “呜呜呜——”鬼狐狼嚎般的声音从飞云阁内传来,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细碎之声,伴着咔吱咔吱骨骼摩擦的声音灌入蒋昊秋的耳膜中。他猛地抬头,便看见自己眼前尽是恐怖凶残的尸煞。 怎么会呢?飞云阁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尸煞,他们是哪里来的?师尊为何要用“剑符封印”封印住这里呢?蒋昊秋的疑惑随着一块几乎暗到毫无光泽的金属片而解开。 那个金属片挂在最靠近边缘的尸煞身上,蒋昊秋的瞳孔瞬间收缩又放大,那是飞云阁弟子的飞云令。当初蒋昊秋便是凭着蒋昊群的飞云令坐实了他飞云阁弟子的身份而被带回了玄剑山庄。 如今在此番情形下再见到飞云令蒋昊秋心中如惊涛骇浪般无法平静。他们是飞云阁的弟子,他们是蒋幕禾的同门。 虽然蒋昊秋只是冒名顶替,从未真正入过飞云阁,但是他的父亲,便是这飞云阁中顶流的高手,是名副其实的蒋氏血脉。他的身体一阵冰凉,看着眼前的如厉鬼恶魔般的飞云阁弟子,他的手微微颤抖,从手臂开始乃至全身陷入麻痹,他动不了了,他就这样等着那群尸煞向他爬过来。 最靠近他的尸煞攀上了“剑符封印”,啊地尖叫着被弹飞出去,接着又有更多的尸煞前赴后继地涌了过来。 “剑符封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暗了几分。 “滋滋滋——”突然一道灵力灌输而入,“剑符封印”瞬间气势大增。 蒋昊秋突然心跳加快,侧身看去,却见是玄剑山庄的慕容长老正在管“剑符封印”内灌输灵力。 他忍不住讪笑,是自己痴心妄想了,怎么可能会是师尊。对啊,他们都说师尊已经被自己气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想死吗?”慕容长老毫不客气道。 蒋昊秋被慕容长老的话拉回现实:“这个封印就是师尊和你一直在镇守的?” 蒋昊秋上前半步:“这些年师尊经常闭关,也是因为此吗?” 慕容长老收回附在封印上的双掌,略微调息片刻,骤然睁眼看向蒋昊秋,声音如同淬了冰般寒冷:“一切皆因你而起。” 听到这句话蒋昊秋如坠深渊,虽然他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慕容长老突如其来的责难打得无力翻身:“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他真的是被我害死的。他让我立下重誓永不回飞云阁,原来便是因为如此。” 慕容长老审视观察着蒋昊秋,见时机成熟便说道:“这里面困着的皆是你的同门,师兄不忍他们为人所利用,成为杀人的刀。更不忍天下苍生因此而途糟横祸,流离失所,所以只能暂时牺牲飞云山这片地界,把这些尸煞困于此处。” “师尊便是因此受伤的吗?”此刻的蒋昊秋便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转过头来,眼里的自责不言而喻。 慕容长老默认,蒋昊秋脸上仅存的丝毫血色也在片刻间尽数褪尽,他该如何,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做什么,加强这道“剑符封印”?还是被慕容长老带回玄剑山庄在师尊仙体前忏悔? “飞剑坠子还在身上吗?”慕容长老突兀地问道。 蒋昊秋没有反应。封印内的尸煞越聚越多,呜呜呜地往封印上冲,倒下了一片又涌上来更多的尸煞,蒋昊秋总算回过神来,双手快速结印,如鎏金般的光芒从他手中源源不断地流入“剑符封印”内。 慕容长老不禁微微侧目,真是后生可畏,他果然是天赋异禀,怪不得师兄如此高看他。我还道是因为师兄和飞云阁的渊源所致,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爱才惜才吧。只是这些心思在慕容张来看来也真是可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然为何修道,为何求长生,他这个师兄有时候就是自恃过高,把什么可笑的天下苍生挂在嘴边。 慕容长老再次问道:“飞剑坠可随身携带?” 蒋昊秋分过一丝心神:“恩,在我身上。” “那就好。”慕容长老说,“你可想救这些同门?” “什么?”蒋昊秋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他们还有救? “如果你想救他们,让他们得意解脱进入六道轮回,我下面说的话你可要听清楚了。” 慕容长老的眼光像是透过那铺天盖地,残破凶狠的尸煞看到飞云阁尽头,他顿了顿说:“飞云阁内有一处禁地,便是囚定洞。囚定洞被血气结界所封印。而你身上的蒋氏血脉便可以打破这个封印。但是还有一个条件,便是你要先入得囚定洞内练成飞剑坠里暗藏的秘术。” “这和他们变成尸煞有什么关系吗?”蒋昊秋不解道。 “自然。他们的灵魂都都被困在囚定洞下,只有你进入洞内练就秘术拿到镇天珠,打破了囚定洞口的血契结界,他们才能得以往生。” “原来如此。”蒋昊秋收了封印手势,向慕容长老颔首道:“多谢长老提点,等这里的事过去后,我定会回玄剑山庄赎罪。不过,掌门也并非我所害,我一定会查明真相,为他报仇。” 慕容长老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表情肃然:“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事等之后再说。快去吧。”说着慕容长老手中掐了一诀射向剑符封印,只看见伴着滋啦滋啦声响起,剑符封印撕裂开了小小的一道口子。 在那些尸煞还未反应过来时,蒋昊秋侧身挤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缩骨金真是个好名字 话说楚文歌凭借着重明鸟真身的敏锐跟到了一片山丘之外。他心道这里离青丘已经很近了,我定是没有寻错方向。那只狐妖必然是隐匿在此处。 青丘他是没打算去的,毕竟那股气息并未向青丘而去,在这里已然消失。再则,经过几百年前紫狐王之事后青丘狐族早已和修门各派密定,他们守于青丘避世不出,而修仙门派也决然不可入青丘半步。 楚文歌凌于玉衡之上,手中握着白芑给她的那枚古朴淡白的玉牌,他已经在这个地方转了好几圈了,不仅没有发现,手中这块玉牌也泛着缓和的白光,并未出现异常,这么说白芑此刻还是安全的。 被白狐玉都囚于暖阁中的白芑,使出浑身气力也挣脱不了手上的那根困住她的绳索。 “刺啦——”又是一道剑光打下,绳索纹丝不动,碧风此刻也焦躁地嗡嗡作响。 白芑有些颓然,这到底是什么法宝,所有术法竟然都对它无效,等本姑娘逃出去以后一定要把你也顺走。 “啪”的一声,碧风没有砍断绳索,百宝袋却不小心被它的剑光所带出掉落在地。 白芑眼珠飞转,心中思索百宝袋中有什么可以助自己脱身呢。隐身叶,不行。缩地柳枝,不行。定身符,不行...... 实在思绪纷杂,白芑伸出脚,用脚尖不停地拨动着地上的百宝袋,想看看里面是是否有被自己忽略的可用之物。假死丸是不是可以用一用,白芑费力的想把腿伸得更长一些。哎,这时候才知道腿长的妙处啊,想想楚文歌那双大长腿,白芑吞了吞口水。 啪嗒一个瓶子掉出,滚到她的脚边。怎得如此眼熟。她把瓶子一点点拨近认真盯着看着许久,突然福至心灵,用脚瞪开瓶盖,只见瓶身内洒出点点金粉,白芑立刻用脚在金粉里使劲滚了滚,等整只脚都沾满金粉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成不成就看这一下了。 她努力动了动手肘,被缚于身后的双掌还算灵活,她快速地变幻手势捏出复杂的仙诀。只见骤然间片片金色光圈凭空而现,把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光晕里,如若此刻有人在旁,定会以为是诸天神佛突然显灵。 “哈哈哈,成功啦。”白芑喜悦的笑声刚起,便戛然而止。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暖阁内的柱子旁,只有拳头大小的白芑用脚使劲踢了踢刚刚捆住她的“巨形”绳锁解气地说道:“你以为用这个破玩意儿绑住我,老娘就没办法了吗?只可惜现在身形变得这么小,不能把你顺走了。”说着不免叹了口气,“也不知那可怜的阿黄如何了,师尊想出破解之法,把他变回原样了没有。” 原来她竟是用了当初把阿黄变小的,她最为得意的发明——缩骨金。好吧,这是她临时起的名字。刚才那种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用这缩骨金之时她还是有所担忧的,并不是担忧她师尊是否想出破解之法,而是担心这该死的绳锁跟着她一起变小,不仅没有跳脱,还变成小不点被捆在这里,那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幸好,幸好。 她拍了拍自己受惊的胸脯,对着掉在旁边此刻和她一般大小的百宝袋念了句口诀:“收”。百宝袋便迅速缩小挂在腰封上。 看来术法还在,那就好办了,碧风在她的召唤下也缩小身量被她妥妥收回。忙完这些,白芑抬眼环顾了一下这间暖阁。此刻再看自然和她之前所见不同。 那一潭冒着热气的温泉如今在她眼里便是广袤的湖泊,在上面泛个舟都觉得无比宽敞了。 她不禁笑了笑,换个角度看这个世界也不错。亏得她现在还能有此番心情。倒是苦了在山外转圈的楚文歌。 暮色四合,楚文歌此刻毫无形象,简直像极了无头苍蝇般四处乱闯后无功而返,懊恼地坐在一处土丘上,额前青丝杂乱地垂了几缕下来。看样子哪里还有那傲娇的气质,若是此时被哪个修仙弟子撞见,绝对不敢认这便是传说中的楚文歌。 “我真的要去方丈山寻车马芝来换阿芑吗?” “这狐妖到底为何要寻车马芝先草呢,阿芑在他手上岂不是太危险了,随时又可能被他发现仙草真身。” “这一切和师尊有什么关系吗?” ...... 俗话说关心则乱,这么短的时间内所发生的变故涉及到自己关心的人,涉及到家族,涉及到师门师尊,料是楚文歌如此淡定之人也是心中慌乱,没了主意。 现下他所有方法都用了,明知道白芑定是被困于这片丘林,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她的具体踪迹,更是让人万分沮丧失了方向。 突然,楚文歌眼中一亮,刚刚是有什么东西闪过吗?像是剑光,不对。是哪种发光的虫子吗?也不对,虫子的速度怎么会那么快。 楚文歌困惑地站起身四下查看。 “嘶——”脖颈处被何物咬了一口,楚文歌伸手拍了下去。 啊,一阵冰凉感顺着他挺拔的脊背向下滑去。楚文歌脸色瞬间涨红,就差眼珠爆出了,有个小东西贴身落在他的腰上! 他翻手又是一掌盖去。 呵,小东西倒是灵活,拽着他的里衣快速爬了上来。 看你往哪里躲,楚文歌的五指山挡住了小东西的去路,才发现里衣上什么也没有。是错觉吗?不可能。 “哈哈。” “阿芑?”楚文歌听到笑声顿时后背挺直,“你在哪里?”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听错,刚才定是白芑的笑声。 “咻——”眼前闪过耀阳的光亮,等楚文歌定睛看清时,差点跌坐在地。 只有拳头大小的白芑双腿盘坐于同样小巧的碧风之上。 碧风神剑变大缩小,那是常识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这白芑怎会变得如此袖珍,简直让楚文歌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愣着干嘛,快跑啊。”白芑笑嘻嘻地看着眼前巨大的楚文歌。 “啊?”楚文歌一时没有反应。 “我刚刚逃出来呢,后有追兵啊。”白芑站了起来,突然双脚轻点碧风,飞向楚文歌立在他的肩头,碧风神剑也顺势收了起来。 只见白芑抓住楚文歌的耳朵,对着里头大声说道:“趁他们还没发现,快跑。” 楚文歌艰难地扭过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白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召出玉衡。 “等等,等等。”白芑惊叫道。 楚文歌疑惑地又侧头看向她。 “你要摔死我啊。”白芑责备道,“让我躲在那里。”说着白芑伸手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楚文歌的领口。 “这.......”楚文歌犹豫道。 “无妨无妨的,刚刚你的里衣我都爬过了。”话刚说出口,白芑自己也感觉到似乎有些过火,立刻收声。许是身形变小,自己也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了,竟是有些像雀儿般口无遮拦了。 还未等楚文歌回过神,白芑已经钻到他的领口:“好了,现在安全了,快跑吧。” 楚文歌此刻的脸色宛若天边的晚霞煞是好看,神情却是呆若木鸡,十分呆滞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水泽 玉衡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冲出这片山丘向远处飞去,白芑的头发被巨大的风力刮得凌乱不堪,秀丽的脸庞此时更是惨不忍睹,她缩着脑袋往下钻,楚文歌驾驭着玉衡忽上忽下,慌乱的心跳让他技术尽失,几次差点撞上高山上的参天大树。 “能不能认真一点啊。”白芑躲在他的领口处,探出半个脑袋。楚文歌也不知要如何应答,干脆闭紧嘴巴,不再言语。他此刻其实最想说的是:“男女授受不亲。” 这要是被白芑知道了他的心声,指不定要笑得如何花枝乱颤。 “雀儿呢?”白芑总算是想起了这只傻鸟。 “不知。” “这只没义气的傻鸟,关键时刻就会跑路。”白芑抱怨道。 “也不是。”楚文歌替雀儿辩解了一句,“是我急着来寻你,把他落下了。” 原来如此,白芑心中顿时美滋滋,原来你是这么紧张我的,嘴里却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那片林子里,他可能还在那里等我们。” “琢玉楼方向不是很安全。”楚文歌道。 “为何?你怀疑琢玉楼?” “琢玉楼确实有些古怪。” “那我们过去寻一圈,立刻就走。” “好。只是......” “只是什么?” “你为何变成这般大小?” “哎。”白芑深深叹了口气,捋了捋这一路乱飞的发丝,“说来话长,所以我们要尽快赶回桃花源。” “为何?” “这是我以前闹着玩研制的缩骨金,也不知道师尊研制出解药没有。” 听到这里,楚文歌一阵头疼,没有解药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往自己身上用? 只听见白芑继续说道:“按照师尊的医术研制出解药应该是不难,就是看他有没那心思。若是日日只记得泡温泉,那我就不知道自己要顶着这个小身板到几时了。”说着她叹了口气颓然地坐在楚文歌领口处被她撑开的小空间内。 楚文歌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曲飞前辈如若也像阿芑这般的不靠谱,那他只能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哎,楚文歌虽然这般感叹,不过却也暗暗下了决心,你要是变不回来,我就跟你一起变小。 暖阁内白狐玉都半蹲着身子捡起地上的灵索:“有点意思,竟然可以在我的灵索上逃脱。” 身旁匍匐在地的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妖瑟瑟发抖。她们在门口确实是听到了屋内各种声响,但是白狐玉都曾说过,这个灵索除了他,是任何术法都无法打开的,让她们随着白芑去折腾。 所以她们才会对屋内的响动充耳不闻,只当是屋里的人折腾累了自然就安静了。谁料...... “拉下去吧。”白狐玉都口气随意,像是平日里简单地处置一件物品般毫无波澜。 “主上饶命,主上饶命!”两个小丫鬟花容失色,哆嗦着被拖出门外,瞬间幻成两只黄鼠狼,眼里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不消片刻,这座玉壶丘的背后又多了两具黄鼠狼皮骨...... 白狐玉都不无惋惜道:“可怜,小小年纪,哎......” 呼啦,呼啦,楚文歌驾着玉衡正在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怎会遇上如此让人不省心的女子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不好,是那股强劲的妖风。狐妖追来了! “哈哈哈,小丫头在哪儿呢?可真有意思,居然可以从我手下逃脱。” 妖风夹杂着笑意回荡在楚文歌耳畔。 楚文歌低声对着衣领处的白芑说了句:“躲好。”便快速掐诀,玉衡神剑暴起耀阳夺目的光芒一个漂亮的回旋带着楚文歌躲过狐妖的袭击...... 清水泽,是神州大地上的最多水多湖泊多沼泽的地方。位于青丘向东数百里,再向东不远的地方便是汪洋大海。这片神奇的土地遗世而独立,它的上空常年漂浮着白雾,把它裹在其中,传闻这里是女鲛国的地界。 女鲛国和青丘比邻而居,青丘避世,女鲛国却是被世人刻意遗忘。据传海上鲛人国内的鲛人可幻其身,男身亦或是女身都可自由选择。但就在几百年前,有一支特殊的鲛人族群出现,她们只有女身但却各个拥有神力。 鲛人国古老的贵族们害怕她们的力量,便制造谣言说她们来自海洋最深处的暗渊,是魔鬼的使者。于是她们在鲛人国内备受欺辱,甚至被当时的国君定为奴隶,在身上烙下耻辱的印记,她们压抑着自己的力量做着最下贱的工作,过着最暗无天日的生活。 终于,这支特殊的鲛人族群受不了这般屈辱,在一个年轻女鲛人的带领下奋起反抗。当时那场翻身战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最后两败俱伤,广袤的大海上尽是浮尸,相传那片染血的海水整整三年都未完全褪尽。 最后,女鲛人族抢夺了鲛人国的一件圣器逃离大海来到陆地,占据了这片沼泽湖泊,取名清水泽,建立了女鲛国。 “女鲛国的女鲛个个身形硕大丈高十尺,青面獠牙。左手鱼叉,右手挽蛇,鱼尾鳞片犹如金刚,走起路来蛇形向前,所过之处皆寸草不生。”世人口中的女鲛国让人望而生畏,久而久之,不管这口口相传之言是否属实,也无人探究,反正正常人是不会想来这清水泽证明那传言的真实性。 而女鲛国人也从未出过自己的地界行凶为恶,所以即使是仙门弟子也几乎把他们遗忘在这个偏远的角落。 话说这玉衡神剑带着楚文歌和白芑躲避白狐玉都的追捕,竟是越过青丘上空飞到了女鲛国界上空。 “呼啦——”狐妖妖风紧随其后,丝毫没有放弃的迹象。楚文歌凌空跃起双手合十,快速结印,手中幻出巨型光盾。随着光盾上的金光四溢铮铮作响,楚文歌化掌为拳全力出击。 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光盾实实砸入那股几欲实体化的妖风中。“耶——”躲在楚文歌领口处的白芑见一击即中,开心地跳了起来,差点从领口跌了出去。“呼,好险。”还未等她感叹完,便见被光盾击得四散开的妖风又瞬间聚拢。 “没用的小子。”是那个温泉水汽后的男子,白芑听出他的声音,心下一紧大声喊道:“小心,这只狐妖不好对付!”说着她也开始双手起诀,想要加入战争。 “好好待着。”楚文歌伸出手掌在胸前一抹,立刻熄了白芑刚要起开的术法。 果然是不行,白芑面露忧,这人变小了,术法的力量也跟着大大缩小,就楚文歌轻轻一抚便能克制住自己,看来还是乖乖待在衣领里不要添乱。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十二年前的惨烈 “呼啦——”聚拢的妖风突然分作四股,上下左右四面向楚文歌包围,同时妖风内妖力大盛。楚文歌顶着金色光盾堪堪避过面前的那股妖风险些着了背后的道,玉衡神剑带着楚文歌灵活地飞窜,形成复杂交错的光影。 女鲛国内,女鲛国主珠姬抬眼透过碧蓝色的宫殿天井望向高空。她的身侧站着年老的女仆,谦恭地问道:“女君,要派人上去看看吗?” “神仙打架,我们就别管了。”珠姬眨了眨眼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七彩纤长的睫毛下一双犹如蓝色宝石般耀眼的双眸让人过目不忘。 “啊——”白芑的惊呼声实在过于微小,以至于她和楚文歌最后被妖风击中直直掉入女鲛国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白狐玉都蹙眉冷笑一声,召来几只小妖道:“给我看紧了女鲛国,一有他们两个人的下落立刻来报。” 原来这女鲛国毕竟与青丘比邻而居,做了几百年的邻居,还是有些交情的。此番白狐玉都所做作为均是瞒着青丘山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惊动青丘狐族。 反正楚文歌和白芑迟早要从女鲛国跑出来的,派人盯紧了便是。 再说飞云山的蒋昊秋受了慕容长老的怂恿,从剑符封印的裂缝中跻身进入飞云阁。 “噶吱,噶吱——”骨骼活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围来。他的心微微颤抖。只见他伸出手指快速捏了个诀抬手一划,并不是击向那些尸煞,而是迅速在自己周身结出一道小型的剑符封印,把这些前赴后继的尸煞隔离半米之外。 剑符封印上跌落的尸煞双眼空洞,冒着黑气,浑身腐烂挂着破布。蒋昊秋低声说了句:“等我,定会把你们都救出去的。”说完他便毅然迈开步伐向着飞云阁深处走去。 他每走一步,剑符封印便弱了一分,魔煞之气寻着缝隙便要往他身上钻,蒋昊秋双手食指指尖闪着莹莹光点不断加持自身力量。只见他每抬起一只脚稳稳踏向前方的道路,便如千钧之势扫清前路所有污秽。只是眼里看着那些被自己格挡在外的所谓的“污秽”,实在不忍,眼尾发红,尽力让自己不要分心。 越往里走,尸煞的力量似乎越强大,蒋昊秋胸口一甜嘴角流下鲜血。 经过十二年的污染如今飞云阁内所有的建筑都散发着重重腐朽与诡异的气息,蒋昊秋拖着已经开始显出疲累的身躯缓缓向前,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高大的殿堂。 从这座殿堂宽敞高大的外形以及并未完全被侵蚀的华贵装潢依稀可以看出当日的辉煌。蒋昊秋停住脚步,因为他看到大殿之上有个周身散发着浓郁黑气的尸煞。 古怪的是这座大殿里除了这个大尸煞外并无其他尸煞,而且那些没了意识的尸煞在游荡到大殿两米开外便不再前进。 蒋昊秋无法再任由自己沉浸在无止境的悲伤里了,大殿里的人是谁。他定定地看着前方,为何他会被困于此而不是像其他尸煞一般在整个飞云阁四处游荡?而且他明显感觉到这个尸煞的力量要比其他尸煞高出许多。 “嗷嗷嗷——”许是觉察到了大殿门口蒋昊秋这个生人的气息,大殿内的那具大尸煞突然僵直地转过身,脑袋扭着奇异的角度直视殿外之人。他低低地嗷叫着,裂开到脸颊的嘴巴和只剩了一半的鼻子不住地往外喷着黑气。 就在蒋昊秋还未回过神的时候,这具大尸煞光速般地冲了过来,蒋昊秋的瞳孔瞬间紧缩,抬手捏诀还未击出便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大尸煞并未如意料般冲到他的面前,而是被大殿外突然启动的阵法死死困住。 不同于玄剑山庄的剑符封印,这座大殿外启动的阵法是个困斗之阵。此阵法一旦开启不死不休,被困于其中之人非死不得出阵。 蒋昊秋如坠冰窟浑身冰凉,因为他在师尊藏书阁内曾见过此阵,这个阵法是飞云阁的不传之术,能够修成此阵的均为飞云阁顶尖高手。 那会是谁呢?为何在此启了这个阵来困住殿内之人。 他望着不断与阵法相斗,冲撞得肉身狰狞恐怖支离破碎的尸煞,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莫不是阵中之人自己布下了这个阵法。 也许便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飞云阁的这位高手知道自己肉身将会化作尸煞,于是在最后时刻拼尽全力布下这个决绝困阵,把自己永远困于其中。 “嗷嗷嗷——”“嘭——”大殿上的尸煞还在挣扎,蒋昊秋鼻子发酸,到底是谁,当日以如此阴狠残暴的手段血洗了飞云阁。蒋昊秋咬着牙用颤抖地声音说道:“我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虽然这句话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了,但是这是一种信念,只有有了这个信念才能推动他前行的脚步。 “哐当”不大不小的声音从殿内的尸煞身上传来,“哐当”又是一下,蒋昊秋眼角一跳刹那间便看到了大殿内缠在尸煞身上的飞云令。顿时惊诧得睁大了双眼,这是掌门飞云令,当初在藏书阁中偷看飞云阁相关记载时自然是见过的,且印象极为深刻。 那么,眼前的这个化为尸煞的人便是飞云阁掌门,蒋慕禾的哥哥蒋慕青。 蒋昊秋的脚动了动靠近大殿,身边不再有尸煞团团围困,让他有了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可以认真地看一看这个素未谋面的也许是他大伯的人。 由于他的靠近,殿内的尸煞狂性突然狂性大发,大殿外的阵法光芒大涨,突然从各个角落射出无数条银白色的线,密集地织在阵法之上,一时间蒋昊秋的双眼被暴涨的亮光逼得无法直视殿内。 而这些银线却像是有了生命般追逐着殿内的尸煞,刷刷刷把他捆得结结实实,而尸煞被银线碰触的地方全都刺啦刺啦像是被灼烧般冒气浓烟。 恶臭伴随着尸煞癫狂的叫声传出殿外,蒋昊秋目瞪口呆。 大殿外的蒋昊秋灭了手中所掐之诀,冲向大殿,却被那困斗之阵狠狠弹了出去。刚一落地便引来外围的尸煞群起而攻之。 “铮铮——”剑符封印包裹着他站了起来,在无边的黑暗中踏出了一条路。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大殿,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冲动。他现在的目标是囚定洞! 只有到了囚定洞想法子打开飞剑坠子习得里面的秘籍,才有机会救出飞云阁弟子的灵魂。 第一百 一十六章 父子情 囚定洞外的巨石上盘坐着的那具尸身,像是长在巨石上似的几乎与其融为一体。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魔煞之气侵袭而化作尸煞的飞云阁弟子。 蒋昊秋终于见到他了,见到他的第一眼,蒋昊秋就知道他是谁。虽然这具干尸的面容早已不再,只剩下一层薄皮贴在头骨上,双眼空洞犹如两个漆黑的洞穴不知延向何处。 蒋昊秋撤掉身上的剑符封印,囚定洞外也没有尸煞游荡的痕迹,蒋昊秋颤抖着手微微曲起指节,最终却还是没有伸向蒋慕禾。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他的内心在质问这个没有尽过一天父亲责任的男人。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这个过了十二年的回应,他还是没有等到。虽然当年就知道他这个失职的爹已经仙陨在飞云阁了,可是当他真真切切地见到他的尸身时,竟然是如此无法接受。 在他的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甚至是:“你还从未抱过我呢。”对啊,你都没有抱过我,怎么可以死去。在我还是孩童的时候,当我渐渐长大的时候,你没有一刻曾在我身旁,我的人生你从未参与过,你怎么可以死去! 从小阿姐就说阿秋是个爱哭的孩子,这一刻,他真的是个孩子了,是个爱哭的孩子。 他就这样望着面前的这个已经毫无生命的干尸不停地流泪。好像眼泪可以冲刷去他那么多无处可藏的遗憾。 许久不见阳光的飞云山,厚厚的云层竟然变得有些稀薄,天光透过云雾射进几道微弱的光芒,洒在囚定洞外。巨石上的干尸和干尸前痛哭的人,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般悠远绵长。 “咔”非常轻微的声响。 蒋昊秋顷刻捕捉到了,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眼中射出精锐的光,但是却满脸错愕。这是骨骼的声音,而且这么近,就在他的面前,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希望,虽然自己知道这样的想法多么荒唐,多么缥缈,但却还是忍不住这样盼望地盯住面前的这具尸体。 “咔咔”干尸的指节在动,虽然十分微弱,但是这下蒋昊秋不仅听到了,他还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他的心疯狂地跳动着,他还在,他真的还在!!! 紧接着他便收到了老天送给他这一生中最大的惊喜——蒋慕禾的干尸动了,千真万确地动了。干尸抬起了头颅,虽然很慢很慢,慢到蒋昊秋都想走过去帮他一把,但是最终他还是自己抬起了头。 蒋昊秋直直对上他那如黑洞般的凹陷进去的“双眼”,这两个漆黑的洞里闪过奇异的光芒。 蒋昊秋想开口说话,但是他的上下嘴唇此刻却像是被强大的术法粘住般无法开口。 囚定洞外,有风打着旋刮起地上的枯叶,就算是一片枯叶,也都像是有了生命般鲜活。 “秋——吾——儿——”四个字缓缓从干尸嘴里吐出,一个字一个字那么重且那么清晰。落在蒋昊秋的耳朵里震得他双耳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 我是听错了吗?他不可置信地呆立当场。直到又一句话传来:“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你是在等我吗?你原来一直都在等我吗?一阵委屈感突然蜂拥而至,蒋昊秋哽咽着终于张开了嘴:“我来了。” 他带着哭腔道:“来晚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蒋昊秋似乎看到已经化作干尸的蒋慕禾脸上竟挂了一丝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但他看到了。 “吾儿蒋昊秋,听令。”像是终于适应了这具干枯的躯体,蒋慕禾的声音变得正常了许多。 只是他的这句话让蒋昊秋的心又冷了下来。 “蒋氏一族誓死守卫囚定洞,永生永世!”蒋慕禾坐在巨石上还是一动不动,他的声音通过那个怪异的嘴型传了出来:“如今我传你惊雷剑法,从此将由你来守护囚定洞。” 蒋昊秋满心的疑惑还未解开,身上的飞剑坠子便在蒋慕禾话音刚落之时咻地飞了出来,颤颤地悬在他和蒋慕禾之间。 此时小小的飞剑坠子外包裹着无数电流,磁啦磁啦之声不绝于耳。 “呼轰——啪——”飞剑坠子掉落在地,蒋昊秋的眼前如一幕布画般展开,幕布画上小人手持利剑飞快地演示着一套玄妙无比的剑术。 蒋昊秋被那剑法的玄妙之处惊得心潮澎湃,竟忘记了身旁的蒋慕禾,进入忘我的状态。他起身召来知吾神剑跟着幕布上的小人一遍遍比划。 直到夜幕降临,本就黑沉的飞云阁更加阴暗了,那片悬于蒋昊秋面前的幕布才突然消散。 蒋昊秋捡起地上的飞剑坠子,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爹。刚想开口,却被一股强劲地力量推向身侧那黑漆漆的洞口。 唰地穿过囚定洞口突然亮起的血契结界,蒋昊秋莫名地进入了洞内。 “吾儿昊秋,洞壁上便是惊雷剑法的修习心法,只有掌握了心法,才能和体内的灵海感应,发挥出惊雷剑最大的威力。吾儿昊秋,定要誓死守卫囚定洞!” 蒋昊秋被那股力道推得踉跄着刚刚站稳便听到了蒋慕禾的这番话,他实在忍不住道:“除了守住囚定洞,你没话和我说了吗?” 问出这句话时,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答案,只是眼角酸楚,觉得不吐不快。 可是,过了许久,洞外一片寂静,蒋昊秋突然心虚了,开始责备自己,为何要问这样的话,他是怎么了吗?为何不说话了...... “咔嚓,咔嚓......”等了好久好久,蒋昊秋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他又听见了骨骼活动的声音。他双眼顿时放出光芒。 “嘭!——哗啦哗啦”骨骼掉落的声音。 洞口的血契结界还未隐没挡在他的面前,他看不见洞外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详的预感已经遍布全身。 “你,还在吗?”他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开口问出的这句话。 然后便是无尽的等待,无尽的沉默,还有无尽的黑暗...... 蒋慕禾确实消失了,连那最后的干尸都化成碎片了。蒋昊秋其实知道,蒋慕禾定是在最后时刻分了一丝魂识出来耗尽自己的灵海把这丝魂识锁在干尸内。 他在等着蒋氏后人,他到死都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这个囚定洞便是他的全部。 他连最后的这点清明都没有留给自己的孩子,他只是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当做任何一个蒋氏血脉的传人。他,最终都只记着他自己的使命。 蒋昊秋突然有些恨他......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狐玉都秘辛 白狐玉都洞府所在地玉壶丘外影红匆忙赶来,便看到玉壶丘内的小妖小怪们各个喜气洋洋。 她狐疑地抓住一只小妖问道:“发生何事?” “也不知为何,主上心情大好,赏了我们一人一颗青丘灵果。”小妖说着拿出袖口内小心翼翼藏着的红艳艳的果实。 影红迟疑了一下:“主上没说什么事吗?” 小妖突然低下声音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其实主上因为那个仙门弟子逃脱十分不悦,守门的两个黄家小妹都被他给咔擦了。”说着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大家都战战兢兢的。可不知为何今日突然红光满面,还给每个小妖都分了灵果,连最下等的灰家人也有。”影红揣度着白狐玉都的心思来到了大殿。 “来啦,快,今日有赏,多给你两颗。”说着随意地一挥衣袖,三颗青丘灵果便出现在影红手中。 “谢主上。”影红谦卑地施礼道,“属下也有好消息要禀报。” “蒋昊秋是吗?”白狐玉都笑道。 “是。蒋昊秋已经顺利进入飞云阁。” “哈哈哈,他何止是顺利进入飞云阁,他已经进入囚定洞,我现在就等着他练成他剑法,再诱出你在他心间种下的心魔之种,然后破开囚定洞,哈哈哈。” 原来主上什么都知道,影红暗暗又低下头,只是她也是不解白狐玉都为何会如此执着于囚定洞,囚定洞内的镇天珠也只不过与东神印齐名而已。 “你在想我为何要如此执着是吗?”白狐玉都突然走下高台,他沿着台阶随意地一步步走下来,皓白的一角拂过一节节台阶显得那么漫不经心,却给了影红很大的压力。 他来到影红身旁,并未斥责她而是突然抬手掩嘴笑了笑:“不要紧张,为何这么紧张呢,我很可怕吗?” “属下不敢。”影红立刻跪地。 “起来。”白狐玉都竟微微俯身握住影红的手把她拉了起来,影红瞬间脸色绯红。 “你说这世间到底有没有一眼万年呢?”白狐玉都问道,又向是自言自语。影红没有回答,她不知道白狐玉都要的是什么答案。 “人类的话本里常常唱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恐怕这真正的感情确实要经历天崩地裂,山河尽毁吧。” 影红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怵,白狐玉都能够说出来的话,必定是有原因的。难道破了囚定洞的血契结界拿到镇天珠,还牵扯出主上的一段密辛? 想到这里影红知道自己就应该及时闭嘴,更应该及早离开大殿。 白狐玉都却好像没有察觉出影红的异样,在殿内缓缓踱步,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只是我的那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那一眼。”说着他又回头看向影红:“你说我做了这么多,不管她当初眼里是否有我,如今总归不同了吧,不然她也不会......”说到这里他突然禁声,而后又上下审视了一番影红道:“算了,你怎么会懂呢。” 离青丘不远的清水泽,靠着那骇人听闻的传说没有几个人见过ta真实的面目。 无边无际的大湖泊连着小湖泊,沼泽如星点般罗列其间,少有的湖岸边基本是成片的青葱绿地,绿地的尽头低矮的山丘有着其独特的样貌,有的像仙人对弈,有的像猴子望月,有的像茶壶,有的像望夫的女子,倒是颇有些趣味。 穿过清水泽上空的那层厚如棉袄的白雾,楚文歌带着躲在衣领里的白芑哇哇叫着砸向其中一片较小的湖泊。“扑通——”伴着一声巨响溅起大片水花,玉衡神剑倒是聪明,关键时刻自觉收回到楚文歌身上,并不陪着他们一起落水。 只见这两人由着惯性直直坠入湖底。 白芑在落水那一刻便快速给自己喂了潜龙糖。倒不是她忘记楚文歌了,只是这百宝袋自从跟着白芑变小后,它肚子里装的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也一应缩小,刚好适合白芑用。倒真是衷心。 “咕噜,咕噜”连着喝了好久口水的楚文歌,脸色煞白,情况不是很好。 “他不会水?”白芑脑中电波流转回忆起琢玉楼落水时的情景,却是只记得那惊心动魄的一吻和狂乱的心跳。即使是在当下这般情况下白芑竟还分神脸红了,这可是苦了楚文歌——他确实不会水。 上次落入琢玉岛的银湖内立刻就被白芑强喂了一颗潜龙糖,根本就是毫无下水的经验。 如果说把他扔在只有半人高的水塘内,不告诉他水的高度,也许都能活活淹死这个修仙界年轻弟子里的翘楚。 只是在这“生死关头”惨兮兮的他还不忘努力睁开眼睛想要寻找白芑的下落。 “咕噜,咕噜!”又是一大口水灌入,楚文歌的肚子明显胀大,同时双脚竟被一簇柔软的东西缠住了,那滑滑腻腻的感觉让他浑身颤栗,就在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折在这莫名其妙的“水塘”里时,突然一切可怕的感觉都像时空交错般消失了。 是的,他确定自己没有被淹死。他确定自己没有喝太多的湖水,他确定自己又可以自由的呼吸了,只是脚上那滑腻恶心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 “阿芑,阿芑在哪里?” “这儿呢!”白芑的声音很小。 “你在哪儿?”楚文歌的喊声倒是振聋发聩。 “你小声点,我在你脚下。” 听到白芑卯足了劲儿的喊自己,楚文歌总算是注意到了那团藏在脚上黏黏糊糊的东西了。 这是一种非常细长的水草,墨绿色的草身缠绕在一起几近乌黑如鸟窝般的乱发。而这“乱发”之中白芑正在努力挥着碧风神剑用力的砍,碧风所到之处,水草齐刷刷地断裂。碧风也许永远都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被拿来砍一团水草吧,而且还不是一次搞定。 因为那些水草居然十分难缠,砍断了后还可以立刻自行续上,然后再缠上来。 白芑本来还在感慨杀鸡焉用牛刀,此时却也不得不提起精神认真对付这团水底生物了。 楚文歌见白芑如此模样,顿时急了:“阿芑,让开。” 白芑心领神会,一股灵力爆出,碧风上绿色光芒乍现她就趁着这个机会迅速钻出了这个对目前的她来说超级庞大的水草群,飞身上了楚文歌的领口。 楚文歌胸口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无暇顾及这么多,右手食指指尖掐出火焰直射脚上的水草。 只见那墨绿且坚韧的水草在火焰还未逼近之时齐刷刷地快速向后退去,不过须臾间,尽数躲如草石泥沙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一十八章 湖底 总算是暂时安全的两个人,在湖底寻了处石头坐了下来。水底的波文随着那些小鱼儿的游过在身边轻轻荡开,仰头望着水面,倒是颇有一番情趣。 “你看湖面像什么?” “湖面。” 楚文歌就是这般无趣吗?白芑眨眨眼说道:“难道不像天空吗?” “你看,我们坐在礁石上,抬头仰望,那群鱼儿像不像在天上飞的鸟儿?”兴许只有女孩儿会有这般浪漫的想法吧。 因为她说了这么多,楚文歌只问道:“上去吗?” “谁知道那妖怪走了没有。”白芑讪讪道。 “那再等等。” “好,我看他应该是只不会游泳的妖怪。” “......” “对哦,你也不会水,我上次竟然没有发现。” “......” 楚文歌沉默,白芑继续道:“还好当时害怕琢玉楼银湖里的鱼怪袭击你,马上喂了你半颗潜龙糖。”说着,白芑用小脚往前用力一蹬,向后做了漂亮的仰泳姿势。 说到琢玉楼的银湖湖底,楚文歌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他微不可查地舔了舔嘴唇,似乎当日的潜龙糖如今依然让他唇齿留香。想到潜龙糖带来的那个吻,楚文歌忍不住问道:“刚刚我也是吃了潜龙糖了吧?” 听到楚文歌这么一问,白芑倒是有些心虚。潜龙糖跟着她变小,情急之下,只能是抓了一大把如对楚文歌来说比碎米粒还小的潜龙糖混着他喝进肚子里的那口湖水一起然他咽下去了。 “只是,我怎么没有感觉。” “什么感觉?” “甜味。”楚文歌一语双关。 白芑花式游泳快速避开他追逐过来的眼神,有些躲闪地说:“此次百宝袋跟着我一起变小了,里面的物件也都同样缩小了,包括潜龙糖。” 关于白芑突然变成这样的小不点,楚文歌心中其实还是有许多话要问的,只是这千头万绪竟真是不知从何开口了。沉默了片刻,他只能挑了个最重要的话问了:“要是变不回来,当如何?” 白芑见楚文歌脸色有异,立刻笑呵呵道:“安啦。我才没那么傻呢,怎么会变不回来呢。我拿我家门家乡的阿黄做过试验的。”说着她双脚轻轻拍打,游到楚文歌身侧,“虽然失败了......” “阿黄?失败了?”楚文歌顿时紧张起来。 “恩,我家乡的一条狗。”白芑点点头道,“我把它变小了,却没有办法把它再复原。” 楚文歌听到这句话脑中犹如天雷滚滚,轰鸣不已。竟是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居然对自己这么狠!你想过我吗?你无法复原,那好吧,为今之计只能是跟你一起变小了。 楚文歌内心活动还未说出口,便听到白芑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我师尊是不会放任阿黄变小而不管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看那只大黄狗如今肯定是又高又大,十分威猛。” 说着她偷偷瞟了一眼楚文歌,声音渐渐变小:“若不是那妖怪的绳索太厉害,我没办法挣脱倒也不至于用到这么极端的缩骨金。” “曲飞仙长和那只阿黄,感情很深吧。” “那是,那是,阿黄简直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没有他我的很多发明都不会成功的。”白芑呵呵笑着,师尊和阿黄算是点头之交吗?她其实不清楚。 就在他们俩各怀心思的揣测着缩骨金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十分细微的声响。 “嘘。”楚文歌抬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将白芑轻轻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躲在石头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只是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倒是吃惊不小。 这片湖泊底下竟然有一座屋舍!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慢慢隐蔽着向那座屋舍靠去。 摸索到近处,才发现那屋舍虽小却也精巧,笼在一片淡淡的犹如珍珠般的光彩里。 就在他们惊诧的档口,湖中心水纹荡开,由远及近一股水波一圈圈向外扩散。是谁下水了? 楚文歌护着白芑向后退了退,把身形完全隐匿到身侧的礁石后。只露出一双明亮地眼睛盯着水波纹的来处。 远远的,似一条大鱼的身形像他们靠近,越靠近他们越惊诧,白芑夸张地用双掌捂住了张大的嘴。 那不是大鱼。金色的鱼尾美轮美奂,少女的身形却又轻柔灵巧,她披散着的棕色的秀发在水波里荡漾,像是展开的丝锻般散着柔和的光芒。这是一位女鲛人。白芑和楚文歌自然还是知道的。 “美人鱼!”白芑低声对着楚文歌的耳朵道。 楚文歌眉间轻锁,他在判断这里到底是哪里。鲛人本是在海底的,可是这是湖泊,他很确定。虽然不会水,但是咸水和淡水他还是分得清的。 那么只能说明这里也许便是传说中的“清水泽,女鲛国”。 越来越近,哗啦,“美人鱼”从他们身侧快速游过,向着那间屋子而去。 白芑瞪大了双眼,然后不断地眨着:“你看看我的眼睛。” “?” “是黑色的吧?” “嗯。” “我刚刚见她竟然拥有一双碧绿的眼睛,我本以为这世上的人皆是黑色瞳孔,却没料到原来蓝色也,也......” 楚文歌认真地听白芑也了半天说出:“也挺漂亮的。” 吁,楚文歌呼出一口气,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关注着瞳孔的颜色。 “即使是兔子精修成人形,也是会以黑色瞳孔示人的,若是顶着那红通通的双眼,定然是挺吓人的。” 楚文歌见白芑这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俊不禁,眼里更是流露出难掩的宠溺,他柔声道:“好了,有空我再和你细说鲛人一族,现在我们先过去看看是何情况好判断我们现在的处境。” 白芑总算是回过神来,点点头,钻到白芑的掌心中,却还不忘问一句:“你觉得哪个颜色的瞳孔更好看?” 楚文歌嘴角向上一扬,也不说话,身形快速地向屋子靠去。 白芑歪着头靠在他的掌心上:“真是美,有机会倒是可以和她交个朋友。” 楚文歌带着白芑不敢考得太近,毕竟那笼着整座屋舍的柔和的光芒并不普通,他们猜测这也许类似修仙界的结界,于是不敢贸然闯入。不过如今这般距离也是够了,修者的目力和耳力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只见刚刚那位美丽动人的女鲛人进入光芒之内便幻出双脚,身着着淡黄色丝质衣裙,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透过敞开的窗户,白芑和楚文歌发现她是来见一位二十出头的男子。 “阿暖,他们好像发现我了?” “别紧张,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待在那里很安全的吗?” 男子突然伸出手臂拥抱住了那个叫做阿暖的女鲛人:“我受不了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阿暖被她拥住后,微微侧头和男子的头靠在一起,面色凝重。 第一百 一十九章 美人鱼 如珍珠般纯净洁白的光芒在墨绿的湖底像是点燃着一盏希望的光。在这片希望的光芒里,却有一种绝望的气息在蔓延。如此诡异。 阿暖叹着气轻轻推开有些崩溃的男子道:“元震,解不开牧风笛的封印,你是离不开这里的。离开了也只是死路一条。” “你当初说会放我走的。”那名叫做元震的男子声音有些嘶哑,“如今那里也不安全了,每次牧风笛响起,我都感觉整座石洞都要塌了,我快受不了了。” “可你也没办法在这里久留,如今你虽然有我的金色鲛人泪护着,但在水里也不能久留。” “两个时辰就够了,两个时辰后牧风笛也许就不会再响了。”元震又些神经质地突然抓住阿暖的手,“这里很安全是不是。” 阿暖摇摇头:“姐姐们知道这里的存在,女君更是手眼通天,你在这里其实更不安全。” 屋外的楚文歌和白芑互相看了一眼,白芑跳出楚文歌的掌心游到他的耳畔说道:“怎么又来了个女君,我们是不是到了美人鱼国了?” 一阵徐徐而来水波随着白芑轻声讲话时呵出的气息荡到楚文歌耳中,酥痒微麻的异样感觉顷刻间占据了全身,只是见到这样拳头大小的白芑,楚文歌莫名地感觉到负罪感。 “来,我听得见。”楚文歌红着脸伸手把白芑握到掌心置于身前。 “咦,你怎么脸红了。” 这也看得到吗?楚文歌尴尬地向礁石的暗影里靠了靠。声音有些生硬道:“这里应该是女鲛国。” “女鲛国?”白芑初听这名字倒是没有反应过来,才不过片刻便恍然大悟,有些激动:“就是,就是传说中的,传说中的女鲛国。” 讲了句废话,楚文歌却依然眼神温柔,点了点头:“清水泽。” 白芑听到清水泽三个字后手脚不协调地胡乱挥舞,一会儿指向屋子一会儿指向湖顶:“不是说青面獠牙吗?怎么会是美人,美人鱼。” 楚文歌笑笑:“世人的传闻怎可尽信。” “也是也是。”白芑这样子委实有些激动。就像是见到了珍稀物种般大惊小怪。 “走,我带你上去。”谈话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了,美人鱼阿暖带着那个叫元震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 “阿暖。”男子停止脚步甩开阿暖的手,“如果还是这样躲躲藏藏我不如死了算了。你就让我留在这湖底,淹死也好,至少死在你的地方。” 这是个什么话,死也要把人家地方玷污?晦气。白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哗啦”水纹再次荡开。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淡。 “不好,有人来了。”阿暖满脸惊恐。 “十六妹,你在这里吗?”远远地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 “是我八姐。”阿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慌乱间她来不及思索一把扯起元震来到巨大的焦石边把他塞了过去。 白芑和楚文歌面面相觑,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元震看着巨石后的两个陌生人张嘴就要尖叫,还好楚文歌眼明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往里拖。 “你在那里干嘛呢?”是那个八姐的声音。 “哦,没什么,这不是水蛇刚在石头后面做了个窝嘛,我把它的窝捣了赶走了。” 水蛇?白芑顿时有些紧张地四下看了看,以她如今的体型,水蛇对她来说可以算是巨型猛兽了。 “那水蛇是很讨厌,改天抓几头做炖蛇羹一起吃。”八姐说道。 阿暖怕八姐发现石头后的玄机,赶紧带着她往小屋去:“八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还好你在这小湖泊底下安了个静室,偶尔我还能来透透气。不然真是得憋死。”看来这位八姐今日颇为糟心。 就在阿暖把八姐引入屋内的同时,元震又出了状况。只见他突然双手挂住楚文歌的手掌,楚文歌略微手指略微松弛,他便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脸色涨红像是猪肝,手脚开始胡乱划拉。 楚文歌吓了一跳,却也慌了手脚。这不会水的人根本不知道元震此刻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芑反应迅速,翻出百宝袋抓了如碎米粒大小的潜龙糖依样画葫芦,照着之前对待楚文歌的办法,就着湖水就把这写潜龙糖喂入元震的嘴里。 楚文歌瞬间明白了,刚刚我也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吗?神色顿时些沮丧。 而屋外准备抬脚跨过房门的八姐右脚突然顿在半空,疑惑地转过脸看向礁石的方向:“什么声音?” “啊?”阿暖显得紧张,“没什么声音啊,你听错了吧。” “不对。”八姐收回脚步,徐徐摇了摇头,“难道水蛇还未除尽,我过去看看。”说着便要向礁石走去。 礁石后的三个人闻言立刻紧张起来,这该如何是好。元震虽说不认识白芑和楚文歌,但白芑却在他生死一线的时候救了他,心下不再防备,张了张嘴,用嘴型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楚文歌倒是很快镇定,从礁石底下撤了一截水草出来,快速变幻手势起了个障眼法的指诀,手中的水草嘭地一下化为一条灵活的水蛇,他轻轻把手一扬,水蛇便快速从礁石后窜出向着湖面飞快地游去。 “嘿,我就说十六妹你没清理干净。”八姐的声音爽朗且清丽,“看我今日不逮住他!”说着便荡开大大的水纹,向水蛇追去。 阿暖迟疑地片刻,见八姐越游越远,终于一甩自己美丽的金色鱼尾转到礁石后。 礁石后,白芑笑容灿烂地挥着手道:“你好,美人鱼姐姐。” 阿暖被这拳头大小的小人惊得向后窜了出去,再看元震身后跟着的陌生男子,更是差点惊呼出声。 “阿暖,没事的,快过来。”元震赶紧向她招手。 “刚刚是这两个恩公救了我。”元震道,“金色鲛人泪的时效已过。” “什么?”阿暖紧张关切的神色立刻爬上脸,“快,我带你上岸。” “不用,不用,我现在没事了。”说着元震左右摆了摆身子给阿暖看。阿暖满眼狐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再用不确定地眼神扫视白芑和楚文歌。 白芑和颜悦色地向前游了两步:“阿暖姑娘,我们没有恶意的。” “你知道我叫阿暖。”阿暖又向后退了半步。 白芑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偷听,只能呵呵笑着掩饰过自己的尴尬道:“我们无意间闯到这里,多有打扰,请恕罪。” 阿暖还在迟疑,她五彩美丽的睫毛一下下轻轻地扇着,深蓝色的眸子里很明显地透着防备。 “用不了多久,那只水蛇就要穿帮了。”一句冷冷地声音从楚文歌嘴里说出。 阿暖总算是回过神来,她的眼神再此在楚文歌和白芑身上停了停,张口说道:“这里不安全,跟我来。” 第一百二十章 鱼家八姐 “去哪儿?”元震竟然迟疑了。 阿暖叹了口气:“你要让八姐发现你吗?”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向着湖泊更深处游去。 楚文歌当机立断带上白芑跟了过去。元震狠狠一跺脚也只能跟上。这是个小湖,所以不多久他们便跟着阿暖游到湖的尽头。 阿暖警惕地四处看了看,用手拨开一团水草。露出半人高的洞口。 “这......”白芑有些迟疑。 虽然这个洞口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已经非常庞大,但她考虑到了楚文歌便有些游移不定。况且这洞里漆黑一片,他们这些人只能矮着身子游进去,然后呢?莫不是里头别有洞天。 “我必须回去吗?”元震似乎心有不甘,“你看我如今不借用你的金色鲛人泪也能安然生活在水底,为何非要让我回去。” 白芑听到元震的话,本是不想打破他的希望,但想想还是把事实告诉他:“这位小哥,其实我给你吃的是我自己研制的潜龙糖,这个糖,其实是有时效性的,它的时效性可能还不如你说的那个鲛人泪。” 白芑的话音刚落,元震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二话不说,第一个钻进了洞里。 白芑瞅了瞅楚文歌,但见他也甚是干脆,带着白芑猫身直接进洞。反正吃了潜龙糖在这江河湖海里也如履平地,楚文歌倒是不甚在意。 阿暖跟在楚文歌身后游了进去。 这是一条缓慢向上蜿蜒的洞穴,一行人在洞里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哗啦”元震第一个钻出水面爬到岸边平躺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许是那压抑的洞穴对于寻常人来说确实有些为难。 楚文歌带着白芑也从水面露出了头。白芑环顾四周,惊叹道原来那湖底竟有这样一条密道通到外面的山洞内。 最后钻出水面的是阿暖,她并未急着上岸,而是露出上半身飘在水潭中心,棕色的发丝就这样随意的披散在肩侧。 “不跟我们去?”元震坐了起来,支起右腿膝盖,右手随意地搭在上面,略微低着的头上滴滴答答还在掉着水珠。 “八姐此刻定然都快将我那静室翻了个底朝天了,我还是先回去看看。”阿暖声音和缓地说道。 元震一脸的不情愿:“可是牧风......” “时辰已过,你回去定然无事了。”阿暖似乎不想让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外人知道太多,“你带他们过去,就在那里等着我,我很快便回来。” 说着转身向水潭底下潜去,漂亮的金色鱼尾在水面上打个摆,看得白芑两眼冒光:“真美。” 楚文歌却依然十分淡定,他早已用术法涤干自己和白芑身上的水痕,此刻他来到元震身边,伸手打出红色的火焰,元震吓得脸色惨白如闪电般向后窜去:“你干嘛。” “穿着湿衣服你不难受啊。”白芑说道,她实在看不上这个叫元震的人,只是经过短短的接触,便让人觉得这个男子婆婆妈妈,胆小如鼠,更是一副没有担当的样子。真是不知道那美人鱼姐姐看上他什么了,刚才在屋内竟被这样的人搂在怀里。 想到此处白芑不禁打了个哆嗦,真是无法理解! 元震看着楚文歌手中的火焰,怯怯地缩在岩壁下口齿哆嗦地说道:“不,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 “真是的,要害你的话在湖底的时候我们干嘛救你。”白芑讥笑道,而后对楚文歌道:“别管他了,人家习惯湿答答的,这样和美人鱼姐姐也许更配些。” 元震也不在意白芑的揶揄,而且之前在湖底见过楚文歌的手段后,他便已经在心底判断这两人应该是修仙门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自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况且此刻他心里也升起了一丝希望,也许这两个修仙弟子便是自己逃离这鬼地方的机缘。 “你们跟我来吧。”见楚文歌收了手中的焰火,元震总算是站了起来给他们俩带路。 再说回到湖底的阿暖,果然没有猜错,她的八姐此刻正气呼呼地在她的静室中大肆翻查。 “八姐。”阿暖有些心虚。 八姐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冲到门口和她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的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去哪里了?” “我随你追了出去。” “我怎么没看到你,你别骗我。” “阿暖怎么敢骗八姐。”阿暖说着不自然地垂下头。 “当初女君划了这个静室给你,便是因为你是我们姐妹几个里最顽劣,最不听话的一个,女君希望你常常可以在此静思己过。”八姐说着话峰一转:“但我却觉得她做错了。” “八姐怎敢质疑女君。”阿暖脸色微动。 “不要看你现在变得这般乖巧懂事,但我总觉得不对。”阿姐绕着她走了一圈,“你自小和我最亲厚了,你是怎样的脾气我怎么会不知,一个人的性格怎么可能说改就改了。” “八姐。”阿暖轻身唤了唤她的八姐说道,“我在静实这里确实是想通了。” 八姐抬起犀利的双眸,她的眼睛和阿暖一样都是蓝色,但是比阿暖的更深一些,略微有些暗沉:“你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阿暖换忙摆手:“没有,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们。” “我觉得每半个月的祈听大会你才是真正必须参加的。而女君却让你在这里静思己过,反倒是我们每次都要去听那圣姑婆婆的废话。” “八姐慎言。”阿暖道,“女君如此安排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少来了,你以前在背后可没少编排过女君的不是。现在还想来教训姐姐。”一想起圣姑婆婆的祈听大会八姐便十分气馁,她往八仙桌前的椅子上一坐:“说的口渴了,你这静室里怎么也没茶水呢。” 阿暖闻言快步走过到里间端了茶壶茶盏出来乖巧地给八姐倒茶。希望八姐喝了茶,气顺了这事快些翻篇过去。 毕竟八姐的啰嗦可是整个清水泽远近闻名的!也许连隔壁的青丘也有所耳闻。 “对了。”八姐突然又眯了眯眼看向乖乖立在一旁的阿暖。 完了,阿暖心中哭喊道,“又有什么事要扯上半天了。” “你这屋里刚刚是不是有人?”八姐放下茶盏起身又开始翻看。 “你不是都看过了吗,我这静室除了你和女君还会有谁来。”阿暖装可怜道,“女君每次来都要训斥我一番。” 听到这里八姐心下一软:“她不是很久没来了吗?我看你已经有许久没有在门外挂上铃铛了。” 阿暖继续假装抽泣:“以前我还小,性子顽劣,你们就把我一个人打发到这偏远的湖泊来思过。如今我想明白了,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却又引来八姐你的质疑。” “不是,不是的。”看到阿暖真的哭了,八姐也是慌了手脚,她毕竟还是很疼这个小妹的,“都怪刚才那只水蛇。也不知怎得我抓住它的时候,竟然瞬间化成了水草。所以,所以我就怀疑你的屋子里是不是藏了外来的修士。” 第一百二十一章 骇人传说的由来 话说这八姐的猜测自然是有理有据,不容辩驳。最差应该也是有会术法的歹人混入了这片湖泊,只是阿暖不知道而已。 而八姐在阿暖委屈的哭声里,也是乱了心绪,竟然觉得也许是自己搞错了,看花了眼,一开始便把水草看做水蛇。匆匆安慰了阿暖几句,便赶紧离去。 阿暖见八姐离开了,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痕,面色凝重。她知道八姐刚才是被自己哭得心烦意乱才会说是自己看错了,等她冷静下来定会觉察出异样。堂堂女鲛国的八公主会分不清一条水草和水蛇? 而且更让阿暖担心的是,这条水蛇定然是元震身边那两个陌生人幻化而出的,这么说他们极有可能是神州某处的仙门弟子。 如今水泽国内的一切最好是不要被人察觉,阿暖想到这里立刻起身出屋,穿过珍珠色的光芒一跃入水,金色的鱼尾打了个漂亮的旋,飞快地向湖泊深处游去。 同时跟着元震的白芑和楚文歌此刻正坐在一间狭小的密闭空间内。四面都是岩石,一张不过寸许的石桌,两把固定的石椅,还有一张单人石床便是这个空间里的全部。 元震自嘲地笑了笑:“你们看我像不像在坐牢。” 白芑离开楚文歌的掌心站在石桌上,抬头四下望了望,突然感慨道:“好大啊这里。” 元震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晕死过去:“姑娘,对你来说是很大,可是于我便是囚牢。” 白芑这下伤口撒盐的技术让楚文歌也不免嘴角抽了抽,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顿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把白芑带了回来,虽然说这元震只是可普通人,但万一被刺激得发起狂来误伤了小不点白芑,那还是很吃亏的,毕竟这么小的个子还是待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回到楚文歌掌心的白芑,蹦跳着爬到楚文歌的衣领处钻了进去,舒服地坐稳后露出脑袋问道:“这里是女鲛国吗?” 元震被白芑这波熟练地操作惊呆了,用打量“不知羞耻”的眼神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却在听到女鲛国这三个字时回过神来:“是,是女鲛国。” 白芑侧了侧头,似乎读懂了元震刚才的表情,立刻反唇相讥道:“看什么看,我只是在他领口坐一坐休息片刻。你呢,我都看见了,不知羞耻,竟然伸手便去抱人家姑娘。” 元震先是呆了一下,立刻便反应过来:“我和阿暖清清白白,你不要血口喷人。” “啧啧啧,我都看见了呢。就是你去轻薄人姑娘家。” “你不要乱说!” “我就是看见了,你这臭流氓。” “......” 楚文歌一头黑线,再不阻止这两个人应该会吵得把整个女鲛国的鲛人都引来了:“你为何会被困在此。” 他的一句话很精准地结束了两个人的争吵。因为元震还是寄希望于这两个仙门弟子可以把自己带出去的,所以自然是把自己的遭遇说得越惨越好。 “我其实只是走南闯北的个小商贩。”元震说道,“上无高堂,下无妻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白芑见他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也是无心再和他打嘴战,把头轻轻靠在楚文歌的衣领上安静了下来。 这个元震做着倒买倒卖的生意走南闯北,走到哪里算哪里,也没去特别在意自己走到了哪个地界上。 这一日他像往常一样卖了从上个镇子上盘来的瓷碗。为了省下住店的钱,在吃饱喝足后又行了大半天的路,进到山里猫在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内休息。 不料他睡到半夜时被庙外吵杂之声吵醒。朦朦胧胧间便看到几个貌美的女子押着一队男子来到庙里。 走在最前头的女子一进庙内便发现了元震,立刻对着后头的女子说道:“姐姐们,居然有条鱼自己跑到网里来了。” 元震虽然走过很多地方,也算是见过世面,但是这般美貌又彪悍的女子押着这么多男子的情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下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慌张地摆着手说道:“小人只是路过,路过这里。我现在马上就走。” “想走,我看来不及了。”为首的女子语气轻佻,“你的样貌不错,排到那一队去,跟我们回去。” 说着指了指被赶至墙角的几名男子,“走,过去。” 元震吓得瑟瑟发抖,不出声也迈不动腿。 “还不过去。”其中一名女子上前重重在他身上踹了一脚,元震的魂都快被踹飞了出来。他连滚带爬地来到墙角,窝在那里。 “剩下的打发了吧。”为首的女子随意地说道。 “是。”两名女子领命,来到还站在门外的另外几个男子面前,元震鼓起勇气把埋在膝盖间的头稍稍抬起一点往外看,却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 原来门外的两名女子突然变成青面獠牙的鱼怪,张嘴便要吞了门外的男子,那些男子有得吓地昏了过去,有得腿软跌坐在地,难得还有个抬得起脚的拔腿就跑。 “记住,我们是清水泽女鲛国的人。” 如雷贯耳的声音一遍遍传了出去。不消一会儿两名女子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她们并未真的吞了那些人,却也不再管她们,回身便关了庙门。 说到这里,白芑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明明是美人鱼的模样,为何外间传闻女鲛国内的女鲛个个都是可怕的怪兽模样。” 楚文歌点点头表示赞同。 白芑努力抬起头对楚文歌说:“看来很多事真是要亲眼所见,才能信。” “很多事亲眼所见也未必可信。”元震接了一句话。 白芑转头看向他,心中觉得他其实也是可怜,便不再和他针锋相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元震脸上痛苦的表情越来越盛:“我当时还心存侥幸,没选中的那些人也只是吓唬吓唬就放走了,觉得我们这些人大概就是替他们办什么事,办完事也能把我们释放,定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谁知道......” “元震!”石屋外传来了阿暖的声音,“够了,你说得够多了。” 白芑见阿暖以常人的模样出现,走入屋内,顿时心下欢喜:“你来啦。你的八姐有找你麻烦吗?” 阿暖并不看她,直直走到元震身边,注视了他许久说道:“我答应过你,定然会想办法放你出去,但你也不能如此心急。” 元震听完阿暖的话,沉默了许久:“这句话从我认识你开始就在听,听得我都信了。” “你不信我?”阿暖眉心微蹙。 “你让我如何相信,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阿暖是女鲛国的公主?白芑已经从楚文歌的衣领中走了出来,站在他的掌心,她和楚文歌默契地对视一眼,这女鲛国应该有许多秘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曲飞与青丘 女鲛国十六公主阿暖不想再和元震多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她面色阴沉地转过来,警惕的眼神在白芑和楚文歌身上来回交替。 白芑依然示好道:“原来女鲛国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啊。” 阿暖听闻此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简直要拧在一起了,片刻后口气生冷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来我们清水泽,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白芑眨了眨眼,面带微笑:“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要如何回答呢。嘻嘻。” 见白芑如此嬉皮笑脸,阿暖更生气了:“我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个地方不是你们该来的。我劝你们在被女君发现之前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带上我。”元震从阿暖背后闪出半个脑袋。 阿暖凝眉半侧过头道:“你不行。” “你!”元震又开始无休止地纠缠在信任这个问题:“你说过放我走的。” “你自己知道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走不了。”阿暖也是有耐心,甚至有些苦口婆心,“我出去弄点吃的来,他们走之前先待在你这里。” 说着她看了看白芑:“等我探好路,带你们俩出去。” 转身离开石室时阿暖再次回过头来对着元震说了句:“慎言”。 元震低下头,把脸转向石壁内。 这边厢白芑和楚文歌落入清水泽内,那边厢雀儿总算是搬来了救兵。只是他找错了地方,就凭着楚文歌“狐妖”二字堪堪把曲飞带到了青丘去。 曲飞本也是冲动的性格。心中虽有疑惑,这青丘狐帝玉惠他还是认识的,不像是会做出随便掳人的行径,更何况掳的还是他曲飞的徒弟。但在雀儿这只鸟妖的叽叽喳喳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下竟又相信了所谓的元青派弟子楚文歌断言白芑被狐狸抓到青丘去了。 玉风神剑带着曲飞和雀儿全速前进,很快便踏入青丘地界。 本来无论是谁只要进入青丘界,便会引来青丘守界狐狸的示警和围困。偏巧这曲飞到青丘却是如入无人之境,所以他带着雀儿直直到了青丘狐村之外破口大骂都未被狐狸阻止:“玉惠!玉惠你给我出来!我警告啊你,赶紧把我徒儿放出来!” 虽然他毫无障碍地来到了狐狸村口,但狐帝居所里的狐帝玉惠也早已经收到了守界狐狸的通禀。 听说是曲飞来了,玉惠欣喜若狂,立刻放下手中之事,匆忙赶至村口,不料便听到了曲飞在此骂骂咧咧。 定是出了什么事!曲飞本来对他的邀请十次拒绝十一次,青丘更是他避而远之之地,如今竟然亲自寻上门来,还如此生气。 玉惠抬手扶了扶额头,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千万不要再让我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曲飞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玉惠调整了个春风满面的笑容出现,对曲飞的骂声充耳不闻。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别来无恙啊!”曲飞抬手便指着他一通说,“你是不是不懂我的意思啊,我说不想来就不想来,你把我徒弟绑来算什么!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把你们整个狐狸村都给烧了。” 玉惠闻言心下大惊:“我从未想过强人所难啊。曲飞兄是我唯一的挚友,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我心下都是欢喜的。怎么可能去绑你的徒弟。” “你别废话了,我带了人证。”曲飞见玉惠还不承认更是气急败坏,揪出雀儿道,“这可是我桃花源里的人亲眼所见!” 玉惠狐疑地看向雀儿:“这位是?” “你别管他是谁,反正他是亲眼看见你抓了我徒儿。” 玉惠见曲飞如此焦急;“曲兄不要急,到寒舍稍坐片刻,待我了解详情,这中间应该存在着什么误会。” 雀儿并不知道曲飞和这狐帝竟还相识,不免心内打鼓,难道是楚文歌那臭小子搞错了? 见曲飞这怒气冲冲的样子,他也不知如何收场,只能劝到:“老头,我们先进去,白丫头如果真在这里我们再好好和他算账,站在这里也掰扯不清楚。” 玉惠赶紧接口道:“这位老弟说得对,你先消消火里面请。” 曲飞白了狐帝玉惠一眼,毫不客气地大踏步进入狐村。他那架势让雀儿这只爱慕虚荣的小雀妖飞在曲飞身边时,一脸得意地藐视着村内的狐子狐孙。好好的一出“狐假虎威”上演在了这只雀鸟身上。 狐帝的居所虽然简单,但是占地很大,也算是气派。 曲飞跟着狐帝轻车熟路地绕过一个大湖再翻了个矮丘,总算是来到一间雅致的竹舍前。 行至竹舍前的曲飞,脚步突然顿了顿,雀儿看出他的迟疑:“老头,怎么了?” “没什么?”曲飞口气依然不好,他跟在玉惠身后踩着竹制台阶进入房舍之内。 玉惠早就笑容满面地站在窗下的一张茶案前看着他。曲飞嘴角不经意地动了动,却没有话说出口。 “怎么样,和当年是不是一模一样。” 曲飞走了过去,茶案上摆着一盘还未下完的棋,棋盘上落了片叶子,他伸手抚开落叶执起一枚白棋,苦笑道:“当年我走的便是这一步吧。” 狐帝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是啊,还未分胜负,你怎得就跑了这么多年。” 雀儿听得莫名其妙,看样子这老头和狐帝渊源很深啊,那白丫头在青丘应该不会吃什么亏的,想着便向曲飞假意咳嗽了两声,提醒他此行的目的。 曲飞收了收神,立刻换了副盛气凌人的表情:“咳咳,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赶紧把我的小徒给放了。” “坐。”狐帝也不气恼,挥袖抚了抚本就一层不染的椅子说道。 曲飞毫不客气地大马金刀般坐了下来,等着狐帝给个交代。 狐帝玉惠则边沏茶边不疾不徐道:“不知为何说是我掳了令爱徒。” 雀儿收到曲飞的眼色,扑拉着金色的羽毛敞开声音道:“是我亲眼所见。” “哦。”狐帝嘴角一扯微微一笑道,“如何亲眼所见。” “我问你,近日你可曾出过青丘。”雀儿问道。 “从未。”狐帝依然笑容和煦,“这点我想你应该清楚。”说着他看向曲飞,眼里带光。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他出没出青丘老头会知道。 曲飞顿时呛了一下,稍微调整了下面部表情道:“嗯,这个应该整个修仙界都知道,狐帝不可擅离青丘。”说着曲飞又灌了口茶水下去眯了眯眼,“但是你可以派你的狐子狐孙出去啊,我想,这点你不否认吧。这不正是你擅长的。” 狐帝玉惠没想到曲飞在言语上会如此就地反击,倒是有趣,哈哈笑着道:“是,那可真是我最擅长的。不过我看这世上也只有你知道吧。” 这什么跟什么啊,雀儿明知道这两人话里有话地你来我往,简直是把他当傻瓜了,却也是无可奈何。 看着两个人对视的眼神里几乎闪现出无形的电流,雀儿一展自己的大翅膀挡在了中间:“那就是说,你承认是你派人出去抓走白丫头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狐帝玉惠与玉慧 青丘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物资丰富,景色优美,狐狸们避世在此甚是悠哉。再加上他们这位新帝登基不足百年,心性还十分跳脱,成日里和狐狸村的狐狸们打成一片,甚少摆出什么狐狸架子,上下欢愉,其乐浓浓。 只是在狐村的狐狸都知道,狐帝玉惠倒是有一件事十分执着,几十年如一日。那便是寻找曲飞曲仙者。 为了找这位叫曲飞的修仙者,他甘愿违背了青丘狐族不能出青丘的约定,偷偷派小狐狸出去到处找寻。 更甚者他们的狐帝连娶帝后这么重要的事都给耽误了,倒是让人费解。 而这位叫做曲飞的修者其实狐狸村的人也熟悉,在他年轻时候确实在狐狸村小住过一段时日。 有传闻说,那时还只是皇子的玉惠得了很严重的病,而当时的狐帝丹凌甚是疼爱这个小儿子,为了他的病忧思成疾,无奈之下广发告示求助于天下的药修。 但收效甚微,根本没有人来。这也不能怪大家心狠不愿意出手相助。 首先,修仙弟子们都视青丘为禁地,不想和狐族有任何牵扯。再则,说实话修仙界的药修能达到顶级的也就落仙谷的谷主夫人梅雪娇,而梅雪娇已经身陨。 曲飞便是梅雪娇的唯一弟子,但是他在师尊仙陨之后便离开落仙谷。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一年,就在狐帝丹凌即将绝望之际,曲飞来到的青丘。、后来小皇子玉惠便痊愈了,再后来便是曲飞在青丘悠闲地住了一段日子后不知为何逃也似地离开了。 玉惠继位后便开始寻他,只是每每寻到他的小狐狸都被好生地打发回青丘,但是他自己却再也未曾出现。 所以今日曲飞出现在青丘,所有狐狸都为之振奋,没有人去阻拦,让他便这样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到狐狸村口。 现下,狐帝居所内的竹舍外有两只小狐狸丫鬟在探头探脑。她们俩都是玉惠的贴身侍婢,从小陪在玉惠身侧,对玉惠的事知道的最清楚的莫过于这两只叫做妙灵和妙犀的小狐狸了。 “你说曲仙长这好不容易来一趟怎得这般凶神恶煞的。”妙灵忧思重重。 妙犀倒是想得开:“管他凶不凶的,总比不来好吧。”说着她眼里放光一副憧憬的模样:“你刚刚没看到公主那副模样吗?简直开心到飞起来了。” 话音刚落便被妙灵重重打了一下手:“慎言!明明是狐帝。” 妙犀摸了摸被打红的手背,吐了吐舌头道:“我错了,我错了。只怪我私下里还是习惯这样称呼她。” 妙灵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妙犀被自己拍红的手背:“都是可怜人。大家都道狐帝高高在上,但谁又知道她真正的心思呢。在大多数人面前,她是玉惠,又有谁知道她其实是玉慧呢。” 听妙灵这么一说,妙犀快速抽回自己的手指了指竹舍:“可他是明明知道的呀。当初若不是他,我们公......”主字还未出口,妙犀立刻发现自己又失言了,立刻改口道,“如不是他,我们狐帝早就没救了。你看他当初多好,可是为何偏偏就要跑了呢。” “跑了才好,不跑你说眼下的情景得多乱。”说着妙灵举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个禁言的动作,两只小狐狸又向竹舍靠近了分毫。 竹舍里觉察出异样的雀儿确实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像是好友相见吧,却又明里暗里地针锋相对。倒像是两个斗嘴的冤家。想到这个词的雀儿把自己吓得浑身一哆嗦,想什么呢!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横在两人中间。 “那就是说,是你抓走了白丫头!” 狐帝玉惠缓缓收回目光,伸手拿起桌边的茶盏抿了抿。夭寿啦,雀儿惊呼道,为何自己会觉得他的这个动作狠妩媚呢?难道就是因为他是狐狸?公狐狸也这样吗? “我派出去的人自有他用,这一点曲仙长更是了如指掌。”玉惠的话很直接。 曲飞道:“你可以派一只狐狸出去,就可以再派另外一只,反正只要达到目的不就行了吗?” “达到请你来青丘的目的吗?”玉惠偏了偏头眼神绕过雀儿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曲飞。 曲飞被这话揶揄得无力还嘴。狐帝玉惠倒是好涵养,他继续问雀儿:“你还未告诉我如何亲眼所见了?” “我和元青派的楚文歌陪着白丫头在树林里,突然起了一阵怪雾,然后白丫头就被掳走了。”雀儿气哼哼地道,“楚文歌说那雾气里又狐妖的气息。” 狐狸玉惠脸色微不可查地沉了沉,立刻恢复,依然面带微笑道:“元青派,他如何可以确定雾气里便是狐狸的气息呢。” 雀儿拔高声音:“他说是便是,你可知他是谁?他可是当今修仙界年轻弟子里最牛的一个存在呢。” “呵呵呵,是嘛。”玉惠笑道,“那你们不还是没有亲眼见到那位白姑娘被我们青丘狐狸抓走吗。” 虽然狐帝玉惠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但是刚才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还是被曲飞捕捉到了,他料定雀儿的话定是让玉惠想起了什么,只是此时不愿意说罢了。 于是曲飞站了起来:“我看也是多说无益,我去青丘外面等你的消息,三日之内你把小徒安然放出来,不然......” 狐帝玉惠眉尾挑起看着曲飞。 曲飞顿了顿:“你好自为之吧,我就给你三日。” 说着头也也不回地走出竹舍,雀儿赶紧跟了上去,就这样吗?他不解地飞在曲飞身后,不是应该立刻掀了这个狐狸窝吗? 望着头也不回的曲飞,狐帝玉惠缓缓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直至曲飞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底。 妙灵和妙犀乖巧地走了进来。妙灵动作麻利地收了桌子上的茶壶和茶盏。 妙犀倒是憋了满肚子话不吐不快:“你说这姓曲的是不是给脸不要脸啊,居然来我们狐村骂骂咧咧的,还走得这么干脆。” “看我去把他给抓回来。”说着便要出门。 狐帝玉惠一挥手,宽大的衣袖挡在了妙犀身前:“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他。我答应过父帝做这个狐帝的,那我一生便是狐帝玉惠。” 妙犀脸上着急又要多言,妙灵扯了扯她的袖角做了个眼色,妙犀生生把要说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站了许久,狐帝玉惠总算是动了动身形。只是妙灵妙犀看到玉惠脸上的神色不大对。 “有二哥的消息吗?” 妙灵妙犀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次恐怕是他的手笔,可是为何他要抓曲飞的弟子呢。”玉惠自言自语道。 妙灵妙犀脸色一变,曲飞的弟子真是狐族二皇子玉都抓的?哦,如今已经不能算是二皇子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气腾腾鬼域堂堂主 白狐玉都原是青丘先狐帝丹凌的第二子。此子比玉慧公主大了几百岁。术法高强,在青丘可谓是无狐可敌。 丹凌也是命中子嗣缘浅,大儿子白狐玉盘早夭,三子玉鸣倒是活了一百多岁,却也不幸意外身亡。所有人都觉得狐帝的宝座非白狐玉都不可,但他却突然不顾和修仙界的约定,擅自离开青丘,至此音讯全无。 玉慧是先狐帝丹凌最小的孩子,是个公主。和她一起出生的是她的双生弟弟玉惠,但是在他们出生的当日玉惠便因先天不足而毙命,从此玉慧便顶着玉惠之名,从小被当做男子养大。 除了几个当时在帝后身侧负责接生的下人,以及至小一同长大的丫鬟妙灵和妙犀,没有人知道玉慧的公主身份。 整个狐村都沉浸在帝后生完小皇子便身陨的悲痛中,没有人去留意这其间竟然还有这等秘密。 “阿嚏——”白狐玉都抽了抽鼻子,皱眉道,“这是天气凉了吗?还是青丘又有哪只小狐狸惦记起我了。”说着低下头笑了笑,这略一低头的微笑倒真真是迷倒众生的神颜。青丘玉家的狐狸都生得这般好看,只是在感情上却又都如此坎坷。 “报——”一只小妖急匆匆地跑进白狐玉都所在的大殿内。白狐玉都不耐烦地抬眼:“什么事?” “鬼域堂堂主灭骨求见。” “哦?!”白狐玉都眼眸微缩,“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不好好地替我操练好那些邪修妖物。” 还未等小妖出去通禀,这鬼域堂堂主灭骨便大跨步地冲了进来,他披散着的头发随着他快速地走动,向后一摆一摆地飘着,再配上他阴狠的眼神,倒是给人一种这是个狠角色的感觉。 “参见主上。”见到白狐玉都他停住脚步乖乖抱拳行了个礼。 白狐玉都冷笑,这个灭骨虽说算是他下属,但是他知道他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灭骨也并不是那么地甘心屈服于他。只是鬼域堂的势力他还是想利用的,特别是在他谋划之事的关键时刻,鬼域堂可是他珍贵的一步棋子。 “什么事要劳烦到灭骨大人你亲自来我这里啊?”白狐玉都不冷不热道。 “我听说主上抓了白芑那个丫头。”灭骨开门见山道,“我和她有些私仇,如果她真的在这里,我希望主上可以把她交给我。” “哦?”白狐玉都坐在上首尊位上突然身子向前倾饶有兴致地问道,“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得罪了堂堂鬼域堂的堂主大人呢?” “哼!”灭骨鼻息里重重哼道,“她和那个元青派的臭小子不仅灭了我的鸣蛇大人,居然连下城也折在他们俩手里!” “鸣蛇。”白狐玉都笑了笑,其实这鸣蛇在他眼里真是连做宠物都不配,但他还是故作惋惜道,“真是可惜了,可惜可惜。” 接着白狐玉都又问:“那下城呢?我记得他好像是鬼域堂左分堂的堂主啊,修为不错的。” 说到下城灭骨更气:“所以我定要把这死丫头挫骨扬灰方才解气。” “我怎么听说你派了重要的任务给下城左使啊。”白狐玉都笑了笑问道。 灭骨张了张嘴突然语塞,但反应迅速,立刻接口说道:“是,我派给他一件小任务而已。他连这么小的事情也办不好,居然还折在里面了。” 灭骨不知影红早就知晓了他寻找凤翎之事,也已经据实报告给白狐玉都了。 白狐玉都见这灭骨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地实属可笑,却也不揭穿他。这凤翎于他本就无用,倒是看灭骨此番模样像是看了个大笑话。 “主上,那个死丫头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把她碎尸万段。”灭骨贴在脸上的皮肉因为消瘦显得更加狰狞。 “哦,你说白芑啊,不好意思,跑了。” “跑了?”听到这个词灭骨简直暴跳如雷,“怎么可能!” “你这是不信我了?”白狐玉都盯着他,眼神里像是突然淬了冰。灭骨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怎么会有本事从主上这里逃脱出去呢。” “哈哈哈,她偏偏就是有这个本事。”白狐玉都豪迈地大笑,心情突然很好似的,“不然她怎么斩了你的鸣蛇大人和下城左使呢?” 被人戳中伤口又不能言的灭骨简直像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他咬着牙忿忿道:“那主上知道她逃往何处了吗?” “不知。”白狐玉都淡淡地回道,“麻烦灭骨堂主抓到她后先帮我问问她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从我这里逃走的,可好?” 灭骨见白狐玉都如此说,心中倒是信了几分,他重重点了点头:“是。这丫头定是狡猾得紧!待我把她抓到后定要好好折磨折磨,才能一消我心头之恨。” “去吧,她好像往北跑了。”白狐玉都摆了摆手,慵懒地说了一句。 听到白狐玉都的提示,灭骨顿时来了精神,连行礼都忘记了,快速地退出大殿向北追去。 白狐玉眯眼冷笑:“蠢货。” “主上为何指了个相反的反向?”他身侧的一位小妖不明所以。 “好玩呗,让他好好找去。”白狐玉都心情实在不错,笑盈盈地说,“对了,清水泽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那丫头的动静了?” “清水泽没有动静,倒是青丘......” “青丘怎么了?”白狐玉都表情微动。 “曲飞大闹青丘。” “曲飞。”白狐玉都听到这个名字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是为了他那个小徒弟吧。” 小妖毕恭毕敬道:“只是这个事情会不会给主上带来麻烦?” 白狐玉都瞬间凛冽的眼神让小妖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白狐玉都起身走下台阶,来到大殿内的一道屏风旁,怔怔地看着屏风上的画一言不发。 青丘的山,青丘的水,青丘的风和云… 小妖躬着身无声地退了出去。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狐玉都轻轻叹了口气,回身环顾这空荡荡的大殿,心中竟然有些怅然。 只是这个感觉刚刚爬上心头便被他死死压了下去。 “麻烦。”他冷笑了一声,“他们以为我为何忌惮青丘呢?是因为我那个乳臭未干的妹妹玉慧吗?可笑,若不是我无心帝位,如今青丘在谁手上还不一定呢。”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扰了青丘这片净土,毕竟他也许会带着她回去的。” 是的,他一直是青丘最牛逼的那只狐狸,他怕谁。对了,除了她。她才是青丘之神!青丘之光,而他只是那只追着光跑的小畜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掳男子 清水泽也算是片神奇的土地了,这连成片的湖泊之间但凡有丁点土地都是屋舍林立,一片繁华的景象。 只是这些屋舍有些特别,除了普通街市上的茶楼酒肆,市场休闲娱乐场和神州大地上其他城镇毫无二至外。那些本是用来住人的房子便建得耐人寻味——好好的大屋子外围,统统建着像马厩似的存在。头顶一个风雨篷,篷下一圈木质围栏。也不知是养了千匹万匹神驹还是如何,每个“马厩”前冠冕堂皇地挂着“某某宅”“某某院”的名牌。 只是你若是细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马厩”里窝着的不是那什么神马或者良驹,而是一个个男子。 白芑瞪大了眼睛看着元震,一脸的不可思议:“不会吧?他们抓这些男子来做什么?” 元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白芑看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甚是心烦:“都说这么多了,也不在乎再说一些了。你不是还指着我们带你离开吗?” 这倒是戳中了元震的内心,他忽然浑身震了震,抬眸在楚文歌和白芑之间交替审视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他终于开口了:“女鲛国的秘密我可以和你们说。只是你们要保证带我离开这里。” 白芑冷笑:“别废话了,再婆婆妈妈的,你的阿暖姑娘就回来了。” 元震呆了呆,点点头道:“那日我在神庙内莫名其妙被选中带到这清水泽女鲛国来。就和一群男子关在了一间水牢内。” 他回忆起水牢,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那个水牢里暗无天日,眼睛看不见,耳朵里成日都是脚下哗啦啦的水流声。” 楚文歌看了眼白芑轻声道:“地下河。” “潮湿阴暗的环境,再加上完全不知时日的可怕感觉,让我们这些人差点疯了。我们浑浑噩噩地在被关在那里,每日定时有人送来饭菜。一开始,还有几个骨头硬的坚决不吃饭,害怕有毒。到后来,只要到饭点,那些送来的比猪食还要差许多的饭菜也都被一窝蜂抢光了。” 元震陷在痛苦的回忆里表情越来越难看:“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日我们被带离了水牢。我们沿着流过水牢的那条河流走了许久,眼前骤然两亮起,所有人都用手挡住了眼睛,那一刹那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强烈感觉到光的方向。” “你们出去了?”白芑问。 “没有,我们只是被带到了圣庙。” 圣庙,白芑和楚文歌对望了一眼,并不言语,等着元震继续说下去。“他们把我们关在水牢就是要消磨我们的意志,好让我们心甘情愿在身上种下牧风印。” 听到牧风印之时白芑心中突地猛跳了一下,牧风印和圣器牧风笛是什么关系。 只见元震抬起手想要拿起石桌上的茶盏,却哆嗦不稳地拿了好几次才将茶水送入口中,继续道:“她们都是女子,那时我不知道她们是鲛人。她们说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只要种下牧风印,我们便可以离开水牢不会在黑暗里死去,但是种了牧风印后就要永世听候她们的差遣。” “你便是因为重了牧风印无法离开这里吗?” 元震已经喝了茶水,嘴唇却依然干涸欲裂,他舔了舔嘴角点点头:“那时候谁都想着赶紧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哪怕这牧风印是个吃人的恶魔我们也不会拒绝的。” 元震说道:“我们就这样被轮流在耳背上种下了牧风印,种牧风印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一点痛苦都没有,只是后来......。” “后来怎得?”白芑听到这里也不免蹙眉。其实单凭女鲛国的女鲛们掳来这么多男子,白芑心中便已经对这些“美人鱼”们有了新的看法。 “后来圣庙内来了个穿着华贵的女子,所有女子见到她都十分恭地称其为长公主殿下。她高高在上,手执一把流光溢彩的长笛,我记得那笛子真的很美,通体被七彩光芒所包裹,那些光芒更像是会动似得在笛身上来回流转。笛子上挂着一个鱼形玉髓,也是碧绿通透十分好看。”回忆虽然可怕,但元震想到那把笛子竟露出神往的表情,“真是一件天上地下难得得宝物啊。” 楚文歌嘴里虽然没有言语,但是心内却已然有了盘算,这定然是阿芑要找的圣器牧风笛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况且听这元震所言,女鲛国内的女鲛们所行已然是恶事,既然被自己所洞悉,那自然是不能不管了。 只听那元震继续道:“长公主就拿着那样一把神笛站在高台上开始吹奏。笛声响起,且是第一个音节,就有人痛苦地抱头满地打滚。随着那听似悠扬的笛声不断响起,圣庙里哀嚎地声音远远盖住了笛声。而这笛声却还像是有了穿透力般一下下落在我们的耳朵里。大家这才知道,也许被关在水牢里还更好。” “等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忘记了。不记得我是谁,在哪里,要干嘛。”元震的话让白芑和楚文歌面面相觑,原来牧风笛竟是这样一件工具。 “那你现在如何又记得呢?”白芑抓到重点。 “那是因为阿暖。” “阿暖救了你?她为何救你。” “也算是机缘巧合。我们这些失去记忆和骨气的人会飞分为三等。下等人被带去挖湖座苦力。中等人便是被各家女鲛买了当奴隶,上等人便是,便是......” “便是什么?”见元震有些难以启齿,白芑不免焦急。 “上等人便是被女鲛看中收入房内。” “啊?”白芑惊讶地长大了嘴。 元震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小姑娘解释这其中的意思。 “是娶回去当相公吗?”白芑张口便问,“怪不得说是上等人呢,不过她们娶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相公,犹如娶了一具行尸走肉,有甚意思呢?” 元震转过脸,倒是和楚文歌对上了眼神,也许都是男子,他心下倒是坦然了一些。 “那你是被阿暖收到她房内的?可你还是没说为何你就恢复记忆了呢?而且还想着逃走,不是说这是上等人吗?”白芑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让元震实在有些窘迫。 “咳咳。”门外传来了咳嗽声,是阿暖回来了。她定然是听见元震他们的对话了。脸上像布满了阴云般黑沉。 只是再见到阿暖时,白芑便已经不再有之前的想与其相交之感了,这些女鲛的行为实在可谓是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了。 “今晚换岗的时候,我带你们两个走。”阿暖口气没有起伏,不带情感。 “你身上有牧风印走不了。”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元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所谓人心叵测 看着阿暖给他们带来的简单吃食,白芑那小身板动了动,挪到烤好的白鱼旁,咽了咽口水,真香啊,这么大的一条鱼,我也是可以吃完的!看着她那馋嘴的模样,楚文歌竟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白芑自然知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硬是压下了肚子里被勾起的蛔虫,正色道:“阿暖姑娘,我们现在还不打算走。” 阿暖听到白芑的话,脸色难看得像要杀人,她用利剑般的眼神盯住白芑:“让你们走还不走,你们到底是谁!” 白芑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坦荡:“我们听闻了女鲛国的一些事,觉得既然被我们碰上了,那便是管定了。”说着她看向楚文歌,楚文歌还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楚文歌口气淡漠:“我劝姑娘还是把那些男子都放了吧。” 阿暖听到楚文歌的直言不讳突然冷笑道:“好,既然你们说得这么直接,那我也告诉你们,如若再纠缠你们也不必走了。女君很快会发现有外人闯入了,到时候你们想走也未必走得了了。” “我们只是奉劝姑娘悬崖勒马。”白芑接口道。 “这也不能怪阿暖。”元震这时候倒是维护起阿暖。 白芑瞥了他一眼,难道是因为她把你收入房内的缘故吗?刚刚还哭喊着要我们带你出去,现在便转了口风,替女鲛说话了。哦,不对,应该是帮自己媳妇儿说话,那倒可以理解了。 “阿暖也是身不由己。”元震还想说,却被阿暖打断了,“不要再说了。没有什么身不由己。” “可你不是说过,你不想这样,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元震有些急了,“不然,不然我们求这两位仙者带我们一起走,你和我一起走。” 说到一起走元震突然像是见到了曙光。对,为何之前就没想过呢,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欣喜若狂,立刻在狭小的石室里向楚文歌和白芑跪了下来,猛地磕头:“求两位仙者带我们逃出去。” “起来!”阿暖喝道,伸手一把便捞起了元震,元震额头上的血色触目惊心着实让阿暖心疼,她深深闭了闭眼,再张开眼时态度已然柔和了不少:“我说过,你只是恰巧先天灵魂带着特殊的佛印,竟是生生扛住了笛声的侵袭,让你保有一丝清明。只要不再受到笛声干扰便可恢复正常。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立刻离开清水泽。毕竟你身上还有牧风印,你带着牧风印是走不出清水泽的。” 元震自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是他的内心还是再次受到重创,呆呆地跌坐在石床上。 “那我们毁了牧风印不就好了!”白芑直言道。说着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庞然大物——烤白鱼。真香。 “哼。”阿暖笑了,“毁了牧风印,凭什么?凭你们?” “对,就凭我们俩。” “大言不惭。” “那就试试咯。”说着白芑蹦跶着来到元震身侧道,“牧风印在耳后吗?让我看看。” 元震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他手脚慌乱地拨开自己的耳朵,一道淌着流光如鱼目般的印记展现在白芑眼前。 白芑目不转睛仔细地观察,接着又伸手探了探,表情凝重似在思考:“这印记恐怕是通过牧风笛种下的,想要解开必然要拿到牧风笛。” 听到牧风笛三个字,阿暖的脸色立刻变了:“你们到底是谁?” “别紧张。这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女鲛国的人占着牧风笛在此为非作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以我说你也别想着逼我们离开,女鲛国的这个事我们是管定了。既然要管这件事那便顺道自报家门了,我是桃花源的白芑,这位是元青派的楚文歌。” 阿暖虽然终日守在清水泽从未离开过半步,但是她还是从其他姐妹口中听过关于各门各派的传说。 比如楚文歌她便是熟悉的,至少在她印象里这个翘楚怎么说也应该是三头六臂身材硕大吧。 如今见到楚文歌本人,真是觉得流言这种东西传着传着就没有不变味的。而且味道变得太重了也是正常。 不过既然此二人如此坦诚,她也是没什么好顾忌了,说与不说都一样,他们最终都会知道的。当然,也许元震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阿暖沉吟了片刻后道:“我,其实也不赞成女君用牧风笛掳来这些凡人。” 好了,话说开了,白芑也不必顾忌吃人的嘴短了,呵呵笑着说:“我肚子着实有些饿了,先吃鱼先吃鱼,不然凉了倒是浪费了你的一番心意,你慢慢说。” 楚文歌无奈地帮白芑扯下了一丝鱼肉递过去。白芑粲然一笑:“你也吃点,这鱼真的有点太大了。” 阿暖看两人这般模样,到是突然心生羡慕,她回头和元震对视一眼,自己真是没有这样的福气。 原来这女鲛一族自从来到清水泽后便建立了女鲛国。他们推举了当初第一个起来反抗的神力最强的女鲛为首领,世代延续,到如今的女君珠姬已经是第三代了。而阿暖便是女君珠姬最小的女儿十六公主。 据阿暖说,一开始她们也没有利用牧风笛四处抓掳男子。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改变了这一切。 女鲛国的女鲛们在岸上时其实和普通女子并无二至,她们只是在水中会变作人鱼模样。为此她们建设了两方生活居所——岸上和水底。而这两方里又以岸上为主。水底的居所只能算是寝室,比较简单和狭小。毕竟女鲛每日还是需要在水里待上一段时间的,所以她们选择白日在岸上生活,夜里在水中就寝。 “那些关着凡人男子的马厩也就是你所谓的岸上生活?”白芑抹了一把嘴角倒是问得很不客气。 “自然不是。”阿暖否定,“那是如今才有的,先前我们岸上的屋舍和神州大地上任何一座城里普通百姓住的没有不同。” “是发生了什么大变故吗?” “是,是因为他们太不知足。”阿暖说道。 本来能够凭借机缘巧合进到清水泽的男子,女鲛们和他们相敬如宾,让他们在这里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一片祥和。 “一切变故都是因为去陆这个男鲛,都是因为他破坏了这个平衡,都是因为他,凡人男子里出现了一个清水泽的叛徒陈蛮。”说到这两个阿暖咬牙切齿,似恨不得把这两个人生吞活剥。 “他们让女君对男子失望了?所以都掳来做了奴隶。”白芑猜测,就算具体过程不甚了解,真相也许也相差不远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清水泽男奴 清水泽女鲛国中,提起“去陆”和“陈蛮”这两个名字,便会让所有女鲛咬牙切齿,激愤难耐,出口谩骂。包括刚刚牙牙学语的女鲛娃娃也会对他们的恶行狠狠地说上一番。 此番阿暖口中的去陆和陈蛮也便是这样两个穷凶极恶之徒。 传言去陆是海域中鲛人国的皇族,珠姬女君的姐姐琴珍年轻时不知在何时认识了去陆,并且受到他的蛊惑,逃离了清水泽回到深蓝的大海中去寻他,想与其长相厮守。 谁料他竟把寻他而来的女鲛琴珍虐杀祭旗,而后带着大批鲛人凭借琴珍无意透露的清水泽方位杀到城下。就在这大敌当前,人心惶惶之际谁也没有料到,清水泽中珠姬的夫君陈蛮竟然和这去陆里应外合,差点让女鲛国覆灭于清水泽中。 最后多亏了那把牧风笛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不仅击退了杀来的鲛人,还当场击杀了陈蛮。 “那去陆呢?”白芑问。 阿暖顿了一下,摇摇头:“我也不知。有传言他并没有死而是被擒了。” 白芑疑惑:“被擒了?” “其实大部分人还是认为他已经死在那场他自己发动的战役里了,毕竟女君是不会放过他的。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流出他被擒的这个说法。”阿暖说道。 “当初的女君便是你的母亲珠姬?” “她是在拿着牧风笛击退敌人后才当上女君的。”阿暖说道,“一切也从那时候开始改变。” 元震看了看阿暖,眼里有些心疼,却也没有开口说出安慰的话,毕竟这也无从安慰起。 就是因为陈蛮的背叛,珠姬当上女君后,女鲛国的一切在她手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且这些改变她也是身体力行,为女鲛国的女鲛们做出榜样。所以,阿暖她们姐妹都没有父亲,应该说父亲都已经被母亲杀死。 白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楚文歌悄然伸手把吃饱喝足的她带回掌心。阿暖关于清水泽的故事还在继续。 经过战乱后的清水泽在珠姬的引领下很快便有序地重建起来。重建后的清水泽便如元震口中那般所有屋舍外围都建起一圈类似“马厩”的存在。 同时珠姬为了防止第二个琴珍出现便每半个月开设一次祈听大会,让德高望重的圣姑婆婆开堂授教,在女鲛们的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祈听大会其实就是变相的洗脑大会。通过从小不断的灌输男子的可恶和深海鲛人国的恶行,让她们世世代代不仅憎恨来自大海深处的鲛人国,更加憎恨那些恩将仇报的凡人男子。 于是女鲛们抱着这种仇恨的态度从四方掳来男子把他们打作奴隶肆意凌辱。加上牧风笛的作用,这些男子只能沦为猪狗般的存在。 珠姬的这般睚眦必报且毫无理由牵连他人的做法真是让白芑有些咋舌。只是阿暖所言还是存在让她想不明白的疑点。 “你说去陆是通过琴珍才找到清水泽的所在之地,那他是如何事先和清水泽内的陈蛮勾结的呢?” 阿暖被白芑问得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正色道:“事情过了那么久,其间的细节我自然也是不甚清楚。但那时定然是他带着大队人马和陈蛮里应外合的。这个错不了。”说着阿暖眉心微蹙,“据说当时还带着珍姨的尸体......” 攻城略地还带着来自敌方又被自己杀了祭旗的女鲛尸体。他想干嘛?按白芑的理解来看,他杀琴珍祭旗是为了振奋军心,杀都已经杀了,军心也振了,那拖来清水泽是为什么? 如若是为了羞辱刺激对方,那为何不在阵前当着敌人的面再杀。何以要这般大费周章。白芑实在有些想不通。 还有便是这牧风笛,据元震所言在耳背后种下沐风印后他们便受了牧风笛的控制成为傀儡和奴隶,那为何元震却又想起了这一切。 提到元震阿暖的眼神瞬间柔和了起来,白芑抬眸捕捉到了这转瞬的变化,心道阿暖也许真的想放元震走。 “牧风笛的控制其实也是有时效性的,所以每隔半月长姐便会在最高的灯塔上吹奏笛子,随着笛声入耳,那些男子便会再一次陷入痛苦中忘掉所有,只记得在清水泽自己是个奴隶。” 听到这里白芑抬头环顾四周:“所以这间石室是你特意为元震所建,躲在这里可以不用听到牧风笛之声。” “你猜对了一半。元震其实先天灵魂特殊,所以才会有我们的第一次相识。” 原来每半个月吹响牧风笛的日子也正是女鲛们聆听圣姑婆婆祈听大会的时间。为了方便管理,珠姬便把清水泽划分为十六块地盘,分别交给她的十六个孩子管理。 每半月的祈听大会除了长公主因为牧风笛的使命,才派贴身女官前来外,其他公主都必须亲自到场聆听。而后再在三日之内把聆听到的内容至上而下的在自己的地盘内传达通透。 元震被带来的时候,刚好是圣姑婆婆开祈听大会的日子。但是十六公主自小顽皮,且实在不愿每隔半个月就要重复听那些关于鲛人国和凡人男子的老生常谈。所以女君无奈之下在偏远的湖泊底下给她专门安排了一间静室,让她在那里静思己过。 谁料这更方便了她偷溜出去玩耍。只是这一日,她如往常般偷偷回到岸上,便刚好碰上刚从圣殿带上来还未分配到各个地盘的凡人男子。 这一群男子蓬头垢面,没有人看得清其真实面目。所以她也并未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元震。况且她是偷偷溜出来的,怎么可以轻易被人发现呢。 她躲在暗处等着这一对人马从她面前的街道上走过。突然队伍里有个人晃了一下,她见那人眼神在那一瞬似乎有光闪过。接着又迷迷糊糊地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最关键的是,就是那一晃的档口,有个小物件从那人身上掉了下来。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阿暖从角落里闪了出来,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个有趣的小玩意儿。 这是一个木制的小人木偶。脸上用画笔画着精致的五官,身子和手脚处关节处都用机括巧妙地连接着。阿暖见她背上有根小细绳便轻轻拉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小木偶人竟然动了。 她拉一下,木偶人动一下,实在有趣的紧。这样的小物件阿暖长这么大可从未见过呢。 她喜欢的不得了,立刻贴身放好,刚想转身离去,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 翌日,便是那些新奴隶分配的时日。 其实她一直都对这事不感兴趣,从未到中央市场上参加过一次选奴隶的活动。 她住处的那些随行差遣的奴仆都是珠姬亲自替她挑选的,自然她也还算是善待那些人。只是再如何善待也逃不过这大环境里他们的命运。 而这一日,她早早的出现在了中央市场,在那个圆形的台子盘立着三根木头柱子。到时候那些男子将会按照女鲛们事先分好的队伍站在木头柱子后。自然每根柱子代表着不同的等级,那便是元震之前所谓的上中下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收房 那一日阳光甚好,透过清水泽上空那一层终年漂浮的雾气直射而下,难得地撒在贩卖奴隶的圆形石台上。 阿暖坐在石台正对面架在粗壮的圆木上凌空而建的最雅致的高阁上。那里向来都是被她们家姐妹给包场的,其他女鲛只能站着或者是坐在下首旁边的位置上。 阿暖的眼睛被阳光照得有些难受,她抬手在眉前做了个雨棚挡住刺眼的光线。目光焦急地在石台上搜寻。 “哟,我说今日为何会出太阳呢。原来是因为十六妹啊。”说话的是珠姬的第十五公主流火,占着比阿暖早出生五六年,便成日摆出姐姐的架子。而且处处看阿暖不顺眼,明着暗着总是和她作对。 这贩卖奴隶的日子倒是次次都少不得她。听说她除了家仆奴役众多外,连收入房内的人也已经排成队了。 阿暖懒得搭理她,起身行了个礼,继续看向石台之上。 流火一侧嘴角上扬走到阿暖身旁也望向石台冷笑道:“妹妹这是突然开窍了?要姐姐帮你挑几个可人儿吗?” “不劳姐姐费心。”阿暖口气生冷。 “哎呀呀,这大清早的你们吵吵什么呢。”八姐阕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你说我家那个狗奴才,昨日竟然脚滑淹死在不及半人高的水洼子里了。真是晦气。还好今日又有新的货来,这回我可得好好挑挑了。”说着她大手一扒拉就把十五和十六推到一边,伸长脖子仔仔细细打量高台上的男子。 这些个男子今日已经被粗略的打理过了,并没有阿暖昨夜所见那般狼狈。这倒是让阿暖有些着急,她昨夜只是依稀记得那个男子破烂的服饰,今日场上之人全部换上统一的装扮,让她一时竟是无法认出昨夜之人。 她扶额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 “这十六妹是眼光太高,一个都没看上吗?”十五姐流火又来了,“也难怪,每次都是女君替你物色的人物。那定然是有些不同的了。” 说着她假意四下看了看,拔高声调:“咦,你就一个人来啊?怎么也没带个贴身的人端茶递水的呢。我听说女君上次给你选了个妙人,改日我们约到斗场斗上一斗啊。” 阿暖闻言骤然睁眼,她眼神凛冽地盯着流火,让流火不免退后半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斗场是阿暖最讨厌的地方之一!虽然她从未踏足,但是她知道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了。 流火见阿暖眼神不善,倒也不是害怕,但心下确实莫名地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生事了。 只是这不再生事的念头便犹如轻风抚面转瞬即逝。 因为就在八姐犹豫于中间那条柱子后的两个人,到底选哪个时,阿暖终于发现了昨夜那位男子。他站在中间柱子后面的队伍里,是被分配到中等奴隶这档里。而八姐阕敏正在犹豫的便是选他还是选他往后数两位个子略高骨骼清瘦的男子。 阿暖猛地站起来,指着高个子说:“八姐选他,很适合干活。关键是个子这么高掉到浅潭里不至于淹死。” “哦。”八姐尾音上扬,“有道理,就他了。” 阿暖松了口气,等八姐兴高采烈地带着那个高个清瘦男子离开后,阿暖立刻点名要了昨夜见到的那名男子。 “慢着!”跟着阿暖走下高阁的流火出手拦在阿暖面前,“长幼有序,我先选。”说着她走到已经被带出队伍的男子面前,上下打量,一挥手身侧的奴仆便左右开弓粗鲁地上前扒开男子的嘴巴使劲儿瞧,再挥拳往男子身上揍了两下,同时又扯了扯男子的头发,然后恭敬地颔首道:“合格。” “那就他了。”流火抬高眉眼瞥着阿暖。 “是我先选了他。”阿暖声音有些变调。 “不是说了长幼有序吗?妹妹,还有这么多奴隶呢,你再好好选选,定然会有更好的在等着你。” 阿暖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跺脚便想和流火来硬的。 “你们围在这里干嘛?”长公主奇音来了。作为长姐,除了女君外,这些妹妹最怕的就是她。 流火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恭敬地往后退颔首站在一边:“长姐好。” 阿暖倒是一向真性情,一把拉过那名男子指着流火说:“明明是我先选中了,她故意跟我抢。” “放肆。在这里抢一个奴隶,成何体统。”奇音声音带着怒气。只是见到阿暖时她确实也吃了一惊,她这个最小的妹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让她也是颇为好奇。 “长姐。”阿暖的声音也弱了下来,拉住男子的手瞬间放开了,“我,我就是看他看着还老实,所以就......” “切,清水泽里的奴隶哪个不老实了。”阿暖的话音刚落便传来了流火嗤之以鼻的冷笑。 奇音倒是没有再说话,她淡然地走到那名男子面前,上下打量了片刻也没看出什么特殊之处。这批是她昨日刚用牧风笛处理过的奴隶,按理说不会出什么纰漏。 这小妹倒是从来未曾自己选过奴隶,不如就给他了。想到此处奇音抬手一挥,刚要张口对阿暖说领走吧。便见流火猛一跨步拦在了男子和阿暖中间,抬眸盯着奇音:“长姐,这按规矩来说,确实是要我选完才能轮到她吧。” 奇音皱了皱眉头,确实规矩如此。这倒是让她左右为难了。 “我可不是选他做奴隶,我是要把他收房!”阿暖的话犹如旱地惊雷,震得奇音和流火都张大了嘴望向她,久久挪不开眼。 这小妹够可以。要么不选,一选就给自己选房中人。 流火这下倒是被堵住了嘴,毕竟收房之人又不一样了,她怎么也不能生生夺走妹妹看对眼的人。虽然这样的人下场更可悲,最终难逃一死,但这个时候身份却又不一样了。 “你可想好了?”奇音很快镇定了下来。 阿暖使劲儿点头,期盼地看着她的长姐。 “我看,还是问问女君吧。”奇音道,“毕竟你还小。” “不用不用。”阿暖闻言着急地摆手道,“女君终日忙碌,这样小小的事情怎可呈上殿前烦她呢。” “可是......”奇音还想张口说什么。 阿暖立刻接着说道;“你看十五姐,她不过比我大些许,这纳入房内的人我看也是有些数不过来了。” “你!”流火气急败坏,真是恨不得撕烂阿暖这张嘴。虽然她这风流的性子整个清水泽都知道,但是从阿暖嘴里如此说出来,倒像是遭受了多大的冤屈。 “你可知道收入房内的人,最终的下场。”奇音最后问一句。 阿暖自然是知道的,她们的父亲不就是那样的下场吗?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但很快抬起头直视奇音,眼神坚定:“长姐说的妹妹都知晓,请长姐放心。” 那日,清水泽内传的沸沸扬扬的便是她们的十六公主突然开窍收了一个男子入房。 此男子自然便是元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先天佛印 阿暖和元震相识的过程简直是跌宕起伏让白芑目瞪口呆。她戳了戳鼻子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楚文歌,我们怎么就那么平淡呢。楚文歌像是读懂了她眼里的话,怎么就平淡了?况且平淡不好吗?你没见这元震遭了多大的罪吗? 白芑收到楚文歌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是。我们其实也不错,算是久别重逢,正所谓金风玉露不过如此,只要此后不枉良辰美景,不再虚度余生也便足矣。 白芑和楚文歌用眼神你来我往地扯了半饷,阿暖却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那日我把他领了回来,便发现了他的不同。” 其实阿暖也说不清楚为何自己非要寻到此人把他带回。即使那个小木偶确实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但也已经无济于事,因为会被送到中央市场那个圆台上发配的奴隶,全都是被种了牧风印,受到牧风笛控制的凡人。这些人早就忘记了一切,就算是带回来也是无趣,和其他奴隶没有任何差别。 她领回了元震后想到这一点,心下怅然。却也是不忍心把他扔在门外的“马厩”内。毕竟对外她都宣称这是她选的房内之人。 于是她便随意地让元震站在一旁,也没安排他去干活。自己则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又拿出小木偶把玩。 不知过了多久,元震直直向她走来,她竟没有发觉。直到一双手突然伸到她面前夺走小木偶,她才被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盯着元震,这是出了什么状况,没有她的命令这个奴隶怎会自己过来拿走木偶。 拿到木偶的元震眼中光芒转瞬即逝,接着他一只手紧紧手紧紧握着木偶,另一只手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他就这样在阿暖的面前蹲下,继而痛苦地满地打滚。 阿暖吓坏了,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她又很清楚这个情况不能被人知道。回过神的她快速冲到院子的月门处四下确认无人之后,便快速走过去一掌劈晕了元震把他拖回屋内。 晕厥的元震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个木偶。 当元震缓缓睁开眼睛时,他便看到一双如龙眼大小的眸子直直盯着他简直要贴到他的脸上了,他吓得惊叫着瞬间弹了起来向后躲去。 啊的一声头撞到了紧挨着床铺的墙上,他惊恐地摸着后脑勺总算是回过神来看清面前的是个妙龄少女。 基于他被掳来时的恐怖记忆以及水牢中的可怕经历,让他对面前的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子也是感到深深的恐惧。也许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看到女人,他都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看着他这幅模样,阿暖心中渐渐升起一种猜想,她盯着面前这个长得还算俊秀的男子试探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听到阿暖的声音,顿时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床角。这个反应不对,阿暖判断,他不应该害怕。他会害怕那便说明他记得一切,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清水泽的。 想到这里阿暖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竟然来了一个拥有外界记忆的男子,终于这一尘不变的日子有了点起色。 为了缓解这个男子的过度紧张感,阿暖尽量让自己显得柔弱可爱,她命人做了整整一桌子菜,然后自己退了出去,给元震留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慢慢适应,慢慢放松。 终于,她知道了他叫元震。而且经过她的探寻发现元震的先天灵魂里竟然带着佛印,便是这佛印让他抵住了牧风笛的控制,在一天之内便渐渐恢复了记忆。 他就这样被阿暖藏在了院子里。熟悉之后,知道阿暖没有恶意,他又给阿暖又做了好几个木偶人,他陪阿暖聊天,跟阿暖讲外面的世界,特别是他还会写那些通俗话本,让阿暖的日子变得有滋有味。 只是阿暖忘记了,暗处总又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十五公主流火心中十分确定阿暖定然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三天两头寻衅上门。阿暖害怕元震总有一日露出马脚,再加上每半个月一次长公主就会吹响牧风笛加深对这些奴隶的控制,而元震听到牧风笛笛声时同样会痛苦万分,而且会短暂地失去记忆变得浑浑噩噩。 阿暖便找了个借口,说是她收入房内的这个男子笨手笨脚刚来没多久便淹死了。这可是把八姐阕敏引来了。 只见八姐风风火火地跨入她的院子:“十六妹,我就说那些奴隶实在是笨手笨脚的对不对。我和长姐说了,就该把他们拉去全部训练游水。不然你说我们这清水泽到处都是水,这怎么活?” 阿暖尴尬地笑着:“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八姐阙敏见阿暖这等表情以为是阿暖不好意思,于是偷偷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收房就收房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看人家十五妹,房里人还没处理好又要找新人。”说着八姐抬眼正色道,“就是你房中之人这个死法有点......” 阿暖被她一句一个房里人搅得头昏脑胀,推着她便往门口赶:“八姐我累了想睡觉。你去找十五聊天,她终日里都很闲,这会儿指定不定就趴在我的墙角下,你去找她。” “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你就赶我走。”八姐阙敏被推搡着边往外走边抓紧时间继续道,“你怎么不回湖底寝宫是睡觉啊,是还在怀念那个刚收房的人吗?八姐跟你说这迟早要走的人,早走晚走他都得......” “啪!”的一声,院门重重关上了。 八姐阙敏对着木门又独自吧啦了两句,转身突然发现十五妹流火果真躲在墙角。她顿时瞪大如牛般的双眼:“哇,这十六妹真是料事如神啊。走,十五妹我们去你屋里接着聊。” ...... 自从那日八姐阙敏离开后,阿暖便把元震转移到了这个石室内。元震想要离开清水泽必须要破掉耳后的牧风印,不然他只要半只脚踏离清水泽地界,便会引来所有女鲛的追杀。 只是这破除牧风印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就像白芑说的那需要牧风笛。可是牧风笛是女鲛国的圣器,一直由长公主奇音看管。阿暖知道奇音的水下宫殿内有一处圣坛,平日里牧风笛便是供在圣坛上,但是圣坛的守卫是整个清水泽最严密的。而且奇音每日都会亲自检查牧风笛。 所以阿暖一直找不到机会潜入偷取牧风笛,才会导致今日这般情景。元震也是被困守在这石室中生不如死。毕竟凡人的岁月怎可和鲛人相比。鲛人的寿命不知要比凡人长多少,对于阿暖来说也许这些日子只能算是她悠悠岁月中的沧海一粟,但对于元震来讲,再过几年,也许便是他的大半辈子。 第一百三十章 局势变化 说实话,白芑还是相当同情元震的。之前对他的那些类似胆小如鼠,毫无担当,占人便宜之类的印象都被这同情感击得粉碎了。 等阿暖再次离开后,白芑跳下楚文歌的掌心:“咳咳,那个......我说......你是不是想马上离开呀。” 听到白芑的话,元震眼里顿时闪出惊喜的光芒:“你愿意救我。” “救肯定是要救的,这里的人我们都要救。” “大恩大德,元震没齿难忘。”元震突然伏地又开始磕头。 这哪里来的臭毛病啊,白芑不用看向楚文歌,楚文歌便已经无奈地拉住元震的手臂轻轻把他扶起。 “你在这里等我们。”楚文歌淡淡地说道。 “不行!”元震快速摆着手,瞬间苦着脸带着哭腔道,“你们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我们会回来的。” “求求你,求求你们带上我。我真的半刻也待不住了。出去就算是个死我也无怨无悔。”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白芑和楚文歌倒是不好再拒绝,只是考虑到阿暖,白芑还是再多说了一句:“那阿暖姑娘那边呢,你打算就这样不辞而别跟着我们走?” 说到阿暖元震倒是犹豫了,他想了想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我们出去可否先找到阿暖,带她一起。” “我们所做之事,她定会阻止的。” “不会的。她其实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清水泽,这样的女鲛国。”元震说的很肯定。 白芑也只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到时候还真需要这位阿暖姑娘的援手。 只见她从身上翻出个墨绿色锦袋,一拍脑袋啊呀了道:“完蛋,我忘记了,这隐身叶也变小了,怎么办?” “潜龙糖你怎么用的,隐身叶也一样。”楚文歌提醒道。 “不行,潜龙糖那是因为当初在琢玉楼之时吃了产量太少的亏,我回头便制出了一堆,这次算是阴差阳错,还好有那么多的量,让你们一下吞了十几颗下去。才能达到效果的。” 白芑的小嘴吧啦着说了这样一大串话,楚文歌却是抓到了重点:“你说当初在琢玉楼吃了产量太少的亏?”完蛋,这个木头怎么这种时候又这么精明呢?! “好,原来当初的事你是这样想的。” “......” “二位,还在等什么呢?”元震插话道。 白芑见楚文歌撇过脸去,她给元震使了个眼色叫他闭嘴,然后蹦跶着跳上楚文歌的肩头,轻轻挪到他的耳根处,对着他的耳朵呵气如兰:“是我错了,讲错话了。” 楚文歌的耳根腾的一下红了。元震也不知这二人到底在搞什么,但毕竟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挂在此二人身上,只能装作看不见,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了半天,总算是想起角落里的元震,白芑站在楚文歌的肩头朝他招招手,元震赶紧靠了过来。 “这个呢,如今变得这般大小也不知道效用如何,你先试试看。”白芑递过一片比指甲盖还要小的绿叶。 元震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把树叶捧在手心,这怎么用?吃下去吗?果然还不够塞牙缝。 “把它贴在额头吧。”白芑道。 噗嗤,看着眉心一点绿的元震白芑忍不住掩着嘴巴笑出声来。元震两只眼珠往中间靠拢同时努力向上看,头晕眼花也没瞧出为什么这个姑娘笑得如此开心。 “还差一点,看来得两片。”白芑说着又从包里掏出另外一片一模一样的小绿叶,“来,我帮你。” 突然恶作剧感上头的白芑,把两片隐身叶分左右贴在了元震的耳垂上,而后远远地欣赏了片刻:“啧啧啧,其实我觉着男子也不是不可带耳坠。你看还是蛮好看的,对吗?” 楚文歌一般对于白芑毫无营养的话都是随声附和。 “我看过不了多久,这也许会成为修仙界男弟子流行的风向。”白芑对自己的想法十分有把握,“第一个就让雀儿试试。” 戴上绿色“耳钉”的元震看着自己的手脚慢慢消失,脸上惊疑不定。 “放心啦,这是隐身叶。如今只有我们俩可以看得见你,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这间石室了。”说着白芑对着楚文歌的耳朵轻声问道,“文歌,你需要吗?” 楚文歌被这一声贴着耳朵叫的“文歌”震得浑身不自然地哆嗦了一下,很快便镇定道:“无需。” 于是他们两个在隐行的元震带路下离开了石室。 距离清水泽不远的青丘,此番倒是异常热闹。 给了狐帝玉慧三日时间的曲飞前脚刚走,各大门派后脚便围攻到了青丘之外。 “狐妖,给滚出来!” “妖孽,不要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快滚出来!” “跟这些妖祟说什么,我们杀进去,踏平青丘!” “踏平青丘!” “踏平青丘!” 青丘外,讨伐此起彼伏。来的仙门弟子里以元青派周允婷为首,元青派弟子也是人数最多的一个门派。然后便是落仙谷的弟子在大师姐琼玉的带领下同样浩浩荡荡。玄剑山庄由于门内发生变故来得弟子寥寥无几,剩下的便是各修仙散派。还有一支人数比较多的是常年居于海外的天和岛上的弟子。 只是天和岛一向和神州上的修仙门派不多往来,此次出现一同讨伐青丘倒是稀奇。 青丘狐狸村里每只狐狸都面色凝重地围在狐帝居所前。刚才匆匆来报的守界狐狸已经进去很久了,不知道狐帝玉惠是要如何应对此番变故的。 守界狐狸共分为四大阵营分别守在青丘的四方界上。此刻正南方的守界狐狸正和那群讨伐的仙门弟子互相谩骂。 “黄口小儿竟敢在青丘地界上口出狂言!” “青丘算个屁!” “尔等敢再说一句试试!” “说就说,你们龟缩在青丘就应该夹紧尾巴做人!” “若不是当初的约定,哼,就凭你们也想霸占着整个神州。” “你看你看,我就说定然是他们的阴谋,他们早就想称霸神州了。” 叫骂声,互怼声,让这场战火一触即燃。还好是周允婷尚算冷静只见她拿出大师姐的气势,生生压下了咒骂声:“都不要吵了,烦请青丘狐帝出来给个说法!” “不知元青派的这位姑娘如何称呼,今日为何带着这么多的仙门弟子围攻我青丘呀。” 远远的传来一句气定神闲的问话,话音未落便见白色锦袍宽大的衣袖一抚,一位绝顶俊美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参见狐帝!”守界狐狸全都跪下行礼。 “你便是狐帝玉惠。”周允婷盯着他看了许久,总算是抬起手略一施礼道:“见过狐帝。我乃元青派掌门座下周允婷。” “姓周,哈哈,原来是周掌门的千金。”狐帝嘴角含笑。剑拔弩张气氛被他这万古风流之姿占时压下了,人群中一片寂静。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围上青丘 与世隔绝的青丘被仙门年轻弟子打破了百年的宁静。一番交流后,原来起因竟是元青派秀瑜峰新弟子楚俊惨遭狐妖毒手,不仅被夺走了火之灵谷,更是昏迷不醒。此事让元青派联想起不久前的高岳城。 高岳城全城半数百姓一夜之间便被一只赤狐所屠,当时他们不敢确定这是青丘狐族所为,于是抓了赤狐想要从她嘴里撬出消息。谁料这只赤狐极其嘴硬,最后被镇于镇妖塔内,竟然逃脱了。 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元青派便派了周允婷通知各仙门,很可能是青丘狐妖有所密谋,希望各门派紧密联系,想出应对之策。自然元青派没有把后半段关于镇妖塔的部分说出来,毕竟这还是很丢人的。只是敷衍到赤狐狡猾伤了楚俊后不知所踪了。 谁料周允婷聚集了一帮年轻弟子后,大家本是带着师命来商讨此事的,说着说着个个义愤填膺,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嘴杀上青丘,这便像是在成片的枯草里投入了星点火苗,瞬间燃起了巨大的火浪。 于是这些年轻后生们就凭借着一腔热血冲到了青丘门前。 听了来龙去脉的狐帝玉惠倒是神色未变,他眨了眨眼,修长睫毛下的眸子里像是带了一团水汽,甚是动人。只见他缓缓启了唇带着疑问说了两个字:“赤狐?” 狐帝玉惠这仅凭容貌气度便震慑全场的模样,着实让在场的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后生们一个个噤如寒蝉,不敢随意开口。不过也总算是有脑袋缺根筋的大憨憨很快便从他这般姿态种从新回过神来大声嚷嚷道:“对!红色的狐狸!我看就是你们青丘搞的鬼。” “这位小哥说的话,我可不爱听。”玉惠嘴里说着不爱听,脸上仍然挂着笑:“不要说随便一只狐狸了,就算是出了一整队的狐妖也不一定是我们青丘的呀。你说神州钟灵俊秀,山渊辽广,处处都是万物之灵,怎么出了个狐狸就说定是我们青丘的。”说着他抬起手抚了抚额前被细风扬起的青丝道,“如若天下狐狸的烂账都算在我们青丘头上,那我看青丘可真是忙不过来了。还避什么世呢。” 周允婷被狐帝玉惠这几句话揶揄得脸色发青:“狐帝,那只赤狐可不是普通的狐妖,她不仅屠城还能在我元青派伤了人后全身而退。这样的狐狸,也许除了青丘,放眼神州哪里也出不了吧。” “是嘛。”狐帝的口气依然温和,他闭了闭眼进入沉思,没有人开口打扰他,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脸上像是不经意间度上一层冰和刚才那和缓的模样判若两人:“元青派的这位姑娘。刚刚我已经通过秘法看过青丘叛逃的罪狐里根本没有你所谓的那只赤狐。恕我直言,如若你等再在这里纠缠不清,我青丘玉家也不是好惹的。”说着大袖一挥作势离开。 “刷刷刷——”就在狐帝玉惠转身的同时仙门弟子们个个拔出佩剑做出一副拼杀的模样。 玉惠侧过半张脸,侧脸的轮廓干净且流畅,只见他缓缓张开嘴徐徐吐出几个字:“这是要动手?”所有守界狐狸全部严阵以待。 “我这才刚走不到一炷香时间,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啊。”清爽洪亮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像是阴霾里的一道光骤然而降。打破了狐帝玉惠和仙门弟子间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 双方都缓了缓等着这个声音的主人。曲飞带着雀儿由远即近,瞬间便来到两拨人马中间。 年轻的仙门弟子大多数只是听过曲飞的名头,虽然如雷贯耳,但是却从未见过其真容。如今看到这样一位中年修者模样的男子带着只雀鸟竟然也敢大言不惭地挡在他们中间,于是便有好斗者冲着曲飞喊道:“道长,我劝你哪里来的赶紧回哪里去吧,这边的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立刻有人跟着起哄:“赶紧走,赶紧走,把你误伤了可别怪我们。” 周允婷也未见过曲飞,但是自从琢玉楼回来后她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只见她一挥手制止了这些毫无礼貌和教养的喧哗,对着曲飞行了了修者之礼道:“敢问前辈是?”说着眼睛不时瞟向跟着曲飞的那只雀鸟,这不是白芑那丫头的雀儿吗?怎会在此,难道白芑在这附近。 “见过曲师叔。”落仙谷的琼玉师姐上前一步来到周允婷身侧给她一个眼神后恭敬地朝曲飞行了个门下后辈之礼。 曲飞挥手阻止:“不必,我已经不是落仙谷门人。” 听到琼玉的话语年轻的仙门弟子们满脸震惊紧接着便是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就为了亲眼瞅一瞅这传闻中的药修尊者曲飞曲前辈。 “哈哈。”狐帝玉惠见此场面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接着更是语带讥讽般说道:“不然让他们排队付了银钱进青丘好好欣赏你这绝世尊颜。” 曲飞白了他一眼也不计较,转身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任人肆意打量:“各位小仙友,可否听曲某一眼。” “哇,你说传闻中曲仙长百岁有余了,这可是看不出来哦。” “他比传闻中还俊上几分。”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真是值了。” ...... 似乎没人听到他说的话,大家只顾各自窃窃私语评头论足,感叹传闻中的那个人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实在惊喜。 曲飞无奈的敲了敲额头,如今这些年轻弟子的脑袋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啊?这么浮夸这么直接?还是我们当初那个时代好。 “元青派周允婷见过曲仙长。”周允婷再次施礼道,“不知曲仙长为何出现在青丘。” 曲飞点点头:“我和你们来的目的一样。” 话音刚落,狐帝脸色骤变。年轻仙门弟子各各更是摩拳擦掌。却听曲飞话风一转:“小徒近日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狐给掳走了,我刚刚找了青丘的狐帝帮我寻人呢。” 这是什么意思,仙门弟子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又不好低声议论。 “请曲仙长明示。”周允婷眉头深锁,曲仙长的弟子不就是白芑那丫头。这么说白芑被狐妖给掳走了。那楚师兄呢?听说长老便是被他气得气息不稳闭关修炼,才会让赤狐有机可乘伤了楚俊小师妹。 “那只野狐我已经确认过了并非出自青丘,狐帝答应我三天之内帮我找出这只死狐狸。”说着他得意地瞟了一眼狐帝玉惠,“是吧?!狐帝大人。” 狐帝玉惠被曲飞架着简直骑虎难下,只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曲飞的瞎掰扯 青丘界外聚集了大批人马,真可谓热闹非凡。 但仅凭着你狐帝的默认大家怎么可能买账,只是看在曲飞的面子上那些小辈的修者们又不好出言不逊。只能换成小声的询问:“那曲仙长说的是掳走你徒儿的那只野狐,这和元青派那只赤狐并无关联啊。” “这你可错了。”曲飞正色道,“这位小仙友,你这个问题问的好。你是哪门哪派谁座下弟子?” “我乃道途宗第十二代弟子胡协。” “哦哦哦,老孟的徒弟啊。你师尊近来可好。” “师尊他老人家身体清健,多谢曲仙长挂怀。” “来来,拿着这个回去给他,就说我说的,让他少饮酒按日服送我这丹药,旧疾不见全好那也差不离了。” 道途宗那名年轻弟子见到曲飞仙长给的丹药顿时眼中冒光推开人群挤向前来,十分谦卑恭敬的双手接过曲飞赠药连连道谢:“多谢曲仙长,我这就回去给师尊送药去。” 说着还未等通行的其他仙门弟子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召出佩剑唰地凌空而去。留下曲飞望向他的欣慰的眼神。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倒是让气氛又缓和了不少。许多仙门弟子都不禁感叹曲仙长原来人这么好哇,连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道途宗他都这么照顾,看来传闻中的他是高冷挂还是有所偏颇。 落仙谷的弟子更加不会不卖这个前师叔的面子,只见琼玉带着门内弟子向前依然行了同门晚辈之礼:“曲师叔。”刚开口又顿了下收回自己的话再道,“曲仙长,既然你说这狐妖不是来自青丘,我等自会同你一起等三日,三日之后再议。”说着带着弟子退到人群最后。做旁观状。 “诶诶诶,我说的这三日只是希望狐帝协助我们找到那只狐妖而已。毕竟都是狐狸嘛,找起来可能比较方便。” 曲飞此刻如芒在背,感受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快被狐帝玉惠射来的目光击穿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扯到:“其实刚刚那个道途宗的小仙友问的有道理,我如何断言袭击了元青派门人的狐妖和绑走小徒的狐妖有所牵连呢。其实从高岳城,到元青派再到小徒被掳,这一系列的行为定然不是个案。”曲飞食指戳了戳高挺的鼻梁,这是他思考时候的习惯动作,“你们说狐妖已经在神州上绝迹多少年了?青丘和各门派也都相安无事。为何出了一起变故后便接二连三的都和狐妖有关呢。这说明其间必有关联。” 周允婷点点头,眼神急切地看着曲飞听他继续说下去,“我已经确定我的徒儿并非青丘狐族所掳,那么便反证了另外两起狐妖为恶之事也不是青丘所为。” 似乎颇为道理,周允婷其实觉得哪里好像有点问题却又说不来。曲飞见自己的忽悠已经成功,立刻又道:“所以我位小仙友稍安勿躁,先回去休息三日,等我和狐帝好好探查一番那只野狐的来路,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对策。” 这些年轻弟子听了曲飞一番言语后频频点头。 “你们也可以回去同各家的长辈商量看看,不是更加妥当吗?”曲飞再劝一句。 不多时,青丘界外本来还气势汹汹的年轻弟子此刻全都各自散去,各回各派,各找各妈。 只是这些弟子里有一队人倒是引起了曲飞的主意,他们怎么也来了? “啪啪啪——”狐帝玉惠抬手鼓着掌走向曲飞,“精彩,实在是精彩。” 曲飞被玉惠盯得耳根腾的红了,赶紧撇过脸道:“还不快把实情告诉我。” “实情?曲飞仙长刚刚不是已经说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狐,跟我们青丘绝无关系。”玉惠调笑道。 “此事已经惊动了各大仙门了,可不是我向你讨徒儿那么简单了。”曲飞正色道,“我帮你暂时遣走他们并不代表这件事情过去了。狐妖作乱这个事看来真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就算不是阿芑被掳我也定不会袖手旁观了。” 狐帝玉惠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很快便又故作轻松道:“那有请曲飞道长入青丘一叙了。” 青丘界外仙门弟子上门挑衅之事很快便传都了白狐玉都耳朵里,他听着手下小妖的禀报,喜怒倒是不形于色,口气也是波澜不惊,关注点依然在曲飞身上:“是曲飞来解了围?” 小妖重重点头肯定道:“是。他把仙门弟子们都打发走了。” “曲飞和我那小妹可真有意思。”白狐玉都道,“看来我们玉家的眼光可真都挺独到的。” “还有就是属下确认过了,在云青派伤了楚俊的是赤狐红影。” “这是他上元老儿自找的。”白狐玉都冷笑道,“我早就说过这被擒的废物已经没用了,他竟然自作聪明救了红影想来讨好我,那就让他自食恶果吧。” 底下小妖阴恻恻的笑着附和。 青丘内曲飞铁青着连闷闷地坐在狐帝玉惠待客的偏室内。说是待客的偏室其实青丘也没和什么外人来往,这个偏室可能几十年也用不了一次。 曲飞手边茶盏里的茶水早已冰凉,妙灵赶忙上来又换了一杯,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三杯茶了。妙犀在室外嘟着嘴心疼不已,这可是青丘顶好的茶了,狐帝平日里也很珍惜,竟然被曲飞这样肆意的浪费,哼。 倒是妙灵担忧地快速看了看屋内坐的这两个人,虽然没有剑拔弩张,但是气氛也已经冷得靠向冰点了,怎么还不说话呢,能开口把话说开就好了,这样干坐着真是令人着急。 终于,还是曲飞先开口了:“你真不打算告诉我?” 狐帝玉惠没有马上接话,他轻轻抚了抚本就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袖,尽量让表情显得淡然。 曲飞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怒气向外走,这只狐狸简直越来越不可理喻了!狐帝的眸子终于动了动:“你就这么走了?” 曲飞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外:“雀儿,我们走。阿芑我们自己去救。他青丘的破事青丘自己去解决。” “你找不到他的。”狐帝玉惠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入曲飞耳中,就像是被风随意卷起的羽毛般毫无总量。 曲飞的眼睛瞬间眯了眯,转过头来:“你果然知道是谁。” “我们已经找了他很久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狐帝站了起来坦然地迎向曲飞探究的目光。 “是谁?” “我二哥玉都。”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为难 曲飞当初在青丘时候对这个玉都也是有所耳闻的。只道这只天众奇才的白狐是在青丘关怕了偷溜出去玩儿去了。况且这么些年他行走神州各处也从未听过和白狐玉都相关的只言片语。 “他还没回青丘?” “哼。”狐帝玉惠冷哼了一声,“你说他自己回青丘吗?出了青丘的狐狸怎么会再乖乖回来呢,外面的好山好水可比青丘这破地方有意思多了吧。” 当初先狐帝离世时一直挂心放不下的便是二哥白狐玉都,千叮万嘱玉惠一定要寻到哥哥把他带回青丘。说到动情处更是几番落泪,说是想起亡妻当初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刚生下来嗷嗷待哺的小玉惠便是这久未见面的第二子。 曲飞自然不知道这时候玉惠心中所想,只是被那句”外面的好山好水可比青丘这破地方有意思多了吧”给搅得有些难堪,毕竟自己好像说过有机会定会带他出去看看的。 虽说这玉惠顶着狐帝的名头在青丘当个逍遥自在的狐狸老大,但是他从出生开始一步便未离开过青丘。还记得当初的她,刚刚大病初愈又要女扮男装地活在别人的眼里。曲飞有些心疼,便没有立刻离开青丘,时常过来陪着她。 陪她下棋,陪她饮酒,陪她讲青丘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 只是,她却有些会错意,不然曲飞也不会仓皇而逃。 “在元青派作乱的那只赤狐是青丘挂名外套的叛狐。”狐帝倒是没有在意到曲飞脸上精彩的表情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一直没有玉都的消息,但是赤狐的踪迹倒是捕捉到了几次,这对双生狐狸也不避讳自己在给玉都办事。” “他们有所图谋?”曲飞总算是从回忆里回过神,问道。 “图谋?”狐帝玉惠嗤笑了下,“能有什么图谋呢?我实在想不到,难道我那二哥还想着带领我们狐族统一神州吗?如此的话,也应该派个人回来和我商量一下,不是吗?” 狐帝玉惠虽然如此说,但眼底还是不经意地闪过一丝不宁。自然这个二哥想做什么他是完全没有把握的,难道真的是在图谋令神州风云变色的“宏图大业”吗? “告诉我怎么找到他?”曲飞逼近狐帝玉惠。 “我没办法。”狐帝玉惠撇过脸不看曲飞。 曲飞继续逼近:“你,有办法是吗?” 狐帝向后退,他扬起下巴看着曲飞那张离他不过分毫的脸,耳根腾地一下红了。 是,确实他是有法子找到玉都。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动用此法的。 四目相对,看似平静的空气中似有电流在噼里啪啦的交汇。且不说最受是谁败下阵来,就这架势,已经让雀儿以及狐帝的两个贴身侍婢没眼再看下去了,纷纷退到屋外。 雀儿独自飞到屋外的大树上,随那老头怎么折腾吧,也许这临老了春心动入花丛,最后给他们带回一个源主夫人。当然他的这般淡定是因为其实曲飞早就告诉他,自己通过秘法已经确定白芑暂时安然无恙。不然他们哪里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和狐狸瞎扯。 “哎,白丫头啊白丫头,等你回到桃花源指不定多了个师母呢。”雀儿的话引来的妙灵妙犀的一顿白眼。 “阿嚏——”白芑躲在楚文歌的领口处,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她戳戳鼻子,是谁在议论我吗? 楚文歌倒是有些着急,莫不是之前在水底着了凉:“要不我们再回石室,你熬碗姜汤喝。” 隐形的元震脸色瞬间变了。白芑却哈哈笑道:“无碍,无碍,我们还是赶紧走,好不容易躲过守卫进得城里来呢。” 原来这石室地处十六公主阿暖管辖地边缘的丘陵背后,他们既然没有打算自己溜走,自然要先摸清这清水泽的环境。距离最近的自然便是阿暖的城。躲过了守卫进城后倒是简单了许多,这里的女鲛几乎人人出门都会带着自己的奴仆,楚文歌乔装后只要混在这些奴仆里一时竟也没出现纰漏。 倒是女鲛们在这岸上所建的城池街道屋舍让白芑和楚文歌颇为震惊。虽然已经从元震那里听了个大概,但是亲眼所见又是不同的感受。 就说这十六公主阿暖的地界,她已然是一位毫无建树的城主了,但是城里的规模还是相当大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街道纵横,人才济济,市面繁华。 突然人群里一阵骚动,大家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涌去。楚文歌等人不知发生何事也随着人流向前行。 不消片刻,楚文歌便远远看见前方城门口聚满了人,人群里的一架高抬软座内有位气势十足的女子。 而她的对面,看背影有点像十六公主阿暖。只见两人之间似在争执。 看不见阿暖的表情,却从她的声音中判断出她的气愤:“你趴我墙角就算了,如今带着这么一大队人上门到底是欺我没人,还是要跟我打上一架啊!” “十六妹,姐姐上门来自然有姐姐上门的道理了,你稍安勿躁啊。”原来竟是十六口中那个处处与她作对的十五公主流火。 只见流火灿然一笑,轻轻一挥手,她的软座下方便走出一个穿着穿着考究的女鲛,只见她向阿暖做了个福,而后缓缓道:“十六公主给小的做主啊。” 这是十五府中的管家夜焚。她和她的主子有着同样的嗜好,家宅里皆因收了许多房里人而声明在外,正是阿暖所不耻。 阿暖此刻见她便如见了苍蝇般恶心,她高傲地抬起头不拿正眼看着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夜焚倒是毫不在意,继续道:“前日里,我家七郎不甚走失。” 阿暖露出更加厌恶的表情。七郎想来便是她的第七个房中人。 “本来这七郎走失便走失了,原来竟是被你们城里的一个女鲛给惦记上了,七郎不肯跟她走,她便把七郎带到了斗场,生生是把七郎折磨至死了啊。”说着夜焚的眼眶红了,眼看着就要落泪。 阿暖心下倒是震惊,不管夜焚此人品行如何,但自己城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呢,我不是三申五令在我的城内绝对不准出现好勇斗狠之人,更不用说是去斗场了,如若发现擅入斗场者定是要被赶出城的。 见阿暖脸色越发难看,流火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她故意大声对着夜焚道:“许是误会吧,夜管家也不用这般。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在十六妹的城里挑个人,也去斗场斗上一斗。” “不行!”话音刚落,阿暖便厉声制止。 “这可是你的不是啦,十六妹。不要说斗场的规矩是女君创下的,今日就因为你的人活活斗死了我们夜管家的爱郎,你是不是也要陪个人出来啊!”流火咄咄逼人。 突然哇的一声,有位样貌普通让人毫无印象的女鲛哭着扑倒在阿暖脚下哆哆嗦嗦道:“十六公主,是我一时色迷心窍,见那夜管家的七郎生的好看就想据为己有,他不从,我就把他拖到斗场,想通过这个方法夺得他。可是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斗,竟然死在了斗场。” 第一百三十四章 莫不是女妖精洞府 跪在阿暖脚下的女鲛哭得期期艾艾,明明是自己犯了事竟还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就是她!”夜焚立刻上前一把扯起该女鲛的衣领,“你还我七郎来。” 女鲛被夜焚拉扯着更加抖若筛糠,竟不敢接话。 “十六妹,你看这事情闹得......哎!”流火皱着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阿暖。 阿暖的眼神在这三个人之间游移,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场闹剧便是流火一手导出来的,但是即使知道是被流火一干人算计了却也为时已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要立刻想出应对之策,委实有些难为她了,毕竟城里之事她很少去管理,更何况这样的突发状况。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流火突然抬手制止了夜焚,然后远远地朝楚文歌看去,眼中流露出一丝贪婪:“夜管家,你看那个如何?” 顺着她的目光,夜焚也立刻发现了站在人群后的楚文歌。 “那是谁家的奴隶!”夜焚高声问道。 所有女鲛唰唰唰回头盯着楚文歌。楚文歌一贯的木头脸此刻倒是刚好应了景,让他看过去似被种了牧风印的奴隶。 只是看到他时所有的“奴隶主”们都散到一边,没有人出来认领,更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流火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十六妹的城里混入了外来人? 白芑此刻躲在楚文歌的衣领里也是半分响动都不敢发出。 “这是我府上的奴隶。”阿暖的声音铿锵有力。白芑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是吗。”流火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之人,“我怎么都没见过他呢。” “我虽不像十五姐那般全府上下不管是主人还是管事的都收了那么多的房中之人,但我们府上的奴隶也是人数众多,并不是人人都要你见过吧。”阿暖讥讽道。 流火和夜焚对视一眼,倒是没想到十六妹的府上竟然藏着这般妙人,两个人会意一笑,流火伸手指向楚文歌:“就他了。” “什么!”阿暖抬手挡在楚文歌面前,“你不可以带走他。” “十六妹,我也没有白白带走他,我们斗场见吧,把人带下去。” “谁敢!” “带下去。谁敢违抗女君的命令。”流火把女君都搬出来了,看来是算准了阿暖的举动,“女君建立斗场时曾说过,一切不可解之事都可由斗场解决。况且,夜管家的七郎就是在斗场里被你们的人给折磨死的,我也不直接要了你的人,我们还是在斗场上一见高下,这最公平了吧,难道要我去把女君请出来。” 说着流火冷笑道:“你当女君不知道你对斗场的态度吗,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你如今是要挑明了跟她作对是吗?” 阿暖听着流火左一句女君右一句女君,心下乱得狠。连楚文歌被人带走了也没发觉。 突然,她的衣袖莫名被扯了扯,是风?不像,她蹙眉回过神。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阿暖,是我。” 元震!阿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环顾四周,却没看到半分元震的影子。 “我在你身旁,嘘!不要发声。” 确实是元震,而且阿暖感觉到了,她的身侧是有个人,但是她看不见。 “是你吗?元震。”阿暖压低声音道。 “是我。我现在就在你的左手旁。” “我为何看不见你?” “白姑娘给了我隐身叶,如今只有他们二人可以看得见我。”元震解释道。 阿暖还欲再说什么,元震却焦急地打断了她的话:“他们现在把楚仙者带去斗场了,怎么办?” 阿暖没好气道:“你们不是本事很大,都能自己混进来了,那区区斗场算是什么。” “阿暖,我们,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哎”阿暖深深叹了口气,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跟我去吧。” 阿暖说完便向中央城的斗场而去,她的左袖被轻轻的拉扯而起,阿暖微不可查地斜眼瞅了瞅空荡荡的左侧,心下也不好再生气,带着元震赶紧赶向斗场。 装作失了心智的楚文歌此刻也正想着应对之策,是直接逃走呢,还是干脆输了混到十五公主府去。可他们的目的是长公主啊。 白芑反倒是淡定许多:“别紧张,区区男奴两下子解决的事。” “然后呢?”楚文歌无奈。 “以你这品貌其实真的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让长公主看上的机会啊。” “......” “看来还是得我出马,推波助澜一番。” “你要干嘛?” “你就乖乖去斗场哈。”说着白芑身形一闪从楚文歌的领口处滑了出去。 这不省心的阿芑!楚文歌脸色骤白。突然耳畔又传来白芑的声音:“放心啦,我的法宝那么多,你去斗场漂亮地赢一场,我马上就回来。” 贴了隐身叶的白芑在那些看热闹的女鲛人里四下转了几圈,便有女鲛们窃窃私语:“听说这是十五公主和十六公主约斗啊,快去瞧瞧。” “不对,刚才有人说她们俩又吵起来了。” “吵得很凶啊。” “是吗?什么?定了生死契,怎么可能?” “生死契?奴隶的生死契吗?那很正常啊。” “非也非也,公主的生死契。” “怎么可能!公主怎会私下定生死契,这么大的事岂容儿戏。” “不管真假,还是禀告长公主殿下吧。” “这么大的事快去禀告。“ “禀告长公主殿下。” “对,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十五公主和十六公主要在斗场斗法,定了生死契啊!”长公主府上管事的跌跌撞撞冲进内堂。 长公主此刻正在会见八妹阙敏,只见阙敏喋喋不休地拉着长公主说长道短的,委实令人头疼。 此刻惊闻十五和十六竟然在斗场定下生死契,她竟先顾不上长姐奇英顷刻间已经冲了出去:“长姐,我先去看看情况,你赶紧来啊!” 阙敏的声音久久回荡在长公主府上空,长公主殿下扶额摇了摇头道:“走吧,去看看。” 十五和十六这两个不省心的,能够闹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极有可能。长公主也不用多问传言来自何处,便匆忙赶往中央城的斗场。 斗场建在中央城的北端,巨大的圆形斗场外围着一圈高高的看台。看台下斗场的边缘是用木质栅栏拦着的一间间的“候场区域”。 楚文歌一人站在斗场中央,四周的看台上蜂拥进无数的女鲛人,以及女鲛人带来伺候自己的男仆。 楚文歌气定神闲地站在斗战正中央,面上淡然看不出神色,反倒是让人觉得是中了牧风印失去记忆的模样。也不知道阿芑跑哪儿去了,他在心内腹诽。 而场外观众席上的女鲛们自看清他的模样后,登时沸腾了。各种声音穿插交织着落入他的耳朵里,那些议论的言语尺度之大简直令他瞠目结舌,自己这是落入了女妖精的洞府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白脸楚文歌 看台上两眼放精光的女鲛们倒是引来了十五公主流火和她的管家夜焚的侧目。 “这些个小妖精一个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夜焚气愤地说道。 流火目不转睛地盯着斗场上的楚文歌久久移不开眼:“你还别说,十六这丫头府上怎么会有这么个人。我怎么不知道,藏得还挺深。” “除了那个收房的男子,不都是女君替她选的奴仆吗?”夜焚小心翼翼说完快速抬眸瞄了自家主人一眼。 “女君就是偏心,连选给她的奴仆都这么与众不同。”流火有些愤愤然。 夜焚把头低得看不见脸。流火接着说道:“不过看他这小身板应该是扛不住斗场的凶险的,一会儿你派个没那么凶悍的下去走走过场就好,只要把他赢回来就好,千万被给弄伤了。” “是。”夜焚得令,快速退下安排人选。 此时阿暖也带着隐形的元震来到了斗场内。流火见到阿暖的身影,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命人给阿暖引路,把她带到她们这些贵人专属的座位上来。 “十六妹,你初来此处,应该还不怎么适应吧,不过很快便会喜欢上,甚至会上瘾的哦。”流火目光流转,嘴里生花自顾自地说完掩嘴娇小。 阿暖入场后见到如斯疯狂的场景心下便已经产生难言的厌恶感,这里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堪还要疯狂,她真的不知道女君为何要开设这样一个场所。 用牧风笛控制那些凡人男子成为奴隶就已经是犯了大罪恶了,而自己身在其中也是难逃罪责。可这斗场又是为何呢?单单是为了取乐吗? 见阿暖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流火顿时心情更加舒畅,她像是安慰阿暖似地说道:“不过你不要担心,虽然当初你们的人把夜总管家的七郎给折磨死了,但我也不是那么不会怜香惜玉之人,自然不会下狠手,怎么说赢了之后,这场上之人以后便归我所有了。你就放你吧。” 话音刚落,木栅栏打开,从栅栏后走出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 许是这壮汉中了牧风印后便被专门训练来斗场所用,故一入斗场,原本有些恹恹的神情便一扫而空,换上的是股兴奋如疯子般的姿态。他对着场外看台上喧哗的女鲛们哇哇叫着像是提高自己的势气。 楚文歌一脸黑线,这便是我的对手吗? 台上的流火见到这乱叫的壮汉更是生气,这夜梵脑袋里装了屎吗?叫她选孱弱一点的斗者上场,她竟把这疯子给拉上去了! “喂喂喂,让一下,让一下。”说话的是八姐阙敏。 十五妹本来就在气头上,这下看到八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怎么什么时候都有你!别一会儿看上了场上那个小白脸,跟我抢! 八姐果然不是盖的,挤到十五和十六身边刚开口问:“你们俩不是上场斗生死契吗?还坐在这里干嘛?”突然便被场上的楚文歌惊艳到了,结巴着道:“哇,这,这,这是谁啊。” 十五和十六都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没人接话。 “这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八姐阙敏感慨着竟吟了句酸诗出来。 十五对着自己的八姐翻了个白眼心中大叫不好,这明摆着要跟我抢人了。 场上嚎叫了半天的彪形大汉终于转过脸对着楚文歌呲牙咧嘴。 楚文歌倒是同情他,也不知道失去记忆前是何人,如今竟沦落于此,与兽无异,倒是不愿意下狠手伤害他。 “啊啊啊!”壮汉突然大吼着发动进功。 看台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都人盯紧了场内的情形,十五和十六更是心都要从嗓子里飞出来,虽然她们是敌对的关系,但此刻都同样担心楚文歌的安危。 只有那隐了身行的元震一脸淡定,人家可是仙门弟子。怕他莽夫个球。 一切变化都是见光石火之间,眼看着壮汉挥起的拳头离楚文歌的脸不到毫厘的距离时,突然在楚文歌身前如一座大山轰然倒塌般震撼全场。 是的,这个身型彪悍的男子就这样倒下了,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倒下,因为没有人看到场上另外那个文文弱弱的男子动手。他似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场万众瞩目的斗狠就结束了。 场内安静得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沙沙沙,当风第三次掠过叶片时,场外看台上爆发起了热烈的轰鸣声。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娇弱的男子喝彩。 那个彪形大汉她们可是熟悉得很,那就是个疯子。多少人的奴仆倒在他手下。此刻大家竟像是自己赢了般欢呼雀跃。 十五公主流火的脸白得发青。这是怎么回事!而十六公主阿暖倒是镇定下来,方才想起这可是传说中的元青派楚文歌啊,自己刚才真是瞎担心。不过担心也正常,她也考虑到楚文歌会否不愿意暴露身份而故意输掉。 “不算,这次可不算。”十五公主流火猛地站起来发足了力大声说道。 “十五姐这可是要耍赖?”阿暖毫不示弱冷眼盯着流火。 “你们刚刚也瞧见了,那贱奴并不是被对方打倒的。他可是自己的伤势发作倒地的。”流火强词夺理。 八姐见此情况眼珠转了转,立刻上前道:“说得也颇为有理,刚才我们可都没看到那个小白脸动手吧。” “八姐,你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阿暖可真是生气了,对着八姐阙敏怒目而视。 “十六妹,你也别这样看着我。八姐这人向来公正的,你看虽然说他不是那个小白脸打倒的,但毕竟最后站在台上的还是你家那个小白脸,是吧。”阙敏解释道。 楚文歌若是听到自己被人一口一句小白脸的叫着指不定跳起来咬人了。这兔子急了也是不好惹的呀。 “所以说嘛,我看这个事这么办好不好,今日也定不出个胜负,不如先把他带到我的......”阙敏的话还没说完。 十五和十六公主同时转过脸来大声道:“不行!” “自然是不行。”一句不疾不徐不带任何感情却又稳如泰山的声音从场外传来。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起身低头。是长公主殿下奇音驾到。只见众人有序地分为两侧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长公主殿下的身前有个女官打扮成女官模样的女鲛微微弓身在前带路。 老八阙敏,十五流火以及十六阿暖三个人的脸上都是精彩纷呈。她们对着徐徐而来的长公主殿下福身行礼,长姐这玩的又是哪一出,她不会也来抢人吧? “真是活久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都能遇见啊。”八姐阙敏小声嘀咕道。 “八妹,你说什么?”奇音泰山崩于前我自巍然不动的神色,让阙敏不禁打了个寒颤,哎,肯定是我想多了,这样的长姐哪里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先抑后扬 长公主殿下奇音的到来让看台上的情况发生了扭转。而场内楚文歌的领口里不知不觉间又躲入了个小人儿。 白芑恬不知耻地找表扬:“真是多亏了我的机智啊。” 楚文歌不便言语,嘴角抽了抽,倒是明白这长公主定是阿芑找来的。 “等你入了长公主府,我们也好下手找牧风笛。”白芑笑盈盈道。 这么看这件事倒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楚文歌也算是不枉被这么多女鲛盯着惦记了半天。 场外长公主奇音看着三个妹妹为了个男奴争风吃醋大闹斗场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好当着这么多普通女鲛的面太过苛责,问明了来龙去脉后,奇音的心倒是放下了不少,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话,竟说成两位公主在斗场定了生死契斗法。 不过这场上的那位不战而胜的男奴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见她走到看台高处凸出的台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场下。 楚文歌顿时感觉到一阵压迫感袭来,他不自觉地低了低头不敢直视奇音,深怕露出破绽。 十六公主阿暖更是心如擂鼓,见长姐这般审视斗场的楚文歌,心道不妙,突然嗵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长公主奇音被阿暖跪得有些手足无措,这个十六妹向来我行我素,还好是被女君罚在静室思过,这些年才安分了许多了,性子也转了不少。不过这姿态突然放得这么低竟然当众给自己跪下了倒是令人费解。 奇音作为长姐,不要说有没特别疼爱哪个妹妹,无论如何对妹妹们的心都总是软的。 “快起来吧,到底怎么回事呢?”奇音给自己身侧的女官递了个眼色。女官会意赶紧上前要扶起十六公主。谁料阿暖执意不肯起来:“长姐,今日这件事情都要怪我管教不严。你可以责罚我。” 八姐阙敏见状也小心翼翼地向跪在地上的十六妹靠近了一点,用脚蹭了蹭她裙摆一角:“小十六,快起来说话啦。这像什么话。” 而站在一旁的十五也是跌破眼镜,但是她心中却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十六这般服软肯定有所图,而且很可能最后吃亏的是自己。想到这里她的眼中放出冷剑紧紧盯着阿暖。 “长姐,是我没有管好自己城里的女鲛,让她们出来生事冲撞了十五姐府上的夜管家。”阿暖俯首说完这几句话立刻转头向十五公主流火行了个礼道,“十五姐,是小妹错了。” 这句十五姐真是惊得十五公主连隔夜的饭都要涌上来了。她哼地转过脸去,别以为如此我就能轻易放过那斗场上的妙人。 “可是长姐,虽然女君说过一切不可解决的事都可通过斗场来解决。但是我想说,首先,犯了错的是我城内的女鲛,我完全可以把这个女鲛交出来任你们处置。如若你们想把犯事女鲛的仆役全都收为己有我也无话可说。” 话音刚落,流火和夜焚管家的脸色不禁暗了暗。 “可是,你们一上来便二话不说拖走我府上的人来斗场。我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被架着来了。”阿暖突然盯着夜焚的脸道,“夜管家的人是有什么资格让十六公主府的人来抵偿啊?” 奇音听着皱了皱眉,扬手道:“十六,你先起来。” “不,长姐。我还未说完呢。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原来这一开始的低姿态竟是为了后续这不留痕迹的告状和发难,“我前面所说全当我自己平日里疏于管理和学习,连我们女鲛国最基本的行事准则都不熟悉才会哑巴吃黄莲了,如今斗场上比也比过了,明摆着的输赢,十五姐为何还如此颠倒是非,咄咄逼人呢?”好一句颠倒是非,十五公主流火瞪圆了眼睛,像是有团火焰就要从眼中冒出烧到阿暖,但阿暖此刻倒是面色淡然,她抬额直视长公主奇音:“求长姐做主,让我把人带回,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看台上阿暖演的这出戏不可谓不精彩,先抑后扬。但斗场上的白芑确实脑瓜生疼,好不容把长公主引来了,希望有机会混入长公主府,却被这不懂事的十六公主阿暖给搅黄了。 长公主奇音原本倒真是想先扣下楚文歌,再行定夺。如今这小十六把话都说大这个份上了。奇音长公主确实要重新考虑斟酌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十五公主流火自然不肯,她原本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就是想给十六找不痛快,既然她那么厌恶斗场我就设个计给她架到斗场来。 所谓的女鲛看上夜焚管家的七郎,然后在斗场生生把人斗死的这个戏码自然全是她自导自演的。倒是没想到最后这个计划出了点变故,那就是没想到十六府上竟然有个这样令人着迷的奴仆。这下,计划可就有变了,目的从逼迫十六来斗场直接换成了夺奴了。 “那你要如何?”这句话是长公主奇音问出来的。 听到长姐这声口气生冷如千斤巨石坠下的话语,流火的表情顷刻间僵硬了,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夜管家的七郎不能白死了。” “哼,夜管家。”长公主冷笑地转头看向夜焚。 夜焚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说不出话。 “夜管家。”奇音突然换了口气脸上带笑道,“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夜焚哆嗦着伏地颤颤巍巍地说:“全凭长公主做主。” 八姐阙敏不甚无聊地把挂在腰间的玉佩打得一摆一摆的,长姐来了可真是没意思,没有捞到好处,也没热闹看了。哎,关键是那个小白脸就这样和自己生生错过了,真是呜呼哀哉啊。想到此处阙敏不无遗憾地看了看场内的楚文歌,本来还想把你弄回去,先用我这玉佩跟你定个情呢。虽然你们这样的奴隶是没有记忆的,但美好的时光我们可以一起创造啊。 阙敏的心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这边厢却已经尘埃落定,长公主奇音斥责了十五妹流火和十六妹阿暖后,还是让阿暖把楚文歌带回去。而今日这场闹剧便到此为止,不准任何人再提起。如若听到风言风语,必定重罚。 而十六公主阿暖也是向长姐奇音保证,此奴仆必定严加看管,随叫随到。毕竟刚刚在斗场上他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 所有人毕恭毕敬地颔首施礼恭送长公主殿下,奇音走出高台时回眸望向斗场,那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奴隶服在场上那个少年身上却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奇音甚至觉得自己是产生幻觉了吗?像是看到了一股无形的气场向自己压迫而来。 这个少年是谁? 第一百三十七章 贱奴之女长公主 十六公主府内,白芑捶胸顿足,真是枉费心机啊。多好的机会混入长公主府,就这样被不开眼的阿暖公主搅黄了。 “再寻机会吧。”楚文歌道。 “什么机会?你们到底想干嘛?”阿暖尖声问道,此刻的她真的不能冷静了。 从莫名其妙撞见这两个外来人开始,十五妹杀上门,然后又把这个外人带到斗场,接着引来了长姐。这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让她把所有的脑细胞都动用上来,精疲力尽后总算安然回到府上。此刻再听到什么“寻机会”这样的话,简直神经奔溃倒要歇斯底里了。 “你们不好好的待在石室内等我回来,出来干嘛?到底有什么目的?”说着阿暖向身侧随手一扯在虚空中抓到一人,没好气道,“你还不现身!” 元震被阿暖吼得一愣一愣的,慌忙抬手取下耳坠上的两片隐身叶,依依不舍地还给白芑:“白姑娘,下次,下次再借我。” “还有下次?”阿暖吼道。 白芑伸手刚要接过比指甲盖还要小的隐身叶,元震却突然一缩手;“不然,先暂时放在我这里。” 白芑却干脆利落快速夺过元震手中的叶子:“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见这三人在自己面前这般毫无顾忌,阿暖气的简直鼻子都要歪了。她戳了戳鼻尖,有点酸。元震这是铁了心要跟着面前这两人离开清水泽了。 “叩叩叩......”有人敲门。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自听见木门外传来女鲛轻声的话语:“公主,长公主府上送来生辰贴,邀您明日过府。” 生辰贴,阿暖抬眸想了想日子,是啊,长姐的生辰到了。只是长姐从来不过生辰,为何今年会给她下生辰贴呢。 她用眼神示意了屋内的人,然后走到门口开了条门缝伸手接了帖子入屋。待片刻后确认门外的脚步声远离后才转身抽出帖子仔细地看。 确实是生辰贴。长姐今年这是怎么了?阿暖的眼睛扫过帖子,最后定格在帖子的最后一行字上,原来如此。 这张帖子邀请的不止是她,还有楚文歌。阿暖嘴角抽了抽看向楚文歌言语冰冷:“你倒是受欢迎。清水泽中独一份了。” 什么意思,楚文歌十分迷茫地回望向她。 “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帖子里除了邀请我,竟然还有你。”阿暖自己都觉得讲出此话不可思议,“你知道这些男奴在女鲛国内到底是什么身份吗?他们在女鲛眼里到底有多低贱吗?更何况是长公主,她可以说是最恨这些男奴的了。” 说到这里阿暖顿了顿走到圆木桌旁坐了下来,闭眼扶着头似乎回想起什么可怕的过往。元震用手探了探桌上的茶壶,是热的。他小心地拿起茶盏倒了杯茶水地到阿暖面前:“喝口茶。” 阿暖缓缓睁开眼盯着面前茶盏里徐徐升起的热气,心中思绪万千。 她接过元震递过来的茶盏:“你们记得我说过陈蛮此人吗?” 楚文歌和掌心里的白芑相视一望,看来这陈蛮还有故事啊。 阿暖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陈蛮是长姐的生父。” 元震刚刚放下茶壶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起。连白芑楚文歌也是无比震惊。 这个让女鲛国内所有女鲛无比嫉恨的仇人,这个导致女鲛国发生天翻地覆改变的男人。这个被钉在历史仇恨架子上的男人,这个撒下罪恶种子的男人。 他竟然是高高在上,无上荣光的长公主的生父。 而且这竟然不是秘密!所以长公主府内没有男奴。更没有被她收入房中的男子。 但是,她却又奴役着女鲛国最多的凡人男子。女鲛国最无上的圣器牧风笛也被女君赐给了她的这个长女。 当所有人都以为当时的珠姬不会留下陈蛮的这个孽种时,她不仅留下奇音还赋予了她无上的权利。她有十六个孩子,她留下了孩子,却杀光了所有孩子的父亲。 白芑脑中突然浮现长公主奇音的样子,她是如何在这样的境况下活过来的? 阿暖说她府内没有男仆,但是每个抓来清水泽的男子都是她被亲手种下牧风印,都是她吹响牧风笛控制了这些男子的灵魂。还有那批比畜生还不如的下等奴隶,他们被派去挖湖。而监工正是奇音长公主。 奇音日日看着在挖湖的奴隶,他们是生活在最底层的蝼蚁,他们或许连蝼蚁都不如。他们没有灵魂,他们没有记忆没有生活的印记,好像生来便是被奴役在此处不停地挖,他们连挖湖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许是昨日在斗场看到了楚仙长引起了长公主殿下的怀疑。”元震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这个理由了。 “问题其实不仅在她邀请了男奴。”阿暖面色沉重,“长姐,她从来没有过过生辰。” 除了阿暖屋内的其余三人脸上均露出不解的神色。 “生辰日一直是她的耻辱日。”阿暖说话的口气没有变化,但是却可以感觉出她讲这番话时心里的挣扎,“因为他的生父,所以从小她就特别懂事,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连对男奴的仇恨也要比整个清水泽的女鲛们来得更甚。这样的她身体里流着那个贱奴的血液,她应该是最痛恨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了吧。” 阿暖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听宫内的老宫人说的,长姐很小的时候,女君给二姐过生辰,整座宫殿被打扮得十分华贵耀眼。长姐偷偷躲在殿外瞧,被多事的宫人看见了带到女君面前。女君面色和蔼地看着长姐,说下个月便是长姐的生辰日,她已经吩咐下去了,长公主的生辰定然要更加盛大要让整个清水泽的女鲛们同欢同喜。” “然后呢?”白芑问道。 阿暖抬眸看了看白芑,眼中意味不明:“她叩谢了女君的恩典。” “她接受了?”白芑有些惊讶,听过长公主奇音的经历,白芑以为她自小便失了孩童应该有的美好时光,在她心里种下的是一种坚硬的铠甲,她必定为了划清和陈蛮这个生父的界限,断然拒绝女君为自己举办生辰庆典。 “恩,接受了。千恩万谢。”阿暖说,“只是,一个月后当整个清水泽的女鲛们都在狂欢着给她庆祝生辰之时,却发生了一件预料不到的事。” 果然,白芑心道,事情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第一百三十八章 长公主生辰日(一) 据说那天风和日丽,即使透过清水泽常年集聚的薄雾和水气也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和明晃晃的太阳。 清水泽很久没有那么热闹喜庆了,这都是托了长公主殿下的福,她的生辰日女君大肆铺张庆祝,所有女鲛都沉浸在一片欢愉中。而这样热闹的场面并非人人愿意得见——就像是二公主身侧所集聚的势力。 虽然她们都还是孩子,并未成年。但是那些心思不纯的女官们早就站好了队,把这些还是孩子的公主悄悄掌控在自己手上。 长公主的身世便是二公主势力攻击长公主最有利的武器,她们本来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推二公主上位掌控一些实权,例如获得牧风笛的掌管权。但自从女君一个月前开始费心地安排长公主生辰起,她们便开始对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 不过这样的怀疑并不会给她们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们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如今情况有些变化,那只能动用些手段让出现偏差的现状回到正轨。 于是她们聚集了大批的女鲛,守在中央城最大的广场上伺机而动。 因为这次生辰盛典最重要的环节将会在中央城广场进行。届时女君和她的公主们以及所有女官都会从出现在广场上。 二公主整个早上都在自己位于中央城西侧尉湖湖底的寝殿中坐立难安。她知道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她的长姐来完成整个计划的最后一环。 那些在她看来忠心耿耿的女官们说此番定可把长公主打入泥地,无法翻身。 关键时刻她还可以站出来表现一下姐妹情深,给女君留下手足情深的好印象。 希望一切顺利,二公主世闻不断地在心中祷告。等今日过后我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她紧张的脸上流露出难掩的兴奋,整张脸看起来扭曲得很。 中央城广场早早聚集了狂欢的女鲛。女君至高无上的坐辇终于出现了,清路的卫兵们把人群哄到两侧。所有人顿时安静肃穆。坐辇上淡金色的薄纱把女君的容颜藏了起来,只有偶尔的微风拂过,才掀起一角让人一窥真颜,却也瞧得不真切。那些机灵点的女鲛早就偷偷占据了中央城广场最有利的位置,等待着朝拜她们的女君主。 女君坐辇后是各个公主的小辇。和女君的排场比起来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当日女君还只有四位公主,这四位小公主平日里也经常出入清水泽各城府之间,并未特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所以女鲛们对公主的热情自然小了许多。 人群里那些身负重任的人互相对着眼色,就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按照流程女君会先带着除了长公主以外的三位公主来到中央城广场。这时候广场上事先安排好的歌舞表演便会开始。而长公主则是在最后出场,接受女君的祝福。 这看似锦绣繁华的中央城此刻正孕育着一场大阴谋,暗流汹涌。大家笑着,闹着,欣赏着广场上婀娜曼妙的舞姿以及动听悦耳的歌声。 女君珠姬坐在刚搭建不久的尊显身份的高台之上,保持着春风满面的笑意,与民同乐。面颊笑得快要僵硬却依然坚持。突然人群里闪过一个神色匆匆的卫兵,大部分人并未注意到她,只有那些藏在暗处的棋子全都提起了精神。看着这个卫兵和女君心腹女官神色严肃地交流几句后女官便皱紧了眉头。 这是出了什么变故吗?这些暗子们在长公主出现之前可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女官没有片刻犹豫踩着碎步飞快地走到女君身侧就已经附耳低语。女君在听到女官的话后本来还满是盈盈笑意的脸瞬间僵住了,她不可思议转头看了看女官。女官低下了头等着女君的吩咐。 果然生了变故。一切只能见机行事了,二公主人小心却细得很,她坐在女君的右手侧,使劲地拉长了耳朵也没听到只言片语,不免有些急躁。 “吩咐下去,摆驾长公主府。”女君的这句话倒是实实在在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出了什么事,长姐不来了?那这出戏怎么演下去。这般微凉的天气二公主额头上的汗却密密麻麻地沁了出来。 “长公主殿下驾到。”远远地传来通传之声。这句长公主殿下驾到激活了多少人快要消亡的心——终于来了,机会来了! 女君猛地站了起来,盯着远处被人抬着的快速靠近中央城广场的坐辇。坐辇上同样挂着薄纱,女君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似乎想探究坐辇内之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聚集在一起的群众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却见坐辇所过之处一路滴滴答答流下黑色的血液。 众女鲛见状全都掩住口鼻做害怕状不断地向后退去。人群后排的女鲛不明所以又想挤上前看个清楚,顿时中央广场外一片混乱。 终于,长公主在坐辇里被人抬着来到了广场上,女君站在高台上表情十分难看。还未等她开口,便见长公主坐辇上的薄纱便被左右下人掀开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长公主奇音,这个看过去还未成年的女鲛。竟在离水的岸上化出原形拖着红色的大鱼尾用手撑着地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出了坐辇。留在她坐辇上是一滩黑色浓郁的血液,而随着她徐徐地挪动,在身后拖出了长长的一道乌黑血迹刺着女君的眼。 女君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她的这个长公主到底要干嘛?! 二公主世闻的心就快要从心口蹦了出来,这和她们的计划不符。可是却又诡异地有相通之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她躲在女君身后,偷偷抬眼在人群里四下搜寻,那些要起事的人呢?如今这番情景还是依计行事吗? 就在她心烦意乱拿不定主意之时,长公主奇音开口了:“女君,请赐女儿死罪。”说完艰难地调整自己的鱼身,正面向着女君行了个大大的叩拜之礼。抬起头时,脸色白得像纸,破裂的嘴唇哆嗦着令人心疼,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上滚落,打湿的青丝不听话地黏在脸上,嘴角上,让人不忍再看一眼。 女君看着女儿身后的黑血,脸色更加暗沉,她用压迫感极强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重重问道:“何罪之有?” 奇音长公主更加卖力地磕头:“肮脏的血液承受不起浩大的恩典,遂遭天谴。请女君赐女儿死罪!” 偌大的中央城广场只有长公主奇音的话语久久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在场的所有女鲛们心思各异,她们有自己的理解和想法。自然那些混在人群中心怀叵测之人如今也是乱了阵脚。 领头行事之人秘密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准轻举妄动。 第一百三十九章 长公主生辰日(二) 二公主的势力慢慢蛰伏下去,她们的计划和如今的情况是在有所出入,不敢贸然行事。 然而让她们感觉最诡异的地方莫过于“天谴”和“黑血”。是的,其实这就是她们的计划。 长公主体内流着陈蛮这个千古罪奴的血一向都是她们攻击长公主最大的依仗。 自从二公主生辰当日女君宣布要大肆筹办长公主的生辰庆典,她们便开始密谋。她们打算此次要把长公主一次性打到深渊里再也翻身之力。 于是她们买通了长公主府的一名女鲛在给长公主下了一种密药。 这种密药可以让人在半个月内血液转黑,但外表几乎看不出来。而她们就会在长公主生辰日当日发动她们所能发动的一切势力,在中央城广场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女君施压。 把这黑血打成是对此次如此盛大地筹办长公主生辰日激怒了神灵,降下天谴,而这天谴自然便是长公主体内原本殷红的鲜血一夜之间全部变成带着罪奴印记的黑血。然后再在人群里安排了鼓动之人。让长公主身上流着罪人贱奴之血的事情在所有女鲛心中发酵,让她们感到危险,让她们仇恨这个孩子...... 在她们的计划里,群众的力量便是最有力的拳头,一拳过去,没有人可以有还手之力。无论如何,长公主殿下在清水泽女鲛国中便永远彻底地失去人心。无论她之前表现得如何厌恶男奴,无论她之前如何的收买人心,在这场阴谋面前全都会烟消云散,等着她的便是一辈子永不翻身的结局。 但是计划不知道为何发生了变化。长公主真的中了密药之毒。半个月之内浑身淌着天谴留下的黑血。可是为何她自己竟然知晓了?她不是应该在最关键时刻表现出无比错愕,然后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就被判了有罪吗? 如今为何她自己俯首请罪呢?而且那流了一路的黑血是怎么回事?她受伤了,所以发现了黑血的秘密?这不合理啊。这些疑问像一团散不开的迷雾环绕在二公主世闻和她的心腹女官头上,此刻反倒是她们显出一脸的错愕和不安。 女君听到天谴二字时嘴角向上抽了抽,眼里的神色像是冬日里的寒冰让人望而生畏:“天谴,死罪......”她琢磨着这两个词,没有人知道此刻她心里的想法,于是全都惴惴不安。 扑通重重的两声,长公主身侧的两名侍女眼含泪花跪了下来,还未开口说话便“咚咚咚”地朝着女君叩了九个响头。 左侧的侍女开口了:“求女君救救长公主殿下。” 话刚出口便被虚弱的长公主制止:“小媞,住嘴。” 这位叫做小媞的女鲛比长公主年长几岁,从小就生活在长公主府,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她嘶哑着声音说道:“公主殿下,这次您不让我说我也一定要说。” 她看向女君,楚楚可怜的模样:“女君,自从您说要为长公主殿下大办生辰日起,我家公主殿下便日日在塑有圣像的内堂静思,她跟我们说她要洗净自己身上的罪孽,她要为整个清水泽女鲛国的国民祈福。她说不敢辜负女君浩大的洪恩。一直到今日早上......” 女君偏过头半扬起下巴眼神凛冽地看着下首的这位侍女,等待她的下文。 侍女小媞擦了擦哗哗流下的泪水继续道:“今日公主出发前沐浴更衣说是再到内堂静思一番才能前往中央城广场,谁知她刚刚进入内堂我们便听到屋内打翻东西的声响,我和小墨赶紧赶了进去,发现长公主殿下躺在圣像底下不停地哆嗦,像是着了魔般痛苦难耐。” 说着小媞看了一眼跪在长公主另外一侧的小墨,小墨又重重地磕了是三个响头语带哽咽地说道:“我们,我们进去时,长公主已经,已经化成鲛形。” 女君深深吸了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小媞叩首回道:“长公主殿下告诉我们是圣像显灵降下天谴。”小媞说完后把头埋在掌中俯首在地,她的声音却像是惊雷般清晰无比地传入所有人耳中,“长公主道她体内的污浊之血应了天谴全都显形。她便要剜肉剔骨放血来洗涤全身......” “什么!你,你,你们就由着她胡来?”女君的脸上总算是绷不住了。 “婢子该死,请女君责罚。”小媞小墨异口同声道,再此咚咚咚地磕着响头,“但是请女君快救救长公主吧,她流了太多血了快撑不住了。”说着两个侍女嘤嘤地哭了起来。 “女君,不怪她们。”长公主奇音强撑着一口气道,“是圣像降下天谴,我执意而行,我不能带着这身污浊之血再苟活于世。我不配做您的孩子......”说到这里如珍珠般的泪珠在她脸上滑落,她看着女君道,“我不配拥有您的盛宠,请女君成全。” “胡闹!”女君盛怒,吩咐身侧的女官带着医官快些下去查看长公主的伤势。 突然伏地的小媞惊喜地大叫道:“血变红了!血变红了!长公主的血变红了。” 人群骤然静默,片刻后哗然声顿起,大家你推我搡地往前挤着想要看清楚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小墨又开始拼命磕头:“长公主的污血流尽了,她真的涤尽全身血液重获新生了!求女君开恩!” 拥挤的女鲛人群中有人开始喊:“长公主的污血涤尽了。她身上不再有那罪奴之血了!” “长公主不再有罪奴之血了。” “长公主重获新生了。” “长公主殿下洪福齐天。” 女官带着医官赶到场下之时长公主晕厥了,她瘫软晕倒的前一秒嘴角挂上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女君意味深长地看着中央城广场这些来参加盛典的女鲛们,不经意地笑了笑,大声道:“长公主涤尽污血,重获新生了!” 女君的话让民众们更加狂热了。隐在人群中二公主的人见大势已去全都悄然而退。二公主世闻呆呆地瘫坐在椅子上,事情怎么会这样呢?结局怎会如此呢? 她望着面前女君高大的背影,身批华袍的女君背上是用金线绣着的金灿灿的一尾神鱼。她想伸出手,却发现这个距离真的太遥远了,女君于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有那么一刻,她的鼻子发酸,竟奢望能否拥有到母亲一个亲昵的叫唤和温暖的拥抱。 这场长公主的生辰大典就这样在一片胡乱中结束了。 据说三日后长公主醒来,便被女君接到了宫内,授下了圣器牧风笛。只是长公主从此再也不曾过过自己的生辰了。 第一百四十章 我不是救世主 阿暖说的关于长公主生辰日所发生之事在女鲛国并不是秘密。但是其中隐含在暗处的那部分自然是无人知晓。 阿暖见白芑等人神色异常,不免撇了撇嘴道:“我也只是听了宫里几个闲的慌的老人说的,具体长姐和二姐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 “如今二公主殿下呢?” “自我记事起二姐便很少出自己的府邸,偶尔家宴上见过几次也是十分温文尔雅,我想定是那些多事之人编排的故事罢了。”阿暖说着又翻了翻手中的请柬,“只是长姐确实从未过过生辰。如今为何下了这个帖子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白芑道。 “不行!他一站在我长姐面前必然露馅。”阿暖指着楚文歌坚决拒绝。 “是因为牧风印吗?”白芑问。 阿暖点点头:“你外表如何假装都没问题,但是如若被长姐发现你耳后并未种下牧风印,那就没有可回旋的余地了......” “是这样的吗?”白芑笑盈盈地看着满脸着急的阿暖,让楚文歌转过身去站在他的肩头,掀起他披在肩头的长发露出耳背。 阿暖惊讶地长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文歌的耳背后绘着个和元震一模一样的鱼目印记,连印记上的流光都没有分毫差别。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而后终于在白芑得意的笑颜中回过神来:“这个,是牧风印?” “你看像吗?”白芑笑问道。 “这是假的?” “自然。” “你们怎么做到的?”阿暖瞪大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文歌。 楚文歌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转过脸去。白芑扬起眉梢:“这点小事怎么难得倒我。复刻一个相同的印记而已,简单得很。只是......” “只是什么?”阿暖顿时有些紧张。 “只是假的毕竟还是假的嘛,时效性只有三个时辰。” “啊?三个时辰!”你看开玩笑的吧,阿暖无语了,刚刚还说明日赴宴不会露出马脚呢。如今不要到明日这假的牧风印便要失效了。 “担心什么。去之前我再绘一遍不就得了。”白芑说着伸了伸懒腰,“只是我的个头变得这么小,这样的一个小印记对我来说也是大工程呢。” “白姑娘不如先去休息。”元震听了白芑的话立刻提议道。 “告辞。”他的话音刚落楚文歌便行动了,只见他礼貌性地施了个礼便要抬脚带着白芑离去。 “等等。”阿暖的话拦住了他的脚步。 只见阿暖走到楚文歌身侧踱着步在他身边走了一圈,抬手婆娑着下颚,眼神里露出狐疑。楚文歌被她看得浑身难受,刚要开口便听见阿暖说道:“你们到底想混入长姐府内干嘛?” “我们......”白芑张嘴吐出两个字便被阿暖无情地打断,她突然抬手指着楚文歌:“你来说。” 楚文歌抬起手隔开指着自己的阿暖的手指:“无可奉告。”眼神里流露出漠然与无视。 “可以,那我明天也不会带你去。” 楚文歌嘴角微动吐出几个:“我自己去。” 阿暖被楚文歌这般模样气得手脚发抖:“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是牧风笛。我告诉你们,没用的,凭你们根本不要想靠近牧风笛。” 元震见气氛不对,空气中像是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他赶紧拉了拉阿暖的衣袖。阿暖用力甩开:“别再拉我!” “你不是答应过帮我解开牧风印的吗?”这应该是元震的杀手锏了,阿暖果然瞬间呆了呆回过头看他,不知如何接话。 “你总是和我说牧风笛在长公主府的圣坛上,你寻不到机会偷出来。如今这样的机会不就摆在面前了吗?楚仙者他们愿意鼎力相助,你怎么又不愿意了?” 过了许久阿暖总算挤出几个字:“不是我不愿意。他们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 “是!我们确实还有其他目的。”白芑干脆利落地接话道。 阿暖直视白芑,白芑迎向她笑着说:“我们要救的可不止你的小情郎一人。” “你们是要把整个清水泽的奴隶都放了?”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奴隶。”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就凭你们两个?自不量力。” “阿暖公主,我知道你也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清水泽,不如你帮我们。” “不可能,我不可能背叛女君背叛整个女鲛国。” “你那不叫背叛,你是在挽救她们。” “这就是背叛。像当初的陈蛮背叛了女鲛国,去陆背叛了琴姨。女鲛国的人最恨的就是背叛。” “难道你想看着她们这般泥足深陷吗?看着她们的罪孽越积越厚吗?你说上苍到底饶过谁,等待她们自取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阿暖的神情犹豫了,嘴里却坚持道:“你不要再说了。” “好。”白芑更干脆,“给我们安排两间房休息一下,真的乏了。明日我们等你。” 湖岸上十六公主府内,白芑呼呼大睡,偌大的床铺上就卧着她这样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儿,看过去委实有些好笑。 楚文歌在隔壁的房内盘腿而坐,他静静地调息摒气,进入虚无。 而阿暖则休息在湖底的寝宫之中。今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金黄色的鱼尾上像是渡着一层柔软而静逸的光,一摆一摆地打出阵阵涟漪,这样的频率和画面催眠倒是有好效用。但是此刻的阿暖心中正在不停地挣扎。 她不懂明日楚文歌和白芑会在清水泽掀起多大的风浪,她不能下定决心去成为这股风浪里推波助澜的一份子。但是她却又很清楚白芑所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那她要怎么做呢?遵循自己内心的指向吗? “安静地过你的日子不好吗?”身体里像是有个声音在说话。 “这样的日子你觉得真的好吗?”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行差踏错一步你便万劫不复。” “如今的女鲛国难道不是已经万劫不复吗?” “那你更应该得过且过啊,管那么多干嘛?” “我不能跟着沉沦,更不能看着她们沉沦。” “......” “......” “啊——”尖锐之声划破湖底的平静,荡开波纹冲出水面,直上云霄! 精分的阿暖冲出寝殿,闭上双眼,放开全身的力气,双手直直垂下,只剩下那金色的鱼尾不经意地摆动一二。她就像是一叶浮萍随波逐流,更像是躺在命运之河里的一尾小鱼,或者是一尾咸鱼,没有生气,没有希望,没有目标,管他风吹雨打我自随波而去。 翌日,晨曦青色的光刚刚透下。阿暖公主打扮尊贵而华丽,她踏上湖岸,轻轻叩响了白芑的房门。 第一百四十一章 鸿门宴 十六公主阿暖的坐辇刚刚出了十六公主府,便有两拨探子散去。 “启禀长公主,十六公主出府了,朝长公主的府城来了。”探子穿着黑色的短打,看过去便精神干练,“十五公主派出的探子被我打晕了,如今要怎么处理?” 长公主奇音优雅地把刚吃完珍珠粥的空碗递给身侧的侍女,缓缓道:“先扣着吧,等今日过后再还回去。” 探子得令恭敬地退下了。 长公主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木质窗格上雕的花回想起女君殿内的窗台上好像是鱼纹的图案,甚是好看。只是也不知女君是否厌烦,所有的东西,无论衣饰吃穿用品以及整座宫殿的装饰,都是鱼纹样式。 昨日一离开斗场她便被女君召到宫内。 女君珠姬特有的七彩睫毛眨得很有节奏,睫毛底下那对耀眼的蓝色眸子随意地扫过长公主的脸,像是闲话家常般问了一句:“十五又去找十六麻烦了?” 长公主奇音颔首立在下首并不敢直视她的母亲,她调整好语气道:“一些小事情,已经解决了。” 女君听到已经解决了这几个字时,婆娑着衣袖上用来装饰的轻软柔和的绒毛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继而笑了笑道:“是真的解决了吗?” 长公主不明白女君的意思,女君一向不管这些繁杂小事的,特别是十五和十六之间,几乎每日吵吵闹闹,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大动干戈一番。而这些女君也早已经习以为常,只要不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就随着她们去了。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我听说今日斗场内来了个奴隶,让我的那些臣民们近乎疯狂。”女君如风抚过湖面般不着痕迹地说到重点。 长公主没有否认,却说道:“只是有些姿色的奴隶而已。” “是吗?我看那些人也不是没有见识。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竟然会这般失了形态。” “他,赢了十五特训的那个疯子。” “哦?”女君的语调微微上扬,似乎很有兴趣,“他体格特别壮硕?” “他看上去很文弱。” “他接受过特训?” “不知。” “他尚存武艺?” “不知。” “那他如何赢的?” “据说不费吹灰之力,根本没有出手,那个疯子便在他面前倒下了。” 女君的嘴角上扬,扯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我说奇音啊,十六家的男奴你知道都是哪里来的吗?” “知道。” “好,你听清楚了,我,从未送过十六这样的一个男奴。”女君的话犹如重锤砸在长公主奇音心口上。 昨日她其实便有所怀疑,隐隐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气场笼在斗场上空,但当时人太多了,又被小十六一搅和,她也只能先让十六公主阿暖把人暂时带走。 女君蓝色的眼眸里透出深不可测的光,她看着奇音铁青的脸突然柔声道:“你也长大了。总有一日要担当大任的。明日是你的生辰,我看也不必那么避忌了。要做大事的人何必拘泥于过往。明日我会命人送上大礼到你府上。安心接着就是了。” 长公主奇音伏地行了个大礼退出了女君的宫殿。 她自然明白女君的意思,这是在向她透露很有可能会把女鲛国的大统传到她手上。 因为从小她就在等着一天。等着哪一天女君突然开口对她说你可以放心地过生辰日了,那便是女君真正放下心结的一天。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震动全清水泽的她的生辰日大典。她知道二公主受到大多数女鲛的拥护,而她和二公主的云泥之别便是因为她的生父是陈蛮,是那个奸险的贱奴。 当时还未成年的她,看着婢女恭敬地奉上密药,说是二公主要下手了。她便将计就计,自揭伤疤于众人前。受一点皮肉之苦,假借天意流干自己身上的污血,终于在所有人的眼前得到了重生。这是她行出的第一步,她自然知道女君并不是好糊弄的,女君当下应该便已经了然事情的始末,却做出了重用她的决定,所以她赌对了! 这么多年,她的言行谨小慎微,她做的一切以女君的意愿为准则,她几乎失去了自我。 所以她如今她终于等到了这一日。等到了女君对自己完全的信任。 “禀告长公主,女君的生辰贺礼已过水白门了,马上就要抵达长公主府了。”侍女小媞的话把长公主的思绪拉了回来。 “十六呢?到哪里了?” “十六公主也快到了。” “她带了那个男奴吗?” “带着。” “好,命所有人随我恭迎盛典。” 十六公主阿暖靠在坐辇上,楚文歌跟着抬辇的几位男奴站在坐辇左侧。阿暖见前面热热闹闹地围了许多人在长公主府前,便悄声问跟在身旁的女鲛侍女:“长姐府前发生什么事了?” 女鲛侍女福了福身子道:“听说是女君赏下生辰礼。” “哦,如此我们便在旁侧等一等吧。”说着阿暖放下薄纱帐,若有所思,长姐的生辰日,女君下了赏,这意味着什么呢? 终于等到人群散去,十六公主阿暖的坐辇被人迎进了长公主府。下了坐辇阿暖让侍女和抬轿的男奴原地等候,便只带了楚文歌随着长公主府的接引女鲛来到会客的大殿。 一入会客殿阿暖便发觉了异样,她低声问接引女鲛:“长姐只请了我一人?” 接引女鲛福了福身道:“婢女不懂。但确实只接到命令让我接引十六公主殿下您。” 说完接引女鲛把阿暖带到大殿上最靠近上首的位置,请她入座。 阿暖坐在软席上环顾四周,并无甚特别,长姐府她是来过的,虽然不如八姐那般随时都会造访此地,但确实也不陌生。 此刻看这大殿和平日里并无二至,也不像是为了长姐的生辰日特意布置过,心下不禁疑惑。 楚文歌此刻站在阿暖的身后作木雕状,完全看不出他任何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只是刚刚跟随接引女鲛来的路上,他倒是留心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道路。 阿暖和楚文歌在会客大殿大约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长公主奇音终于带着小媞和小墨两位婢女徐徐而来。 她今日反倒没有像往日里阿暖在外头见到时那般打扮华贵。只是在头上轻轻挽了个小髻,髻上插着熠熠生辉的金色鱼形发簪。身上披着质地柔和的淡色纱裙,一副随意的居家打扮。 阿暖却被她头上的那只鱼形发簪所吸引。长公主奇音感觉到了阿暖投来的目光,抬手扶了抚头上的簪子,优雅而端庄地笑了笑说道:“让十六妹久等了,想着姐妹相聚应当随意些,我便花了点时间换一套家中常穿的服饰。倒是这簪子却是女君刚刚送至的生辰礼。” 阿暖笑着点点头,起身施礼:“恭贺长姐生辰吉乐。小妹准备了薄礼刚才进府时交给了长姐府上的管家。” 长公主笑容盈盈:“十六妹有心了。” 说着眼睛不经意地扫到了正在阿暖身后的楚文歌。确实模样俊朗如皎月般光彩照人,让人移不开眼。 第一百四十二章 空间叠加之术 阿暖的眼里今日的长公主是那么的不同。应该说,今日的长公主才像是“长姐”。 她卸下了外表的层层粉饰,她不再像是满身铠甲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笑容让你真想把心都掏出来,她的话语更是让你觉得要跟她把酒言欢到天明,把这么多年都不曾表达过的姐妹之情好好的倾诉一番。 所以,她们似乎把楚文歌给忘记了。长公主特意交代带来的男奴楚文歌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十六公主阿暖的身后。 阿暖带着微醺的醉意问长公主奇音:“长姐,今日怎么只请了我一人呀。” 奇音的眼中也是泛起水气难得地显出娇羞的姿态:“长姐第一次过生辰日,心内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姐妹们是什么的想法。所以,今年先请了小十六你来,刚好和我好好说说。” “原来如此啊。”阿暖裂开嘴笑,更加显得没心没肺:“长姐,你平日里就是太严肃了。我看着吧,怎么这么像女君的影子呢。” 奇音的身子僵硬片刻,脸上依旧保持着灿若桃花的笑容:“女君自有女君的气度,怎么是我可以效仿的呢。” 说着奇音攘了攘垂再肩上的秀发,眼神略微有些迷蒙,像是想起了十分悠远的往事,阿暖无声地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真是许久没有喝得这般痛快了。 “说起来,真是万分感念女君的恩德和信任。在那个时候把牧风笛传给了我。”寂静的会客殿中突然传来长公主奇音看似无意的一句感叹,却让在场的几个人心中立刻掀起波澜。 楚文歌的脸色不变,依然假装着木头人。但是耳朵却是极其机敏地捕捉住长公主的每一个字。 阿暖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她喝了许多酒,差点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一句牧风笛让她犹如一盆清水从头上浇下,瞬间清醒了不少。 “长姐掌管牧风笛时的年纪好像比我如今这个岁数还要小上许多吧。”阿暖把话题尽量往牧风笛上扯。 “是,还小了许多,那时候的我真真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牧风笛是我们女鲛国的圣物,但具体的真是一无所知了。”奇音自嘲道,“女君教授我牧风笛之法门整整教了月余,我才堪堪领会到入门的基础。” “真羡慕啊。”阿暖双手支着下巴看着她的长姐。这句羡慕倒是真的,只不过羡慕的并非是可以学习如何控制圣器牧风笛,而是长姐曾经得到过女君亲自悉心教导。这于她们这些公主来说应该真的算是一种殊荣了。 不过从阿暖嘴里说出来的话便又成了:“真羡慕长姐掌控着牧风笛,我只是远远地见到过一次呢,连它是什么颜色长短如何都不知道。” 奇音并不接话,拿起面前的酒又酌了一小口后道:“该是长姐羡慕你们......” 长公主府的会客大殿上,阿暖公主和长公主交杯换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言语中暗藏的试探也是你来我往不露痕迹。 会客大殿再往后穿过一座精致的小花园,隐了行的白芑和元震便摸索在此处。 转悠了半天也未找到丝毫线索,白芑不禁有些气馁:“阿暖公主的消息到底可靠吗?这里联排的屋舍完全没有特别之处。” 元震悄声道:“她也是听她八姐曾经提过一嘴,具体的情况我看其实也不甚了解。” “那我们也别浪费时间在这里,到处转转去,也许还有收获。”白芑提议道。 元震随声附和,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心在会客大殿上的阿暖呵楚文歌:“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拿到密钥没有。” “哪有那么简单,只能见机行事,一次不行下次再来。” “我这不是怕时间太久,楚仙者的牧风印记消失,露出马脚嘛。”元震愁眉苦脸,“早知道那日他也应该贴上隐身叶再行入城就不会碰上那胡搅蛮缠的十五公主,如今也就不会被长公主点名接见了。” 白芑瞧着元震这殚精竭虑的样子真是颇有意思,她坐在元震提的小布兜里,摇摇晃晃倒是挺舒服,不免张口为他解惑道:“我的这个隐身叶又不是满大街都是,想要多少有多少。如今的存货一共就三片,本来是刚好够三个人用。谁料我变小之后这叶子也极没志气地跟着变小了,功效自然也缩减了。你看就你这样都已经用掉我两片隐身叶了。最后一片只能留给我自己了。他用不上。” 元震重重地叹了口气。 “谁?”突然,从小花园月门处转出一个侍女打扮的女鲛,她机警地四下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只见她疑惑地挠了挠头道:“奇怪,我分明听到这里有声音的呀。” 元震此刻被那声谁吓得瑟瑟发抖贴着月门的墙壁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响动。 滋啦,微不可查的波动——他面前的那排普通房舍似乎发生了变化,空气中像是有波纹荡开般快速闪动了一下,元震使劲揉了揉眼睛,却看到卫兵打扮的女鲛凭空出现来两间房舍中间的空地上。 “小跳,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卫兵女鲛对着侍女女鲛毫不客气地问道。 侍女女鲛似乎有些怕她,赶紧低下头福了福道:“没事,没事,定是我耳朵听岔了。” “没事就赶紧离开。后院重地你不知道不能擅入的吗?” “是。”侍女女鲛匆忙离开。 卫兵女鲛龇牙冷笑了一声,消失在元震面前。但这一次元震也算是看个真切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确实以肉眼可见的形态波动了。 他激动地伸手紧紧掩住自己的嘴,就怕发出一点声响而功亏一篑。 白芑见他忍得难受用手示意他先行离开再商议。 元震使命点头,带着白芑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去找楚文歌他们,小心一点。”白芑说道。 元震总算是放下掩住嘴巴的手,却有些语无伦次:“你,你看看见了吧。” 白芑笑着点头:“看见了。” “你说,是不是圣坛?我觉得定然是圣坛!” “应该是。” “那圣坛呢,到底藏在哪里?那一排屋舍我们分明都已经探查过了,极其普通的呀!难道跟我们一样隐形了?”元震还是很激动。 白芑轻松地说道:“也没什么,应该是一种空间叠加的术法。” “什么意思?” “这个,就是两个房舍之间其实还存在着另外一个空间。” “?啥” “好像不能这么解释。” “那就不是像我们这样贴了叶子?” “当然。” “那是如何呢?空间叠加术法,好牛啊。” 白芑翻了个白眼,如若哪天让元震见到他们这些仙门弟子打起来,如星如虹的术法交织缠斗,那是不是真的亮瞎他的眼了。亏他还是天生灵魂带佛印的人呢。这样的人怎么说前世应该也是个人物啊,这一世怎么这般见识短浅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白 指挥还沉浸在所谓的“空间叠加术法”里的元震终于找到了会客大殿,实在有些吃力,这样见识浅薄的样子应该就是那些寻常百姓见到仙门术法最原始的反应吧。白芑无奈地笑笑用力荡了荡小布兜,撞在元震的肚子上,他才总算回过神来:“到了?” 白芑翻了个白眼,苍天呐,能不能不要被一个小把戏就给征服了,这样怎么当队友啊,虽然只是临时的。 元震整了整衣裳,抬头看了一眼会客大殿上写着“群芳殿”的匾额,冠冕堂皇地抬脚就走入大殿。 呵,白芑感叹这隐身叶他倒是用得得心应手,看到长公主就在面前,也不心虚,面对面地径直走了进去。 突然,长公主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殿门口。目测此刻的她应该正和隐了身的元震四目相对,只是她看的是空气而已。而刚跨入殿门的元震确是着实吓到了,冷汗瞬间湿了他的后背。我这是被发现了? 他呆若木鸡,一动不动。长公主收了目光又开始饮酒。 白芑却对这奇音长公主刮目相看,她刚才定然是感觉到了什么,如此看来她的实力真是不可小觑。 元震就这样呆站了许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白芑早就跳出小布兜跑到楚文歌肩头上。 楚文歌的头微不可查的摇了摇,白芑会意,并不言语。 “长姐,你说这牧风笛这么厉害,能不能给小妹过过眼,涨涨见识啊。”阿暖趁着醉意说道。 “十六妹你可说笑了,每半个月的祈听大会你不是总缺席吗?那时候我正在用牧风笛给那些贱奴们清洗记忆,你想看的话就来找我啊?” “那时候的牧风笛威力太大。” “妹妹,你说笑了吧,威力再大也伤不到你啊。” “长姐,我就是现在想看看嘛。” 长公主奇音笑着突然从头上拔下了那支金色的鱼形发簪,酒意上涌脸色通红:“没有密钥谁都进不去。” “密钥?”阿暖盯着鱼形发簪,“这是密钥吗?这不是女君刚刚赐给你的生辰礼吗?” “是啊。”长公主笑着转了转手中的鱼形发簪,发簪上的鱼眼部分在光影的折射下放出异样的光芒,“这怎么可能是密钥。” 说着长公主又随手把这支鱼形发簪插入发髻之中。 阿暖眯了眯眼,这鱼目...... “十六妹,今日有你作陪,长姐真是过了个最开心的生辰日,希望以后年年岁岁,我们姐妹情谊永不变。”说着长公主举起酒壶倒灌而下,洒出的酒水顺着她的下巴直直流了下去,流过皙长的脖颈钻入衣领内,衣领的领口处不小心便晕开了淡淡的红色。 “对了,差点忘记了,过来,你过来。”长公主突然抬手指向阿暖背后的楚文歌。 阿暖的心咯噔了一下,长姐还是没有忘记这一茬。如今这般情景她也只能用奴隶主的口气生冷地说道:“没听见吗?长公主殿下叫你过去。” 楚文歌得令,面无表情地走向长公主。 “站住。”就在他即将跨上上首座位的台阶时,被奇音长公主喝止了。 “就站在那里。”长公主说道,“抬起头。” 楚文歌木然地抬头直直望向长公主,眼中没有悲喜。 长公主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白芑嘟着嘴真是有些不情愿了,她伸手想要挡住楚文歌的脸,可是没有丝毫作用。 “你,叫什么?” 楚文歌并未开口回答,只是更像根木头一样地站着。 “长姐,你糊涂了,他是中了牧风印的男奴,怎么会有自己的记忆。” “哦,是我糊涂了。那你给他起了什么名字了?他怎么也不回话?” “这,他叫......” “十六妹不会还未给他重新起名吧?” “我叫大白。”楚文歌一字一句道。 “对,对,他叫大白。”阿暖赶紧顺着楚文歌的话接下去,“他在我府上的名字就叫大白。” “大白。”长公主奇音念着这个名字,眼里盛着笑意又重头到脚把楚文歌打量了一番。 白芑听到从楚文歌嘴里说出大白两个字时,差点笑得从他肩头掉下去了,不过心里自然是喜不自胜的,这大白明显在跟自己表白呢嘛,是这样吗? “这样的人,十六妹没有收房?” “噗——”刚喝了口酒压压惊的十六公主听到长公主的这句话,瞬间便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我,我,我......”她有些语无伦次,“收房,我干嘛要收房。” “这很难启齿吗?我记得十六妹在大庭广众下收了个男奴的,只是听说很不幸淹死了。” 还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元震脸色发青,。 阿暖咳了咳道:“这个,这个小白脸的模样不适合我。”关键时刻阿暖只好借用八姐阙敏来当挡箭牌了,谁让她当初一口一个小白脸地叫的那么欢,“八姐似乎喜欢这一挂的。” 小白脸?八姐喜欢这一挂?若不是楚文歌此刻有重要任务在身,要假装个木头人,他定然是要暴起的,是个女的也要好好教训一下,竟然说他小白脸。 “那倒是。”长公主竟然附和道。她的目光再次从阿暖身上收回落在楚文歌的脸上,然后慢慢移到他的耳朵上。 不好,也不知道过了三个时辰了吗?长姐这是想确认牧风印吗?阿暖有些着急,却不动声色。 长公主的脚步动了,果然,她下了台阶向楚文歌走去。 楚文歌镇定地站着,脸上看不出悲喜,没有任何神色。 长公主突然笑了一下,也品不出是冷笑还是讥笑亦或只是随便一笑。 她围着楚文歌走了一圈,停在了他的身侧。侍女小媞立刻会意走上前来,伸手轻轻撩开楚文歌披在肩头的长发。 “不错。”长公主道。小媞小心地放下楚文歌的长发,收回手交叠在身前微微躬身推开去。 阿暖不明所以,更不知道长姐的这句“不错”是何意思,不敢随便接话。 倒是长公主信步来到阿暖的酒案前,面色红润,煞是好看。 她拿起酒案上的酒壶摇了摇:“十六妹,这怎么还剩着半壶酒呢。” 说着突然脚步踉跄了下,小媞和小墨赶紧上前扶住自己的主人。 “怎么这么晃。”长公主道。 “长公主殿下,这个酒本就后颈大,您刚刚喝得有些多了。”小媞道。 “是嘛,今日开心就多饮了些。”长公主笑着对阿暖说,“让妹妹见笑了,长姐先去休息。我看妹妹今日也饮了不少酒,我让下人安排,今日便在长姐这里歇息吧。” 阿暖微微福身:“妹妹恭敬不如从命。” 长公主被贴身侍女搀扶着下去时,酒劲似乎更甚了,整个人微微靠在小媞身上,像是随时可能进入梦乡。 望着长姐的背影,阿暖的心咚咚咚犹如擂鼓奏响。 接下来呢?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不能犹豫了,要如何夺得牧风笛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分工合作 阿暖跟着之前的接引女鲛向长公主府的客舍走去。 本来楚文歌作为一名普通的奴隶,是没有资格跟着十六公主进入客舍的。但是阿暖借着酒意,脸上泛起桃红娇羞地拉了拉接引女鲛的袖角,小声道:“大殿上长姐说得倒是不无道理。小白脸的样貌确实俊,我着实不放心把他随意安置在外头。” 接引女鲛会意,也不多言,径直带着他们二人穿过一条蜿蜒的回廊。 “我瞧着长姐今日真是饮了不少酒,她回湖底的寝殿歇息了吗?”阿暖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长公主今日歇在湖岸上的长公主府内。”接引女鲛停下脚步恭敬地回答了阿暖的话后又不急不忙地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阿暖哦了一声悄悄给楚文歌递了个眼色。此时白芑和元震其实也跟在他们身侧,只是阿暖瞧不见。 “到了,请十六公主好好歇息,我已经命下人无事不要打扰。”接引女鲛帮阿暖推开了一扇木格大门,这是一件简单但宽敞的客房。 阿暖微微颔首,而后斜过脸用眼尾瞟了瞟身后的楚文歌:“进来吧,大白。” 接引女鲛识趣地躬身退下了。 关上木门后楚文歌立刻机警地靠近木门听着屋外的动静,确认安全后白芑和元震撕下隐身叶骤然出现在阿暖面前。 阿暖虽然见识过隐身叶,却还是被吓了一跳:“你们什么时候跟来的。” “大殿上就已经在了,是不是,大白。”白芑调笑着看向楚文歌。 楚文歌的笑容浮在眼底,轻轻点了点头。 元震此时却还是纠结于刚才长公主奇音对他的惊鸿一瞥:“你们说长公主殿下是不是已经看见我们了?她刚刚那眼神分明是盯着我的。” 白芑作思考状,突然道:“是啊,定然是发现你了。” “啊!那可如何是好!”元震顿时慌了手脚,“快,我们还是快离开吧。” “哈哈哈,逗你呢。”白芑笑道,只是随后她又收起笑颜语气下沉道,“不过,她的实力很强。我们进来时,她定然是感觉到了什么。” 元震被白芑的话惊得整个人七上八下,眉宇间凝聚的阴云越来越重。 “那我们还偷牧风笛吗?” “那是自然。” “密钥呢?我们不知道密钥在哪里。” “不就是那鱼目吗?”白芑接话看向阿暖。 “是鱼目。”楚文歌也肯定道。 “应该是的,只是这鱼形发簪是今日女君送给长姐的生辰礼啊,按理说密钥不是早就在长姐手上了,怎么又会镶在簪子上呢?”阿暖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 确实是有些蹊跷,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们是不可能就这样半途而废退出长公主府了。既然如此那便是赌一把了,已然知道密钥所在,又知道了圣坛的具体位置,自然是要走上一遭了。 只是圣坛的空间叠加之术略微有些棘手,势必只能硬闯。 “那不就要惊动府内所有人。”元震道。 “无妨,到时候我布个隔离结界便好了。”楚文歌语气平静。 元震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结界?可以吗?” 白芑莞尔:“我们大白的结界那可是修仙界里的顶级水平啦。你说管用吗?是吧,大白。” 楚文歌伸手小心地把白芑捧在手心:“这个外号出了清水泽就不要叫了。” “不,成了我们白家之人还想反悔吗?大白,大白,嗯……着实好听,那就永远这么叫吧,从年轻的大白叫到老头子大白。”白芑沉浸在喜悦中。 楚文歌见她这般开心便改口道:“好,叫到老。” 阿暖和元震面面相觑:“......” 如此间不容发的时刻他们还有心“调情”?这些仙门弟子不仅心大也很放得开嘛。 临阵倒又出了个岔子,分工成了问题。长公主奇音的寝殿只有阿暖去过,自然偷取鱼目的任务便落在她身上。于是计划由阿暖贴上隐身叶带着白芑一起去偷密钥。楚文歌身手好,先悄悄潜到小花园后的圣坛处先行布下隔离结界。 可这计划里元震却成了多余的人。没了隐身叶他寸步难行。本想着把他留在屋内,但是凭着他那豆大的胆子,实在是个变数,随时可能让计划暴露。 “跟着我吧。”楚文歌道。 “我,我,我,我怕我拖累你......”元震抓了抓头,微凉的天气里他的额头上竟还布满了细密的汗,没了隐身叶伴身,他真是慌了。 “不然隐身叶你带着吧。”阿暖道。 “还是贴在你身上稳妥,长公主的寝宫定然不是那么好闯。”白芑说道。 “长姐已经醉了,况且即使我被发现了也可以找到借口搪塞。”阿暖坚持。 倒是颇有道理,白芑犹豫了,楚文歌却平静地说道:“带个人去圣坛应该是难不倒我的。隔离结界撑起后一切更不成问题。” “那便这么定了。”白芑爽快地拍板,“出发吧。” 于是四个人分为两拨,快速地朝着目标行进。白芑和阿暖自然是一路畅通毫无障碍。 楚文歌拎起元震,身形轻盈地闪在各处掩体之后躲开府内的侍女和巡查的卫兵,很快也接近了圣坛。 阿暖带着白芑脚步生风很快便到了长公主的寝殿前。 “奇怪,怎么没人守在门口?”阿暖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小媞——”殿内突然传来长公主模糊不清的醉酒之声。阿暖和白芑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唤声吓了一跳,条件发射地躲到门口的大圆木柱之后。 “长公主殿下,我这就去把暖胃的汤端来?”是小媞的声音。紧接着她们俩便看见寝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小媞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阿暖和白芑立刻瞅准了机会闪身进入寝殿。 “呼呼呼——”刚进入寝殿之内便听见震天的呼噜声。 阿暖无奈地和白芑对视一眼。长姐在外人面前成日端着的模样和如今这般鼾声此起彼伏的样子真是天壤之别啊。 要是传出去,尊贵高傲的长公主殿下,喝醉酒后打着如雷的鼾声,四仰八叉地躺在卧榻之上,那是不是她再也不用走出长公主府了,想到这里阿暖竟不自觉地笑了笑,其实还是这样的长姐可爱一些。 “快找找鱼形簪子。”白芑轻声提醒道。 阿暖会意地点点头,长姐此刻披散着头发,头上的发饰已然被摘了下来。那会是在哪里?梳妆台! 阿暖快步走到带着铜镜的梳妆台前扫了一眼,没有! 看来鱼目真的是密钥,所以没有被随意地放置在梳妆台上,这下可有些麻烦了吗,阿暖环顾四周,眼底不免露出些许焦虑,如今只能在这足有四进普通卧房大小的寝殿中慢慢找寻了。 “小媞——”卧榻上的长公主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她嘴里又喊了句小媞后闭着眼翻了个身,面朝卧榻内侧。 一道奇异的亮光闪过,是鱼目发出的其特有的光芒。长公主的枕巾处露出了鱼形发簪的一角。 阿暖和白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口。 第一百四十五章 配合无间 长公主的卧榻之侧,明晃晃的鱼目密钥就在面前,阿暖深呼吸了口气尽量平复好狂跳的心,慢慢走了过去。 靠近床沿之时,白芑双足一点漂亮地翻转,轻松地越过床沿来到到长公主的后脑勺旁。阿暖被她这一连串流畅的动作震惊得险些惊呼出声。 白芑嘻嘻笑了笑,伸出手指在唇边做了个禁言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地绕道枕巾边的鱼形发簪旁仔细观察了一番。 “呼呼呼——”长公主的鼾声此起彼伏,时而大如雷声,时而又弱如蚊蝇。白芑强忍住这灌入耳膜的完全没有规律的“轰鸣声”,很快便确定了鱼目之内确实有一股灵力在波动,而这股灵力也确实像是惯常用于封印密钥之灵力。 收到白芑眼神的指示,阿暖悄悄把手伸向长公主的枕下。修长的手指泛白的指尖微微颤抖,她很紧张。 “阿嚏!” 阿暖快速收回了手,忘记自己已然隐形,快速蹲了下来把头越埋越低。 原来竟是白芑不小心被长公主的发丝撩到打了个喷嚏,她自己也吓得不敢妄动。 长公主的鼾声停止了。寝殿内出奇地安静。阿暖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已经大到人人可闻。 她就这样蹲着,毛孔张开冷汗浸湿了后背。 “呼呼——呼——”长公主的鼾声在片刻的安宁后又重新充斥在了整个寝殿中。 阿暖和白芑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今这满殿的酒气和可笑的鼾声她们已经全然顾不得了。 阿暖稳定心神快速伸出手抽走了鱼形发簪,带上白芑匆忙退出寝殿。离开寝殿的瞬间,白芑心中不知为何咯噔了一下,她回头望向面朝床榻内侧,依然鼾声如雷的长公主的背影,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会否太顺利了点?”白芑自语道。 而阿暖则根本没有听到白芑话语,揣着鱼形发簪低头猛走。 寝殿内鼾声在她们出门之后嘎然而止。长公主朝着床榻内侧的脸上挂上诡异的笑容。骤然间,她睁开了双眼。那对美目依然水汽氤氲,不似作假,这酒确实有些上头。 跟着楚文歌的元震经历了飞天遁的惊心动魄却,此刻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他喘着气靠在一颗粗壮的大树后,把自己藏好。楚文歌却似如入无人之境般神色肃穆地站在白芑说的空气出现波动的地方。 元震终于稍微缓归神,探出头时便和楚文歌撞了个正着。骤然见到楚文歌那张俊美的脸,竟如寒冰般让人生畏不敢靠得太近,元震不禁后退半步,只见楚文歌微微张嘴道:“你在这里躲好。我去布结界。” 元震使劲点头,把自己的身子又缩了缩,希望能缩小到如纸片般没人注意。哎,隐身叶可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啊!他心底不禁无限感叹。 突然有道青蓝色光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上往下罩了下来,又快速融入到周围的空气中,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似的。 接着又是一道,接二连三地青蓝色光影罩了下来,元震张大了嘴望向楚文歌,果然是楚文歌手上捏着复杂的诀,青蓝色的光从他的指尖向外迸出。 不一会儿楚文歌收势,元震环顾四周,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啊。这隔离结界是布下了吗?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是引起了圣坛内守护卫兵的注意,空气果然开始波动,楚文歌也不躲闪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立在当场。 “你是谁!”卫兵女鲛见到有人竟这般旁若无人地站在这里,立刻一脚向前半蹲下来举起手上的长叉武器对向楚文歌。 楚文歌也不废话,伸手便是一抓一提,卫兵女鲛手中的长叉随即脱手飞了出去,直直地插入元震躲的那棵大树的树干上,木质的叉身“铛——”地快速抖动。 元震吓得几欲瘫软。卫兵女鲛长叉脱手便知遇上高手,立刻想要唤来救援,楚文歌以极快的身形掠到她身侧瞬间便将她擒下。 大树干后,卫兵女鲛嘴里塞着块从元震身上扯下来的布条,瞪大了双眼仇视着面前的两人,不断挣扎。 元震躲在楚文歌身后,怯怯地问:“这样抓了她也不是办法,圣坛里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的。” “无妨,我们一会儿便是要靠她们打开那一处的空间交叠。” 听到楚文歌的话,卫兵女鲛挣扎得更加激烈了,被缚住的双手已经被绳索磨出血,元震不忍心地扭过头不去看她。如今应该是只等着阿暖和白姑娘快些带着密钥过来了吧。 “她们如何进得结界?”过了不多时,元震还是忍不住问道。 “阿芑没问题。”楚文歌回道。 话音刚落,便看到虚无的空气顷刻间裂开了一道口子,白芑和阿暖到了。 楚文歌立刻迎了上去,眼神里顿时充满了关切。白芑回看他,笑盈盈地点了点头。阿暖拍了拍腰封示意得手之物就在那里。 元震见到阿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半落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这隔离结界,不错。”白芑抬头看了看,夸道。 楚文歌伸出掌心把她带到自己身边,语气轻柔:“那我们现在就破开那个折叠空间。” “你找到法门了?”白芑问。 “喏。”楚文歌让了让身,愤怒的士兵女鲛便出现在白芑和阿暖面前。 “是个好主意,倒是不需要费那么大劲儿。”白芑笑着说道。 阿暖和元震本也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能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白芑见这两人的状态,不免安慰道:“放心,放松,没事的。” 阿暖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便是一条路走到底了,她坚定地向白芑点点头,从腰封中拿出鱼形发簪递给楚文歌。 楚文歌收了簪子,用术法把卫兵女鲛瞬移到空间交叠的入口处。 卫兵女鲛口中的布条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她张了张嘴,立刻高声疾呼。 白芑和楚文歌相视一笑。果然便看到空间交叠的入口处又开始波动,这股波动其实非常短暂,但是在楚文歌的眼中早已经把这波动分解开,一层一层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突然,他出手了,手中汇聚的灵力形成了耀目的金黄色光盾,就在那波动即将停止,有女鲛身形出现的瞬间,楚文歌的光盾直直打了过去,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虚空中重重砸下了一个和之前卫兵女鲛同样打扮的女鲛人。而那最后波动的空气开始动荡。 像水纹般,层层叠叠,向外扩散。元震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想来自己也是走南闯北踏遍神州大地,见识原来如此浅薄。这几日所见的真的都是做梦都想不到场景。 晃晃荡荡中,空气里出现了一座高大殿宇,殿宇前站着成排拿着长叉的卫兵女鲛,正虎视眈眈地怒视着他们。 第一百四十六章 楚文歌大展神威 “来者何人!”圣坛前卫兵女鲛的首领威风凛凛。 “元青派楚文歌。” “桃花源白芑。” 既是打算面对面直接开打了,二人自是干脆地报上师门和姓名。不料卫兵首领却是盯着阿暖,面露愠色:“这不是十六公主吗?这些外人是你带来的?” 阿暖定了定神,仰起头并不否认。 “看来你这是要背叛清水泽啊。”卫兵首领冷笑着一顶叛变的大帽子立刻扣到了阿暖头上。 “荼首领,请。”阿暖向卫兵首领伸出请战的手势。此刻阿暖倒是临危不惧,更是展现出了果敢的性子,要战,那便战,已无退路,更是无需任何解释。 拳头大小的白芑被楚文歌妥帖地安置在领口,她抬头只看到楚文歌弧度相当好看的下巴:“真不需要我动手?” “坐好。”楚文歌沉稳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安全感,让白芑决定此番就袖手旁观吧,好好瞧瞧这修仙界年轻弟子中的翘楚楚大仙者的威风。 荼首领大手一挥,成排的女鲛握紧长叉大声吼着“杀——”如滚滚浓烟般席卷而来。 楚文歌右手握拳,再次出现那个光芒四射的金黄色光盾,光盾在他手中无限放大“嘭”地一声推倒了前排所有女鲛卫兵。 后排的女鲛也被金色光盾的威力所波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 阿暖惊诧地望着楚文歌,她虽然听过元青派楚文歌的名头,但是他的实力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竟以一人之力力克圣坛前的一整队女鲛卫兵,看来自己在这清水泽中真是坐井观天,孤陋寡闻了。 楚文歌的光盾并未使出全力,毕竟他的目的只是击倒她们,而后顺利进入圣坛而已。 “铛——”就在楚文歌收势之间隙,卫兵首领手中的长叉腾空刺来,楚文歌回身双指一弹,长叉瞬间断作两节。 “啊——”长叉断开,卫兵首领大叫着,手中不知何时换了双剑飞身袭来,只见双剑在她手中舞得如银蛇交叠,眼花缭乱。 楚文歌右手向下摊开手掌,玉衡神剑从天而下,潇洒地落入楚文歌手中。 楚文歌握紧剑柄,玉衡兴奋地发出清厉的剑鸣之声,剑身上笼着薄薄的青光,那气势如劈山倒海般散发而出,压迫得在场所有人都暗暗心悸。 电光石火之间,楚文歌玉衡向前一挥,噼里啪啦,卫兵首领的双剑如废铁般断成碎片。 长公主府内圣坛前楚文歌大展神威,力挫女鲛卫兵,这般大的动静却丝毫都没传到结界外。 小花园的月门处,侍女小跳探了探头,又兀自离开。今日怎么总觉得这后院十分奇怪,她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等下又要被那凶巴巴的卫兵女鲛斥责。 结界内楚文歌手指向上一摆,所有的卫兵女鲛尽数被他指中幻出的绳索捆绑结实,咿咿呀呀地叫嚷着扔在一侧。 四个人踏着满是长叉的道路走向面前的这座高大森然的圣坛。圣坛入口处灵力流淌,结成鱼目形状。 楚文歌拿出鱼形发簪,举起发簪上的鱼目对了上去。只见小小发簪上的鱼目突然迸发出五彩的光圈,光圈中缓缓升起一只不断放大的鱼目投影,色彩斑斓的投影和圣坛入口处灵力结成的鱼目相契合,严丝合缝,毫无违和感。 “咔嚓——咔嚓——咔嚓——”三声机括转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向左右两侧徐徐打开。 石门后便是一间密闭的空间,高高隆起的穹顶,顶上有序地缀着大小不一的夜明珠,布成了一条浩瀚的星河,甚是壮观。 白芑抬头盯着那熠熠生辉的珠子,啧啧感叹着随意抠下几颗是不是能换整个屋子的美酒了。 “星河”下方是一汪清澈的潭水,潭水中倒映着星空的影子,盈盈点点,倒像是装了满满一盆星子,美得有些不真切。 水潭正中间立着座高高的石台,石台上的玉盘四周用了大小相同的珍珠镶嵌着,古朴中透露出华贵。玉盘的中间支起小小的珊瑚架子,架子上一把泛着碧色幽光的笛子稳稳地架在顶端。 即使是在这璀璨的光芒下,那把笛子看似柔和的色彩和光华也毫不逊色,甚至最后紧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它的面前,不论是玉盘,珍珠,夜明珠,还是整条星河,都黯然失色。 它像是有一种魔力,只霄看上一眼,便如坠云端,飘飘然乎,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夕。 “咔嚓——咔嚓——咔嚓——”又是三声机括之音。楚文歌和白芑像是突然惊醒般硬生生把目光从牧风笛身上移开。才猛然发现不仅出口被巨石大门封住了,不知何时四周被下了禁置,他们被困在圣坛内了。 虽然如此,楚文歌沉稳地在四周走了一圈,这气势倒足以称得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个禁置需要些时间才能破。”白芑道。 楚文歌点点头:“倒也是无妨。先拿到牧风笛再说。” “是嘛,哪里来的鼠辈口气倒是不小。哈哈哈——”长公主奇音的声音突然在圣坛内响起,最后的笑声从四面八但狗席卷而来不断重复。 阿暖和元震被这变得越来越尖锐的声音搅得脑袋炸裂,眼前不断出现重影。 “轰”的一声元震撞在墙壁上昏了过去,阿暖艰难地挪到元震的身边,拼尽全力抵抗着这魔咒般的笑声。 楚文歌眉心渐渐出现一道深沟,他凝神静心慢慢地张开嘴道一句:“奇音何在?” 稳稳的四个字从他嘴里吐出,犹如钟锤落在铜钟之上,震荡出浑厚而有力的声波,瞬息间便打破了长公主的笑声。 “倒是有些能耐。”随着熟悉的长公主奇音的声音传来,只见水潭对面的暗处不疾不徐地走出一人,正是奇音。 楚文歌和她眼神交汇的一刹那感受到了连绵不绝地压力袭来,他毫不畏惧地迎上奇音的目光,声音带着冰渣道:“过奖了。” 反倒是奇音在他的直视下倏然感到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向自己碾压而来。她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立刻错开楚文歌的眼神,抬脚走了两步,以掩饰自己刚刚的势弱。 这无形的争斗比那看得见的刀光剑影更加凶险万分。二人算是须臾间交手了一个回合。奇音不知道敌人是什么来路,此番试探倒是让她明白不可轻敌,出手便要一招致胜。故必须立刻使用牧风笛先发致人,不然这精心布置计划,请君入瓮的禁置也困不住他们太久。 脑海里刚打定了主意,手掌便毫不犹豫地伸向水潭中央牧风笛的方向。只听见咻地一声牧风笛瞬间飞到了奇音手中。 “长姐,不要!”阿暖踉跄着爬了起来,冲到楚文歌和白芑身前,伸手挡在他们面前。 “让开。”长公主奇音面无表情缓缓举起手中的牧风笛靠近唇角。 第一百四十七章 形势急转直下 长公主府圣坛罩在隔离结界中,而楚文歌等人又被困于圣坛中心的禁置内。 长公主奇音低垂下双眸,像是进入了忘我之境,她举起手上那把控制了千万人的圣器牧风笛。 “嘤——”清澈悠扬的笛声像金属划破虚空,“叮咚——”像清泉滴落溅起水波,“嘀嘀嘀——”跳跃欢愉像万物复苏百鸟争鸣。 楚文歌的眼皮突然开始变得沉重,他双脚往前踏出,迈过沟壑那便是软绵绵的云端。 白芑隐在楚文歌的衣领中暗暗着急。这笛声十分悦耳动听,但对她却是无用。看来这牧风笛是被女鲛国下了什么封印,只针对男子会有奇效,连楚文歌这等坚定的心智也开始受其控制。 “楚文歌。”阿暖焦急地转过身摇晃着他。 楚文歌像是猝然苏醒,猛地晃了晃头,刚见清明的眼神瞬间又落入浑浊。 他的记忆开始后退,清水泽,焦梧国,高岳城,琢玉楼……飞云山…… “飞云山白芑,阿芑……”他的嘴里轻声低唤着心里的那个名字。过往便像是幻影般从眼前掠过,嘭地破裂,散成碎片。 心底有个声音在挣扎,在呐喊,快些清醒楚文歌!眼前有一双手用力地挥舞,要抓住这些碎片,却在指尖触及之时抓到虚无。 白芑急得红了眼眶,飞身而出伸出右手一句“碧风!”盛气凌人! 白芑握着碧风神剑呼啸着翻出炫目的剑花,袭向长公主奇音。 闭着双眼沉浸在吹奏牧风笛中的长公主奇音,面不改色,白芑的碧风距离她不到寸许时,她嘴角向上一扬,轻松地侧身避开了,同时左手捏了个诀一阵带着水汽的狂风顷刻间包裹住了白芑用力甩向水潭! 阿暖惊叫一声,飞扑过去。却听见“扑通”落水之声响起。 白芑带着她的碧风砸到水中,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她太弱了,被缩骨金缩小身型后术法威力更是成倍地下降,长公主奇音把她打倒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 “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后她懵了,我怎么可以这么弱,楚文歌怎么办,他还在等我,我不可以就这样输了,我还可以再战! 她努力想要抓到百宝袋,里面有潜龙糖,对了!我还可以用缩骨金把这该死的奇音变小。那我定然可以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可是,为什么我动不了了,好疼。拳头大小的身子像一颗小石子般直直向下落去。她受伤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不堪一击,但是她确实受伤了。伤得动都不能动了…… 咕噜咕噜,水中的气泡向上飘起,她不知道自己沉向何方。 阿暖趴在水潭边撕扯着喉咙大喊,紧接着漂亮的鱼跃,冲向水中! 对,她是鲛人啊!刚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迅速和惊显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可以下水救人。 “哗啦——”一条金色鱼尾的美丽女鲛被从水里快速升起的渔网兜住了! 长公主奇音睁开眼睛,笛声如泣如诉越发高昂。她空出的左掌微微张开慢慢旋转,控制着水潭上用灵力编织出的巨大渔网。 “啊!长姐!放开我——”阿暖近乎疯狂地扭动着自己金色的鱼尾。 奇音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叫唤和哀求。左掌倏地紧紧握住,兜住阿暖的渔网开始收紧,交织出的格子陷入她的身体,把她的人身和鱼尾格成一块一块的,分外刺目。 阿暖越挣扎越没有力气,她最后垂下的眼睑中看到的是楚文歌皱着眉头紧闭双眼,他也在反抗,阿暖想他可是很厉害的角色啊,也许是可以破了牧风笛的魔音吧。 她最后的目光锁在了墙角晕厥过去的元震身上,抱歉,我也许要食言了。 牧风笛的调子转而高昂亢奋,越来越快。这玄妙如魔咒般的笛声也被长公主布下的禁置锁在了这个密闭的空间中,所以威力更加巨大,那些声音飘来荡去,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空隙。 楚文歌眼睛骤然睁开,双腿盘坐。长公主奇音心中一紧,嘴角不经意地流下一丝鲜血。 这禁置的作用可不单单是用来困住敌人的,这是她专门为牧风笛所设计的,她曾得意地认为这神州之上,无论是何方神圣只要进入此禁置,再受到牧风笛笛声的控制,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的。 如今面前这个年级轻轻的后辈竟然寻到牧风笛转音的一个空隙,生生激醒已经开始沉沦的灵魂,调出全身的灵力与她对抗。 只是她不知道,楚文歌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了,若不是隐约听到白芑落水激起他最后的清明,他也做不到如此。 “阿芑,你怎么样了,等我。”他内心在呼唤,意识也在不断挣扎,关于白芑关于元青派关于师尊关于重明鸟族,好像抽丝般从他的身上剥离。 怎么可以如此,他即将不是他,楚文歌要消失了吗?这种可怕的念头像魔鬼般缠绕着他。 奇音和楚文歌的博弈就在这激荡的笛声中此消彼长,奇音双手握紧笛声,指尖如飞花快速飘动,所到之处都勾出更加凛冽的气势。就在她以为胜券在握之时,角落里,突身高变故。 元震醒了,这个本来在队伍中毫无用处,自己也曾多次暗暗懊恼拖累队友的人醒了。许是冥冥中注定,队友没有抛弃他,他隐藏的力量在最关键时刻迸发! 睁开眼睛的元震像是换了个人,他全身被一层金色的光圈所笼罩。脸上再也不是那惶惶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沉着和淡然。这样的气场和他的样貌竟然毫无违和感,便像是他天生便该如此。他不再是那个元震。 整个圣坛紧张的气氛与元震超凡脱俗的气场格格不入。牧风笛的笛声无法冲破他周身的光圈,笛声与光圈间震荡出微小的空隙。 奇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心绪有些不宁,这是佛光吗?她的牧风笛错漏了几个音节。 楚文歌总算得到片刻喘息,他抓住这光影般转瞬即逝的机会手握玉衡如离弦的箭突然从地上飞起直射奇音,高高挥起玉衡嘭地斩了下去。 奇音身形也是极快,一个闪身躲过了楚文歌的暴击,嘴唇却像和牧风笛黏在一起般完全没有因为楚文歌的这一击而停止吹奏。 “元震......”虚弱的声音从水潭上传来。元震的脚步顿了顿。他看向水潭的眼神和阿暖投向他的目光刚好相接。 “你不是元震。”阿暖无比震惊。 元震却收回了停留在阿暖身上的目光快步走到力竭的楚文歌身侧拉起他就要向外退走。 “想走!”奇音脸色发沉,牧风笛之音越累越急。元震搀上楚文歌之际金光大盛,笼住了他和楚文歌,而那配合着牧风笛而设的禁置也在这万丈光芒中破碎。 “阿芑。”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楚文歌嘴里唤着白芑,元震却如奇迹般在奇音的追杀下带着他逃出了圣坛。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处境 清水泽今日一切如常,日升月落,潮汐依旧。 各个公主管辖的城池和湖泊人流如织,女鲛奴隶主们领着自己的男奴们争奇斗艳,流连于茶楼酒肆,或者是相约斗场,井然有序。 女君珠姬的内殿中气氛却迥然不同。 脸色苍白如蒙上纱纸的长公主奇音跪在珠姬面前,她的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看来是来不及收拾干净便匆忙进宫了。 “牧风笛配合上禁置你竟然失手?”女君的声音犹如寒月里的冰霜,冷得彻骨。 长公主奇音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出半句话,这时候的任何解释无异于狡辩,她再次伏地磕头请罪。 珠姬色彩斑斓的睫毛让她的脸此刻显得妖冶且诡异,她的这个长公主没有半分遗传到她的样貌,像极了那个贱奴陈蛮。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又想起这个问题。 那年生辰割肉剔骨涤尽污血之后,自己不是已经很有把握,长公主和自己是同类人吗?所以才会压下内心隐藏的偏见,给她机会。而这个女儿从那以后也从来没让她失望过。如今看来,真的太弱了。 “可知来者何人。” “元青派楚文歌。” “元青派的弟子。”女君重复道,“楚文歌。楚文歌......倒是听过。” 她踱着步子,长长的锦袍尾部拖在地上,每走一步便轻轻踢出一朵裙花。长公主奇音伏在地上,眼睛盯着女君的脚步,每一步的裙花都让她的心跟着跳一下。 “楚文歌算什么,就算是他的师尊来了也逃不出牧风笛的控制。”女君笃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长公主奇音在想要不要把那个笼着佛光中的人说出来,她在权衡利弊。如若珠姬全然不在意什么佛光,只会把她的话当做可笑的借口。如今她能做的就是自请将功折罪。 就在长公主奇音心思百转之时,门外内官打扮的女鲛探头探脑。 女君珠姬眼神扫过,示意她进来。内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踏进内殿,眼神盯着自己的脚步不敢有分毫游离。 她踩着碎步快速走到女君身边,低着声音道:“十六公主求见女君。” 虽然内官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一字不落的掉进长公主奇音的耳朵里。 女君珠姬闻言微不可查地瞟了一眼伏在地上的长公主。长公主一动不动,头埋得很低,看过去没有任何反应。 女君并未回复内官的话,女内双手恭敬地交叠在身前,退后几步站到内殿角落。 “她现在何处?”这句话是问长公主的,内官知道所以并不接话。 “十六被关押在祸罪池。”长公主的声音毫无起伏,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祸罪池,她是该待在那个地方好好反省。” 她是该待在那个地方,长公主所熟悉的女君一定是铁面无私冷血无情的。所以她把妹妹投入祸罪池时根本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更无需担心会受到女君的责怪。 但,为何是好好反省呢?祸罪池那个地方,不是有进无出吗?女君的这句话是在向我暗示什么? 想到这个关节,长公主又重重磕了个头道:“奇音定会好好看着十六,让她好好反省。” 女君总算脸色有所松动,而后面向女官说道:“告诉她,不见。” 女官得令,躬身退出内殿。 殿内又只剩下女君和她的长公主了。寂静的空气中仿佛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你也下去吧,把那个楚文歌给我抓来,要活的。不过这件事我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 收到女君的命令,长公主如获大赦,楚文歌她定然是不会饶过的,还有那个拥有佛光之人,为何也如此面善? 再说白芑跌落水潭之后,圣坛内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长公主匆匆赶到女君内殿复命,竟把她给遗忘了。 受伤脱力的她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水,意识慢慢下沉,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她突然像个外人般站在高处俯视着水中的那个躯体——那么小,掉在这里死去应该不着痕迹,连几捧黄土也省了。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状态。无悲无喜,无声无息...... 平静的水潭是一汪死水,像是装在了大缸里可以千万年的静逸不起波澜,就是这样的地方,水流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白芑的身躯裹在那束暗流中朝着未知的远处而出。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胸口快速起伏喷出一口水花。“咳咳——咳咳咳——”紧接着又是大力的咳嗽,第二口水几乎夹带着肺咳出胸口。 “啪——啪——啪——”什么声音? 白芑居高临下的灵魂终于回到了体内,意识在一点点的复苏,她迷迷糊糊努力想要睁开眼睛,耳朵旁传来了轻微的啪啪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让她混乱的心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般得到片刻的宁静。 本就冰凉无比的脸上,又感觉到了丝丝清凉,水珠从天而降,洒在脸上。这是什么地方,她努力想要抬手抹掉脸上的水却发现自己依然不能动弹,那就躺着吧。 她有些气馁,她已经完全恢复意识,不知道楚文歌怎么样了,我没有时间了,我必须立刻恢复。 很多时候人的意志就是这么奇怪,甚至可以掌控一切改变一切,内心强烈的渴求往往便会成真。 白芑坐起来了,长公主奇音的那股劲风可没有手下留情,她用了全力就是想置这个外人于死地。因为在她眼里这些人早就犯了死罪。没有任何可以让人同情的地方。 而经历了生死的白芑躺了不知多久,终于坐了起来。模糊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清晰,只是眼前依然昏暗无比。 “啪——啪——啪——”又是这个声音。 她终于感觉到了随着声音的响起,夹带着水气的风也正一下下地迎面扇来。倒真像是谁拿着一把大蒲扇替她扇凉。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的眼睛总算是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她环顾四周,这是个潮湿的洞穴。她的身侧是个小沟渠,沟渠里满溢而出的水缓缓流着。她是被这样带到这里的吗? “啪——”白芑寻着声音定睛望去,黑暗中有个庞大的轮廓在离她不远处扇动着自己的尾巴。 是的,虽然没有看得十分真切,但是她肯定那是一条极大的鱼尾。当然这里所谓的极大是以如今的白芑为参照物的。其实如不是这样的小身板她也不会被沟渠里的水卷到这里来,今日的后果真的就难测了。 白芑深深吸了口气,迈开还有些打晃的脚步向面前那条巨大的鱼尾走去,她已经肯定自己要见到的必然是个女鲛。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去陆还活着 黑暗里,只有鱼尾轻拍地面传来的啪啪声以及偶尔掉落的水滴声。白芑的脚步混在这些声音里几不可闻。 她渐渐靠近了那个庞然大物,那个在她心中早就预设过的女鲛。她想象了这个女鲛此刻的情形,应该不大如意。甚至有可能是犯了错被关在这里罪人,只是无论如何她还是想通过这个空间里除了自己外唯一的活物搞清楚状况。 越来越近了,她大致看清了鱼尾的颜色,似乎是银白的鳞片,可惜真的情况不大好,鱼尾上附着斑驳的鱼鳞,好几处的血肉直接暴露在眼前,虽然没有汩汩地向外流着鲜血,但造成这样的伤痕定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而且这一切在拳头大小的白芑眼里当真是触目惊心。 白芑的目光顺着伤痕累累的鱼尾向上看去,展露在她眼前的赤裸的躯体。她猛地转过头不敢直视,却突然发现了问题,这不是女鲛! “小不点,欢迎来到清水泽的奇幻世界。”一声略带干涸且嘶哑的男声向白芑问好。语气甚是轻快,倒不像是遭了大罪的人该有的状态。 “清水泽奇幻世界?”白芑把自己藏在这个男鲛身上投下的巨大影子里琢磨着这几个字。 “好久没人来了,我以为她们都把我忘了。”男鲛继续说到。 白芑判断这应该是一只被清水泽女鲛困在此处的男鲛,于是微微探出头问道:“为何说这里是清水泽奇幻世界。”先抛出个问题,然后再慢慢切入主题。 “你不觉得整个清水泽就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吗?”男鲛语气平缓,“这就是珠姬打造的一个奇幻世界啊,她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不点,你倒是有趣,怎么这么小呢,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也许是被困在这里太久了,外面的世界变成如何我都未可知。像你这样的小不点随处可见吗?”男鲛像是在问白芑更多的却又像在自言自语。 “珠姬是这里的女君吗?”白芑的身子又挪出了半分。 “嗯。”男鲛应声后停了停在思考,突然语带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她就是个懦弱的人,是个懦弱的疯子。自己被人背叛了,却要整个清水泽陪葬。” 男鲛的话倒是勾起了白芑的兴趣,这说的莫不是长公主生父陈蛮勾结外海男鲛人去陆的事。 “你是谁?知道什么呢,为何被困在这里?” “小不点,我发现你有些没有礼貌哦。” “......” “躲着干嘛呢,你一上岸我就看见你了。都没好好打过招呼,一开口便问我这么多问题。” 白芑被男鲛的话揶揄得脸上有些发烫。她定了定神换上笑容从男鲛的影子里走了出来,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晚辈白芑,多有冒犯望前辈恕罪。” “白芑。”男鲛反复念着白芑的名字,“好听。很久没看到你这样的小娃娃了。也不知道现在外头是个什么光景了。” 白芑抬眸总算看清了面前之人。他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发尖不时还滴下水来。看不清的脸的隐藏在浓密杂乱的湿发之后,加上这昏暗的空间,视线委实不好,不过白芑倒并不在意。 她眉头微蹙并不是因为看不清面前之人,而是即使看不真切她也感受了这个人身上累累的伤痕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的。 他这是被困在这里多久了呢,遭受了多大的罪。 男鲛也是有趣,在白芑向他施礼之后努力向右侧挪动身子。 白芑心下奇怪,却又突然恍然大悟。借着右侧岩顶之上漏下来的一点天光,她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透过额前垂下的两片快要糊在一起的头发看着她。 然后男鲛笑了,洁白的牙齿也是分外引人注目。 黑暗里男鲛的这个笑容不知为何给了白起很大的鼓动,心中竟莫名有些感动。她向男鲛又走进了几步。 “看清我的样子了吗?”男鲛问道,“应该不至于吓到你吧。” 白芑笑着摇摇头:“好看。”这不是一句恭维话,她是真心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保持如此状态,真真是好看得紧。 “那就好,不要好不容易来个人还被我吓坏了。”男鲛调侃道。 “我,刚刚是顺着那条沟渠卷在这里来的吗?”白芑问。 “是呀。”男鲛抬了抬眉,“你不知道,你可真是震惊到我了。这么小小的一个人突然啪叽的被水波卷着摔在那里。我都觉得你死定了呢。” 白芑讪讪地笑了笑。 “不过若不是你这豆大的身形也不会被小水沟给带来这里。倒是缘分,哈哈哈。”男鲛自顾自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前辈是来自外海鲛人国吗?为何被困于此?” “别前辈前辈的叫着呢。只是虚长些年岁而已。我的名字叫去陆。”男鲛随意地掠了掠自己的湿发,露出大半张脸。 去陆?!他竟是去陆,原来去陆没有死。果然所有的流言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啊。可是谁把他困在这里呢,是女君吗?女君应当是恨透了他的呀。 见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脸上精彩纷呈,去陆逗笑道:“怎么吓到了?你听过我的名字啊。” “也是,这清水泽里的女鲛不把我钉死在仇恨的架子上是不会放过我的。她们是怎么说我的?小不点丫头你说给我听听?”去陆无奈地问道。 “你和陈蛮里应外合屠戮清水泽。”白芑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带感情色彩,毕竟这件清水泽的历史不是她可以随便凭感觉就能在心中下定论的。 “陈蛮。呵呵,这个名字倒真是和我分不开了,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白芑偏了偏头不知道如何接话。 “把我抓来的那个小丫头刚开始的时候便整日里和我提起此人,我说了我不认识他,她却非要我承认是我和陈蛮这个人勾结。” 去陆是被一个小丫头抓来此处的,白芑脸上神色微动。 “哎,这陈蛮确实是犯了滔天大罪,但与我何干啊,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她就是不信,一定要我说什么细节。” “和陈蛮勾结的细节吗?” “勾什么结啊。”男鲛的语气上扬,突然盯着白芑问道,“你也相信我勾结了那个陈蛮啊?” 白芑尴尬地笑了笑。 “哎呀我的天,小不点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会去干那挨千刀的坏事吗?”说着去陆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纯真无邪地笑了笑。 白芑先前听阿暖说的时候便觉得这个去陆这个事情有些蹊跷,但毕竟和自己无关又过去了那么久,相关之人都已经离世,也就没有在意。 如今这活生生的怪大叔去陆就在她眼前,让她不得不重新思考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下祸罪池 说是阴差阳错,却又像是冥冥中注定的。 白芑在昏暗潮湿的山洞中竟然遇到了去陆。这个只存在于清水泽历史中的人物。 “把你关在这里的是奇音长公主吗?” “长公主?不懂,关我在这里的人当时也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不过算起来她也已经好久没来了,我都担心她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她为何关你?” “这一开始我也不是被她抓的。那个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吧。” 去陆的眼神看向远处,继续说道:“我是被朱姬这个得了被害妄想症的女人给抓住的。” “她不杀你?” “她是想杀我来着,不过后来又改变主意了,她说要让我看着那些背叛过清水泽的人都有什么下场,还说一定要我活到她攻向外海鲛人国的时候,亲手把我斩杀在阵前。”去陆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这里有问题。” 白芑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去陆。去陆扬了扬拷在他手上的锁链,“小不点,你有本事帮我把这个打开吗?打开了我就讲个长长的故事给你听。” 没想到去陆竟然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看来刚刚那看似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都是装出来搏同情的。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像是看穿了白芑的心思,去陆立刻为自己辩解道,“你觉得我刚才所讲的话所做的一切都在博取你的同情吗?” 白芑不置可否。 “好的,你猜对了一半。”去陆无奈地叹了口气,“搏同情是真,但我所说的也都是实话。只是你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吗?如果有一天你也被这样关着,不知道时间,生命就像被无限拉长了没有尽头似的,我想你会比我更想出去。” 去陆的话在白芑心中过了一遍,他没有必要撒谎。而且于白芑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也许面前这个男鲛可以帮得上她。 “碧风!”随着白芑一句碧风,盛目的绿光在她手中凝结成一柄傲气的神兵。破风之声随即响起!虽然如今的白芑身形娇小,碧风神剑也跟着缩小,但骤然爆发出的气势还是不容小觑。 去陆被这炫目的绿光闪了眼,快速把手举到面前,侧过脸闭上眼睛等待着神剑帮他破开枷锁的那神圣一刻。 同时,元震之前藏身的石室内,楚文歌盘腿坐在地上,左右手抱圆置于身前,双目紧闭眉头微蹙正在疗伤。 石床上仰面躺着一人,正是凭一己之力把楚文歌从圣坛救出的元震。此刻的他一动不动,呼吸倒是平稳。 原来带着楚文歌出了圣坛后,元震当机立断趁着事情还未败露不曾遭到围剿,匆匆把楚文歌拖到阿暖安置他的这间石室来。 只是前脚刚踏入石室,后脚他便晕了过去。当时的楚文歌早就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等他幽幽转醒也不知这元震昏倒在旁边多久了,气息也已经十分平稳,倒像是睡着了似的。 楚文歌虽从牧风笛下逃脱,但明显感觉到周身气息难以控制,连灵海内的灵力也都翻涌难控,这是走火入魔的迹象。他自然知道音律攻击之术常常便是如此打乱你的心绪勾出你的心魔,不论你的道行有多深不可测,只要给他机会侵入你的意识之中,着了道坠入心魔便是万劫不复。 他费劲地把地上的元震搬到了石床之上,只要确认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那晕着便让他晕着吧。当务之急,他还是要先调理好自己的伤势,只有自救才能救大家。 除了这间石室,十六公主阿暖所有的房舍居所全被长公主的人严查了一遍。男奴们被带上手铐脚镣关押在“马厩”之内。府中的所有侍女老妈子以及管家也都全数被秘密关押起来。 这件事长公主办得十分迅速且隐蔽。十六公主所管辖的城池和湖泊内的女鲛们完全没有察觉她们的十六公主已经失势还下了祸罪池。 但其他的公主却并不是一无所知。 就如此刻的八公主阙敏,她在自己府内焦虑地走来走去,完全没了平日里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身旁的侍女见她如此烦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个个把头压得极低,希望八公主殿下忽略自己,千万不要突然把气撒过来。 “啪”杯盏破裂之声。 侍女被吓得一哆嗦顾不上脚面被茶水泼到湿了半双的鞋子,紧张地后退了半步。 “没用的东西。”八公主阙敏气急败坏,“你说我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一个个都靠不着。” 她冲着侍女伸出自己的手指一下下戳在她们的额上。侍女们委屈地瘪着嘴却不敢发声。这明明都未告知大家发生了何事,自己憋得慌了,如今却只能拿她们出气。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只见阙敏像是突然下了个很大的决心,自言自语完便脚步生风向府外走去。 “呼——”侍女们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却突然又见八公主回到了屋内,顿时吓得不敢吱声。 “还是等等看,等等看。千万不要贸然行动惹祸上身。”阙敏眉头皱得像是用刀刻出的沟壑,看来是临阵又胆怯了。 祸罪池并不是谁都能去的,即使是女君的十六位公主,要是没有拿到女君和长公主的手谕,她们也是没法进入的。 祸罪池,顾名思义便是用来关押犯了罪的女鲛。但,这祸字又表明关押子这里的人可不是犯了一般罪过,而是通敌为祸之罪。 女鲛国,此罪当诛!法不容情! 而这祸罪池也是从陈蛮和去陆事件之后,女君特别设立的。这个池子里的水有挫骨抽经的作用。特别是对于鲛人来说,只要沾了这个水便会被打出原型。 而这个水会不断地腐蚀她们的鱼鳞,渗入她们的体内吞噬灵力拔除女鲛灵根。水池里还兜着个大网,这个大网的作用便是用来折磨那些犯罪的女鲛的。 不让你一次性承受痛苦直接死透。每次网着你沉到池底受尽折磨奄奄一息之时立刻高高兜起,让你远离祸罪池,等你稍微缓过劲便再一次投入池底。如此反复,折磨身心,生不如死。 只剩一口气的阿暖此刻便被大网兜在祸罪池的上空,金色的鱼鳞早就失去了光彩,像是破旧的铜片毫无生气。上身披着薄薄的衫子,衫子上血迹斑斑,裸露在外的手臂除了鲜血流过的痕迹外,白得发灰了的肌肤死气沉沉。 看守祸罪池的女鲛面颊消瘦,犹如枯骨。她的任务便是只管确认犯人还没死,便可以算着时间继续折磨。好不容易来了个公主给她折腾,这可是个有趣的工作——长公主下了命令,不用手下留情,只要有口气在就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十六没了 “这是长公主的手谕。”门口有人要进祸罪池被拦住了。 祸罪池内以折磨阿暖为乐趣的那个形同枯骨的女鲛皱了皱眉头,十分不情愿地停止了控制到一半的大网。兜着阿暖的大网被下降了许多,即将接近池水。 “我怎么没见过你。”枯骨女鲛上下打量着面前之人,面露疑色。 “这是长公主的手谕,你看不见吗?”来访的是位眉间有颗红痣的女官打扮的女鲛人。 枯骨女鲛接过手谕小心地确认,确实是长公主的手谕,可是长公主明明吩咐过好生看着十六公主,等她自己来提申的,怎么这会儿倒派人过来了。 “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枯骨女鲛双手递回手谕问道。 红痣女鲛下巴微扬:“这也是你可以问的吗?” 枯骨女鲛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红痣女鲛说完这句话抬脚便要往里走,枯骨女鲛突然向前半步拦在了她的身前。 “你这是何意?” “祸罪池重地,还是等我亲自向长公主确认后再进去吧。” “大胆。长公主的手谕在这里岂容你放肆。此刻她正有更紧要的事情无法亲自前来。我只是进去问两句话,如若再不让开耽误了长公主的大事,不是你可以担待的起的。”红痣女鲛直直向前走去,略高出半个头的她眼神凌冽地俯视着枯骨女鲛,气势夺人。 枯骨女鲛被她盯得有些犹豫了,她再次瞥了瞥已经被红痣女鲛收入腰封中只露出挂着淡红穗子的手谕一角,咬了咬牙向后退去,让出通向祸罪池的路。 祸罪池旁,红痣女鲛面无表情地围着池水走了两圈,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被大网兜住悬在半空中的十六公主阿暖。 “你是不懂规矩吗?”她这句话是对紧随其后跟进来的枯骨女鲛说的。 枯骨女鲛不甘心地挪到角落,并不打算退出祸罪池。 “长公主有话让我问十六公主,你在这里恐怕不妥吧。”红痣女鲛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已然退到角落里的枯骨女鲛。 枯骨女鲛无奈地扭头走了出去,并随手关上了祸罪池的大门。她愤愤地走到担任守卫的其中一个女鲛身侧,粗着脖子道:“喂,你见过她吗?” 守卫女鲛弱弱地摇摇头,紧张地握紧手中的长叉双眼直视前方站得纹丝不动。 “问你也白问。”枯骨女鲛自顾自生气地走了一圈又转回到祸罪池门口嘀咕着,“怎么这么久。” ...... 透过清水泽上漂浮的水气,月亮也笼上一层毛圈。清水泽的女鲛们看惯了这样的月色,大都以为既是同一轮明月,那清水泽外神州大地上所有人跟她们看见的也都相同吧。 女君珠姬的寝宫位于中央城旁清水泽内最大的湖泊岩得湖的湖底。 此刻夜深,寝宫内只掌着幽幽的几颗夜明珠,偌大的宫殿沉在水底,偶有波光闪动,静逸非常。 突然,“噗通,噗通——哗然——”的如水声打破了沉寂,惊得岸边乌鸦四起。 女君寝宫内从宫门到内寝各个角落以雷霆之速相继点亮夜明珠,顿时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两个满脸惊恐的女鲛趔趄地半滚到女君脚边,若不是在水中,此刻便能看到她们汗如雨下。 女君皱着眉头,这是她的两个暗卫。 左侧蓝色鱼尾的暗卫吞了吞口水艰难地说道:“启禀女君,十六公主身陨。”说完便快速地低下头,把整张脸都埋了起来。 十六公主身陨,十六公主身陨......这几个字落到女君珠姬的耳朵里,但她却没有反应。 立在身侧的贴身宫婢闻言都已经吓得浑身瘫软伏首瑟瑟发抖。 女君却如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甚至连她卸了妆后素净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色彩斑斓的长睫毛在一下一下地扇着。 小十六死了?她在心里问自己。不可能的呀,我没让她死她怎么可能会死。清水泽里还有没经过我允许就随便死掉的人吗? 女君不断地问自己,她有些魔怔般地突然游向前来嘴巴里嘟囔着:“没有我的允许她怎么可以死。” “嘭——嘭——”伏首于地的两个暗卫被女君的鱼尾扫到,撞在了寝宫的墙角。暗卫的嘴角流下殷红的血液混在水中荡开。 女君珠姬转过头眼神像从冰窖里射出的寒冰般阴冷直击心底,冰冻了暗卫全身的血液。 同时祸罪池内长公主的脸色发白,灰沉沉如地狱里爬上来的幽灵恶鬼,彷佛要把周遭的一切摧毁吞噬。 她的面前摆着一副简陋的架子,架子上躺着一条女鲛。 女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金色的鱼尾上支离破碎的鱼鳞已经开始泛白,这是女鲛身死的象征,没了灵魂,曾经再美丽夺目的鳞片也只剩下满目疮痍。 长公主奇音的心跳不断加快,她的血液也在加速流动,发白的脸上慢慢呈现出血色。她在担心,是的。阿暖的死她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回过神后占据全身的便是如何摆脱这个局面,如何逃过女君那一关,这才是她最忧心的。 “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看守阿暖的是个瘦如枯骨的女鲛,长公主的耳畔此刻全都是她不断重复的这句没用的废话。 “让我进去,你们就让我进去嘛。”祸罪池外传来喧嚣的吵闹声。 “长姐,长姐,我是老八啊。”是八公主阙敏,“你放我进去吧,小十六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被关在这里啊。” 阙敏还是来了,她犹豫了整日,本来已经打算明哲保身,等十六出来以后跟她道个歉陪个罪,十六是不会怪她没去祸罪池探望顺便在女君面前说几句好话的。毕竟自己这遇事胆小的性子小十六还是十分了解的。 可是不知为何,在湖底的寝室内她竟然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入眠。这个事可是很奇怪的,她活了这么久,还从没有哪个夜晚睡不着。发生了再大的事也与她无关,她从来都是雷打不动按时进入梦乡寻她的周公。 今夜这般反常让她心如擂鼓,惴惴不安。思来想去,狠狠下了决心死就死了,还是去祸罪池看看她可怜的妹子吧。 只是当她终于一步三回头地把自己强迫到祸罪池外时,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为何这么多长公主府的卫兵把这里层层叠叠地围住了。 无论再怎么神经大条,她也感觉出事态的严重,定时出了什么天大的乱子了。 “长姐啊长姐,你听到了吗?你的这些手下很没有礼貌啊,你快点出来。”她不断地在门口拔高声音呼喊。 祸罪池内还在想着应对之策的长公主奇音被她闹得脑壳生疼:“怎么死的不是她!!!” 第一百五十二章 蛰伏反击 祸罪池外长公主府的卫兵架住蒙头往里冲的八公主阙敏,颇为无奈。无论如何毕竟也是个公主,她们也不好对其不恭敬,但是长公主的命令又不敢违抗,她们的任务便是守在这里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大吵大嚷的成何体统。”长公主奇音人未到声先至。 “长姐,长姐我在这里。”阙敏挣脱卫兵的束缚使劲向缓缓走出的长公主奇音挥手。 长公主奇音瞥了她一眼,像是随口一说但又暗藏无形压力地道了句:“回去。” 阙敏不禁浑身哆嗦。长姐今日这是怎么了,像是换了个人。平时日她虽然也是不苟言笑,在姐妹面前照样端着架子,但是绝对和现在的感觉不同。刚刚那一眼,阙敏犹如被一只想要立刻冲上来撕碎她的猛兽盯住了,不自觉地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半夜三更的,你在这里吵什么,赶紧回去。”奇音的声音再次传来。 八公主阙敏身子僵硬,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硬着头皮问道:“我听说小十六被关在里面。” 一提到十六公主阿暖,奇音的眼神立刻如寒潭般阴冷,脸色更是难看。八公主阙敏吓得不敢吱声,后面半句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回!去!”奇音一字一顿说出这两个字,阙敏不敢看她抱着头溜之大吉。这长姐今日定是吃错了药,逃出半条街外的阙敏脚下一个不小心差点摔了个毁容跤。 刚刚赶走阙敏,奇音便收到了女君的传令。这么快,她皱了皱眉,看来身边有鬼,女君还是不放心她。 带上祸罪池的看守那个枯骨般的女鲛人,奇音来到了女君位于中央城内的宫殿中。 一路上她已大致问清楚了情况。原来早前来了个眉间有颗红痣的女鲛带着她的手谕见过十六公主阿暖。而在这个女鲛离开之后,十六公主阿暖被再次沉入祸罪池后便再也没有醒来了。 看来关键便是在这红痣女鲛,因为长公主根本没有派什么心腹去祸罪池问话。 只是知道去祸罪池的是红痣女鲛后,奇音心中顿时乱了分寸。根据枯骨女鲛的描绘,这个红痣女鲛是她的一个得力手下。 如今看来这是有人专门为她设的圈套,会是谁呢?不惜伤了十六的性命来陷害她,定然是知道女君对十六的感情和其他公主不同,这是要置她奇音于死地啊。 祸罪池去女君中央宫殿的路并不远,长公主还未想出应对之策便已经来到了宫门之外。她的心暗自紧了紧,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中央宫殿的大殿上,鎏金的宝座镶嵌着无数华贵的珠宝,在耀眼的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彩。女君珠姬此刻已经换上了作为女君所穿的象征权利的绣着鱼神样式的锦袍,她紧闭着双眼站在宝座之侧,背对着宫殿大门。背上的鱼神活灵活现,双眼炯炯有神。 殿上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是立于下首的二公主世闻。这个自从多年前发生长公主生辰日剔骨涤尽污血这件事后便大门不出一步的二公主世闻盯着她母亲的后背,脸上带着她一贯的淡然和与世无争。 而大殿的正中央跪着两个埋首于地的女鲛。 长公主奇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十分平稳,听不出丝毫的慌乱。女君睁开了眼睛,没有人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 踏入大殿的长公主奇音第一眼便见到了站在大殿一旁的二公主世闻。心中顿时犹如明镜,是她了!原来她蛰伏了这么多年就为了今日。真是大意了,还以为她已经收敛心性夹着尾巴做人了,真是没想到......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不能留有一丝余地。 长公主奇音和二公主世闻的眼神相交的瞬间,便犹如两道电流碰撞出无声的火花。 “你有什么想说的。”女君的声音古井不波,听不出情绪。 “儿臣该死。”长公主奇音跪了下来,“没有完成女君交给我的任务,没有照顾好小十六。”她避重就轻把问题归结于自己的失职。 “原来如此。”女君转过身来,深蓝色的眸子里像是燃烧起一团火焰,咄咄逼人。 看来女君真的很在乎十六,奇音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她深知此刻自己不能退缩,不能躲闪,不然就是心虚,坐实了她谋害十六公主的罪名。 “你没有其他话说吗?”女君的话倒是没有特意施加压力,并不像她的眼神那般可怕,看来她还是等着长公主奇音的解释。 “儿臣只知道自己看护不利,其他的一无所知。”长公主强自镇定。 女君冷哼了一声:“很好。”而后指着伏在地上始终不曾抬头的两个女鲛中的一个说道,“你看看她是谁。” 伏地的其中一个女鲛抬起了头,眉间的那颗红痣分外夺目。长公主奇音看都不看她一眼:“女君明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个欲加之罪。”女君道,“我记得这个女鲛叫红彤吧。她可是自小跟在你的身侧。” “禀女君,是的。” “好,很好。”女君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二公主世闻。世闻收到女君的授意,轻轻向前一步,向女君和长公主分别行了个礼启开珠唇用她那一贯淡如清茶的声音说道:“长姐莫见怪,今日里我也是无意间撞见这两个大胆的侍女在偷偷耳语神色慌张,一看便是做贼心虚。果然经过一番盘问才知晓这个叫红彤的女鲛向我府上的微梦借款,想要出逃。” 二公主世闻听似柔弱却句句暗藏杀机的话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长公主奇音跪在地上,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世闻嘴角向上不露痕迹地笑了笑,继续道:“只是我问她为何要出逃,她便怎么也不肯说了。我只能把她带到女君面前来了。见到女君,这贱婢自然是什么都说出来了。长姐,她可是你府上的红彤啊。” “你还有何话说?”女君带着威严且气势磅礴的话语代替了世闻那蜻蜓点水的声音向长公主奇音压了过去。 “我且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奇音总算开口了,她面向红彤。 红彤的身子不经意地向外靠了靠,离长公主远了几分而后跪着转过身来咚咚咚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对不起,长公主殿下,是奴婢没用,坏了你的大事。可是女君面前奴婢实在不敢扯谎。” 很好,长公主心下冷笑。你们都已经设计得如此完美了,还要我说什么呢。 她不再理睬还在对着她兀自磕头的红彤,而是目光坦然地望着女君行了个大礼:“女君,儿臣有话要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是否后悔 红彤磕得满头鲜血,长公主奇音看都不看她一眼。倒是女君珠姬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大手一挥命人把这个不懂分寸弄脏了大殿的女鲛拉到一旁。 长公主目不斜视:“启禀女君,红彤确实出自我长公主府。但她是个活生生的女鲛,可以自由行动有自己的想法,她的所有行为不能说都是受命于我。比如,我根本不知她何时结识了二妹府上的侍女。”说着她冷笑着看了看二公主世闻。 接着说道:“首先,我不可能加害十六妹。抛开平日里的关系不说,这次牧风笛圣坛发生的事情也是因她而起,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要了她的性命,退一万步说我还需要从她嘴里知道更多关于外来闯入者的消息。” 女君看着自己的长公没有说话。长公主继续道:“再则,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十六是被我下了祸罪池的,她若出事我定然脱不了干系。我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毒手吗?更可况还是拿着我的手谕派了我自己的亲信去行事。” 二公主的眸子不经意地缩了缩,轻咬着后牙槽让她面部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显得更加紧实。不过片刻之后她便放松了自己的状态。长公主的话虽然颇有道理但是仅仅是她的一面之词,谁都不能肯定她是否会反其道而行,偏偏派自己的亲信去杀了十六,而后再用这一番说辞来给自己脱身。 而她带来的可是铁证,无论如何,人定然是红彤杀的了,红彤已经供认不讳。而红彤的身份更是不能作假,任谁都知道她从小长在长公主府。同时她也已经对长公主指使她杀了十六公主这件事供认不讳。长公主想洗清自己的嫌疑,无疑是痴人说梦。 二公主世闻想的这些道理长公主奇音不可能不明白,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如此。只希望女君能够考虑到外患未除,再给她些时日,而她便能趁着这些时间找到陷害于她的证据。 长公主话毕,再次俯首于地不再抬头。大殿内只有女君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像是踏在每个人的心尖上。让她们所有的各怀鬼胎,所有的明争暗斗都不敢轻易冒头。只能悄悄蛰伏,伺机而动。 只是可怜的十六公主阿暖,孤零零地陈尸于寒冰**。如若她的灵魂还未飘远,看到自己这般的下场是否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还有元震,他若知道了阿暖为了帮他逃出清水泽付出了生命,他是否会后悔,其实偷偷住在这间石室也不错。 白芑和楚文歌呢?阿暖的牺牲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石室中,元震到现在还未清醒。 楚文歌的脸上已经没有之前那种痛苦的神色了,舒缓的眉眼可以感觉出伤势恢复得不错。 “吱呀。”石室的木门骤然被推开了一条缝。缝隙里冲进来了两个人。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身着淡黄色裙衫的只有拳头大小的女子冲进石室后便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跟在她旁边的则是一个和她一般大小,头发杂乱无章,随意披了身破布的男子。 小不点女子见楚文歌正在疗伤,立刻伸手捂住身侧男子的嘴:“嘘,不要讲话。” 男子瞪大眼睛看了看面前那个正在打坐的巨人,会意地点点头。 这个黄衫女子自然就是白芑,而跟来的这个男子便是去陆。想来是白芑的碧风也没办法斩断那锁住去陆双手的锁链,情急之下,只能选择了这个下下之策——缩骨金。 去陆倒是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十分有趣。不仅可以逃离困了他大半生的囚牢,还能体验这不一样的人生。自己的人生如此跌宕起伏,连话本里也不敢这么写吧。 只是白芑有些气馁,如今这物华天宝是地上的垃圾吗?随处可见。到哪里竟然都能碰到顶级法器,随便一条锁链都是那么牛的存在,锁住了就没法打开。 碧风也觉得自己丢脸连个铁索都砍不断,只能躲了起来。 当楚文歌缓缓睁开眼睛时,看到两个小人站在自己面前满脸堆笑,瞬间表情僵硬,赶紧闭上双眼,而后再次睁开。 面前的两个小人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是谁?”楚文歌开口的第一句话。 “去陆前辈。” “去陆......” “很熟吧,就是那个里应外合杀来女鲛国的千古罪人。” 去陆满面笑容地点点头,突然发现哪里不对,瞪了白芑一眼自己介绍道:“我是被坑惨了的老好人去陆。” 楚文歌伸出手把白芑带到身边,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去陆,走到石床边仔细探查了下元震的身体。 “他如何了?”白芑担心地问道。 楚文歌摇了摇头:“没事,可是为何还未醒来呢。” 白芑跳上石床,虽然她体型变化巨大,但是药修方面的能力可是没有受损,经过她的诊断大致得出如下结论:“元震是灵魂脱力了,他这具肉体凡胎很难在短时间内提供足够的能量让他恢复如初。” “那是要睡上几天几夜吗?”楚文歌问。 “本来是,现在不需要。”白芑胸有成足地说道。 “喂,小不点。”去陆突然跑过来横在中间,“原来你是药修啊。” 白芑无奈:“你粘了我的药粉变得这么小,还不知道我是药修?”去陆摸了摸头:“也是。” 哎,白芑叹了口气,按照去陆这个年纪当她爷爷都不止了吧,竟然还能一脸天真无邪。看来果真是被关太久了,关得人都返老还童不谙世事了。 “你有药可以唤醒他?”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去陆真是逮到机会就要插上一嘴。 “自然。”白芑说着翻身便是一颗褐色丹药出现在手中。只是,真的很小,像米粒。 “抱歉,抱歉。”白芑讪笑着从宝袋里摸出一把“米粒”递给楚文歌。 楚文歌看着手中那丹药,二话不说启开元震的嘴便倒了进去。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去陆惊得跳了一步表情夸张:“效果这么好!真是神丹妙药啊!不过,别被噎死了。” 楚文歌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他很不待见的人,从进入石室开始便很呱噪。像是那只雀儿鸟附身。 白芑暗笑了下,和楚文歌的想法一样,这是雀儿的兄弟吗?我身上难道是有什么磁场专门吸引这类“动物”? “阿暖......”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从石床上传来,元震醒了。楚文歌和白芑惊喜地互望了一眼。 只是白芑心中还有很大的疑惑,元震好端端的为何会灵魂脱力。在她沉入水中之后到底发生了何时。阿暖去了哪里? 其实和去陆逃出来之后,她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先来石室碰碰运气希望可以找到楚文歌他们。 第一百五十四章 禁术牧风印 元震醒来了,第一句话便是问:“阿暖呢?” 白芑也怀有同样的疑惑,阿暖没有从圣坛退出来吗? 楚文歌见元震这般模样大抵是忘记了圣坛之内所发生之事。而他当时的状态也不好,只是隐约记得阿暖跳下水潭想要去救白芑却被长公主用渔网给兜住了。 其他的细节他也想不起来,毕竟他自己也是在半昏迷状态下被元震连拖带扯地带着逃出圣坛的。 “十六公主被俘。”楚文歌道。 “阿暖被抓住了,不行我要去救她出来。”元震慌忙想要下床,却不料脚下酸软跌倒在地。 白芑抬手就想扶他却发现自己如今这个身形实在无能为力。 楚文歌默默走过去,拉起元震:“她应该是被困在长公主处,我们计划一下去救她。” 元震点点头,为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感到十分气馁,关键时刻竟然把阿暖至于险境。 叹了口气却突然想起楚文歌说的话,刚才自己的注意力全在阿暖被俘这件事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楚文歌说是自己带着他逃离的。 “我带你逃出来的?”元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文歌问道。 楚文歌点点头,这个他还是十分确定的:“你身上有佛光。” “佛光?”石室内的另外三人均是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什么是佛光。”元震茫然。 白芑倒是想起了阿暖的话:“阿暖说过你之所以中了牧风印还能在短时间内摆脱牧风笛的控制恢复记忆,便是因为你先天灵魂带着佛印。” “你竟然中了牧风印!”去陆突然从旁侧闪出一脸的不可置信。 元震听见去陆的声音才发现石室里多了个陌生人,而这个陌生人居然和白姑娘一样好像来自小人国。 他身子自然地向后缩了缩面向去陆问道:“这位是?” “先别问我是谁,你真的中过牧风印?”去陆面露焦色。 元震看了看白芑和楚文歌,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给我看看你的耳后。”去陆神情肃穆,说出的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元震虽然略有迟疑但还是乖乖地转了过去撩开头发。 白芑和楚文歌默契地对视一眼,去陆来自外海的鲛人国,牧风笛亦是鲛人国重宝,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只见去陆认真地观察了元震耳背之后的牧风印,神色凝重,看样子事关重大,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她们真做到了如此。”去陆叹了口气,“真是......哎!” “这牧风印是有什么说法吗?”白芑问。 去陆忧心忡忡道:“想必这女鲛国和外海的鲛人国之间的恩怨你们也是知晓的。这牧风笛本是鲛人国的圣器。在那场惊天大战之后被这支女鲛族抢走了。” “你到底是谁?”听到他提起女鲛和鲛人国的那段历史,元震心中起疑再次问道。 “去陆,外海鲛人国曾经的三皇子。” “你是去陆!”元震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小人。然后转头面向楚文歌和白芑希望得到他们的回应。 “他是去陆。只不过他说的和阿暖之前说的有些出入。”白芑解释道,“我是沉到潭底后被小沟渠的暗流卷到了囚禁他的洞穴中无意间遇到他的。” 元震自从听到他是去陆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在女鲛国和阿暖相处这么久,去陆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这种看法已然在他脑中根深蒂固。 “就算你没有死,你来这里干嘛!你害得她们还不够吗?你不仅害了她们你更害了这么多无辜的男子!你也还惨了我!”元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站起来一股脑儿地说出这番话,同时伸手便想抓住如今只有拳头大小的去陆。 去陆灵巧地躲开元震的手掌,白芑道:“元大哥,你先冷静。也许事情真的不像传言中的那样。” “那还会是如何。”元震有些激动,毕竟故事中的女鲛国本来是一片乐土,生活在这里的女鲛和凡人男子相敬如宾,生活和睦。就是因为去陆和陈蛮这两个贼人狼子野心,想要攻占清水泽才会导致女鲛国的女鲛视所有男子为仇敌,更是让他这个无辜的人被困于此生不如死。 “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你说什么都没用。”元震给人的感觉虽然懦弱但是脾气一向还是温和的,此番真是气急攻心,连双手都有些发抖,才会说出这样激烈的话。 是的,终于找到了导致自己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任谁都是无法冷静的。 “牧风笛已经成魔。” “去陆,去陆,我竟然见到去陆。可是有什么用呢,时间又不会倒流。我永远回不去了。”元震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去陆那句“牧风笛已经成魔”完全被他的愤怒所掩盖,谁都没有在意。 “牧风笛已经成魔。”去陆的声音很平稳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你说牧风笛成魔?”白芑和楚文歌总算在元震有些疯癫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去陆说的关键信息。 “元震!”楚文歌突然口气生冷地喝道,元震愣了一下,硬生生收住话语。 去陆道:“牧风笛,本是鲛人国圣器,可以控制人心把人的记忆清洗掉,但是这是有时效性的。而牧风印却是禁术!” 去陆环绕着石桌子的台面走了一圈,元震听到禁术这两个字时浑身一抖,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耳后。 去陆坦荡地直视他的眼睛:“你中了牧风印我真是深表遗憾,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也许像小不点白丫头说的那样你先天灵魂带着佛印竟然没有被牧风笛吸走心魂。” 元震放下手冷哼了一声:“你是罪魁祸首。” “不论你信与不信,我都并未策划和参与那场围攻清水泽的战斗。”去陆口气平静,“我只是希望可以和琴珍两人远离纷争,过上神仙眷侣般逍遥自在的生活。我们没有妨碍任何人,可是他们却不放过我们,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琴珍便是阿暖口中的琴姨,当今女鲛国女君的胞姐。那个可怜的被斩于鲛人国祭旗的女鲛。 哦,不。去陆说了他的爱人琴珍是死了,但不是死在鲛人国阵前,而是死在回女鲛国的路上,去陆的怀里。 只是这二者其实并无差别,琴珍确实被鲛人国皇室所谋害。不同的是,谋害者并非去陆,去陆带着奄奄一息的琴珍在逃到清水泽外时遇上了大批的鲛人围攻清水泽。 于是便有了那口口相传的故事。故事里他是和陈蛮里应外合的人人得而诛之的万恶贼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颠覆性的故事 广袤无垠的神州大地从来不缺乏任何题材的故事,而且每个故事不管结局如何都各有各的精彩。即使是最受欢迎的话本也讲不出亲历者万分之一的情感。更何况同样的故事在不同人的心里有不一样的判定。 去陆和琴珍的故事像极了那些陈旧话本里的套路——两大世仇家的子孙无意间邂逅,彼此产生了感情,于是想要突破世俗的枷锁和家族的禁锢,远走高飞永远在一起。 但这样的故事结局基本很悲惨,不是沦为斗争的牺牲品便是无法承受家族的压力让最原始纯真的情感无疾而终。 他们也一样。女鲛国的人本是恨极了把她们奴役后驱除出大海的鲛人国。而鲛人国一心想要覆灭女鲛,躲回圣器牧风笛。 琴珍没有经历过大海里的那场残酷的战争,虽然她知道这段历史,但纯真的她自从遇到了去陆,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男鲛人。 她并不知道去陆是鲛人国的三皇子。去陆当初也的确不敢坦诚相待说出自己的身份,他怕自己的身份吓走这个可爱纯真的小女鲛。 毕竟鲛人国和女鲛族最大的矛盾还是在于皇族对她们的污蔑奴役和掌控。而他是皇族中人。 两人分开后没多久,天真的琴珍便瞒着所有人偷偷溜回大海找去陆。他们的命运便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琴珍在大海中没有找到去陆,却遇见了含着金色鲛人泪来到海底的陈蛮。当时陈蛮还是她的妹夫,珠姬的夫婿。琴珍是从清水泽偷溜出来的自然不能让陈蛮发现她。奇怪的是一路上她发现陈蛮竟然和她的目的地相同,都是外海鲛人国,即使毫无心机如琴珍,她也还是留了个心眼。 于是在找到去陆之前她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原来这个陈蛮和鲛人国的皇族达成了协议,要助鲛人国攻上清水泽夺得牧风笛。 而陈蛮想要的原来就只是女鲛国中的金银珠宝。 琴珍见过珠姬和陈蛮琴瑟和鸣的恩爱模样,她实在无法理解陈蛮的所作所为,更无法接受原来他竟只是为了那些珠宝死物可以做到这般境地。 慌乱之下琴珍暴露了踪迹,被困于鲛人国内受尽折辱,就在她遍体鳞伤被悬于鲛人国城墙上时,去陆才知道琴珍来找他了。 于是皇族三皇子大闹城门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琴珍,二人一路上跌跌撞撞终于回到了清水泽。 便遇上了鲛人国皇族和陈蛮里应外合攻打女鲛国。女鲛国门外琴珍不治身亡,阴差阳错之下去陆便成了那个利用了痴心女子一片真心的负心汉。更是背上了勾结陈蛮侵略女鲛国的恶名。 只是这一仗,女鲛国凭借牧风笛赢了。虽然赢了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去陆没有像陈蛮一样死于战场。他连陈蛮是谁都不知道。因为关于围攻女鲛国这件事他从来不感兴趣也从未参与过。 但是自此他们的名字却永远绑在了一起。他没有死是因为女君没让他死。女君要让他看着天下男子如何被奴役如何被驱使,要让他看着女鲛国如何挖通暗道攻向鲛人国。 只是没多久他便惹了女君珠姬不高兴,女君要改变主意杀了他。而执行此任务的是个小女鲛。去陆不知道这个小女鲛其实便是女君的长公主奇音殿下。 奇音没有杀他,而是囚禁了他。原因很简单,她想从他身上知道陈蛮的反叛的更多细节。但,去陆根本不认识陈蛮。 奇音囚禁了他很久很久,囚禁到几乎自己都忘记了这个本该被处死的男鲛,却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而其实她自己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也许她也根本不清楚。只是一种执念罢了。 元震被这个颠覆性的故事震惊了,真相原来如此吗? 去陆如今早就无所谓,他说出这些也并非为了洗白什么。毕竟琴珍真的死了,他的心也在那时候随她而去了。 只是牧风印这个件事情,又让他升起一种责任感。毕竟这牧风笛出自鲛人国皇族。 “千百年来,用牧风笛种牧风印一直是禁术。这是只有我们皇族知道的秘密。当初这个秘密被女鲛族的人偷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她们却并不知晓。”去陆说道,“虽然中了牧风印后的人更容易掌控,但是这也会损毁牧风笛让他成魔。” “牧风笛如何成魔?”白芑的脸上早就布满阴云。 “种下牧风印便是吸走了这个人的心魂。而牧风笛本来无正邪之分,但当他吸多了心魂便会有了自己的神识,而这生出来的无根的神识便是他入魔之道。” “吸收越多的心魂,他便越快入魔,是吗?” “可以这么理解。” “可我们都见过牧风笛啊,他被长公主供于圣坛之内,并无异样。” “只是时候未到。” “你说长公主有所察觉吗?” “都道是长公主掌控着牧风笛,谁人知不是牧风笛控制了她呢。” “阿暖有危险。”白芑突然惊呼焦急地看向楚文歌,“你不是说阿暖被长公主所俘。如果长公主已经被牧风笛所控制,那可是不会在意阿暖的生死。” “我们快去救人。”元震心急如焚,“你们不是说我有什么佛印,佛光的吗?我要去救阿暖。” “你们待在这里,我去。”楚文歌微微抬起下巴,神色清冷地说道。 “我和你一起。”白芑跳上他的肩头快速躲进领口。 楚文歌转身便要离去,却听见去陆说道:“你就这样去吗?完全不知道如何对付牧风笛是再去送死吗?虽然你没有被种下牧风印,但是我想牧风笛的威力你也见识过了,短时间控制你的心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楚文歌的脚步停住了,他不是一个莽撞之人,去陆说的没错,如此贸然前去不仅救不了十六公主阿暖,很可能把自己和阿芑都搭进去。 “你有何法?”他侧过半个脸问道。 “牧风笛,只有我知道破解之法。”去陆走到他身边试图和他并排站在一起,扬起头看着面前的巨人楚文歌,突然有些后悔怎么就用了那小不点丫头的什么狗屁缩骨金呢,如今想摆出一点气势和威严都如此困难。 “去前辈,您就别卖关子了好不好,人命关天啊。”白芑从楚文歌领口探出头用无奈且哀求的口气说道。 “你们这里谁熟悉音律?”去陆问道。 “音律是什么?我没听过。”白芑转过脸,从小就唱几首山野乡歌还行,说到音律她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楚文歌也摇了摇头,琴棋书画这四样中唯一让他头疼的便是这“琴”字。 去陆正要长长地叹一口气,元震开口了:“我,略知一二。” 去陆把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他。就你?靠谱吗?借用小不点丫头的话,这可是人命关天人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牧风笛破绽 去陆的眼神从面前的三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元震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会什么乐器?古筝琵琶敲大鼓?” 元震弱弱地从怀中摸出一只埙:“这个可以吗?” 去陆一阵头疼,却也只能勉强道:“算是个乐器。只不过这牧风笛本来就不好对付,更何况如今成了魔的牧风笛,所以关键还是看你。”说着他抬手指了指楚文歌。 楚文歌一脸惊诧,我可不会任何乐器,难不成要我“文歌”起舞吗? 去陆道:“我知道牧风笛曲子的破绽,但最后管不管用是否可以帮得上忙,那就难说了。” “那是自然,请教去前辈,不知道这曲子的破绽是?”白芑问道。 “牧风笛的曲子是固定的,而且是循环吹奏。每三个小节时就会有很微小的一个变化,这个变化就是关键。只要在这个时候加入其他乐曲去打乱他的节奏,便会让他出现片刻的迟缓,这便是机会。”去陆道。 “您的意思是,元震在每三个小节时吹奏他的埙,而文歌则在牧风笛被扰乱的瞬息间一招致敌?”白芑追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去陆摇了摇头,“可我看如今这情况,好像这个所谓的牧风笛的破绽也不会起到任何帮助作用。” 他指了指元震手中的埙:“就这东西,即使没有成魔的牧风笛面前,只要相撞一个音,定然破碎,别说去扰乱音节了。” 白芑拿过元震手中的那个埙,表情严肃。突然,她眸子一动,闪现出光彩,快速地在宝袋中摸索,拿出两张锐金色符箓。符箓上画的图案铛地亮了起来又瞬间趋于平静。 “这是......”去陆有些疑惑,这个颜色的符箓算是高级货了,只是不知道其作用。 “这两张符箓是我师尊的,作用便是加持力量,让原本的力量无限放大。但对于本体也会有很大的伤害。”白芑解释道。 “你要给元震用?”去陆满眼狐疑。 “给元震的埙用。”白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两张锐金色符箓。 “......” 所有人保持沉默,雅雀无声。 “你们不要这样嘛!这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从师尊那里‘借’来的。” “可这和埙有半毛钱关系吗?”除了白芑另外三个人里也只有去陆可以毫无顾忌地提出这样的质疑。 “你不懂。我曾经偷偷看到师尊把它加持在白露仙上呢。”说起白露仙白芑顿时露出向往的神情。 “白露仙是什么玩意儿?一只妖吗?你师尊是有病吗?把这东西加持在一只妖身上。看来这定然是只女妖!” “你师尊才有病呢!”去陆居然如此污蔑师尊白芑也顾不得什么长辈后辈了,立刻横眉冷对怼了回去。 “这是阿芑酿的一种酒。”楚文歌默默地说道。 “原来是酒啊。你师尊把这种高阶符箓用在了酒上?你还说不是有病。”去陆说完立刻离开白芑十步之遥。 白芑倒是懒得再和他进行口舌之争,继续解释道:“我猜这符箓如若作用于物件之上,可能会提高此物件的性能。” “什么意思?”元震终于小声地问了一句,然后婆娑了下手中的埙。 “比如师尊偷喝的白露仙啊,可能会更加香醇。” “那如若把他加持于我的埙上那便是......” “试试看吧,看能不能提高从这个埙中吹奏出的音律的力量,把它无限放大,本来我们也只是想要抓住牧风笛的破绽干扰一下而已,并非直接与其对抗。”白芑认真道。 “有道理。”楚文歌附和。 “嗯,可以一试。”元震也点头赞同。 去陆无奈地摊了摊手:“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就姑且一试吧。” “只是......”元震犹豫了下问道,“这符箓如今随着你的身形变得这么小,作用会不会大大缩减?” “这倒不必担心,你拿好了埙看我的”白芑淡淡一笑。 符箓这个东西确实和那些潜龙糖呀,隐身叶呀,七七八八的药丸等等略有不同。倒是和碧风的性质很像,本来就可以随着主人的心意放大缩小。所以只要稍微念个咒便能把这两张符箓恢复原来大小了。 只见元震双手握紧了自己的埙,慢慢向前伸出。白芑单手一挥,两张符箓登时飞向空中,白芑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锐金肃杀之光暴涨,两张符箓在肉眼可观的速度下倏地变大了。 白芑立刻变幻手势,嘴里的咒语也像歌曲的调子般转了个声,控制住两张比她个头还要大的符箓咻地飞向元震手中的那颗普通的埙。 再普通的实物遇到法器符箓的加持,都是他的机缘。 只见这埙上贴了符箓后,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看上去完全不同了。符箓慢慢融入埙中,只剩下图纹像是天生刻在那只埙上的似的,十分和谐。 白芑手势一收,笑眯眯地看着元震:“好了。” 元震看着手中那只已然不是凡品的跟随了他无数岁月的埙,竟觉得有些烫手。 看他战战兢兢的模样,白芑道:“不要怕,只是加持了符箓而已。”元震把埙拿起放到唇边,双手的手指压在了埙的气孔上。 “你干嘛?!”去陆紧张地叫道。 “我,我试试看,有没有不同。” “你在找死!是不是嫌这里太隐蔽了,最好把那些女鲛召过来!”去陆对元震那有些白目的头脑实在感到郁闷,“大哥,这是乐器啊懂吗?可不是什么刀剑,试试随便比划两下。” 元震听了去陆的话,紧张地立刻放下了已经送到唇边的埙。 白芑向前说道:“走吧,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去长公主府探探阿暖是不是被关在那里。” “我和你们一起去。”元震急切地说道。 “那是自然。还要靠你克制牧风笛呢。”白芑说着从宝袋中拿出两片小小的绿叶,元震十分熟练地接过按在了两边的耳垂上。 去陆见他这波操作本想大声取笑他男子也带耳坠,不伦不类。却不料看到元震在他面前突然失去了踪影。 他顿时有些无语伦次:“这,这,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隐身叶。” “哇,好东西。”眼露贪婪之色。 “没有了。”白芑摆了摆手,“我们走吧。” “那我呢?你不给我隐身我怎么去。”去陆耍赖道。 “你不用去了。” “那不行!” “以你现在的身形去了可能也帮不上忙。”白芑委婉道。 “可你们有谁比我更了解鲛人吗?” ...... “有时最不了解的反而是自己。”楚文歌目光如水,淡淡道。 “......” “对,太精辟了。”白芑夸张地拍马屁,“去前辈,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我想她们大抵是不愿意见到你的,你也希望她们把彻底忘记不是吗?” 去陆无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家人 清水泽里水汽充沛,特别是夜里,看什么事物好像都是朦朦胧胧,罩着一层薄纱。 阙敏趔趄地向前扑去,还好倒地之前伸手扶住了街边的墙壁。她浑身战栗,双手发抖,从昨夜开始她整个人便像是失了魂魄,踩在云端,随时会摔得粉身碎骨。 今夜,鬼使神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定要出门把这件事情查个清楚。 她不相信昨夜在女君宫殿外偷听到的事。但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你其实在听到的那一刻便已经相信了。只是大多数时候很多人喜欢自欺欺人,也许假装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听见了看见了也权当一切都是假的,这样才可以把日子过下去。 就在昨晚。她被长公主呵斥后灰溜溜地想赶紧滚回自己的湖底寝殿好好睡觉,也许明日小十六就被放出来了。 谁知道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撞见了二公主世闻,应该说偷偷看见了,因为世闻并没有注意到她。 她见到她那个基本不出大门二门不迈的二姐世闻竟然在这个时辰带着两个侍女急匆匆地赶往女君的宫殿,委实诡异。于是忍不住好奇跟了上去。 进中央城女君的宫殿她是没有任何困难的。毕竟八公主阙敏可是交友遍天下啊。清水泽就没有她进不去了地方。除了今夜那祸罪池,因为换了守卫,全部由长公主奇音的人看守,奇音的人她最怵了,虽然她也时常跑到长公主府,但是长公主府里的人可是一个都收买不来。 中央城女君宫殿今夜的值守是她的酒友。于是二公主世闻前脚刚进入宫门,后脚她便跟了上去。 女君的大殿上,灯火通明,这个时辰还有这样的架势委实把她吓了一跳,心下便有些后悔为何要凑这个热闹,真是好奇害死一条鱼了。 不过来都已经来了,她还是选了个角落窝了下来。这夜如泼墨般的黑,倒是便于她藏身。 只是在她还纠结于到底要半蹲着还是干脆坐下来的时候,突然“十六公主是我害死的”这句话轻飘飘地落入她的耳中。 还是坐下吧,她决定。可是屁股还未粘在地上她便被吓得差点趴了下去。什么叫“十六公主是我害死的”?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她突然哆嗦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般无法思考,只知道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大殿内继续传来对话声。是女君,是二公主世闻,还有那两个不知名的女鲛人。 她们在说什么呢?她们在说笑话吧,可是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啊。 阙敏不停地眨着眼睛,消化着自己听到的话。 她们说十六死了,是那个侍女下了药让她在祸罪池中死去了。而让她下药的人竟然是长公主奇音。 二公主无意间撞破了这个事情就把侍女揪到了女君面前。女君相信吗?阙敏不知道。因为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的脑海里,耳朵里,心里都只剩下小十六死了这个消息。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什么时候流了下来,化成金色的鲛人泪。她们鲛人的眼泪很奇特,平日里哭也就哭吧,和凡人的眼泪没有差别。只有在遇到极度伤心,痛彻心扉的事情时流下的眼泪会化成一颗颗金色的珠子,这个珠子便是鲛人泪。 滴滴答答,一颗颗滚得满地都是,这本是很珍贵的宝物,含在嘴里岸上的凡人便可劈海破浪行于水底。 但如今对于阙敏来说这是她心里剜出来的血肉,触目惊心,她不敢去碰触,最好远远地躲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殿上的人怀着和她同样的心情,所以没有人分出精力注意到这殿外的角落里有个偷听墙角的人。 也许真是如此,毕竟她们也是小十六的家人,阙敏倔强地觉得,一定是如此!直到长公主奇音的到来。殿上的轻重缓急,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便像是放大了数倍,一下下很有节奏地砸在阙敏的心上。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这般冷静,也许是事情到了极致反而突然清醒,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清晰地把所有的条条框框在眼前排列清楚,很快便从中分析出正确的答案。 此刻大殿上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依靠,没有一个可以称为家人。小十六阿暖成了长公主奇音和二公主世闻之间争斗的牺牲品。 八公主阙敏透过密织的黑暗,看着大殿上灯火通明所投出的光亮处,长公主奇音被人带了下去。 她是自己走出大殿的,身后跟着的是女君的卫兵,长公主的手被缚住了。即使看不清楚,阙敏仍然可以肯定她的长姐此刻表情一定不弱下乘,甚至比平日里看过去更加高傲。 八公主阙敏也不知道自己在角落里待了多久。她浑身发冷,像是海浪般一阵阵涌了上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出女君宫门的。只是路过宫门时见到她的酒友,本想张张嘴讨要一杯酒来暖暖身,压压受惊的心,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酒友见她状态不对,紧张地上前搀扶,吩咐了手下的其他女鲛看守宫门,自己则一路护送阙敏回了湖底的寝殿。 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阙敏猛地大口呼吸,像是就快憋死的人突然间肺部充满了新鲜的空气。 美丽的鲛人鱼尾在湖底翻起暗流,细长而柔然的头发在水中漂浮。她把自己的脸躲了进去。 原来的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突然间都消失了。她竟然睡着了,而且一夜无梦。醒来时她觉得自己昨夜定是做梦了,那个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她听说小十六被抓了下到祸罪池吧。对啊,自己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小十六肯定好好地待在自己的寝殿里呢。这小鬼不知道今日是不是睡懒觉了。 这一整天,阙敏的脚步一直徘徊在自己的屋门口,进退两难。 这就像个盒子,里面关了一只猫,没有打开的时候它永远是活着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打开它,去接受那个打开后看到的结果。 停留在门槛上的脚步,跨出去,便像是打开了那个盒子般,有着怎样地结果在那里等着你去探究。 阙敏胆怯了,到底是要如何。心底有无数个声音在回响,在争执。最后,她听到有人和她说,如若你可以永远把自己锁在这里不出去,那你此刻就选择留下吧。可是你总有一天要出去,那不如现在就去,小十六在等你。 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已然暮色四合。这一整天清水泽平淡如水,女鲛国又无惊无险地过了一日。 八公主阙敏的脚最终还是跨出了最艰难的一步。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个被送进寒冰穴之人 就是这个月朗星稀的夜里,依然是被清水泽上空浮着的细小的水汽所笼住的月色下,八公主阙敏离开了自己的八公主府。 她的目标很明确——寒冰穴。那是女鲛皇族死后陈尸之地。她踌躇了一日,也等了一日,看来女君是把小十六身殒的这个消息盖住了,那么这个时刻小十六必然被秘密安置在寒冰穴。 寒冰穴里的气温极低,可以完好地保存住女鲛的尸身。阙敏一次都没去过,在她的记忆里身边的亲人还没有谁离开过。 走在自己管辖的城池中,她有些头重脚轻,身边来来往往的女鲛带着各自的奴隶大声地说着话,开心地饮着酒,这一切的嘈杂之声最后相织在一起慢慢变小犹如蚊蝇般的嗡嗡之音,让人极度烦躁地钻进耳朵里霸占了整个脑袋,真是头痛欲裂。 阙敏加快了脚步,她要去中央城,中央城里那个特殊的地方像是有了一股魔力吸引着她不断向前。但凡决定了,那她是片刻也不愿意等待,就想着立刻得到答案。 “八姐!”突然有人叫了她一下,她没来得及刹住脚步直接撞上了来人的身子。 “哎呀,八姐,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阙敏像是突然被抱怨声唤醒,抬起眸子定睛一看竟是十五妹流火。 “八姐,你说你这好好的走路也能撞到我,还不如回水里舒坦呢。要这两只脚干嘛。”流火的话咄咄逼人,她一向如此。 阙敏此时实在无心再和她纠缠,一言不发地绕过面前的流火走了。 流火见阙敏这般模样倒是大为光火:“说你两句也不行啦,怎么就走了!我还有话问你呢。” 说着流火迈开脚步追了上去:“你看见十六了吗?” 听到流火问起十六妹阿暖,阙敏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她的眉头皱得犹如利刀刻出的沟壑,只是须臾,她松开了眉头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她现在谁都不信任。长姐二姐为了权利相争,竟然可以牺牲小十六,女君明知道是有人搞鬼,害死了小十六,却也没有公告天下要严惩凶手替十六复仇。而这个十五,从小便和小十六作对,此刻突然好心来问小十六的行踪,定然是不安什么好心。 可是小十六如今有什么还值得你算计和计较了呢。阙敏咬了咬下嘴唇,即使内心已经有了这番想法,却还是希望可以自己亲眼见见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见八姐阙敏的神情诡异,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眉头时而紧锁时而放松,流火十分诧异,立刻跟紧了阙敏不依不饶道:“八姐,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触犯了什么条例啊,这像是赶着逃跑啊。” 阙敏没有理她,流火却更加得寸进尺,她突然拉住阙敏的衣袖道:“你不准走,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手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空气中一片安静,连身处的熙然大街此刻也像瞬间被定格了似的,阙敏的脸冷到了冰点:“松手,滚!” 流火从未见过这样的阙敏,在她的那要吃人的眼神的注视下,流火怔怔地把手放开了,嘴里却不求饶:“哼,你今夜是吃错药啦。”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这阙敏今夜着实古怪,我还是先不要惹她了,流火很快消失在人流中。阙敏的神色越来越冷漠,她突然嘴角向上扯了扯,心中一阵寒冷,我所拥有的这些都是什么家人啊! 中央城内此刻热闹更甚于她的管辖城池,阙敏拐出大街,街道的尽头出现了左右两条路。 这里已经少了很多人,大街上传来的人声也是隐隐约约的,不再那么让人烦躁。 阙敏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右边那条路。这条路很长,越走越暗,越走越只剩她一人。路的尽头是座小丘,寒冰穴就在小丘内。 渐渐靠近寒冰穴,阙敏的心跳得犹如擂鼓。她一下下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气息,脚步也开始有些迟疑。可是无论她内心是否又开始挣扎,她最终还是来到了寒冰穴外。 寒冰穴外并无重兵把守。只站了一队六人的卫兵女鲛。因为这可不是个好地方,平时几乎是不会有人来的。而且寒冰**的东西说实在的也无需看守,谁难道还悄摸着来偷尸体不成。 只是这看守寒冰穴倒也算个美差,如若你没想着更上一层楼当个将军什么的,在这里混日子倒是相当悠哉的,因为这里自女君珠姬统治开始便没有启用过。昨日送进来了十六公主阿暖可是着实把她们吓坏了,一个个屁滚尿流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长公主如何送十六公主进去。 阙敏抚了抚身上的素色裙衫,向寒冰穴走去。 守卫看见八公主阙敏后,互相看了一眼恭敬地行礼,她们自然知道阙敏来此的目的。 只是出于职责还是伸出长叉架在一起拦住了阙敏的道路:“八公主深夜来寒冰穴可有女君手谕。” 阙敏冷冷地看了两眼面前的守卫,从腰封从缓缓拿出一样东西举了起来。 守卫见是长公主手谕,心内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放行了。 因为在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长公主手谕的作用不亚于女君的手谕,毕竟女君现在大小事务都交托于长公主处理,只要持长公主手谕几乎可通行于女鲛国内任何一处地方。况且昨日送十六公主来此的也是长公主,既然八公主持着长公主的手谕,那放行是没问题的。 只是阙敏手中的这个手谕只有她自己清楚是怎么得来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管用就行。 两个守卫默默地让出一条道,恭敬地低头站在两侧。 阙敏望着这条通向寒冰穴的路,突然又犹豫了,她要亲手把盖子打开了吗?那盖子下盒子里的又真的是她想见或者是她有勇气见的吗?两侧的守卫纹丝不动,她们其实在那个时候还是理解阙敏的,于是不禁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她们也难以相信第一个被送入寒冰穴的竟然会是十六公主阿暖。 八公主阙敏最终还是进去了,她推开那扇沉重无比的大门,门后瞬间涌出浓郁的白雾,好冷! 而在寒冰穴不远处的黑暗里,有一双眼睛盯着阙敏走入寒冰穴的背影十分狐疑。 “八姐干嘛来这里!”十五公主流火疑惑地自语道,“好端端的来这等晦气的地方。”突然,一个想法如闪电般在她的脑海中划过,她顿时睁大了眼睛,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会吧!定然是自己想错了! 十五公主流火转身匆忙离去,向十六公主府快速走去,走着走着便又加快了脚程,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力相抗 寒冰穴的面积其实很小,除了放置了一张晶莹剔透的水晶棺外,也就只剩下两米宽的可供行走的过道,十分局促。 几乎实质化的寒气不断地涌上来充满了整个洞穴。阙敏站在透明的水晶棺旁,眼神充满柔和地望着躺在里面的人,她伸出手捋了捋棺内之人额边的秀发。 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嘴唇。脸上却不是痛苦的表情,放佛还带着微笑。阙敏觉得她定是睡着了,睡得十分香甜,也许还做了个美梦呢。 沿着她的脸,阙敏的目光一路向下,身上的衣衫破损中还粘着血迹,看来昨夜她是被匆匆送至此处的,连最简单的整理遗容换件外衫都没有做到。更不要说那条鱼尾了,那曾经是她们几个姐妹里最美丽的金色鱼尾。而此时不仅光华不再,鱼鳞都像是被利刃刮过般让人不忍直视。 阙敏的心揪在一起,像是被谁用手大力地捏碎。她快不能呼吸了,她要赶紧离开这里。 当阙敏失魂落魄地逃离寒冰穴时,已然是夜深人静。 她穿过空荡荡的中央大街,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被封闭了的脑子里什么都不存在。 连中央大街的异样都完全察觉不出。这夜其实也没多深,离她去寒冰**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刚才那无比热闹的大街此刻竟然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只是此刻的她自然全无心思会注意到这些,她踉跄着半走半摔地来到了中央广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中央广场的四周点着巨大的火把,把整个广场照得透亮。这是清水泽女鲛国的规矩,无论何时,这火把是不能熄灭的。 许是走到中央广场时正好耗尽了心力,又或许是广场旁这些大火把的火光让她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慰藉。所以八公主阙敏就这样瘫软在中央广场的正中间。 她低下头,垂到身前的发丝把整张脸掩盖住了。她的肩膀开始抖动,先是十分轻微的动作接着便成了剧烈的抽动。 她嘤嘤地哭泣而后嚎啕大哭,像是忘记了天地,忘记了身处的环境,把自己压抑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悲伤,愤怒,心痛全都一股脑儿地发泄了出来。 而同时,楚文歌带着白芑和隐了身的元震把长公主府搜了一圈也没有任何收获。 只是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长公主府内今夜的守卫特别松弛。好像还少了许多人。 无功而返退出长公主府的楚文歌突然被中央广场上那放肆大哭的声音吸引住了。他寻着声音而去,便看到一位女子坐在地上尽情地哭泣。 “是八公主阙敏。”元震小声地耳语道。 楚文歌闪身来到了燃着熊熊烈火的火把底下,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在观察周围的环境,也在观察那痛哭的八公主。到底是何事让她如此呢? “金色鲛人泪。”元震声音有些激动。 “就是你之前含在嘴里的那个东西吗?”白芑从楚文歌衣领出探出半个头来,眼神中带着莫名的光彩。 元震点了点头默认了。 “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啊。”白芑摩拳擦掌。 “金色鲛人泪的形成需要女鲛伤心欲绝流出的眼泪。”元震突然心下莫名不安,“她为何如此伤心呢。” 楚文歌道:“过去看看。” “就这样过去吗?”元震不解道。 楚文歌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默认了,元震的嘴不自然地向上斜了斜,好吧,你是大佬你任性,我听你的。 此刻坐在中央广场火光照耀的正中心的阙敏哭得十分忘我,连有人骤然靠近也没又察觉出来。 楚文歌快速出手制住了她。满脸挂着泪痕的阙敏被一把拉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这个小白脸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走。”楚文歌命令道,不容置疑。 阙敏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你是十六家的小白脸!”楚文歌一滴冷汗下来,重重呼了口气:“跟我走。”本想着先带八公主离开这里,之后再向她打听十六公主阿暖的消息。谁料这阙敏的脚突然像是钉在了地上:“你怎么在这里。”刚刚问完这句话,阙敏又想起了小白脸的主人阿暖独自一人可怜地躺在寒冰**,实在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 楚文歌被这一波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得猛地收回了手,他怀疑了看了看自己那只制住八公主的手,没有异样啊,自己明明只是吓唬吓唬她,完全没有用力怎么这便哭了。 “嘀嘀嘀——”一阵笛声突然响起。由远及近...... 不好!是牧风笛!白芑翻身而出站在了楚文歌的肩头。阙敏被这突然钻出来的小人吓了一跳:“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白芑此时无心向她解释,也没时间打听阿暖的下落了,只见她对着楚文歌身旁的空气说了一句:“元震,三个音节的地方你认真听清楚了!” 而楚文歌瞬间失了血色的脸此刻更是冰冷,他快速伸出双掌结印食指相扣立于额前。只见他的手指上流动着奇异的光缓缓渡入额下眉心处。 白芑知道这是保持头脑清醒的一种术法,当时进入长公主府的圣坛内时,他们被长公主奇音打了个出其不意,根本来不及施展此法便立刻被牧风笛所压制。 “吁吁——吁——”巨大的音律力量突然从楚文歌身侧的虚空中爆出,惊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白芑也是惊讶万分,这是她的那两张锐金符箓起了作用了吗? 牧风笛的笛声竟然也被振到,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开始连绵不绝地袭来。 “嘀嘀——哒哒哒——锵锵——”随着牧风笛的声音越来越响,白芑看到有个风姿卓越的女子向她们靠近,她的速度很快,但身形更是洒脱有一种难言的气质。 “女君。”八公主阙敏自然而然地跪了下去。 竟是女君,白芑心下倒是有些吃惊。而女君抬手横握牧风笛置于唇边,一个个跳跃的音符不断地灌入楚文歌的耳中。 而那刚刚发了点威的埙声再也没有响起。原来竟是元震受不住这牧风笛之声,直接甩开了自己手中的埙,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低低地嘶吼。 真是百密一疏,竟然忘了元震在没有爆出佛光之前还是个普通人,根本逃不过牧风笛的控制,既然如此他又有何本事来吹响那个埙呢! 倒是楚文歌有了准备,没有一下被牧风笛的笛音所击垮。他皱着眉头,向着女君珠姬艰难地迈出脚步...... 第一百六十章 困斗(一) 去陆赶来的时候,中央城广场包括那几个巨大的火把全都被封在了禁置里。 当然,还有白芑楚文歌和元震。他们三个被封在禁置里的状况不是太好。元震是最先倒下的,那只用锐金符箓加持了力量的埙滴溜溜地滚到角落,而元震不知何时已经昏迷,双目紧闭的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许是那牧风笛的笛声依然在影响着他。 楚文歌手中变幻着复杂的指诀,额前悬着火红色的灵力之光,那是用来强制提高脑部清醒的术法。只是他的情况也不太妙,虽然看到他一步步地向着吹奏牧风笛的女君靠近,但每一步下去都犹如脚下灌铅,很艰难才能再抬起下一个脚步。 只有白芑的情况好一些,她的碧风神剑脱离她的双手恢复成正常大小,此刻直直指八公主阙敏。 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想出的办法。在圣坛中她曾挑战过吹奏着牧风笛的长公主奇音,当时奇音单手便将她卷入潭底。而此次出手的女君珠姬明显实力更在长公主之上。 白芑如若贸然去攻击她,定然讨不到好处,甚至还会发生危险成为楚文歌的累赘。而此刻禁置内除了他们和女君便只有站在旁边竟然两不相帮淡定看戏的八公主阙敏了。情况危急,白芑兵行险招也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了。 阙敏看着碧风剑向她袭来,眼眸竟一动不动,就在碧风神剑距离她不过毫厘之时,突然转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女君是吧!立刻住手!”白芑单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向上控制着碧风神剑,另一只手掌压在其手腕之上源源不断地加持灵力。 女君珠姬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嘴里的气息不断加快,牧风笛的调子也开始有所转变。 其实这牧风笛除了是克敌致胜的法宝之外,作为一个乐器也是相当出色的。经他而出的旋律不仅音色绝佳旋律更是上乘,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如若只是单纯爱好乐曲的知音人听到,不要加以任何灵力术法于其中,都足以令人如痴如醉大梦三生。 只是这绝妙的音律却又是杀人控魔的工具,实在是有些讽刺。 楚文歌的嘴角流下一丝殷红,他调动灵海之内所有的灵力只为了保持住清明,故不断地想要靠近牧风笛,希望近距离内会有机会出手。 “你的八公主在我手上,我劝你快点停止牧风笛。”白芑的声音穿过牧风笛的笛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禁置外的去陆进不去,牧风笛音也全都被框在禁置中不断反弹扩大威力,反而没有露出一丝影响到禁置外的去陆。他如今只能在外干着急,见白芑竟用八公主阙敏威胁女君珠姬,更是焦急地跺了跺脚大声喊道:“小不点,没用的,她就是个没人性的人。怎么会被你威胁呢!” 白芑却完全不顾他的提醒,毕竟这一边倒的局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指挥着碧风发出嗡嗡剑鸣,铛地一下在阙敏皙白的脖颈上划了清浅的一道口子,顿时刺目的红色挂在了阙敏的脖子上。 “你再不住手,我可是不客气了!”白芑的语气越发生冷。 谁料女君珠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完成沉浸在牧风笛的演奏中,要不是他们此刻正在拼命,也许有人还会觉得这是个气质高雅的女子正忘情于绝妙的音律中不能自拔。 八公主阙敏完全没有反抗,白芑倒是感到奇怪,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突然阙敏开口了:“女君,救救儿臣。” 她在哀求女君,在哀求母亲救自己的女儿。只是她的声音颇为奇怪,白芑竟完全感觉不出那种对获救的希望,对生的热切。 阙敏再次拔高声音:“女君,你看看我。” 她没有再向女君求救,竟是提出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白芑的碧风神剑甚至因此停滞了半秒。 但,女君珠姬完全没有反应。白芑甚至怀疑自己面对的这个敌人是个被人控制住,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吗? 八公主阙敏笑了,脸上有泪珠滑下,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默默地说了一句:“原来我和小十六都一样。”说完这句话,猛地把脖子伸向前。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白芑的手用力向后一拉,碧风神剑堪堪向后飞出数米,躲过了阙敏的脖颈。 禁置外又来了个人,她对着阙敏大声喊道:“阙敏!十六死了!我知道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是十五公主流火,流火是十六公主阿暖自小针锋相对打到大的“对手”。她嘶哑的声音像是哭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干嘛!”禁置内的情况复杂,突然出现的流火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她还沉浸在十六妹阿暖死亡的事实中。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整颗心为何会如此堵得慌,眼泪会这样擦了又来像是没有尽头。 自从跟踪了八姐阙敏到寒冰穴后她心内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跑到十六公主府大闹了一场也没有见到十六妹。她立刻折回了寒冰穴,用她一贯的蛮横强闯入内,终究是见到了躺在了水晶棺内阿暖的尸身。那一刻她像是突然被电流击中了般浑身战栗,她转身跑了出去,甚至连阿暖的样子都没有看仔细,她嘀咕着定是自己疯了,看错了。她要找到八姐阙敏,阙敏一定会告诉她真相。 于是连禁置内女君的牧风笛声都被她忽略了,她心力交瘁急需找个出口:“你告诉我,怎么回事。阙敏!” 听到流火的嘶吼,本欲一死了之的八公主阙敏缓缓转过头看了看禁置外的那个妹妹。 怎么最后倒是她,心疼起小十六了。所以说这世间的事真是玄妙,不到最后你终究是看不清楚的。 女君珠姬许是听到了十六公主阿暖的事被流火这样大声地喊了出来,脸上顿时失了淡定的神色,眉间紧锁,猝然单手握笛,空出另外一只手用力一抓,十五公主流火便被她生生扯进了禁置之内甩在了八公主阙敏的脚边。 这个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所有人都未及反应,流火和阙敏的手脚便被灵力缚住,而后周身便笼在了一圈红光之中。 突然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流火终于看清了这里的情况,她沙哑的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女君这是在干嘛?” “你看不见吗?”阙敏面寒如冰。 “这小白脸怎么,怎么......”流火总算是看清了楚文歌的脸。 “闭上你的嘴。”阙敏十分不客气。 禁置外的去陆目睹了这一切,大呼道:“我就说珠姬就是个疯子嘛!哎!”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困斗(二) 高手的对弈有时候只在那须臾之间。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也许就分出了胜负。 女君受外界影响,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变故,就让楚文歌立刻抓住了机会,放弃捏诀护住额前的清明,玉衡在手向前一搏。 女君反应也是奇快,翩然向后。嘴里的牧风笛仍然再吹响。玉衡神剑剑锋带到珠姬的一片裙角,珠姬斜昵了一眼落地的锦布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 玉衡一击不中又再分出无数剑花如星点闪烁同时刺出,珠姬全身笼在逼人的剑光之中。 白芑的心提到了嗓子口,牧风笛却依然没停,而珠姬却在片刻之后现身于离白芑不远的地方。 只有楚文歌知道自己的力量如今大打折扣,玉衡只是秀了个空把式并不能伤到女君珠姬。更夺不到牧风笛。 形势急转直下,像极了当时在长公主府的圣坛内。一样的禁置,一样的笛声,同样处于完全劣势的白芑和楚文歌,以及晕倒的元震。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元震猛地张开双眼,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全身上下再次放出佛光。 楚文歌和白芑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珠姬身上,浑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元震已经苏醒。 倒是珠姬刚好面对着元震的方向,佛光乍现让她竟有些慌乱。原来长公主奇音根本没有告诉她关于佛光之事,她在此刻才知道竟然这般人物存在于此。 女君珠姬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但是依然有了细微的变化,白芑立刻捕捉到了这个不同,陡然回头便看见了佛光中的元震,顿时也是惊讶得无以复加。 元震的眼神没有和她相交,而是直直越过她和楚文歌望向前面正在吹奏着牧风笛的珠姬。 珠姬在他的注视下更加心慌。按动气孔的指节顿了顿,立刻破了牧风笛音律的完整。 只见她快速调整姿势,重新开始进入旋律。牧风笛配合上禁置的作用便是把所有的笛声全都控制在这个固定的范围内,于是威力便会越来越强。 如今突然重新开始吹奏,定然威力大降。元震不慌不忙地走到角落拿起那只掉落的埙,用衣袖轻轻抚了抚粘上的尘土。他这一系列简单且简短的动作在其他人看来竟然气度不凡,像是有着得道高僧的气场。整个中央城广场内被禁置所覆盖的地方,连空气都已经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禁置外的去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分后悔自己的有眼不识泰山。这也许不小心就得罪了哪位大神了,我还是先藏在一旁看情况再说。想到这里他十分现实地把自己好好藏了起来。 元震的埙再一次在他嘴里发出了音律。但是却没有采用去陆的办法,三个音节来一个干扰。 他的埙完整地吹出一首曲子对抗着牧风笛。虽然他的曲子没有牧风笛所演奏的那般精美绝妙,但他豪迈外放的气势倒生生抗住了牧风笛的每一次进攻。 女君珠姬的额头上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红。双手指节更加快速地按压着笛身上的气孔,越来越快,光影闪动,竟分不出真实的十指。 而那简陋的埙中传出的声音完全不受影响,按照自己的旋律走,丝毫没有变化。 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一眼,玉衡和碧风咻地飞向天空发出清厉的剑鸣之声,左右夹击袭向女君珠姬。 珠姬身上突然红光暴涨,左手持笛,右手幻出丝绦四两拨千斤地缠着了玉衡和碧风。 玉衡碧风神剑自是不甘落后,爆出剑光想要斩断丝绦。却不料这丝绦不仅柔韧且有精钢般的硬度,愣是承受住了双剑的割斩。 情况进入胶着之势,一时难分胜负。 被女君罩在红光内的两姐妹,却完全心情不同。十五公主自从认清形势后便不断地为女君加油助威。而八公主阙敏则一脸冷漠。 眼见着情况发生变化,十五公主流火冲着女君大声道:“女君,快放我们出去助你一臂之力。” 无暇分身的女君听到流火的叫嚷之声顿时心中一动很快寻到机会单掌一个收势,便撤了困住流火和阙敏的红光同时也解了她们手中的束缚。 流火心下大喜立刻便要加入战斗,完全把刚刚因为小十六的身故而引起的浑身不适抛到了脑后,毕竟如今大敌当前还是先击退敌人再说。 “不要动。”流火的武器是一把炫目的弯刀,只见她刚要挥舞起手中的弯刀,便听到了阙敏毫无起伏的三个字。 “不要动?”流火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当她真切地感觉到一柄长枪顶在她胸口处时才知道阙敏真的对自己出手了。 “你疯了吗?”流火气急败坏地吼道。 而此时阙敏竟突然提起了阿暖:“你知道小十六身殒了是吗?” 流火顿时像是被一阵雷电劈中,又回想起寒冰穴中那具自己根本不敢看清楚的尸体。 “我告诉你,十六死了。以后没人跟你吵了。” 身后三个人在酣斗,而阙敏就像没有听见没有看见似的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再告诉你,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流火越来越莫名其妙,她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十六是怎么死的吗?” 流火摇摇头,心里却像是有个大锤在不断地砸着,让她呼吸困难。她太想知道原因了。 “十六是长姐派人毒死的。” 流火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住阙敏,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一点开玩笑的破绽。 却听到阙敏继续说道:“但是这个毒死小十六的人其实是二姐世闻派的。” “什么?”流火的脑中炸开了,信息量太多一时无法接受,她只能露出像个傻瓜一样的表情。 “很好笑是吧?”阙敏冷笑道,“可是小十六真的是被长姐抓住的,然后毫不留情地下到祸罪池。给了二姐下手的机会。” “女,女,女君怎么说?”流火有点口齿不清地指了指陷入围攻的女君珠姬。 “女君很淡定。不过是死了个公主而已。她还有十五个呢,怕什么。” “不会的。你在骗我。” “其实你刚刚差点看到又是死一个公主。” “?” “就是我啊。” “......” “她是不会顾忌我们的生死的。” “......”“我们和别人不同,从来就没有什么母慈子孝,从来就没有什么兄友弟恭。是我太傻。”“你在胡说什么啊。” “所以我想和小十六一起去了得了,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可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 话音未落便听见“嘭”的一声楚文歌被珠姬控制的丝绦的力量击飞。白芑飞身想要接住他却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形,生生被楚文歌压在了身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牧风成魔 倒地的楚文歌气血上涌,嘴角处挂着红色的血迹。在圣坛内受伤还未完全恢复的他,又动用全力与强大的牧风笛对抗,如今整个人表现出明显的颓势,突然感觉到后背有东西在鼓动,他条件反射地往左稍稍侧了侧身子。 被压得晕头转向的白芑艰难地从楚文歌的后背爬了出来,鼻青脸肿的模样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阿芑!”楚文歌顾不得周身的疼痛立刻像弹簧似地飞身而起。 “我在这......”白芑的声音弱如蚊蝇。 女君珠姬击退楚文歌的那个招式也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如今不能乘胜追击,便专心于牧风笛之声。 元震岿然不动地立在原地吹着手中的那只埙,竟像是与这天地浑然天成般的契合。就在楚文歌和白芑败下阵来之后,元震的气势陡然上升,周身的佛光越发耀眼夺目。 他开始向女君珠姬走去,他向前跨一步,女君便向后退一步。 埙里传来的旷古浩瀚之声骤然拔势立刻占了上乘,有了压倒之相!女君珠姬的眉头越锁越紧。自从她统治清水泽鲛人国开始从未遇到如此敌手,凭借着牧风笛可谓是无往不利。 “啪啦——啪啦——”细微的破碎之声传来。虽然在埙声和笛声环绕的禁置之内,还是没有被漏过。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个声音。 紧接着“啪啦——啪啪啦——”破裂之声更响了。终于被困在禁置内的人看清楚了原因。裂缝像是快速向上蜿蜒的树枝般在禁置上不断扩散。大枝伸出小枝,小枝更繁衍出更多的细枝末节...... 眼看着禁置就要摧毁。元震突然收住了手中的那只埙,双手合十开始默念佛咒。只见带着金色佛光的字从他的嘴里不断蹦出扩散到禁置上。 禁置上的裂缝被这些金字所定格停止了扩大,就像是时间倒流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而后消失然后回到原点。 同时禁置被渡上了一层金光,更加牢固坚不可摧。 他这是在干吗?!不仅楚文歌和白芑感到愕然,连寻死的八公主阙敏也是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希望洞察到他的目的,竟是忘记了自己对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 倒是女君好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是要把自己和他困斗于此,不死不休了! 果然,他身上的佛光暂时地抵御住了牧风笛之后便随手在楚文歌和白芑出撑起了一座金钟罩把他们保护在内。 金钟罩上纯净的光芒不断流动,像是活了一般。只是他停了手中的埙声,倒是给了牧风笛机会,金钟罩内楚文歌被笛声侵扰眼神开始迷离,白芑焦急万分。 元震加持了金钟罩后,面色沉稳地拿出了那只埙轻轻放到了嘴边。“吁——吁吁——”埙声突然有些急切,变换的调子竟像是找到了克敌之法,把牧风笛的笛声吹乱,只剩支离破碎的音节。 珠姬恨恨地看着那个不断向她靠近的人,心下一狠,眸子一缩,蓝色的瞳孔里腾地升起黑雾。 只见她突然收起牧风笛抬手结了个印。这是一个鱼目形状的印记。白芑认得,是牧风印。 只见那牧风印于虚空中成型越变越大,鱼目上的光彩流动也是越来越快。在所有人还未回过神之时巨大的浮空鱼目印记突然压了下去。 “不好。”元震口中失声叫了一句,身影如鬼魅般快速掠向前去,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印记压在珠姬身上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珠姬踉跄了半步,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而在微笑的背后便是她的身形开始淡化。牧风笛挣脱了她的手悬于半空,原本碧绿透彻的牧风笛隐隐闪着黑光。 元震叹了口气:“罢了,早就算到必会如此。那就来吧。” 珠姬淡化的身形幻成一缕缕黑色浓郁魔气被牧风笛所吸收,直到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八公主阙敏和十五公主流火眨了眨眼竟是脑中空白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待十五公主流火反应过来大声呼喊着女君之时,女君已经不复存在。 八公主阙敏的心猝然缩紧。她厌恶地皱了皱眉,自己为何还会为了这个人感到心痛,她高傲地抬起头撇过脸。 元震心下了然,这是早已成魔。即使不是今夜也必定会有这样的时刻。女君珠姬和长公主奇音其实根本就是牧风笛的傀儡。 牧风笛在吸收了魔气之后黑光一闪,竟像是活了一般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尔乃何人,竟坏我好事。”犹如来自地府的声音从牧风笛中传出。 元震双手背于身后显得无比洒脱:“你不认得我了?” “本座睡了这么久,刚醒来难道就要碰到熟人?可我的熟人不是死了便是被我给吞了,哈哈哈——” “牧风,你可记得钟锤。” 听到钟锤这个名字,黑气萦绕的牧风笛竟然不再晃动,过了许久,那可怕不似人间之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你的老朋友了。” 元震说着话突然有道人形金光从他身上闪出,而元震像是被定住了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秃驴,怎么会是你!” “好久不见。” “你倒是命大,我以为你早就去地府报道了。” “非也非也。” “!” “我是从地府来的。” “你借尸还魂?” “非也非也。” “难不成你投胎转世?” 人形金光想了想回答道:“可以这么说,却好像也不大妥当。” “哼,本座管你怎么回来的。你今日别想挡着我的路。” “牧风,当初就已经劝告过你,凡事不要去动这样的心思,你却还是走上这条路。”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别在这里说教了,你的废话我都听得耳朵长茧了。” “大道同归。何必拘泥于修什么道呢。” “重锤和我本就不同。” “有何不同,同种同源。” “我不任人摆布。” “你一直觉得是我控制摆布钟成就。” “他甘心日日躲在寺庙之内只为敲响那无聊的晨钟暮鼓,我却不同。” “你有何不同。不是日日被人吹奏成了控制别人的工具。” “切,我那是有原因的。你看我现在不就是修成魔尊了吗?” “然后呢?” “然后我......”牧风笛突然愣住了,片刻之后他焦急地说道,“我为何要告诉你!别再废话了,要打就来吧。” 金光人行摇摇头叹了口气:“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在哪里,便就一往直前永不回头。其实回头是岸。” “秃驴,你的回头是岸教给你的那些徒子徒孙去吧。”牧风笛的笛身黑气暴涨,像是随时便要发出大招。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除魔卫道 清水泽女鲛国的女君珠姬献祭了自己助牧风笛成魔。成魔后的牧风笛被浓郁得几乎实体化的黑色魔气所包裹,完全看不出其原本的样貌,像是和那魔气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楚文歌趁着他和那团人形金光对话的间隙,快速盘坐调整自己灵海的气息。此刻他和白芑被罩在佛门的金钟罩内倒是安全,只要牧风笛不再吹响魔音。 十五公主流火的心情犹如从九霄云外直跌地底。本欲上前相帮女君却不料被八公主阙敏阻止,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女君被牧风笛所“吸食”。这到底是怎么了? 八公主阙敏放开了抵在流火胸口的长枪,有些颓然。算了,这一切都跟她无关,爱打就打,爱争便争。就像那团人形金光所问之言:“然后呢?”对啊,争抢过后呢? 牧风笛的魔气在人形金光问完那句话后突然魔气大盛,黑色的浓雾开始聚集而后不断扩大,渐渐幻成人形——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背对着所有人,披风上的金色鱼目印记夺人眼球,摄人心魂。 漠然回头,不带表情的脸上像是笼了层厚厚的寒冰,触抵生冷。流火见到转过身的女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牧风魔笛所幻之人便是女君珠姬的模样。人形金光也在瞬间实质化,变成一个和元震完全不同模样的和尚。 和尚见到牧风笛所幻女君模样,不禁皱了皱眉:“你喜欢这具身体?” “和尚,你在同我说话吗?”女子的声音很熟悉,是女君珠姬。 “你不是牧风?!”和尚脸色微凛。 “我是谁重要吗?善念。”男子的声音突兀地从女君嘴里冒出。 “咯咯咯......”女君珠姬的笑声又替换了男子的声音。面前这个穿着黑袍披着鱼目披风的珠姬从头到脚都罩在浓郁的黑气里。周身的魔气像是被烧开的沸水般不断翻腾,不时冲出黑色的触角吞噬了周边的空气。整个禁置内竟隐隐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晦暗之色。 这个叫做善念的和尚双掌合十默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而后平静地说道:“确实不重要。” “那就来吧。”黑袍珠姬猛地出手,双掌如鹰爪般向善念和尚抓去。如墨的黑气比她的掌风更快速地袭至和尚面门。 善念和尚合十的双掌如电般向上挡住了黑气。金色的光芒炸开,黑色魔气顿时缩回了黑袍珠姬的掌中。 两个人瞬间斗在了一起,如光如影的速度令人目不暇接,只看见金光和黑气不断地碰撞在一起又猛地分开。你来我往,酣畅淋漓。 金钟罩内的楚文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气海之内。白芑虽然变得身形微小,但也面容肃穆地立于楚文歌身前替他护法。碧风神剑缩小成合适她的尺寸,被她握在手中横挡在身前。 元震的肉身早在之前就已经被这个叫做善念的金光和尚推到了金钟罩内,此刻便倒在楚文歌身侧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十五公主流火脸色铁青,她已经完全混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这场战斗以什么结局结束。 虽然那黑气中的模样是女君珠姬,但是她也不至于那么无知。自然是分得清什么是魔。 魔这个东西不是已经在神州上消失成百上千年了吗?怎得今日在清水泽女鲛国内又重现人世。而且照刚才的对话推测,应该潜伏在此许久。女君知道吗?女君是被迫的还是心甘情愿? 其实这些想法都只是在须臾之间产生的,而这短短的时间内,金光与黑气已经从地上斗到了天上,再从天上撞回地面。 整个中央城广场被砸出了个巨大的深坑。 一切归于寂静。深坑内是何情况没有人清楚。只有那弥漫的碎石灰尘蒙住了整个空间。 如今还睁着眼的白芑,阙敏和流火瞪着三双六只眼睛全都紧紧盯住了那个坑。不知过了多久,一团黑雾嘭地从坑内冒出,瞬间蔓延了整个坑口。 白芑的心狠狠下坠,呼吸变得沉重,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碧风神剑,向楚文歌靠了靠。 就在黑气即将冲出深坑之时,一道金光划破浓郁的黑雾射出来。紧接着两道,三道,犹如万道光芒重临人间。 升腾翻滚的黑雾魔气不断向上涌动,嘭的一声,黑雾中心破开,一人踏风而上站在了黑雾的顶端。 白芑眯了眯眼总算看清了来人。那个叫善念的和尚,身批红底金线袈裟,袈裟的下摆无风自动。只见他双手合十,面目和善地闭着双眼。合十的掌中一把黑色笛子横于掌中。踩于脚底的雾气开始慢慢变淡越来越稀薄。 尘埃散尽后黑雾魔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善念和善张开了双眼,手中那把笛子褪尽铅华,重现宝光。碧绿透彻的笛身让人移不开眼。 和善大手一挥,金钟罩连同禁置一起消失。楚文歌也从灵海内调整好灵息睁开眼来。 白芑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经历了这一切的八公主阙敏和十六公主流火此刻像是脱力了般坐在地上。 撤了禁置后躲在远处角落里的去陆看清没有危险了慌忙跑了过来,还未等他跑到中央城广场内,便被一群从身后赶来的女鲛碾压,撞飞了小身板趴在地上。 匆匆而来的女鲛卫兵在各个公主的带领下终于汇集在了中央城广场。她们见到八公主和十六公主的第一句话便是:“长姐和二姐身殒了。” 十六公主和八公主对视了一眼。八公主阙敏脸上徒然摆上冷漠的笑颜。十六公主流火也是一时语塞。 领头的是三公主游凝。其实女君的十六位公主里,除了长公主奇音,二公主世闻,八公主阙敏,十五公主流火,十六公主阿暖,其余的公主存在都很弱,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像个小透明。 此刻也是突发特大变故,找不到平日里强势的姐妹,只能由排行最大的三公主游凝出头了。她一脸慌张地问道:“女君呢?不得了了。长姐和二姐斗法,双双身殒了。” 十六公主流火重重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和尚手中碧绿的牧风笛,张了张嘴:“女君她......” “女君她怎么了?”众姐妹齐声问道。 八公主阙敏突然站了起来,冷笑道:“女君已经仙去。” 这六个字犹如火力巨大的重磅炸药在众公主中瞬间炸开。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胆小的几个已经开始嘤嘤哭泣。 三公主游凝此刻身负姐妹重托,只能勉强撑着几欲瘫软的身子问道:“是那几个贼子所为吗?” 她所指的自然是楚文歌等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十六还有救 中央城广场被砸了个大坑,清水泽的众位公主匆忙赶来,带来的长公主奇音和二公主世闻的死讯。 而在这里消失的女君珠姬更是让她们无法面对,顿时乱作一团。 混乱中白芑终于等到楚文歌醒来。楚文歌悠悠转醒后金光和尚善念带着牧风笛,面带微笑而来。 即使是面对面站着,白芑也觉得看不清他的脸,只让人感到他的笑容很清澈,像是一汪可望到底的水潭,波澜不惊,亘古不涸。 “你是谁?” “贫僧善念。” 可是善念是谁?白芑也是满脸疑惑。以她所见这僧人定然是佛门中顶级的存在,自己竟然从未听过此名号。 “是那几个贼子所为吗?”三公主游凝颤巍巍的声音传来。明显带着不自信和胆怯。 八公主阙敏直接无视众人转身站到远处。十五公主流火其实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抬眼看了看收服了牧风笛的那个大和尚,咬了咬嘴唇道:“先回去。” 十五公主流火虽然在姐妹中排行靠近末尾,但毕竟性格外向,十分出挑。她的话倒是在姐妹中很起作用,众姐妹立刻同意了她的说法,三公主游凝也自觉的把这个主导地位让给她的十五妹,这也让她终于松了口气。 没有人再对白芑等人提出质疑,除了八公主阙敏,其余人全都跟着十五公主流火有序地退出了中央城广场。 “喂喂喂,小不点,你们没事吧。”去陆左躲右闪,终于避开这些女鲛的步子,冲到了白芑面前,“刚才禁置里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怎么看到一团金色的佛光,是元震那小子吗?” 白芑用手指了指还在倒地鼾睡的元震:“他在这里,我们现在得把他弄回去,让他好好睡一觉。” “佛光不是他,那是谁啊?” “阿弥陀佛。” “哇,你是谁?”去陆跳了起来,总算是发现了善念和尚。只是在他的目光和善念和尚相接时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一阵宁静,转身对着善念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回礼。 清水泽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处理。去陆提议先找个地方安置好元震,一切再从长计议。 白芑点点头表示同意,此刻她心中还有些乱,十五公主流火带来了阿暖身殒的消息,当时元震已经昏迷,并未听到。如今等他醒来不知要如何告诉他。 “跟我走吧。”说话的是八公主阙敏。 她竟然还没离去。也许是因为她刚刚表现出对十六公主的情感,让白芑内心多了几分信任,于是一行人跟着她来到了八公主府。 把众人安置妥当,白芑第一句话便问到阿暖。毕竟刚才在禁置之内一片混乱,让人无暇分心一探究竟。 八公主阙敏却没有马上回答,眼中突然流露出怨恨:“是因为你们吗?” 白芑不明所以。 阙敏继续逼近:“是因为你们,小十六才死了吗?” 白芑被问得哑口无言涌上一阵神伤。是的,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他们执意要进入长公主府的圣坛偷取牧风笛,阿暖也不会因此被擒,更不会身殒。 白芑难过得点点头。八公主阙敏登时暴起便要出手,楚文歌抬手挡住了袭向白芑的双掌。两个人立刻缠斗到了一起。楚文歌的实力自然大大高于阙敏,只是毕竟是自己的坚持害了阿暖,所以他没有用上真正的实力和阙敏过招,出手仅仅是怕阙敏伤到白芑。 “阿弥陀佛。”浑厚洪亮的佛号想起,“能否听贫僧一言。” 善念的话有着一股无形的气魄和压力,楚文歌和阙敏顿了顿便都停了手看向善念和尚。 善念和尚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他那如水般平静的笑容:“八公主,可否带贫僧去看一看阿暖公主。” 八公主阙敏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哼地一声撇开头表示拒绝。在她心中这群人便是罪魁祸首,她是不会再让这些人见到小十六的,即使尸体也不行! “贫僧也许有法子。” 有法子?什么意思,除了还在酣睡的元震所有人都疑惑中带着希望地盯住善念和尚。但是没有人愿意开口问,毕竟自己心中的期盼是何等荒谬,不切实际。但是除了心中所想的那个希望,其他的统统又都是空谈,没有任何意义。 善念面向着这些盯着自己的人,脸上的笑容更甚:“阿暖公主或许还有救。” 善念的这句话犹如惊雷在所有人心中炸开,轰鸣之声响彻脑中。他们等的就是这个希望,此时竟然从善念口中如此漫不经心地说出来。 “这不可能。”阙敏向后退了退,心跳早已被掀起的惊涛骇浪所淹没。她在寒冰穴中见过十六妹阿暖,她清楚地记得那已经是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冰冷的脸,残破的躯壳,没有人比她更确定十六妹阿暖已经死透透,早就回天乏术了。 而且放眼神州没有哪一门哪一派哪一种术法是可以逆天回命的。即使是顶级的修者,也有身殒仙逝的那一天。再或者登顶成仙者也要舍掉自己的肉体凡胎。 那和尚所言为何呢?他为何要看看阿暖的尸身,他为何说阿暖还有救? 还是白芑更快回过神,她面露惊喜之色对八公主阙敏说道:“八公主,快带大师去看看阿暖公主!” 白芑何尝不知阙敏所想,更甚者她比阙敏想得更多,毕竟阙敏至小生活在女鲛国从未离开过清水泽,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女鲛国内的女鲛们带上强烈的主观意识告诉她的,如若非要称她为井底之蛙,也不过为过。 所以虽然对金光和尚善念所提出的阿暖还有救这个说法,白芑也是抱着否定的心思,但是毕竟她还是相信神州大地卧虎藏龙,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白芑可以看透的。也许某个名山大川中就有那活了千年万年的神者仙友。所以即使不抱希望,但是总比完全没有希望来得强吧。 “给阿暖公主一个机会!”白芑不容置疑的声音终于惊醒了八公主阙敏。她像是突然大梦初醒般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刚刚是自己魔怔了,一直沉浸在小十六身殒这个痛苦可怕的情绪里不能自拔,十分固执地封闭了一切。是的,这个姓白的小人儿说的对,无论如何给小十六一个机会。如若这和尚说的言不属实纯属胡诌,那我定然不会饶过他的。 只不过她大概是忘记了自己和善念和尚的实力差距,更不记得她那和牧风笛一起成魔的女君都败在面前这个和尚手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阿暖的生机 跟着八公主阙敏去寒冰穴的是白芑楚文以及善念和尚。去陆留下来照顾还在昏睡的元震。 按照善念和尚的说法,是他离开了元震的肉身,导致他一时灵魂受损没有这么快恢复。他们目前当务之急便是先去看看十六公主阿暖的尸身。元震大抵是没什么大碍的。 寒冰穴外负责守卫的女鲛此刻也是人心惶惶。中央城广场发生大变故已经传遍了整个女鲛国。只是大多数的女鲛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先以不变应万变。 看到八公主阙敏带着几个陌生人来到寒冰穴,守卫的女鲛十分警惕地拦住了这一行人。 八公主阙敏再次拿出她从长公主奇音处偷来的手谕,这次却起不到任何作用,守卫女鲛的首领是个瘦高个子,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几个不速之客:“八公主不要见怪,寒冰穴重地不容外人进入。还有,容我多问一句,这些人是女君的客人吗?” 女鲛国内甚少有外人前来,难怪她怀疑。只见她手上暗暗握紧了长叉,同时微不可查地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收到她暗示的手下悄然退后打算偷偷去禀告长公主奇音。 突然一阵灰色的雾气散开,守卫寒冰穴的女鲛还未及反应便都统统倒地不起。 八公主阙敏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白芑露出抱歉的神色说道:“事急从权,她们一个时辰后就会醒了。” 阙敏的眼色不善,她至始至终对这些人都存着怀疑。只是那和尚既然说有办法救小十六,那无论如何也要收起自己的个人喜恶把他们带来寒冰穴。 寒冰穴中的温度极低,白色的雾气充盈着整个空间。 “阿嚏——”白芑打了个喷嚏,又引来了阙敏的怒气。楚文歌小心地把她护在手心。这里的气温对于如今的白芑确实是个挑战。她缩了缩身子,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温暖从楚文歌的掌心传来。是楚文歌动用术法汇聚了热量在自己的双掌,白雾靠近他的手掌半分便都自然散尽。 白芑心内感动,楚文歌经过之前那一役,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虽然只是在掌中汇聚灵力,但是这是不间断地动用灵海气息,还是于他的伤势不利。 白芑脸色微微泛红,悄声说道:“我去你的领口躲一躲。”说着便跳到了楚文歌的衣领处藏了进去。躲在外杉领口的白芑贴着楚文歌的里衣,感受到他砰然的心跳和熟悉的气息,莫名有些尴尬,立刻又露出头来让寒冰穴中的寒意把自己发昏的脑袋冻清醒。 阙敏无视她的举动,越靠近水晶棺情绪越加悲痛。善念和尚双掌合十站在水晶棺旁念了一句佛号。 水晶棺中的阿暖脸色已经完全呈现青绿色,嘴唇处更是几乎白到透明。整张脸又像是覆盖了一层浓浓的寒气,眉毛上甚至挂薄薄的晶体。阙敏颤抖着手想要替她把脸上的寒意驱散,却始终把手停在半空。 她绝望了,这般模样,那和尚竟然说还有救。 一阵酸楚涌上,白芑哽咽着很想把头埋回楚文歌的怀中。她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无比自责和后悔,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那个金色的美人鱼,那是她们的初见,像梦幻般美丽。而如今因为她的到来,这个梦里的美人却这般真实地倒在这里,毫无生气,没有希望。 “阿弥陀佛。还好有这寒冰穴。”善念和尚见到阿暖尸身后说的第一句话燃起了所有人的希望。 “真的可以吗?”阙敏的声音都在打颤。连楚文歌的眼里也闪出光亮。 善念和尚转过脸微笑地看着白芑:“不过需要这位小施主的帮忙。” “大师请讲,只要能帮到阿暖我定当全力以赴。”白芑听说自己可以帮上忙十分激动,至少可以为她做些什么了。 “这世间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真的有......”阙敏已经无法管控自己的表情了,喃喃自语道。 “其实并不是什么起死回生之术。神州之上的所有生灵具皆生死有命。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那......”白芑又有些焦急。 “阿弥陀佛,小施主不要急。其实这也简单,全因阿暖施主的寿数未到,所以才有了这一线生机。” “你的意思是她本应该还活着。”白芑道,“权因,权因我害了她。” “是,也不是。”善念笑容可掬道,“小施主不必太过自责,一切皆有命数。阿暖施主的命中确有此劫。但她不是遇上你了吗?我说过需要你的帮助才可渡她回来,所以你也是她命里的救星。” 白芑目瞪口呆,真真听得云里雾里,她本就内心不安自己害死了无辜的阿暖,怎么从和尚嘴里说出来,又变成了她是阿暖的救星。简直匪夷所思。 “还好这个寒冰**的极寒之气帮助阿暖施主守住了她的肉身。如今我们把她带回去吧,去她的府上。你们把元震也带过去。”善念和尚平静地说道。 “可是元震还在昏睡。” “我回去,他差不多就该醒了。”善念依旧保持着笑意。 寒冰**楚文歌动用术法帮助转移阿暖的尸身,包括那套水晶棺。而女君大殿上此刻也是相当热闹。 所有公主们把十五公主流火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吵闹个不停。流火撑着几欲爆炸的脑袋大吼了一声:“安静!” 大家被她的爆发力吓得面面面相觑,瞬间沉静的大殿上鸦雀无声。最终还是三公主游凝站了出来,她轻咳了下嗓子想了想措辞问道:“女君仙身何在?” 在中央城广场上已经惊闻女君仙殒的噩耗了,当时场面混乱,如今想来这也只是流火的一面之词,这里的姐妹没有人亲眼见到。即使女君真的发生了不幸,那也必然留下了肉身。而她们现在是任何踪迹都没见到,自然存在疑虑了。 流火抬眸与三姐游凝对视,她微微张嘴,却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女君似乎成魔了,和牧风笛化为一体。 “十五妹?”游凝见流火的表情有异,低着声音试探地叫了一句。 流火叹了口气:“罢了,你们总归是要知晓的。” 当流火把中央城广场所发生的一切都据实说出后,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更多的人是根本不相信流火所言,她们摇着头盯住流火,试图从她脸上或者眼里读出哪怕是半分谎言的成分。 但是她们的十五妹流火十分笃定地再次告诉她们,女君被牧风笛控制成魔,最后被那和尚给收了。 “那,我们怎么办?”半饷之后流火等来的是游凝的这句问话。看其他姐妹的表情,看来大家想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流火不禁心下漠然,八姐阙敏说的也许是对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古时期的和尚 女君的大殿上,她留下的众多女儿现在唯一考虑的便是离开了女君的照拂,今后将如何。 她们惶恐和茫然,她们的这一世虽然大多数时间都躲在这清水泽内,但是也算是顺遂平安,甚至可以说为所欲为——身旁有无数的男奴可供驱使,每日无所事事,只要不触动女鲛国的禁忌,想干嘛就干嘛。 而她们更是从未想过这样神仙般的日子会突然间发生改变嘎然而止。所以女君的身殒带给她们的并不是多大的悲痛,而是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 流火看着这满殿的姐姐们,突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更加怀念小十六了,她觉得十六妹也许真的和她们不一样。十六要是没死就好了。她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到最后自己最讨厌的人会成为自己最怀念的那个。真是讽刺。 也不知道八姐去哪里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她是去寒冰穴看十六了吗?我也该好好去看看她了。想到这里她抬脚就要向殿外走去。 没想到毫无主见的游凝却拦住了她:“十五,你去哪里?” “我待在这里还有意义吗?” “你还没告诉我们今后该如何?”“我来告诉你们今后该如何?别搞笑了。” “那,你至少告诉我们中央城广场内的那些外人到底是谁,如今他们去哪里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他们?我如何知道。好像有一个是小十六收的房内人吧。还有一个也是她府上的男奴,小白脸。呵呵想想也是好笑,当初她无论如何都要和我抢人。”十五公主流火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可如今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十六妹?原来是她。她如今人在何处?”“她啊,走了。”流火笑了。 “她逃出清水泽了?”游凝的口气突变。其他公主听到小十六叛逃清水泽更是脸色铁青,紧接着各种难听的揣测之言便铺天盖地而来。 “我早就说十六不靠谱。你们看看她这做的是什么事!” “女君一向就是太放任她了。” “这些贼子定然是她招来的,如今倒是自己逃跑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更甚者有个姐姐竟还嘤嘤哭道:“我平日里也没得罪她啊,她怎么就这般害我们。” “害人精。” “抓她回来。” “对,不能放过她。” 流火眼瞅着这抱怨之声最后变成了愤怒的声讨,油然而生一股寒凉。这是同胞姐妹吗? 怪不得八姐阙敏说小十六是因为长姐奇音和二姐世闻的争斗而牺牲的。她一开始还不信呢。 看看这些所谓的姐妹,即使是最胆小懦弱的到关键时刻也是会在你身上毫不客气地捅上一把刀的。 罢了,她抬手推开挡在她身前的游凝,扬长而去。背后传来女鲛公主们一阵满是怒火的吵杂之声。 寒冰**水晶棺和十六公主阿暖的尸身已经不见。清醒过来的守卫寒冰穴的卫兵们顿时慌了神,又不敢声张,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立刻派出一小队人去八公主附上探查。 而十六公主阿暖府内,善念和尚在回到元震体内之前总算是把自己的身份和大家说了个大概。 这善念和尚说自己真是活的太久了,久到了自己都已经忘记。只隐约觉得大概上古神兽的脊骨化作圣器那时他便已经存在了吧。 白芑等人听闻此言真是咋舌不已。他说自己是和上古圣器同时期人物,那他们今日所见的这个善念和尚是个怎样的存在呢?简直不敢往下想。 据他回忆,当时的神州可是和现在大不相同。妖邪四方割据互相厮杀。天地间灵气充沛的同时却也浊气弥漫。灵气孕育了生灵,浊气浸染了灵魂。 他这个小小的和尚就在这样的天地间修佛悟道,无意间竟被他识得了已修出灵根慧气的圣器钟锤和牧风笛。 他们一人两圣器至此结伴游历神州同修道途。只是不知何时牧风笛便和他们对道的理解产生了分歧,最终走向殊途。 善念感叹也许只是某个瞬间,心中之道便有所不同,以至于一个梵音渡人,一个魔笛杀生。而他,善念带着钟锤创立了钟鼓寺,便有了那千古绝唱:晨钟洗千古,梵音净九州。 原来竟是钟鼓寺的开山师祖,难怪带着这么强的佛光。只是他又和元震是什么关系呢?为何会自他身上而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很快善念和尚便解开了白芑等人心中的疑惑。 他虽然生于那个久远的年代,但毕竟还是受凡体的局限,寿元尽的时候也去了阴司地府报道。地府里的五方鬼帝都跟他是拜把子的兄弟。所以当他的魂灵到了地府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地府挂了个闲职。也正是因为这个闲职,他避过了六道循环。 本来这善念的身份就已经让白芑等人惊叹不已,如今又多了个地府神官的标签在身,真是没有最惊喜只有更惊喜了。 这神官在地府里的日子过得也悠哉,于是便想起了老朋友牧风笛。当初他们分道扬镳的情景历历在目,牧风笛心中的那个道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于是他便动用了地府的关系查到了牧风笛的所在。没想到不查还好,一查之下被他知晓了牧风笛竟然潜伏女鲛国内利用了女君珠姬的仇恨之心,打开了牧风印禁术,吸收了许多凡人的心魂。 他想来人间却要有个合适的身份。于是在地府里要投胎的那些鬼魂中他发现了有一人的下一世十分符合他的要求。 此人以货郎的身份游历神州,却又极具慧根与佛有缘。而在这百来年内钟鼓寺将会断了传承,此人便是延续钟鼓寺香火的那个有缘人——元震。 更为重要的是,元震在去钟鼓寺之前必会来到清水泽经历一段磨难。于是善念便化作佛印随着他的魂魄去人间投胎转世,为的就是来到清水泽度化牧风笛以及点化元震皈依佛门。 这般峰回路转的剧情这神州之上也没谁可以编得出来了。善念和尚却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般随意,他的目光此刻在昏睡的元震以及阿暖的尸身上交替。 “阿弥陀佛,也正是因为我挂在阴司的那个闲职,让我知道了阿暖公主其实寿数未尽,其魂灵并未真正入了地府。还有生机。” 只是这需要白姑娘和元震两人的帮助。 “大师,请说。”白芑谦恭地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第一百六十七章 车马芝又名不死草 “白姑娘可否摘下双耳上的耳坠让我看看。”善念和尚的话总是这般出其不意。 白芑闻言尴尬地看了看楚文歌,这对红翡耳坠是楚文歌送她的唯一的东西。自从带到耳朵上便从未摘下来过。 不过虽然她的眼睛看向楚文歌,心中倒是觉得无妨。于是伸手便要解下耳坠。不料却听到楚文歌道了一句:“慢着。” 善念和尚疑惑地面向楚文歌,白芑也不知楚文歌为何会突然阻止。 “不知大师要这耳坠有何用?”楚文歌开口问道。 白芑却以为楚文歌不想借这幅耳坠,又怕善念和尚误会赶紧解释道:“大师莫怪,这幅耳坠其实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善念笑了笑,“楚施主,我要的并非那副耳坠。” 楚文歌的脸上骤然变色,身子一僵警惕地回视善念和尚。 两个人的眼神在虚空中交汇,无声无息却像是讲述了千言万语。突然,善念和尚笑得更甚了,他讳莫如深道:“楚施主,放心。我只消白施主陪着元震去阴司城外走一遭,很快便回来。” 他没有特意解释为何是白芑,楚文歌自然是懂的。站在一旁的阙敏却不干了,她阴沉着脸道:“你们害了小十六,如今这是你们赎罪的机会。我不管你答不答应,姓白的这个小丫头今日必须去阴司把我的十六妹带回来!” 白芑眨了眨眼虽然看不懂善念和尚与楚文歌打的什么哑谜,但是去阴司城外找阿暖她是义不容辞的,于是怀着歉疚的心诚恳地对八公主阙敏说道:“八公主放心,刀山火海我万死不辞。” 阙敏哼了一声撇过头,在她心中这是白芑必须还的债,她是不会感谢白芑的。 楚文歌在善念和尚注视下微微点了点头,他明白善念和尚已经识破了白芑车马芝仙草的真身。车马芝仙草又名不死之草,而此番便是以车马芝仙草的气息为路引去阴司寻回阿暖公主的灵魂。 “我和她同去。”楚文歌只好退而求其次说到。 善念和尚摇摇头:“楚施主去了帮不上忙,反而可能会引来阴司的那些巡视的鬼卒。” 见楚文歌的眉心皱成了沟壑,善念和尚语气平缓地继续道:“有我的真身在那里,你无需担心。只是因为阿暖并非和我是有缘之人,我唤不回她。” “我同去。”八公主阙敏也是急切地想要一同前去,却也被善念和尚拒绝了:“八公主安心在此等候,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便可。” “大师,那现在我要怎么做?”白芑虔诚地问道。 “我回到元震体内,他的灵魂便会苏醒。你们把这个点上。”说着善念和尚手中凭空出现了有着青色烛星的烛盏。 “烛盏点燃后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必须把阿暖公主的魂魄找回来,否则便回天乏术。”善念继续说道。 “我如何同元震一同去?”白芑还是不大明白。 “点燃烛盏,你入定离魂便会看见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你让元震点着烛盏,你跟着便可。到了阴司城外的那条护城河上,元震对着四面呼喊阿暖公主的名字。她若在那里,便会寻着踪迹找来。”善念和尚说得十分简单。 “我只消跟着就行吗?”白芑倒是颇为疑惑,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作用何在。 楚文歌见她面带不解之色,柔声说道:“你听大师的就好。不用想太多。”他自然是知道个中因由。善念和尚既然看上了白芑车马芝仙草的真身,定然是因为魂魄对车马芝仙草有着天生的敏感,对于那些失去自主意思的灵魂来说,车马芝仙草的气息便犹如破晓之光,让他们可以寻到方向。 所以白芑只要跟在元震身侧即可。善念和尚说的烛盏应该便是“唤魂归去来神烛盏”,元震手持神烛盏可带他照亮阴司之路,而他和阿暖之间的缘分牵扯,让他有机会唤醒阿暖灵魂中的某个触点,只是那阴司地府之下阿暖是很难寻着微末的触点和呼唤找到元震的,此时便是要靠白芑的车马芝真身了。 “是吗?如此简单?”白芑还是有些不确定,同时她又想到元震从进入中央城广场便开始昏迷至今,他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如何让他直接进入阴司城外,那不活活把他吓得魂不附体,直接挂了。于是她试探地问道:“元震,他......没问题吗?” “阿弥陀佛,白施主无需有此担心,我其实和他也算共生,只消我回到他的体内,不设回忆禁置,他便会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善念和尚说到。他讲话的那般神情和语气总是给人春风拂面的舒适感。白芑总算是卸下了诸多不安和疑惑。 善念和尚笑了,轻轻上扬的嘴角勾出了最美的弧线,让人想沉醉于他的笑妍之中,去那春暖花开,没有烦忧的世界。所有人就如同着了魔咒般放松全身,忘记了所有,更不知身处何处...... “阿弥陀佛,别忘了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时间到了还未寻到阿暖公主的魂魄,你们也不能耽搁需立刻回来。”善念和尚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缥缈。明明就在耳畔却像是越飘越远。 当白芑等人猛地回过神来,屋内便已经没了善念和尚的踪迹。桌子上端放着那翠色古朴的烛盏。 一直不曾开口的去陆,总算是放下了紧绷的心深深呼了口气:“呼——,总算是走了。” 阙敏瞪了他一眼,他厚着脸皮笑着道:“正事要紧,就当我放屁乱讲话。” 白芑也无暇顾及他,小小的身板来到元震的脸庞,善念和尚应该是化成佛印又回到元震身体里去了。此时元震本来安睡放松的脸上神情突变,只见他眉心慢慢锁紧,三条竖线越刻越深,想来是他从善念和尚处知晓了一切。只见两行清泪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淌出。 楚文歌手中一捻,一根香褐色立香出现在他指尖:“阿芑,我们开始吧。你把耳坠先摘下来收好。” 白芑抬眸点了点头,来到床尾找了个位置盘腿而坐,双手划了个圆于胸前想扣,变幻手势合成小圆缓缓降下,置于丹田。随着她双眼闭合,口中默念咒诀,众人便感觉到空气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却像在脑海中见到了细微的颗粒慢慢凝结,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徐徐汇入。 璞地一下,犹如鸡蛋破裂,孕育的生命钻出蛋壳。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白芑如拳头大小的身体里走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挣脱了肉身的束缚,白芑的灵魂恢复到了自己原有的身形。去陆哇地张大里嘴,感叹道:“皎皎兮若明月,飘飘兮如流雪。” 阙敏横眉白了一眼这个看过去就很不正经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人国的男子。 楚文歌则双眼蕴含着无限的温柔,轻轻向白芑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 阴司之路 终于恢复到原来身形的白芑顿时多了几分自信。虽然是离魂而出,但毕竟还是保持了一些实力,至少比小不点的白芑舒爽多了。更何况对于去唤回十六公主阿暖这件事,她也是志在必得的。 楚文歌和白芑并未对话,一切尽在不言中。楚文歌手中捻的香徐徐飘出青烟,他郑重地把立香插在了香炉中,而后手指拂过“唤魂归去来神烛盏”,神盏上的青色烛星立刻亮了起来。烛火闪着温暖的红黄色之光,和普通的烛光并无什么不同。 烛火燃起之时,元震的身体里有个半透明的身形离开他的身子站了起来。这是元震的魂魄,只见他的魂魄闭着双眼却准确无误地走到了“唤魂归去来神烛盏”旁,然后毫不犹豫地端起桌上的神盏。 明明是实体的神盏此时竟被元震半透明的魂魄所端起,委实神奇。拿了神盏的元震依旧没有张开眼睛。而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直接从房间内穿过墙壁通向远处。 捧着神盏的元震完全没有和白芑有任何交流,在青石路出现的同时便抬脚沿着石板路向前走去。 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刚刚踏上青石板路的白芑感觉双脚猛地向下坠,犹如踩在棉花之上,她顿时提高了警惕。最近在清水泽中发生的事让她深刻感受到了所见非事实这个道理。 那看似坚硬的青石板路它真的就是青石板路吗?它只是给你看了它想给你看的那一面,而如今踩在上面,脚下的到底是什么,根本无从知晓。 身前的元震只留了个背影给她,但要说元震脚下和她走的是否为同一条路,她现在都有些怀疑了。 “不要怕,我在这里等你。”楚文歌的声音适时地传过来。白芑微微抬了抬下巴,仰起脸头也不回地穿墙走出了房间。 背后的路在她走过之后便消失了。楚文歌和阙敏以及去陆眼睁睁看着白芑和元震消失在他们眼前,屋子里只有插在香炉里的立香散发出淡淡的味道。 元震和白芑走的这条路很长。四周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灰蒙蒙的一片混沌。脚下那松软如棉花的地里不时会出现绊脚之物,有时是圆滚滚的,有时是细长的,踩到了便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待白芑低头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一开始几下还颇为惊人,久了也便习惯了,再遇上用脚轻轻往外一拨,虽然有些猜想,却也懒得去证实,毕竟毫无意义,他们此行的目的在道路的尽头。那这条路上有什么便与她无关。 也不知行了多久,走在前面的元震突然停住了脚步,紧接着白芑便听到了锁链的声音。“哗啦——哗啦——”离他们很近,但是浓雾中他们只知道这锁链声是从道路的前方传来,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元震手中的神盏散出温暖的光芒,让元震的脸笼在那片温暖中,他的神情很自然,只是停住了脚步。白芑虽有疑惑但还是跟着他停了下来。 锁链之声由远及近,哗啦哗啦,越靠越近,白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近在咫尺,却依然毫无踪迹。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其实很可怕。或者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很可怕。明明感觉已经面对面,眼睛却像是瞎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而自己的同伴元震竟然还能如此淡定。是因为他至始至终都闭着眼睛吗? “哗啦——哗啦——”如此清晰,到底是什么,在哪里。白芑紧张地握紧手心。 周围的灰雾禁止着,没有任何变化,更不像是有人在穿行。但是那锁链的声音从元震和白芑身上重叠穿过,越来越远。白芑肯定,刚才定然是从他们身上穿过,那会是什么?元震又开始往前走,神盏似乎突然亮了许多。白芑忍不住回头看向锁链离去的方向,隐约中竟有两个高大的背影穿着黑白衣服,拉着长串的铁锁,铁锁上拴着一整队的人。突然一道寒光射来,穿着黑衣服的那个高大的背影猛地转过脸。白芑在与他四目相接之前的那个瞬间断然回头不再看向身后。“嘭嘭嘭——”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么快那么重。 刚刚是看见了什么?传说中的黑无常和白无常吗?这也太玄乎了吧。她快速地喘着气,跟紧了元震的脚步。背上却被冷汗浸湿了。 他们仙门弟子虽然一辈子都在修仙问道,甚至和那些妖魔鬼怪打招呼。但是真正的神,在哪里?没有人有答案。鬼也见过,但地府神官却也只是话本故事里的存在。 她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情后不禁暗嘲自己的失态,还是修得不够,连道的门槛看来都还未摸到。竟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就在她繁杂的思绪纷沓而至之时,脚下的路消失了,在她的面前是一条宽广漆黑的大河。 河水无风起浪,卷起万丈波涛打湿了河上那条摇摇欲坠的木桥。 木桥的尽头是一座高耸向上望不到尽头的城墙。被黑暗包裹住的城墙巍然而立肃穆且诡异。 万籁俱寂,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连空气都感觉到不同,而这安静中又似到处藏着可怕的野兽,在窥视着你。所有的感觉都变得迟钝,这是修者的大忌。 然而元震却是心无旁骛地径直来到了河边的那座木桥前,想也不想便走了上去。 白芑终于知道他根本不是在用那双眼睛在看着一切,他应该是进入了心眼的状态。他此刻比白芑看得更真切,他看到的才是事物的本质。也许她和他现在所处的并不是相同的地方,她竟然有了如此荒谬的想法。 “呜呜呜——”就在元震走上那座腐朽的木桥时那条漆黑恐怖的大河内突然传来了阵阵鬼哭狼嚎之声。浪打地更大了,像要把整座桥都卷到河底。但元震的脚步一往无前没有任何退缩。 白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油然升起一丝钦佩。她跟着元震踏上了那座岌岌可危的木桥。 “咔嚓——”脚下传来木头断裂的声音,她皱了皱眉,踩下第二步,“咔嚓——咔嚓——”裂开的声音更响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她的前面还有元震呢,他身无长物,只是个寻常的货郎,却走到了这里。身为仙门弟子的自己难道要退缩吗?白芑调整好呼吸继续向前。 “啪——”一个大浪卷来,瞬间打湿了她的裙衫,滴滴答答的水顺着裙摆流了下去,刺骨的阴寒之气顷刻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不免有些哆嗦,连牙齿都不自觉地开始打颤。 “阿暖——阿暖——阿暖——我在这里——”前头,元震已然走到了桥的正中间,开口呼唤起阿暖。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那么沉着冷静,像是劈开了这黑暗天地的一道曙光。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陡生变故 阴司城高耸的城墙像一只沉睡的巨大怪兽,他安静地隐藏在黑沉沉的幕布之后,随时便会清醒过来,张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吞噬掉一切进入它领域的所有东西。 城外那条黑浪翻滚的无名大河上回荡着元震略带嘶哑的呼喊。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音调也没有半分战栗和胆怯,他掌握着很好的节奏让自己的声音穿透过黑河上那一波波的鬼狐狼嚎传向未知的远方。 白芑不顾脚下传来的咔嚓之声终于靠近站在木桥正中心的元震。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当“唤魂归去来神烛盏”的烛光映照到她脸上,即使只是一点点,也瞬间让她感觉到了无尽的暖意,驱散了周身刺骨的阴寒。 “哗哗哗——”河面上传来微弱的声音,判断不出距离只感觉到就在他们的正前方。 白芑登时紧张地眨了眨盯住河的尽头。那里是一片黑暗和虚无,看不到河水从哪里流过来,像是和这天地融为一体,凭空而来。 渐渐的她看到了一叶扁舟。是的,巨浪翻腾的大河上飘着孤零零的小舟。那叶小舟在栏里穿行,时高时低,眼看着被冲天大浪拍到又惊喜地从水中钻了出来稳稳地行在河中央。 但它越靠越近,白芑终于看清小舟上坐着一个女子——阿暖。她顿时高兴地差点惊呼出声,立刻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在这里她是不能发声的。如若来到此处的不是她的灵魂,而是实体,那此刻定然早已喜极而泣泪流满面了。 小舟上的阿暖一动不动,张着空洞的双眼,脸上毫无表情。小舟像是受了什么牵引带着她乘风破浪径直向木桥而来。 就在白芑做好一切准备迎接归来的阿暖的魂魄时,阴司城内传来了轰隆隆的怪声。 整个空间骤然压抑,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而桥上的元震还在呼唤着阿暖。舟上的阿暖也是保持着没有生气的漠然之姿。 只有白芑十分焦急,她不断地转过脸看向阴司城。心中不停地祈祷呼唤:“快些,再快些,快快快......” 可是一切就像安排好的那样,循序渐进。纵使她再焦急也于事无补。阴司城内的声音逐渐加大,白芑恨不得投身进入河道把阿暖的灵魂带了就跑。 突然,红光闪过,一顶黑红色的诡异八抬大娇突然凭空出现,它就这样突兀地停在黑河上空一颤一颤。 元震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娇子出现的瞬间,小舟上的阿暖便被吸入半空中的娇子内。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来不及反应,黑红轿子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了一串尖利阴森的笑声。 白芑的反应也算迅速,在娇子消失的瞬间,她便循着那阵怪笑之声飞身而去。 木桥上的元震猛地张开双眼。身上突然闪过一道佛印。 “嘭——”的一声巨响,白芑的魂魄被阴司城高大的城墙震出了百里之外。她的魂魄也随之淡了几分。她顾不上自己的变化,脸上带着凛然的神色,伸手便唤来了碧风神剑再次冲向阴司城。 “嘭——”又是一声巨响,此次的她被震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要吐了出来。只是这魂魄自然没有这些东西,她的魂魄更淡了。 张开眼的元震奔跑在黑河的木桥之上。晃晃悠悠的木桥以及疯狂的巨浪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掀翻。但他竟然奇迹般地冲下了木桥一路踉跄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阴司城下。 他抬起头看着这一看就不是人间之物的巨大高墙,整面墙光滑平整如一整块石头,找不到城门找不到城头找不到任何可以通行的地方,哪怕只是一条缝隙都没有。 他举着手中的神盏,仔仔细细地把阴司城墙角照了一遍又一遍也寻不到进城的法门。 白芑的魂魄已经十分不稳,她强行提起精神来到元震身旁。才发现此时的元震已经不再是来时的模样。这是谁?她疑惑,小声了问了句:“善念大师?” 元震皱着眉头疑惑地看了看她继续拿着神盏希望找到面前这个铜墙铁壁的破绽。 白芑见他如此反应心下断定这应该不是善念大师,而是真正的元震。 此时守在清水泽十六公主府内的楚文歌和阙敏等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脸色越发难看。 等待的时间本就让人觉得无比漫长,而等过了这漫长的时刻却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那种焦虑感就像是无形的爪子抓着每个人的心慢慢收紧,甚至有些不敢呼吸。深怕一不小心便漏过了每一个细节。 香炉里的立香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它按着自己的轨迹一点点地燃烧,每个时刻不过也不少,吐出相同分量的青烟。 眼见着立香即将烧到底部,楚文歌实在忍不住了,他站到白芑身前就要施法,却被阙敏出手阻止。 “你要干嘛!”阙敏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唤醒她。”楚文歌脸上写着生人勿进,让人不寒而栗,可知此刻他的心情。 阙敏也毫不示弱:“不行!他们还没把小十六找回来。” “时辰快到了。”楚文歌说着便出手隔开阙敏挡在身前的双手。 阙敏立刻又扑了上去。两个人瞬间交手了几个回合。去陆站在元震躺着的床头,一阵头疼。 眼看着一炷香时间就要到了,楚文歌突然发力嘭地一声震开了还在跟他胡搅蛮缠的八公主阙敏,周身其实陡然上涨。紧接着便快速地掐着指诀开始施展术法。 阴司城外白芑和元震还在苦苦寻找进去的路,突然间在两个人都猝不及防之时元震手中的神盏爆出一阵光亮。 阴司城外恢复了寂静,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黑河的河水兀自卷起数层楼之高,河水漫过那飘摇的木桥又退了下去,这里的一切像是时间定格了般,不分昨日,没有未来...... “啊——”阙敏低吼着又要冲向楚文歌,楚文歌也是头疼,此刻他不适合撑开一个结界,就怕白芑的魂魄因为结界而回不到肉身之内。只能分神伸出左手快速凝聚力量打发阙敏。 “啪啦——”微不可查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插在香炉里的立香烧到了尽头,香灰倒如香炉中。 时辰到了,楚文歌的心猛地抽动,他沉如大海的脸庞爬上了想要杀人的神情! 第一百七十章 东方鬼帝 “咳咳咳——”元震的胸口剧烈起伏,发出咳咳身。屋内所有人脸色俱变!只是每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情。 楚文歌自然快速查看白芑是否同时回魂了,而八公主阙敏看着依然毫无生气的十六公主阿暖的尸体,脸上瞬间如附寒冰。 随着元震的咳嗽声白芑也缓缓张开眼睛,只是她的魂魄刚回到身体里,便不自觉地向右侧靠去显得十分虚弱。楚文歌紧张地把她捧到手心十分关切:“怎么了?”白芑神情难过地摇了摇头。 元震迷茫地环顾四周,突然起身下床,不料躺了太久了双脚发麻瞬间瘫软在地,他语带哭腔:“拿火折过来,快给我火折,我要再去一次。” 阙敏大步跨到元震身前抬手便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为什么只有你们回来!小十六呢?” 白芑也强打起精神道:“我同你一起再去一次。” 元震侧过脸看向白芑脸上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的手上紧紧地握着“唤魂归去来神烛盏”。 “不行。”楚文歌的声音不容置疑,“到底发生了什么。” 阙敏此时随手甩开元震,元震踉跄地倒到床上差点压住去陆。只见身形灵巧地去陆敏捷地跳到床铺的边缘大声道:“大家能不能都冷静冷静!总要先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才能从长计议。” 去陆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大家的目的至少都一样!都是为了救回十六公主阿暖。 于是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后白芑大致说了在阴司城外所发生的事。元震点点头补充道:“我其实并没有像白姑娘看得那般清楚。在我离魂捧起神盏之后,面前便一直有个虚幻的光在指引我向前。我就是跟着那个光走到尽头开始呼喊阿暖的名字。” 所以那些什么青石板路,什么锁链之声,什么黑河巨浪,还有诡异的阴司城墙在元震张开眼睛之前他统统没有见到。他唯一看到的便是阿暖那几近透明的魂魄向他缓缓飘来。 这倒是印证了白芑之前的想法,也许他们走的就并不是同一条路,只是殊途同归。 如此白芑也倒是越发佩服元震这个身上没有任何功法的普通人,在睁开眼的那个瞬间没有被那些骇人的景象吓死,还能立刻反应过来冲向那让人看一眼便望而却步吓得灵魂出窍的阴司城墙。 阙敏在听闻这个过程后情绪更加不稳定了:“你的意思是小十六的魂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掳走了!” “哈哈,哈哈,很好!不仅没有救回她,可能还让她万劫不复入不了轮回。”阙敏的笑声凄厉刺耳。 “我们再去一次。”白芑的脸上写满了诚恳。 阙敏冷笑地瞥了她一眼。元震更是直接端起神盏道:“好,我们马上就去。” “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那个和尚不是说只有一次机会吗?一炷香时间内如果失败了,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阙敏绝望地说道,她此刻走到了阿暖的尸身盘,眼中流淌出的是无尽的柔情。她酸楚地抽了抽鼻子:“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我要好好陪陪我可怜的小十六。” “你看清了那抬轿子了吗?”楚文歌说话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像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除非遇到白芑有危险才能让人感觉到他口气里的起伏变化。 白芑肯定地点点头,虽然它出现的很突兀,但是给人带来的震撼感还是让人过目不忘。 楚文歌道:“是东方鬼帝神荼。” 神荼?白芑脑海中出现了一位身着斑斓战甲,面容威严,姿态神武,手执金色战戟的门神形象。只是这个形象自然不是自己亲眼所见。那左右门神神荼和郁垒兄弟在民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 “怎会是他。”白芑话刚出口脑中便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在通往阴司城的那条路上回头看到的黑白身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黑白无常都见到了,那轿子的主人是看守鬼门关的神荼也不为过了。只是他为何要拘了阿暖公主的魂魄呢? 善念和尚不是说阿暖公主的寿数未尽徘徊在阴司门外并未入得鬼门关。是哪里出了差错了? “神荼和传言中有些不同。”楚文歌的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阙敏都抬眼看向他。 楚文歌淡淡道:“我也只是听说。” “他是变态?”去陆的脑回路实在够清奇。阙敏的眼神如利剑射了过去。去陆自知失言却又讪讪地辩解道:“他都说了和传言中的有些不同,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是......我说的那样嘛。” 去陆的话没起到其他作用,却是让元震紧张了起来:“那该如何是好。让我去把阿暖换回来。”“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去陆问道。 是啊,该去哪里找他?元震向白芑投来的求助的眼神:“我们再用一次神盏。我猜阿暖定是在那城内。” 而白芑此刻的心思却不在此,自从知道了拘走阿暖魂魄的是东方鬼帝后,她便开始寻思如何让善念和尚现身。善念大师曾说自己和五方鬼帝都有交情,所以才会帮他在地府谋了个闲职。 见白芑向自己投来讳莫如深的表情元震不明所以,他再次要求道:“白姑娘,我们再去一次吧。” “恩。”白芑思踱着问道,“你可知道善念大师。” 元震愣了一下立刻回过神道:“自然。他已经与我共通了记忆。” “那你知道如何唤他出来吗?”白芑眼中闪现着希望的光芒。 元震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懊丧:“我此刻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说着他伸手自上而下拍了拍自己的身子,“而且身上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若不是发生了阴司城外那些事我都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那可如何是好,他们这里的没有一个人比善念和尚更熟悉地府,没有一个人与五方鬼帝有交情。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如若实在不行,也只能再点一次“唤魂归去来神烛盏”试试看。 “不然你们把我打晕。”元震一脸真挚地说道,“我晕过去了善念大师可能就出来了。” 好像每次确实都是如此,白芑和楚文歌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却不料阙敏真的打算动手,只是她刚举起手掌打算横劈元震的后脖颈,元震却已经自行晕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鬼帝的特殊爱好 元震倒得猝不及防。 连阙敏都吓了一跳,她的手掌可还停在半空没有真的劈下去呢。 “哇!他这是说晕就晕啊。”去陆跳到他的脸旁,伸出整个手臂探到元震的鼻尖试他的鼻息,“还有气,还有气,真的只是晕倒了。” 阙敏给了去陆大大一个白眼,这个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烦。只是这元震委实晕得可疑,大家都忍不住盯着他。 “哎呀呀——”金色的佛光骤然闪现,伴随着善念和尚的惊呼之声,金色光芒从元震地体内钋地一声离体而出。 “大师!”白芑惊喜地叫了出来。 “阿弥陀佛。”须臾之后善念和尚褪去金光,身形变成实体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对不起,我们没有把阿暖带回来。”白芑直切主题,语带哽咽十分难过。 “我已经知道了。”善念和尚的口气还是那般稳健,“她被东方鬼帝拘走了。” “您不是说阿暖的寿数未到吗?为何会被鬼帝拘走。而且怎么就会是鬼帝呢?这么大的人物他拘走阿暖干嘛?”白芑连珠炮地问出来, “白施主勿急,听我慢慢道来。” “大师,我看长话短说比较妥当。”难得阙敏竟然压住了怒火对善念称了句大师。本来她把阿暖的死全都归结在这一群外来的不速之客身上,全然没有好口气的。如今该是终于想明白要想就回她的十六妹就必须要靠面前的这个和尚。 “施主稍安勿躁。”善念和尚一视同仁的笑让阙敏心底无法抗拒,微微颔首退了下去。 “阿暖公主因为寿数未尽所以魂魄并未通过鬼门关去了阴司地府。只是这样的魂魄只是一缕飘荡在阴司城外度河上的游魂,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没有回到本体,便会被度河河水所吞没。”善念和尚说道,“我叮嘱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有两个原因,一是你们活人用离魂之术借助‘唤魂归去来神烛盏’去到阴司城外只能待一炷香的时间就要立刻回头。而阿暖公主的游魂已经在度河之上快要消磨殆尽了,也需尽快带回。” 听到善念和尚说小十六的魂魄快要消磨殆尽,八公主阙敏又坐不住了,善念和尚未等她站起来开口说话便向她投去坚定的目光,让她愣是压下了急躁的心念等着大师的下文。 “如今她被东方鬼帝神荼所拘,不必在度河上受那噬骨残魂的河水说侵蚀,那这时间上反倒是没有那么急迫了。” “东方鬼帝神荼为何拘阿暖这样的游魂呢?”白芑小声地替所有人提出了疑问。 “呵呵。”善念和尚突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是他的一点个人小爱好。” 这话虽说讲的轻描淡写,但却能激起听者内心的无比惶恐。什么叫一点个人小爱好。东方鬼帝难道好女色?还是东方鬼帝爱吃鱼。作为美人鱼除了这两点,他们实在想不出在阿暖身上还有什么特殊的标签了。 善念和尚见大家好像误会了,不免尴尬地双手合十再道一句:“阿弥陀佛,他只是喜欢圈养各类新奇的小动物。” 善念和尚的话简直如西天升起的太阳让人不可思议,又像是平静的湖面砸下巨大的石块掀起巨浪。 “因为阿暖是鲛人?所以......”白芑尝试着问道,“可是鲛人的魂魄不是很多吗?他为何偏偏拘了阿暖。” “哎,事情其实也是过于巧合了。”难得善念和尚竟然叹了口气,“阴司地府中确实有许多鲛人的魂魄,但那都是入了册了,都有自己要走的流程和前路。像阿暖公主这样没有过鬼门关的女鲛魂魄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拘了也没人过问。巧便巧在今日,东方鬼帝刚好出行至度河见到了你们唤出阿暖的鲛人游魂。” “这神荼鬼帝经常巡游度河吗?” “几乎不曾到度河边上。他的管辖区域在桃止山和鬼门关。” 听到这里白芑真想大喊一声苍天啊,原来她和元震的运气竟然这么好吗?那他这是算准了要来抓宠物美人鱼的哇。栽在这狗屎运上真是心服口服,此刻神荼鬼帝定然在欢呼雀跃自己今日运气爆棚吧。 “大师,以您和神荼鬼帝的交情,可否让他通融通融把这小小的美人鱼给放了。不就是个小动物嘛。也没啥稀罕的。”白芑一脸可怜巴巴。 善念大师视线下垂,整理好思绪道:“我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神荼和我关系确实不错。只不过在于他的这个爱好方面,他比较执着。而且我听说他想养一条女鲛人,已经很久了。此次我看不大好放手。” “那换我去。”阙敏神色紧张地说道,“我也是女鲛,你让我去换小十六回来。” 善念看着阙敏,摇了摇头。阙敏着急地站起来向他靠近了半步:“为何不可?” “阙敏公主想过阿暖公主醒来后得知你用自己换了她,她会作何感想。” “我管不了那么多。” “阿弥陀佛。”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入地狱和她入地狱有什么差别。” “......” “谁说一定要入地狱的,我去。大师你带我去,我会想办法说服神荼鬼帝的。”白芑倒不是说大话,在她看来一个人,即使是鬼帝,只要有喜好和欲念便是有弱点。那就说明有机会。 “白施主确实是要跟我去一趟。”善念和尚微笑着说,“等我把阿暖公主的魂魄救出来就靠着你带她回去了。” “大师要怎么救。”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去找神荼喝杯茶吧,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善念和尚很轻巧地说道,“你只需站在我身后不要出声即可。” “我需要伪装一下吗?或许动用术法隐藏起来。” “阴司地府中鬼帝面前一切都是虚妄,藏也藏不住。” “那他若是问起我?” “不会的,放心。你只要跟着我便好。神荼对除了新奇动物以外的任何生物都不感兴趣。” “其实,什么叫新奇动物?” “自然不是那些兔子,蟒蛇,狐狸之类的。” “可我听说他有一只老虎。”楚文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哈哈,你说阿猛啊,那是他的伙伴。我想他就是看阿猛看久了,觉得无趣,便发展出这等爱好来。” “多谢大师指点。”白芑向善念行了个礼,心中有了些想法,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多了解了解这位东方鬼帝神荼,到时候也好随机应变。 第一百七十二章 桃度山 如若不是这天不似天,地不似地,像是蒙上了青纱帐,白芑定然会觉得自己此时看到的真是一幅绝美的山水风景图。 从善念和尚口中得知这里便是传说中的桃都山。 “这么说已经到了地府的地界了。”白芑感叹道。毕竟之前和元震去到阴司城外那条路她是全程视若无物,等终于走到尽头时看见的也是传闻中那恐怖阴森的景象。竟是没有料到在地府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美丽的地方。 她面前的桃山虽然只有左边一半的山坡上种满了桃树,但那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风采让她不禁感叹神往。而山的另一半却是种满了各色的花朵,争奇斗艳,各吐芬芳。 在入山口,有一座树干天然形成的拱形大门,大门口的睡着只吊睛大白虎。 只见善念和尚袈裟清扬,潇洒地来到白虎身前道了一句:“小猛,你这美梦是做了三十年了还不醒吗?” 听到善念和尚的声音,大白虎慵懒地睁开眼睛瞅了瞅面前的这个大和尚,继续趴在地上向前拔出两只前爪,屁股拱起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个哈欠,口吐人言道:“和尚,我是三十年没见你了吗?” “上次喝完茶离开桃都山你才刚刚睡着,我想着差不多如今也该醒来了。”善念笑着说道,和这只叫做小猛的大白虎十分熟络。 “你看,在你睡着的时候,你家主人怎么把半座山的桃树都砍了种上了这些娇贵的花草。可惜可惜。”虽然嘴里说着可惜,但是善念的笑容更甚了。 大白虎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向后望去,看到只剩半边山的桃树顿时捶胸顿足:“这神荼,不就吃他几颗桃子就这样!你说他砍了这么多桃树,那我要饿多少年肚子啊。哼,要是受不住了,我就把他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低等动物全都吃了。” “哈哈哈,莫要让他听见了,听见了你连最后这半边山的桃林都保不住了。”善念和尚笑着抬脚便向山上走去。白芑默不作声赶紧跟了上去。 经过大白虎身旁之时,白虎骤然张大了那双有些怵人的金色眼睛盯住了她。这充满威严的目光让白芑的脚不自觉地打晃。善念和尚回身向着白虎说道:“小猛兄,不妨继续刚才的美梦吧。我只是去找神荼讨杯茶喝。” 大白虎闻言望向善念和尚点点头,眼神顿时不再犀利。而后又随意地舒展了下慵懒的身姿趴了下去。 善念和尚和白芑目光相接,如水般沉着,如星辰般耀眼,让白芑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她意会地沉默着跟紧了善念。 这桃都山的外形也是奇异,只见那条小道把整座山如巨大的蜜桃般分为两瓣,远远看去真是山如其名,毫不夸张。 此刻白芑跟着善念和尚便是沿着这条小道笔直向上行去。走在这条小路上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左侧的桃林像是粉红色的云霞遮天蔽日,壮观而绝美。不时从树上洋洋洒洒飘下的几瓣桃花让整片桃林像是有了生命般灵动起来。 而右侧的山坡上看似随意地栽种着各色花草,可是若你细看便会发现她们其实错落有致,定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更特别的是这些花草真真让白芑大开眼界,她几乎没有认出其中的任何一株。 这不是人间之物吧,白芑心下感叹却也不敢多做停留。不过说是养眼,却还是有些不足,左右这些山上之物总是沉浸在这青纱色的天地中,断了人间那般烟火气息,更是少了其原本的色彩。 行了片刻,便看见山腰处有座格局颇大的房舍,有趣的是房舍竟是用大片红色木头制成。 远远望去像是一团火焰,而这火焰也如笼在青纱中那般诡异。善念和尚带着白芑向着红房子的正门行去。 突然便听到像是有人特意压低了声音在他们耳畔说道:“嘘,小声点,从偏门走进来。” 善念和尚听完笑着摇摇头,示意白芑跟着她从偏门而入。白芑却是越发好奇。跟着善念和尚从偏门进入后便是一条很长的回廊。回廊四周十分空旷,并未见到种植任何花草,和屋外的山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进到这屋内白芑更加不能开口言语,只能乖乖跟着善念和尚沿着回廊向内走去。 不多一会儿便看到回廊的尽头有座八角风亭,亭上八角都挂着小铃铛,只是这无风的地界铃铛便也只能相当安静地置于亭角上,权当是个装饰。 八角风亭上此刻已经摆上了一壶茶和一杯茶盏。并未见到任何人。 “神荼兄,你这是不打算见我了。”善念和尚走入八角风亭,抬手拿起了石桌上的那杯茶盏。 “喝茶嘛,我给你备好了。”还是刚才在门口听到的那个声音,只是此时清亮了许多。白芑心想这应该便是他们要找的东方鬼帝之一的神荼了。 “这么久不见你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了。”善念和尚也不着急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 “这可不是普通的茶,阴司地府界你到任何一个地方都喝不到的。” “我说的不是茶。” “可你就是来喝茶的呀。” “我哪次是真的来喝茶。” “我却一直觉得我们是茶友。” “茶友之间却是如此品茗,不错不错。” “非也,非也。茶道与茶友于我而言都在那里,不是吗?” ...... 善念和尚身侧的白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渐渐有些站不住了。 关于茶她可是没有研究的,要是说的是酒也许她还能想到些什么。却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对话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而在这片天地间像是早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白芑的耳朵里开始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像是自动过滤了般只剩下嗡嗡声。 她其实有些懊恼,这便是证明自己修得不够,道心不稳。遇事便不能沉着,于她而言这也许就是瓶颈。 不知过了多久善念和尚话峰一转说道山门口的那些奇花异草:“你把小猛的桃林砍了一半都没和他商量。” “他醒了呀。” “我来了他就醒了。我来他都知道醒,我来你却只给我一壶茶和一杯茶盏。” “那半山的桃林已经是我对他足够好了。” “哦——” “看了上万年的桃花了,换换其他的色彩也是人之常情。” “原来如此,就像你看了上万年的小猛这只老虎,换换其他的小动物也不为过了。” “知我者莫若善念贤弟了。” “所以刚刚你不让我从正门入,还要保持轻声,是因为你的哪位宝贝在正门休憩吧。” “哈哈哈,刚驯了只三眼白猫,这小家伙就喜欢睡在那里。” “刚驯的好像不止一只三眼白猫吧,我听说还有......” “......” “美鲛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神荼郁垒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东方鬼帝神荼终于被善念和尚的这一句“美人鲛”给炸了出来。 只见暗红色的光影闪过,速度快如闪电,白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到八角风亭的石椅上坐在一位身材健瘦穿着红黑相间锦袍的男子,男子背对着她,手上端着个茶盏,看茶盏的样子倒是和善念和尚手中的那只配套的。 男子优雅的侧过脸道:“不知善念老弟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传言。”男子的侧脸弧度柔和中又带着点刚毅,高挺的鼻梁让他的侧颜十分出挑好看。带着凉薄之感的唇角稳稳挑起。 白芑心下惊诧,听声音这便是神荼鬼帝。可是传说中的神荼作为左门神将军不是应该容貌威严,面生如漆,两眼接耳,两眉朝天,颌下一部络腮胡须切线如铁吗? 即使有些偏差也不会差这么多吧,最少也应该是体格壮硕啊。而如今面前的这个人完全一副偏偏俊公子的模样。 这般颠覆性的形象若是被民间百姓知道保不齐吓傻了吧,谁会把这样一个美男子贴在自己的门前驱鬼避凶。 善念和尚见神荼出现,信步走到他的身旁坐了下来端着茶盏品了一口道:“这茶不是我上次跟你提起过的‘雾云’吗?你倒是速度快,这么短时间便找来了,看来我不来喝也得来呀。” “我不是和你说茶的事,你哪里听到‘美人鲛’这种无稽之谈的?” “非要是听说吗?” 听到善念的话神荼狐疑地盯住他:“不是听说的?” 白芑也总算看清了神荼的脸,眼尾上翘,眼角落着一颗红色的泪痣,让这个传说中的男子美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果然如善念所言并未注意到跟在善念身后的白芑,也许就是觉得这只是个和尚拘来的普通魂魄,他从来不关心这些。 “怎么可能不是哪里道听途说的,难不成还亲眼所言。荒谬,我可从来没有抓到过女鲛人。”神荼又品了一口茶放下手中的茶盏,“你定是知道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所以故意来笑话我的。郁垒那个大嘴巴,非要把我的嗜好到处宣扬,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要丢脸大家一起丢。” 神荼说的郁垒便是东方鬼帝中的另外一位,神荼的弟弟郁垒。不过自进了桃都山白芑都还没见到这另外一位鬼帝。 “郁垒一向很忙,我是不是有上百年没有见到他了。”善念说道,“你都不去抓鬼了,那些工作不还得有人替你完成。” 神荼听到此也不觉得难为情反倒十分自然地说道:“那是他的兴趣,多好,我把我的份额也让给他去抓个够,岂不两全其美。” 似乎还颇有些道理,白芑这边听着两个人的茶话,那边眼睛在不停乱瞟,也不知道阿暖会被关在哪里。我要不要想个法子离开一下去好好探查一番。 “呼——嘭——”巨响一声之后传来了狂放的笑声。 “喂,善念小和尚。你又来我哥这里讨茶喝啦!”随着话音的结束,白芑便看到黑色的雾气闪过,有个身穿战袍,张着硕大手掌面色肃穆威严的神武形象出现。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善念和善也是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这几百年没见了偏偏今天郁垒也回来了。 在五大三粗的郁垒身旁扬起了层层灰土,灰土散尽,便露出两只被五花大绑的青面獠牙的鬼物。 神荼见到他弟弟郁垒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说了几次了,别把这些脏东西带到桃都山。” “哈哈,哥,我这不是刚好路过家门听小猛说善念小和尚来了嘛,我心里欢喜想着见他就直接过来了。”郁垒憨笑着抬脚踩在了那两只鬼物身上,“况且这两只鬼物可不一般啊,我整整追了他们三个月。你知道吗?他们可是十分狡猾,居然化作青鱼钻到度河底下......” 眼见着郁垒就要开启滔滔不绝叙述的模式,神荼立刻阻止了他:“好了。这个过程很精彩,可是我们不想听。” “那哥,能不能,能不能......”郁垒献媚地笑着欲言又止。 “红金战戢。” “对!” “你别想了。” “你如今就是养花养草养动物又不需要他,你就把他给我嘛。”郁垒一脸懊丧。 “不行!”神荼十分坚决,不近人情。 “啊哈,对了我突然想起来,那两个鬼物说在度河上看到了鲛人的魂魄,他们还想吞了来着。” 鲛人魂魄!郁垒此言一出,其他三人脸色均是一变。 “快给我滚!”神荼脸黑得像碳。 “红金战戢!” “滚......”神荼飞起一脚。郁垒吓得卷起地上的两头鬼物便如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他的回声,“善念小和尚等我处理完这两头恶鬼,再来找你玩哈。对了,你背后那个小妹妹还蛮有趣的嘛。哈哈哈” 白芑浑身一哆嗦,小妹妹说的是我吗?他这个拘鬼的本是要用到我身上了吗? 许是因为郁垒的话让神荼突然注意到了善念和尚身后的白芑。他眯了眯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白芑顿时觉得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锁住了无法动弹。 善念和尚喊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挡在了白芑身前阻断了神荼的视线,笑着缓缓说道:“神荼兄,不如我们去你的后园走走吧。带我去看看你新收藏的那些宝贝。” 神荼却在收回目光后讪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般雅兴呢。其实都是些你见过的小家伙,没什么新奇的。” 善念和尚笑而不语,两个人对视了许久,最后神荼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败下阵来,脸上那滴泪痣在上扬的眼角下显得更加生动。 白芑没想到红木房子后面居然别有洞天,偌大的园子简直像个动物王国,所有的动物并不像白芑现象中那样被可怜兮兮地关在笼子里限制了自由。 这里完全就是个自由的国度。草坪,树林,水潭......应该是把桃都山的背面全都揽了进来了。 见到有人进来,所有动物依然我行我素没有那只因为生人进园而提高警惕,这只能说明他们在这里住的相当安心和自在,白芑心下十分感叹,只是让她更加感慨的是这里的动物真可谓无比新奇。 独角兽,飞天虎,背塔龟,四足蛇...... 白芑终于是领悟到为何说这鬼帝神荼的爱好有些奇特了。善念和尚入了园子便径直向水潭走去,他的身后跟上了一只四翅金鸟。 善念顿了顿脚步抬首对金鸟道:“那篇佛经我藤抄一遍便会交于神荼,让他念给你听。” 神荼远远地斜了斜眼嗤笑了一声显得十分不屑。 第一百七十四章 白芑瞎闯桃都山(一) 犹如进入大观园的白芑脑中像是暂时短路了般还不能立刻适应所看到的景象。 这里便是传说中天界专门豢养奇珍异兽的地方吗?地府和天界虽然一个天一个地,但是毕竟都住着有神职在身的仙官鬼帝,所以在地府中见到这样的地方其实也不足为奇。白芑如是想到。只是她忘记了善念和尚说过这只是东方鬼帝神荼的个人小爱好,委实和地府没有多大的关系。 四翅金雀听说善念和尚抄了佛经给自己心满意足地飞开了,善念和尚则带着白芑步伐稳健地行至水潭边。 水潭里的水清澈见底,白芑甚至可以看到潭底的石头和水草。善念和尚看到水潭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阿暖不在这里。 鬼帝神荼春风满面地跨着大步走了过来:“我说善念贤弟,你在找什么呢?我这个碧波潭还没有主人呢,你帮我想想养点什么在里头好呢?” 善念和尚很快便调整好面色,双手合十开口道:“既然神荼兄对我如此见外,那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善念的话音刚落,神荼的神情便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们还是出去继续品品那‘雾云’吧,当初你可是追在我后面让我无论如何给你弄来的。” “你拘的那只女鲛呢?”善念和尚既然说了开门见山便十分开门见山地问出了这句话。 倒是让鬼帝神荼有些猝不及防,他眨了眨自己微挑的眉眼把含在嘴里还未说出的话生生噎了回去,就像是硬塞了块大馒头堵得胸口都有些闷。 鲛人的魂魄在地府其实有些特殊,他们的身殒之后入魂地府有个专门接管的地方,并不是和普通魂魄混在一起的。所以东方鬼帝虽然收集豢养了许多奇珍异兽,但是他的珍宝园中一直就没有女鲛人。 此次机缘巧合居然在度河之上寻到了还没入了地府册子的女鲛魂魄自然是赶紧拘来藏起来,更何况这只女鲛还是金色鱼尾的稀有品种,真是让他欣喜若狂。 只是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善念和尚便寻上门来打探这只女鲛的情况,虽然凭着他和善念的交情,善念是不至于出卖他的,但是毕竟这么隐蔽的事情他还是希望少一个人知道为好。 “不懂你说什么。”神荼的黑着脸转身便要走。善念和尚阿弥陀佛一句佛号跟了上去。 “你到底要如何!”神荼气急地突然收住脚步。善念也适时地停了下来,两人之间留有安全距离。 “她是女鲛国十六公主阿暖,寿数未尽来到阴司城外。”善念和尚语气平缓地说道。 神荼低声哼了句转过脸并不理他。白芑抓住机会一闪身离开了后山的这个“异兽园”。 她料定这神荼不会轻易地交出阿暖了,于是想兵行险招,趁着神荼和善念纠缠的时候自己回到红木屋子内好好搜寻一番。 只是她这自作主张的行为委实让善念和尚一阵头疼。这是哪里,东方鬼帝的老巢桃都山,这丫头以为是进了菜市场可以随便乱逛吗? 白芑前脚刚离开后山的园子,神荼的嘴角便扯起了一抹讥笑。 善念和尚无奈地叹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神荼借着机会转移话题:“老弟,你带的这个丫头很有趣啊。我桃都山都敢乱闯。” “神荼兄不要和小孩子计较。本是带她来涨涨见识,她小孩子心性定是觉得你这桃都山实在有趣得紧,见我们两个老家伙聊起来没完没了,便自行跑去玩了。” “原来如此。” “我这就去把她叫回来。” “不急不急,小孩子心性太野了不大好,我们且看看她在我这桃都山能不能学到点什么。喝茶去。” 善念和尚难得地感到一丝绝望,这丫头要吃一番苦头了,唯一庆幸的是有他在至少不会伤到。 白芑此刻正在紧张地探头探脑左顾右盼想着躲开屋中的鬼仆,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行为竟然完全暴露在别人眼中,滑稽又可笑。 八角亭内神荼悠哉地品着茶看向半空中打开的画布,突然道:“贤弟,你这也丫头哪里找来的,我怎么感觉她不仅有趣,好像和普通凡人还有些不同......” “阿弥陀佛,她是药修。”善念并不隐瞒。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神荼注意到白芑身上的气息了,从进入桃都山发现有一半的山都因为神荼刚兴起的爱好而种上奇花异草后他便有了一种预感,白芑可能会引起神荼的注意。那此刻说她是药修,希望可以帮她蒙混过关。 “药修。难怪了。”神荼自语道。 为了带阿暖的魂魄回去白芑耳朵上并未带着楚文歌送她的红翡耳坠,而是完全外放了自己的气息。对于鬼帝这样的存在根本不要想隐瞒身上的草木之息。只是当时善念和尚并不知晓神荼竟然对花草也起了兴趣,故很放心地带着白芑前来,料定神荼不会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魂魄。 再说到白芑,一路畅通几乎寻遍了整座红色木屋竟然没遇到任何阻碍,终于感到有些奇怪,不可能是自己鸿运当头,那定是事有蹊跷了。想到此处她抬头环顾四周,看向天空的眼神正巧透过画布传递到了神荼面前,像是与他四目相接。神荼送到嘴边的茶盏顿了一下,这丫头有些意思,好像被她窥探到了什么。 确实,白芑已经发现自己行踪定然暴露,正被人瓮中捉鳖,她干脆也不走了,就地等着看这鬼帝用什么招呼自己。 果然天色骤然晦暗,渐渐地陷入一片漆黑,白芑淡然地等待,呼啦火光腾起,她的眼睛突然受到火光的照射短暂地失明,不过很快伴随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厉鬼尖叫声白芑的眼睛恢复了可视的功能。 她身处炼狱,周身被火焰烫得通红褪了皮翻出血肉的厉鬼凄厉地嘶吼着妄图从火海中向上攀爬。 火焰的温度同样烧灼着她,啪的有双手握住了她的脚试图把她往火海里拖。这双已经露出白骨不能算是手的东西力大无穷,反倒唤起了白芑内心的激烈反抗。她瞬间清醒碧风在手直劈而下,枯骨发出惨叫之声飞出天际。 画布外的神荼眼神放光似乎十分欣赏白芑的表现。善念和尚道:“小惩大诫不为过,我看差不多了,神荼兄。” 神荼眼睛直盯着画布上白芑伸出手指摇了摇:“这女娃子很有潜力。关键是她的身份......” “阿弥陀佛,神荼兄看打眼了。她其实就是个颇有天赋的小药修,我和她师尊渊源颇深,故答应了带她来地府界涨涨见识。” “你在人世竟还有颇有渊源之人,怪哉怪哉。” 第一百七十五章 白芑瞎闯桃都山(二) 喷涌的火焰,凄厉的鬼叫声,生生剥落的外皮,鲜红的血肉充斥着白芑的五感,她镇定地握着碧风神剑立于这炼狱之中。她的心内已经有了判定,这定然只是假象,自己刚才跟着善念和尚来的是地府中的桃都山,并不是惩罚那些犯了罪的鬼物们的十八层地狱。 她威风凛凛的地挥动手中的碧风神剑,碧色的剑风挑起一团火焰直甩向脚底伸出的那些枯手。 白芑飒爽的身姿在熊熊火焰中犹如灵动的精灵般忽高忽低,快速变幻,嘭地一声红色的火焰瞬间熄灭,一切归于沉浸,没有烈火,没有恶鬼,没有尖叫。 还未等白芑喘一口气,便看到土地开始破裂,泥土向外翻涌,突然带着尖刺的铁树拔地而起。 钻出地面的铁树不断长大,树枝的尖刺上挂满了血淋淋的胳膊和大腿,还有满肚外露的肥肠和发着恶臭的内脏。 离白芑最近的那支树杈上猛地伸出一只被叉爆了的眼珠。 白芑冷哼一声,雕虫小技,就这样吗?她大手一挥,掐了指诀站上碧风神剑,呼啸着扶摇直上,用比铁树生长更快的速度凌于铁树之上。同时手中捏诀指向树冠,一道火焰浇灌而下,噼里啪啦声中铁树开始融化,树上的残根断肢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 碧风神剑之上,白芑高扬着头,她的目光准确无误地盯着一个方向。坐在八角风亭中的神荼迎着她透过画布射出的犀利目光,大手一挥道:“再来!” 顿时白芑的身下咔嚓咔嚓开始结冰,整个空间里白雾升腾,冰块结成冰柱向上生长,密密麻麻,冰峰上的冰尖犹如利剑刺破空气发出噗噗之声。 白芑既然已经看透这一切皆是虚妄,自然无所畏惧,她心中抱定以不变应万变的思想高高扬起手中的碧风神剑,如电般快速横扫而过,兵兵梆梆如竹笋般的冰尖全部被斩断。 她突然手腕一转,碧风神剑在她手中不断放大,只听见她大吼一声,巨大的神剑剑身直刺而下。“嘭——”冰棱四溅,散入空中却像是突然被空气吸收,无声无息,无踪无影,消失殆尽。 手握碧风潇洒直指前方,无风的环境自身的气流吹动身后的秀发飞扬而起,白芑大声道:“还有什么尽管来!鬼帝神荼!” “哈哈哈,她在挑衅我吗?”八角风亭中神荼笑得十分畅快。 “她既已经看出端倪,这样的较量倒是失去意义了,不如算了,我把她叫回来。”善念和尚道。 “不不不。”神荼摇着头,笑得十分意味深长,“多久没碰到这样有趣的人了,在这地府里待得实在有些烦闷了。” 神荼的话音刚落,白芑周身的环境便恢复到了桃都山上。她疑惑地收紧碧风神剑,这就就结束了吗? “呜呜呜——”低吼之声如排山倒海之势向白芑压来。 善念和尚顿时站了起来。神荼伸出手轻轻搭了搭他的肩膀:“贤弟,不要如此紧张。让小猛和她玩玩,不会有事的,毕竟是你带来的人嘛。哈哈哈。” 白芑本就是以魂魄之身来到地府的,此刻被虎啸之声震得魂魄有些不稳,她努力保持住自己的身姿,脸上绷着自然的神色不露一丝怯意。 两道金光射来,白芑飞身躲过,小猛踩着优雅的步子徐徐走来。他的两只眼睛从容不迫地眨着,露出金光。 “你叫小猛是吗?”白芑开口问道,她的话倒是让小猛吃了一惊。 不只是惊讶这小丫头知道自己的名字,更是惊讶这样一个孱弱的魂魄看到自己居然还能开口讲话。常态不是应该瑟瑟发抖吓得魂飞魄散了吗? 他歪了歪头盯住面前的这个女娃子的魂魄,在想着自己是要开口直接把她的魂魄吼飞还是打出自己的虎爪把她撕烂。 “我知道你爱吃桃子。”说着白芑从身上翻出一颗大蜜桃,“你看,这是什么。” 小猛不屑地转过脸,可笑,她居然想用一颗桃子收买我吗? 似乎是听到了小猛的心声,白芑随手向上抛了抛大蜜桃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桃子哦。” 小猛不想听,却忍不住眼神跟着抛起的桃子上下移动。 白芑笑着说道:“你们这桃都山上的桃子常年长在地府中哪里还有真正桃子的颜色和味道。你看我手上这一颗就不同了。” 说着她轻轻拨开桃子的皮,动作轻柔且小心。连半角风亭中的神荼都饶有兴致地想知道她到底想干嘛。 “哇,你看,这桃子皮白里透红,你慢慢地揭开它,桃汁立刻就渗了出来。”白芑说着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十分陶醉的模样,“好香。如若这个时候你用力咬上一口,满嘴的桃汁溢出来,这真是人间美味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听着她的话小猛狂吞口水,突然白芑手中的桃子向他抛出,小猛以闪电般地速度窜过去,咬住水蜜桃。果真是香甜可口,小猛的眼中都只剩下桃子了。 白芑含笑双臂互抱远远站着看他吃完整颗水蜜桃。 吃完桃子意犹未尽的小猛开口了:“我以为你会偷袭我。” 神荼也笑着对善念说道:“我也以为小丫头会偷袭小猛,那她就死定了。算她聪明。” “我从未想过偷袭你。”白芑面向小猛说道,“以我在桃都山的实力偷袭也没有用。” “你刚才不是打得畅快勇猛吗?” “因为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你是真的。” “哈哈哈,原来如此。” “那你拿桃子给我不是偷袭的话,的目的是什么?” “收买啊。”白芑直言不讳。 小猛倒是被她的直接惊得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接口。 白芑十分自信地笑着说道:“我没骗你吧,这桃子可不是你们桃都山的桃子可以比的,我再告诉你哦,我会酿酒,这么鲜美的桃子酿出来的果酒保准你喝了唇齿留香难以忘怀。” “真的吗?”小猛眼中闪出希望之光。 神荼在亭中暗暗叹了口气,小猛这嘴我是不是要找个时间给他缝上去。 善念和尚倒是被白芑的机智打动,会心一笑:“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而白芑和小猛此刻已然相谈甚欢。 白芑向小猛又靠近了一点:“你是太久没有到人间去了吧,都快忘记人间的美味了。” 小猛可怜兮兮地点点头,金色的瞳孔中满是哀怨。 “没事儿!以后我经常给你带人间美味来可好。” “我要桃子酒。” “桃子酒定然是少不了的,还有我最那手的白露仙,那可真是桃花源一绝。” “哪里是桃花源?” “我的师门啊。” “桃花源,桃都山......” “哈哈,桃花源,桃都山,我们还挺有缘哦。” ...... 于是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在白芑和贪吃虎小猛闲谈人间吃喝中愉快地结束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谈判条件(一) 桃都山上小猛粗声粗气地对着半空喊道:“神荼,神荼,快点出来!” 八角风亭中的神荼满脸黑线,这小猛是彻底被收买投靠敌人了吗? “神荼——”惊天动地的虎啸声,连桃都山都被吼得震了两震。 鬼帝神荼无奈只能和善念和尚咻地凭空出现在小猛和白芑面前。他没好气地对着小猛说道:“小心我把你的嘴给缝起来,一颗桃子就让你把我给卖了!” 小猛自然不愿意承认:“那是一颗桃子的问题吗?” “好,那明日我便把这一半的桃山也给铲平了。”神荼恨恨地说。 小猛顿时露出惊恐的神情,还不忘看向白芑。白芑立刻给了他一个坚定且温柔的眼神,张开嘴小声道:“我给你带桃子来。” 神荼冷哼了一声,实在没眼再看这只没用的老虎。 “神荼,神荼,你就带小白姑娘去看看那只小女鲛吧。”小猛突然替白芑说话道。 “什么!”神荼细长的眼睛生生瞪得如铜铃般大小,“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善念和尚也没想到白芑竟然和小猛都已经聊到了小女鲛阿暖。他见神荼气急攻心,火冒三丈,立刻走向前道:“阿弥陀佛,神荼兄,稍安勿躁。其实不就是女鲛嘛,你放了阿暖公主的魂魄,我还你两只女鲛人。” 听到善念和尚的话神荼狐疑地眯了眯眼,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我都搞不到的东西,你竟然说可以陪我两只。 只是此刻见所有人都满怀期望地盯着他,况且自己拘了女鲛魂魄这件事已然是瞒不住了,神荼只能语气生硬地说道:“走吧。” “耶!”金眼白虎高兴地一蹦三尺高,似乎比白芑还要兴奋。神荼真想一脚踹过去,给他直接踢飞出桃都山,还做什么神兽呢,丢人现眼。 白芑和善念和尚跟着神荼穿过红色木屋径直向后山走去,白虎阿猛竟然也跟了上来,一路上还变现出对白芑的喜欢之情。 白芑心中疑惑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异兽园”吗?难道阿暖在那里,刚刚怎么没有发现呢? 很快神荼便为她解开了这个疑惑。只见神荼来到那个清澈见底的水潭边,口中默念咒诀,便看见水潭上的空气如同波纹般荡开,更像是一张薄薄的宣纸从中间撕裂开,露出底下暗藏的另外一张纸上的色彩。 白芑和善念和尚的面前出现了一汪新的水潭。新的水潭没有之前那个水潭清澈,但是却明显更有生气。 “啪啦——”一尾金色的鱼尾突然扬出水面打了花又钻入水底。 “阿暖。”白芑喜极而泣,“是阿暖。” 随着波纹一圈圈地荡漾开去,潭中露出了阿暖精致的脸庞。她是如此的生动且充满生气。白芑的眼里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脑中不断浮现那具冰冷的尸体,她以为再也看不见眼前这样的阿暖了。 “阿暖”她又轻轻叫唤道。 阿暖却似完全没有听到,漂亮的一个鱼跃,翻身钻入潭底。 善念和尚道:“阿弥陀佛,她现在没有记忆。快些把她带回去。” 白芑使劲点点头,便要开始启动善念和尚教她的术法把阿暖带回去,却听见一声“慢着!”神荼拦在了她的面前。 白芑微微皱了皱眉眉。 “贤弟,你不是说过有交换条件的吗?我这个宝贝可不能白白让你们带走。” 善念笑着道:“神荼兄,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自然会言出必行。” “那可不行。你说你那么想品的‘雾云’,你都能忍了这几十年才来桃都山找我。如今若是放你走了,再让我等上个千年万年给我送只女鲛来,那我不亏大了。”神荼倒是十分了解善念和尚。必定是要丑话先说在前头。 善念和尚笑而不语,神荼微微抬起下巴哼了哼:“别跟我来这一套。你的故作高深对我没用。” 善念和尚得道高僧的人设瞬间碎了一地,他叹了口气道:“神荼兄何必如此执着呢。” “别废话,来,哪里来的两条女鲛跟我换。”神荼向善念和尚伸出手,手掌向上十指向内招了招。 他这市侩的样子真是让白芑大开眼界,他当真是地府五方鬼帝之一的神荼鬼帝吗?本来已经被他那清秀俊美的模样给震惊到了,如今见他漂亮的脸蛋下藏着一颗庸俗的心,真是反差大得让人咋舌。 “借一步说话。”善念和尚双手合十越发诚恳道。 神荼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走到旁侧,拉长耳朵。只见善念和尚对神荼轻声耳语了几句,神荼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皱着眉头满脸嫌弃且不信任,一会儿又频频点头露出欣喜的笑容。 终于,神荼浑身如沐春风般舒爽地放松下来,伸手搭住善念和尚的肩膀边说边往回走:“贤弟怎么不早说,这自然是没问题的。” 白芑见状也是松了口气,又轻轻对着水潭唤道:“阿暖,阿暖,快上来,我带你回去。” 水潭里一片沉寂,并没有再见到阿暖公主跃出水面。白芑刚欲再出声呼唤,却被神荼阻止了,他微挑的眉眼盯着白芑上下打量,让白芑突然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神荼鬼帝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善念贤弟,我们刚刚聊的可是条件之一,还有条件之二我还未说呢。” 善念和尚和白芑的心都咯噔了跳了一下,神荼爽朗地笑道:“不要紧张,我其实只是好奇这个小丫头,实在有趣得紧。我说的条件二便是让她留下来在桃都山住一段时间。” “不行。”白芑脱口而出。 “太好了。留在桃都山。”金眼白虎小猛闻言欣喜万分,他开心地绕着白芑转了两圈,脚步都显得相当轻盈了。 “小猛,如若我留在这里,谁给你去酿桃子酒,谁给你带人间的美食。”白芑先从小猛下手说道。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小猛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有道理,你还是回到人间去,一段段时间带着好吃的好喝的来找我玩便可。”说着小猛轻声呜咽着蹭了蹭神荼的衣袖像在撒娇。 神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简直没眼看这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最近是太闲了,我让郁垒喂你几只恶鬼如何。” “不要不要,那东西臭死了,我以前傻才吃了那么久。”小猛惊恐地往后退。 “谁在说我啊!”黑光闪现,郁垒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不忘在小猛低着的虎头上揉了揉,“怎么,想吃恶鬼了,我今天刚抓了两只很凶猛啊,要不要试一下,味道肯定不错。” 小猛倒吸一口气,转身一溜烟跑了,边跑还不忘边叮嘱白芑:“小丫头,别忘了我的桃子酒。” 第一百七十七章 谈判条件(二) 桃都山上难得这般热闹,连后山豢养的那些奇珍异兽都八卦地凑近白芑等人。 突然冒出来的郁垒笑哈哈地对着神荼说:“哥,你怎么就知道为难善念小和尚呢,小心他以后不来桃都山找你喝茶,那你可要无聊死了。到时候别来求我哈,我很忙,那些鬼物也真是的,抓也抓不尽。” 神荼白了他弟弟郁垒一眼:“就你话多,闪一边去。” “你把红金战戢给我我就闪。”郁垒纠缠不清。 神荼被这弟弟气的脸色泛白,倒是更加俊美了:“滚边。” “好,那我把你拘了寿数未尽的女鲛魂魄之事宣扬出去。” “你敢!” “红金战戢,红金战戢。” 被郁垒胡搅蛮缠了一番,神荼的好心情已然消失殆尽,他懒得搭理郁垒,他这个弟弟隔三差五就要为了红金战戢来磨他,只是今日来的不是时候,让他大为光火,反手一掌便把郁垒震开。 郁垒倒是被神荼的这拨操作吓到了,我哥竟然对我动手了,不应该啊。再看神荼的脸上已经阴沉得快要下起暴风骤雨了,郁垒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做言语,滴溜溜转着黑眼珠瞟向善念和尚。也不知道小和尚怎么就得罪我这脾气阴晴不定的大哥了。 “阿弥陀佛。”善念和尚声音还算是保持住了平稳,“白施主只是离魂跟我来了地府,她本是修仙界的弟子,寿数绵延漫长。比那你拘来的那只女鲛更不适合待在这里。” “所以我只是说请她在这里做客一段时间。” “阿弥陀佛,那于她的修行十分不利。鬼帝就不要开玩笑了。” 神荼向前走了一步靠近白芑,盯住她左耳垂上的那个红点:“是吗?她好像可不是普通的仙门弟子。” “我说过她是个药修。” “不止如此吧。其实我也没想让她干嘛,就是留下来替我照看一段时间的花草。让那些半山不成器的花花草草沾沾她身上的......她身上的......气息。” 听闻神荼的话白芑倒是显得茫然了,为何让花草沾染我身上的气息,我是个药修,不把你的满山的奇花异草拔光就不错了。 “哥,原来你打的是那株仙草的主意啊,不早说。”郁垒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张口便引来了善念和尚和神荼的眼神杀,吓得他立刻闭上了嘴,我是说错什么了吗?明显那丫头就是仙草啊,至于是什么仙草那他可就不懂了,不过他哥神荼应该十分了然。 神荼打的是什么仙草的主意,真不懂郁垒他在说什么?白芑皱了皱眉头,实在想不出自己有种植过什么仙草让神荼给惦记上了,不过郁垒的这个话倒是提醒了她,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从善念和尚的身后走了上来,笑容盈盈。 “神荼鬼帝,不如这样,我们也来做个交易。” “......” “我知道你喜欢豢养那些奇珍异兽,正好我知道一只可怜的小兽自从失了主人后十分孤独,我问问看他愿不愿来来你这里跟你做个伴。” “哼,以为我是什么人随便拿点阿猫阿狗都能打发吗?” “它可比我有意思多了。” “切......”神荼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好吧,它就是传说中的独角兽獬豸” “獬豸?!”听到獬豸的名字神荼的脸色明显发生了变化。连善念和尚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獬豸是什么东西?”全场只有郁垒一脸茫然,“很凶吗?需要我出手吗?” 神荼应该是要把自己全部的白眼都送给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弟弟了。 “皋陶的那只独角兽?”他偏了偏头斜睨着眼睛看向白芑。 “是,就是它,它说它的主人叫皋陶。它是一只能分善恶的独角兽,在皋陶制定刑法大禹推行这些刑法之后,它便帮着它的主人判定谁是恶人。”白芑说道,“只是他它的主人寿命有限,在主人离开它之后它便独自一人孤独地活到了现在。” “能分善恶的独角兽,那简直太棒了,地府就缺一个这样的人,不对,就缺一个这样的鬼,也不对,地府就缺一个只这样的兽!看来他可比小猛靠谱多了。”郁垒声大如洪,越开心声音越大。 小猛听到他提到自己,竟然还是如此贬低自己,立刻不爽地低吼着随时就要跟他打一场的架势。 倒是神荼还算淡定:“你如何识得它。皋陶可是死了很久很久了。” “机缘巧合。”白芑笑笑,自信的表情让神荼又信了她几分。 不过见神荼那犹豫不决的模样,白芑猜想他是否担心自己言而无信,于是更加诚恳地说道:“鬼帝难道还担心我这小小的药修敢蒙骗您不成?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您啊,东方鬼帝。” 听白芑这么一说,神荼得意地抬了抬颚:“谅你也不敢。” “只是我还有不明之处希望可以得到鬼帝的解惑,毕竟獬豸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生命,我不能随意就坑了他。”白芑说得十分直白,神荼自然懂她的意思。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如若它死了魂归地府我倒不好收了它。桃都山上豢养的那些自然都是活物除了那只金尾女鲛。” 善念和尚赞同地点点头,神荼确实把他们养护得很好。白芑这一点倒是相信的,所以才会把獬豸拉出来脱身用。虽然这个做法有些小人,但是獬豸的孤单她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她也表明了必须征得獬豸的同意才能把它送来。 神荼既然接受了自己和白芑谈判的条件,手掌一番三根异香出现在手中。深褐色的香身,比普通的立香长了半截,他把香递给白芑道:“谈好了只需点燃这香,便能来到我桃都山。小猛你也认识了,直接上山就好。” 白芑犹豫着并没有直接接过异香:“那只需一根就好吧。” “是的,只需一根就好。另外两根留给你随时可以来我桃都山串门,这么好的事要换做别人定然对我千恩万谢了。”神荼十分自信。 是吗,有谁没事想着到地府串串门。白芑心下腹诽却不敢说出口,只能讪笑着接过那三只香收入囊中。 小猛却眨着自己闪亮的24k黄金大虎眼,一脸萌相地走到白芑身旁低低地说道:“神荼太小气了,才给你三根香,没事的,等你用完了,我给你送一打。” 简直盛情难却,白芑尴尬地笑着点头,又许诺了小猛一堆美食,总算是让小猛心满意足地退开了。 一切谈妥,神荼也十分干脆,大手一挥,水潭中顿时出现了漩涡......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救回阿暖 清水泽女鲛国的十六公主府中,由于白芑是跟着善念和尚去的地府所以并未让楚文歌燃香计时。 而越是没有计时,心中就越没有考量,楚文歌等人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比之前白芑和元震一同去阴司城外那次更加着急。 “喂,我说后生,你能不能坐下来,晃得我脑袋疼。”去陆那缩小的身形实在受不了一个庞然大物不停地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 楚文歌抱歉地看了看他,自己真是关心则乱,明明一向信念坚定,竟然也会如此不知所措。 “铛——”金光闪过,白芑睁开了眼睛,元震也摸着头悠悠转醒。 楚文歌紧张地刚要开口询问地府之行,却被身后一只手大力地拨开。 只见八公主阙敏满脸焦急地挤了过来:“怎么样,阿暖在哪里。” 白芑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阙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元震则茫然地问道:“怎么?我们可以再去一次吗?” 白芑失声笑了笑:“已经回来了。你做得真好。” 阿暖的尸身保持完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白芑抓紧时间根据善念和尚的交代屏退了所有人,在屋内行了一天一夜的秘法。在那个晨曦微露的早晨,她终于疲惫地打开了房门。 所有人紧张地站了起来翘首以盼。 高大的门框下,白芑小小的身子显得单薄不已,她含笑轻轻让开了身子,在她的身后十六公主阿暖缓缓而来。青色的天光突然有些散开,充满暖意的阳光骤然洒下,把阿暖的身体渡上了一层金色光圈。 她像是从九天之上走下的人,步步生花。 十六公主府瞬间活了过来,充满了生机,连墙角的藤蔓也绿意盎然,园子里的花朵竞相开放。 白芑舒服地靠在楚文歌的掌心中,唏嘘感叹了一番。 楚文歌也为她此番与善念和尚的桃都山之行捏了一把汗,还是阿芑机灵,若换作自己去桃都山不仅救不出阿暖,应该会把地府东方鬼帝这一脉全给得罪了。 “你猜善念大师说的用来交换阿暖的两只女鲛人是谁?”白芑眼神灼灼地看着楚文歌。 “奇音和世闻。” “哇!你怎么这么厉害!我一开始还想不到呢,你怎么一猜就猜到是长公主和二公主了,为什么为什么快告诉我。” “瞎猜的。”楚文歌脸上淡淡一笑,如暖日和风不禁让白芑看呆了,她泛着花痴的样子就差两只眼睛变成爱心形状了。 楚文歌被她盯得耳根腾地一下红了,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那上扬的丹凤眼更是引人注目。白芑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好看。” 楚文歌性子本就淡然,只是在遇到白芑之后才对她一人上了心。如今被心上人这般直白地调拨,羞涩之情溢于言表,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道:“我随便猜的。到底为何可以用奇音跟世闻吧把暖换回来呢。” “这件事说起来复杂,其实也简单。”白芑卖着关子道,“不如你请我喝酒,我就把跟原因告诉你。” 楚文歌见掌心中如花朵般大小的人儿向自己讨酒喝,心中也是泛起难言的情绪,温暖又有趣:“就你如今这般大小,我可以送你个酒池了。大醉个三天三夜不用醒来。” “可以,我举双手赞成。”白芑嬉笑着。 不过,玩笑归玩笑,白芑还是把去到桃都山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于楚文歌听。 原来管理鲛人魂魄的鬼司乃一个独立存在于地府的部门叫求异殿。所有死了变成鬼魂的鲛人全都要到求异殿过册。 求异殿的主人“未天明”在地府中朋友甚少,油盐不进,做事一意孤行。这也是为何神荼一直无法弄到鲛人魂魄的原因。以未天明那刚正不阿的性子,如若神荼让他变通变通,他还不立刻把神荼给告了! 只是这样的未天明竟然和善念和尚十分交心。也许在他看来善念和他是同一种人,不为世俗所扰,我行我素。而善念也确实为他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问题。 比如这次的两只特殊女鲛的魂魄奇音和世闻。 她们本就身份有些特殊,未天明在登记造册时遇到了些麻烦。而这两只女鲛自从来了地府的求异殿,每天不停地吵吵。简直要把求异殿给掀翻了。 而她们在人间所行之事,到了地府定然要判个大罪。却不料女鲛国之人在地府册子中十分特殊,必须要给她们申辩的机会,而她们的申辩又涉及到了女君珠姬。未天明已经算到珠姬身殒,却迟迟不见她魂归地府。这件事便拖了下来。 后来善念和尚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这两只女鲛暂时移交到东方鬼帝神荼手上。 神荼对于治理这样难缠的魂魄颇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而且讲明了只是寄存,等珠姬的魂魄来的时候再去桃都山提取这两只女鲛,两全其美。 未天明本来还十分担心神荼鬼帝根本不可能卖他这个人情,却不料在善念和尚的牵线下,神荼鬼帝竟然十分大方地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大师他......”楚文歌的表情有些奇怪,“倒是和想的有些不同。” “哈哈,这样不是更有人情味。其实做人本来就不要太死板是不是。” “嗯。”楚文歌附和道。 “那你笑一笑,不要总板着脸,那可是把你的美貌都掩盖了。” 楚文歌咧嘴一笑。噼里啪啦,清水泽内的水汽散尽,山花全开了。 白芑心满意足地扶着下巴又道:“再告诉你个消息。” “?” “大师把牧风笛给了我。” “为何?” “他说我是牧风笛的有缘人。” “倒是像。” “不过他也拜托了我一件事。” “何事?” “让我带上元震离开清水泽去钟鼓寺。” “......”楚文歌内心是拒绝的,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答应了。” “......” “你不同意吗?其实我本来也要去钟鼓寺的,也算是顺便而已。” 楚文歌纠结的自然不是送元震去钟鼓寺,而是钟鼓寺的钟锤。那是第三件圣器,如若白芑集齐了三件圣器,那势必会开启体内那支被锁住的仙灵脉。 其他的不说,他的师尊立刻便会命令他与白芑为敌,下手把她抓到秀瑜峰投入神农鼎炼药。 到时候自己势必要叛离师门了。虽然他不赞成师尊的做法,但是毕竟那也是他的族人世代所依居之地,师尊也一直是他敬重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希望可以规劝自己的师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姐妹之间 清水泽中的女鲛国因为女君和长公主的身殒变天了。 所有的女鲛惶惶不可终日,她们避世于清水泽中,经历的唯一一次战乱便是传言中的去陆和陈蛮里应外合的侵略。 自从珠姬担任女君后,所有女鲛的日子便十分好过。不仅衣食无忧还可以随便奴役凡人男子。而这样顺遂的日子过久了,便没了主见,失了智慧,更别谈遇事后的反应了。 清水泽内此刻连湖泊都显得死气沉沉。有的女鲛干脆躲在了湖底闭门不出,岸上的女鲛们也是奔走相告,等待着皇权的落定。 各个没有主见的公主在十五公主的指挥下暂时安顿在了各自的府中,也在静观其变。 十五公主流火再见到小十六阿暖时,正是刚过晌午时分。潮湿的空气中有一些燥热,明明已经过了秋季了,却莫名地温度回升了好几度。流火气馁地坐在女君大殿前的石阶上垂着头。 那些不争气的姐姐们自然不会令她如此沮丧,因为她们向来如此,如若一个个有了担当反而是让人奇怪。她难过而失落的原因是因为寒冰穴中没有见到阿暖。 她明明很确定阿暖被安置在那里,可当她想再去见一面这个比自己小了些许的妹妹时,竟然被寒冰穴门口的卫兵阻拦了。见卫兵神色有异,她强行闯入,才发现阿暖的尸身已经不在寒冰**。 没有人知道阿暖的尸身去了哪里,那些卫兵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她们甘愿受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就没办法了,流火知道再问也无济于事,即使杀了她们也不可能知道阿暖的尸身到底去了哪里。 她想去找八姐阙敏,却发现八姐也失踪了。于是她就想,是八姐带走了阿暖的尸身了吧,也只有这样的推测最为合理了。可是八姐会把她带去哪里了,那个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的肉身,无论带去哪里可以做什么? 你把她带走了,让我连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流火想着想着眼泪滴答滴答落了下来,金色的鲛人泪泛着光彩。她还在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搅动着自己的裙摆。皱巴巴的裙摆被放开了再继续搅,周而复始。 有双穿着淡黄色秀金线绣鞋的脚徐徐走到她的面前停住了。 她低着头看见那双绣鞋,很眼熟,好漂亮的绣鞋。想当初自己因为同样一双绣鞋也和小十六争个天翻地覆。 她的心顿时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眼泪更加肆意。紧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心跳加速,胸口的那团棉花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冲开,“怦怦怦——”狂跳不止。 她不敢抬头,她不停地深呼吸,不会的,肯定是别人也有一双一样的绣鞋。 不会的。其他人怎么会有这双绣鞋。这可是她从我这里费尽了力才争到的。所以穿着这双鞋的脚的主人定然是她! “十五姐。”清澈透亮的声音传来。 这是她第一次叫十五姐,真的,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叫过。不对,也许很小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孩童的时候,也曾一起遨游嬉戏于湖中,也曾携手攀上那不高的丘陵采了鲜花做花环,那个时候她也许叫过十五姐。 流火的鼻子发酸,这些年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抬起头,朦胧的泪眼中,那个熟悉的脸庞。不再冰冷,不再没有任何表情,她生动地笑着。小十六就是这样让人喜欢。 “哇——”嚎啕大哭。 是的,见到十六妹阿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十五公主流火终于忍不住了,她有太多的情绪要宣泄,而宣泄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放肆地大哭一场。 阿暖眼中瞬间也噙满了泪水。 流火站了起来,她的速度非常快,一掌就推了过去:“你怎么这样!说死就死!我让你死了吗?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怎么可以!” “呼啦——”阿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流火顿时愣住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呆呆地被阿暖的双臂搂住了脖子。 “谢谢你,十五姐。” 流火开始挣扎,她的动作渐渐变大,很快便挣脱了阿暖的拥抱。 “干嘛呢,你干嘛呢。说抱就抱,我还没有原谅你。” 阿暖含泪笑着面向她:“好,我让你欺负我一个月,这一个月之内我绝不还手。” “哼,别以为这样就行了。你害我得我都.....我都......”流火实在没脸说出自己有多么伤心欲绝。 “别掩饰啦,你看这落了一地的金色鲛人泪。”八姐阙敏走了上来。 “谁说我是为她掉的金色鲛人泪。”流火还在嘴硬。 阙敏笑而不言,默默蹲下捡起了那些金色鲛人泪:“这个可是很珍贵的,我们小十六肯定要好好收起来。” 流火嘟着嘴撇过脸。 “诶,我说臭丫头你都不好奇小十六怎么死而复生的吗?”八姐阙敏突然问道。 流火心中突然意识到小十六确实是死而复生了,刚才自己太激动了竟然完全没有在意到。不过她还是翻了翻白眼道:“没死就好,我问那么多干嘛,又不关我的事。” “嘿,你说的轻巧。自己躲在这里偷偷哭倒是舒爽,我一个人担惊受怕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你倒是直接捡现成的!” ...... 八公主阙敏这话说得实在是,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如何接下话茬了。 清水泽的变故在姐妹相见后便慢慢有了定论。 阿暖的金色女鲛人的天资确实是所有姐妹中最强的,所以大家拥趸她为新的女君。 而新女君继位后第一件事便是拆除了屋舍外的那些“马厩”,还了所有凡人男子的自由。 只是因为牧风印种下时间长短的缘故,有些人通过牧风笛解了牧风印恢复了记忆。有些人却还依然浑浑噩噩。 完全解了牧风印之人,可自行选择离开清水泽或者留下来于女鲛共同生活,当然他们不再是奴隶,而是和女鲛一样平起平坐,都是女鲛国的国民。 而那些没有完全解了牧风印之人,女君阿暖下令由女鲛国皇族供养他们一世。 牧风笛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被交于白芑之手。这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结局。女鲛国所有人都心甘情愿。 她们的先祖便是被外海鲛人国奴役,最后反抗逃离,而她们竟然同样用牧风笛奴役了这么多凡人男子,那她们与自己憎恨的恶人又有何区别呢。 一切起于牧风笛,一切也结束于牧风笛。 只有去陆晃着他那较小的身躯不断蹦跶着要白芑为他洗脱冤屈。虽然已经过了那么久,但毕竟被人刻在仇恨的柱子上受尽了咒骂还是感觉很不爽的。 白芑没有理他,笑笑对着楚文歌道:“我们可以走了。” 第一百八十章 离开清水泽 阿暖发了公告,把之前唯一那场战役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去陆如愿从耻辱柱上把自己的名字扒拉了下来。可是事实到底如何,有多少女鲛相信呢,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总是可以开心地离开清水泽了。 “走咯,小不点白丫头。”心情十分愉悦。 “怎么还要带上他吗?”楚文歌脸色不是很好。 白芑嘻嘻笑着:“没办法了。” “不是说只有元震吗?” “什么,元震那小子也走吗?”这下轮到去陆惊讶了,“他好好的走什么,阿暖公主复活了呀,他们不是应该双宿双飞,如胶似漆了吗?” “现在说的是你。”难得楚文歌居然把他怼了回去。 “我跟着丫头,和你无关,后生。不要戾气那么重。”去陆打着哈哈就转去白芑身侧,“小不点丫头,你真的有把握让我恢复吗?” 白芑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只能先回桃花源找师尊了。” 楚文歌高冷地半仰着头假装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是一条朝着小山丘蜿蜒向上的山路,路口修了一个风雨亭,白芑等人此刻便在这风雨亭中等着元震。据说御剑而上会被水雾所阻挡,必须步行穿过这个小山丘方能离开清水泽。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亭中阿暖备下的茶水都已经凉透了,终于看到元震姗姗来迟。 看着他孑然一身,笑容满面的模样,白芑竟有些恍惚。这还是当初自己和楚文歌落到湖底遇见的那个胆小怯懦的货郎吗? 元震来到风雨亭第一个便向白芑施礼道谢:“再次感谢你救了阿暖公主。” “哈哈,再客气我可受不了了,这几天耳朵都听出茧了。”白芑笑容真真有些尬了。 “她说她就不来送别了,免得涂添伤感。” “有道理,有道理。” 不过大家都想到这所谓的涂添伤感应该就是对元震一人所说了。就如他们在风雨亭等待元震,一等就是这么长的时间,这里面有多少依依不舍和离别的愁绪已经不言而喻。 “之后的路还需要你的照拂,在下感激不尽。” “答应过善念大师,你就不要客气了。只是你,真的自愿去钟鼓寺吗?” “嗯,走了那么多地方,又在这里经历了生离死别。我想钟鼓寺就是我最后最适当的归宿了。” “那就好。”白芑点点头,也不刻意去问关于他和阿暖的事。本来这世间就有很多情感不是只言片语能讲的清。无论是相守还是分离,也并不代表那些存在过的情感就散了。也许还更加珍贵了,谁又能道得清呢。 清水泽中这样的小山丘其实很多,却只有这一条通往外界,远远地湖面上,金色的鱼尾打着漂亮的水花钻入水底,不多时一个美貌女子如出水芙蓉般出现在湖面,她那动人的眼睛越过重重烟雨楼阁,望向远处的那条小路,小路上两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慢慢淡入丘陵的背景中。 清水泽中发生的事虽然惊心动魄却并未过去多少时日。 隔壁的青丘之内,狐帝玉惠当日被曲飞逼迫着去寻找有可能是凶手的自己二哥白狐玉都。 光光是启动术法前的准备便用了好几日的光景。 而曲飞和仙门小辈们的三日之约也早已过去。记得那时约定好的三日已过,青丘竟然十分安静,没有预想中遭受到了各大修仙门派的围攻和逼迫。 这一日,狐帝玉惠照常去沐浴斋戒前往狐族埋骨圣地“孤仙岭”。据她说如若想寻到她哥哥白狐玉都的踪迹,必将惊扰到他们已经仙逝的祖上。所以必须九日持续不断沐浴斋戒之后前往“孤仙岭”祈求,征得先祖同意才能动用术法寻找狐帝这一支的血脉。 曲飞也不知其中真伪,只能日日等在青丘中。反倒是狐帝玉惠的那两个贴身侍婢妙灵和妙犀见到他像见到仇人似的,恨不得把他当个球踢出青丘,完全没了之前的那种客气和欢喜。 后来经过旁敲侧击地打听,才知道狐帝玉惠动用的这个术法自身将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曲飞便也犹豫了。他如今还住在曾经住过的那个竹舍内,一想到自己做出强人所难之事,心中难免有所歉疚。 寻思了半日觉得不如先离开青丘好好调查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而且以他曲飞的能力,他还是有信心自己找到白狐玉都的。 当初希望玉惠出手一方面是形势所迫,三日之期有些短了他定然无法办到,另一方面自然是不知道原来玉惠寻人居然对自身有损。 如今倒是雀儿这只鸟妖在青丘活得相当潇洒与快意,狐狸村中那些游手好闲的狐狸都跟他拜把子成了兄弟。成日里不是饮酒作乐便是到处闲逛。 这一日,已经把青丘境内所有地方都跑遍的他跟着一只右后脚有些跛的灰色刺毛狐狸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据那只狐狸说,这个地方可是很神奇。躲在山坡上往下瞧,可以看见美丽的女鲛人。 雀儿本来对什么美丽的女鲛人没啥兴趣,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放荡不羁,还是装出了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没想到跛脚灰狐要带他去的便是青丘和清水泽接壤的那座山丘。 这座山丘的左面山坡在青丘境内,右面则在清水泽边缘,不属于青丘也不属于清水泽,算是一片无人管辖的地域。 这只灰色跛脚狐狸经常结伴偷摸着爬上丘顶就为了远远偷窥清水泽湖中那些戏水的女鲛们。这也已经成了他们在青丘无聊生活中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时甚至想着狐帝哪天干脆把清水泽给收了,并入青丘也是一桩美事,反正大家在这神州之上都属于避世的存在,也没有太多人关注,不如结伴而居,也比终日里见到的都是狐媚子强多了。 今日他便要带着自己这刚结拜的大哥金丝雀鸟去炫耀一番。 一狐一鸟很快便翻上了左面的山丘,只是翻上山丘后看到并不是貌美的女鲛族。而是两个大男人。刺毛跛脚灰狐吓得差点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右面山坡出现的两个男子,为首的男子面若寒霜,却难得地俊美,微翘的丹凤眼中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像是宇宙中闪亮的星辰,疏离又让人想着亲近。一袭白衣翩翩,真是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壁。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名男子看似普通,脸上的神色却也透露出凡人男子难有的淡定与坚毅。 “啊——”雀儿惊声尖叫。刚刚狼狈爬起来的灰狐被金丝雀这惊天动地的叫声吓得差点又钻到土里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喜从天降 人生真是处处是惊喜啊!随着雀儿的这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真是把这个惊喜诠释得淋漓尽致。 那翻山而来英俊美少年自然便是从清水泽中走出的楚文歌了。 见到楚文歌后连雀儿这种话痨子讲话都开始打结:“你你你,怎么在,在这里。找到,找到白丫头了吗?” “谁在叫我呢?”躲在楚文歌衣领里摇摇晃晃昏昏欲睡的白芑探出脑袋问道。这里怎么还会遇到熟人啊?真是匪夷所思。 “啊——”冲破云霄,一声更比一声高。 看见白芑的雀儿这下叫得真真是把九霄云上的仙者都要惊得掉下云头了。 “傻鸟,大惊小怪干嘛呢。”白芑嘟着嘴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你,你,你用了,用了,用了那个,那个给阿黄下的药,药粉?”雀儿结巴得更加厉害了。 白芑无奈地朵拉下头:“也不知道阿黄如何了。” “你好,这位兄台,还有我也用了那个药粉。”去陆适时地从元震手袖中跳了下来说道。 “我的妈呀,搞什么!”雀儿翅膀一拍脑袋几欲晕倒。 白芑见雀儿这脑袋容量不是很足,恐怕要在这件事上纠结许久,赶紧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呢?来寻我的。” “我都还没问你呢,你为何会从清水泽女鲛国方向过来?这里勉强也算是青丘的地界。” “青丘?”听到青丘这两个字白芑和楚文歌情不自禁地同时眉头微蹙。 “对啊,你问我刚结拜的兄弟灰大。” 刺毛狐狸突然见到修仙门派的弟子顿时有些畏畏缩缩,毕竟他能如此游手好闲自然得益于自己的不学无术。 所以在见到楚文歌时他便开始盘算若是打起来自己有多大的胜算。不过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被擒了作件狐裘的份了。猛然间听到雀儿叫自己的名字,一时慌张便道:“我的皮毛实在成色太差了,不适合做狐裘的。” 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而后不禁哑然失笑。 白芑和楚文歌对青丘确实有所保留。毕竟发生过狐妖夜袭高岳城以及西南山中的灭寨之恨。虽然不能肯定那只赤狐是出自青丘,但是一提到狐妖大多数的修者自然便会于青丘联系上几分。 只是面前的这是跛脚灰狐一看便是个不会掀起任何风浪的普通狐妖。也不好揪着他不放。 倒是雀儿见自己拜把子兄弟如此没用,见到个修仙弟子便吓成这样,顿时觉得脸上失了光彩。 于是便想从楚文歌身上找回存在感,只见他摇着雀尾绕着楚文歌飞了一圈道:“白丫头失踪的时候你倒好,跑得比谁都快,把我丢在琢玉楼附近。” “我去追狐妖了。” 一提到狐妖,那只叫灰大的跛脚灰狐立刻又想把头往地里钻。就怕和自己牵扯上什么关系。 雀儿深深翻了个白眼,这些个狐狸都是不靠谱的主。 站在这光秃秃的山顶上瞎扯了半晌,雀儿才想起来告诉白芑她师尊曲飞正在青丘中。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对于目前这样状态下的白芑,尽快见到师尊曲飞真是他们这行人最急切的事情了。 怂狐灰大怀着忐忑的心在前头带路,到现在他都还不能好好控制好自己的脚,本来就已经跛了一边的他此刻更是脚下打颤走得实在慢了些。雀儿身上突然亮起一道光束,他黑溜溜的眼珠眨了眨:“老头在找我。出什么事儿了吗?” 白芑自然也是十分熟悉这个光束,是曲飞在雀儿身上下的传声咒,只要两人在一定范围之内,雀儿便能随时随地收到曲飞的传唤。 “这些天他不都在忙着和狐帝纠缠不清吗?怎么这会儿突然想起我了。”雀儿嘀咕着 鉴于雀儿满嘴跑火车的能力,让白芑对他所说的话基本要打个折扣来听。所以什么纠缠不清之类的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师尊认识狐帝?” “岂止是认识。” “很熟?” “岂止是熟。” ...... 走在前端带路的灰大虽然心下紧张得要死,可是突然听到关于狐帝的八卦还是瞬间竖起了耳朵,这么重要的秘密还是要偷听的。 “从未听师尊提起过。” “他当然不会和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了,这可都是年轻时犯下的错。” “......” “不然你说他们青丘的狐狸怎么会让我在这里随便逛,还管吃管住啊,这吃住的标准还相当高呢,反正比我们桃花源过得爽。” 白芑若有所思,只不过这狐帝和师尊之间会是个什么样的关系,她也确实很难想象。难道是雀儿和这个灰大这般的拜把子兄弟? 既然收到了曲飞的急呼,所有人都加紧了脚程赶去狐村。毕竟青丘之内还是不要御剑为好,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终于到了狐村,一眨眼的功夫,跛脚灰狐变失去了踪影。白芑等人还揣测他着实被吓着了,不愿意与他们再多呆半刻。 事实却是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以灰大这样的年纪是根本不知道曲飞当年曾救过狐帝玉惠这件过往。故刚刚他拉长耳朵听来的所谓的狐帝玉惠和曲飞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个事情在他看来便是巨大的八卦。 回到狐村自然要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那些狐朋酒友添油加醋地宣扬一番。 于是一炷香时间后,狐村的小字辈里便流传出了多种版本的曲飞和狐帝之间的“浪漫故事”。 这么多版本的故事里竟然还有极其接近真相的流传,看来只要每个人都怀揣着一颗八卦吃瓜的心,这瓜传来传去还有可能传出了真瓜,委实让人惊呼十分神奇。 而这边厢雀儿带着楚文歌等人来到狐帝的居所外却被拦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狐狸侍卫对雀儿倒是客气友善,可是一见到他身后的楚文歌和元震便是横眉冷对。毕竟前段时间各修仙门派的弟子都曾围攻青丘,破坏了这么久以来的和谐。 “在下元青派楚文歌求见狐帝玉惠。”楚文歌不失礼节地报上自己的师承。 他们虽然找的是曲飞,但既然来了自然要先拜见狐帝。 只是没有想到门口的守卫听到元青派三个字立刻举起手中的兵器摆出一副立刻就要干架的模样。 这倒是让楚文歌和白芑吃了一惊。元青派何时和青丘结怨了吗? 雀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忘记告诉他们元青派周允婷带着众修仙派弟子围攻青丘之事了。 “雀儿!你舍得回来了!”曲飞的声音从天而降,紧接着便看见墨绿色衣袍从狐帝的居所内翩然而至,潇洒且不羁。 第一百八十二章 长辈的醋意(一) “师尊——”白芑的这声师尊喊的可不比雀儿刚才在山顶的那声尖叫气势弱。 曲飞愣是被吼得差点以为活见鬼了,明明是自己爱徒的声音却看不到人。 “在这儿呢,楚文歌伸出手心,如花般的娇俏少女亭亭玉立站在他的掌心。曲飞二话不说出手便把白芑夺了过来轻轻呵护住,抬头瞪着楚文歌道:“你谁啊,谁让你碰我徒弟了。” 这话一出真是让在场所有人脸上都微微变色。白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师尊,你胡说什么呢!” 楚文歌则被曲飞这句话羞得满脸通红竟不知如何应答。 反倒是雀儿十分欢乐地哈哈大笑道:“老头,他就是元青派楚文歌。” 听到是元青派楚文歌,曲飞深邃的眸子不自觉地缩了缩盯住面前这个年轻人上下打量,十分直接。 被曲飞盯住的楚文歌此时便像是被下了定身咒,瞬间变成一截真正的木头完全不敢动弹。心下更是相当复杂,这是阿芑的师尊,那也便是我的长辈,长辈面前还是要乖巧一些。于是非常困难地调动了脸部的肌肉,放松,露出一丝笑容。呵呵呵,虽然这笑容很僵硬,但配上这神仙般的颜值还是够看的。 曲飞盯了他半天终于开口了:“和小时候也没多大变化。” 这倒是让白芑和楚文歌想起曲飞确实见过楚文歌,那是白芑在飞云山上那一夜,最后为白芑留下的便是他们俩。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 和小时候没有多大变化的楚文歌此时尬笑着始于回过神向曲飞施礼道:“元青派楚文歌见过曲飞仙长。” “嗯。”曲飞高傲地抬起头护着手掌心上的白芑转身便走入了狐帝居所的大门。 雀儿呼啦着金色的翅膀欢愉地跟了进去。 门口的狐族侍卫在曲飞进门之后立刻围了上来挡住了楚文歌等人的去路。 白芑站在曲飞掌心十分着急:“师尊,你快把他们带进来。” “我自己也是客,怎么能随便带人进来呢。”曲飞的回答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芑气得直跺脚:“那你放我下去,我出去。” “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怎么把自己变这么小,你还敢到处乱跑。”曲飞生气地回道,“据说还被哪只野狐狸给抓走了。” “师尊,求求你了。”白芑软硬兼施,就差泪眼婆娑了。 就在这师徒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软磨硬泡之际,狐帝玉惠突然回来了。 门口的侍卫见到狐帝全都收起手中的武器跪地行礼。 狐帝玉惠挥手,侍卫平身。他踱着步子来到楚文歌身前,也不看他,高傲地抬眸冷冷地问道:“哪里来的小辈都闯到我门前了。” 楚文歌虽向他施礼,但神情不亢不卑:“元青派楚文歌。” “又是元青派。”狐帝玉惠轻笑,笑声中带着蔑视。 就在刚才楚文歌才听说师妹周允婷曾带着修仙界的众弟子前来围攻过青丘。他并不知其中因由,也不便就此事说什么。虽然如今是敌是友并不明朗,但毕竟看曲飞适才进出狐帝居所的模样,应该是一场误会。 除非曲飞和青丘狐帝是一丘之貉,刻意袒护了这只狐狸。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楚文歌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他还是恭敬地说道:“晚辈前来寻曲飞曲仙长,有劳狐帝了。” 其实楚文歌和曲飞等人在门口的那一幕早就落在了狐帝玉惠眼中,这时听说是元青派的人,便故意出来刁难一番。 “曲飞仙长是我们青丘的客人。”狐帝玉惠笑了笑,“可是,你......” 玉惠斜睨着眼打量了下楚文歌,突然问道:“你们元青派的人找他有何事呀?” “我并非以师门之名来寻曲仙长。” “那可有趣了,你和他有私交?” “并无私交。” “寻仇?” “也非寻仇。” “报恩?更不可能了。”狐帝玉惠自己先否定了,自带媚气的狐狸眼微微眯了眯,更加动人。 “我和他弟子阿芑同来。” 听到曲飞弟子白芑也来了,狐帝玉惠眼中顿生光彩,刚才远远地看见了楚文歌一行人和曲飞有所纠缠,但并未看得真切,而且也没有见到有少女模样的人,所以玉惠压根没想到会与白芑有关。 “他的女徒弟救回来了?” “嗯。”楚文歌低声答道。 狐帝玉惠立刻满面春风地转身便往里走,又把楚文歌给落在了门口。侍卫刚想举起武器继续阻挠,便听到居所内传来狐帝地命令:“带他们去会客堂。” “耶!” 楚文歌面无表情,倒是去陆听到放行的这句话高兴地一蹦三尺高。他可是着急着见曲飞,要把身上这破药给解了。当初觉得好玩儿也不太在意身形的缩小,一番经历过后,这身形的局限性真是把他压抑惨了。好不容易跟着白芑见到可能有解药的曲飞,却吃了闭门羹。 刚才狐帝玉惠和楚文歌在门口的那番对话,可是把他急切抓耳挠腮了。还好现在总算是混进来了。 楚文歌等人进入狐帝居所后,狐帝门口可真真热闹起来了。 原来从灰大口中传出的狐帝与曲飞不可描述的浪漫故事不断膨胀发酵,好事八卦的小狐狸们一个个躲在暗地里看好戏。 虽然家长上了年纪些的长辈告诉他们曲飞当年曾经医治过狐帝玉惠,他们之间是医者与病人的关系。 但是这群小狐狸看热闹不嫌事大。根本不相信老一辈所说的这些话,各种揣测让他们不愿放过任何一次曲飞和狐帝玉惠同框出现的机会。 若是狐帝玉惠听到了这些八卦传言,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会客堂中,狐帝玉惠的贴身侍婢妙灵端上了青丘特有的清茶。听说来者是元青派弟子,她便自己主动要求来端茶递水,主要是想看看这修仙门派的弟子到底是有什么三头六臂,前段时间竟然集结惹到青丘头上。 端着清茶刚踏入会客堂,妙灵脸上的表情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么好看的男子是谁? 她忽然心跳加快,这不会就是那个元青派弟子吧,他不应该是满脸络腮胡,粗鲁的莽夫模样吗?怎么会生得如此好看。 妙灵自然不是没有见过美男子。反而是日日见到那些颜色绝佳的男子。只是狐妖化作的人形,毕竟都自带一股媚气,男子也不例外。 而楚文歌这样气质的颜,在她眼中,真是如瑰宝般世间绝无仅有。 “啊!”心中小鹿乱撞的妙灵失手把滚烫的茶水倒到了手上。她自以为坐在茶椅上的男子至少会关切地问一句。 不料那男子竟像木头似的完全无动于衷,好像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妙灵心下不禁有些失望。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辈的醋意(二) 曲飞下榻之处的竹舍之内,白芑一脸气愤,雀儿吊儿郎当,曲飞悠哉地品着茶。 “师尊,你怎么可以这样。” “哎,我说丫头,你怎么对姓楚那小子这么上心啊。” “闭嘴,臭鸟。” “哈哈,喂我一只禁言蛊虫啊,你的禁言蛊虫是不是也变得比米粒还小了,还不够我塞牙缝。”雀儿此刻早已经从重遇白芑的欣喜中回过神来了,摇着他那挑衅的屁股又开始日常一怼。 “咻——啪叽——”白色透明虫子准确无误地进入了他的鸟嘴中。 哪里来的禁言蛊虫!雀儿还来不及喊出这句话便已经被封口一炷香的时间。 他的内心在狂乱地嘶吼着:“老头!你就是偏心!”却无济于事。 曲飞的茶也喝得差不多了,随后拍开了还在胡乱蹦跶的抗议的雀儿,起身来到白芑身边,颇为无奈地问道:“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对自己用药了吗?” “为了逃出来呀。”白芑一心记挂着还被拦在门口的楚文歌等人,“师尊,这事儿我一会儿再跟你仔仔细细地汇报,现在先把人带进来嘛。” “哈哈,曲飞,你竟然收了个这么可爱漂亮的徒弟呀。”竹舍外传来爽朗的笑声,狐帝玉惠信步而入。 竹舍内的光线比外面稍暗,狐帝玉惠从门口走了进来,挡住了部分光亮,白芑没有一下子看清来人的脸,却感觉到了那股难言的气势。也许是做久了帝王,狐帝玉惠举手投足间的风范还是给了人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不过既然是曲飞的弟子,玉惠自然是尤为上心了。他笑盈盈地对白芑投去和善的目光:“真有灵气,小姑娘。” 这一来一进的须臾间,便已经夸了白芑可爱漂亮有灵气了。就算是个傻子也感觉出了他所发出的善意。 白芑猜测这位应该便是青丘狐帝了。看这样子,雀儿说的也并非全然信口开河空穴来风啊。只是这是为何呢?难道是师尊对他有救命再造之恩。也不知为何,换做他人也许倒没什么,就是感觉这狐帝有那么一丢丢奇怪。 白芑自然不是情商低得会把这些心理活动都表现在面上,只见她也立刻转换了脸上的神情,把还在对着曲飞撒娇且生气的表情很好的隐藏了下来,制式性地笑容挂了上来:“拜见狐帝。” “乖,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 呃,好吧,这都能夸。果然非同一般。 “只是,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狐帝小心地伸出手指幅度极小地上下比划道。 “不小心吃错了药。” “哈哈哈,原来如此。小一点更特别更可爱。很好很好。” ...... 他们的这波对话,连白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这狐帝玉惠在搞什么,若不是因为他是男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想当我师母了,竟然如此卖力地巴结我。想到这里白芑眼珠一转,何不利用他的这份“善意”把楚文歌弄进来。 于是白芑笑得更欢了:“狐帝,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好说好说,尽管说。” “我的几个朋友被拦在了您的门口。”白芑裂开嘴让自己笑得更加人畜无害,“不知可否放他们进来。” “已经进来啦。”狐帝玉惠回答得干脆又让人十分有好感。 这样的狐帝可是和自己那成日叽叽歪歪的师尊有着天壤之别啊。这不,就在白芑和玉惠相聊甚欢之时,曲飞正一脸郁闷灌了好几口茶下去了。 “他们在哪儿?”白芑惊喜地叫了起来,“可否带我前去,白芑感激不尽。” “好啊,会客堂,走吧。”玉惠伸出手带上白芑正欲离开竹舍便传来了曲飞都快变了调的喝止声:“不许去。” 狐帝玉惠的脚步停在了半空,缓缓落下,不好意思地朝着白芑笑了笑。 曲飞气呼呼道:“你们当我透明的?” 白芑鼓起腮帮闭紧了嘴不打算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狐帝玉惠的回答也颇为精彩:“曲仙长,我和令徒一见如故,真是颇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啊。不小心忽略了你的感受,抱歉抱歉。” 听到玉惠的话曲飞脸上颜色真是精彩纷呈,随手又灌了一口茶。 “青丘的茶原来曲仙长这么喜欢啊,回头走的时候给你多备一些。” 曲飞被狐帝的话揶揄得委实难受:“走,走,走。” 白芑这没良心的徒弟一听到师尊松口立刻雀跃着就要跟狐帝玉惠去会客堂。 “过来。”曲飞的一句话马上跟了上来。 “啊?”白芑一头雾水,不知师尊何意。 “到我这里来。”曲飞大手一揽便把白芑兜住放入袖袋中大跨步地走出了竹舍。 狐帝玉惠掩嘴娇笑,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这仪态端端是在男女之间随意切换十分自然。若是有旁的人见着,也许会以为这只狐狸精分了。 会客堂里的妙灵见到楚文歌的颜值惊为天人,不小心烫了手,竟连礼貌性的询问都未得到,不禁倍感屈辱,一跺脚一甩手冲出了会客堂。正巧遇上了狐帝玉惠和曲飞。 匆忙行过礼后妙灵便退了下去,羞愧的脸色自然逃不过狐帝玉惠的眼睛。只是此刻狐帝也不方便询问她会客堂内到底发生了何事。便使了个眼色让妙犀赶紧跟了上去。 狐帝和曲飞刚踏入会客堂,那个木头人般的楚文歌立刻起身唤了句:“阿芑?!” 担心和焦急的神色骗不了人。曲飞顿时又有些不悦了,这小子如此明目张胆地打我家徒儿的主意,简直是不把我这个师尊放在眼里了。 狐帝倒是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轻声道:“小丫头,快出来吧,看来有人担心得不得了。” 白芑确实也已经急不可耐地就要从曲飞袖口中冒出头来,只不过被师尊死死按住,纯属无奈。 “我在这里呢。”只能先发出声音传递给楚文歌了。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徒弟,真是气死人了。哎,女生就是外向。曲飞简直痛心疾首,为何我要收个女徒弟,看这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被人拐跑了。 罢了,他一甩衣袖,白芑便稳稳妥妥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下轮到去陆了,他一见白芑立刻激动得都要流出眼泪了:“小不点丫头,你和你师尊说了吗?快点替我们解了这个药性。” 你又是谁?曲飞白了他一眼,看这样子定然又是自己那好徒弟的杰作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分道扬镳 青丘狐帝玉惠的会客堂内一片鸡飞狗跳,狐帝玉惠倒是笑容盈盈,多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等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后白芑总算是把自己如何被一只狐妖抓走又用了这个“缩骨金”逃生的过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曲飞歪了歪嘴:“缩骨金?”什么鬼名字,他简直无力吐槽了。 “对啊,难道师尊觉得这个名字取得不妙吗?” “你喜欢就好。”曲飞无语,反正这也不是他曲飞研究出来的药粉,再难听的名字都跟他无关。 “这又是谁?”曲飞十分嫌弃地瞥了眼去陆,“别告诉我你逃出狐手时顺便捞了他出来。” “曲仙长,容我自我介绍一番。”去陆满脸的堆笑,眼角的褶子简直快变成一道道沟壑那么深了,“我是外海鲛人族曾经的三皇子。” “曾经的就不必说了,阿芑,他怎么回事,说简单点。”曲飞显然不卖去陆这个鲛人族三皇子的面子。 于是白芑简单地把自己在女鲛国的经历也说了一遍。 去陆的故事并未引起大家多少关注,反倒是女鲛族和牧风笛让曲飞和狐帝玉惠听得脸色骤变。 “竟然有此等事。”作为清水泽女鲛国的近邻,青丘狐帝玉惠真是大为震惊。 “不过也总算是解决了。”白芑道。 趁着大家一番唏嘘去陆又凑了上来:“不知曲飞仙长可有解药解开这缩骨金的药性?” “自然是有。” “太好了,在下感激不尽。” “可是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为何?” “因为我只有一颗药丸。” ...... 所有人静默了。 “师尊。”白芑无奈道:“配方可还在?” “自然在。” “那先把这颗药丸给去陆前辈吧,我们回桃花源再配。” “不行。” “为何?” “因为我已经把那颗唯一的药丸给你服下了。” “啊?” “啊什么,就是刚才来会客堂的路上,我随手戳出来的那颗小药丸啊。” “啊!我以为那是固本培元的补药而已。” “呵呵。” “不对啊,吃了药我怎么还是这么小。” “因为那只是前药,你还要跟我回桃花源再进行进一步的治疗才能恢复。” ...... 去陆顿时有些生无可恋,那我怎么办,他又向曲飞挨了挨道:“曲先长可否再配一只药丸赠与我。” “可以。” “耶。”心情真是犹如穿梭于九霄之上,忽上忽下,去陆刚捏了一把汗,又听到曲飞接下来如晴天霹雳般的话语。 “只是这可能要等个十年八年了。” “为什么!”白芑和去陆异口同声,十分吃惊。 因为白芑知道自己离开桃花源不过数月之久,曲飞便研制出了解药,怎么可能再配解药需要十年八年。 “因为配置此药需要用到的一喂药引十分珍贵,我寻个十年八年其实也不一定寻得到。” 听了曲飞的解释去陆这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芑立刻追问:“这么珍贵的药引师尊用它只配出了一颗药丸?” “其实也不是。” 去陆瞬间又燃起了希望,睁大眼睛盯住了曲飞,简直要把曲飞揉进眼睛里去了。 “有两颗。”曲飞淡淡地说道,“阿黄吃了一颗了呀。” 天呐,白芑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了。 “阿黄是谁啊。”去陆带着哭腔道,“小不点丫头,谁这么倒霉也用过你的药粉啊。” “桃花源外村口的一只大黄狗。” 此言一出,去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死了。 等他再次转醒,就被告知自己将被带回桃花源等待治疗。 曲飞轻描淡写地问了句:“去不去随便你。” 去陆的头点得像小鸡吃米似的,顿时又是一阵眩晕。曲飞翻了个大白眼,怎么说这个什么鲛人国三皇子更自己一样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怎么如此不懂得矜持,脑子更是有些不灵光。 青丘外,狐帝玉惠笑容里藏着淡淡的苦涩。经此一别,真的不知道何日再见了。 他看着曲飞,白芑看着他。突然白芑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白芑立刻看向楚文歌,而后心中发生了惊涛骇浪的变化。不可能,她极力否认了自己呼之欲出的那个想法,狐帝玉惠怎么可能对师尊...... 千万不能再想了!她赶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楚文歌道别。 楚文歌虽当初是为了见到他违抗师命擅自离开秀瑜峰的,但自从听闻师弟楚俊被赤狐妖所伤之后便有些坐立难安。于是大家决定立刻动身离开青丘。 只是离开青丘之时便是分道扬镳之日。 白芑定然是要跟着曲飞回桃花源先把身上的药给解了。去陆虽呼天抢地被那只大黄狗吃了解药,却也得抱紧了曲飞的大腿跟去桃花源。 元震倒是不急,钟鼓寺之行全然依仗白芑所以也成为桃花源之行中的一员。 于是就剩楚文歌独自一人要向西南的元青派而去。白芑的依依不舍却不好在师尊面前表露得太过明显。 “我回师门看完楚师妹便去桃花源寻你。” “嗯,不要太久。” “我想许是有了进展,所以周师妹并未再带来前来青丘。” “如此甚好。” ...... 曲飞咳嗽了两声:“雀儿,雀儿在哪里!我们要启程啦。” “来嘞老头。我和那些狐兄狐弟道个别呢。要回家了,太开心了。” “你不是在外野惯了,都不想回家了。”曲飞一语双关。 白芑吐了吐舌头,俏皮地向楚文歌摆摆手:“快去吧。” 玉衡神剑裹着威风凛凛的剑光咻地带上楚文歌飞离了青丘地界。白芑嘟起嘴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狐帝玉惠身后的妙灵涨红了脸,十分羞愧,之前真是自己妄想了。其实这个楚公子并非是个不懂礼数的粗鄙之人。只因他的眼中心内都只有白姑娘一人,所以看不进别的女子。自己烫了手的那番矫揉造作在他眼中可能就像是空气那样透明。 而她身前的主人狐帝玉惠终于徐徐走向曲飞。 曲飞见她脸带异身缓步而来,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祈祷玉惠千万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神经发作说一些有的没的。 “老头你便秘吗?”雀儿真是一只神鸟,关键时刻总有他。见到曲飞那几近扭曲的表情,雀儿一脸天真地提出了这样的疑惑,“要不要去青丘解决一下再走。” 曲飞的怒火已经快要把全身点燃了,手中扣着一只白色透明的小虫马上就要对确认动手。 狐帝玉惠轻轻地一句:“曲兄,后会有期。”瞬间化解了他所有的怒气和火焰。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简直不敢相信玉惠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完一句“再会”便放他走。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各回师门 青丘外,游手好闲的小狐狸们开启了赌局。 有赌狐帝玉惠和曲飞关系的,有赌曲飞回桃花源多久还会再来青丘的,有赌两个人谁更舍不得谁的,有赌玉惠道别具体说了几个字的......总之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狐帝玉惠自然是很清楚,此刻自己和曲飞被那些狐子狐孙如看猴戏般地悄悄围观。但这又如何呢。当初自己确实想尽了办法希望曲飞能够来青丘一叙,当他真的来了,却又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狐帝这个枷锁,他永远不可能恢复女狐玉慧的身份,所以一切都只是徒劳。早知如此,倒确实不如不见。曲飞是对的。 说完曲兄后会有期,狐帝玉惠自作洒脱地转身便要回青丘。却突然听见曲飞说道:“不要再找你二哥了。” 狐帝玉惠的背影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别动用那个伤身的术法了。如果你想找到玉都我帮你。”曲飞拔高了一点音调继续说道。 跟在狐帝玉惠身后的妙灵和妙犀匆匆回头向曲飞表达了感谢之后又跟紧了玉惠的脚步。 雀儿都有些看不懂了:“老头,当初不是你逼着他要找到那只白狐的吗?” “多事。”曲飞白了他一眼,满腹心事。 自从知道玉惠通过“孤仙岭”寻找白狐玉都会伤及自身后,曲飞便旁敲侧击地向灵妙和灵犀了解了一些情况,其中包括了玉惠其实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的二哥,只是未见成效,故才有了今日离别时曲飞的这句话。 狐帝玉惠虽然没有给曲飞任何回应,殊不知其离开的脚步都有些漂浮了,狂乱的心跳粘着丝丝甜意,就差泪流满面了。 “师尊,人都走远了还看。” 白芑的话让曲飞尴尬地收回了目光,腾地一下脸红了:“没看,我哪里在看,我在思索。” “啊?” “思索我们要怎么回去啊。” “御剑啊。” “我御剑带着你们这,这,这......”曲飞说着把在场的这些奇形怪状的都点了进去。 还别说,带着一个凡人元震都有风险了,保不齐会不会在天上吓得晕死过去。更何况还有小白芑和小去陆。再加一只不能化成人形的雀鸟。关键是去陆,曲飞可不想把他揣在身上。 “我也可以自己御剑啊。” “呵呵呵,就你那身板御剑跟得上谁。”曲飞鄙夷地笑道,“碧风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老头,不要这么小气啦,你的玉风可是修仙界里一等一的神剑啊,再加上你的功力,区区带几个人算什么。”雀儿赶紧拍起了马屁。 “没用。滚边。”曲飞很直接。 “哈哈,有了!”白芑突然开心地叫了出来。同时顺手从宝袋中摸出了一颗珠子。 “夜明珠?珍珠?”去陆疑惑道,“不像啊。” “你们肯定想不到。”白芑十分得意,“师尊,这个好东西我当初顺来的时候就想着要送给你老人家的。” 哎,这徒弟也真是没白教,顺来的东西都想着孝敬师尊。 只见那已经和白芑一同缩小的只有米粒大小珠子在白芑的手中轻轻甩出,同时念了咒诀,只听见嘭地一声,云烟四起一片迷蒙,很快烟雾散尽一艘竹船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原来这就是当初白芑和蒋昊秋闯入鬼域堂左分堂时从那个匪首身上抢来的。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曲飞嘴上不说,心中却也觉得有趣,于是一行人便登上了这艘特别的竹船,在白芑的指挥下向桃花源飞去。 先行一步离开的楚文歌很快便御剑回到了元青派。 元青派中的师兄弟姐妹见到楚文歌回来均是十分欢喜,特别是周允婷立刻出了山门迎接。 她是知道楚文歌当日违抗师命独自前往玄剑山庄的事情。现在总算是盼到了师兄回来,迎出山门也是为了赶紧把门派的情况和楚文歌先大概的说一说,以免又惹怒了上元长老。 “楚师妹如何了?”楚文歌赶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问楚俊的消息。 “还在昏迷。”周允婷叹了口气,“没有性命之忧,却一直不见转醒。” “为狐妖所伤?” “是,赤狐妖。” 楚文歌眉头紧锁:“当初抓回来的那只赤狐妖?” 周允婷脸上出现微不可查的变化,轻轻点了点头。关于这个赤狐妖她莫名感到心虚。 当初抓到赤狐之后白芑便要将这只狐妖当场击毙,却被她一意孤行拦了下来说要带回元青派严加审讯。虽然她至今还认为自己做得没错,但毕竟不仅没从赤狐嘴里挖出有用的消息,还被她从镇妖踏逃脱,如今竟然害得秀瑜峰弟子楚俊昏迷不醒。 “你们去围攻青丘了?” “狐妖伤了楚俊师妹后我们思来想去觉得很有可能和青丘狐族有关,所以就想集结大家去要个说法。毕竟前段时间开始神州上狐妖便到处为祸。” “后来怎得又退了回来?” “桃花源曲仙长当时说自己的徒弟也被狐妖所擒,他正和青丘狐帝在寻找那只为祸的狐妖。并力保这些事情和青丘毫无关系,让我们再等三日。” “三日之期又发生了何事?” “你怎知三日之期内有事发生?” “因为你们没有再上青丘。” “你在青丘?” “嗯。” “......” 听说楚文歌竟然在青丘周允婷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饷终于问道:“你和曲仙长一起在青丘,都是为了寻找白芑?” “我并非和曲仙长一同前往的青丘。” “哦——”常舒了口气,但周允婷还是问道,“那白芑她?” “阿芑已经没事。” 阿芑?楚师兄竟然叫她阿芑,这么多年了,也算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从来都只听到楚师兄喊自己周师妹,从未有任何亲昵些的称呼。这句阿芑就像是利剑瞬间击穿了周允婷。 本来她还有许多事要和楚文歌说,比如先不要去找上元长老,他老人家还未消气。比如赤狐伤人后并未逃离元青派,比如...... 可这所有话都被那句亲昵的阿芑给击得粉碎。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楚文歌啊。楚文歌竟然会如此称呼一个女子?满脑子嗡嗡作响,连楚文歌径直前往秀瑜峰的元天秘境也没察觉到。 元天秘境外的悬崖端,山风刮起上元长老满头银丝。浅灰色的衣袍鼓得满满的。本来以他这样修为的高人样貌已经很少再发生变化,但是他的脸竟像是被刀深深刻了几道极深的沟壑,比楚文歌离开时生生老了好几岁。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上元的执着 青门山脉浩瀚,连绵不绝。元青派隐于百万大山之中,秀瑜峰更是得天独厚占尽一切地理优势。元天秘境和重明鸟一族和秀瑜峰融为一体,息息相关。 元天秘境外的那处高崖向外呈鸟喙状,高高凸起半临于空。此刻站在悬崖顶端的那个老者已经知道他最得意的弟子回来了。 何为最得意的弟子,十二道明火根脉注定了他这个弟子的不凡。重明鸟族除了先者真乙长老拥有过十二道明火根脉,之后的数百年就再也没有出现哪个族人拥有如此纯粹的血统了。 上元长老的十一道明火根脉已经算是百年来的顶级存在了,直到楚文歌的出现,他才明白差一道那便是云泥之别。于是他欣喜若狂,为元天秘境有了最强大的守护者,为重明鸟族终于又有人接近最纯粹的神族血统。 年轻时候的他活得简单和纯粹,自从神迹降临在他身上验证出他拥有十一道明火根脉后他便把全身心都投入在族人和元天秘境中,直到他的师尊命他离开元天秘境下山历练遇到了玉都一切开始发生了改变。那是一只狐妖,他自然知道。 可是他并不是普通的凡人修者,重明鸟的身份让他颇为尴尬。他一向自诩神鸟后裔,却难免心中有道桎梏,总觉得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定是把他一族看做鸟妖对待。 玉都见他第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真身。他一直记得那是个晚霞漫天的日子,这个生得极其好看的男子拱手向他行了个礼,满眼笑意地说道:“真是三生有幸,竟能让我在此遇到重明神鸟一族的族人。” 当时的上元年轻自负,听到神鸟二字心中一动,顿时得意地抬起了头。 所以关于玉都狐妖的身份他倒是不甚在意。只要玉都别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事他也是乐意交这个朋友的。 于是年轻的上元便和玉都结伴而行。两人把酒言欢,一路上倒是增进了不少感情。 终于有一日,玉都像是不经意间提到了关于重明鸟一族来历的传说。 其实对于上元来说,他从出生到现在对于自己族群的由来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当时的师尊还未把重明鸟族完整的来历告知他,按照重明鸟的规矩,只有在他继承了血统镇守元天秘境之时才能知道重明鸟族真正来历的秘密。 所以当玉都抛出这个话题时,上元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他是怀疑玉都的,为何这只狐狸会知道关于重明鸟族这么隐蔽的秘密。另一方面又被玉都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而玉都却像是诉说一件乡野轶事般就着淡淡的果酒就把重明鸟族的的秘辛给道了出来。 于是,从那以后上元便像是中了魔怔般开始执着于要让重明鸟族重归神族。 熟悉的山风刮过他的脸颊,他也不知道自己站在这个崖顶多久了。漫长的岁月里,他时常一人行至此处,俯望着青葱绿海,碧蓝滔滔,从没又一刻像现在这般怀疑自己。 自他历练回山开始便与自己的师尊产生了强烈的分歧。他从未因此退缩过,他认为自己所想所做为的是整个重明鸟族,何错之有。 定是师尊太保守了,定是师尊在这秀瑜峰中禁锢太久了,把所有的理想和勇气都磨没了,就像河底的石头,经年累月间便没了棱角,还觉得躺在河底便是最闲适的日子。 他不需要这样闲适的日子,这和混吃等死有什么区别。即使是被师尊关了禁闭,他心中的那团火焰还是没有熄灭。不仅没有熄灭,而且越燃越旺。 如今,他不知为何自己似乎动摇了?因为楚文歌吗?不可能,这是他的信念,怎么可能动摇,怎么可能发生改变。他唏嘘感叹,没人懂他。也许和他最为相似的便是自己的第一个弟子楚离,可是楚离为了他们的理想和目标失踪了。 那我的执着到底是不是错了?他竟然再一次冒出这样的你念头...... “不肖弟子楚文歌叩见师尊。” 总算是回来了,不知为何上元长老竟然轻轻舒了一口气。只是他掩饰得很好,并未让楚文歌发觉。 “不肖弟子楚文歌向师尊领罚。”楚文歌的声音再次传来,字字清晰,混在山风中也不见得飘忽,反而坚定无比。 罢了,上元长老高高扬了扬手,转过身:“去看看你师妹吧。” 银丝满鬓,面带沟壑,楚文歌突然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师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的师尊吗?为何如此苍老,他艰难地张开嘴,却只发出两个字:“师尊......” 上元长老从楚文歌的表情中看出了他内心的自责,缓缓张口说了句:“大可不必。” 就是这句大可不必击中了楚文歌内心深处非常隐蔽的柔软之地。突然间,鼻子发酸,喉咙有些哽咽。定是自己太不孝,太忤逆了。为何会如此冲动,做出让师尊痛心疾首之事。 元天秘境外的那处高崖,师徒两人多少次一起立在风中,却没有一刻的心情和现在相同。 终于,上元长老向楚文歌伸出了手,他是打算像小时候那样揉揉他被山风卷起的凌乱了的发丝,但是,他的手停在了半空,而后收了回来转身离去。 楚文歌的心堵得更慌了,他和师尊欠缺一次开诚布公敞开心扉的沟通。他责备自己,定是自己这样冷淡的性子伤了师尊的心。 其实没有人知道,越是高冷的外表下,暗藏住的那颗心越是柔软。他只是把自己深深的掩埋,不想和外界有所牵扯。却不知这心意也不能随自己控制,当你遇到绕不过的情感羁绊时,深藏的那颗心只会更加强烈地跳动。无论是师恩,还是男女之间的心动,反应只会更剧烈。 师尊回了元天秘境,楚文歌站在秘境之外久久没有离去。 等到夜幕落下,天空布满星辰。山间的树林发出哗哗的如浪潮般的声响,元天秘境中终于传来上元长老的声音,那略带沧桑感的音质楚文歌是多么熟悉。 “去看看你的师妹吧。” 楚文歌终于动了,他叩别了上元长老回到了居所。 这个小师妹其实自从在同龄人中被测出拥有六道明火根脉之后便跟着楚文歌修行。 但楚文歌带着楚俊的日子实在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靠楚俊自己。他为她做的最多的应该就是那次去焦梧国帮她寻回火之灵谷。 来到楚俊的门外,屋内亮着烛火,屋内烛光下的剪影投在窗纸上。门开了,周允婷走出屋子,看着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 翠儿体内的赤狐妖 繁星点点,月华如水。树影婆娑下两个人影相对无言。 周允婷今日的心情起伏难定。而楚文歌本就不爱言语,更何况在这样的暮色下,远处传来几声布谷鸟叫,显得这个夜越发沉静。 终于,周允婷开口了,她微微侧过身:“进去看看?” 楚文歌低声答应后随着周允婷走入楚俊的屋内。屋内布置简洁,看不见多余的装饰,除了床便只有窗边的一张四方桌子。修行之人本就过得比较清苦,更何况重明鸟族拥有灵根血脉的族人都十分珍惜自己的修行之路,即便是女子,也都摒除一切杂念,醉心于术法的修炼。 楚文歌最后一次见师妹楚俊便是从焦梧国替他寻回火之灵谷。 小师妹楚俊见到楚文歌高兴得都要蹦了起来,天真烂漫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和感激,她开心地拉过楚师兄的袖角不断地感谢。楚文歌虽然被小师妹的热情拉扯得有些尴尬,但多少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嘴角挂上一抹笑容,就因为这一抹笑容,小师妹又高兴了整整一天。 不过月余的光景,再回到这里,那明朗的女孩脸上便不再拥有笑容,而是安静地陷入了沉睡。 躺在床上的女孩面色红润,呼吸起伏有序,像是睡着了般。正是因为如此,周身功能稳定,受损的灵海气息和内丹已经慢慢恢复,却仍然不见任何转醒的迹象。才会让大家束手无策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其实所有人只看到表象,没人知道此刻在楚俊的灵海正在孕育着一颗“蛋”。 她的灵海并不浩瀚,却如涓涓细流不断流淌。而在这细流之中有颗火红色的蛋正在生长。 它没有坚硬的蛋壳,外表直接包裹着一层薄膜,这层薄膜像是心脏跳动般一下一下不断地向往轻轻扩张。而薄膜内包裹的却是只雏鸟形状的光影。 这只雏鸟闭着眼睛,蜷缩着躲在灵海的红蛋之中。不受外界任何干扰。 退出屋子后,楚文歌叫住了周允婷。 “小通峰的魏师伯来看过了?” “嗯,魏师伯这些日子也是憔悴了不少。” 楚文歌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周允婷,小通峰擅长药修,难道魏师伯为了楚俊耗费了大量的心力? “师兄,你知赤狐是在哪里抓到的吗?”周允婷表情有些凝重,“就在魏师伯的小通峰。” “小通峰?”楚文歌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小通峰新收的弟子翠儿。” 这个名字怎得如此耳熟?对了,莫不是那个从高岳城外带回来的女孩儿翠儿。 她是跟着楚文歌来的,当时白芑还为她有缘拜入元青派门下感到很欣慰。而她自己也是颇具灵性很快便被小通峰的掌事师伯魏凌敏看中收入门下。 赤狐和她怎么又产生了关系。要非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那也是在高岳城时赤狐屠杀了她的亲人。 撇开翠儿不说,楚文歌心下就有一个天大的疑问未解:“当初赤狐不是已经被我们碎了妖丹才带回来的。她如何有能力伤到楚俊师妹的?” “这便是我要说的和小通峰翠儿师妹有关了。”周允婷叹了口气道,“不知为何赤狐从镇妖塔内逃脱之后便潜于翠儿师妹的体内,没人察觉。” 是的,那日赤狐在高人的帮助下逃离了元青派的镇妖塔,慌不择路地想从小通峰处下山却意外撞见了正在修行的翠儿,于是在翠儿体内潜伏了下来。 山中修炼的岁月清苦且有些枯燥。秀瑜峰的楚俊也不知何时结识了刚来元青派小通峰上不久的翠儿。二人一见如故。 除了各自的修行之外,两人便经常待在一块儿玩耍。本来这在修仙门派之中也极其常见。也没人会在意她们这样的小姑娘。 一切改变发生在楚文歌带回了火之灵谷之后。 楚俊得了火之灵谷自然希望可以借助灵谷之力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于是和翠儿的见面次数便少了。 翠儿自然不知为何楚俊这些日子里都没有来找她。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她忍不住了,于是某日修行练功之后便偷偷上了秀瑜峰。 秀瑜峰在元青派中地位特殊,并不是所有弟子都能去的。 翠儿自然是知道的,因为每次都是楚俊来小通峰找她,她从未去过秀瑜峰。只是等了这么久都不见楚俊的消息,她只能选择悄然上了秀瑜峰,想着自己只不过去和楚俊见个面说几句话立刻就走,应该不算违背师门条令的。 也算是她摸对了地方,竟然一下就找到了楚俊的居所。 楚俊当时正在屋内利用火之灵谷的灵力修行,翠儿来时,她正盘腿坐于床上,面前摆着一株饱满的火之灵谷。她双手掐诀抱球置于丹田处,双眼紧闭,口中清晰地进行着吐纳之法。而那颗火之灵谷散发着浓郁的火之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楚俊抱球的双掌之中,在体内行着大周天。 翠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这么强大纯净的灵力震撼了她。突然她感觉到心口一疼,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疼痛之感快速地蔓延了她的全身。不过须臾之间,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神情便已经发生了莫大的改变。 虽然此时还是翠儿的脸,但是从那妖媚且诡异的神情上便能判断出她已经不是翠儿。 赤狐的妖力从翠儿的身上嘭地散发而出,虽然不是十分强大,但是重伤正处在修炼紧要关头的楚俊那是绰绰有余了。而为何是重伤并非是要了楚俊的性命,倒是因为在最后时刻翠儿的意识阻止了赤狐。 赤狐毕竟寄居在翠儿体内,于是她出手抢夺了所有的火之灵谷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大家发现楚俊受伤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屋内若有若无的狐妖气息还是被捕捉到了。于是才有了周允婷把高岳城等遭狐妖毒手等事件联系在一起,后集结了众多门派的小字辈围上青丘之事。 “如何发现是翠儿的?” “赤狐借着翠儿的身体无法完全吸收火之灵谷之力,让她露出了马脚。” 楚文歌眉心紧锁:“翠儿在哪儿?” “她......” “?” “她已经完成呈赤狐的形态了。” “翠儿可还在?”楚文歌心下一紧。 “判断不出。” “她怎会选了翠儿呢?她不过是个新近的弟子,完全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因为妖丹。” “赤狐妖丹?不是在高岳城外被毁了。”楚文歌颇为震惊。 “妖丹碎片就在那个时候隐入了翠儿体内。” “......原来如此。” “从那个时候开始翠儿便已经不是纯粹的翠儿了。所以,如今翠儿何在,到底还在不在,已经无从知晓了。” “最后时刻她不是放过了楚师妹,翠儿定然还在。” 周允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只是即使翠儿真的还在,那又如何,以如今的情况看,那已经就是赤狐妖了。翠儿的完全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回桃花源 “狐妖不肯离开翠儿的身体吗?” “妖丹的碎片已然融入到翠儿体内。赤狐是不会放弃这具躯体的。” “如何知晓与青丘无关。” “因为我们对她动用了极刑,本来是想把她打出翠儿的体内,却不料她宁死也要拖上翠儿。而就在她意识有些涣散的时候回答了我们很多问题。” “她道自己不是青丘之狐?” “嗯,她原是缥缈峰上一对双生赤狐。” “这么说还有另外一只狐狸?” “是的,掌门现在派出了许多师兄师姐去密查这另一只赤狐。” “有说她们为何下山为祸人间吗?” “她只是一直喊着主上我错了,我们猜测她也许只是个爪牙,这其中有着更大的阴谋在酝酿。” “她还说了什么?” 周允婷摇了摇头,而后又道:“现在也是因为她占据着翠儿师妹的身体,我们只能先囚禁着她。” 楚文歌点点头,又回身望了一眼楚俊师妹的卧房转身离去了。他的表情十分凝重,关于周允婷所说的赤狐的一切看来并不是偶发现象,这背后定然隐藏着更大的秘密。不知师尊上元长老如何看待这件事。 同一时间,青门山的天空上星河浩瀚,而桃花源内却细雨如织。 白日里白芑等人终于架着竹船乘着风回到了桃花源。当时的天空就有些阴沉了,但这也挡不住归家的喜悦。无论你在外漂泊多久,无论你看过这世间多美丽的风景,当你回到家乡的那个刹那,便会更加肯定,这里才是世间最好的地方。 跟着曲飞刚下竹船,白芑便被早就候在那里的大黄追得四处乱跑。 “这记仇的阿黄,哎呀呀呀,不要追我啦......” 曲飞等人看着这一幕不禁没有制止,反而开怀大笑。说起来也确实有趣,白芑当初离开桃花源时,正是用了锁骨金粉把阿黄缩小了,而后不负责任地丢给了自己的师尊。 如今再回来,情况却发生了惊天大逆转。那缩小的阿黄已经恢复体型,反而是白芑因缘际会之下变成小不点了。 此刻更是被犹如巨兽的阿黄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求你了阿黄,快停下来吧。” 欢蹦乱跳的阿黄哪里知道白芑的祈求,在它眼里反而是太久没看到这个从小和自己玩到大的,虽然经常给自己用一些奇奇怪怪发明但也每次都赏了肉骨头的好伙伴终于回来了。它一定要过去和她亲热亲热,以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 最终,这场追逐的戏码在白芑召唤出碧风一飞冲天后结束了。不过,落下云头的白芑看到阿黄那十分委屈又可怜兮兮的大眼睛后,终于明白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阿黄之腹了。 桃花源中的欢声笑语犹如在每个人的心田上抹了一把蜜,甜滋滋的。桃花源也难得如此热闹。 去陆这一路在竹船上终于见识了和雀儿的那张鸟嘴,两人臭味相投,很快便打成一团,于是雀儿又多了个结拜的兄长。他亲戚行列里除了狐狸又加了一条鱼。 到了桃花源后去陆自然的就跟着结拜大哥雀儿的安排和他住到了一起。站在雀儿的那棵大榕树上,去陆一顿感慨,这世上还有哪条鱼能像他这般上天入海,最后还住在了一颗大树上。 这些人里要数元震最规矩了,他一般不讲话,就只会笑。即使讲话的时候,那声音也是毕恭毕敬不多一个字也不少一个字。来了桃花源后他又对曲飞和白芑感谢再三。然后谦逊地要求只要给他一小间偏僻的茅舍住就好了,最后白芑硬是让他住在了桃花源临河的一间豪华大套房内。用白芑的话说,来者是客,这间客房只是桃花源的标配而已,让元震放心的住下就好。只是元震不知,他可是桃花源第一个客人,这间客房里倒从未住过人。 刚回到桃花源倒不急于立刻医治白芑身上锁骨金粉,大家嬉闹了整日,傍晚时分,天上便开始落起了雨。 细密如银针般的雨织满了天空,这样的小细雨最绵长了,它不像疾风骤雨般呼啸而过,很快便会雨过天晴,万里无云。 到了夜里,忽大忽小的雨还在下着。白芑翘着脚躺在自己久违的大床上,这是她最舒适的姿势。只是今夜她再这般躺着却看不见窗外,她终于懊恼了一番自己这个小身形,叹了口气,爬到了窗边的大木桌上,雨水打湿了木桌让她差点不小心脚下打了滑,想要关上窗户却发现自己的手实在够不着,她气馁地跺了跺脚,刚打算使出术法,便看见绿光一闪,一个身着五彩花衣的男子手撑油纸伞缓缓行到窗边帮她把窗户关上。 “雀儿!”白芑惊讶地捂住了嘴,“你好了?可以幻出人身了?” “是不是好久没看到我这张惊世绝伦的容颜啦。”走进屋内刚开口说话的雀儿,就让白芑很想揍他。 “能不能正常说话!” “好。正常说话,是不是很想念我啦,我自己都很想念我的盛世美颜了。” 白芑摩拳擦掌,若不是自己变得这么小,早就一掌盖到那“盛世美颜”的头上了。最终她只能无奈地放弃了,问道:“什么时候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都是因为老头咯,他给我下了禁置。” “又下了禁置?那你怎么跑出去的。” “不是那个禁置啦。” “那是?” “哎,跑出桃花源我才知道,他在我身上下的是什么。哼!”雀儿气呼呼道,“他定然是担心我这般容颜跑出去不知道会勾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所以呢?” “所以这个禁置就是,我一出桃花源便只能以真身示人,无法幻出人形。” “哈哈哈!”白芑仰天大笑,“师尊真棒。” “小心我捏死你,小不点。”雀儿鼓着眼睛瞪着白芑。 白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继续说道:“我觉得师尊还是非常了解你的。” “哼。” “我猜那禁言蛊虫当初也是因为你才研制出来的吧。哈哈哈。” “聊不下去了。我走了。”雀儿抬脚就要离开。 “好啦,别生气了。”白芑拉了拉雀儿的花衣袖,“我让你帮我的事做了吗?” “那是自然。”雀儿得意地抬起头。 “那就好,希望阿秋收到消息会来桃花源找我们。”提到蒋昊秋白芑的神色便有了些许暗淡。 “我的那些雀鸟朋友们很靠谱的,你就放心吧,很快神州上所有人便都知道你回了桃花源了,蒋昊秋无论在哪里也定然会听到这个消息的。” “希望如此。还好玄剑山庄内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这说明阿秋并未被他们找到,他定是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不方便露面。” 雀儿难得正经地点了点头。怎么讲他也还是希望蒋昊秋好好的,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第一百八十九章 茶和酒的差别在于心 回到家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桃花源里白芑早晨到“畅怀”中泡泡温泉,再接受师尊的独家治疗秘方的医治。然后下午的时间便是把荒废的功课抓了起来,好好精进自己。 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恢复了身形。 看到白芑的恢复,给了去陆很大的动力。这几日里他满怀心事,忧心忡忡,数着日子等待白芑的变化,却始终没见丝毫动静,本来已经在心下腹诽,这桃花源曲飞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啊,如若是这样,他定然要把这天大的秘密给宣扬出去,不能让这个骗子大庸医欺骗了天下人。 这不,就在他完全气馁地时候,白芑来到大榕树下飞身而上,一手抄起生无可恋趴在树干上的去陆笑着道:“不要动那些歪心思啦,乖乖待在桃花源内,总有一天会好的。” “你你你,你好啦!”去陆激动地热泪盈眶。 白芑得意地笑着:“我师尊出手可没有什么疑难杂症可言。” “哇,佩服佩服。”去陆立刻拍起曲飞的马屁来,“我就说嘛,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你师尊定非常人。我要好好再去感谢曲飞仙长一番,让他把我的事多多放在心上。等治好了以后,我也好离开这里,不给他添麻烦,打扰他。” “不打扰的,你在这里给雀儿做个伴挺好的,免得他成日里想着跑出桃花源。” “呃,这个,还是......”去陆十分尴尬,“以后再说,哈哈哈。” 而在这九日里,元震倒是在桃花源内收获颇丰。把藏书阁内难得的几本佛经仔细地都研究了一番,从中颇受感悟,更加坚定了去钟鼓寺的信念。有空的时候还去找曲飞喝茶论论道,连曲飞都颇感吃惊,这个货郎的悟性极高,看来不愧是被善念和尚选中之人。 说起善念和尚白芑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还曾答应过东方鬼帝神荼要帮他找到獬豸的。 只是眼见着年关近了,她便想着等年后开春了去獬豸住的那个山头走一走。 只是答应了小猛的那些人间美食却也不好在等了,于是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她燃起了神荼给她的那三只异香的其中一支。 恍恍惚惚间,面前的景色开始发生变化,桃花源熟悉的环境就像镜花水月般在她面前荡开,层层涟漪散尽之后,她提着竹篮出现在了桃都山外。 呼呼大睡的小猛感觉到有生人靠近,猝然张开那双金色大虎眼,虎眼中射出令人战栗的凶光。一见来人是白芑,顿时收回那夺人的气势,变得无比温柔且可爱。 他摇了摇自己的虎头,摆了摆自己的虎尾,亲昵地靠了过去,盯住白芑手中的那个竹篮。 白芑笑呵呵地掀开竹篮的盖子道:“桃子酒,先给你送一些来。桃花源内最多的还是白露仙。不过我知道你喜欢桃子,改天给你送一大缸的桃子酒来。” 说着又从竹篮内摆出叫花鸡,烤鸭,还有糖醋大鱼等等。自然少不得大桃子。那小小的竹篮定是被她施了什么术法,竟然可以无穷无尽地拿着那些可口的吃食出来。 小猛深吸着气嗅着面前的美食:“我就看好你这丫头靠谱。这个季节还能给我带桃子来。” “今日是世间的年三十,我想着你应该很久没有过过年了,就给你带了好吃的来。” 听到白芑的话,这只金瞳大白虎突然低声地呜咽了几声。是啊,过年了,他都忘记了今日是世间的年三十,自从来了这里,他便再也没有闻过人间烟火了,更何况是过年。 突然有些感动,他娇羞着又向白芑靠近了一点。 白芑席地而坐,陪着他大口迎了几杯酒,大块吃了几口肉。嬉笑间周边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 是那异香燃尽了,白芑又回到了熟悉的桃花源,手中还扯着半只鸡腿,鸡腿上金黄色的油滴落在桃花源的土地上。这哪里还是桃都山了...... 白芑笑了笑,有些无奈。不知小猛一个人喝光最后半坛的桃子酒,会不会做个和桃花有关的梦呢。 桃花源内充满了过年的气氛,所有的树上都挂满了红绸。特别是雀儿的那颗大榕树,简直是装扮得尤为喜庆。 门上,窗上,处处都是大红福字和窗花。还有曲飞挥毫写下的那些春联。 “丫头,你跑哪里去啦!”雀儿喝得有些微醺了,“老头在找你呢。” “师尊不是独自在饮茶吗?” “哈哈哈,你错啦。” “我错了?” “他在喝你的白露仙。” “他不是不饮酒。” “那是因为以前没气氛,他就装,我就知道他是装的。” “啊?”白芑简直不可置信。她知道曲飞偷偷藏了她的白露仙,可是他不是已经装习惯了,怎么会突然放飞自我,撕开面具呢。 “连我的拜师酒,他都是用荷叶上的露珠瞎糊弄的呢。”白芑气愤道。 说着她便气呼呼的冲去找曲飞这不靠谱的师尊。才发现原来他竟和元震相聊甚欢,旁边还围着个去陆在助酒兴。 见到白芑,曲飞满身酒意地站了起来指着元震道:“阿芑,快来,快来见过大师,这位可真是大师。” 师尊这是喝醉了?白芑的表情实在有些尴尬。 “不敢当,不敢当。”元震摆了摆手。 白芑突然发现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又不是元震。难道是?善念大师? “阿弥陀佛。”这一句佛号出口无疑了。 白芑立刻恭敬地向善念行了个礼道:“见过大师。” “对嘛,就是大师。”曲飞潮红的脸上堆满了笑,“是大师告诉我的,茶和酒有什么区别,本来就没有区别嘛。一切都源自我自己的心。既然是我自己的心,那我想饮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哈哈哈,快哉,快哉。” 白芑眨了眨眼努力在消化师尊的这段话,跟在她身后的雀儿偷偷伏在她耳边道:“这什么和尚啊,说的什么鬼?完全听不懂。” “师尊可能打开了心结。” “饮酒和饮茶的心结吗?” “你说呢?” “反正我不懂,莫名其妙变得这么怪,不要等下剃了头去当和尚了。” “说什么呢。”白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阿芑,来。”曲飞向她招了招手,带着几分醉意。白芑乖巧地走了过去,想要伸手扶一扶已经有些踉跄的曲飞。 曲飞摆了摆手道:“你的拜师酒我还没真的喝过呢,当初那杯露水可不算。” 说着他便要着手去拿酒盏递给白芑。却突然瞥见元震,不,却瞥见善念大师笑盈盈的看着他,并不言语。而曲飞在他的笑容中停了手。突然顿悟道:“是我着相了。本来酒与那露水也没差别。哈哈哈。” 第一百九十章 家人 大年三十的晚上,曲飞喝得伶仃大醉,但还是记得给每个人都封了个大红包。他说今年高兴,热闹。完了很快便回屋呼呼大睡。 去陆拿着红包对着烛火看了半饷,都没有领悟出这是什么意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旁边的雀儿:“雀儿兄,我在你们这儿白吃白住了,曲仙长怎么还给我银两呢?他真的是喝高了吧?” 雀儿满脸鄙夷地瞟了一眼去陆:“土包子,这叫压岁钱懂不懂,是长辈给小辈的新年祝福。” “压岁钱。”去陆拿着红包想了想,突然十分开心道,“压岁,压岁,我确实该压压岁了,不然真是活得太久了实在是老了。压完岁了我明年就只有十八。” “哈哈哈,你说你八岁都没问题。”雀儿简直被这只太没见过世面的男鲛逗得捧腹大笑。 “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土,包子鲛人。”雀儿笑得花枝乱颤,“走啦,我们去河边放烟火。” “小不点丫头呢?” “别管她,我们自己去。每年都跟我抢着放。” “其实烟火是什么呢?” “天哪,你真的是什么外海鲛人国的三皇子吗?” “曾经的。” “曾经的都不是吧,这么没见识,连烟火都不知道。” “你这又烟又火的我们海里怎么可能有。我自然不知了。” “嘿嘿,那今日就让我这个做兄长的带你好好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比流星还美的烟火。” “流星我知道。” “唰——划过天际,多美。” “不就是他们凡人说的扫把星嘛。” 去陆这句“扫把星”一出来,顿时把雀儿那充满向往十分陶醉的表情如玻璃般生生打碎落了一地。果然是个没见识没眼力的乡巴佬! “嘭——啪——嘭——啪——” 紫的,蓝的,粉的,金的,像花朵,像星辰,像宝石,像珍珠......挂满了夜空!瞬间闪耀着又落了下去,接着新的图案再开放...... 雀儿像个孩童似地蹦跳着点燃烟火,去陆仰头盯着夜空,张大了嘴久久合不拢。原来这就是比流星还美的烟火啊。 白芑双手撑着下巴坐于临水的窗边望着远处的烟火,善念大师坐在她的对面缓缓地举起茶盏品了一口道:“不去玩?” “每年都玩。” “每年都玩所以才要去玩呀。” “让雀儿高兴高兴,今年我就不跟他抢了。”白芑说着调皮地眨了眨眼,“我悄悄告诉你哦,他每年都抢不过我。几乎所有的烟火都是我放的。” “哈哈哈。” “让大师见笑了。” “有趣有趣。” “对了,不知大师何时来的?” “其实我一直都在。” “元震体内吗?” “元震在一天,我也便会在人间一日。” “之前见你都是脱离他的躯体独立存在。” “那只是心中想要的形态而已。这些日子我发现他很有慧根,比我想的与佛法更有缘分。于是便常与他在心中互论佛法。久而久之,他的这具凡间的躯体偶尔也能承受我的出现。” “原来如此。所以之前和师尊畅聊的是您还是元震。” “都有。” “他......”白芑欲言又止,这里的他自然指的是曲飞。 “曲飞仙长很强。”善念道,“但是他却在刻意禁锢着自己。比如这个桃花源。” “比如那杯酒?” “阿弥陀佛。” “大师知晓其中的缘由?” 善念摇了摇头:“我只是把我对事物的看法告诉了他。是他自己参悟的。” 白芑若有所思,师尊定是因为某些过往而产生了这些执着。而我们谁又不是呢,谁又真正懂得了善念大师所谓的,茶和酒又有何区别呢。 “白施主不用多想。” “?” “随心所动,一切皆有缘法。” “哈哈哈,如若不是先遇到师尊,我可能也想跟着你去钟鼓寺了呢。” “为何?” “因为在你那里一切随缘不用强求啊,我就可以不用强求做任何事,比如读书写字抄药经。” “哈哈哈。”这是善念今晚第二次被白芑逗笑了。 白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叮嘱道:“大师,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准告诉我师尊哦,不然他明天肯定又要开始罚我抄写药经。你不知道那药经啊,真是太磨人了,我的手都要抄断了!” “白施主于药修这一脉真是得天独厚,天赋异禀。”善念突然意味深长地来这么一句。 白芑赶紧摆了摆手:“大师谬赞谬赞。”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可是美上了天,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为了药修这一脉而生的,那些山间的花草树木对她来说简直像是亲人一般亲厚和熟识。人家说草木皆有灵,她是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所以对于草木之灵也是相当敬重。 曲飞的屋内鼾声震天。 这个热闹的大年夜的梦中,他离开了桃花源,离开了这个百来岁的身体,回去了,回到了幼时,那时候的他还是落仙谷里人人宠爱的天赋异禀的小弟子呢。 “师尊,师娘......”鼾声渐小,曲飞沉浸在梦中,张了张嘴不停念叨着,“师尊师娘,你们在哪儿。我是阿飞啊。” 他的眼角挂着泪痕,没人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只听见喃喃低语:“师尊师娘,你们快点回来。” 他的床边站着他唯一的弟子白芑。白芑伸手帮他拭去泪痕。和善念大师聊了很久她突然想来看看她的师尊,却不经意间听到了师尊的这番梦话。 是那段落仙谷中的记忆,其实白芑也是有所猜测的,只是师尊从来都为透露只言片语。 连落仙谷三个字也从来都不曾在师尊嘴里听到过。 白芑也只是从雀儿那里知道师尊是出自落仙谷。而在落仙谷中的那段岁月谁也不知,更无人知晓他为何离开落仙谷。 善念大师说他被自己禁锢了,他应该在离开落仙谷后画地为牢,把自己久久地关了起来。 无论是这桃花源也好,还是他的一些生活习惯也好,他都在刻意回避落仙谷三个字。 白芑在师尊的床头坐了下来,师尊沉在梦魇里,眉头越皱越紧。她的手轻轻抚上师尊的眉心,慢慢抚平。 小时候是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把我带回来,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让我重新知道了什么叫家人的温暖。如今长大的我是你的弟子,是你的女儿,是你的家人。不论这个桃花源在你心中是个什么位置,即使真的是个自我逃避的牢笼,这里也是我和你的家。以后的风风雨雨都有我在。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的太阳早早就冒出了头,撒下了开年第一缕阳光在桃花源内。 兴奋了整夜没睡的去陆,顶着个漆黑的眼圈十分麻利地从大榕树的树干上哧溜滑了下来。 “小不点丫头,雀儿兄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我们是不是准备要出桃花源去拜年呀。” 见到去陆的第一眼,白芑便笑得合不拢嘴:“你这是真的守岁,整夜未眠啊。” “是啊,是啊,你说你们人类的规矩怎么这么多呢。”去陆揉了揉眼睛,“还有拜年呢,不过听过去拜年就很有意思,我们赶紧出发吧。” 雀儿呼啦着从榕树上飞了下来,换了身大红色的衣袍道:“就在桃花源外的那个村子里拜个年看场戏。不要这么没见识的模样,我都脸都给你丢光了。” 去陆的注意力却被雀儿这身大红袍子给吸引住了:“你这是要讨媳妇儿?” “你才讨媳妇儿呢!” “我媳妇儿挂了。” 什么跟什么嘛,白芑一脸无语。 “那你穿得这么红干嘛。” “新年嘛,你看不见吗,到处都挂着红嘛,你看看,你看看,连这老榕树都穿了红衣服了。”雀儿简直是被这只无脑鲛人起得头疼,不过这新年的第一天,他才不想让自己心情不好的。狠狠白了一眼去陆后雀儿从身上变出一个纸袋子在白芑面前晃了晃道:“瓜子我准备好了。” 白芑也随后翻出一个纸袋:“糖果。”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宝袋,“白露仙在这。” “好咯,出发。” 这又是干嘛,去陆虽然一脸茫然但还是赶紧抓住了雀儿的衣角翻到他的肩上。 “不叫元震吗?” “他在看佛经。” “他不是佛经看傻了。”雀儿嘀咕道。 “他在为你祈福。”白芑逗趣说道。 “去去去,谁要大和尚祈福。” 当白芑和雀儿带着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熟悉的小乡村里时,呼啦一下村里的孩童都围了上来。 他们就在等着白姐姐和雀儿哥哥呢,因为白姐姐每年新年都会给他们带来自己做的花蜜糖果。 分了花蜜糖果的小孩儿呼啦又都散开了,各自追赶着玩去了。这时又换了另外一波“朋友”围了上来,他们便是以阿黄为首的村里的各种家禽动物。 白芑笑着从百宝袋内翻出给特意带给它们的新年礼物,每一只动物都心满意足的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只不过走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明年要是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发明千万别用在我身上,全部找阿黄就好。 中午,村里摆了百家席。每家每户都端出自家最拿手的菜式,全村人围在一起品尝。 白芑和雀儿每年也都是这百家席上不可或缺的人。今年也不例外,他们带来的自然是白芑亲自酿造的“白露仙。” 一提到白露仙可就把村子里那些好酒的汉子馋得口水直流。每年也都要被自家的媳妇揪着耳朵不让再多喝,明天还要干活呢! “曲仙长呢,今年怎么没有来。”村里的长者问道。 “师尊在源内还有些杂事没处理完,我们先吃不用等他。”白芑笑呵呵的搪塞道。 是的,她师尊的杂事就是睡觉。从昨夜到现在,曲飞都未曾醒来。后来也不做梦了,鼾声响彻整座桃花源。 热热闹闹得百家席结束后,终于到了今日的重头戏了。 白芑和雀儿带着去陆来到村子的打谷场上,这里早就搭好了戏台子,戏台子下摆满了各家各户的长条凳子。 见到白芑他们,很快便有村里的妇人拉着他们坐到了自家的长凳上,笑盈盈地说道:“白姑娘和雀小哥今年就坐我家这儿。” 白芑和雀儿连忙道谢,也没有多做客气便坐了下来。因为他们第一次来看戏的时候就发生了小小的一点意外。 村里人对他们实在太喜爱了,全都要拉着他们坐在自家的位置上,一顿闹哄哄,后来村里的长者就提出“轮流制”,每年轮一户。所有人都高声赞同。虽然有些荒唐,但至少解决了问题。白芑和雀儿这两个戏迷也只好同意了。于是每年便都厚着脸皮被人邀请着坐到相应的长凳上。 今年这出戏的内容很别致,讲了一个女将军替父出征的故事。白芑看得心潮澎湃久久不能自拔。直到散场了还沉浸在戏文里。雀儿懒得理她,这人间的一出戏有这么入迷吗?他翻着白眼带着去陆直接回去了。 倒是剩下白芑一人缓缓走在村里,一路上邀请她留下晚饭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婉言拒绝后赶紧向桃花源而去。走到村子尽头是,突然看到最后一户人家的门上贴着左右门神神荼和郁垒两兄弟。 那胡子拉渣,身形彪悍的模样和郁垒倒是有几分相似,白芑不禁笑了笑,若是被人知道神荼是个典型的美男子,和这门上的画像完全是天壤之别,那会是个怎样的心情。有人会把真正的神荼的模样贴在门上吗? 想到这里,白芑不仅掩嘴笑了起来,实在有趣。 咦?怎么了?笑着笑着白芑发现面前的景象有些模糊,那两扇门突然忽远忽近飘忽不定,而门上的其中一人,竟然像是活过来了般满脸含笑盯着她。 白芑不禁打了个哆嗦,重重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左边门上的那副门神画像飞了起来,纸片版的身形飘飘忽忽向她飞来。 白芑向后踉跄了两步,便看见四周一片迷蒙,一位俊美的男子翩翩然向他走来。这不是神荼还会是谁呢。 白芑稳定心神,知道自己定然是进了神荼造的虚境之中,她讨好地笑着说道:“哈哈,白芑见过东方鬼帝。” “小丫头还记得我呀。” “鬼帝这是什么话呢,忘记谁我都不会忘记您的呀。” “那感情好,昨夜是谁入了桃都山给小猛送了那么多吃食呀。都来了也不入山打个招呼。” “啊!这大过年的,我是怕您贵人事忙,所以就没有入山拜访了。” “也是,这年关的时候郁垒是比较忙,我嘛倒是清闲得很,逗弄逗弄我那园中的小可爱们也就把年过了。” “呵呵呵。”白芑尬笑道。 “只是我那园子里始终少了点什么,我这心呐总是放不下。” 哎,这是讨债来了,白芑心下喊苦。神荼果然就是这么个人,当初看他与善念大师讨价还价那模样,说他是市井间的奸商也是有人相信的。只是这位爷白芑还是不好得罪的,再说了当初确实是自己答应了他替他去寻獬豸的。 “鬼帝海涵,这不是过年嘛,我便想着和师尊团聚团聚,再行出发去找那獬豸和他好好商量。” “哈哈哈,我也没说是这事啊。小丫头不要紧张。不过你没有忘记就好。” “对了,那个香你还要不要,我多给你几支,也好随时来桃都山串门找小猛玩一玩。他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不用不用麻烦鬼帝了。”白芑的手摆得飞快。 “哈哈哈哈哈,那我们桃都山再见了。” 身旁的迷蒙感瞬间散尽,白芑的头猛地清醒了。发现自己竟然靠在路边的一颗大树干上睡着了。 刚刚是做梦吗?白芑摇了摇头,哆嗦了一下,定然不是!哎,真是要抓紧时间早獬豸去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忘忧山獬豸(一) 新春刚过,桃花源内春意盎然,进入了一年中最多雨的季节。 这一日依然春雨霏霏,打湿了桃花源里的树,桃花源里的草,桃花源里的花,还有桃花源里每个角落。 白芑盯着桃花源的入口又坐了整个早上,今日看来也是如此,并无人造访。她起身推开门扉,撑起素白的油纸伞走入雨中。 大榕树冠下的雀儿见到雨中的白芑扯开嗓子喊道:“喂,这大下雨的来找我玩吗?” 白芑并不理会他,径直走向通往曲飞屋舍的那条小道上。雀儿自言自语道:“哦,原来去找老头。” 说完这句话,突然转念一想,不如去偷听看看这小丫头要跟老头说什么。雀儿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了。只见他身形一晃从大榕树下飞出已然变成了一只精致可爱的金色小雀鸟。 去陆坐在大榕树的小枝丫上荡着自己的脚十分羡慕地看着飞远的雀儿:“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啊。” 曲飞的药房中他正在忙碌,白芑收了油纸伞抖了抖还未进门便听见曲飞嚷嚷道:“你这丫头如今怎得这般懒惰啊,为师不叫你,你便不懂自己来药房帮忙吗?” “这不是来了吗?”白芑笑盈盈道。 “一早上去干嘛了?盯着桃花源入口那条水流,在等人吗?” 曲飞一语中的,白芑脸颊微微泛红,嘀咕道:“我能等什么人呢。” “没等人就好。别刚回来就要跑。快来帮我看看这喂草药。”曲飞边说边认真地在翻着面前的药篓子。 白芑磨磨蹭蹭地向前移动着脚步,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曲飞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抬起眼看着自己这个一向“顽劣”的徒儿, 白芑被师尊这么一盯,更加心慌了,她支支吾吾道:“师尊,我,我......” 曲飞皱了皱眉头:“磨磨唧唧地干嘛,别跟那只傻鸟学坏了。” “阿嚏——”门外树梢上的金丝雀鸟猛地打了个喷嚏,心下顿时开骂,“这臭老头,怎么什么事儿都要牵扯上我!这明显就是你的徒弟有话不敢说嘛。” “师尊,我要离开桃花源几日。”白芑闭了闭眼快速讲出这句话。 “什么?!”果然,曲飞十分震怒。门外的金丝雀鸟也忍不住惊呼着飞了进来化作那个花枝招展的男子。 只见雀儿一把拉过白芑:“那不行。我出不去,你也不能走。” 这是什么道理,原来雀儿想的竟是这个啊! 白芑还未开口反驳,雀儿又已经转脸对着曲飞道:“老头,可不能如此偏心放她走。” “偏心你个头,让开。”曲飞怒道,“一个个的这么不省心。” 雀儿见老头真的发火了,鼓着腮帮气呼呼地站到一边。 曲飞审视着自己的徒弟,突然开口道:“去元青派?” 白芑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 “哼,别想着骗为师了。”曲飞的话语里有些酸,“真是女生外向。这在外面才几日认识的人,便如此心心念念。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你就在等着那小子来咱们桃花源。你要说他来吧,也就来了。我也不可能拿扫帚把他赶出去。可他偏偏又没有来,现在倒好,人家没来,我家的这个徒弟便要生生上赶着找过去。哎!” 曲飞噼里啪啦一通抱怨说得白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十分尴尬和难堪。 “哇,你是去找楚文歌那小子啊。”雀儿还嫌事儿不够乱,又掺和儿了一嘴。 “闭嘴。”曲飞瞪了雀儿一眼,又欲继续说下去,“我们这桃花源现在是客栈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若是......” “师尊。”白芑赶紧出口打断了他,“你说什么呢。” 曲飞这样子委实奇怪得紧,就好像嫁了女儿的阿爹,不舍女儿远行,那心酸吃醋的模样突然间让白芑的心紧了紧。 “我不是去元青派找他。”白芑眼神坚定地看着曲飞。 曲飞愣了一下,而后“哼”了一声撇过脸。摆出一种我才不信你的鬼话的架势。 “师尊,我要去一趟忘忧山。” “忘忧山。”曲飞眉头一皱,“去找獬豸?” 白芑点了点头,曲飞却立刻道:“不行。” “师尊,这一趟我非去不可的。” “哪有什么非去不可的。”曲飞转身又开始摆弄自己的药材篓子。 “大年初一那天我又见到东方鬼帝神荼了。”白芑无奈地说道,“而且我当初也答应过他,所以......” 曲飞眉峰一挑:“这东方鬼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爱好,哼。亏得还受世间百姓的香火。” 白芑见师尊越说越气,连忙安抚道:“他的这点个人小爱好其实也无伤大雅,我们毕竟从他那里救回了阿暖。” 白芑在女鲛国内的那段经历碰到曲飞时候就已经大致说过了,只是到了桃都山如何从神荼手上救出阿暖的魂魄便就只是寥寥数语带过。毕竟当时在青丘也不想过多地提到关于阴司鬼帝的事。 所以曲飞并不知道其中还有帮神荼寻找獬豸这一说。獬豸是当初他带着白芑去忘忧山寻药时碰上的独角神兽。那时白芑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忘忧山在桃花源北面数千里之外,是一座无人问津的深山。山间密林丛生,沟壑纵横。越往上走树木便越茂盛,行到深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山内有些地方终年漫布着浓厚的瘴气。 曲飞带着白芑来到此山为的便是寻找传说中的一味可称作物华天宝的药材。 当日就在师徒两人寻了半座山都没有收获感到无比气馁时,突然曲飞的鼻子耸了耸,接着立刻便看见深褐色的如拇指大小的影子在脚底闪过。他激动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追着那小身影便越行越远。 待白芑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竟被师尊留在了那片密林中。她跟着曲飞到桃花源修行也有几年了,当下倒是并不慌张。只是在考虑到底是追着曲飞的方向寻去还是留在原地等着师尊回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是树叶由远及近开始摆动,明显就是有东西靠近,白芑顿时紧张了起来,严阵以待。 突然,树叶打开了,露出了一个灰扑扑的脑袋。 这是一只头上长着尖尖犄角的小兽,小兽的眼珠浑圆乌黑,滴溜溜的转着,两边脸颊处各有一搓白色的绒毛点缀着,煞是可爱。 白芑和它四目相对,哦地张大了嘴。 “快去救人快去救人。”小兽的声音像是孩童,清脆悦耳,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叫白芑去救人。 白芑抓了抓脑袋,不知这哪里来的小兽又是叫自己去救谁。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忘忧山獬豸(二) 白芑指着自己的鼻尖,眨着眼问道:“你是叫我去救人吗?” 当时的小白芑除了跟师尊出来采药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立刻有些懵了。虽然在桃花源时每日也都勤学苦练,但完全没有实战经验,只是和雀儿打打闹闹。 小兽见她神情犹豫,更加着急了,从树叶里露出整个身子,不断地比划着告诉白芑有人遇险了。白芑总算是大概听懂了。 “你是说有个采药的人追着药材跑掉下了悬崖?” 小兽见白芑终于明白了,立刻喜上眉梢疯狂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不断回头示意白芑跟上它。 怎料白芑跟着它在林子里飞快地左转右转后竟然深陷一片有毒的瘴气之中迷失了方向,不见了小兽的踪影。 小白芑自到了桃花源便跟着曲飞学习药修,所以立刻判断出这里的瘴气有毒。于是撕下了自己衣袖的一截,在上面涂抹了药粉,掩在自己的口鼻上。 她定了定心神,知道自己的这个药刚好可以克制这里的瘴气,便不慌不忙的寻找出路。她知道这个时候最忌讳的自然便是心焦心急和心烦。只要心内产生这些负能量,便会让她丧失了判断。 果然,在她摸索了半饷后发现瘴气中心竟有一条很深的裂缝,直通地心。若不是她谨小慎微,必定已经失足落了下去。 她心中倒真是有些恼那只小兽了,明明长得那么可爱的小兽,为何要害我呢。 终于,在天黑之前她走出了瘴气。 “不许走!”瘴气外小兽又出现了,它站在白芑面前,只到白芑腰部那么高,伸出双手拦住了白芑的去路。 “小兽,你为何引我到此呢。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还不让我离开。”白芑有些气愤。 “我就是故意骗你的。”小兽竟然答得理直气壮。 白芑无比震惊,你害人了还如此有道理的模样:“喂,我又不认识你,你骗我干嘛?” “非要认识才能骗你吗?”小兽道。 “呵呵,你可真有意思。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你就下手害人,莫不是妖兽?” “妖兽又如何,我就是妖兽。” “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妖兽。”白芑非常无语,“你可知我是谁。” “切......”小兽一脸鄙视。 “那你可知我师尊是谁。”白芑被他鄙视得火冒三丈,“我师尊来了定然不会绕过你这只妖兽。害人的妖兽。” 小兽听到害人的妖兽,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就害你了,怎么样,我现在还要吃了你。”说着呲牙咧嘴摆出一副十分凶狠的模样。 白芑被气得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修仙弟子弟子,一只妖兽竟然这般不识好歹非要我收了你不成。 于是一人一兽瞬间斗做一团。当日的白芑还未召出碧风,只带了把小巧的匕首在身。她手指翻飞掐诀念咒调动灵海内的灵力灌注到这把匕首之内,匕首便破风而上直击小兽的面门。 小兽反应迅速,铛的一下,双掌上坚硬的指甲又长出数分,它自有章法地挥舞着双掌,匕首的银光和它手上挥出的灰色雾气上下翻腾斗得酣畅淋漓。 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斗得天色暗沉夜幕降临,天上繁星笼罩四野,终于这一人一兽都疲惫地瘫坐在地。 小兽直接趴在地上,兽脸贴着泥土。白芑则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小兽的脸上被划了一道出长长的口子,没有流太多血,伤口不是很深。 白芑的衣裙破烂不堪像是被激烈地撕扯过。 “你耍流氓。”白芑气得眼睛里都要冒出火了,“打架归打架你扯我衣服干什么。” “切,谁扯你衣服了。你自己那破布料太差了。” “不行,再来打过!” “打就打,谁怕谁。” 于是白芑强撑着站了起来,小兽也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人刚刚亮了自己的兵器便又力竭地瘫坐在地上。 山风微凉,星辰浩瀚。 白芑和小兽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吵着吵着也不知何时竟变成了闲聊。 “啊,你说你是獬豸啊?” “你知道獬豸?看来我还挺出名的嘛。” “传说中皋陶的独角兽。我在师尊的书房里见过你的画像。”白芑说着又努力坐起来一点认真地看了看小兽的脸,“可是不对啊,和你现在的样子出入很大呢。也就,也就那独角有那么点意思。” “切,那是凡人愚昧。”獬豸十分不屑道,“道听途说来着,便自以为是地给我画了像,可笑至极。” “也是,我想真正见过獬豸的人大概都已经仙逝了吧。毕竟你已经那么大岁数了。” 獬豸白了她一眼,抖了抖脸颊上两撮白色的绒毛,似乎对白芑的话十分不满意。 “皋陶离世后你便一直生活在之里?” “也不是,我来这里不过百年。” “为何来此呢。” “没有原因啊,就是随便走,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就是了。” “那你为何今日要害我呢?” “都说了,我做事情没有原因。” “可我怎么听说你是只分辨善恶的好兽呢?” “又是听说,最烦听说了。” “难道不是吗?” “皋陶在的时候是,后来我便发现除了他,没人需要我做什么。” ...... 过了许久,新一阵的山风又带起了林间的树木哗哗作响。 白芑忍了很久终于问道:“是因为皋陶走了,你才这样吗?你很孤单。” “切,跟他什么关系。我是我,他是他。既然没人需要我分辨善恶了,那就不分辨率了。不如我来出些问题考考你们这些凡人,看你们能不能分出真假和好坏。” “我懂了。” “呵,你又懂什么了。”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骗我,看我会不会上当,能不能分出真假是吗?” “切——”獬豸冷笑。 “我确实太容易上当了,以师尊的身手怎么可能坠崖,就算坠崖也有玉风神剑在啊。” “不要马后炮了。如若你刚才掉入那条地缝,你现在连马后炮的机会都没有了。” “刚才如若我掉下去,你会去救我吗?” “想得美,我本来就是要骗你害你。” “如若真的是杀人嗜血的凶兽,我是可以感觉得出的。” “哈哈哈,荒谬。”说着獬豸举起自己的手掌,亮了亮上面尖利的指甲。 “你要不要跟我回桃花源。” “......” 獬豸愣住了,它完全想不到这个萍水相逢还被他害过的小姑娘居然邀请自己跟她回家。 “呼呼呼——”远远地传来御风之声。 “阿芑,是你在那里吗?”曲飞的声音传来了。 白芑兴奋地站了起来:“师尊,师尊,我在这里。” 待她喊完这句话回头再看地上的獬豸,发现早就没了小兽的踪影。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再入忘忧山 忘忧山上曲飞见到白芑先是一阵欣喜,差点眼泪就要掉了下来,这边嘴里却又不饶人地责备道:“你怎么随便乱跑,害我好找。” “师尊,药材追到了吗?” “废话,我出手了怎么可能失手。”说着曲飞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宝袋。 “你刚刚和谁在说话?”曲飞环顾四周,突然神色紧张,“不对,你怎么了,怎么这般狼狈,是遇到妖邪动手了?” 曲飞总算是发现白芑衣服犹如破布条似地挂在身上。眼见这四下里狼藉一片,明显是经过了激烈地打斗造成的。 “没有没有。”白芑赶紧摆手否认。 “怎么可能!”曲飞神情严肃,“那只妖呢?” “它也不算是妖啦。”白芑叹了口气道,“就是传说中皋陶的独角兽獬豸。” “獬豸?”曲飞简直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獬豸?” 白芑眨巴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点了点头。他的师尊感觉自己的脑回路有些转不过来了,“獬豸竟然还活着,我以为它早就跟着皋陶去了。” “?”白芑一脸疑惑。 “我还寻过它的尸身呢,它头顶上的那个独角可是顶级的药材。” “师尊!!!”白芑惊呼道,“你说什么呢,它可是只活生生的小兽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随口说说的嘛。”曲飞吞了吞口水,“它跑去哪里了?” 白芑狐疑的打量着曲飞:“我不知道,师尊我们快些回桃花源吧。” “不如我们找找这獬豸兽。” “不要,不要,我们赶紧回去啦。”白芑连拉带拽着把曲飞拖离了那片地域,“师尊,它其实很凶的,你看我这幅模样就知道了。” 于是白芑便把自己如何遇到獬豸,又如何上了它的当通通说了一遍,希望自己的师尊能够打退堂鼓。 谁料越听曲飞越上火:“居然敢骗我徒弟,我非要把它抓到拔了它的独角,让它做一只没有角的小野兽。” 最终白芑总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曲飞拉拽着上了玉风回了桃花源。 而在他们离开后,忘忧山的崇林中一双黑漆漆地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只是曲飞倒是因此一直对那獬豸没有好感。 如今过了这么些年,突然听到白芑竟然要独自上忘忧山找獬豸,曲飞定然不干了。 雀儿自然是知道这段精彩的历史,此刻他便自告奋勇道:“老头,让我跟丫头一起去。” “想得美。”曲飞翻了个大白眼。 “师尊,你看当初的我都没有败在它手上,现在更不用怕啦,只是一只小兽嘛,能够翻起多大的浪。”白芑撒娇道,“你就让我去嘛。更何况我这是答应了东方鬼帝神荼的事,要是没有办好,鬼帝找上门来,那可真是麻烦了。我们不要为了一只小小的独角兽得罪了鬼帝他老人家嘛。你说是不是。等下一不小心,他把桃花源变成了第二个桃都山也是有可能的。” 曲飞简直被这个徒弟气得不行,他吹胡子瞪眼道:“瞎说什么呢,什么第二个桃都山,我这桃花源好好的道家福地,岂是说变就能变的。” 白芑赶紧拉了拉曲飞的衣袖:“是是是,我们桃花源最好了,最有福了,灵力也最充沛了,不过我们桃花源的弟子行走于神州也不能言而无信是不是。” “就是啊老头,你不让我幻作人形出门招摇,那我就变成雀鸟跟着丫头一起去啦。那忘忧山又不是什么大城镇,那种深山老林不是正适合我嘛。”雀儿和白芑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曲飞心里烦透了。若不是他手上研制的药不能放下,他就自己陪着白芑一起去了。 最后曲飞终于败下阵来,白芑和雀儿欢欢喜喜地打算明日就出发忘忧山。 现在轮到去陆开始软磨硬泡,希望雀儿带他一起去,不过雀儿无情地拒绝了他,一点机会也不给。 他只好丧气地垂着脑袋去找元震了。 “我跟着你住几日。” “荣幸之极。”元震笑道。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 “?” “说话贱一点,我也好有人斗嘴,日子不会太枯燥。” 元震的笑容完全没有发生变化,他走到窗边拿起一本佛经递给去陆:“多看看,时间也很好过。” “你让我爬格子看经书?” “其实很有趣的。“ “那不如就让我无聊死得了,好了,不打扰你了,我还是回我的大榕树上去睡吧。你说这什么事儿,一条鱼老是睡在一颗树上。”去陆摇了摇头赶紧溜出了元震的住处。 很快,东方露出鱼肚白,桃花源里迎来了新的一天。 白芑和雀儿早早地前来拜别曲飞。曲飞闭门不见。他一向就是这般小家子气。 白芑早已见怪不怪,和雀儿在门口说了些让师尊放心之类的话,便招来碧风凌空而去。 碧风神剑带着白芑和化作鸟身的雀儿呼啸在九霄之上,脚底下掠过的山川河流就像是画上的景致显得那么不真实。 也不知飞了多久,雀儿已经有些疲累了,他逆着风在白芑耳边大声喊道:“快到了没呀。” 刚刚张嘴,便灌进了一口风,整只鸟一哆嗦差点像风筝似地被鼓起来吹飞出去。 就在他惊魂未定之时,白芑按下云头,收起碧风,落在了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之上。 “这就是忘忧山啊?”雀儿四下里望了望,“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本就是座普通山脉。” “我听这忘忧的名字以为有些特别之处。” “或许吧,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很多山脉名字的由来不是都伴随着一段凄美的故事吗?” “有道理,等你的事情办妥了,我去山下的镇子里打听打听这山脉的由来。” “你到底是真的八卦想知道忘忧山的由来,还是不想回桃花源呀?”白芑无情的戳穿了雀儿的小心思,“看来师尊真是对的,就不该放你出来。” 说着白芑故作懊悔道:“哎,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偷了师尊的解禁令把你放出桃花源,这一出桃花源心就野了收不回来了。” “嘿嘿。丫头,你说的是你自己吧。”雀儿并不示弱,“我看你的心早就飞到元青派去了,若不是答应了那什么东方鬼帝,你这会儿怎么会来这忘忧山,早就跑去青门山了吧。” 雀儿的话真是直击白芑内心,她伸手便要弹一只禁言蛊虫出来,雀儿慌忙伸出双翅遮住自己的鸟嘴,低声为自己争取道:“这出门在外的还是不要随便动用那不着调的虫子。若是把我变成哑巴,你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白芑冷哼了一声,不过还是把禁言蛊虫收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獬豸失踪 白芑和雀儿斗嘴斗了整座忘忧山居然都没有寻到獬豸的半点踪迹。白芑委实觉得有些奇怪。 “是不是他住腻了搬走了呀。”雀儿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会的。他跟我说过落脚在忘忧山就不会离开了。” “哎呀,这随口一说的话也就你当真。说不定当时你们前脚一走,它后脚已经离开了。你当它傻啊,定然是听到你和老头的对话了,就老头那觊觎它兽角的模样,我看吓都能把它吓得不敢住在这里了。”雀儿摇头晃到,自认为分析得头头是道。 白芑确实心下一动,难道小兽真的把师尊当年的话当真了,害怕师尊前来抓它,所以离开了这里。 那可如何是好,这茫茫人海,百万大山,条条江河,我要去哪里寻它呢。 “咦,你看那是什么?”站在碧风神剑上雀儿突然指着一处凸起的悬崖下端的洞穴道。 “下去看看。” 白芑指挥着碧风快速掠过高崖来到了那个洞口。 洞里一片狼藉,还有干涸的血迹。明显有人曾在这个洞里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白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会是獬豸小兽吗?她蹲下来仔细地探查着洞内留下的痕迹,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线索。越看她越是心惊,从地上遗落的兽毛很容易就判断出争斗的其中一方定然就是獬豸。 这里应该就是獬豸平时的居所。那它会遭受了谁的袭击呢? 白芑摸了摸石壁上干涸的血迹,戳了戳手指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这些血是属于同一人所有,是什么强大的存在以碾压性地实力伤害并制服了獬豸呢。 “丫头,快看这里。”雀儿疾呼。 白芑转身快步走到雀儿身旁,从他盯住的草垛底下抽出了一根粗大的羽毛。 “这是......!”白芑心中犹如巨浪翻腾,她紧紧盯着手上的那根羽毛,眉心越锁越紧,如果没有判断错的话,这是根”酸与鸟”的羽毛。 酸与这种怪鸟,身形似蛇,长着四只翅膀,六只眼睛和三只脚,鸣叫的时候就像在叫自己。一旦出现在哪儿,哪儿就会发生大灾祸。 而这种怪鸟的图腾白芑曾在鬼域堂左分堂的大门上见过。鬼域堂左分堂大门的左扇是鸣蛇,右扇便是这只酸与鸟。 “你说,这是那只鸣蛇的同伙?”提到鸣蛇雀儿就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这可是他永远的痛,在他心内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此刻闭上眼睛都还能真切的感受到那越箍越紧的蛇身,还有那粘稠的体液,令人作呕的味道。 天哪,雀儿简直无法再去回想,他扑拉着翅膀:“丫头,我们快走吧。” “不行,獬豸十有八九就是被这只酸与给抓走了。” “不是它不行,是我要不行了。”雀儿的话里都带着哭腔了。 白芑见状赶紧带着他飞出山洞凌于忘忧山顶,关切地问道:“刚才在洞里是怎么了?” “你说那只酸与和鸣蛇都是鬼域堂的?”雀儿讲话都有些打摆了。 “我猜想的。我和阿秋曾在鬼域堂左分堂的门上见过他们的画像。” “鸣蛇,鸣蛇......”雀儿哆哆嗦嗦。 “傻鸟,不要怕啦。”白芑关切的抚了抚雀儿的羽毛,“鸣蛇已经被我和文歌斩杀了。早就不在人世了。”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不是说还有酸与吗?”雀儿并未因为白芑的话感觉到有所缓和。对于他来说一切跟鸣蛇有关的都是噩梦和忌讳,提起来便让他全身战栗。 见雀儿这状态委实不行,白芑只能掐了指诀控制碧风转向快速向桃花源方向飞去。 这一路上雀儿明显安静了许多,他躲在白芑的身后,战战兢兢逼迫自己不要再去回想那个恐怖的画面。白芑担忧地看了看他,加快回程的速度。心下却打定主意,把雀儿带回桃花源后自己定要去鬼域堂寻獬豸。只是这鬼域堂到底在哪里可能倒要颇费一番功夫了。 回到桃花源的时候,又是个春雨霏霏的午后。白芑在碧风上随手撑起了一方结界。结界上特意装饰了五彩的金粉,让阴沉的午后有了些绚丽的色彩。雀儿的心情总算有些平复。 放下雀儿之后白芑收了五彩结界,便要立刻冲上云霄离开桃花源,却不料那拖后腿的雀儿一点没有感激她千里迢迢把自己送回桃花源的恩德,反而大声呼喊:“老头,丫头又要跑啦。” 一道炽亮的白光如闪电般快速冲向白芑,又如绸缎般柔软地把她缚,呼啦一下便将碧风上的白芑拉了下来。 这挨千刀的臭鸟,早知道就让你在忘忧山自生自灭了!白芑心内大骂雀儿不够义气。 雀儿却叹着气道:“丫头,你可别怪我,鬼域堂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让你去。” “可他们抓走了獬豸,獬豸小兽还受伤了。我要去救它。” “就凭你?”曲飞冷冷的声音响起。 “师尊,你快放开我。”白芑挣扎着。 “真是越长大越不懂事了!”曲飞口气越发生冷,“就凭你要去鬼域堂救獬豸?” “师尊知道鬼域堂?” “并不知晓。” “那您怎么这么肯定我不能独闯鬼域堂。” “这什么鬼域堂一听这名字就邪气的很,你就给我好好的当个小药修,和那些邪门歪道有什么好牵扯的。” “师尊,我是去救人,怎么能算牵扯。” “总之,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可以踏出桃花源半步,也不要再跟我提鬼域堂。” 曲飞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收了炽白光束转身离开的同时吩咐雀儿道:“看紧了她。” “师尊,师尊!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你教我的不可以见死不救的吗?”白芑大呼大叫。 “哼,做事情也要看你自己的实力,你去送死,我可以做到见死不救吗?我如今这般也是在救你。”曲飞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丫头,老头这回说得对。”雀儿难得的正经说话,“鬼域堂里就那一只蛇差点就废了我。你说那是多邪气的地方。你还是放弃吧。”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鬼域堂左分堂不是也毁在我们手里了吗?” “你当时那是什么阵容,如今你单枪匹马就想去闯总堂,呵呵呵,你自己说是不是个笑话。”雀儿摇了摇头,“快回去好好修炼,炼他个十年八年,可能就有那个实力了。” 白芑气馁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里却在盘算着要如何躲开雀儿的盯梢,偷偷溜出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速之客 桃花源内平平淡淡又过一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桃花源外便来了两拨不速之客。 先到是个相当秀气的“男子”,该男子头发高高梳起插了支通透的玉簪,身穿蓝色劲装,打扮利落且不失风采。 他穿行过桃花源外的那座村落时,引来了许多二八少女的驻足围观。 “这少年郎长相真是俊俏,比桃花源里的曲仙长也不遑多让啊。” “曲仙长还是有些年长了。” “我从小到大可都觉得曲仙长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呢。” “所以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 “看来我们也要走出这个小村子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了。” “哈哈,黄家丫头这是春心动啦。“ “你们才是呢。” “要不要一起去啊。” “嘻嘻。” “哈哈哈。” 就在村里的小姑娘们嘻嘻哈哈笑闹着用余光不断瞥着这突然而至的陌生少年时,那少年笑容可掬地走到她们面前开口问道:“烦请各位姐姐可否告知在下,桃花源可在此处?” 少年的对面刚好就是那个黄家丫头,见到少年彬彬有礼的模样,黄家丫头的耳根腾地红了。旁边的其他小姑娘顿时疯狂起哄一阵大笑。 黄家丫头在众人的推搡下娇羞地向村尾方向指了指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后山有个瀑布。瀑布后便是桃花源。需要,需要我带你去吗?”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多谢!”少年笑着道谢,嘴里的洁白的牙齿就像天上一弯新月,“我自己过去就好。” 黄家丫头看着这阳光般的笑容有些发怔,拉了拉身侧的人:“我们还是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你瞧外头来的人儿长得多好看呐。” 少年顺着村道很快便来到了后山的那条大瀑布外,飞流直下的瀑布四溅起的水花在晨曦的微光中闪耀着柔和的光芒,像是给整条瀑布点缀上了夺目的珠宝,甚是好看。 蓝色劲装少年围着瀑布外的水潭走了一遍也不得其法,他皱了皱眉思索着:“这阵法的关窍在哪里呢?” “哗啦,哗啦——“瀑布之水奔流而下搅得少年更加有些心烦。他突然手上起势就要强行用术法试着破一破这桃花源之阵。 突然就见几道光影快速从瀑布顶上掠过,其中一道毫不客气的向他袭来。 他立刻变幻手势出手去挡突袭而来的光影。“嘭——”的一声他踉跄地退后了两步。 站定之后便看见五个落仙谷打扮的女弟子出现在他面前。为首的便是落仙谷大弟子琼玉。 刚才出手的那名年轻女弟子此时站在琼玉身旁,她横眉怒对少年道:“桃花源外岂容你放肆。” 少年冷笑道:“这不是落仙谷的人吗?管闲事管到人家桃花源外面来了。不知道的以为是桃花源养的看门狗呢。” “你说谁是狗!”年轻女弟子盛怒之下便要再次动手,却见琼玉右掌一挥,掌风凛冽直袭向少年面门。 少年的反应也是相当快速,左手横起手中剑鞘,右手猛地拔出利剑,剑锋一动生生劈开了琼玉打来的那道凛冽的掌风。 琼玉脸上一凛,盯住面前这位少年,突然开口道:“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打都打了,现在来问名号,哼。这就是你们落仙谷的作派吗?” “刚才陈师妹见兄台想要硬闯桃花源所以情急之下才会出手。”琼玉的口气虽然缓了下来,但是仍然把真气注入在说出去的话语里,给对方以无形的压力。 少年一脸鄙视:“呵呵,果然是大家风范,专门出来欺负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修者。” “你!嘴巴放干净点!”琼玉身旁的年轻女弟子再次喝道。 眼见着新一轮的争吵和相斗又要起来,瀑布后突然传来了一句浑厚且清亮地声音:“哪里来的疯丫头怎么一大早就在外头瞎嚷嚷。” 话音刚落,便看见那磅礴的瀑布突然变得有些透明,而瀑布的上端桃花源三个古朴大字十分醒目。一个身影从虚幻的瀑布中飞了出来,稳稳地站在神剑之上。 见到来者,落仙谷的五位女弟子全都满脸恭敬快速行了个师门之礼:“落仙谷弟子参见师叔。” 神剑上的男子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不用行此大礼,也不用叫我师叔,我已经不是落仙谷弟子。” 少年知是桃花源曲飞仙长来了,也是毕恭毕敬地施了礼道:“见过曲仙长。” 曲飞收了玉风神剑落在水潭边,嘴角微翘道:“这位姑娘,既然来了桃花源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少年闻言,脸上一惊,略微显得有些尴尬。落仙谷的琼玉顿时转过脸盯住少年,她刚才就觉得这个少年郎十分眼熟,曲飞既然说他是乔装的,那倒要见见到底是哪家的小辈在这里逞强。 在众人的直视下,少年无奈地挥起衣袖在脸上轻轻一挡,放下衣袖之时便露出了自己真实的面貌——蓝静轩。 曲飞并未见过蓝静轩,而琼玉则在琢玉楼中和蓝静轩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立刻开口道:“原来是琢玉楼蓝楼主的千金蓝大小姐。” 一听说是琢玉楼的人,曲飞脸色顿时变得相当难看。 蓝静轩见曲飞瞬间变脸,赶紧又抱拳施礼道:“曲飞仙长,我此番前来是有要事找令高徒白芑师姐。” “哼。”曲飞冷哼一声转身便要走。 落仙谷的琼玉立刻上前道:“师叔。”曲飞也白了她一眼。 琼玉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重新称呼道:“曲仙长。师尊令我等人有要事来找师,来找曲仙长商议。不知可否进入源内详谈。” 曲飞微微抬眸,似乎在思考。四下一片寂静,所有人的心不知为何都略微有些紧张,这也许便是这种修仙大能者带来的压迫。 “进来吧。”曲飞最终开口道。 水潭上的瀑布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虚化。曲飞御剑飞了上去,落仙谷的五名女弟子紧随其后。 蓝静轩也召来神剑,却见曲飞突然转身目光冷峻直射向她。蓝静轩顿时感到无形的压迫感向她袭来,愣在当下。眼睁睁见着曲飞带着落仙谷的弟子进入瀑布之内。 等她回过神来,瀑布早已恢复了原有的模样,哪里还有进入桃花源的入口。 她心下气急,眼底泛起点点泪光。不住地用脚踢着潭边的小草,嘴里咒骂道:“什么破桃花源,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个冥顽不灵的怪老头,哼,看我不破了你这个阵!” 第一百九十七章 落仙谷曲飞师叔 桃花源外蓝静轩被无情地拦在了门口,她气愤地狂骂曲飞,心中无比委屈。她可是克服了重重阻碍才从琢玉岛偷溜出来的。 溜出琢玉岛后她便立刻独自前去飞云山。但是飞云山上似乎比她当初陪着蒋昊秋进入时魔气更加强盛了。 加之她也担心如若一直徘徊在飞云山,定会碰上前来抓拿她的父亲蓝涂。 而来的路上她是得到了消息,白芑已经回桃花源了,所以最后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找白芑。 白芑和蒋昊秋的姐弟感情她是看在眼里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蓝静轩还有谁是真正关心和爱护蒋昊秋的,那个这个人定然就是白芑。 于是她立刻便启程赶来了桃花源,却不料在桃花源外吃了闭门羹。 “这臭曲飞,什么大能前辈,专门欺负我们这些小辈,看我今日不破了你这个阵。”蓝静轩双手起诀,灵力流动在两只手掌中,汇聚。 突然,在她的指诀还未完成之时,桃花源外的那条瀑布上光芒大盛“嘭”地一声向外又推出数米。 蓝静轩被瀑布上的光芒所波及放弃手中的咒诀,快速向后退去。 等她站定,便看见那道光芒化作无形的力量笼在了瀑布之上。这曲飞也真是绝了,对她这样的小辈需要如此吗?居然特意又加持了术法在瀑布之上,就是在警告瀑布外的蓝静轩止步于此。 蓝静轩感觉到自己简直是受了奇耻大辱,本想立刻转身离去,转念又担心独自进入飞云山的蒋昊秋,最后还是强忍住委屈和气愤,决定蹲守在桃花源外见机行动。 桃花源内会客的厅堂中,曲飞和落仙谷的五位弟子表情均有些凝重。也不知这五名弟子向曲飞说了什么,他站了起来行到窗边满面愁容地望着窗外。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犹豫。 等了片刻,琼玉起身恭敬地说道:“曲仙长,求您看在原先同门的份上,一定要回一趟我们落仙谷。” 曲飞的背影没有动,也并未答话。 “师尊,师伯她们都在等着您回去,她们快支撑不住了。”琼玉的话语里带上了急切之感。 曲飞的眼眸里盛着桃花源里的树,桃花源里的草,桃花源中的水,落仙谷是什么样子的呢?他突然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远处,岸边的客房中,门扉突然打开了,元震走了出来。他双手合十面带微笑,看样子应该不是元震,而是善念大师。 曲飞就这样和他对望,眼底桃花源的景象缓缓褪去,他恢复了乌黑清澈的眸子。 他终于转过身来,简单地道了一句:“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琼玉等人听到曲飞之言,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师叔,谢谢你。感谢师叔。” 曲飞也不再刻意追究她们对自己这个师叔的称呼了,挥了挥手走出了会客堂。 岸边善念大师轻声地唤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白芑的屋内雀儿从窗台飞了进来化作人身,上下轻抚了一番自己艳丽的衣衫,等着白芑急切地向自己打探消息。 却不料白芑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用手粘了茶盏中的茶水在桌子上划拉着。 “丫头?”雀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桃花源内还能发生什么事情呢。” “有人来桃花源了,还不止一个。” “师尊的故交吗?” “落仙谷的琼玉。” “啊?!”白芑总算是提起了点精神,“师尊让她们进来了?” “是啊,一来还是五个呢。” “知道什么事吗?” 雀儿立刻故作高深状,等着白芑祈求他。谁料白芑叹了口气道:“师尊在落仙谷那段岁月根本不想跟人提起,还是算了,我们就不要刻意去打听他的秘密了。” 雀儿实在没想到白芑会是这么个反应,他伸手在白芑的额头上按了按:“丫头,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白芑一把打开雀儿的手,难得地没有回怼。 “哇,难道真的是病了。这可不行啊。”雀儿说着话便要向外走去,“我得去告诉老头,不然等会儿他离开了桃花源我也找不到人给你看病。人家都说医者不能自医,哎,这是什么鬼道理。” 雀儿的双脚还未迈出白芑的房门,衣袍便被白芑从身后拽住了。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找老头给你看病啊。” “不是这句。” “医者不能自医。” “也不是。” “啊?难道是那句‘这是什么鬼道理’。” “不是!你刚才分明说师尊要离开桃花源。” “哦,对。他让落仙谷的那几个女弟子先行一步,他马上就去。” 白芑就像是突然吃了灵丹妙药般满血复活,她悄声问道:“知道什么事吗?有偷听到没?” 雀儿见到这般模样的白芑顿时感动得直抽鼻子:“这才是我认识的丫头嘛。又八卦又爱打听。” “嘿嘿嘿,那师尊和落仙谷的几个师姐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没听到啊。他们用了结界隔绝了里面的声音。最后撤掉的时候我才听到最后一句,让落仙谷的弟子先走他随后就到。” “感情你在我这里卖弄了半天,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呀。” “谁说的,我不是偷听到老头很快便要离开桃花源了。” 白芑眼神放光,神采奕奕。 雀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他迅速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最差扇自己两耳光了。 “你可不许打什么主意哦。”雀儿捂着嘴发出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白芑也不理他,嘻嘻笑着问道:“肚子饿了吗?桃花源小厨娘今日要亲自下厨,赏不赏脸来一杯。” “不喝!”雀儿难得地拒绝得十分干脆,“我会看着你的,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就喝顿酒嘛,至于吗你。” “不喝,我不喝。”雀儿竟然很坚决,“丫头,说句实话,老头那是为你好。我也不希望你出事,如若我有那个能力,我也会陪你杀上那个什么鬼域堂,但我一听一听,一听那什么的名字就吓得哆嗦了。所以你也不要去。” “我没说要怎样嘛,傻鸟,你担心什么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正说着话,突然门外传来了曲飞的脚步声。 “阿芑,师尊进来了。” “师尊请进。” 走到白芑房内,见到雀儿那副像吃了臭虫的模样心下顿时了然:“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雀儿躲开曲飞如利剑般射来的眼神,低着头道:“丫头,你们聊,我先走了。” 曲飞真想一脚揣在那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雀儿身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量力而行 曲飞的神情有些无奈,他在白芑的屋内踱了几步,站在窗前拿起茶盏,看到白芑用茶水在桌子上画的画,若有所思。 “师尊,您坐,要不要喝茶,我去烧。”白芑尽量使自己看过去更加乖巧。 “不用了,你也已经知道师尊要说什么了吧。”曲飞转过身来,随手便把桌子上那只用茶水画出的小独角兽给擦拭掉了。 “师尊,您真的要回落仙谷?”白芑小心翼翼地问道。“嗯,去看看。” “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不好说。” 不管是不好说,还是不想说,白芑自然不会穷加追问的,毕竟师尊的这段过往一直都是桃花源中的禁忌。如今已经可以和她这般坦然地说到要去落仙谷看看,已经是跨出了很大一步。 而且白芑此刻的心早就已经因为曲飞不久将要离开桃花源而飞了起来了。 “你还是打算去闯鬼域堂吗?” “这个......”白芑支支吾吾,实在有些难以回答,她是不想欺骗师尊的,但是又怕自己这么直接说出来,出路定然被封死了。千万不要像雀儿那样被曲飞下了禁置关在桃花岛内寸步难行。 “一个人去?”曲飞突然问道。 “雀儿,雀儿他被那只鸣蛇吓破了胆,如今听到鬼域堂都双脚打晃。” “哎——”曲飞突然长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师尊这是什么意思?白芑一脸茫然,这身叹息到底是让我去,还是不让我去呢?或者说叫我找个靠谱的队友一起去。难道他要我去元青派找楚文歌帮忙? 曲飞的一声叹息竟然引来了白芑无数的猜想。 最终,曲飞仍然没有再多说半句便离开了桃花源。白芑和雀儿站在榕树下,她转了转自己的眼珠道:“师尊这次出行,没有叮嘱我好好看着桃花源,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雀儿摇摇头,假装不懂。 白芑白了他一眼:“那就是默认了让我出去啊。” “不行。” “哼,你看得住我吗?” 雀儿抱怨道:“这老头,真的只忒偏心。对我就各种禁置随便用。对你,连个禁足的禁置都不下。” “所以哦,等我走了以后,这桃花源里的人都要靠你罩着了。”白芑哈哈笑着拍了拍雀儿的肩膀。 雀儿生气地撇过脸不想搭理她。倒是去陆愁眉苦脸地从榕树上爬了下来:“小不点丫头,你师尊这一出门要多久啊?” 白芑自然知道去陆担心的是何事,连忙安慰道:“你就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事情。按照目前的进度看,你那药丸大概也要十年八年才能研制出来,师尊离开的这个把月的时间实在不算什么。” 你这是安慰人吗?去陆的脸皱得比橘子皮更甚了。 “阿弥陀佛。”不知何时善念大师又借着元震的身体走了过来。 “大师。”白芑向他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白施主,其实令师尊说的有句话倒是很对,量力而行。” “大师,你也是来劝我的?” “那倒不是。” “我自是明白师尊的苦心。”白芑笑了笑。 “那就好,阿弥陀佛。” 量力而行,量力而行,白芑在心中琢磨着这句话,我是不是还是多花些时间去元青派找楚文歌才更有胜算呢。所谓磨刀不误砍材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于是说走就走,曲飞离开桃花源不过半日,白芑也立刻召出碧风离去。只是一切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和顺利。 桃花源外的那个阵法不仅被加固了,让蓝静轩无法入内。而且这个加固的阵法看来是完全专门针对白芑而设下的。 碧风神剑与阵法产生共鸣,嗡嗡作响。白芑用尽全力控制碧风,却发现碧风像是受到了神秘力量的召唤不断地颤抖,十分兴奋。 “嗡嗡嗡——” “噼里啪啦——” 笼盖住桃花源的那个无形的阵法突然之间发出爆裂之声,无数的电流不断闪现。碧风正是被这些电流所控。整个剑身也布满了蓝色的电花。 白芑右手食指用力把灵力全都灌输了进去,左手手掌快速按住右手手臂。却发现依然无法控制住碧风了。 潜伏在桃花源外并未离去的蓝静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瀑布发生惊天巨变。 一股股电流布满了整条倾泻而下的瀑布还有那一汪水潭。 正在她惊诧得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时,发现瀑布之水在电流的作用下竟然变得有些不再实质化,隐隐约约看到桃花源三个字,还有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小河流若隐若现。 这是个机会啊,可是如何从那电流里冲过去呢,蓝静轩犹疑不定。 “死就死了。”最后她还是在自己周身外撑起了一道防护结界,希望可以抵御电流一时半刻,让她冲进源内。 “啪——滋啦——” “嘭——嘭——” 蓝静轩撑起的那道流淌着蓝色光晕的防护结界,在碰到电流的那一刻,便表现出了自己的不堪一击。 蓝静轩惊恐地迅速掐诀想要再次往防护结界上注入自己的灵力,却不料一切就发生在那么电光石火的瞬间。 防护结界毫无征兆地裂开了,蓝静轩来不及抵挡冲碎结界的电流,立刻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陷入昏迷快速下坠。 桃花源内白芑还在尽最后的努力希望可以夺回碧风的控制权,她一边施术一边张嘴大骂:“臭师尊!坏师尊!原来你竟然这么小心眼啊!” 骂着骂着,她的眼角似乎撇到了什么。 有个人形之物好像从外头顺着水流飘了进来。白芑定睛一看,什么人形之物啊,这分明就是个“血人”嘛。 她也顾不上要继续控制碧风飞出桃花源了,立刻收了术法飞身来到河岸,一个指诀向上挥起,河中之人便被她用术法带上了岸,躺在草地里。 当她终于看清自己从水里“捞”上之人时,真正是吓了一大跳:“蓝静轩!怎么会是你!” 此时雀儿也已经飞到岸边,他见到蓝静轩同样万分惊讶:“我去,蒋昊秋家的,怎么回事啊。” 白芑和他对视一眼,立马蹲下身子把蓝静轩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后,轻轻点点头:“还好,还好。我们现在立刻把她移到我的屋内,我要立刻帮她施术治疗。”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是一场局 白芑屋内此刻只剩下白芑和蓝静轩两人。白芑从宝袋内拿出一颗药丸喂入她的口中,又皱着眉头用术法涤干蓝静轩湿透了的蓝色劲装。 不过那蓝色劲装也已经在电流的冲击下焦黑破损,白芑拿出自己的一套衣裙替她换上,而后帮她盘腿坐好,自己则同样盘着腿与她面对面坐好,再行施术。 门外的雀儿心中也是十分焦急。他当初和白芑一同去的玄剑山庄,自然知道蒋昊秋是和蓝静轩一起失了踪迹的。 如今蓝静轩受了这么重的伤出现在桃花源内,那蒋昊秋那小子呢?不会是凶多吉少了吧? 想到这里,他在屋外简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真想立刻推门进去问明一切。怎么说蒋昊秋是白芑的弟弟也便是他雀儿的弟弟。 最终他还是强忍住了焦躁的心,没有直接冲进屏幕白芑屋中,却也是在门口来回不停地踱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光线开始变化,投下的光影也慢慢倾泻,屋内终于有了动静。 雀儿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他用力推开了房门,便看见白芑坐在蓝静轩的床头,替她拉了拉被角。 蓝静轩则半眯着眼睛,也不知是醒了还是继续昏迷着。 “她怎样了?”雀儿开口问道。 白芑摇了摇头:“没事了,快醒了。” “她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看得出是被何人所害吗?” “这个......”白芑顿了顿道,“是师尊加强了桃花岛外的阵法,她,她想硬闯进来。” “啊?!” “若不是源内我正在用碧风和阵法对抗,她如此硬闯恐怕是......” “这丫头,一向就是这般鲁莽。” 床上的蓝静轩突然动了一下,白芑和雀儿关切地围了上去。只见她徐徐张开双眼,现实一阵迷茫,而后眼睛总算是聚焦在了床前的白芑身上。 见到是白芑,她竟要强撑着坐起来。白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乱动。好好躺着。” 蓝静轩重重叹了口气不再使劲儿,她伸出手反手抓住了白芑的衣袖:“蒋昊秋在飞云山,我进不去。”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劈下来,让白芑呆立当场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飞云山?”雀儿大声道,“我们找了他那么久,他去飞云山干嘛?” 蓝静轩张了张泛白的嘴唇继续道:“飞云山被魔气侵袭已久,连山下的云都成都不能幸免于难。” 听到飞云山,云都城白芑的脸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丝毫血色,她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你说飞云山和云都城被魔气侵袭了?” 蓝静轩虽然躺在床上行动不是很方便,但是她给了白芑一个很肯定的也眼神:“是的,而且似乎已经很久了。” “为何会这样。”白芑的身形有些晃荡。 雀儿伸手扶了扶白芑,他自然知道白芑是从何而来。这飞云山和云都城对白芑来说可都是最特别的存在。 “阿秋是知道了什么,所以赶去的吗?” 蓝静轩回忆了自己和蒋昊秋为何会去飞云山,许久却是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对于雾悯山上吸了有毒的雾气后被晓红诱导之事,印象有些模糊。她闭上眼睛,陷入回忆之中。 是晓红,是那个叫做晓红的女子。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蒋昊秋的真实身份,她知道飞云阁的往事,她知道蒋氏血脉的秘密,是她不断地诱导,怂恿,是她在最关键点的时候把蒋昊秋引向了那个深渊。她有什么目的?蒋昊秋到底如何了。 蓝静轩猛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中射出一股寒光。她再次抓住了白芑的手,用力按了按。 “蒋昊秋是被人引去飞云山飞云阁的。” 白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暗沉得可怕,是谁在引导着这一切。她突然心中莫名一动,想起了飞云山上那个夜晚。 飞云阁被灭门,如今魔气纵横多年,而且他们居然完全没有得到过任何消息,就像是谁以当年的飞云阁为中心织开了一张大网。 现在便是慢慢开始收网的时候了。 “不行,我要立刻出发去飞云阁。”白芑眼神凛冽,“还有,到底是谁把他引去的。” “他身边那个叫做晓红的小姑娘。” “晓红?” “晓红!!!”雀儿的眼睛瞪得浑圆,激动地挥着手道,“丫头,你看看,我就说这个晓红肯定是有问题的,她身上就是有妖气啊!” 白芑点点头,她自然明白雀儿所指。但是蓝静轩却十分不解。 “你说晓红身上有妖气?”她担心地问道。 “说来话长,当初我们在小庆镇的时候白丫头和蒋昊秋他们去捣了鬼域堂左分堂之时,我无意间发现这个跟在蒋昊秋身边叫做晓红的丫头十分古怪。”雀儿如是说道。 蓝静轩看着他,突然瞳孔微缩,试探地问道:“你是?雀儿?”雀儿被她这么一问倒是愣住了,这才想起来蓝静轩确实只见过自己作为金丝雀鸟的真身,并没看到过他幻作人形。不过这丫头倒是聪明得很,就通过几句话便能准确判断出我的身份。 于是他大方地竖起拇指道:“好眼力。” 而蓝静轩此时的注意力自然完全都在他所谓的晓红身上有妖气这件事上。 她的担心简直溢于言表:“她是妖的话,到底有什么目的引蒋昊秋回飞云阁,还告诉他飞云坠子里有只有蒋氏血脉才能练的绝世术法。不行,我们要立刻启程去飞云山,把这件事告诉蒋昊秋。” 白芑的脑中此刻正刮起大风暴,她顺着蓝静轩所言推测下去,阿秋所谓的害死师尊,残害掌门,定然也是一场局。目的便是要把他赶出玄剑山庄,让他在伤心欲绝之时又孤立无援。 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叫做晓红的妖才能乘机引诱蒋昊秋,让他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跟着晓红的指引,按照她的阴谋一步步走上她所设定好的方向。 白芑的心跳不断加快,她有预感这不是普通的阴谋,这里面必然暗含着惊天秘密,到底是谁在背后控制着这一切。 还有那些突然出现的狐妖,伤了高岳城半城百姓,连元青派楚文歌的师妹都遭遇不测,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这些都是有关联的吗?白芑越想越胆战心惊。如今要怎么办,师尊不在桃花源,我要怎么做?蓝静轩见白芑久久没有言语,她又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蒋昊秋有危险。” 是的,白芑被蓝静轩的这句话瞬间惊醒。当务之急要先去飞云山找到蒋昊秋。 第二百章 再相遇 桃花源的入口处,白芑再此运功掐诀唤出碧风。只是此时她的身侧多了个衣着艳丽的男子。她感激地看了一眼男子。 只见这个男子手中拿着个雕刻着古朴图案的玉质令牌正在使用术法启动这个玉牌。 自然这位男子便是雀儿了,此时他的内心无比坚定,却还是对曲飞抱有了一点歉意,心中默念:“老头,对不起了,这次我必须帮助丫头破了这个阵离开桃花源。我想你知道事情的始末定然不会怪我的。” 原来雀儿最后还是拿出了曲飞交代给他的这个可以控制笼罩住桃花源阵法的玉牌。曲飞的目的本是要让雀儿代替自己看紧白芑。谁料雀儿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违背了对曲飞的许诺。 经过白芑的精心医治和上好的药材,一夜过后蓝静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白芑和她商定,两人先行前往飞云山寻找蒋昊秋。但是这件事关系重大,可能有妖邪作祟酝酿着极大的阴谋,白芑会用仙书木鸟通知楚文歌,希望楚文歌可以到飞云山和自己会合。到时候大家再行商议。 很快在雀儿的帮助下桃花源的阵法打开了,白芑和源内众人一一道别,特别是元震,她实在有些抱歉。 “又要耽误了送你去钟鼓寺的时间了。” “无妨,你的事要紧。” “钟鼓寺在梵雨山中,但梵雨山在何处实在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打探得到。如今我也确实有些事情要先去处理,只能让你在桃花源多住些日子了。” “真的无妨,桃花源是个很好的地方。”“好,等我回来。”白芑又叮嘱道,“雀儿,你好好照顾好他们。” 雀儿摆了摆手:“知道了,啰嗦。” 待白芑召出碧风和蓝静轩凌空而去,雀儿又担心得心头一紧鼻子微微发酸,冲着天空大声喊道:“丫头!一切小心,量力而行!” 也不知白芑听到没有,只见天空中划过两道绚丽的剑光,白芑和蓝静轩便消失在了天际。 去陆似乎也感觉到出了大事:“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你放她出去?” 雀儿没好气道:“你回去树上好好待着吧。”说着他转身去了曲飞的书法,思来想去,还是给曲飞去了一封仙书木鸟。 云端上,白芑的心情也是很难言语。越靠近飞云山的地界一分,她的心就莫名地空上一分。 据蓝静轩所言飞云山地界上到处都是魔气肆虐,连山下的云都城都不能幸免于难,她无法想象什么样的景象叫做魔气肆虐。她更加无法把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和魔气联系起来。 云都城,那不是千灯流转,高楼红袖,满目繁华的大都城吗?无论白芑后来去过多少地方,在她的心中,云都城一直都是神州上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没有之一。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许是九霄之上风力太大了,她的眼中竟然微微发酸。她想到了阿秋,阿秋已经先他一步回去了,那他看到了什么?在他被人冤枉被迫离开玄剑山庄之时又见到了被魔气侵袭的故土,他是不是崩溃了?我为何不在他身旁,我这个姐姐怎么当的,还说要永远护着他。 不会的,白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的阿秋很坚强,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打倒他,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必须要尽快找到他。 白芑摇了摇头,凝神静气控制着碧风神剑加快了速度。 终于,碧风神剑带着白芑靠近了飞云山的地界,她没有选择先去云都城,毕竟知道阿秋不在城内,虽然她的心中对云都城的情感越发强烈,但是她还是把这份情感强制压了下来。如今还是要先入山寻找阿秋最为紧迫。 “咻——” “咻——” “咻——” 无数道裹挟着浓烈黑雾的魔气在碧风神剑进入飞山之时立刻向碧风发起了攻击。 白芑和蓝静轩在各自的神剑上不断地躲闪,几次差点被魔气击中。蓝静轩吃力地控制着自己脚下的神剑大声道:“才过去多少时日,这里的魔气更甚了,我们先下去。” “好!”白芑收了碧风和蓝静轩双双落到飞云山上。 落地的瞬间,白芑便将一颗墨绿色药丸塞入自己和蓝静轩口中:“服下药丸,屏住呼吸。” 蓝静轩立刻照做,白芑和蓝静轩背对背,伸出手指开始掐诀。顿时碧绿光波涌动,白芑在自己和蓝静轩身侧撑开一道守护结界。结界中她一刻也不放松:“一会儿我们轮流给这个结界灌入灵力,希望可以抵御魔气让我们到达飞云阁。” “好。”蓝静轩也不废话,两人运气拔腿便向飞云阁方向大步而去。 只见淡绿色的光圈中,两位女子面色坚毅,她们不能退缩,她们有着克服一切困难的决心!因为飞云阁中等着她们的是最重要的人。 越靠近飞云阁,白芑的那道结界越暗淡。此时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彩,而且隐隐有被黑气侵袭的征兆。 蓝静轩手指快速变幻指诀:“我来,你休息一下。” 这时候白芑自然也不客气,迅速收了术法,蓝静轩无缝衔接而上。两个人便这样一步步艰难地向飞云阁靠近。 突然,远处有一团黑气特别浓郁,不断翻腾。黑气中还隐隐传来了闷哼之声。 “有人!”白芑小声道。 蓝静轩着急着去飞云阁,不想节外生枝:“我们走,不要管他。” 白芑道:“这山中的一切还是都要留心。我问问是谁。” 蓝静轩虽然不大情愿,但也不至于阻止白芑,况且白芑说的也不无道理,此时会出现在飞云山自是十分蹊跷,多多留心还是有必要的。 “是谁在前面?”白芑高声问道。 黑气里闷哼之声继续传来却并未回答白芑的话。 “再不说话,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白芑语调变得生硬,甚至加上了压迫之力。 突然,黑雾中的人似乎快速的挣扎,想要挣脱如墨般漆黑的魔气。引得魔气更加疯狂地滚动。 “是桃花源白姑娘吗?”黑雾中终于传来了气息不稳,微微颤抖的声音,竟然直接道出了白芑的名号。 声音有些耳熟,白芑一时没有想起是谁。她初入神州不过数月,认识她的人也不过寥寥,会是谁呢? “白姑娘,快走。”黑雾中的声音再次传来,虚弱无比。 白芑脑中突然电光一闪!想起来了!这是御龙一族龙舞!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被魔气侵袭? “龙舞,是你吗?”白芑高声问道,语气焦急。 第二百零一章 微妙神通 魔气四溢的飞云山上,白芑和蓝静轩艰难地向飞云阁方向靠近之时,竟然遇到了御龙一族的龙舞。 既然是他,那便更不可能见死不救了。白芑在守护结界中调动了周身的灵力灌注到了碧风神剑之中,“铛铛”伴随着清亮的剑鸣之声碧风神剑全力出击。 剑光所到之处魔气瞬间溃散而去,龙舞从黑雾中露出模糊身形的瞬间便被白芑一把拉进了守护结界之中。而溃散的魔气却也立刻再次聚拢,碧风旋转出漂亮地剑花再次打散魔气,收入白芑手中。 也正是因为这威力巨大的一击,白芑有些力不从心了,更何况带着受了重伤的龙舞。于是她和蓝静轩决定只能暂时退出飞云山先到山下的云都城中稍作休整。 满目苍夷的云都城内,白芑和蓝静轩找了个城角的小院落把龙舞安置好。此时的云都城已然是空城一座。上次蓝静轩和蒋昊秋来的时候还有一些没有离开的城民。如今也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已经全都葬身于此。 白芑胸口堵着一团很浓很浓的气,无法顺下去。但是此时却也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要赶紧看看龙舞的伤。 云都城中的魔气只是飘荡在空气中一丝一丝地游移着,所以对于服了抵抗妖邪药丸的白芑和蓝静轩来说还算是扛得住。 龙舞许是用尽了全力在飞云山上与魔气做抗争,所以在白芑救了他的瞬间便脱力地晕了过去。 直到这个时候都未有苏醒的迹象。白芑让蓝静轩到门外为他们护法,她自己则要施术救治龙舞。因为就在刚才她已经通过望气之术大概了解了龙舞的伤情。 他的经脉已经被魔气侵袭,虽然还没有严重到无法救治的地步,但也是要把魔气从他体内一丝丝地拔出出来。这便需要耗费太大了的灵力。白芑在飞云山上救出龙舞已经力竭,此刻要再行救治必然会对自身损害极大。但是如若不趁早拔出这些魔气,龙舞最终将会有入魔的风险。 不需要太多的思踱,白芑便动用了桃花源中的一种密药。看着昏迷不醒的龙舞,白芑无奈地笑了笑:“你说你运气怎么这么好,每次都碰到我。你说我怎么这么背,先是被你借走了延明古玉,如今还要用我们师门极其珍贵的密药来救治你。” 白芑的手掌中托着一颗拇指大小的药。这个药呈圆形,却是由黑白两块不同颜色的部分拼接在一起,形成了浑圆的八卦形状。 白芑看着手中的药丸,轻轻歪着头看了许久:“师尊,这下我回桃花源,你是不是要把我的腿打断了,终身囚禁在源内啊。” 其实白芑手中的这个药丸桃花源内一共就两颗,这是曲飞放在她身上给她关键时刻保命用的。因为这个药丸吞下之后便会在体内产生无极八卦,灵海之内的灵力在八卦的作用下便会无限提升。术法之源梗会生生不息。曲飞曾经千叮万嘱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断然不能用这药丸。 之前每次遇到凶险,白芑都不曾想到用它,又或许是每次都没让她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有了枯竭之感,所以几乎遗忘了密药的存在。 而此次因为飞云山上的魔气不断地干耗了她的灵力,在救出龙舞之时她便感觉到灵海像是突然干涸了一般。这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而龙舞的魔气侵入心脉已经迫在眉睫,白芑此刻动用这可药丸其实除了帮助龙舞拔除魔气,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也想借着这颗保命神药再闯一次飞云山找到蒋昊秋。 下定了决心,白芑便不再犹豫,她快速地吞服了药丸,盘腿而坐双手抱圆置于丹田。 只在须臾之间,她便感觉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白鱼黑鱼在她面前不断的缠绕,速度越来越快,其中微妙神通,深不可识。或亏或盈,或失或得,天地长久。 她的灵魂就像脱离了自己的凡体般不断上升。最后立于黑白之上,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她的周身突然充满了力量,这样的力量通过她的经络舒展开去,像是鱼儿入水呼吸,像是雏鸟破蛋而出,像是星辰万般变化,新生无穷无尽...... 当白芑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她的表情淡然得如超脱了世间一切。龙舞身上的那些魔气在她面前不肖一提。 只见她的手指如飞花般快速好看地翩然落在龙舞身上的经脉穴位之上,轻轻一拉便抽出一丝魔气,挥手一弹魔气便烟消云散。她的手指不断变换,不断挥弹,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龙舞体内竟变得如清水般纯净,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污浊之气。 龙舞缓缓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恢复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芑,这个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怎会有这般高深的道行。 白芑自是知道他的想法,也不故作高深,直言道:“为了救你,我可是动用了师门的密药,很快就没这么厉害了。你赶紧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我们还要赶着在我体内药性消除之前再入风云山寻找我弟弟阿秋呢。” “蒋昊秋也在飞云山中?”这下龙舞更加吃惊了。 “先说你为何会在飞云山受伤,飞云山上的魔气是怎么回事。” “飞云山的魔气我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我是行至此处时碰上了鬼域堂堂主灭骨。他伤了我抢走了雨霖。” “雨霖是?”“我的龙神。” “就是当初那只需要延明古玉渡劫的小龙?” “是。” “渡劫成功了?怎么会被鬼域堂堂主所掳。”“还未渡劫。” “......” “因为飞云山上的魔气实在太甚了,我们刚好路过此地,本想探查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料受了魔气的侵扰,这时候刚好遇上鬼域堂堂主,他便伤了我夺走了雨霖。” 白芑皱眉思索:“按说这么浓郁的魔气在飞云山,为何各个门派竟然无人提及。” 莫不是....... 白芑有些不敢往下想,但是事实就摆在她的面前,除了这个原因,其他的都解释不通。 那便是各大门派早就知晓飞云山地界被魔气所染,但是没有人出来处理此事,于是大家便用了些手段把魔气困在飞云山地界之内,而后三缄其口,没有人再去提及,像是刻意回避,当做忘记也好,大家默契地不再踏足此地。 那更能证明阿秋是被有心之人诱到飞云山内,诱导他的人定然便是放出魔气之人。 此事已经刻不容缓,白芑双手一挥打开房门便走了出去,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魔气像是刻意躲开她的气息,哧溜着闪得无影无踪。 门外的蓝静轩见到白芑,也不知为何就觉得她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似乎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第二百零二章 过往不再 云都城内断壁残垣,丝丝黑气萦绕,没有半分人气。 白芑在桃花源密药的作用下气势陡然剧增。蓝静轩骤然见到如此的白芑不免也是一惊。 不过她们如今心系飞云山上的蒋昊秋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讨论其他事情,既然白芑已经救了龙舞了,她们便打算立刻出发再行入山。 “我和你们一起去。”龙舞道。 “也好。我们先进山找到阿秋,到时候一起去鬼域堂。” “鬼域堂凶险,白姑娘没必要再为我们冒险。你救了我,在下已经感激不尽。” “我本也打算去鬼域堂救一只小兽的。如今刚好,可以一同前往。” “好。大恩不言谢。到时候我们杀他个片甲不留。”龙舞也是干脆。 于是三道剑光闪过云都城上空直向飞云山而去。碧绿色剑光上白芑回身向下望去。 云都城外那条从飞云山上流下的原本雾气氤氲,仙气缭绕的河流,如今饿殍沉浮,浊气冲天。河的左岸,一座破庙岌岌可危,却经受住了岁月的洗礼,像是风雨中飘摇的枯叶,即使在这魔气肆虐的环境中,它依然没有倒下。 白芑转过头,不再看它。谁也不知道她的鼻尖发酸,眼眶泛红。那是“花姐”的破庙。在那里曾经有她最亲密的“家人”。而如今这些家人呢?白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云都城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在桃花源中还计划着要带哪些伴手礼回去看她的小伙伴。 只是出了桃花源后怪自己贪玩贪心,心中始终认为云都城和这破庙又不会长腿自己跑了,再过些时日回来也一样。 可是世事无常,没有什么东西会在原地等你。没有什么东西永远不会变化。 如今云都城还在,破庙还在,却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云都城,曾经那个破庙了。到此刻白芑才明白什么叫做“为时已晚”。 一切的伤痛却也只能掩埋心底,她如今没有资格悲伤,她要立刻找到蒋昊秋,不要再让自己后悔! 飞云山上魔气已经浓郁得实质化,像一梭梭黑色的流弹横冲直撞。白芑三人再次服下了抵抗魔气的药丸,共同撑起防护结界。 白芑的力量比昨日来得浩瀚得多,连绵不绝。她单手掐诀不断为结界灌入自己的灵力,在黑色魔气肆意的飞云山上,结界闪着莹莹绿光,像是黑暗中的启明星照耀着前路。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片桃林口。整片桃林漆黑如墨,桃树上的枝桠早就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根根如铁,没有生命。 白芑的脚步顿了顿,桃花不再依旧,连物是人非都觉得形容得太宽容了。这里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旷世浩劫直坠地狱。把白芑幼时的记忆割裂得支离破碎,甚至让人怀疑那些过往是否真的发生过,还是只是黄粱一梦,梦醒时分,记忆里的人和事都随风而散。 就这个桃林,对白芑来说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这里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了修仙门派,这里她认识了楚文歌,这里她和阿秋分道扬镳,这里她成了桃花源曲飞的弟子…… 这里像是一切的开始。是的,连这场阴谋都像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些思绪虽然万千,但若计较起来,也都只是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白芑他们没有在此处再做半分停留,快速向飞云阁赶去。 飞云阁外的“剑符封印”白芑三人并不识得,但见那灵力流转的光罩便知定然是哪家修仙大派的手笔。至少在见到这剑符封印时白芑知道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飞云山飞云阁置之不理。 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了飞云山收到魔气侵袭这件事在修仙门派中已然不是秘密,正如白芑所料,他们只是把这些魔气困于此处,并未真正想到解决的方案,或者根本就没有去想如何解决。 这样散乱的人心,这样分崩离析的修门,何以谈伏魔卫道,何以谈天下苍生。 “蒋昊秋定是在里面。”蓝静轩有些焦急地说道, 看着金黄色剑诀符箓在封印上熠熠生辉,白芑心中一动:“你说阿秋进去了。” 蓝静轩道:“我其实并未看着他进去,但是我们来此的目的便是飞云阁。还有他身上的飞剑坠子其实是飞云阁的剑修秘法。” “这么说飞云阁外这层封印极有可能便是玄剑山庄所设下的。”白芑道,“也只有这样阿秋才能进的去。” “那该如何是好,玄剑山庄的封印我们不好破解。”蓝静轩更加焦急。 白芑的眉头也深深拧在一起,这确实是个问题,每个门派的阵法封印都有自己的关窍所在。即使在争斗之时强行破除也破费一番功夫。 “咔嚓——咔嚓——咔嚓——”封印中飞云阁内的魔气更加浓郁,她们突然听见骨头摩擦之声向她们靠近,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声,同时还伴随着呜呜的似野兽般的低吼之声。 影影绰绰的轮廓从黑雾中走来,突然,“滋啦——”封印上的金黄色剑诀光芒闪耀,立刻有个影子被弹开了去。 白芑三人这才看清风云阁内困着的竟然是尸煞。白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来她想错了,原本以为这个封印是为了把更加浓郁的魔气困在飞云阁内,如今看来这封印的作用在于尸煞。 如若这般,那她更加不能强行破除封印了,封印一破,不止这魔气更加横行,连封印中的尸煞也会倾巢而出,到时候便不是她白芑可以收拾的了。 蓝静轩和龙舞全都看着白芑,等待着她的决定,但是她此时真的遇上难题。灵海中借助密药翻腾不息的灵力很快便会慢慢枯竭,而她又不能强行破除封印,把封印内的魔气和尸煞放出去。不过白芑很快便打定了主意,她眼神坚毅地看着飞云阁中一浪又一浪扑向剑符封印后嗷嗷叫着被弹开去的尸煞,转身对蓝静轩和龙舞说道:“一会儿我集中灵力强行破除一道极小的口子,待我闪身而入的瞬间,你们二人便要拼劲全力把那道口子补好。” “你要自己进去?”蓝静轩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芑。 龙舞更加直接:“不行!”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白芑并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我进去后便要全力对付尸煞,无法分心再补那条裂缝。而要三人同时进入,封印必然会被完全破坏。我不想冒这个险。” 蓝静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白芑毫不留情地打断:“按我说的做。你们必须把缝隙补上,而后借着这个防护结界立刻撤回云都城等我!” 第二百零三章 阿秋何在 元青派的秀瑜峰上,一只仙书木鸟被上元长老抓在手中。他眼底透着琢磨不透的光,嘴角微微上扬:“桃花源白芑,飞云阁......” 顷刻间仙书木鸟在他手中化作灰烬透过指尖飞扬而去。 秀瑜峰中重明鸟族的圣殿之上,重明鸟金身塑像高傲地扬着头,金身下跪着一人,他便是楚文歌。 从回来后和师尊上元长老讨论寻找车马芝仙草之事再次发生分歧起,他便日日跪于圣殿之上。 上元长老道:“重明鸟全族的使命都在他的身上。” 楚文歌道:“重明鸟一族只想安定地在秀瑜峰避世而居,生生不息。” 上元长老又道:“重明鸟之抱负岂止于此。” 楚文歌又道:“重明鸟族之抱负怎可妄自建立在其他生灵性命之上?” ...... 他们师徒二人此番对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翻来覆去,谁也说服不了谁。 上元长老却又必须依仗这十二明火根脉的楚文歌,虽然楚文歌那日刚回秀瑜峰之时他有所犹豫,不知自己是否真的错了,为何自己的师尊和自己作对,现在连自己的徒弟也和自己作对。 但是很快他便说服了自己,他没有错,怎会有错,他又不为己,他为的是全族的前程。所以他没错,就像白狐玉都说的那样,他那位受罚被贬去仙籍的师祖也没有错。是上天判错了,他如今只是帮老天纠正这个错误,他有何错? 白芑的仙书木鸟并未到达楚文歌之手便被上元上老化为灰烬,他突然开始注意到这个来自桃花源的叫做白芑的女子了。 上次楚文歌不听他的命令私自离开秀瑜峰也是为了这个女子吧,上元长老眸子微缩,琢磨着这女子到底是用了何种手段竟然让自己那个在情感方面如木头般的弟子这般死心塌地赴汤蹈火。 曲飞,药修。曲飞的弟子,药修。难道是给楚文歌种了什么药?看来有机会定要会会这个叫做白芑的女子了。 飞云阁外的白芑不容置疑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蓝静轩和龙舞虽然都有异议,但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再耗下去,我体内的药力开始消退,便也没有把握可以精准地撕开小裂缝容我一人进去。” 龙舞点点头:“好,万事小心,我定会倾尽全力把封印裂缝补好。” 蓝静轩眼神焦灼地再次看了看封印中的飞云阁,忧心忡忡。白芑把目光投向她,感受到了来自白芑眼神的压力,蓝静轩最终跺了跺脚转过身不再面向飞云阁。 白芑也不再作过多言语,她微阖双眼,两只手掐着指诀同时向左右划开,划了个圈慢慢靠向丹田部位,灵海内的灵力翻涌沸腾,她就像是在灵力上划了一道圈,把所有的力量全都缚在其中。灵海内无形的圈子在不断地缩小,灵力也在不断地压缩,压缩到一个点......突然,白芑出手了,她快速地伸出手在剑符封印上划出一道口子。 骤然间,剑符封印上的金黄剑符快速流动发出“滋啦——”之声向这道口子涌来。 电光石火之间白芑化作一道碧色光影闪入封印之内。 涌动而来的金黄剑符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而在这道口子附近的尸煞却异常灵敏地感觉到了这个变故,立刻疯狂地向这里涌来。封印之内,白芑口中念着咒诀,手握碧风便要开始击退尸煞。却突然发现这些尸煞并不是普通人,极有可能便是风云阁弟子。情急之下她收了碧风化剑为掌与这些尸煞周旋。 封印外的龙舞和蓝静轩也不敢掉以轻心,白芑一入封印,他们便开始全力修补裂缝。 好在白芑只开了极小的一条缝隙,他们还算是有能力修复。虽然不能达到剑符封印原先那般天衣无缝,但是至少可以抵御一时。 眼看着封印内白芑不断地击退蜂拥而上的尸煞,一步步向飞云阁深处走去。龙舞和蓝静轩也不多做停留,立刻按照计划离开飞云山。毕竟没有了白芑力量加持的防护结界在魔气肆虐的飞云山上并不能再撑多久。 飞云阁内除了尸煞,魔气也是比当初蒋昊秋进来之时又强上了许多,白芑只好再撑出一个防护结界。只是这般撑出结界对抗尸煞十分耗损灵力,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脑海中在回忆,回忆有蒋昊秋的片段,希望可以判断出入了飞云阁蒋昊秋会去哪里。她想起来了,蒋昊群曾经说过他最景仰的小叔很快便要从囚定洞中出来了,他要拜他的小叔为师,所以特意请坤记泥人帮忙捏了小叔的模样作为拜师礼。 那一夜,飞云阁被屠,他还未拜师,那么他的小叔定然还在囚定洞中。他的小叔蒋慕禾也就是蒋昊秋的阿爹,那蒋昊秋来了飞云给要去的定然就会是囚定洞了。 想到此处白芑心下略微宽了宽,立刻开始寻找囚定洞。然而此时的飞云阁晦暗如深渊,四周又有尸煞不断袭击想要突破防护结界,越往里走她越加感觉到寸步难行。更不要讲寻找飞云阁重地囚定洞了。 “阿秋——”清脆地声音穿过防护结界向外飘去。白芑最终只能选择这样最原始的方法。 她每走一步便喊一句:“阿秋——”只是她的声音在这炼狱般的飞云阁中就像是鬼魅般缥缈,投入到无尽的黑暗中,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越走她的心越发冰凉,阿秋在这里吗?阿秋也许离开了。阿秋不会也变成了......!不可能!她否定了自己极其荒谬的想法,但却忍不住在再出手对抗那些尸煞时多留了一份心。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落入湖底不能呼吸般让人崩溃。 “阿秋——”她拔高了声音,“再不出来阿姐可是生气了!” “阿秋——”她的声音哽咽了,“你到底在哪里?” ...... 前方一片迷蒙,到底要往哪里走,怎么尸煞突然间变少了。白芑突然间被自己这个发现惊讶到了。 刚才还在前赴后继地涌向她的尸煞,突然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她再往前走,尸煞便停住了如机械般的脚步不再向前。 白芑的心猛烈的跳动,她有一种预感,就在这看不清的前方,她要找到阿秋了! 她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向那片混沌走去,面前的景象突然开始变得清晰,她看见了,囚定洞三个大字苍劲有力透着古朴,像是历经了千年万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第二百零四章 神识相通 囚定洞外的天不知是否更高一些,远远的云层稀薄如纸,甚至有淡淡的阳光透了进来。白芑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把头露出水面,肺部充盈着新鲜的空气,劫后余生的喜悦布满了全身。她没有犹豫抬腿便向囚定洞走去。 刚靠近洞口,便感觉到一丝异样。她的脚步停了下来,抬头再次审室“囚定洞”三个古朴大字。 据当年蒋昊群所言这个囚定洞是用来给犯了错的门内弟子反思所用。为何会有一种不明的气势和压迫感。 不过白芑知道,修门之中任何人和事都不可小看。不要以为这样一个囚定洞只是用来闭门思过之所,极有可能它也藏着大秘密和大神通。 没了那些魔气的侵扰和尸煞的袭击,白芑静静地感受着囚定洞所发出的气息。 她一步步靠近,缓缓伸出手探向洞口。“滋啦——啪——”猛烈的力量向她袭来。她快速缩回自己的手掌,掌中隐隐泛红,受伤了。 她眉头微蹙,这些尸煞和魔气都离这里远远的,定然是有其原因的,看来这个洞真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思过之所。 “阿秋——”她试探着向洞内轻声喊道。 囚定洞的洞口却像是怪兽的大嘴,这声阿秋被它瞬间吞入毫无踪迹。 “阿秋,你在那里面吗?”白芑有很强烈的预感,蒋昊秋定然是在洞中。只是不知那思过的蒋慕禾此时在何处,也化作尸煞了,还是在洞中与蒋昊秋相认了呢? 突然洞内的气息有了些许改变,白芑闭上眼睛感应。 若有若无,又何其熟悉。她盘腿而坐,面向洞口,手臂下垂,双掌掌心朝上置于膝盖上端。心中的那两只黑鱼和白鱼又开始首尾相接不停转动,速度越来越快,白芑感觉自己站在这黑白之上,每向前一步便踏出一朵红色的花,盛开凋零。她就这样往前走。 身边没有任何的景致和事物,混沌得就像天和地融合在一起,她就悬于这天地之间踏出朵朵花瓣。 她的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是个少年,他剑眉星目的脸上少了许多稚气多了一份刚毅。 少年正在舞剑,行云流水,放佛融于这天地之间。白芑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这是她的弟弟蒋昊秋。她终于找到他了,无论历经多少磨难她知道自己定然会找到他。 少年像是没有看到白芑的到来,沉浸在自己的剑术之中。白芑也不打扰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这里就像是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空间的存在。天地间无声无息,一切静止却又灵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树叶是否掉落又长出新芽,冰雪是否消融又再次洋洋洒洒从天而降,没有人知道,白芑也不知道,她感觉蒋昊秋的这套剑术像是舞了千年万年,又像只是瞬息。 突然,她微微抬头,伸出手来,掌心中落了一片新生的嫩叶。她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般掀起巨浪,而后慢慢归于平静。 她笑了,看着面前的这个弟弟,脑中一片清明。 囚定洞外,犹如盘腿而坐犹如石像般一动不动地白芑骤然睁开双眼。眼中带着欣喜却也蕴含泪光。 她见到了蒋昊秋,她的弟弟确实在这囚定洞中。刚才他们的神识相通,白芑知道阿秋现在还不能跟随自己离开。但她也知道如今的阿秋已经向着更高的一层境界出发。 虽然她也猜测这可能是某个有心人把蒋昊秋引入此地,但这一切也都是蒋昊秋自己的缘法和机遇。 她不知道幕后之人的目的,但她相信她的阿秋,无论对方有什么目的,蒋昊秋都能无惧相抗,无论过了多久她的这个弟弟始终是那个赤诚热血的弟弟。 白芑站了起来,随手划出一道防护结界向外走去。 她的步履如此轻松,和来之前完全判若两人。那些靠近防护结界的尸煞统统被震得无法靠近寸许。 她知道自己的药力将尽,更是无所顾虑肆意地放出全身的灵力,大步流星的来到了飞云阁封印处。 一个指诀过去便破出小口飞身而出,转身一抚衣袖,便看见封印上的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自愈。 当她再次回到云都城中时,早已暮色四合。城中一片漆黑,犹如一座鬼城。呼呼的风声更像是厉鬼们的嘶吼。断壁残垣下的云都城就这样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他人呢?” 见到白芑的蓝静轩一把拉过白芑往身后看,并未见到任何人的踪影。 “你没有找到他?”蓝静轩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白芑摇了摇头道:“找到阿秋了。” “那他人呢?怎么没有跟着你回来。”蓝静轩瞪大了眼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双手捂住了嘴巴,眼睛里瞬间噙满了泪水,“他......他......他不会是?” “他在囚定洞中很好。”白芑见状立刻说道。 “你见到他了为何不把他带出来,怎么会让他一个人留在那个鬼地方?”蓝静轩拔高声音有些尖锐。她甚至想出手推搡白芑,被龙舞拉住了衣袖。 “他如今在洞中有自己的机缘和修行。”白芑面不改色,“我们要尊重他的决定。” “什么破修行和那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尸煞在一起!”蓝静轩有些歇斯底里。 白芑冷冷地目光射过去,犹如一道淬了冰的利剑,让蓝静轩瞬间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安静了。 “他们都是飞云阁的弟子。”白芑一字一句犹如洪钟般的声音清晰的落入蓝静轩的耳朵里。 蓝静轩的脸色泛红,她微微低下头,小声道:“那他要修行也不要待在里面呀,那里魔气这么重,哪里适合修行,千万不要被魔气所扰更加容易走火入魔。” 白芑见蓝静轩不再无理取闹,口气也放软道:“囚定洞很特殊,我也不知道为何,那一片区域没有被魔气侵蚀,更加没有尸煞踏足。” 蓝静轩总算是松了口气,眼中却充满着疑惑看着白芑道:“你真的放心把他留在那里?” “我想那里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安全。”白芑缓缓道,“阿秋的宿命也许就在飞云山。” “他,真的是飞云阁蒋氏血脉?”蓝静轩弱弱地问道。 虽然飞云阁灭门之时她也还只是个孩童,但是曾经赫赫有名的修仙四大门派之一的飞云阁还是无人不知的。飞云阁的掌门姓蒋,据传飞云阁掌门蒋氏一脉有自己的传承,只有嫡系血亲才能修习。 蓝静轩知道蒋昊秋来自飞云阁,但是蒋昊秋说过自己其实不过是乞儿,后来因缘际会被飞云阁收入门内的。她一直也只是觉得他也许不过是蒋氏的旁系再旁系而已。 第二百零五章 云都城老熟人 话一问出,便牵连出了许多的问题。白芑刚刚肯定了蒋昊秋确为蒋氏嫡系血脉后。蓝静轩的疑惑便犹如江水滔滔不绝。 “那他之前是为何会流落街头成为乞儿呢? “还有,他是从小就和你在一起的吗?” “他又是如何回到飞云阁的?” “可是我怎么听说当年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云都城内的什么捏泥人的小孩。” ...... 白芑听着蓝静轩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不断地问出,着实有些头疼,她抚了抚额头道:“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我身上密药的药性已过,需要休养几日方可恢复,如今的体力可能再过一会儿便连这云都城内的这些魔气都扛不住了。” 白芑话音刚落,蓝静轩和龙舞确实发现她嘴唇发白,脸色不是太好,这是灵力使用过度,有些力竭的迹象。 龙舞上前一把隔开了蓝静轩道:“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三道剑光从云都城内直飞上天,剑光在阴郁中划出亮丽的弧线。 三人本欲立刻飞离云都城,凌于碧风之上的白芑突然瞥见云都城中似有异样。 “等等!” 龙舞向白芑投来疑惑的目光。 “你们看那里。”顺着白芑手指的方向,龙舞和蓝静轩看见云都城中一座大宅院内黑气翻腾。从高空中看下去,宅院四角挂着铃铛,四周贴满了黑色的符箓。是有妖人在这里起阵! 龙舞看了一眼白芑道:“你们先走,我下去看看。” “不行,一起去看看。”白芑道。 “可你......“龙舞担心道。 “暂时无碍,我们就下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再行决定。”白芑眼神坚定。 关于云都城的一切她确实都不想放过,至少要知道又有谁在这里作妖。于是三人贴了白芑的隐身符叶收了神剑慢慢靠近那座大宅院。 大宅院的门前空地上一阵阵风转着旋卷起满地枯叶,四周的黑气几乎都被这座大宅吸引,盘旋在上空。破损的匾额半挂在大门上端,白芑定睛一看,竟然是“贺府”。 云都城中还有哪个贺家有这样的门第,这不就是当初勾结了那些下三滥想要陷害白芑的贺府。 “呜呜呜——” “呜呜呜——” 一阵阴风吹过,带出府内阵阵鬼叫之声。 这是在干嘛?白芑三人均是面色凝重。他们快速地翻身进入宅院。还好这妖阵并不是防御之阵,只要不触及重要方位,便可自由通行。 顺着鬼狐狼嚎之声白芑等人向内院摸去。 大约转了半盏茶的功夫,三人顿时觉得眼前开阔,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场地。看样子是之前贺家府内设置的练武场。 想想当初的贺家该是多么富贵满堂,风光无限。宅院之中也能设立这般广阔的练武场。 只是如今并不是感叹之时,因为白芑三人见到练武场上此时就如恶鬼场。在练武台上的正中间盘腿坐着一位妖人,双眼紧闭,手掌上冒着腾腾黑气,正在施术。 而整个练武场周围是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他们眼神空洞,行动机械,明显就是被吸了魂魄的普通人。他们被妖人指引着一步步向练武台靠近,大约到了两米开外,全都站定,张开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嘴里被吸走似的,表情痛苦且狰狞。 白芑心中一阵难过,看着老弱病残的模样,应该是最后留守在城中之人。 而那练武台上的妖人,她也认得!竟然就是当初和翠红楼如烟姑娘一起陷害她的贺家公子。 简直就是冤家路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在云都城中又遇见他在此行如此祸事。 本来她作为修门弟子是不便再因入派之前的个人恩怨而来寻这些凡人的晦气。所以白芑也从未想过要打击报复贺公子。 谁料如今再遇之时,他竟然成了妖修,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白芑眼神瞬间变冷,一把撕了额上的隐身叶,露出身形。她这一举动并未提前知会身侧的两人。蓝静轩和龙舞俱是一惊。 蓝静轩正要一同撕掉脸上的隐身叶被龙舞抬手拦住了,示意她等等再看。关键时刻也许隐藏住行迹倒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大胆妖人!还记得姑奶奶我吗?”白芑怒目而视。 龙舞和蓝静轩两人对视一眼,看来是遇到熟人了。 练武台上的妖修铛地猝然睁开双眼,通红的眼中泛着层层魔气。见到白芑,他微微眯了眯眼,在脑海中思索这胆大包天的少女是谁,竟然敢闯到这里来。 他嘴角微翘,一丝冷笑挂上铁青如恶鬼般的脸庞,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闯进来。 白芑见他并不答话,想来是记不起自己了。她双手叉腰像极了当年的花姐形态,大声道:“姑奶奶乃当年云都城外破庙内的花姐。” 花姐?妖修贺公子想了想,突然哈哈大笑:“是你啊,小乞丐。好久不见啊。” “哼,本想着过往恩怨也不好跟你一届凡夫俗子计较,没想到你竟然在云都城行此恶事,今日被你姑奶奶我碰上了,算你倒霉,我们新仇旧恨一起算,今天就要了你的命!”白芑简明扼要地一番说辞之后,立刻双手掐诀口中念咒。 在她看来,虽然灵力有力竭的迹象,但是这小小的妖修,她还是可以对付的。 见白芑要动手了,龙舞和蓝静轩悄然摸到妖修身后想要偷袭一波,对于这样的妖修没必要讲什么道义。 白芑却突然道:“你们先去放了这些百姓,看看是否还有救。” “呵,原来还有帮手啊。”妖修贺公子裂开嘴露出森然的大白牙,犹如黑夜里潜伏的野兽,即将扑杀猎物。 “你想救他们?!”他突然又开口说道。 白芑的手顿了顿,听他说下去。 “看来这么多年你的脾气还是没有改,小小年纪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个救世主,救这个救那个,其实呢,你就是个浑身发臭的乞丐。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妖修突然双掌合十,掌中冒出浓烈的黑雾,黑雾中一只红衣傀儡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如闪电般扑向白芑。 白芑身子向左一侧,又手指尖瞬间气势照着扑将而来的傀儡的心间一点。 傀儡愣了一下,动作稍有迟缓,但是立刻恢复了行动,挥动着又长又尖的如钢铁般的指甲向白芑面门抓去。 第二百零六章 傀儡之术 红色的纱绸裹着傀儡如干尸般的躯体向白芑的面门抓去,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白芑看到了她的脸。 真的只是一眼,白芑从那早就已经面目全非的脸庞上认出了这个人,她竟然就是当初翠红楼的头牌如烟。 白芑右掌向外碧风咻地出现在掌中,她果断地划了个剑花,噼里啪啦,红衣傀儡如刚如铁的指甲被碧风齐齐削断。 龙舞和蓝静轩两人分别在白芑一左一右切断妖修对百姓身体的控制,把一具具已如行尸走肉的躯壳向外拖去。 妖修贺公子脸色黑沉,大声吼道:“想救他们,你妄想!” 一阵黑雾腾地四下翻滚而起,宅子四角响起了铃铛声。 “滴铃——滴铃——滴铃铃——” “滴铃铃铃——” 铃声越来越响,被切断了双手指甲的傀儡如烟听到铃声后突然暴起,嘴里呼呼地喷着黑气向白芑袭去。 而被龙舞和蓝静轩救出的百姓突然之间身体里发出骨骼摩擦的咔嚓咔嚓之声,瞬间尸化,也变作傀儡。只是和红衣傀儡比起来算是一种低阶的傀儡。 “哈哈哈,你不是要救他们吗?我看你怎么救!” 妖修贺公子疯狂的叫喊声伴随着铃铛穿入白芑的耳中,白芑侧了侧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接着她突然飞起,双脚一点重重踩在红衣傀儡如烟的头顶,把如烟一脚踏入地底,而后手握碧风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袭去一道又一道的剑光。 黑色的雾气在碧风神剑的剑光中被割裂得支离破碎,呼啦一下,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宅子里一片安静,四角的铃声不再响起。 只剩下妖修贺公子瞪大了惊恐的双眼看着面前的白芑,就是那个曾经他觉得可以肆意踩在脚底的小乞丐。 怎么会这样,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加入的可是鬼域堂,教他这无上邪功的可是鬼域堂右堂主杨娇。 杨娇告诉他这控制傀儡之术够他在神州上横行于世了,只要练到第九层,那些修仙大派的人见到他都要如耗子见到猫般躲得远远的。 可这是怎么回事。就连这小小的乞丐也能破了他的阵,把他的傀儡之术击得一败涂地。 他不甘心,定然是哪里错了。但是他也不是个傻子,见如今情况不好,“嘭——”地一声扔了一枚弹丸出来,妖雾四起。他乘机向外掠去想要逃离此地,从长计议。 “铛——”一道碧光闪过,他高高缚起的头发瞬间被切断,散乱的发丝盖住了他的脑袋。瞬间冷汗浸湿了全身,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若是这道剑光再往下一点他的头颅已经离开他的身体了。 “想跑,跑去哪里啊?”妖雾中传来白芑冰冷的声音。 噗通一声,妖修贺公子双膝着地跪了下来:“姑奶奶,饶命。求姑奶奶饶命。” “哼。”白芑冷哼了一声,竟是个软骨头。 四下里龙舞和蓝静轩也已经把那些被制成低阶傀儡的云都城百姓用绳索缚住。 妖雾散尽,只见那妖修贺公子浑身哆嗦地跪在地上咚咚咚地不断磕头。 嘴里更是不停地喊着:“姑奶奶。” 白芑上前一步就要一脚踹倒这个令人作呕的妖修,却突然喉咙一甜,感觉气血上涌,一口鲜血便要喷出。 她反应迅速,立刻调息强行按下了这口鲜血,对着龙舞和蓝静轩使了个眼神:“离开这里再说。” 龙舞立刻上前制服了跪地的妖修。蓝静轩则在她的耳畔说道:“这些百姓都已经......” 白芑心中一酸,她知道蓝静轩的意思。不过一切皆是天命定数,她也已经尽力了。 “你们先带他往西南方向去,找到一个叫做归去来镇的镇子,在镇子外的山神庙中等我。”白芑说着从宝袋中摸出了一张金黄色灵力四溢的符箓。 龙舞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再阻止,带上妖修便和蓝静轩召出神剑向西南方向飞去。 白芑右手食指和中指竖起夹着黄色符箓,符箓腾地在她指尖立得笔直。只听见白芑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符箓瞬间无风自燃。红黄的火焰中一道蓝色的火星慢慢变大。 白芑右手向外一挥,这没有温度的火焰闪着蓝绿色的光芒笼住了那些被龙舞和蓝静轩缚住的傀儡。包括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红衣傀儡如烟。 “噼里啪啦——”青烟四起。 白芑盘腿坐于火焰边缘开始诵起道家超度的经文。一字一句从她嘴里向外有节奏地迸出,字字珠玑,字字铿锵有力。 她的脸上没有挂着任何表情,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她就像在做一场普通的超度法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件事必须由她自己来做,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每一人每一物,于她而言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 即使是那被制成傀儡的翠红楼头牌如烟姑娘,她也想着送她往生,希望下一世可以好好做人。 结束了云都城中的事白芑转身召出碧风神剑凌空而起,留下那蓝绿色的火焰在城内贺府中燃烧。她没有回头,在她的背后的云都城映着如阴司鬼火般的火焰犹如一座立于人世间的鬼城。 云都城西南方向的小镇归去来镇入夜后早就一片漆黑,镇上的人早早地躲在家中不再外出。 镇子外的山神庙中一个容颜娇俏的少女此刻正凶神恶煞地恐吓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妖修。 只见她一脚飞踹过去,妖修抱着身子直直飞到神庙的墙角处瑟瑟发抖。 “快说!你到底是谁,为何在城内炼那妖术控制傀儡。” “小的,小的乃是云都城内贺家的贺夏北。”妖修的声音战战兢兢。 “贺夏北是吧,你说你好好的人不做,去修什么妖道!”少女又要飞起一脚。 “仙女饶命,女神饶命啊!”妖修贺夏北哆哆嗦嗦地转过身跪地求饶。 ...... 神庙中的少女自然便是先白芑来一步的蓝静轩。此时龙舞正手握神剑交叉抱胸靠在神庙内的一根大圆柱上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面无表情。 蓝静轩收了本欲在踹过去的脚,换了力道用脚尖戳了戳他道:“快说!你怎么修的妖术,又为何回到云都城中,背后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小的云都城贺夏北,本来家境殷实,后来也不知道怎得从飞云山上不断涌下来魔气,很快云都城就不能再住人了。就是在那时候我被鬼域堂的右堂主杨娇给带走了,是她教的我这傀儡之术。” 鬼域堂!听到这三个字龙舞不禁直了直背向妖修贺夏北走去。他的脸上已经从面无表情变成了杀气腾腾。 第二百零七章 十二年前鬼域堂 云都城贺家是城内的大户,当初云都城受了魔气的影响,全城恐慌。该跑的跑,该逃的逃。全城乱城一团,流民四起,更有人趁火打劫,抢夺了许多富贵人家的钱财。 而贺家老爷舍不得这万贯家财和在云都城内的那些生意,迟迟不肯离去。他集结了自家平日里养在内堂和外堂的几十号打手把贺府团团围住,日日巡逻。 在他看来,这世道乱不到哪里去,虽然听说飞云山上的飞云阁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但是这神州之上又不止他飞云阁一个门派。 偌大且繁华如云都城,不会没有人管的,很快定然就有其他的修仙门派进驻于此,只要他们能撑得过这段日子,一切便会恢复如初。 而他的独子贺夏北和他老爹想的可不同。他从小就欺软怕硬,仗势欺人。其实胆小如鼠,又畏首畏尾。 云都城遭遇此变故,他早就想收拾包裹早早逃离。他实在想不通他那老顽固的爹为何还要在这里死撑。 家里的金银财宝随便带一些出去,在神州沃土之上哪里不能继续过他们富足的生活,为何要守着这死城。 贺夏北记得那日他从库房偷了足够的银票,打算不再跟着这一家子头脑有病的人困死在云都城内。 从库房内捞足了银两的他,悄摸着转过了练武场再绕过庭院内的回廊想从边门溜出去。 他早已经收买了边门今日这个时辰值班的打手。可是就在他吱呀着打开边门之时,听到大门处“嘭”地响起一声巨响。 接着边门之外也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那声音太可怕了,根本不像正常人可以发出来的声音。 贺夏北吓得快速关上边门躲了回去。 “嘭——”边门也被撞开了。贺夏北慌不择路地向内逃去,半跑半摔地竟然自投罗网来到了大门后的厅堂之上。 映入他眼帘的是满目鲜血,残肢断臂。贺夏北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突然一个球形的东西“滴溜溜”向他滚了过来。他哆嗦着想用脚把这个东西戳开。一双爆出的眼球就这样盯着他。 这时他才发现这个球形的东西竟然是个人头。而且居然是贺老爷子。 “啊——”贺夏北尖叫着尿了一身瘫软在地,却还不忘一脚踹开了他爹的死人头。他不断地蹬着脚往后缩。 “嘭!”撞到了什么。他吓得疯狂地往前爬,突然他感觉自己双脚离地。呼吸困难。 他拼命地蹬着腿,脸上瞬间如猪肝般暗红,双眼眼珠爆出。他不能呼吸了,有人钳住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他身上的包袱掉到了地上,摊开来散了一地的银票。 钳住他脖子的人突然冷笑了一下,甩手把他丢到墙角。他的肺部顷刻间充满了新鲜的空气,他大口大口的呼吸。 “右使,只剩下他了。” 一个女声轻笑了下:“先留下他吧。还有用。” 后来贺夏北知道这个留他一命的便是鬼域堂的右堂主。他并不知道鬼域堂是个什么组织。但是单单屠他满门这个手笔就已经让他吓破了胆,能够留下一条命来自然是当狗都愿意。 于是他便真的当了鬼域堂右使杨娇的一条狗。他很快适应了自己的这个身份,帮助杨娇寻找适合她炼傀儡术的普通人。而杨娇选择了云都城这个地方自然是因为这里突然间充满了魔气。 这对于她的妖修来说是极其有好处的。后来贺夏北凭借着自己的溜须拍马以及心狠手辣倒是获得了杨娇的青睐,竟然传了傀儡术给他。 不过也不知什么原因,杨娇很快便匆匆离开了云都城。贺夏北自然就跟着他一同走了。 此次他的傀儡之术要从第三层向第四层突破了,结果遇到瓶颈无法更进一步。便想到了云都城,想着当初杨娇就是来这里借势的,自己也许也能通过这些魔气的帮助突破桎梏。 归去来镇外的山神庙中,贺夏北所说的自己如何成为妖修的一切原有,龙舞都并不在意。唯一令他血气上涌的便是贺夏北竟然是鬼域堂右堂主的手下。 满脸杀气的龙舞一掌过去化作无数水滴,而这水滴密密麻麻聚在一起顷刻间围住了贺夏北的脖颈。龙舞双掌微收,水滴快速地向内收缩。妖修贺夏北伸出手疯狂地扒拉着脖子上附着的水珠,眼看就要窒息。 白芑驾着碧风神剑猝然而至,出手制止了龙舞。 龙舞收了手,脸色很难看:“他是鬼域堂的人。” “那不正好!”白芑道,“让他带我们去鬼域堂。” 见到白芑,贺夏北立刻伏地不停磕头:“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我问你。”白芑如寒冰般的眼神盯着他,“云都城和飞云山的事是不是鬼域堂在幕后搞的鬼?” “小的不知啊,姑奶奶。” “啪——”的声响,白芑大手一挥,一阵掌风扫向贺夏北的脸颊。他被打得整个人翻了个身趴在地上。 “我真的不知道,姑奶奶。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给这两位仙长听了。”贺夏北乌黑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蓝静轩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把大致地经过告诉了白芑。 白芑转头面向贺夏北:“那关于鬼域堂你还知道什么,统统从实招来。” 贺夏北见有回旋的余地立刻再次伏地磕头,然后直起身子道:“我后来跟着鬼域堂右堂主杨娇回了鬼域堂右分堂,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还不快说。”蓝静轩又是一脚飞过去。 贺夏北被踹得半趴在地:“看到他们集结了很多妖修。” “什么叫集结了很多妖修?他们要干嘛?” “那都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刚到鬼域堂右分堂自然什么都不懂,处处看脸色还被里面的其他妖修所欺辱。只知道聚集在那里的妖修都是杨娇在神州大地上四处招揽来的。” “十二年前,鬼域堂就已经开始招揽妖修,他们要干嘛。”白芑自语道,“那个时候不正是飞云阁被灭门吗?这么说一切和鬼域堂果然脱不了干系。” 贺夏北闻言惊恐地抬起头看着白芑,他确实没有想过飞云山上的飞云阁竟然会是被鬼域堂给灭的。 “然后呢?这么多年你还知道了什么?”白芑的眼神更加凛冽,就像要把贺夏北整个人击穿。 “我只知道这些妖修分散在各处修行,一段段时间便会被右使召回。” “召回的目的?” “好像,好像说是要配合,配合着屠尽神州的修门。”贺夏北越说越小声。说完这句话他便紧张地缩在一角。 第二百零八章 潜入右分堂(一) 妖修贺夏北的话印证了白芑的猜想。只不过在这场阴谋里鬼域堂到底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还并不明朗。是主谋还是一把杀人的刀而已? “鬼域堂总堂在哪里?” “这这,这我真的不知道。” “这么多年你就没去过总堂?” “鬼域堂总堂据说相当神秘,特别是堂主灭骨更不是我们这样的低阶门徒可以见到的。”贺夏北说完这句话又缩了缩身子,“鬼域堂除了总堂还分为左堂和右堂。左堂的下城左使据说,据说已经被灭了,还有他们的鸣蛇大人好像也被元青派的楚文歌斩杀了。” 白芑微微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听他继续说下去。 “如今只有右分堂右使杨娇是灭骨的得力干将,以及右分堂的酸与大人。” “酸与在右分堂?” 妖修贺夏北不知道为何白芑突然问起酸与,但他还是据实回答:“是的,酸与大人一直都在右分堂。” 龙舞突然上前一步:“右分堂在哪里?” 白芑知他焦急小神龙雨临的安危,安慰道:“到了右分堂拔了那酸与鸟的毛,拆了杨娇的骨头,就不信他们不说出灭骨所在之地。” 听到白芑等人竟然要杀去鬼域堂,妖修贺夏北简直是吓坏了,他浑身抖得像筛糠:“姑奶奶饶命啊,你你,你们要杀去鬼域堂不如把我先放了吧。” 白芑笑了笑看着他:“放了你?再出去多做点恶,多抓几个人练成傀儡?” “姑奶奶饶命,再借我一百个胆我都不敢了。”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先带我们去鬼域堂右分堂,我再考虑考虑要怎么处置你。” “我,我,我回去的话就死定了。” “怕什么,等我把杨娇扒皮拆骨了,你的命还是我说了算。”白芑笑得更灿烂了。只是在贺夏北看来这笑容简直如恶魔般可怕。 妖修贺夏北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本钱的,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只是白芑毕竟刚刚动用过密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三个人还是决定在归去来镇外的这个山神庙中先修整两日。 虽然龙舞十分忧心雨临的处境,但是他和雨临早就心神想通,虽然无法确定雨临具体所在之地以及所有遭遇,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便是雨临暂时还活着。只是这个活着能到什么时候便未可知了。他时时刻刻都在忧心会不会突然感应到雨临遭遇不测。 但他同时也知道仅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杀入鬼域堂救出雨临再全身而退的。那就只能等。 况且,不知为何白芑总能让他焦灼不定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些。 是因为每一次的危险有危险的时候都碰到了叫白芑的这个少女吗?而每一次这个少女都是那样全力以赴地帮助了他。从琢玉楼的比武场上赵夺的暴毙,再到旷湖城外树林中自己被妖物偷袭,如今又在飞云山中被魔气侵袭,每一次她都犹如神女下凡,及时出现化解了他的危机。 龙舞转过头看了看白芑,少女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那么柔和,她就像会发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龙舞知道大恩不言谢,只是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只要白姑娘需要,赴汤蹈火他都在所不辞。 他想雨临肯定也是支持他的,还有慧同,他在天上定然也看到了这一切。 很快两日便过去了,白芑体内的灵海已经渐渐恢复了生机,灵力之源又开始涓涓不息。 鬼域堂右分堂离归去来镇还是有着相当远的距离。龙舞扣着妖修贺夏北在前面御剑飞行,白芑和蓝静轩紧随其后。 不知不觉越过崇山峻岭,飞过座座城池,总算在一座犹如巨型猛虎的山峰上停了下来。 “这里?”龙舞口气生冷。 妖修贺夏北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 身后的蓝静轩真想一掌盖过去:“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是不是这里?” “差不多了,不过右分堂的入口布有幻境,不能直接进入。”贺夏北脸色苍白。 到了这里他的两只脚就开始打颤,不要说鬼域堂右使杨娇随手就能把他捏死,如今他又带了这样一波人杀上右分堂,真真再给他九条命也不够死。 白芑见他眼神慌乱四处乱瞟,明显心中在盘算着什么,她不动声色,从宝袋中摸出一粒小药丸捏在两指中间,瞅准了机会啪地一下射入妖修贺夏北的嘴里。 贺夏北眼珠瞪出立刻抓住自己的嘴伸手就开始抠喉咙。 “没用的,入口即化。”白芑冷笑道。 “姑,姑奶奶,你给我吃的吃的是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一种很普通的毒药。如果你不听话,就会爆裂而亡。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乖一点就好。” 贺夏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吞了吞口水,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我可以进入幻境。不过,幻境入口的把守十分森严,我就是怕,怕你们......” “这个不用你担心,你只管带路就好。”白芑说着从宝袋中翻出她那无往不利的隐身叶。 啪啪两声贴在了龙舞和蓝静轩的额前。就在妖修贺夏北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龙舞和蓝静轩便已经消失在他面前。 贺夏北被惊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们,他们,我,我怎么看不见他们了。他们去哪里了?” 白芑嘴角微翘,双指又夹起一片隐身叶啪地贴在自己的额前,瞬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夏北呆立当场,突然听见面前空气中传来“姑奶奶”白芑的声音:“别耍花样,小心暴裂而亡哦。” “你,你们,你们在哪里。” “啪”贺夏北被盖了一脑袋,脚下踉跄差点摔了一跤。只听见蓝静轩的声音传来:“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带我们进去。” 贺夏北对着空气毕恭毕敬的拜了拜:“求仙长仙女们高抬贵手。我这就带你们进去,你们,你们千万要留着我的小命,我肯定对你们还有用的。” “别废话了,走。”又是一脚飞来,蓝静轩实在不懂得什么叫高抬贵手,脚下留情。 妖修贺夏北总算是学乖了一点,再也不废话了,他深深的知道这些姑奶奶和大爷们也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 他目不斜视埋头往前走,远远看去便就只有他一人行在巨虎山的蜿蜒小路上。 很快他便走到小路尽头,尽头处是一块高耸的石壁,石壁下是左右两条道。 妖修贺夏北虽然不能确定白芑等人到底在哪里,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定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他站在分叉路口没有选择向左或者向右,而是突然张开双掌,对着石壁右上方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重重按了进去,同时口中念着晦涩的咒诀。 第二百零九章 潜入右分堂(二) 随着妖修贺夏北的咒诀生效,只见面前的石壁轰然向左右两侧裂开,露出一条只允许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 跟在贺夏北身后鱼贯而入的依次是白芑,蓝静轩以及龙舞。他们三人提起十二分精神观察着四周。这样的地形实在有些危险,虽然白芑给贺夏北下了药也恐吓他如若耍花样必会爆裂而亡。但毕竟人心隔肚皮,不知道他在最后关头会不会耍什么花样。 刚一进入石壁中间的这条小道,走在最前头的白芑便发现了异常,石壁两侧挂满了铜铃。随着穿堂风的掠过,那些铜铃发出了毫无规则的叮叮声。 而这叮叮声看似毫无规则,听久了竟然白芑有些恍惚。不对劲,她倏地靠近身前的妖修贺夏北,右手掐诀顶住了贺夏北的后腰部,低声道:“再耍花样,信不信我让你立刻暴毙当场。” 妖修贺夏北闻言脚下顿了顿,满脸愁容。他不敢回头却压低里声音道:“这个铜铃阵一直都在这里,不是我故意而为之啊。” “怎么破?”白芑眉心微蹙侧过头望了望前面没有尽头的山壁小路。 贺夏北背后被白芑威胁着,脚步越走越慢:“这个没有法门破解,我们右分堂的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符箓,专门克制这个铃声。” “在哪里,给我看看。”白芑命令道。 突然,前方的小路上走过四个手拿长枪的巡山小妖邪。他们慢慢靠近贺夏北,面带狐疑之色,口气不善:“你在这里逗留干嘛?” “我,我刚回来呢。”贺夏北紧张得舌头打结。 其中一个头上长角的小妖邪上前两步举起长枪盯住他,不断审视:“古里古怪。” “快点让开,我有要事要找右使。”贺夏北鼓起勇气搬出右使杨娇。 而这巡山的四个妖邪并不买账:“你不知道右使不在分堂之内吗?” 贺夏北本欲再争辩几句,他的身后却突然传来空气急速变化的波动之感,顷刻间贺夏北面前的四个小妖邪来不及发出丁点声响便都已经直直倒地,一命呜呼。 紧接着贺夏北便看见这莫名掉了性命的四个妖邪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轻微响动,而后全身像是被下了蚀骨之药,散出一阵难闻的气味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白芑当机立断结果了这几个妖邪之后从他们身上搜出了贺夏北所说的专门用来对抗这铜铃阵的符箓,紧接着立刻用“化骨粉”化掉了妖邪的尸身。 只是这一切动作贺夏北全都看不见,他就像是白长了两只眼睛的睁眼瞎。但是即使看不见,他也能猜到这巡山的妖邪定然是命殒在自己身后的这几人之手。 他吞了吞口水,更加胆战心惊。同时极度后悔为何要回到云都城去控制那几个破傀儡,招来了这几位大神。 “快走。”白芑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在贺夏北的耳朵里简直犹如地狱恶魔的招魂声。 他加快了脚步带着身后三个看不见的人迅速穿过了受铜铃阵所影响的石壁小路。 小路的尽头竟是一处硕大无比的洞口。洞口上悬“鬼域堂右分堂”六个大字。 洞口巡逻的妖邪一眼看去便是些低阶小门徒。只不过齐刷刷地立于洞口两侧,少说也有二三十人。这阵仗还是有点大的。 这些邪修里有的一看便是凡人修了邪道,有的却是妖物所化,他们全都手拿长矛,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妖修贺夏北强压下狂跳的心,假装镇定地走了过去。 大门口两个头戴金银盔甲的妖邪举起长矛横在洞口,妖修贺夏北假装很自然地从身上掏出一枚令牌。身着金银盔甲的妖邪扫了一眼便收起了长矛准备放行。 “慢着。”突然站在右侧后排的一个小妖邪突然张口喊道。只见他拨开前排的妖邪,走上前来,鼻子不停地一耸一耸,脑袋不断地四下摆动,那张脸一看便是只没有完全化成人形狗妖,还保留了大部分狗的样貌。 隐了身的蓝静轩见狗妖嗅着嗅着就朝她的方向走去,顿时紧张地想要找准机会先发致人。 白芑轻轻挪了一步靠道她身旁,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就在这时,狗妖猛地调转狗头,吸着鼻子又围着妖邪贺夏北浑身上下不断地嗅了一番,而后摇着头讪讪的退下了。 贺夏北为了缓解自己紧张地情绪,假意怒骂了一句,大摇大摆地走入洞口。 洞内泥泞湿滑,刚一入洞,便惊起头顶哗啦一片声响。看来是类似蝙蝠之类的动物。 白芑见四下无人,小声对妖邪贺夏北道:“先带我去找酸与。” 蓝静轩还未从刚才狗妖的反应中回过神,她悄然问道:“刚才是闻到了我们的气息了吗?” 白芑摇了摇头道:“没有。隐身叶可以同时隐藏气息。” “为何那只狗妖像是发现了什么。” “我猜大概是他身上的那只虫子起作用了。”白芑指了指正在前方带路的妖修贺夏北。 蓝静轩一脸茫然与同样毫无头绪的龙舞对视了一眼。 白芑笑了笑:“之前他吞下的药丸内裹着一只小虫子,是用来跟踪和定位的。” “你不是说会自爆?”蓝静轩眨了眨眼睛,感情是在坑那贺夏北的啊。 “确实会自爆,自爆之前还有跟踪的作用。” 蓝静轩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芑举起大拇指,真是太佩服了。 走在前面的妖修贺夏北听见声后细微的交谈之声,竖起了耳朵却半句没有听见。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带着他们穿过那黑漆漆的洞穴。 洞穴外蓝天白云,豁然开朗。和那阴森森黑漆漆的山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连着洞穴外那片绿草地的便是一片广阔的湖泊,一眼望去波光粼粼倒也是让人心旷神怡。 白芑不禁感叹这邪魔歪道的地方怎么也这般舒爽,和那鬼域堂左分堂的寨子比起来这里可是高端大气多啦。 妖修贺夏北站在湖边似乎在犹豫,白芑的威胁立刻跟了上来:“酸与在哪里,快点带路,不然......” 贺夏北愁眉苦脸,微微张嘴低声道:“酸与大人的居所我从未去过,就听说是过了这个湖对岸有一大片的竹林,穿过竹林便是一座光秃秃的山丘,那山丘就是酸与大人的居所。” “你带我们去。” “这湖我过不去。”贺夏北犹豫道。 “这湖有什么古怪?” “这湖表面上看过去平静无奇,但其实......”贺夏北说着又向后靠了靠离湖岸又远了些。 第二百一十章 酸与鸟地盘(一) “这湖有什么古怪吗?”白芑的声音传入妖修贺夏北的耳朵里。 贺夏北看不见白芑三人,只能对着面前的空气小声道:“这湖倒没有古怪。就是湖上生活着一种水鸟。这种水鸟速度极快,平日里隐藏在湖上的香蒲中不见踪迹,但只要有人想要渡湖便会引来成群的水鸟。 不仅渡湖不成还会惊动对岸的酸与大人。” “那这湖平日里就没人渡过去?” “是。这片湖,以及对面的竹林都是属于酸与大人的地盘。” “还有其他的路吗?” “没有......”妖修贺夏北欲言又止。 蓝静轩又是一脚踹过去,只不过这次力道小了许多,毕竟这已经进入了鬼域堂右分堂了,还是要注意些不要露出马脚。 “支支吾吾干嘛?”蓝静轩道。 “其实我觉得你们都隐身了,定然也是不怕那什么水鸟的。只是我,我,我可能就不方便和你们一同过去了。” 原来贺夏北竟是这个意思。紧接着他继续说道:“况且,我也,我也真的没去过湖对岸,只是听说酸与大人在那边的山丘上。我跟去的话只能给你们添乱的。” 这句话倒是实话,带着他还不一定方便,况且按照他的说法,他也是从未去过酸与所在之地。 贺夏北眼珠转得滴溜溜地,白芑突然笑嘻嘻地说道:“你不去也可以。不过我给你吃的那个药丸可是会自爆的哦,你千万要记住。三个时辰之内就必须要有我的解药,否则......” “姑奶奶,饶命啊,我怎么可能会耍什么花样呢,不如你们进去之前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求您把解药给我吧。”贺夏北带着哭腔道。 “嘻嘻,这不是贺家软脚蟹吗?”远远地传来一句非常突兀地娇笑声。那声音很快由远及近,瞬间就到了湖畔。 说话的竟是一位看过去二十出头的清秀女子。只见她在头上简单地梳着一个小发髻,发髻上什么配饰都没有。身上穿着件淡绿色的丝质衣裙,湖畔的微风撩起她的裙摆让她显得更加清新脱俗。 白芑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很难想象这邪恶之地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她就像和这广阔的湖水和湛蓝的天空浑然天成,同时和所谓的鬼域堂格格不入。 只是贺夏北看到她时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和女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怎么,听说你回云都城练傀儡术了。嘻嘻。”女子依然笑着说,“我看你的资质也就那样了,永远也别想有所突破了。” “你!”妖修贺夏北被她揶揄得有些动怒。 “哇哇哇,生气了。”女子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道,“当初我真不知道右使是怎么想的。就你这条狗居然也得到了她的亲传。有我一个继承她的傀儡术不好吗?你除了溜须拍马,还会什么。” “绿辛!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个叫做绿辛的女子顿了顿突然说道,“话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一直站在这里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干嘛呢?” 绿辛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也敢在这里逗留。小心酸与大人要了你的小命。” 绿辛话毕,见妖修贺夏北依然没有离开的迹象,疑窦顿生。 “还不走?你......” “你走你的,我很快便离开了。”贺夏北真是满头大汗希望这个挨千刀的绿辛赶紧离开不要横生枝节,拖累了自己。 却不料这叫做绿辛的妖修并没有那么容易糊弄,她突然警觉地拉开架势四下里观察了一番。只是这湖畔之地委实宽阔,并没有任何适合藏匿的地方。 她靠近贺夏北道:“刚刚你是在这里说话吗?和谁说话呢。” 贺夏北一阵头疼只能想办法把这绿辛先行带离这里,他生气地拔腿就往湖畔的右侧走去。 绿辛见他离开也立刻跟了上去。湖畔此时只剩下白芑三人。又观察了许久确定没有人后,白芑悄声道:“我们过去。” “那贺夏北?”蓝静轩问道。 “他不敢耍花样,而且三个时辰之内必定会乖乖地再来这湖畔等我们。” “他真的不会耍花样吗?” “没听见那绿辛叫他什么麻?软脚蟹。他定然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说的也是。可是我们就算有隐身叶,可是如何过得这个湖呢?御剑的话就会暴露的。” “这个简单。”白芑手掌一翻手中出现三颗药糖。 “吃了它。” “会自爆吗?” 这个时候了蓝静轩竟还有心开玩笑,看样子心态不错。白芑也不多言笑了笑就拿起一颗放入自己嘴里。 龙舞更是二话不说结果药糖便吞了下去,蓝静轩最后吃下药糖时脸上的神色实在精彩。 “哇,这也太甜了吧,好好吃。这到底是什么糖果啊?自己做的吗?” “潜龙糖。”白芑面带笑容。潜龙糖承载着她和楚文歌甜蜜的回忆,每次用到之时总会心中一阵温暖。 “潜龙糖,好名字,可是有什么用,吃了这个糖我们就能过湖了吗?” “跟我来。”白芑悄声道。 她在湖畔转了转寻了个好下水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慢慢潜入水中。蓝静轩眨巴着眼睛,不敢跟下去:“我不会水啊。” 龙舞自然毫不畏惧,除了他十分信任白芑之外,还有个原因便是这区区湖水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即使雨临不在,他过江入海也是不成问题的。 见前面的队友都已经下到水里去了,蓝静轩也只能豁出去了,她皱着眉头,伸出手指捏住自己的鼻子走入湖中缓缓潜了下去。 入水后竟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可怕的窒息之感。如履平地的她慢慢放松拿开憋着鼻子的手,尝试着睁开眼睛,发现一切竟然就和在岸上一样。 睁开眼的瞬间她便看见了白芑的笑容,白芑打趣道:“也真是奇怪了,你们琢玉楼不是在旷湖城内吗?那么大一片湖在家里摆着,琢玉楼的大小姐竟然会怕水?” 白芑的逗笑却让蓝静轩的脸色不自觉得一变。她极不自然的抚了抚自己在水中飘荡的发丝,清了清嗓子道:“没有人说住在水边定然就会水嘛,快些走啦。” 蓝静轩的异样表现并没有引起白芑的注意,她继续解释了下自己的这个潜龙糖:“我的这个潜龙糖吞下以后在江河湖海中都能自由通行,只不过时效只有半个时辰,我们要尽快通过这片大湖了。” “还有这么神奇的糖果啊,白芑姐姐。”蓝静轩突然叫了句白芑姐姐,让白芑实在有些不适应。 “能不能,能不能送我几颗呢?” 原来是有求于人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酸与鸟地盘(二) 白芑几人刚潜入湖底不久,那个叫做绿辛的便又悄然回到湖边。她凝视着平静的湖面,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总觉得刚才贺夏北的行为实在有些古怪。 只见她向后退了几步离湖面远了些,突然左右手向上挥起带出两拨浓烈的黑雾。双手快速变幻手势交叉挡在面前。 当她的手掌再次打开之时,她的脸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黑色的线如枯树的枝桠爬满了脸部和手臂,狰狞可怕。猩红的眼中黑色的瞳孔漆黑得就像来自地狱的深渊。 原本清爽的浅绿色衣裙也瞬间嘭地变成了黑紫色。周身的气势更是陡然黑化。 随着她手势变化,嘴里的咒诀时快时慢,在她的身后咔嚓咔嚓地走出四个提线木偶般的怪物。看那样子定然就是傀儡之术了。 “搜——”冰冷的面部,深如墨色的嘴唇,发出金石可破的搜字。四个提线木偶快如闪电般向四周分散开去。 妖修绿辛的大动作引来了巡山的小妖邪们。于是整个鬼域堂右分堂进入了戒备状态。当然除了湖对岸酸与大人的地界。 按照妖修贺夏北说的,没人可以擅自渡过大湖去到酸与大人的地盘上。况且在他们看来也没人会找死去惹到酸与大人头上。 谁料这几人偏偏就是冲着酸与鸟去的。白芑三人在湖底很快便顺利的到达了对岸。蓝静轩异常兴奋。在湖底路过香蒲丛的丛底时还对着隐藏在其中的水鸟做了鬼脸,就差挑衅那些水鸟了。按照她的话说,不就是水鸟,怕什么。鸟类里面还没听说过哪种水鸟很牛逼的。 上了岸后三人用术法快速涤干了自己身上的水渍。在蓝静轩的软磨硬泡下白芑还是送了她三颗潜龙糖。毕竟这个人有可能会成为她的.......。虽然蒋昊秋也许没有意识到,但是作为姐姐的白芑倒是看得真真的。所以送三颗潜龙糖给蓝静轩倒也不算什么。 此时在他们面前出现的便是贺夏北所说的一片竹林。他们需要穿过这片竹林才能到达酸与所在的那个山丘。 而这竹林目测过去平平无奇,但是他们知道在这个地方没有哪里会是真的平平无奇。 只不过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都到了这里了,即使立刻引出酸与鸟也无甚大碍,大不了干上一架。这不正是他们来此的目的吗? 于是三个人毫不犹豫地向竹林内走去。一阵风吹过,竹叶发出的沙沙声,带着一股腥臭之味传了出来。 白芑皱了皱眉,这种味道他们都知道,是人或动物的尸体腐烂后所发出的恶臭。 看来这竹林很有很能便是一个陈尸场。他们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脚下没有停留走了进去。 踏入竹林的瞬间,便感觉到光线像是突然暗沉了下来。密密麻麻的竹叶遮天蔽日,挡住了天光,只漏下一丝微弱的光线。 “哗啦——”背后传来一阵快速移动的声响。 三人同时回头,却发现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变化。他们狐疑地又向前走了一步。 “哗啦——”又是一阵声响。 这次白芑的速度更快,她的眼神扫过捕捉到了一个暗绿色的影子。是什么?她心中疑惑。不过不管是什么东西,至少说明了一点,她的隐身叶在进入这片竹林的时候已经失效。具体为何会这样,她也不知。 “小心,隐身叶已经被破了。”白芑表情严肃。 “不会吧。”蓝静轩吃惊不小。 龙舞肯定了白芑的话:“不管刚才我们身后的是什么,至少说明他看见我们了,知道我们的方位。” “切——”蓝静轩鄙夷的冷哼了一声,一把扯掉了额头上的隐身叶,“看就看见了,怕他什么!管他是什么妖邪,来一个我蓝大小姐杀他一个,来一双我干掉他一双!” 果然是女中豪杰,白芑赞赏地点点头也掀开了额头上的隐身叶,同时心中为蒋昊秋未来的生活祈祷了一番。 龙舞利落地一挥手,也把隐身叶收入手中还给白芑。只是蓝静轩假装没有看到龙舞的这个动作,虽然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十分稀罕这个玩意儿,觉得隐身叶比起潜龙糖没意思多了。不过要是能够据为己有也是挺不错的。 白芑自然不会揭穿她这个小心思了,无奈地笑着道:“大家还是小心。” 于是三个人背对背互相靠着,面朝外形成一个包围圈,慢慢向前移动。这样就不怕竹林中的不明妖邪在背后搞鬼了。 果然,安静了许久,没有再出现刚才“哗啦,哗啦”之声。只是再往前走便闻到了越来越浓郁的腐烂腥臭之味。 透过影影绰绰的竹叶,白芑三人看见不远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成片成片地吊在竹子细小的枝干上,在微风中一荡一荡地。 “哗啦——”又是一阵绿影闪过。这次总算是看清了,竟然是周遭的竹子像长了脚似地以极快地速度移动。 白芑三人围成的圈快速地旋转变换方向,同时向加快脚步向前冲去却发现发出恶臭又挂满东西的那片林子始终就在他们前方不远的距离,可是无论如何他们也无法靠近。 看来这竹林是一个阵法,而这些会动的竹子便是组成这个阵法的关键所在。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强行破阵了。白芑手掌果断向外一伸召出碧风神剑,龙舞和蓝静轩也同样握紧自己的趁手武器。 三人默契地同时向三个方向飞出,刀光剑影之间击倒大片竹子。 “哗啦——” “哗啦——” 树叶发出的响声快速且繁杂,刚刚倒下的竹子立刻便有另外一棵竹子补位上前填上空缺。 三人都希望快刀斩乱麻,竹林中灵力暴起,更多的竹子倒下了,可是这片竹林中的竹子却像是砍不尽似地连绵不绝地不断涌上来。 而湖对岸的绿辛此刻收回了自己放出的傀儡,望着竹林方向,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缩:“还真是有人闯了进来。不过他们竟然去了酸与大人的地盘,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她的身侧聚集着许多小妖邪,全都隔岸观火,却并没有谁提出要去对岸诛杀闯入者。 在他们看来,酸与大人已经是他们右分堂除了右使杨娇以外最强的存在了,竟然有人自寻死路。那他们才犯不着违抗命令私闯这片湖泊和竹林。 是的,正如妖修贺夏北所言,所有妖邪都被明令禁止不准私自渡湖擅闯竹林。 河岸聚集的小妖邪中,绿辛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她望着竹林的方向思索了片刻,便把目标放在了贺夏北的身上。 从刚才见到贺夏北开始,她便觉察出不对劲,看来这私闯者定然和贺夏北那软脚蟹脱不了干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内讧 妖修贺夏北此刻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他躲在角落里看着对岸竹林里的剑光闪动,听着激烈的砍杀之声,紧张到无法言语。 “喂。”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 他盯着竹林方向,随手挥了挥打发来人:“让开让开。” “你倒是好兴致啊。”绿辛已然恢复了之前清秀的模样,双手交叉抱胸看着面前的贺夏北。 听到绿辛的声音,贺夏北顿时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扭头强装镇定地看着绿辛道:“怎么了?对岸发生这么大的事还不让看了。” “呵呵,对岸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绿辛皮笑肉不笑。 “和我有什么干系!”贺夏北拔高音调,明显是因为紧张而故意大声给自己壮胆。 绿辛自然看在眼里,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贺夏北:“不错啊,最近胆儿挺大。” 妖修贺夏北不敢和她对视,强装忿忿然地转过身继续看向对岸,不再理睬绿辛。 “呼——”站在贺夏北身后的绿辛突然气势大涨再次变身,贺夏北惊觉变故想要抵抗之时已然来不及了,绿辛尖利的黑色指甲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说我是直接扭断你的脖子呢?还是再给你一次辩解的机会。”绿辛阴测测的声音就像是夺命的符咒般灌入贺夏北的耳朵里。 妖修贺夏北脑中一片眩晕,自爆?掉脖子?他都不想啊! 绿辛的指甲骤然用力,又掐进了分毫,贺夏北脖子里流出一丝黑色的血液。 自爆还有些时候,这掉脖子的事情可是迫在眉睫了呀,贺夏北是相信绿绝对辛会说到做到立刻掐断自己脖子的。 “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的门下。”贺夏北声音有些嘶哑。 “他们?来了很多人?” “三个。” “有何目的。” “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他们说来找酸与大人的。” “为何要背叛鬼域堂。”绿辛稍微用力,贺夏北便吓得哇哇大叫。 “那个,那个带头的是,是云都城的小乞儿。她,她胁迫我的。” “你的老相识。哈哈哈。”绿辛狂笑,突然把贺夏北的脖子提了起来,“不是说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贺夏北被掐得无法呼吸,嘴里发出哧哧的声响,眼看就要断气,绿辛甩手便将他摔到地上。 “咔咔咔——”湖面上传来机括运转之声。 绿辛眼神一凛,也顾不上贺夏北了,立刻飞身来到湖畔。此时湖畔众妖邪正围着一个独臂紫袍之人。 紫袍之人手中拿着一块令牌正在施令,顺着他手中令牌的光波看去湖面上隐隐架起了一座悬于半空的浮桥。 “幽瞳!你干嘛!”绿辛出手便要阻止。 那个被唤作幽瞳的独臂妖修转过脸来,眼中只有白仁并无黑瞳。他准确无误地用他的白仁与绿辛对视,高傲地扬了扬下巴。 “酸与大人此刻被人偷袭,我们自然要过去助阵。”幽瞳道。 “区区那三个人算什么。酸与大人的地盘是你我说入就能入的吗?”绿辛毫不示弱,“右使走的时候让我全权负责右分堂内的事物,你必须听我的。” “哈哈哈,你我本来就是右使的左膀右臂哪里来的我必须要听你的。我现在决定带领大家过湖以助酸与大人一臂之力。” “幽瞳你敢!你居然视鬼域堂右分堂的禁令如无物!”说着绿辛便要动手。 而此刻在竹林内的白芑三人不断地用神兵利器砍伐竹子无果之后,龙舞提出可以用火攻。 三人之中只有蓝静轩属于火系灵力,于是她凝神调动灵海全部灵力于额间。 只见她的额间一道火之印记窜起,犹如一只火红的雄鹰。 白芑心内莫名一动,却也顾不得考虑那么多。蓝静轩右手食指竖起置于额前,大喊一声:“破——”,手指破风而出。整个人旋转而上,随着她手指所过之处,嘭地火焰熊熊燃起。 趁着这个机会,白芑和龙舞朝着那挂满尸体的竹林方向强攻而去。 “噼里啪啦——”火焰越烧越猛,大有吞没整片竹林之势。 白芑和龙舞就像是从火焰中冲杀而出的天神般降临到那片悬挂着腐尸的竹林。 闯入眼帘的是令人惊悚地画面。一棵棵细细的竹子上晃晃荡荡地悬挂着早就没了生气的各种生物。有的看过去就是普通的动物,有的则是化形的妖物,还有各种异兽。 而挂着这些腐尸的竹林里的竹子早就从根部黑到了每一片叶子。 这里的土地下更是盘根错节地埋着无数条像是人体脉络般的小沟渠。带着邪气的漆黑浓郁的液体通过这些小小的沟渠最后汇聚到出口之处向外流去。 整片林子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白芑眉头紧锁,她飞快地从每一棵竹子上掠过去。 她有预感,獬豸就在这林子里。她的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响,她在祈祷千万不要来迟了。 虽然竹林里火光大起,但是在湖对岸的绿辛和幽瞳却已经先打了起来。其实这两个邪修早就积怨已深。同样作为右使杨娇最信任的手下,他们互相都不服对方。 若不是碍着杨娇的面子早就大打出手了。如今刚好找到这样的机会。一言不合便摆开架势大干一场。 绿辛的傀儡之术可不是贺夏北之流可以比拟的。她全身黑气翻腾在背后竟然凝结成一个凶神恶煞地夜叉模样的邪神。 而幽瞳紧闭双目,在额间竟然开启了第三只眼睛。这第三只眼睛殷红如血。连着幽瞳整个人像是燃烧起的火焰般,他手握自己的战斧大吼一声向着绿辛冲了过去。 两个大佬打架,旁边的那些小妖邪们自己是害怕殃及池鱼,吓得早就都躲了起来。谁还顾得上竹林里那冲天的火焰。 湖泊上的若隐若现的浮桥自然也瞬间息了踪影,像是不曾有过。 只有妖修贺夏北急得整个人都快瘫软,按照那阴晴不定的小乞丐姑奶奶所言他若没有服下解药,体内的药性三个时辰之后便会自爆。到底如何是好呢? 是不是应该先过了湖找到那三个人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啊。反正都是死,不如豁出去了。 想到这里,他竟难得地脸上带着一丝坚毅,看向正在酣斗的绿辛更幽瞳。他要助幽瞳一臂之力,虽然在他们两人面前,他的实力实在是如蝼蚁般不堪一击。但是他可以偷袭。 只要他偷袭成功,他相信幽瞳便可以一击即中,要了绿辛的命。 想到这里,他的眼底爬上阴冷的幽光。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战酸与鸟 竹林里白芑还在寻找獬豸的身影。而龙舞和赶来的蓝静轩明显感觉到竹林外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向他们压迫而来。 “小兽!”白芑终于发现了獬豸。 它确实被吊在一棵竹子上。听到白芑的呼喊,它的爪子动了动,却没有力气抬起头。 即使这是这样细微的动作,还是被白芑捕捉到了,它没死!虽然看过去奄奄一息,但是万幸,它还活着! “小兽,我来了,不要怕!”白芑带着碧风神剑飞身而过,剑光划出一道炫目的弧线就要砍向吊着獬豸的那棵竹子。突然间无数带着妖邪之气的箭羽凭空出现射向白芑。 千钧一发之际白芑只能回身挥动碧风神剑封住所有来路,“乒乒乓乓——”挡下了箭羽的偷袭。 龙舞和蓝静轩见势快速闪到白芑身侧,三人面朝三个方位,背靠背如临大敌。 白芑低声道:“找机会先救下獬豸。” “呼啦——”又是一阵劲风袭来,带着刚才那满是妖气的箭羽。 龙舞左手负于身后,右掌升起水气瞬间凝结在掌中。四两拨千斤般向外轻轻一推,顿时如一块水盾般哗地撑开,挡住了所有的袭击。 “快去!”龙舞简明扼要地两个字,白芑立刻挥起碧风再此砍向吊着獬豸的那棵竹子。 “铛——”碧风震开,竹子竟然没有被砍断。怎么可能,白芑脸色煞白。 竹林外远远地传来了“嘭——嘭——嘭——”的声响,地动山摇。 白芑三人面面相觑,这声音由远及近,一步一步,明显是走路的声音。难道酸雨鸟的身形巨大,走起路来都能带动这般不可阻挡的气势。 突然白芑身后的竹子动了动,獬豸醒了。它艰难地睁开自己的眼睛,眼中没有光彩,像是一潭死水。 它在努力,白芑看得出它有话想告诉白芑。 竹林外酸与鸟的越靠越近,白芑的心越发焦急。突然,她看到獬豸的爪子又动了动,脑中一道闪电划过,恍然大悟。 “我懂了!” 原来獬豸很艰难地控制自己的爪子就是为了给白芑指出地下的那条如脉络般的沟渠。 白芑眼里闪过光亮,高举碧风神剑一剑砍下,干净利落! “嘭嘭嘭——” 地下的那条流着不明液体的水渠突然爆开。连接着的正是吊着獬豸的那棵竹子。 只见竹子在白芑的眼前瞬间枯萎,倒地。松开了扣住獬豸脖颈的枝叶。 于此同时,一道如巨大山石般的身影出现在了竹林口。只见它一脚踏下,竹林便倒下大片。 白芑等人总算是看清了酸与鸟的真是面貌,确实如传言中所述,酸与鸟状如蛇而四翼六目六足。 只是传说中并没有讲它的身形居然如此巨大。 另外一边,完全忘记了酸与大人的绿辛和幽瞳正斗得昏天黑地。贺夏北躲在暗处慢慢靠近绿辛。 虽然他和绿辛的实力天差地别,但是他们同修傀儡术,且都是传自右使杨娇。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绿辛的命门在哪里。此时他的心跳飞快,他已经下定了决定,便没有回头之路。他要相助幽瞳干掉这时常羞辱自己的绿辛。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对他都是有利的。至少目前来看,幽瞳是打算放下浮桥带着妖邪冲过湖泊的。这样他才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拿到解药。虽然只有万分之一,但也比在这里等死要好。 他的手藏在黑袍之中,没有人知道他手中扣着一枚邪气四溢的短镖。他观察了很久,很有耐性。 “咻——”短镖毫不犹豫地飞出。对,就是这个时候。他瞅准了机会,把手中的短镖射向绿辛控制的那个由黑雾聚成已然实体化的夜叉傀儡的后颈处。 悄无声息,短镖没入夜叉后颈。绿辛的手顿了顿,脚步骤然停住。 电光石火之间,幽瞳高举战斧飞天而下,直直劈落。 “咕噜咕噜——”结束了,就在这个瞬间,绿辛的脑袋滚了过来,刚好停下贺夏北的脚边。 贺夏北的心几乎飞出胸口。幽瞳的第三只眼闭上隐没,再张开那只有白仁的双眼高傲地站着藐视着他:“是你出手的?” “快,快,快过湖——”贺夏北的声音打颤。 幽瞳经他提醒,回过神来再望向竹林处,发现竹林已经沦陷在一片火海之中。远处更是传来了酸与大人鸣叫之声。 于是他也顾不得贺夏北了,大手一挥招呼了众妖邪,立刻就要再次架起浮桥。因为如果擅自过湖,必定会引起那快如闪电的飞鸟的袭击,必定有许多妖邪要折损在湖面之上,做了不必要的牺牲。 可是他没料到的是,绿辛虽然死了,真正跟上来要同他一起过湖的妖邪竟然寥寥无几。 “幽大人,还是再想想,右使下了死命令,我们不准踏入酸与大人的地盘。”有个小妖邪战战兢兢地说道。 幽瞳腾地面露杀意,伸手便结果了这个多嘴的小妖邪。 “还有谁不去?!” 在他看来这些妖邪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多大本事,又都有各自的盘算,嘴里说着把鬼域堂右分堂的命令奉若神旨,其实就是胆小怕事,又不敢承担。 终于在他凛冽的眼神和果决的手段下,所有妖邪都聚到了他的身侧。 发动令牌后隐入虚无的浮桥再次出现。幽瞳率领大批妖邪呼喊着冲杀过湖面。 白芑等人听到身后妖邪的呼喊声,知道自己三人此刻腹背受敌,想要取胜着实有些苦难。 于是她的眼神扫过龙舞和蓝静轩。龙舞以及蓝静轩立即会意,他们要孤注一掷从面前的这只巨兽眼前杀出一条出路。 白芑拍了拍獬豸的脑袋,给它喂了颗稳定心脉的药丸,轻柔地放入自己的宝袋中。只能先委屈委屈了獬豸了。 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的酸与鸟抬起自己的头,怒视着脚下这三只蝼蚁。突然张开翅膀扫了过来。 劲风带着强烈的压迫之感瞬间扫到面前,白芑三人瞬息间站上自己的神兵飞身而起堪堪躲过这阵气势磅礴地大风。 酸与鸟完全不给他们喘息地机会,挥动双翅乘着风扶摇而上,拉开架势六足齐上,抓向白芑三人。龙舞双掌化出水剑,无数道剑光射向酸与鸟的六爪。 “乒乒乓乓——”水剑撞上酸与鸟爪子的瞬间便化作水汽消失。 白芑和蓝静轩的攻击也像是打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往前没有给酸与鸟造成任何伤害。 这不合理,白芑心下犹疑。不过这激烈的争斗现场完全容不得她有半丝分神的机会。 “啪——”只能先用最笨的办法了,白芑的隐身叶又贴上了额头。果然酸与鸟眼神一变,它看不见白芑了。 “啪!”龙舞的额头上也被白芑拍了一张隐身叶。蓝静轩不用说,这么机灵的人早就学着白芑隐藏了身形。 酸与鸟飞在半空,像是一座悬浮着的大山。它机警地四下搜寻,白芑三人隐身之后都收了神剑降下云端,落在了竹林外的山丘上。 第二百 一十四章 无差别攻击 白芑三人隐了身形落到山丘之上,酸与鸟便失去了目标。它在天上盘旋了许久,发出呜呜之声,极其愤怒。 跟随着幽瞳冲过湖泊的妖邪们来绕过蓝静轩放火的那片区域逼近挂满尸首的黑色竹林,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白芑三人自然不知道他们此时的心情。因为挂在竹枝之上的那些腐尸,居然有许多是他们所认识的。幽瞳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为何鬼域堂右使杨娇下了死命令不许他们私自渡湖。 原来竟是如此...... “呜呜呜——”酸与鸟的叫声不像鸟不像蛇,竟似催命的恶鬼。它在半空扭过头盯着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妖邪,突然锁定了目标,俯冲而下。 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傻了的小妖邪们呆立当场。除了幽瞳等几个修为颇高的妖邪反应迅速,飞快地向两侧躲开。 酸与鸟的六爪所过之处响起一阵惨叫之声。残肢断臂飞起,各色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喷洒四溅。 俯冲而下的酸与鸟每只爪子上扣住了一只妖邪再冲向天空,爪下之妖吓破了胆都忘记了叫喊昏厥过去。 剩下的妖邪总算是反应过来,尖叫着四下逃闯。白芑三人躲在山丘的巨石之后目睹这惊天巨变,简直目瞪口呆。原来这所谓的酸与大人是无差别攻击啊,根本分不清敌我。 这下倒是有趣了,既然他们暂时拿酸与鸟没办法,那就只好趁乱先溜了,至少还救出獬豸了。 只是没有问出总堂的位置,不知道雨临还能撑多久。想到此白芑心底变得浮躁,她抬头望向悬于空中的酸与鸟,眼露杀机。 龙舞立刻明白了白芑的意图,他向白芑摇了摇头道:“见这酸与鸟的样子,即使拿下它也未必问得出总堂的位置。还是另想办法。我们先出去再说。” 说话间,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畏畏缩缩躲在暗处探头探脑目光朝着山丘这边搜寻。竟是妖修贺夏北。 白芑不禁冷笑了下,这贺夏北果然是怕死。看他这幅模样定然是怕白芑给他吞的那颗药的药效到了,要暴毙而亡,所以豁出去来寻白芑三人,求一线生机。见到他的瞬间白芑转念一想,带上他也可以,很有可能还是要通过他找到总堂的位置。 于是她当机立断趁乱把贺夏北掳了过来。贺夏北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何事,便已经来到了山丘上的巨石之后。 他发现这片区域四下无人,便猜想到应该是白芑三人。只见他朝着虚空之处跪地就拜:“姑奶奶,我知道是你,时辰快到了,求您赐药啊。”说着便不断地磕头。 白芑眉峰微翘一颗药丸飞入贺夏北的嘴里。贺夏北激动得眼角挂上泪珠,连嚼带咽立刻吞下了解药。 紧接着白芑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每隔三个时辰你都必须服下解药,否则你自己知道后果。” 贺夏北脸上一怔,痛苦地皱了皱眉,最后叹了口气点点头:“全听姑奶奶的吩咐。” “很好,带我们退出去。”白芑道。 贺夏北犹豫不决地探出头又立刻缩了回来。原来酸与鸟已经完全进入了癫狂的状态,不断地扇动着自己的大翅膀发出密如细雨的箭羽,地上那些疯狂逃闯的妖邪只能停下脚步纷纷拿起武器对抗箭羽。 他们中间只有幽瞳还算镇定,他的第三只猩红之眼已然睁开,浑身如火焰般燃烧着对抗箭羽的同时,还能护住几个身侧的小妖邪。 “退向湖边,过桥。”幽瞳的独臂挥舞着他的战斧,声嘶力竭地喊道。 白芑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免也对这独臂三只眼的邪修在心中小小地点了个赞。这般情况下还能留下来断后,让自己的同伴先走,在邪魔外道中应该算是难得了。 “跟着他们过桥,走。”白芑对贺夏北命令道。 “可是,可是,我怎么过去。”贺夏北犹豫着不敢从巨石后迈出脚步。确实,白芑三人所在的位置是竹林靠后的那片山丘。而如今山丘下过湖必须路过的区域,妖修们正是酸与鸟攻击的目标。 若是贺夏北就这样冲过去,保不准就成了酸与鸟的下一个目标。 “啪——”蓝静轩重重地又扇了他一脑袋,“真是贪生怕死。” 抱着头的贺夏北有苦说不出,也看不见这暴躁的女子到底在哪里,只能频频求饶道:“仙女,仙姑饶命,我本来就是怕死啊。” “你倒是不装。”蓝静轩冷笑道,“走吧,我带你过去。” 说着便看见贺夏北像是被什么提了起来,如闪电般飞驰而去,只剩下一道影子。 白芑和龙舞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贺夏北突然的出现,确实引起了酸与鸟的注意,只见他抛下爪子中勾住的妖邪,突然朝着贺夏北的方向俯冲而下。 贺夏北本就没做好心理准备,莫名地被带着狂奔而出,突然间又看见天空上巨大的身影压了下来,顿时吓得惊魂不定,晕厥过去。 “嘭——嘭——嘭——”酸与鸟的巨爪不断地朝着贺夏北抓去,而贺夏北却都惊险地堪堪躲过鸟爪的袭击。 他的异样引起了幽瞳的注意,在他猩红的第三只眼睛里明显感觉出了贺夏北的不对劲。 幽瞳看到贺夏北的身旁像是还有个淡淡的影子,在带着贺夏北。而身后更有另外两道速度极快的身影。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幽瞳可以肯定,就是身后跟着的那两道身影不断地干扰了酸与鸟的爪子,才让贺夏北可以全身而退,不被酸与鸟的鸟爪击中。 三个影子是什么?幽瞳疑窦顿生,难道是刚才杀进竹林的外敌?就在他刚升起半分怀疑之时,贺夏北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连带着把酸与鸟也引了过来。 “啪——”酸与鸟的巨爪重重踏了下来。 幽瞳独臂挥动战斧挡了上去。 “呜——呜——”酸与鸟发出阵阵鸣叫。突然收了爪子,开始蓄力要放大招了。 白芑三人此时早就趁着幽瞳抵挡酸与鸟的档口冲到了湖岸边,闭着双眼还在晕厥的贺夏北被蓝静轩拎着混在妖邪里往前跑。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正在狂奔逃命的人居然是没有意识的。 浮桥上上下下,不断晃动,越来越多的妖邪冲上了桥。 而幽瞳此刻却瞪着他猩红的单眼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因为酸与大人在他面前又开始变身了。 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他向身后看了看,大多数的妖修已经冲上了浮桥。 白芑回过头,突然感觉到这个独自在抵抗酸与鸟的独臂妖邪,她有些欣赏的妖邪似乎看得见她。 他们四目相对,是的。白芑确定了这个妖邪可以看见自己。 第二百一十五章 青门山下小镇 幽瞳回身的瞬间,他的第三只眼睛真切地看见了刚才的那三个虚影。 是他们,是他们闯入了酸与大人的地界,引发了这场屠戮。他大叫着举起战斧远远地向着浮桥抛了过去...... 他的身后,酸与鸟的身形已然不再那么巨大。只是这样的酸与鸟却更加可怕。随着它呜呜的叫声,浑身燃起蓝绿色火焰,像是来自阴间来自魔域,总之并不是这个阳世之物。 “呼——嘭——” 蓝绿色火焰包裹着的酸与鸟贯穿了幽瞳的身体。顷刻间,幽瞳的身体嘭地散开化为灰烬。 他的战斧直直飞向浮桥,擦着白芑的发丝而过,掉入湖中。 他是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到了最后一刻竟还不忘要诛杀敌人。白芑的眼神瞟过咚地一声落入水底的战斧,不免心中有些遗憾。甚至有些想知道这个战斧的主人为何会修了邪道。 可能只是生命中的某个点,出了些偏差,于是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而在他的这条道上,他也竭尽全力做到最极致。 所以无谓行何道,一切皆由心。是这样吗?白芑叹了口气,很快便离开了浮桥。身后酸与鸟呜呜叫声越来越响,却始终没有靠近。 也许这片湖便是一道界限,所以鬼域堂的右使杨娇才会下了死命令所有妖修在没有得到她的准许下不可以私自渡湖。 劫后余生的妖修到了湖的彼岸脚软的脚软,跑的跑,同时还在不断怪责带着他们渡湖的幽瞳。 他们才不会在意幽瞳已经葬身于酸与大人之手,甚至觉得这是其自作自受,刚才护住他们留下来断后,全然是因为这个事情是由他引起的,他是咎由自取。 只是这鬼域堂右分堂里一下子死了两个右使的得力干将,所有人在回过神的档口便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等右使回来又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过了湖后的贺夏北总算是幽幽转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然过了浮桥回来了,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走,带我们出去。” 只是还不等他消停片刻,白芑的命令便传达来了。 这个时候鬼域堂中一片混乱,自然再从原路返回应该是没有什么障碍的。 只是开启石壁上的那条道还是需要这个小妖修贺夏北的。 很快白芑三人挟持着贺夏北从鬼域堂右分堂内全身而退。出了石壁白芑立刻召出碧风神剑,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蓝静轩嘀咕道:“这是去元青派的方向啊。” 龙舞的剑上带着妖修贺夏北,他并不多言,很快跟上了白芑。 蓝静轩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是,我看这里离元清派确实最近了,就算要找帮手也是上元青派去,不能说她这是徇私想见某人了。” 白芑确实是朝着元青派而去的。首先救治獬豸就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同时鬼域堂右分堂以及酸与鸟的事情并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挑下的,而离此地最近的修仙门派便是元青派了。 元青派作为四大修仙门派之首定然不会对此袖手旁观。于公于私她都觉得自己必须走这一遭。 只是她凌驾着碧风神剑到了青门山脚下的一座小镇上便停了下来,并不打算直接入山。 “怎么?”蓝静轩不解道,“你不想立刻见到某人?” 白芑坦然地回道:“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方便立刻上山。先去镇上找个僻静的小院。” 她如今最重要的自然还是先要救治还待在她宝袋中的獬豸,而獬豸确实不大方便带上元青派,以免又节外生枝。 至于鬼域堂右分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白芑,龙舞和蓝静带着妖修贺夏北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青门山脚下的“久乐镇”。 久乐镇虽说是个镇子,但是繁荣的程度似乎并不亚于哪一座小城池。它的占地面积很大,有普通的三四个镇子加起来那么大。 镇上各种商铺琳琅满目,路上更是热闹非常。街边的小贩叫卖声,乐馆里的仙乐靡靡声,街头小童嬉闹声,熙熙攘攘地充满了生活气息。 乍一看之下比起白芑见过的那些大都成也不遑多让啊。 只是她还是太缺少了闯荡神州的经验,一出桃花源便碰上了楚文歌和蒋昊秋,连基本的常识都有些欠缺。 这看似普通的百姓,怎么可能真的普通呢?要知道这可是直接挨着青门山脚的小镇啊。 自打白芑三人进入小镇便已经被人盯上了,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元青派周凌波掌门耳中。 只是这来来往往的四方客本来也不会引起周掌门多大的兴致。 毕竟小镇坐落在此,又没有立着牌子写着闲杂人等不能入内。经常还是会有些仙门子弟来此落脚留宿的。至于上不上青门山是否来寻元青派的那就等着便知道了。 只是白芑三人进入久乐镇竟然还带着个妖修。这个事情却大不相同了。 “知道是哪个修仙门派的弟子吗?”周凌波问道,口气没有多大的起伏。 “从未见过,应该是第一次来久乐镇。”镇上来报的是长期驻守在久乐镇的元青派的外门弟子陈平良。 他本没有资格直接见到周掌门的,只是他把自己要报的事直接夸大升了好几个等级,才让内门和他衔接的师兄勉为其难地带他进来面见周凌波掌门。 “那个妖修看过去十分厉害。而他们三个明显就是修仙门派的弟子,竟然带着妖修大摇大摆的闯到我们元青派的地界上来,还直接进了久乐镇,他们这不是挑衅还会是什么?难道不知道元青派的久乐镇是什么地方?”外门弟子陈平良侃侃而谈,眼睛发光。希望自己的这一番分析引起周掌门对自己的注意。 却见周凌波掌门眉头都未皱一下,依然平淡地说道:“知道了,派个人盯紧了他们,看看他们下一步有什么行动。” “掌门,不需要去查清他们的来路吗?”陈平良自告奋勇,“可以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做。” 周掌门看这年轻人根骨虽然不佳,但是勇气和积极性倒是很值得赞赏的,于是点点头道:“你就跟着庄允进庄师兄去查查吧。” “是!”陈平良简直高兴到快要飞起来。这绝对是他的一次机会,他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办出点大事来,希望可以跻身元青派内门弟子之列。 久乐镇中白芑三人花了些银两寻了处最偏僻地小院住了下来,并不知晓自己已然成为比人跻身上位的踏脚石。 第二百一十六章 獬豸之伤 这是个极其偏僻的小院,在久乐镇中着实不起眼。门口一棵歪脖子树伸出低矮的院墙。小院的左右两边均是堆满了草垛子的无人居住的仓库。 小院是个二进院落。院子左侧屋子内的木床上此刻正躺着虚弱的獬豸小兽。 说是躺着的,其实就是趴在床上。如今它孱弱得连张开眼睛都显得费力。奄奄一息的模样让白芑委实着急。 在鬼域堂右分堂内白芑临时给它服下的只是暂时护住心脉的药丸,对于他真正的伤势是毫无作用的。 龙舞和蓝静轩虽然不知道白芑和獬豸的关系,但是看得出白芑此勇闯鬼域堂右分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救出这只小兽。 他们见白芑双眉紧蹙,也不便多言,悄然退了出去,留给白芑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思考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这只小兽。 一切伤病都要先找出其根源才能对症下药,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虽然白芑通过望气之术大概已经看了獬豸周身的伤,十分棘手。但是她还是想要再此深入确定,希望有新的发现。 只见她站在獬豸的床前,深吸了一口气,凝神静气手中扣了数枚银针。手指飞动之际银针刺入獬豸身上的各大穴位之中,没入其中。每根银针之上都牵着根极其细微的丝线,缠在白芑的手指中。 白芑手指轻缓地变动,银针随着她的牵引向獬豸体内深入探查。 不料银针才刚刚开始向内移动,便嘎然而止。白芑的手指又小心地拨动着丝线,银针毫无反应。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般,屋内全无声息,白芑的手指的变化非常微小,如若不细细看,根本看不出她在控制着丝线。 她和獬豸体内的银针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她的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才十分不甘心地慢慢收回了银针。 就在她拔出银针的同时,獬豸睁开了他的眼睛,它想给白芑展露一个笑脸,慢慢裂开嘴都显得之分困难,它放弃了,也许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放心,我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白芑看着它的眼睛,十分诚恳。 獬豸张了张嘴,很艰难吐出几个字:“你来干嘛。” 白芑听到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心中一酸。这只小兽就是这样,总是用这样的方式讲话。到了这般田地也不改改自己的这个臭毛病。 “你先给我好好休息,不要担心,不要讲话,不要乱想,我是这神州之上一等一的药修呢,除了我师尊以外,没人可以说排在我前面。所以我定然会治好你的。”白芑快速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出了门。 待她轻轻掩上门之时,眼角不经意的含了一滴泪珠。 “怎么?不好治?”蓝静轩的声音委实有些太大了。 白芑眉头皱了皱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蓝静轩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尽量压低声音道:“伤势很重吗?” “身上的灵力大部分溃散了。”白芑道,“如若我们再慢半分,它连性命也没了。” 蓝静轩惋惜地叹了口气,却又想安慰白芑,只能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保住命就好了。本来就是只小兽,给人当个小宠物也挺好的。要那么多灵力干嘛,是不是。” 龙舞虽然不大会说话,但是听到蓝静轩所言,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妥,他不满地看了看蓝静轩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蓝静轩白了他一眼,龙舞也不理会,突然脸上神色一动从身上摸出一块古朴素白的玉石,此玉石一出瞬间带动了整个小院甚至周边的气场。让刚刚赶到的元青派庄允进以及外门陈平良都不禁向后退去不敢贸然靠近。 “延明古玉可否帮助到它?”龙舞问道。 不等白芑回答,身旁的蓝静轩便已经暴起。 “你!你!你——”蓝静轩一连喊了三个你字总算是把要说的话吼了出来,“你就是那个小偷!” 龙舞一愣,竟是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蓝静轩已经激动地想从他手上夺过延明古玉。 龙舞岂会让她轻易得逞,于是二人便拉开架势在这小小的院落里追逐,抢夺延明古玉。 白芑看到这样的情景,简直一阵头疼。 “好啦,延明古玉是我给他的!”她的话如一道惊雷劈中蓝静轩,她立刻生生收住了即将要发难击向龙舞的手。 “你说什么?”她惊诧的看这白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延明古玉本是她蓝静轩所有,后来她的父亲把古玉当做琢玉摘花大会的彩头要送给摘花大会的胜者。 当日获胜的可是玄剑山庄的年轻弟子蒋昊秋。而蒋昊秋不正是白芑的弟弟吗? 赠玉当晚出现了妖人夺玉,以致延明古玉从此下落不明。 可是怎么可能会是白芑呢?蓝静轩实在无法相信! “你是为了给他开脱才这么说的吧!”蓝静轩对自己的猜测有十足的把握,真相定然是如此。 所以她越说越气愤,指着龙舞道:“我知道了,当初你输给蒋昊秋就很不服气是不是。虽然表现上装作很淡然,但是早就计划好了晚上赠宝仪式上就出手夺宝。对不对。” 龙舞被她说得脸色涨红,开口却不知道如何辩驳,只会讲:“确实不是我夺的延明古玉。” “傻子才信你的鬼话呢!”说着蓝静轩又要出手。 白芑立刻飞身拦在了他们中间:“真的是我给他的。” “可是,可是,你怎么可能去夺宝呢。”蓝静轩听了白芑的话更急了。 “确实不是我在赠宝大会上夺了古玉。我是从妖人手中偷来的。”白芑无奈地说道。 见蓝静轩这不依不饶的模样,白芑只好把当初在琢玉楼中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蓝静轩更是听得目瞪口呆,合不拢嘴。 “蒋昊秋知道了?”蓝静轩最后问了一句。 白芑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哼,居然不告诉我。” “他大概没有放在心上。” “怎么可以不放在心上!”蓝静轩急了。 白芑这才发现自己许是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问龙舞道:“那个,延明古玉你用完了?” 龙舞为难的摇了摇头:“其实,还没有。雨临还未渡劫......” 白芑把古玉往他怀里一推:“那你就收着吧。小兽的伤用不到它。我另想办法。” 说完笑了笑看着蓝静轩征求她的同意。 蓝静轩轻哼了一声转过脸道:“它早就在那日赠宝大会上就已经不属于我了,你爱给谁就给谁吧。反正蒋昊秋也不在意。” 白芑无奈地碰了碰蓝静轩的袖角:“我说错话啦,阿秋其实真的很在意......你的。只是他傻头傻脑的可能都不自知。” “这样吧,姐姐再送你几个小玩意儿玩玩怎么样。” “真的哇,太好了。”蓝静轩瞬间脸上布满了喜色。 龙舞只好尴尬地把延明古玉收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面之缘 久乐镇的僻静小院外,元青派弟子庄允进带着外门弟子陈平良退守到远处的一棵树梢上。 庄允进表情十分凝重地盯着远处的这座小院。 陈平良瞅准机会便觉得自己这次铁定立了大功了,急切地问道:“庄师兄,我就说这三个人有古怪。大白天地带着妖修大摇大摆地进了镇子。刚才那是妖气吧,你看这么强的气势,我们还是赶紧去通知掌门吧。” 庄允进无奈地瞟了一眼自己这个急功近利的外门小师弟:“刚才那不是妖气。” “怎么能不是妖气呢,你看震得我都没办法抬脚了。” “在你的认识里只有妖气才会有这般大气势吗?” 陈平良被庄允进问得哑口无言,却还想为自己的无知争辩两句:“你是没看到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没什么大修为的,除了他们带来的那个妖修。所以刚刚那个强大的气息很有可能就是妖修所发出来的。” 庄允进摇了摇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小院内龙舞已经收起了延明古玉,庄允进虽然无法判断刚才骤然而起的到底是何方宝物的气势,但是总归是正非邪。 因为那股气势里蕴含着来自远古浩瀚的气息,浑厚且纯粹。而且他竟然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经过一番思索,总算是想起来了为何会觉得熟悉。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像当初在琢玉楼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延明古玉。 可是延明古玉不是在当晚被妖邪所掳,消失了吗?难道陈平良说的是真的,来了个大邪修?这延明古玉当初就是被其抢去的?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把陈平良留在了远处的树梢上。虽然陈平良大呼小叫不肯留守,定要跟着他去探个究竟。 但庄允进摆出内门弟子的架子,刚好压了陈平良一头。陈平良嘴里嘟囔着十分不服气。却还是乖乖地留了下来。 “如若发现异常立刻回山门禀报。”这是庄允进给陈平良留的话。总算是让陈平良安静下来了,有机会再进山门,何乐而不为。那危险的事就让庄师兄去吧。 远远地便看见庄允进身形轻盈,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潜到了小院的院墙之外。 陈平良不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哇,庄师兄真厉害。哼,要是我也是内门弟子肯定修为早就不止如此。”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庄允进的背影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此时不进山更待何时。于是他飞快地从大树梢上呲溜地滑到地上,向青门山上而去。 在他看来,只要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掌门,掌门定然就会发现他其实根骨奇佳,是个难得的修仙苗子。之前把他安排在外门绝对是那些测练新弟子灵根的师叔们眼睛瞎了。哎,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自信。 庄允进自然没有想到身后的陈平良在他前脚刚走之际后脚便着急上山谎报“军情”了。 只见庄允进收敛了身上所有的气息,慢慢翻身上了伸出院外的那棵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虽然长得不够笔挺,但胜在枝干粗壮,树叶茂密,也算是一颗很好的藏身树了。 庄允进的靠近并没有引来院中白芑三人的注意。主要是她们也确实没有想到会有人来偷窥。 毕竟这久乐镇就在青门山脚下应该是相当太平的。 白芑正被蓝静轩缠着要她立刻兑现刚才的承诺,送她更多更有趣的小玩意儿。白芑本就因为獬豸身上的伤感到情绪低落,此刻再被蓝静轩这样纠缠一番,更是十分无奈。 她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两只拇指大小的木头雀鸟。蓝静轩顿时眼睛放光。这个东西她可是知道的,蒋昊秋就有一只。 “送你了。”白芑递给她道,“传声雀。” “给我两只?”蓝静轩疑惑。 “一只给你,一只给阿秋。都先放在你这里。” “蒋昊秋不是已经有了?” “弄丢了,因缘际会又回到我手上了。”白芑无奈地笑笑,“如今都给你了,以后你和阿秋就可以随时互通消息了。” 蓝静轩如视珍宝般把两只木鸟传声雀揣到兜里。见白芑神色黯然总算是又想起了屋内的獬豸,于是讪讪道:“那小兽知道自己没得治了吗?” 白芑轻轻摇摇头,蓝静轩也不知她否定的是小兽没得治这个推测,还是否定小兽知不知道自己伤势的这个疑问。 但毕竟拿了白芑那么多好处,也不好显得莫不关系,她想了想道:“不如上山,毕竟人多力量大,可能就有办法了。” 躲在歪脖子树上的庄允进总觉得面前的几个人十分熟悉,搜肠刮肚地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在琢玉楼中遇见的几个修仙门派的弟子吗?真是怪自己记性不好,不仅平日里记那些修仙的术法手势和咒诀要别比人慢,最重要的是几乎脸盲,除非是成日里都要见的人,不然对他来说,能够认得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真是太为难。 今日里已经算是很有突破了,在这光线晦暗的环境中,竟然认出了这三人,他自己都觉得欣喜。于是不小心啪嗒一声太过用力,手掌压折了歪脖子树的一个小枝丫。 “谁!”白芑三人立刻射来警觉的目光。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庄允进因为自己爬树偷窥这个行为倒有些难为情了。他笑了笑硬着头皮从歪脖子树上轻盈地落到了院门外。 院内白芑几人以为对方要逃,立刻拉开架势就要追出去,谁料门口突然传来叩门之声。 “在下元青派庄允进冒昧打扰。” 三人对视一眼,均露出狐疑之色,是刚才树上那个人吗? 打开门把庄允进迎了进来便确定了,确实是刚才隐在树上偷窥之人。因为一走进院中,庄允进便行了个大礼给他们道歉:“之前不知来的是几位修仙门派的同道,收到了外门弟子的禀报以为有妖邪混入镇中,故来探查一番。” 蓝静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们元青派也真是够可以的。把我们当妖邪,呵呵。” “蓝姑娘请多包涵。”庄允进的神情更加诚恳。 这下倒是轮到蓝静轩惊讶了:“你知道我是谁?” “在下有幸参加了去年的琢玉摘花大会,所以在赠宝大会上曾一睹姑娘的风采。” 原来如此,蓝静轩恍然大悟。 庄允进又分别和白芑以及龙舞打了招呼,均表示在琢玉楼的琢玉摘花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说起琢玉摘花大会,便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了那次大会的彩头——物华天宝“延明古玉”。 庄允进只是记忆力不大好,但脑袋还是很灵光的,自然不会开口便问延明古玉,虽然他已经相当怀疑刚才自己所感受到的强大浩瀚的气息定是来自那宝玉。 第二百一十八章 非我族类 虽然这久乐镇位于青门山脚下,属于元青派地界,但白芑等人却并未正式递上拜帖要上山,所以庄允进怎么说也算是不速之客。这倒让白芑有些为难了,毕竟獬豸小兽她并不想带上山。 “三位既然来了我元青派久乐镇不妨随我上山一叙。”庄允进正式发出邀请。 蓝静轩倒是无所谓,况且她本就觉着白芑定是冲着楚文歌而来的,于是笑盈盈道:“也好,也好。不知你们楚师兄近来可好?” “楚师兄,甚好,甚好。”庄允进客套地回答道。 白芑心中琢磨着要怎么拒绝庄允进的邀请,便听到了小院外传来了呼呼地御剑破风之声。 今晚可真是热闹,又是哪位人物来了?听声音好像还不止一人。 咻咻咻,剑光闪现,一道两道三道,来了三个人。白芑眯着眼抬头望去,元青派的吧。 庄允进却早已大声打了招呼道:“周师妹,你怎么来了。” 院子上空御剑的三人听到声音收了神剑落下身来,白芑一眼便看见了领头的是元青派周允婷。而周允婷的目光自然也停留在她身上,看似平静的眼神中明显暗含着不善。 而庄允进见到畏畏缩缩躲在三个内门弟子身后的陈平良便知晓了其中缘由。 陈平良见到他后赶紧解释道:“庄师兄,我见你进去了那么久还不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回了门派中找师姐他们来帮忙。” 周允婷身后站的是个年轻女弟子,上次没有随同参加过琢玉摘花大会,故并不识得白芑三人,她横眉冷对面前的这三个陌生人道:“你们到底是谁,带着邪修到我们元青派地界意欲何为?” “阿四,误会了,误会了。”庄允进道,“这是玄剑山庄和琢玉楼来的客人。还有一位是御龙一族的道友。周师妹也认得他们的。” 那个被称作阿四的小师妹名叫官允四,听了庄允进的话她的神情依然没有放松,而是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周允婷。 周允婷嘴角微翘,露出一丝微笑,先纠正了庄允进的话:“这位白姑娘可不是玄剑山庄的弟子哦。” 庄允进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自己搞错了?明明琢玉摘花大会之时她就和玄剑山庄的人住在一起啊。而且那位夺得摘花大会胜利的少年翘楚好像和她很亲近。 真是不得不说庄允进真真除了记性不大好,算是很细心了。 “师兄,这位白姑娘是赫赫有名的桃花源曲飞仙长坐下关门弟子。” “桃花源曲飞仙长的弟子。”庄允进更加吃惊了。 周允婷并不再看向庄允进,而是面朝白芑道:“只是白姑娘此时来的可能不是时候,楚师兄他最近在秀瑜峰闭门不见客。” 怎么又扯上楚师兄了,庄允进更是一头雾水。怪不得刚才琢玉楼的蓝姑娘开口便问楚师兄近来可好。许是在琢玉摘花大会时相识的吧。 “师兄师姐,你们可别上了这些人的当,和他们同行的还有个邪修呢。”陈平良见情况不大好,这些人怎么会和师姐认识呢,赶紧跳出来叫道。 周允婷闻言静静地抬眸直视白芑,明显等着白芑给个解释。 白芑微微向外斜了斜身子看向陈良平:“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呀,你说的是他吗?” 说着一抬手,獬豸所在的屋子对门的那个房间被打开了。邪修贺夏北哆嗦的躲在里头,心里暗暗叫苦,怎么来了这么多修门弟子,这下死定了。 “出来吧。”白芑对着屋内道。 贺夏北战战兢兢地慢慢挪出屋子,低着头完全不敢抬眼。见他那副熊样子,陈良平顿时想通了其中关窍,难道这邪修是面前这三个修门弟子所擒来的。 怎么看怎么不像啊,他们三个年纪轻轻,看上去修为也不怎么样。而这邪修全身冒着黑气的,明显实力更高嘛。 他还是不死心,指着贺夏北道:“对,你们带着这个邪修来久乐镇到底有什么图谋。” “喂喂喂,你说什么呢。”蓝静轩看陈良平这样子就不顺眼,如今见他张口就是图谋之类的大帽子扣下来,真想过去给他一脚。 陈良平见自己这边人多,也不怕蓝静轩直接回怼道:“本来就是,你们带着邪修就是有问题。” 蓝静轩被陈良平怼得火冒三丈正想发作,白芑笑容盈盈地向周允婷问道:“这位是......” “本派外门弟子。” “你们外门弟子的质素不是很高。”白芑淡淡道,“连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我觉得这个久乐镇还是换一批人看着比较妥当。” “见笑。”周允婷道,“不过这个邪修?” “我正要带着他上山找周掌门呢。”白芑特意着重了周掌门这三个字。 周允婷自然知道白芑这个重音的意思。 “周掌门不会也闭门不见客吧。”白芑笑看着周允婷。 周允婷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天色已晚,家师应该已经歇下了。” “那就不多做叨扰了,明日我等上山拜会周掌门。” “其实有什么事同我说也一样。” “不一样。”白芑依然笑得春风和煦。 只是庄允进看着自己的周师妹和这位桃花岛的弟子白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虽然只是简单的对话,怎么感觉火药味有点浓。于是赶紧出来打了圆场道:“几位不如今夜就随我入山稍作歇息,明日一早便可见到掌门。” “好。” “不必了。” 蓝静轩和白芑几乎同时开口,她是很乐意立刻进山的。只是白芑却断然拒绝了。她不解地看着白芑,始终觉得獬豸也许到了山上经过众人的商议还是有救的。 “不必麻烦了,我们明日自会递上拜帖,拜会周掌门。今日夜已深,就不送各位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周允婷微微颔首,带着师弟妹便要离开,陈平良还不死心,指着邪修贺夏北又要开口,被庄允进一把拖出了院子。 待到元青派的众人离去,蓝静轩实在忍不住问道:“为何不今夜上山。上了山就可以立刻见到楚文歌了,你也可以多个人商量小兽的事情。” “小兽的事还得我自己来。”白芑道,“毕竟獬豸的身份还是很特殊的,保不齐有谁会打它的主意。” “你不信任元青派?” “也不是。只是一个门派这么大,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也是为小兽的安全着想。” 蓝静轩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毕竟对待非我族类,每个人的看法和做法都不同。”白芑平静地说道。 而这句“非我族类”却像一根针一样猝不及防地扎在蓝静萱心间,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强装镇定笑道:“也是。人心隔肚皮。反正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我。我先去睡觉了。” 说着一溜烟闪了。 第二百 一十九章 归属 回到自己房间的蓝静轩心跳依然嘭嘭嘭地不断加速。白芑那句“非我族类”确实是击到了她的神经线。 这是个无法跨越的鸿沟,蓝静轩心中明白。可是转念一想,楚文歌不也是一只“鸟”吗?虽说他极有可能是神鸟“重明”,但也是非我族类啊。 这样想想心中倒是舒展了许多,躺到床上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院子里贺夏北此刻正苦苦哀求着白芑:“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上了元青派我定是九死一生。” “现在不也是九死一生吗?” “这不一样,姑奶奶你面慈心善。可是元青派那么多修仙弟子,保不齐个个看到邪修都要喊打喊杀的。” “是吗?第一次听说我面慈心善。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心狠手辣好了,今晚的解药没了。” “啊?!”贺夏北这脑回路有点跟不上了,待白芑转身离开之时才反应过来。立刻吓得腿软扑了上去就磕头,“求姑奶奶赐药。” “好。明天上了元青派,除了我从酸与手下救出獬豸小兽的事情不许提起半句,其他的你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道了吗?”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不该说的自然不会多说半句。求姑奶奶赐药。” “拿去吧。”一颗药丸直直射入贺夏北的嘴里。 白芑本想着过几日再上山,不过既然已经惊动了元青派了,那也不好再拖延。 龙舞有些不放心:“过了今夜就要进山,那小兽?” 其实白芑心中倒是有了个主意,只是还需小兽的同意,她拍了拍龙舞的肩膀:“放心。” 进了獬豸的屋子,见到它还是刚才趴在床上的模样,未动过分毫,便知道它实在太虚弱了。 白芑走到床头,缓缓半蹲下来,伸手拉着獬豸小兽的爪子道:“醒着吗?” 獬豸听到白芑的声音,勉强地抬起眼皮。 白芑接着道:“你身体了的灵力在不断溃散,我暂时也找不出办法保住它。” 獬豸疲累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正在听。 “我原本这次来找你就是有一事同你商量,如今看来这倒是唯一的办法了。”白芑叹了口气道,“先前我为了救一个朋友,闯入了东方鬼帝的桃都山。他在桃都山上养了许多奇珍异兽,我救出了朋友,答应他的条件便是同你商量,可否去他的桃都山和他做个伴。” 白芑如实说道,“我当时想着皋陶也已经不在人世,你独独留在忘忧山会否孤单。既然桃都山上一切都好,不如去那里也可寻到新的伙伴。” 獬豸又眨了眨眼,白芑读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继续把自己要说的话一并说了:“原本我就想着同你商量,去或不去都由你自己决定。但如今我却觉得桃都山也许便是最好的去处。因为在那里没有时间的流逝,你身上的灵力或许可以暂保,等我想到办法了再去桃都山上找你。” “而且,我可以和东方鬼帝商量,不会限制你的自由。”白芑的眼神中流露出的诚恳,獬豸自然感受得到。 “如果你同意的话,就跟我眨三下眼睛。”白芑道。 獬豸紧紧闭着双眼,许久张开眼睛缓缓眨了三下。在它的内心深处还是很喜欢且信任这个小姑娘的。 这个小姑娘曾经在它漫长且枯燥的生命中给它带了一丝变化。自从遇到白芑后,它想了很多,然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再用谎言诓骗作恶。 特别是小姑娘最后不计前嫌对它做出的邀请,其实它是心动的。只是小姑娘的那个师尊实在有些可怕,最后獬豸放弃了跟去桃花源的念头。 所以她既然说桃都山不错,那就应该不错,獬豸这样想着。 而且它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灵力快要冲破临界线全线溃散了。如若桃都山真如小姑娘所言,没有时间的流逝,也许真的可以有一线机会保住身上的灵力。 白芑见獬豸眨了三下眼睛,轻轻抚了抚它的独角,道:“我这便去唤来鬼帝神荼。” 很快白芑点燃了东方鬼帝赠与她的异香。久乐镇的这个小院子看似没有变化,却早就无常。世人眼中它还完好的立在阳世之上,其实已然成了通往阴司的那个关口。 白芑周身的环境渐渐化作虚幻,她怀中抱着小兽獬豸虽在屋内,却已行至桃都山脚。 桃都山的守山白虎小猛睁开自己金光闪闪的双目发现来人是白芑,撒丫子奔了过来,一脸献媚。 白芑抱歉地笑了笑:“小猛,这次来得突然没有给你带好吃的,下次定然给你补上。” 白虎小猛的脸上略带失望之色,不过很快便又欣喜地伸出前爪碰了碰白芑道:“下次再给我带点桃子酒吧。” 白芑笑问道:“好喝吧,我就说不错的。” “是啊,那天你走后我醉了好久,被神荼差点把尾巴就剪了。他真是看我越来越不顺眼了。”小猛抱怨道。 “诶,这是什么?”说了半天话他总算注意到了白芑怀中抱着的獬豸。 “獬豸。”白芑简单地介绍道,“以后还得多多仰仗你的照顾了。” “给神荼送去的?”小猛问道,“好像受伤了。” 白芑点点头:“所以希望在桃都山可以对它有所帮助。” 小猛用他的黄金大眼瞥了瞥獬豸,打了个哈欠:“神荼真是越来越喜新厌旧了,怪不得那天连我的尾巴都想剪下来给他的那只猫玩耍。” 白芑不知如何接下这个话茬,只能欠了欠身道:“那我先进去了。” 小猛挪了挪身子,打算继续趴下睡觉。待白芑抱着獬豸向桃都山内行去之时,它远远地道了句:“你就放心吧,桃都山有我罩着,谁也不会欺负这小家伙的。” 白芑没有回身,抬手挥了挥回应道:“谢了,小猛。” 桃都山内神荼早就感应到了白芑的到来,此刻正紧张地抚了又抚自己已经十分平整的衣袍,就怕哪里有些褶皱,给新来的伙伴留下邋遢的印象。 其实说是神荼有了豢养奇珍异兽的嗜好,倒不如说他就是在找伙伴。桃都山后山的那些“小动物们”过得可不单单是被豢养的生活。正确的解读应该是和神荼已然平起平坐。 所以当他知道白芑带着獬豸前来之时,心中最担心地竟然是獬豸不喜欢这个地方。那他要怎么做?他不喜欢用强,可是如若獬豸不肯留在桃都山,是不是还非得先用强,把这只小兽先留住,慢慢让它感受到桃都山的好处。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白芑抱着獬豸来到了桃都山上那座红彤彤的房子前。 第二百二十章 伙伴 “来了吗?”神荼俊美的脸上因为紧张有些微微泛红。 白芑眼神难过地扫过怀里的獬豸道:“出了点差错。” “怎么了?”神荼语气有些急,“让我看看。” 他尝试着从白芑怀里接过獬豸,小心翼翼,唯恐这小家伙儿不喜欢自己。却不料獬豸安安静静完全不作任何反抗。 神荼皱着眉头:“这是受了重伤啊,灵力受损。” “是。”白芑伸出手摸了摸已然躺在神荼怀里的獬豸小兽,“我找到它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本想着治好了再问问它愿不愿意来桃都山,却不料它身上的灵力随着时间一点点地在溃散。” “那怎么办?”神荼更加着急了,“小丫头,你不是顶级的药修吗?” “药修也不是神仙。哎。”白芑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我倒是想了个法子,你们桃都山上没有时间的变更,我想这样小兽身上的灵力是不是也将停止,不会继续散去。” “倒是有些道理。”神荼想了想,“可,这也不对啊。” “怎么?” “如果是受伤的人来到我们桃都山,不进行医治不是照样会死。这跟时间流不流逝没有关系。” “对,所以它身上的外伤我已经治好了,不会有性命之忧。” “什么意思?” “我所讲的是它身上的灵力。”白芑凝神想了想,“该怎么说呢。就像是沙漏。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沙子就会顺着小孔慢慢流光。但是时间停止了,就等于把那个小孔给堵上了,沙子也就流不出来了。” 白芑顿了顿,继续道:“就是这样。” 神荼摇摇头,又把獬豸小兽抱紧了些:“似懂非懂。” “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何它身上会出现这样奇怪的现象。可能和酸与鸟有关。” “它是被酸与鸟伤了?”神荼脸上露出狠厉之色。 “你不会对酸与鸟也感兴趣吧?” “哼,那个浑身腐尸味的臭鸟,别让我看见它!” 一个阴司鬼帝说起腐尸的味道一副作呕的模样,倒也是奇特。 白芑干笑两声:“我猜它就是吸食那些抓来的灵兽妖邪的灵力化为自己的力量。而吸食的过程又不能一下子吸光。” “什么叫不能直接吸食光?” “可能是消化不了吧。呵呵,所以通过那些成了精的竹子吊住被它抓来的灵兽妖邪随着时间自己慢慢流逝掉身上的灵力,融入到地底下的那个小沟渠,再通过小沟渠汇入它体内。”白芑觉得自己分析得实在颇有道理。 神荼却摆摆手听不下去:“这么复杂。我如今只关心这小家伙到了我桃都山是否真的无恙了?” “刚一入山我便检查过了,身上的灵力确实停止溃散了。” “那就好。”神荼脸上顿时洋溢着欢愉之色。 “只是他的外伤还需要修养,如今依然十分虚弱。” “那是自然,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白芑见神荼抱着獬豸小兽爱不释手的模样,以及全身散发出的逐客的气息,忍不住失笑。 “好了,那我就把小**给你了,告辞。” “不送。” 獬豸小兽突然张开了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白芑,神荼转了转眼珠道:“不进去喝口茶?” 本欲离开的白芑又回身走到神荼面前,摸了摸獬豸小兽的独角说道:“不喝了,给善念大师多留点,他喜欢这里的茶。” 獬豸小兽勉强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低低的轻呜之声。 白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情不错,她笑着道:“我会来看你的。” “对了,鬼帝大人,还有一事请求。” “好说。” “我曾和獬豸说过来到桃都山,您不会限制它的人身自由,等它恢复好了,还是可以离开桃都山的。” 白芑表情诚恳,她其实没有多大的把握神荼会答应她。不过她也想好了,就算神荼不答应,等獬豸好了如果真的不想待在桃都山她再来找神荼,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帮助獬豸恢复自由身。 “没问题!” 没料到东方鬼帝神荼竟然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我本也没想着圈禁他们。能来我桃都山的都是我的伙伴儿。他们自然很自由。” “多谢。”白芑抱拳颔首向东方鬼帝施礼答谢。 再抬头时周身的环境已然发生变化,面前哪里还有什么桃都山,哪里还有什么东方鬼帝。 灰蒙蒙的一片混沌后又开始渐渐清晰,白芑依然身处久乐镇的僻静小院内。爬了半山的路程,竟像是一步未曾动过,也是神奇。 桌上散落的异香香灰倒是证明了她确实曾带着獬豸去了桃都山,只见她一挥衣袖,香灰瞬间消散,不着痕迹。 她回身盘腿坐到床上,双手掐诀,一簇光点出现在她的指尖。闭目念诀,慢慢进入虚无的空间。 翌日,天色暗沉。一大早地便雷声轰隆。 白芑推开房门龙舞和蓝静轩已经等在门口。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蓝静轩立刻凑了上去,拉长脖子想往屋内瞧。 “小兽呢?怎么样了?” “送走了。” “啊?送走了?你不管它啦!” “去了更加适合它的地方。” “当宠物吗?” “......” “不是你说的嘛,它周身灵力正在一点点地溃散,你也没办法。这下好了,定是送走给别人当个宠物了,我就说它也就当宠物的命。” 白芑无奈地抚了抚额,其实蓝静轩说得也不是全然不对。她只好叹了口气道:“只要它开心就好,有机会还是可以再见的。” 站在一旁的龙舞像是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昨夜我见这屋子似乎有所不同。” 白芑自然不能随意便将阴司之事到处宣扬,只好笑言其他搪塞个过去。龙舞立刻明白了白芑并不想多讲这个事,也便罢了。 “轰隆——”又是一阵雷声响起。伴着雷声院门外剑光乍现,又立刻收了光芒。 是庄允进带着那个外门小弟子陈良平来了。 “在下元青派庄允进奉掌门之命恭请各位道友移步青门山。” 蓝静轩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够早,本小姐我还没吃早饭呢。” “元青派已为各位备下早点,有请。”门外传来了庄允进盛情之声。 “这也听得见。他修得是顺风耳吧。”蓝静轩翻了个大白眼。 白芑笑着席步来到院墙边开了院门和庄允进客套了两句,三人带着邪修贺夏北跟着庄允进召出自己的神剑凌空而起向着巍巍青门山而去。 留下意难平的陈良平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小院的门框上:“就这!结束了?没我什么事了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初上青门山 久乐镇紧挨着青门山脚,所以白芑等人刚刚御剑而起便已进入青门山脉。 眨眼间的功夫就来到元青派的山门之外。各大门派都有规定,门派之内是不许御剑飞行的,于是白芑一行人跟着庄允进收了神剑落下云头。 抬眼看到“元青派”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白芑不禁想起了当日和楚文歌在此分别的情形。 只是没想到再次来到元青派,竟不是跟着楚文歌进山拜见他的师门长辈。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周允婷说你在秀瑜峰内闭门谢客。白芑心中其实有诸多疑问,但却也不好太过明显向庄允进打听。 “有请。”庄允进面带笑容,态度十分和善。却不料那邪修贺夏北看着元青派三个大字就已经双脚发软动弹不得。 蓝静轩又是一脚飞起:“怎么这般窝囊。” 贺夏北自然不敢辩驳,但是心中却是大喊这不废话吗?上去定然就是个死啊。 白芑一个眼神飘过,明显说着,不上去的话立刻就暴毙。贺夏北瞬间明白了白芑的意思。哭丧着脸站直了身子,向白芑身侧靠了靠。 “姑奶奶,你可要保我啊。” “看你表现。”白芑冷笑道。 “我定会将功折罪的。”贺夏北倒是很知道自己的作用。 “啪——” “轰隆——轰隆——” 一道闪电过后,雷声顿起。吓得贺夏北又是一哆嗦。 蓝静轩简直哭笑不得,好歹是个邪修,如今连雷声都能把他吓成这样。真不知道这邪术是怎么练成的。 “哗啦哗啦——”没有滴滴答答的前奏,倾盆大雨瞬间从天上倒了下来。 元青派山门内蜿蜒而上的石阶顷刻间便已湿透。路边的树叶也在风雨中摇摆,天色更加晦暗。 庄允进翻手幻出几把木伞递给来客。却见白芑衣袖向上一挥撑出裹住全身的小结界,结界上还流淌着淡绿色的光芒,煞是好看。 蓝静轩一把推开庄允进递过来的木伞道:“白姐姐,我同你一起走。”白芑笑着拉她进了结界之内,其余各人均打了伞向山上行去。 这个结界其实很简单,只是大家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如今见到白芑撑出小结界用来避雨倒也觉得颇为有趣。只是自己又不好意思学样,只能饶有兴致地欣赏欣赏了。 而这挡雨的小结界对白芑来说是有其特殊意义的。因为这个小花样可是那如木头人般的楚文歌想出来的。 如今时移世易,白芑竟撑着它走在通往元青派的山道上,心情倒是很奇特,欣喜中又带着点紧张。她很小心地踏上每一级台阶,眼过之处都稍稍做了停留。像是要把这里的一切通过眼睛印入脑海之中,因为这是他楚文歌从小长大的地方。 “对了,庄师兄是吧。你们楚师兄怎么回事啊,躲在门派内不出来。” 安静的山道上蓝静轩突然问了一句话,立刻把白芑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脸上腾地一下红了。 怎么又问到楚师兄,庄允进这下留心注意到了。这楚师兄和这几位是有什么瓜葛吗?难道在琢玉楼之时得罪了他们中间的谁? “问你话呢。”蓝静轩道,“楚文歌知道我们来了怎么也不下山呢?” 庄允进拿不准这几个人和楚师兄到底发生过什么,只能呵呵笑着搪塞道:“师门事务繁忙。一般迎接道友上山这件事都是由我来做的。” “我们是一般的道友吗?”蓝静轩不依不饶。 “各位自然是我们元青派的贵客。”庄允进面面俱到,果然适合迎宾。 白芑伸手拉了拉蓝静轩的衣角,阻止她再继续胡搅蛮缠,庄允进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个蓝家大小姐在他心中还是缺少了点教养的,他想许是蓝涂蓝楼主这些年来太醉心于生意之道了,而疏忽了对子女的管教。听说他的夫人早逝,所以,难怪难怪。 蓝静轩自然不知道庄允进在心中把她以及她的家庭如此好好地编排了一番。 见到庄允进对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却道是庄师兄果然好修养。 很快几人便在庄允进的带领下来到了元青派内门大殿之上。蓝静轩却是惦记着咕咕叫的肚子。 庄允进见周掌门还未到,赶紧履行诺言带着白芑等人从侧门而出绕过几个屋舍来到了平日里师门内弟子用膳的地方——汇食堂。 此时正值做完早课进行早膳的时辰,汇食堂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完全没有食不语的样子。 白芑看得新奇,毕竟桃花源内来来去去就她和师尊还有雀儿这么两三号人。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吃个早膳可以这般热闹的。 “庄师兄,早。” “早啊,庄师兄。” “庄师兄,今日没做早课去哪里了?” “庄师兄,这几位是谁啊?” ...... 汇食堂内许多弟子捧着自己的食盒打好了饭菜见到庄允进都和他打招呼。 只是每个人见到白芑身后跟着的邪修贺夏北时脸上都露出的惊讶的神色。 但毕竟这是在元青派内,又是庄师兄带来的人,定然是有其道理的,所以大家也就当做没有看见,打过招呼便三三两两找了位置围着吃饭了。 蓝静轩早就被这里的氛围所吸引。拿着庄允进给她的空食盒挤到了发放饭菜的档子前,每个小菜都想尝一遍。 白芑的眼神却不断地在人群里搜索,虽然她知道在这里应该不可能遇见他,但还是怀了一丝期盼。 “白姑娘,在找人?”庄允进见状问道。 这么明显吗?白芑立刻正了正脸色,又抱歉地笑道:“没有,就是从未见过大门派内用膳的情形,很特别。” “也不是所有门派都如此。”庄允进自豪地说道,“大部分的修仙门派还是弟子们随着自己的师尊各自在小食堂用膳。像我们这样整个门派弟子一起用膳的倒是少见。” “当真是整个门派弟子一同用膳?”白芑问道。 “自然。”庄允进很奇怪为何白芑会有此一问,不过他立刻又补充道,“也不是,还有秀瑜峰的弟子就没有同我们一起。” 好吧,我就知道了,白芑心中略感失望。以楚文歌这样的木头人性质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场面呢。 秀瑜峰在元青派上果然独树一帜。 “恕庄某多言,不知白姑娘和楚师兄是否相识?”庄允进实在忍不住问道。这个白姑娘比蓝大小姐看过去靠谱得多,所以问问她应该无伤大雅。庄允进心中想着,所以赶紧趁着蓝静轩去打菜肴的功夫,抓紧机会八卦一番。 白芑倒是没想到庄允进竟然会这么爱打听。只能打了个马虎眼道:“琢玉楼时和元青派各位师兄师姐都有过一面之缘。” 第二百二十二 闪烁其词 白芑的回答庄允进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据他的回忆这些人和楚师兄确实没有什么交集。因为他是直接到达琢玉楼的那批弟子,当初并未和周允婷和楚文歌一路历练同行,所以根本不知道楚文歌那让人咋舌的,对白芑白姑娘完全不同于他人的态度。 感受过了汇食堂之后,蓝静轩总算是稍稍满意了。于是几人便跟随庄允进又回到了元清派的大殿之上。 只是在大殿上等了许久,还未见到周掌门出现。庄允进心下也有些着急,掌门不是让我带几位客人在此等候吗?怎么会这么久了还没来?只是他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露声色,不断找着话题和蓝静轩闲扯,又命人沏茶倒水,服务周到。 白芑和龙舞静静地品着元青派的茶,大殿外的雨停了,天色放晴,还有阳光洒了下来,把殿前地板上的雨水照得盈盈闪闪,泛起一层暖光。 只有邪修贺夏北愁眉苦脸地找了个角落尽量把自己藏好。 周凌波掌门其实是突然接到门下弟子的禀告,此刻正和楚文歌一同前往关押赤狐的囚牢。 关押赤狐的地方在大通峰的山背底下。这里有个天然形成的凹形洞穴,又位于大通峰底,常年被大通峰的灵气所镇压,再加上看护结界的加持,本是囚禁重犯万无一失的场所。 却没想到今日周凌波刚派了庄允进下山去迎白芑等人,便收到弟子来报,赤狐,或者应该说翠儿师妹在囚牢内出事了。 周凌波与楚文歌来到囚牢前便发现了看护结界的异样,虽然微不可查,但是必定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他们二人快步行入囚洞中,见到的却是已然化作妖狐狐脸的翠儿的身体,七窍流血,气绝已久。 楚文歌皱着眉头蹲下来仔细查看这具尸体,片刻之后抬头迎着周凌波询问的目光,摇了摇头。 “是翠儿还是赤狐?”周凌波问道。 “翠儿师妹不幸身殒,至于赤狐......”楚文歌说着站了起来,面色凝重,“不好判断。” “她竟有可能再次逃脱?”周凌波简直无法相信。 “不是不可能。”楚文歌道。 周凌波脸色瞬间暗了下来:“这么说之前的判断定然不会错了。” 楚文歌知道周凌波掌门说的是什么,元青派内是有内鬼。而这个内鬼的修为很好,并不是普通弟子。 “你有何头绪?”周凌波问道。 “如今很难判断,来者是为了救赤狐,还是灭口。”楚文歌如实说道,“我打算用断灵诀试试可否看出端倪。” “好,那这里的事情先交给你。”周凌波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楚文歌的肩膀,“今日门派内来了几位客人我先去大殿。” “好。”楚文歌恭敬地微微颔首。 却不料行至洞口的周凌波突然又回头说道:“对了,来者其一是桃花源曲飞曲仙长的弟子。我曾听说你们有幸相识?” 楚文歌本欲蹲下来再次检查尸体的身子突然停顿住了,他直起了身子看向周凌波,脸上神色微动,自己却以为掩饰得很好,强作镇定用波澜不惊的口气说道:“没听说曲仙长的弟子来了,是何时的事情?” “哦,呵呵,他们是先到了久乐镇,引起了一点小小的误会,我今日已经让允进把他们几个请来了,此刻应该就在大殿之上。”周凌波笑了笑道,“看来你们确实相熟,不如一起去?” 楚文歌摇了摇头道:“我先行过断灵诀,稍后过去。” “也好。”周凌波转身离去。 却不知楚文歌此时已经心潮澎湃,各种情绪夹杂而来。 阿芑是来寻我的吗?掌门说他们几人,她是同谁一起来的。是找到了蒋昊秋了?想到这里心中泛起一丝甜味,却突然又皱起眉头。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来元青派,如若单独碰上师尊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他便恨不得立刻出去大殿上带走白芑,但是面前赤狐妖这件事关系重大,甚至有可能牵扯到元青派的高阶弟子。 所以不管心中多么牵挂和焦急,楚文歌还是安耐住了这种情绪。 大殿之上,周凌波匆匆而来,客套道:“各位修门小友,老夫有事耽搁来晚了,抱歉抱歉。” 白芑三人也都笑着客套了两句。 掌门周凌波便也直接入了主题,问道:“不知小友几位带着邪修前来,是否有紧要之事。” 白芑上前抱拳施礼道:“周掌门,确实是碰到了棘手之事。” “愿闻其详。”周凌波伸出手掌示意白芑继续说。 “不知周掌门可否听过鬼域堂。” “鬼域堂。”周凌波略一沉思,“曾听小女周允婷说过关于鬼域堂左分堂之事。当时好像白姑娘也和小女在一起?” “是。我们一起捣了鬼域堂左分堂。” “事后我也派人调查过,没有太多的线索。只知道是最近兴起的一个邪派组织。后来见他们行事低调也没有什么大动作,故也放松了警惕,怎么,姑娘此次便是遇上了鬼域堂的妖邪?” 听完周凌波所言,蓝静轩一把扯过不断往角落里缩的邪修贺夏北扔到了大殿之上。 白芑指着贺夏北道:“此人修得是傀儡之术,正是鬼域堂右分堂杨娇的下属。我等是在云都城内将其擒获。” 听到云都城三个字周凌波的面色明显发生变化,白芑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了然,看来各大门派对于飞云山飞云阁之事并非全然不知。 “周掌门可记得云都城?”白芑话峰一转突然问道。 “飞云山下云都城,自然记得。”周凌波如是答道。 “可如今的云都城已非当年的云都城。”白芑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周凌波。 周凌波不自觉地转过半年脸并不和她对视:“是嘛。白姑娘所说在云都城内擒了这个邪修,到底和鬼域堂有何关系呢?” “我想说的是,云都城,飞云山,飞云阁的事,鬼域堂脱不了干洗。” 白芑凛然道。 “不可能。”周凌波闻言转过脸直视白芑,“这不过是个刚刚兴起的邪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不可能。” “看来周掌门并未忘记当年飞云山之事啊。”白芑淡淡道。 说起这一茬,周凌波倒是面不改色:“那是自然!飞云阁惨遭灭门是我等修门心中最大的痛。多少年过去了,我们都没有放弃追查幕后之真凶!” “那你们可知如今的飞云山和飞云阁是何情形?”白芑句句紧逼。 “这个......”周凌波欲言又止。 第二百二十三章 计划奇袭 “掌门!”大殿之外传来了周允婷的声音。适才周凌波掌门和楚文歌去囚牢探查,周允婷便去秀瑜峰守在楚俊身侧。 此刻见楚俊无碍,已然沉睡,便吩咐了其他师妹看守,自己来到了大殿之上。 毕竟白芑此番前来的目的,她还是很想知道的。 如今在大殿之外她便听见了白芑咄咄逼人之声,把她的父亲逼问得有些哑口无言。 遂赶紧加快了脚步来到大殿之上,只见她款款而入,高抬着下巴,目视前方。蓝静轩最见不得如此高傲的态度,忍不住轻蔑地“切”了一声道,“好一个掌门千金。” 周允婷斜眼给了她一个凛冽的眼神,便不再理会她。 “婷儿,你来了。快来见过曲飞仙长的弟子。还有她的几位朋友。”周凌波本不愿回答白芑刚才的问题,赶紧转移话题道,“白姑娘你们是相识的。我刚刚也问过文歌了,他说和白姑娘甚是相熟,一会儿便会前来大殿。” 听到楚文歌的名字,白芑和周允婷的脸上立刻呈现出不同的神情。 蓝静轩嬉笑着看向周允婷,故意说道:“那楚师兄和我们白姐姐可不止是相熟这么简单。” 周允婷被蓝静轩这直白的言语起得火冒三丈却也不好发作,冷冷道:“楚师兄还有要事,他说就不过来了。” 周凌波一听这有要事,定然是赤狐之事有所发现,于是也赶紧道:“文歌确实有要事,如若抽不出时间也罢。白姑娘这里的事情就由婷儿你来负责吧。” 说着便想离开大殿,白芑却向前一步紧紧追问道:“周掌门还未回答我,如今的飞云山你可曾去过。” 这小丫头还不依不饶了,周凌波一阵头疼。飞云山之事本来各大修门就心知肚明,皆不愿意提起。反正有玄剑山庄兜着,还威胁不到他们。 更何况飞云山上那事他们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却依然毫无头绪。只能叹一句修门式微,还能说什么呢。 白芑见他并不回答,接着道:“那想必周掌门还是略有耳闻的。” 周凌波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飞云山之事后来便交由玄剑山庄处理。我等只是提供一些帮助。当然如果发生影响神州之大事,我们各门派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好。”白芑正色道,“我查到风云阁灭门的背后是有人操控。而这鬼域堂却也在其中脱不了干系。” 周凌波闻言停住了要离开的脚步,久久看着白芑道:“姑娘,你查到了什么?” 白芑本欲张口把蒋昊秋之事一并说出,才好言明自己的猜测。但突然又把话生生吞了下去,也许这些事情并不适合这个时候说,白芑心中还是有其他打算的。毕竟元青派除了楚文歌,其余之人,她并不了解。如今从周掌门这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知道各大门派其实完全了解飞云山的近况,便已经达到目的了。 现在更紧要的自然便是借助元青派之力灭了鬼域堂右分堂,同时寻出鬼域堂总堂的位置。 于是她突然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怀疑背后有更大的阴谋而已。觉得我们作为修仙门派的弟子都不能置身事外,应该时刻警惕。” 周凌波掌门赞许地点点头。 周允婷却冷笑一声道:“那你带着这个邪修上我们青门山有何贵干,抓了个邪修而已,自行处置不就好了。” 她至始至终都觉得白芑是找着借口要来元青派寻楚文歌的。 白芑笑道:“我正要说此事呢。” 邪修贺夏北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犹如万道利剑击穿了他,顿时吓得浑身发软。 “这位便是鬼域堂右使杨娇的得力干将,我们通过他曾偷偷潜入鬼域堂右分堂。本想着可以凭借我们几人之力灭了右分堂,却不料......” “切,不自量力。”周允婷嗤笑道。 “确实,不自量力了。但是我们也发现了鬼域堂从十几年前起便已经开始招募各方妖邪。而右分堂中不止聚集着大批妖邪,竟然还有一只妖物酸与鸟。” “你说妖兽酸与鸟?”周凌波站直了身子。 “是!” “它已经消失了许久,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没想到......” “这只酸与鸟就藏在鬼域堂右分堂中,吸食了大量的灵力,十分强大。我们几人侥幸从它爪下逃脱,便匆忙赶来报信,希望贵派可以出弟子同我们一同去灭了这个酸与鸟,捣毁鬼域堂右分堂。” “为何来找我们?”周允婷面色不善。 “因为离你们最近啊!”蓝静轩实在看不下去周允婷这张臭脸,大声应道。 白芑点点头:“御剑出了青门山往东北方向不过两个时辰便可到达鬼域堂右分堂。” 周凌波掌门简直被白芑这句话震惊道,不可思议地眨了眨清亮地眼睛:“这不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为何会没发现呢?” “他们行事极为小心,善于隐藏。”白芑解围道,“在入口处还设置了特殊的幻境,没有这个邪修带路我们也进不去。” “让他带路?”周凌波问道。 邪修贺夏北顿时跪地磕头道:“小的愿意将功补过,带领各位仙长杀入鬼域堂右分堂。” “呵,你这句话倒是说得顺溜了许多。”蓝静轩嗤笑道。 周凌波思踱片刻道:“酸与鸟确实是一大祸害,好,我让婷儿下去准备,明日带上我元青派弟子捣了这个邪窝!” “谢过周掌门。”白芑抱拳感谢, 周凌波挥手道:“不必言谢,这是我们修门正道职责所在。今日几位小友便在我元青派好好休息吧。”说着转身面向已然听得目瞪口呆的庄允进道,“允进,带几位小友去客房歇息。” “是。”接到命令的庄允进回过神来便起身要带白芑几人离开大殿。 白芑向大殿外看了看,除了之前下雨后潮湿的地面,空无一人。不免有些失望。他真的有事不能前来吗?” 大通峰下楚文歌自然没有和周允婷说过自己有要事在身不便前往大殿。那些话都只是周允婷姑娘心性说来气白芑的。 此刻楚文歌通过断灵诀有了结果,正急切的赶来大殿。却不料白芑等人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 见到大殿之上只有周凌波掌门和周允婷二人,楚文歌脸上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周允婷看在眼里,心下一酸。转身便想离去。 周凌波适时地阻止了她:“婷了,你去哪里?” “去看看楚俊师妹。” “先一起听听你楚师兄怎么说,可能有所发现。” “是。”周允婷飞快地瞟了一眼楚文歌,又低下了头,用手搓着自己的衣袖。 这丫头,怎么回事!周凌波心中一阵莫名。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客居 “赤狐许是逃脱了。” 楚文歌用过断灵诀后发现,翠儿的身体是因为最后一丝魂灵被抽走,而暴毙的。 这支撑她身体的最后这丝魂灵不是翠儿的,而是赤狐妖的。同时翠儿体内赤狐妖丹碎片也已不翼而飞。 “赤狐从她体内逃离,她怎会就暴毙呢?”周允婷想不通,问道。 “因为赤狐之前吸食过量火之灵谷,用的就是翠儿这具身体。” “你的意思是翠儿的身体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出现问题,便是因为赤狐在她身上。而赤狐一走,她便无法承受这过于猛烈的灵谷之力。” “是。” “可是赤狐怎么逃得了。以她目前的能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楚文歌看向掌门周凌波。 周凌波本也不想瞒着自己女儿,他迎着楚文歌的目光,脸上带着肃穆的神色:“和镇妖塔一样,元青派有他们的内应。” “怎么可能。”周允婷当初并不知晓她爹和楚文歌对于镇妖塔之事的判定,此刻突然听到这番言语,心下俱惊。 “等明日你去完鬼域堂右分堂,回来之后便和文歌一起调查这件事。要低调,不要被人知道,更不能引起本派弟子恐慌。”周凌波交代。 “鬼域堂右分堂?”楚文歌疑惑道。 “对,就是桃花源曲飞的弟子白姑娘,她说在右分堂内发现了众妖邪聚集,而且还有传说中的酸与鸟躲在其中。” “阿芑独自去闯了鬼域堂右分堂?” 周凌波刚想回答楚文歌的话,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周允婷已经一脸素色向他微微施了个礼自行出了大殿。 咳咳,周掌门略显尴尬地咳了两声道:“白姑娘和她的两位朋友抓了个邪修,那个邪修带他们闯入了鬼域堂右分堂。” 楚文歌闻言眉头低垂,周凌波掌门也不知道他这是何意,但是可以看出好像有些情绪不佳。 “好在他们三个最后也能全身而退。毕竟那酸与鸟可不是一般的妖兽。” “明日我同去。” “甚好,甚好。有你一起去我自然更放心。只不过上元长老那边......” 周掌门自然知道楚文歌自上次擅自离开秀瑜峰之后便和他的师尊上元长老之间在某些事上有了些许分歧。虽然不懂具体是什么事,但这毕竟是人家师徒之间的私密,他也不好打探。 “无妨。”楚文歌说道,“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们的指责所在。” “那就好,那就好。”周凌波掌门笑着道,“不如你去找找婷儿,商量明日之行。” 楚文歌并不接话,行了个礼退出大殿。 周凌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这些年轻人是怎么了,一个个的稀奇古怪。文歌和那个桃花源的白姑娘真的很熟吗?叫人家阿芑。我看他自小和婷儿一起长大,从来也都是规规矩矩叫一句周师妹的呀。真是令人费解,难道是开窍了? 庄允进带着白芑三人离开大殿之后,先着人把邪修贺夏北安置了。贺夏北见要把自己和白芑分开,顿时不干了。 只见这贺夏北伸手便要拉住白芑的衣袖,被白芑一个凛冽的眼神制止了,他缩回了伸到半空的手,哀求道:“姑奶奶,别把我扔在这里啊。” “烦不烦啊,明日之前没人会动你的。”蓝静轩实在受不了这邪修的气性,婆婆妈妈,唯唯诺诺,管他是邪修还是正道,这样的性格就是让她觉得神烦。 “可是,可是......”贺夏北紧张地瞟了瞟庄允进,“不是这里所有弟子都知道我的,我的作用啊。” “哎,原来是这啊。”蓝静轩道,“你以为人家这修门大派跟你们那乌合之众一样啊,没有组织纪律性,切。” 庄允进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白芑随手在身上摸出两颗药丸丢给贺夏北,够你今晚用的了。 贺夏北小心翼翼地把药丸藏入腰封之内,刚想再行言语。 庄允进道:“白姑娘,我们可以走了吗?” 白芑微微颔首转身跟着庄允进离开,贺夏北哭丧着脸目送着一行人离去。 其实庄允进算是十分善待他了。作为邪修没压镇妖塔,没关囚牢,只是安置在了一间普通屋子内。贺夏北应该谢天谢地了。 但贺夏北自然也知道这屋子看似普通,其实非同寻常,想要逃离那是万万不能的。更何况他体内还有白芑下的毒呢。 庄允进为白芑安排的这个屋子是个独立的小庭院,坐落在一片梨园之后。如今正是一夜春风,梨花盛开之际。满园梨花香,不禁醉了行路人。 梨园后的这座小院落收拾得简单干净,除了院墙外,合围着的三间屋子正好适合白芑三人暂住。 院门外,白芑向前望去,不远处便是向外飞伸的断崖,崖尖修着个六角凉亭。亭边又是一株梨树,如白玉般的梨花落了一地,意境倒是甚好。 “落春亭,不错不错,这亭子的名字倒是妙,配合上这僻静的小院有些伤感的意味在里面。“蓝静轩看着亭子上方的匾额说道。 庄允进却是误会了蓝静轩的话,以为这大小姐嫌弃这个院子太过偏僻,于是赶紧解释道:“这个院子虽然远了些,但是胜在环境优美且清净。其他的客房都和弟子们的居所离得太近,我怕吵到几位客人。故想起梨园之后的这个小院子,刚好有三间客房可供休息。” 白芑笑着道:“这里甚好。谢谢庄师兄。” 说着她便顺着路走到‘落春亭’中向远处看去,就在这断崖的正对面有一座独特的山峰脱颖而出,一看便是钟灵俊秀,灵力充沛,让人过目难忘。 “庄师兄,不知那是何处?”白芑好奇地指了指山峰问道。 庄允进跟着白芑的脚步走入‘落春亭’中,颇为得意地说道:“那便是本门的秀瑜峰。” 秀瑜峰,不就是楚文歌所在之地。白芑心中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 “秀瑜峰可是我派重地。”庄允进道,“楚师兄便是出自秀瑜峰一脉,想必白姑娘已经是有所耳闻。” “何止是耳闻呢。”蓝静轩跟了进来,“你们这楚师兄也真是的,老朋友远道而来,他竟然没有出现。真是失礼失礼。” “楚师兄实在是有要事在身。” “有什么要事让他如此费心,连我们白姐姐来了他也不出来相见的吗?蓝静轩这话倒是说得相当明白了。 虽然庄允进在心中已经做了各种猜想,但还是决定装装傻道:“楚师兄忙完了自然会来和老朋友相见的。” “不必不必了,这般没有诚意。”蓝静轩说着转头看向秀瑜峰道,“他就在那座山峰是吧,白姐姐一会儿我们便自己去寻他。” 第二百二十五章 梨园春色 蓝静轩这句话可是着实吓到了庄允进。他不等白芑做出回答便已经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去寻个朋友也不行,你们元青派真是太小气了吧。”蓝静轩十分不满地瞥了一眼庄允进。 “这可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秀瑜峰是我派重地,连本门弟子都不可随意前去。”庄允进道。 “臭规矩真多。”蓝静轩转了转眼珠,“怪不得你那楚师兄也是个奇怪的人。原来一直生活在这古古怪怪的地方,同门师兄弟的日常见面也还要申请?” 白芑见蓝静轩那有些蛮不讲理的大小姐劲儿又上来了,且说的还是楚文歌,立马笑着拉过她,对庄允进说:“我们知道了,定然不会坏了贵派的规矩。庄师兄请放心。” 庄允进在白芑灿烂的笑容中总算是放下了提着的心,还是白姑娘行事靠谱,有她在这琢玉楼的蓝大小姐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他抱拳微微施礼道:“那我就先行一步,一会儿会有弟子送来晚膳。” “等一下!”蓝静轩听到晚膳两个字立刻眼中放光,“你说让弟子把晚膳送到这里?” “是的,蓝姑娘。” “不妥。” “有何不妥?”庄允进又是一阵头疼,这蓝大小姐也太会来事了。 “我们得去汇食堂啊,那里那么热闹,我们怎么能自己冷冷清清在这里用膳呢。” 嗨,说的原来是这啊!庄允进松了口气道:“如若蓝姑娘想去汇食堂用晚膳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好。” “欢迎之至!在下告辞了。汇食堂见。” “汇食堂见。” 蓝静轩和庄允进总算是高高兴兴地话别了。 来到院中的白芑三人并未立刻回到自己屋内,而是对于明天的行动略微进行了一番商量。 “不知鬼域堂右使杨娇回去没。”白芑说道。 蓝静轩倒是心宽得很:“最好是回来了,把他们一网打尽,也不需要日后再去寻她,麻烦得紧。” “我觉得麻烦的还是酸与鸟。”龙舞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却明显感觉出还是有些担忧。 “确实。酸与鸟的弱点在哪里,我们都还不知道。”白芑说道,“当初我和楚师兄斩杀鸣蛇之时,我知它的声音是它最强有力的攻击之法,刚好我有办法可以克制它发声,我们才有机会把它斩于剑下。” “其实依我看,也别管它弱不弱点的,明日我们合众人之力一拥而上不就行了。我觉得吧,在绝对强大的武力面前是不要考虑其他的。”蓝静轩说道。 白芑想了想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其实蓝静轩的这个说法确实也颇有道理。如若实力悬殊巨大,根本就不用知道对方的弱点,上去直接击杀便可。这样想来倒是自己和龙舞多虑了。 “明日元青派会派哪些弟子还未可知。”龙舞又道,“即使一拥而上,也要有足够的实力。” “你怎么变得畏畏缩缩的。”蓝静轩无奈道,“这么个大派砍不下一只酸与鸟?我就不信了。” 白芑抬眼担忧地看了看龙舞,他知道龙舞这是关心则乱。毕竟还未查出总堂所在,他心中对雨临的担忧那是无时无刻的。所以在这样的情绪影响下,难免更多了焦虑,害怕失败,害怕失去寻找到雨临的线索。 见白芑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龙舞起身道:“我没事,先回房了。” 蓝静轩看着龙舞离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你看他,怎么了?当初来琢玉楼参加琢玉摘花大会的气魄到哪儿去了。要不是他最后决赛的对手是蒋昊秋,我还挺欣赏他的呢。” 白芑也抚了抚衣袖转身向屋内走去,边走边道:“心中有了记挂的人,自然想的就多了。” 蓝静轩一人站在院中,琢磨着这句话。半晌总算是回过神来目光看向院子外的那座凉亭道:“我就说这里带着伤感的气息嘛,什么落春亭,一点都不好听。什么叫心中有了记挂的人自然想的就多了,难道你们都有记挂的人,我没有吗?我,我只是不想说出口而已。” 叹了口气后蓝静轩也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那间房,心中把蒋昊秋又给狠狠骂了一遍,蒋昊秋这挨千刀的,不知道我很记挂你吗?自己躲在那什么鬼地方练功,就这样不顾我的感受,哼。 一时无话,断崖上的‘落春亭’内微风吹起片片散落的梨花花瓣,夕阳的余晖给这净白的花瓣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外衣,带着金光,柔和且温暖。 蓝静轩吵吵着要去汇食堂,白芑毫无兴致。龙舞本也不打算去的,却被蓝静轩强行拉走,她的理由是自己作为客人,孤身前往汇食堂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身旁定然要有个作陪。于是这个作陪之人在白芑和龙舞之间最后锁定了龙舞。 “我们走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蓝静轩挥着手开心地朝着梨园方向走去。 白芑越看倒是越喜欢这个丫头,也不知怎得竟然会有这样长辈看晚辈颇为欣慰的心情。看来阿秋是逃不掉了,我也甚是满意这个姑娘呢。到时候千万别怪阿姐给你做主定了这份姻缘,想到此处,白芑竟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她摇摇头为自己这略有些荒唐的想法感到好笑。待到夕阳悄然而退,明亮的月色挂上中天,还不见蓝静轩二人回来,白芑信步便又踱到了断崖边的那处凉亭上。 从凉亭内远远地望出去,秀瑜峰就在眼前。那一枝独秀的气质即使在夜里也是那般不同。 “唰——”轻微的声响。 白芑警觉地转过身,没有异样,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不可能。她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看来自己今日真的有些乏了,她叹了口气又面带疑色地转身继续看向秀瑜峰方向。也许是心到意到,眼前竟幻出某人从那山峰处突然御剑而至。白芑的嘴角上扬,微笑挂在脸上,眼中充满了期许。 “唰——”又是一声。 这下白芑反应快,转过身的同时被她捕捉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 “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白影明显朝着梨园的方向而去,白芑立刻追了上去。 梨园之中,皓白的月光下,如雪,如玉,如蝶的梨花纷纷扬扬飘然而下。 像是来到梦境,白芑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投入到淡淡的清香之中,漫卷轻飘的花瓣轻轻地落在她的掌心,少女明媚的笑妍在这醉人的月色下与此情此情融为一体。 花雨尽头,有一个少年的身影立在那里。高挑的身形,翩然的白衣随风卷起在那不远的地方,即使只是瞧见轮廓,都让人感觉美好。 第二百二十六章 藏酒 隔着洋洋洒洒的花雨,白芑和少年就这样对视。他扬起的嘴角,透过净白的梨花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弧度和轮廓是那么好看。 有风,有花,有情......在二人之间缱绻,蔓延开来,整座梨园乃至整片青门山脉都在见证着重逢的小欣喜。 不过片刻,梨园里又传来了和那浪漫画面极不相称的对话。 “你确定是这里吗?” “嗯。” “已经挖了这么深了。” “不会错。” “哎,肯定记错了。你怎么就不懂得做个记号呢。” ...... 梨园内的浪漫花雨还未下够,一棵梨树下白衣少年正拿着跟树枝在挖土。飞溅的泥土粘满衣袖,刚才还宛如仙人的气质瞬间跌落到泥里。 旁边的黄衣少女看得满脸焦虑,实在是忍不住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便抡起袖管,拨开少年手中的树枝,徒手开挖。 这个年轻的少年郎和娇俏的少女自然便是楚文歌和白芑。 只见二人大汗淋漓地把这棵梨树下的土挖了一圈也没挖到东西。 累得白芑坐在地上靠着梨树干抱怨道:“你铁定是记错了。” 却见楚文歌扔掉树枝抬头的瞬间,微翘的眼角生动地带着笑意,他走到白芑身侧伸出手替她擦了擦脸颊。 “脏了吗?”白芑的耳根腾地红了。 “嗯。”楚文歌点点头,继续温柔地想替白芑擦掉脸上的泥土痕迹,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沾着更多的泥。 白芑本就花了的脸此刻更加不能看了。 “哈哈。”楚文歌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倒是很难得看到他这样的笑。 白芑顿时也跟着笑弯了眼,举起自己的袖子大大咧咧地就往脸上一抹,说到:“没事儿。我在桃花源经常这样。哈哈哈,擦一下就好。” 楚文歌就这样面带笑意地盯着她。白芑本还开心地说着话,却在楚文歌宠溺的眼神下突然羞红了脸,顿时感觉到万分尴尬。 怦然心跳的感觉,让她只能顺势撇过脸不敢再与楚文歌对视。 她不自然地举起手向旁边那棵梨树指了指:“会是埋在那里吗?” 楚文歌总算把自己温柔的目光从白芑脸上移开,顺着白芑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微微侧了侧头像在思索,而后道:“也许吧,不然我们再挖挖看。” “好。”白芑立刻应声答道。一溜烟跑到了自己指的那棵梨树下,拉开架势就徒手开挖。 半晌后还是一无所获,当然了,这只是她为了化解尴尬随便指的一棵梨树。能挖到东西才怪呢。 白芑和楚文歌围着第一棵挖开的梨树把它四周的其它树底下的土也都翻了一遍。 最后白芑只能再次问道:“不然你从梨园口重新再走进来一遍,许就能想起到底是在哪棵树下了?” 楚文歌闻言顿了顿竟然同意了:“也好。”说着便抬脚向梨园门口走去。 你是这样的没有方向感吗?进入梨园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哎。早知道我陪着你挖个什么劲儿啊。应该直接就从门口走起,想清楚了再开挖啊。 忙活儿了半宿,龙舞早就已经从梨园经过回去休息了。 只是他经过梨园的时候还是不免多看了两眼梨树下挖坑的两个人。虽然十分疑惑,却也是觉得自己好像不便打扰他们。 和他一同出去汇食堂用晚膳的蓝静轩早就随便用了个借口和龙舞分开行动,想必此刻不知道溜达到哪里找新鲜去了。 “咚”轻微且沉闷的响声,白芑的手碰到了一个像缸。顿时见她喜上眉梢,就差激动到掉下眼泪了。 起身环顾四周,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容易吗?整个梨园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再看看自己满是泥土的手,和在一旁傻乐的楚文歌,突然间十分后悔,不就是一坛酒,不就是楚文歌专门为自己埋在梨树下的一坛酒,何苦要如此为难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楚文歌这个木头,居然会为自己在这梨树下埋这么一坛酒,顷刻间便又被幸福占满了全身。 ‘落春亭’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梨树下起出来的酒缸已经被白芑认认真真地擦拭干净。 “我,忘记带酒杯了。”楚文歌突然说到,满脸歉意,“等着,我去拿。” 说着便站了起来就要走出‘落春亭’。却被白芑拽住了衣角。 “不用,就这么喝。” 楚文歌微低着头和轻扬起下巴看着他的白芑突然眼神交汇。 少女盈盈笑意让他慌乱地又坐了回来。 “砰”酒缸的盖子被少女潇洒地弹飞了。 扬起酒缸“咕噜咕噜”豪迈地喝了一大口酒后白芑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道:“确实不错!怎么就想到帮我埋一坛酒呢?” “其实,就是那天看到师弟刚酿好的酒,大家都说好。我就要了一缸。”楚文歌支支吾吾。 白芑眼角飞出媚色看着他道:“是因为记得我爱酒?” 说着突然话峰一转,有些半带着撒娇地说道:“怎么就只记得酒这件事了。” “......”楚文歌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不知道要如何接下这句话。“在高岳城就是如此。”白芑嘟起嘴,少女的脸上带着责怪的意味。 楚文歌更紧张了:“不是,他们都喜欢这个酒,我就想......” 见他如此这般模样,着实有些可爱,白芑憋不住笑出声来,递过酒缸道:“逗你玩的啦。来,就这样喝,很爽的。” 楚文歌接过酒缸,抬手也是一大口灌了下去。 “咳咳咳......”这酒其实很烈,楚文歌平日里酒甚少饮酒,这猛然间完全没有想到这酒竟如火烧般直冲喉咙,再一路烧了下去。 白芑被楚文歌这反应吓了一跳,竟然真的是个饮酒小白呀。 却不料楚文歌竟又是仰面一口烈酒入口。白芑赶紧起身要躲过这酒缸。楚文歌把酒往身后一藏,眨着眼道:“原来大口饮酒是这个滋味。” 这是上头了吗?看楚文歌这表情白芑心中暗暗叫苦,也太快了吧。 “啪”就在白芑手足无措之时楚文歌头一歪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手中的酒缸更是顷刻间脱手。 却见白芑这反应妥妥地教学级别,眨眼间便已经出手半蹲着身子稳稳接住了即将触地的酒缸。 “吁,好险。”刚舒了口气,楚文歌又猛地抬起头,面色潮红,半眯着眼左右转着头寻找白芑:“阿芑,你在哪儿?” 蹲在地上的白芑立刻窜了上来,顺便把酒缸往背后一藏道:“在这呢。” 楚文歌踉跄着站起来,摇晃了两下就要向后倒去。 白芑放好酒缸冲过去扶住东倒西歪的楚文歌。 楚文歌竟也不客气,一把搂过白芑像兄弟般勾肩搭背着道:“你知道吗?埋下这酒的时候我就想你什么时候会来元青派呢。” 白芑心中一甜。 第二百二十七章 酒意 “你真的想让我来元青派吗?”白芑心中甜蜜嘴里却还是嗔怪地问道。 “是。” “我看不见得。” “也是。” “啊!?你说什么?” “想你来,又怕你来。” “你这真的喝糊涂了吧?”白芑脸色拉了下来,“为何怕我来?” “嘘。”楚文歌举起手指放在嘴边做了禁声的动作道,“不能说。” 呵,还不能说了,白芑气呼呼地鼓起腮帮,果然是有什么瞒着我呢,不想我来元青派。 “走,带你去看桃花。” 看完梨花看桃花,这是犯了花痴了吗?白芑叹了口气,这喝醉酒的人真是不能和他计较,等酒醒了就是要好好算算账了。 “走啦。”楚文歌搭着白芑的肩就要把她往外带。 白芑被夹在他的臂弯中,身不由己地跟着。 “玉衡,召来。”楚文歌放开搂住白芑肩膀的手,起诀召唤玉衡。 “等等,等等,元青派内不是不能御剑吗?” 白芑话音未落,玉衡神剑便已经威风凛凛冲了出来,楚文歌顺手一拉,带上白芑便上了玉衡,呼啸而去。 亏得楚文歌这酒气上头,竟然还能稳稳地驾驭住玉衡。 白芑站在楚文歌身后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夜风掠过,拂起楚文歌的发丝撩在白芑的脸上,让她不觉得心中一荡,看着自己身前这个修长俊秀的背影,竟希望这玉衡会一直飞下去,不要停下来,飞到神州的尽头也是好的。 只不过想归想,玉衡神剑带着他们不过片刻便道了目的地。原来就是‘落春亭’对面的秀瑜峰。 “跟我来。”收了玉衡神剑,楚文歌反手便拉住白芑。 白芑低头看着被楚文歌牵住的手,竟有些飘飘然,跟上楚文歌的脚步便什么也不想了。 楚文歌带着白芑转了几条石径便来道一座占地很大的院落前。 只是这一路上竟没见到元青派的弟子,进了院落更是无人。白芑倒也想得通,看来这秀瑜峰果然不是平常弟子可以随意进出的。 “看。”楚文歌牵着白芑站在一处回廊指着一树桃花道。 那是一棵单独的桃树,种在一间卧房外。此刻满树盛开着浅粉色的桃花,月光透过天井投了下来,像是聚拢的光芒罩着粉色的云雾。 “那是我的屋子。”楚文歌道,“小时候第一次见你,以为你甚是喜爱桃子,所以便想着有朝一日带你来尝尝我屋前这棵桃树结的果子。” “第一次见我?小时候,飞云山。”白芑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原来那时候你便惦记着我爱吃桃子。 “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了才有机会带你来。不过现在不是结果子的季节,可惜。” “不可惜。”白芑伸手挡住楚文歌的唇,“桃花很美。是我见过最美的桃花。” 白芑的手指轻触在楚文歌唇间,时间像被突然定格,桃树却像经历了四季,花开花落,结果又抽芽......凉风习习,楚文歌身上的酒意散了一半,投入他眼中白芑的身影却还是幻作一朵花开在他心间。 “等这棵树上结了果子,你还来吗?” “果子甜吗?” “比飞云山的甜。” “你吃过飞云山的桃子?” “见你吃得那么开心我尝了一口。” “原来那日你早就看见我和阿秋了?” “我就在桃林里。可惜你们的眼里只有桃子。” “所以你想着带我来元青派就是为了吃桃子?” “飞云山的桃子确实不好吃。” “哈哈哈,好啦,放眼神州,楚文歌屋前的这棵桃树结的桃子最香甜了。” “楚文歌?” “?” “楚文歌?” “......” “阿芑。” 白芑的脸色越发娇媚红润,轻启朱唇小声道了一句:“文歌。” 楚文歌眼角含笑,似桃花。 伴着清风明月,白芑和楚文歌借着酒意聊了半宿。 月亮慢慢下了枝头,远处一间屋子的窗户轻轻打了个响。屋内本就昏黄的烛光从窗户又漏了些出来。 “那间屋子是?你师尊的住所?”白芑其实也是随口一问,如若是楚文歌师尊上元上来的居所,他们俩在这闹的这一出应该早就把他老人家给炸出来了。 果然,楚文歌摇摇头:“师尊不在此处,那是楚俊师妹的屋子。” 楚俊师妹怎得这般耳熟,白芑想起来了,就是在青丘时听说的那个突然被狐妖伤害的元青派秀瑜峰女弟子。 “她如何了?”白芑关切地问道。 “陷入沉睡,一直未曾苏醒。” “怎么会如此呢?” 楚文歌把大致情况和白芑说了一遍,白芑听得眉头微蹙,道:“带我去看看楚俊师妹,方便吗?” 白芑是药修,也许对楚俊如今的状态会有不同的见解,看出点端倪也未可知。 更何况即使不是药修,楚文歌也不会拒绝白芑去探望楚俊的好意。虽然夜已深沉,但楚俊如今的状况倒是和时辰没有关系,白天和黑夜又如何呢。 楚俊屋内没有其他人,即使入夜后照顾她的小弟子退下离开了也不会熄灭烛火,大家都想着也许某个时刻楚俊小师妹突然就醒了,醒来后最少要有一盏光亮是为她而点燃着的。 看着如同在沉睡的楚俊,白芑用望气之术先观察了一番,好无头绪。 她用眼神询问楚文歌自己是否可以靠近仔细看看楚俊。得到楚文歌的应允之后,她把指尖搭在楚俊的手腕处,阖上双眼静静感受着楚俊身体中血液和灵力的流动和方向。 没有异样,同常人一般,这是怎么回事。真的就像是睡着了。 她缓缓张开眼睛,伸出双手,指尖带着灵气所捏出的光点轻轻按住楚俊头部两侧的穴位。 脑部同样一切正常,她真的不是睡着了?白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继续检查了几个穴位之后直了直身子,面带忧色道:“十分不合理。” “你也这么觉得?” “还有谁看过她,怎么说?” “我派小通峰修的也是药道,小通峰的执事师叔曾诊断说师妹她的伤其实已经好了,只是不知为何就是醒不过来。” “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是。” “所以我觉得这根本的原因在于她自身。” “何意?” “我们平日里睡觉是因为身体的需要,必须睡觉来补充体力。她如今应该也是这个道理。” “睡着了?” “不是我们说的那样睡着。但也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她自己身体的选择?”“对,应该是她身体需要她这样的状态,所以我觉得她会醒来的。等到她的身体需要她醒来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楚文歌点点头,白芑的判断在他看来颇有道理。 那也便不急于一时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临战前夕 透明如蝉翼的蛋壳上布着红色的脉络,咚,咚,咚,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向外鼓动。这是心跳的声音,无限扩大,宛若来自亘古时代,回荡在这虚无的空间里。 这里可以说是在楚俊的身体里,也可以说不是实质存在的地方,是在她的思想里,脑海中,甚至是凌驾于她意识的一个存在空间。 在白芑靠近的时候,这颗存在于虚妄空间里的蛋像是受到了指引,突然开始产生变化。 红色的脉络越来越红,流淌在脉络里的物质沸腾了,显得更加清晰了。蜷在蛋内的那只雏鸟骤然睁开了双眼。重晴双瞳熠熠生辉,射出的火红视线就像要割裂裹着她的那层薄薄的蛋壳。 她抽动着鼻息,感受着唤醒自己的那个熟悉的气味。 这个不知道来自哪个时空的气息在他的嗅觉中炸裂开来,这般熟悉且亲切,许是缠绕了几个世纪的纠葛。 ...... 白芑和楚文歌自然没有察觉到楚俊体内的变化。 夜更深了,山间的树木的枝叶都被露水打湿。 楚文歌要送白芑回梨园后的那个小院,白芑见他酒意已退了大半,笑言道:“不用送,你早些休息。” 楚文歌坚持,白芑也是无奈,两个人便信步走在更深露重的山道上。 “一会儿我再送你回去吧。”白芑调侃道。 “好。” “你居然说好?” “自然很好。” “然后你继续送我回来?” 楚文歌点点头,表示赞同。 “大哥,你瞧瞧这天。” “怎么?”楚文歌真的抬头望望天。 “天都快亮了,你没发现吗?我还是抓紧时间小憩一下。明日还有大战等着我呢。” “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白芑心中甜丝丝的,嘴里却还道:“你自然得与我同去。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要休息了。” 大通峰上不似秀瑜峰那般冷清无人,巡夜的弟子还是十分恪守本职的。 见到楚文歌虽然吃惊,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节,恭敬地停下脚步施礼道:“楚师兄。” 楚文歌神色淡然地回以颔首之礼,倒是白芑有些不大自在,跟在楚文歌身侧,总感觉到几束如刀光剑影般地目光射在背上,着实不自在。 她猛地回头,却又寻不到那停留在她身后的目光。 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算了,我白芑又不怕你们背后嚼舌根,爱说什么便说去吧。最好说得全神州都知道,楚文歌是我白芑的。” 想到这里又不禁得意起来,脸上顿时爬满了骄傲的笑。 “怎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 “不喜欢碰到人?那我们走小路。” “不用不用,这样甚好。” 楚文歌的心情其实也是相当不错的,他本就不介意别人的看法,如今能够带着自己心中之人这样漫步在自小长大的地方,毫无负担,真真是无比畅快。 至于师尊,许是自己担心得太多余了。上元长老除了特别紧要的事情,基本是不会出元天秘境的,即使是出来了,白芑耳垂上戴着他送的红翡耳坠,早就把车马芝的气息死死压制住了,师尊也是无法察觉出的。 楚文歌前脚刚入梨园,后脚他和白芑的传说便已经在元青派内铺天盖地般地传开了。 神州之上从来不缺乏八卦之人,即使是这夜里入眠最深的时候,也都生生从梦中被炸醒,于是弟子里对于这个传闻分为了两种声音,一种是男弟子,无不夸耀楚师兄真是男弟子的楷模,敢做敢当,这么晚了毫不忌讳地带着女子逛门派。 另一种是女弟子,全都呜呼哀哉,呼天抢地咒骂白芑,摘了他们元青派这束最耀眼的光。如此想来,这等白白便宜了外人,还不如就撮合楚师兄和周师姐。 女弟子们真是无比懊恼当初怎么就这么看不惯周师姐总粘着楚师兄呢,还在背后嚼过不少舌根。 元青派内流言已然漫天飞传了,却独独没有传向周允婷的小院。 周允婷今夜倒是休息得好,为明日即将来领的攻破鬼蜮堂右分堂做了充足的准备。 当楚文歌依依不舍地离开梨园之时,晨曦之光已然降临。 白芑寻遍了整座院落却找不到蓝静轩的身影。她昨夜没有回来? 龙舞也甚是着急,他不安地饶了饶头道:“昨夜也没见她有什么异样呀,就说酒足饭饱不能窝在屋子里,还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在元青派内逛逛呢。我不想到处乱走,便拒绝了她,自行回到小院中。” “她有说去哪里走走吗?”白芑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 白芑突然想起蓝静轩白日里说过和她夜闯秀瑜峰,难道是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可是也不对啊,白芑和楚文歌回过秀瑜峰并未见到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没听说外人闯入。 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带着满脑子的疑虑白芑和龙舞来到元青派大殿上和大家会和。 此时邪修贺夏北也已经被庄允进带来。 见到白芑和龙舞,庄允进略显惊讶,探头往他们身后看了看,疑惑地问道:“蓝大小姐怎么没和二位一同前来。” 白芑也不好隐瞒,只能忧心忡忡地说道:“她一夜未归,不知你们元青派可否知晓她的去处。”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问法了,像是元青派把人给藏起来了似的。但是白芑也别无他法。只有开诚布公地说开了,还有机会知道蓝静轩的下落,也不会再造成他们和元青派之间的误会。 庄允进果然面色微沉,心想这蓝静轩不会真的趁着夜色四处乱闯吧。 每个修仙门派怎么说都有几处不让外人进入的本门禁地,更何况是元青派这样的大派。 庄允进向白芑略微施了个礼道:“白姑娘稍等,我去问问看昨夜是否有异常。” 白芑回了个礼,也只能如此了。可是等到的消息却是一切如常。 蓝静轩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不见踪迹,真真是十分不合情理。 这时大殿外整齐地列队着一排排的元青派弟子,周允婷和楚文歌出现在队伍前端。 只见周允婷神情肃穆,发号施令。元青派弟子士气如虹,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准备着冲锋陷阵除魔卫道。 楚文歌微一侧身回过头来寻大殿中白芑的身影。却见白芑脸色不对,心事重重。 楚文歌飘然而至,关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蓝静轩失踪了。” “怎么会。” “对啊,怎么会!”白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队伍前的周允婷察觉到楚文歌的动向,心下愤然,却也不好发作。 只能把一切愤怒化作杀敌的力量,鼓动大家的气势,所有人就像是待发的弓箭就等着她一声令下,破空而出。 第二百二十九章 破壳而出 一切准备就绪,蓄势待发。 白芑和龙舞带着邪修贺夏北来到大殿外的队伍前,此时也只能先把蓝静轩的事先放一放了。等从鬼域堂右分堂回来之后再行商议了。 见到这样的阵势,邪修贺夏北早就吓得瑟瑟发抖,挪不动脚步。少了蓝静轩的拳打脚踢也没有让他心里好过一些,甚至是让他更加崩溃,至少蓝静轩的打骂还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带路。”周允婷口气生硬地命令到。 邪修贺夏北艰难地挪动脚步往白芑身后躲了躲,小声道:“姑奶奶,待完事了,你可得保我啊。” “看你表现。”白芑并不回头小声答道。 楚文歌见贺夏北粘着白芑顿时心中不悦,正待上前,便看见龙舞召出神剑架上贺夏北道:“前面带路。” 龙舞和白芑都是去过鬼域堂右分堂的,自然知道去的路。 于是他的身后,元青派弟子在周允婷的带领之下召出自己的神剑,浩浩荡荡冲上云霄。 远远看去,就像是天兵神将般气壮山河,声势赫赫。 白芑大约估算了下这有好几十号人啊,果然是大门派,手笔就是不一样。哪里像自己当初三个人如同愣头青似地单枪匹马就去闯鬼域堂右分堂。 今日看来元青派这是势在必得啊。 白芑召出碧风神剑和楚文歌的玉衡神剑比肩而飞。 两个人没有在神剑的队伍中,而是略微靠后。 元青派的队伍最后那排弟子的服饰和前排队伍的有些不同。 “这些是我们小通峰的弟子们。善于药修。”楚文歌解释道。 白芑听完点头赞许道:“安排得真是面面俱到,连药修都跟上了,定然会大大减少伤亡。” “嗯,这些一向都是周师妹安排的。” “你们秀瑜峰弟子呢?去了多少?” “我一人。” 白芑顿了顿转过脸上下打量着楚文歌道:“因为你的实力一人可以抵一队?” 楚文歌摇摇头:“因为秀瑜峰上目前就我和楚俊师妹两位弟子。” “啊?”白芑惊讶地张了眼,那双好看的杏目中满是震惊。 虽然知道能成为秀瑜峰弟子的全都是天赋异禀的修仙人才,故秀瑜峰这一脉的弟子人数不多,但只有楚文歌和楚俊两人,倒是颇为让人惊奇的。 昨夜进入秀瑜峰没有遇到秀瑜峰弟子白芑还以为他们并未和楚文歌住在一处院落呢。 没想到昨夜她倒是见齐了秀瑜峰弟子了。 “当我没说吧。”白芑乍舌道。 此时的秀瑜峰中,楚俊的卧室里空气震荡,像是无形的波纹般不断地加剧一层层向外荡开。 例行来照看楚俊的年轻弟子吓得跌跌撞撞冲回大通峰向掌门周凌波禀报。元天秘境中的上元长老自然是感应到了此等变化,立刻飞身赶来,却发现自己也无法进入楚俊的卧房之内。 而震荡的气场越来越强,像是酝酿了许久的一股力量就要横空出世。 上元长老突然心潮澎湃,因为他感觉到了这股力量中熟悉的气息,这是重明鸟族特有的。 而这股力量绝不是原本只有六道明火根脉的楚俊所能拥有的。 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如何定然是和重明鸟族息息相关。 上元长老有一种预感,一切将会发生改变,就在这小小的卧房内,他在等待,十分耐心。 匆忙赶来的掌门周凌波被他拦在了屋外。 周凌波焦虑地问道:“是楚俊发生什么事了吗?这股力量怎么这么霸道。” “掌门不用担心。”上元长老自信地说道,“我们等等看。” 虽说这秀瑜峰独树一帜,但毕竟还是属于元青派内,看着这般强大的力量出现在本门之内,周凌波如何能不担心。 不过他也不好直接驳了上元长老,只能苦着脸焦急地在屋外来回踱步。 上元长老却完全顾不上周凌波掌门的情绪,他带着点疯狂的眼神直直盯着楚俊卧房的木门,像是要透过木门把屋内的情形看穿。 屋子中,力量源的中心点正是来自床上的楚俊。 此刻楚俊的外表并无任何变化,依然像是一个安睡的人躺在床榻之上,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让人觉得定是做了个美梦。 没有人知道她的变化竟是在那个虚妄的空间里。 那个空间里有一颗奇异的蛋,这颗蛋原本孕育在楚俊的灵海内,受她体内的灵力如小溪流般的娟娟滋润不断地变化,进入到一种无天无地,无上无下的空间中。 就在昨夜白芑来看望她的时候,这颗奇异的蛋中那只神奇的雏鸟受到了车马芝仙草的诱发猛然惊醒。 虽然楚文歌给白芑带了红翡耳坠,把她的车马芝气息全都掩盖。但是重明鸟族和车马芝仙草本就有着不解的缘分和羁绊,所以白狐玉都也说只有重明鸟族的人可以寻到车马芝仙草。 掩了气息的白芑可以瞒住所有重明鸟族人,却瞒不住已然化成魂灵受到滋养的楚俊。 挣脱了肉身的束缚,一切感知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而楚俊的魂灵不禁挣脱了束缚,更是化为另一种形态正在受着灵力的滋养慢慢囤积力量。 白芑的到来无遗是打开她的一把钥匙。 “啪啦——”蛋破了。 蛋里那只双目重珠的雏鸟突然振翅高飞,如流火般的翅膀炫彩夺目。 “锵锵——”如凤鸣般的声音高亢而激烈。 屋子外的上元长老听到这声鸣啼浑身颤栗,他激动地一把拉过周凌波掌门问道:“你听见了吗?” 周凌波被问得一阵莫名:“听见什么?” 上元又一把推开他,算了,他是不可能听见的。 秀瑜峰中半山腰处隐居的重明鸟族的村子内所有的重明鸟族人全都从家中走了出来,抬头望向秀瑜峰之巅。 他们听见了,只有他们听得见,这声如凤凰般的鸣啼之声,这是他们重明鸟的叫声,会是谁呢? 清亮的鸣声之后,楚俊张开了眼睛。 重瞳渐渐在她眼中隐去,茫然的脑海中一个个画面渐渐清晰。 她想起来了她是谁。她是重明鸟族的一员,因为六道明火根脉被选为上元长老的弟子,却一直跟着师兄楚文歌修习。 楚文歌为她寻来了焦梧国的火之灵谷。而正是因为这个火之灵谷她受到了袭击。 是谁袭击了我?她皱了皱眉,想起来了,是她。为何会是她,楚俊至今还不清楚。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翠儿。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上元长老激动得面色潮红,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周凌波掌门一脸茫然。 楚俊缓缓转过头,道:“师尊。” 上元长老看着她,伸出双手微微颤抖,眼中竟闪着盈盈泪光。 第二百三十章 变化 上元长老的这番表现委实有些奇怪。毕竟周凌波掌门知道他并不怎么待见自己的这个新徒弟。好像是和重明鸟族的根脉有关。乃至楚俊出事之后他也表现得比较淡漠。 虽然周凌波掌门作为掌门还是对重明鸟族有所了解,但关于根脉这样隐秘的事情,他并没有知道得很具体。 元青派的历代掌门只是遵循门规祖训,协助重明鸟族镇守元天秘境。 所以如今见到上元长老对自己的这个新徒弟一反常态的关心,周凌波掌门不禁对此打了个问号。 上元长老收回停在半空颤抖的双手,转过身强自冷静地向周凌波行了个礼道:“多谢掌门关心。如今小徒楚俊已然清醒,并无大碍。掌门贵人事忙,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这明显着是有些事不想让周凌波知道,在下逐客令了。 周凌波虽然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挂上标准通用式的笑容在脸上:“好的,那真是辛苦上元长老了。”说着他探出头对着床上的楚俊道,“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楚俊转身先是坐了起开来,立刻又站起身来施礼道:“多谢掌门挂怀。” 上元长老见楚俊这般利索地起身,像是怕什么宝贝突然被碰坏了般紧张地向前了半步又伸出双手做出守护的之势。 周凌波掌欣慰的点点头,楚俊无碍也算是放下一件心事。只不过关押的赤狐又出了幺蛾子,本想着再和上元长老探讨探讨,如今看来还是得再等等。上元长老此刻的关注点全在自己的这个小徒弟身上。 目送着掌门周凌波离开楚俊的屋子后,上元长老立刻转过脸来欣喜地看着楚俊,眼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楚俊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尊,从她被选出来开始他的师尊对她其实几乎是不闻不问,只是草草地把她交给师兄楚文歌,连简单的关心都不曾有过。 上元长老激动地向前走了两步,楚俊却不自然地往后退了退,脸上依然恭敬地说道:“师尊。” “来,让师尊看看你。”上元长老连说出的话都带着略微的颤抖。 楚俊不明所以,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不敢忤逆师尊,向前走到了房子的正中间。 上元长老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张开眼睛后围着楚俊上下打量转了两圈。 楚俊更加疑惑了,我的身上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走,去圣殿。”上元长老笑得脸上的褶皱更深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楚俊的房间。 楚俊赶紧跟上师尊的脚步向重明鸟族的圣殿走去。 另外一边,元青派的弟子浩浩荡荡很快便御剑到达那座巨型猛虎山峰前。 其中一位看过去年长些的男弟子,出列飞到周允婷身旁道:“这里的地势果然有些奇怪,我观其山貌,确实适合布下一些迷幻之阵。看来之前真是我疏忽了,就在眼皮子底下却没有发现。” 周允婷安慰他道:“刘师兄不用自责,今日我们就把这鬼域堂右分堂给捣了。”说着目光冷峻地看向龙舞剑上带着的邪修贺夏北。 贺夏北被这眼神一盯,差点没吓得从剑端摔了下去,还好龙舞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才让他不至于摔死。 白芑见他眼神四处搜寻,应该是在找自己,御着碧风从人群中飞了出来道:“还犹豫什么,快去打开门口的幻阵。” 贺夏北收到白芑的吩咐,频频点头。龙舞先行收了神剑带着贺夏北落到了山峰上。 元青派的众弟子也在周允婷的指挥下有序地收了神剑来到巨型猛虎山上。 就在邪修贺夏北准备开启石壁之时,白芑来到人群前大声说道:“在这石壁之后是一个铜铃阵法。鬼域堂右分堂里的每个邪修身上都带着一个符箓来抵御铜铃阵的控制。” “这个铜铃阵有何特别之处?”楚文歌问道。 “山壁开启后,便会形成过堂风。阵阵山风带起铜铃声传入耳中会使人失去神智,进入幻境。”白芑道,“我和龙舞以及这个邪修贺夏北身上都带了符箓,所以一会儿山壁开启后由我和龙舞打前锋,先破了这铜铃阵,大家再进去。” 周允婷看着她面无表情,却也算是默认了白芑的建议。 楚文歌却对着白芑身后的邪修贺夏北道:“把你身上的符箓给我。” 邪修贺夏北正打算运功开启山壁,被楚文歌的的话打断了手上的动作,知道了楚文歌的意图后为难地看了看白芑。 白芑嘴角微翘,微不可查地笑了笑说道:“给他。” “可是,我......我......”贺夏北犹豫着,没了这符箓他也会中招的呀。 “你跟在我们身后怕什么。”白芑道,“如今还不是要你性命的时候。” 贺夏北虽然极不情愿,但白姑奶奶的话他是不听也得听啊。 周允婷却冷哼了一身背过脸实在不想见到这两人无时不刻地“秀恩爱”。 拿到符箓的楚文歌温柔地对白芑说:“一会儿你站在我身后。” 元青派的弟子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所有人的心里却早就炸开了锅,看来昨天半夜传出来的流言是真的呀,这楚师兄也太会了吧,平时看起来那么的正人君子,不近女色,那是未曾遇到心仪的对象啊,如今春风满面的样子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这还是他们的楚师兄吗?不会是被哪个春心荡漾的妖邪给夺舍了吧。 邪修贺夏北交出符箓后叹了口气转身便要去开启石壁幻境。 而隐在石壁之后的鬼域堂右分堂内右使杨娇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大发雷霆训斥着下属。毕竟她这出一趟门,作为左膀右臂的绿辛和幽瞳都折了,还是折在自己窝里。关键是敌人是谁,怎么偷摸进的右分堂居然没有人知道! “报——”一只小妖慌张地冲进了杨娇所在大堂内,脚下不小心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杨娇一口怒气还未下去,恶狠狠地盯住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妖大声喝道:“什么事,吓成这样!” “禀告右,右使。大批修仙门派的弟子聚集在外面,打算破阵,破阵而入。”小妖紧张得舌头都有些打结。 “什么!”杨娇拍案而起,“我还没找人算账,居然又有自投罗网的来了!” “他们,他们来的人很多。”小妖声音战栗。 “没用的东西。”杨娇一边从大堂的上首走下来,一边用力踹开了吓得发抖的小妖,大声对堂上其余妖邪发令道,“跟我来!” 石壁外邪修贺夏北终于按下了掌印,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偌大的石壁向两侧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绵延的石路。 第二百三十一章 狭道相逢 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巨大的石壁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 向两侧退开的石壁上果然如白芑所言密密麻麻挂满了铜铃。呼啦——冰凉的山风穿过笔直的小道钻了出来,带起了石壁上铜铃的叮叮当当的声响。 楚文歌严肃地对同门弟子道:“静心诀。” 顷刻间,整座巨型虎峰上便传来了嗡嗡嗡的念动咒诀之声。 楚文歌拉过白芑让他跟在自己的身后,一手握着玉衡神剑,剑尖朝下,面向着打开的石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铮——”剑鸣声起,直直穿透铜铃编织而成的铃音之网。楚文歌脚尖点地飞身向前,玉衡神剑带着破风之势劈向石壁左侧的铜铃。 龙舞手中的神剑转出的剑花中就像是带了无数冰棱唰唰唰直击右侧的石壁。右侧石壁上的铜铃在冰凌的撞击下掉落了一大片。 即使如此,铜铃阵内传来的铜铃声还是不绝于耳。毕竟这条通往鬼域堂右分堂的石路相当长,楚文歌和龙舞所毁掉的铜铃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楚文歌虽然把白芑拉到了自己身后,白芑自然也不会真的袖手旁观。碧风神剑的碧色光芒越过楚文歌和龙舞径直向内闯去。 “嘭——”突然,石路上空碧风神剑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体,迸出激烈的火花。 白芑生生刹住向前冲刺的势头,轻盈地凌驾着碧风神剑一个漂亮地回旋转了回去,退后了几步了距离。 楚文歌和龙舞已经灭了自己旁边大部分的铜铃,赶到白芑身侧。 楚文歌皱着眉峰道:“阿芑,你没事吧?” “无碍。”白芑脸色没有丝毫放松,“碧风被挡住了。” “哈哈哈——”刺耳的笑声伴着铜铃叮叮当当的响声从石路尽头传了出来。 “这是哪家的小辈,竟然有胆来闯我鬼域堂右分堂。”尖锐的女子声音,听不出年龄,却发出如金属之间互相摩擦般令人难受的音色。 白芑低头想了想,十有八九便是这鬼域堂右使杨娇了。 她冷笑着大声道:“杨右使,别来无恙啊。” “哟?”杨娇明显有些惊讶,“小丫头挺有见识的嘛。” 只见话音未落,石路内传来“嘭——嘭——嘭——”的巨响,像是巨人在走路。 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一眼,不敢贸然前进。 龙舞却突然一挥手打出一团水雾。只见水雾触到到了他们面前不到三米之处便形成了一条水帘,滴滴答答挂了下来。 果然是有一层无形的阻隔挡在了他们面前。 随着“嘭嘭”之声的靠近,他们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石人正笨拙地朝着他们走来。 石人头顶上站着一人,红衣飘飘。 石人庞大的身躯出现在道路尽头出现几乎把整个通道都堵上了,就像是在面前又平白长出一座山丘。 红衣之人威风凛凛,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的神色:“之前就是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闯进来的?!” 此人自是鬼域堂右使杨娇无疑了。 白芑毫不示弱,嘲弄地笑了笑道:“正是。” 杨娇嘴角向上一扯,露出狠厉之色:“找死!” 说着便看见她脚下的巨型石人突然双脚平拉下蹲,扎了个结实的马步,双臂向前挥舞,铺天盖地的乱石顷刻间便向白芑三人投来。 乱石毫无障碍地穿过挂在半空中的那片“水帘”,以极快的速度砸了过来,楚文歌抬起右手手臂,呈直角角度,他的小臂上瞬间打开一道金光四射的光盾。 光盾上的灵力快速旋转,瞬息间金色光盾便已经撑大到如同一面金光闪闪的城墙。 那些迎面砸来的乱石撞上光盾,倏地化作粉末随风殆尽。 杨娇见状,神色微变,看来是小瞧了这几个年轻人。 “咻咻咻——” 白芑三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御剑破风之声。元青派的弟子的周允婷的率领之下冲杀而入。 邪修贺夏北被周允婷身后一个年轻弟子拎着衣领也跟了上来。只见他不停地把身子往那名年轻弟子身后缩去,最好能在这个时候变成一个透明人,谁也瞧不见他。 只不过他越是如此,越引起了对面杨娇的注意。 “原来是你,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年在云都城就该把你制成傀儡。”杨娇见到贺夏北怒火直冲而上,咬着后牙槽道。 邪修贺夏北听见杨娇的声音吓得两只脚立刻瘫软,赶紧伸手扶住了面前那个年轻弟子的衣襟。 元青派这个年轻弟子满脸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真想松手让他跌下去算了。 白芑脸上仍然带着笑意道:“你也别怪他,谁让他和我是老相识了呢。” 杨娇脸色一凛,眼中闪过寒光:“你来自云都城?” “是有如何,你们在云都城犯下的罪,把你屠上千遍都不为过。”提起云都城,白芑心中便窜上滔天怒火。 “哼。”杨娇避开她的言语,依然盯着人群后的邪修贺夏北,只见她突然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个纸片人,眼底爬上嘲弄的意味,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她手中的纸片人腾地被一团幽绿的火焰烧成灰烬。 而站在元青派年轻弟子神剑之上的贺夏北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接着大喊道:“姑奶奶,救我啊。” 等白芑回身而至时,从邪修贺夏北的肚子中突然蹿上一簇猛烈的火焰,这个火焰就像杨娇手中的烧毁纸片人的火焰那般,呈现诡异的幽蓝之色。 还未等白芑动手,邪修贺夏北肚子已经烧成一个大窟窿,随着他惨烈的叫声,嘭地一下,整个人如同纸片般瞬间烧成灰烬,什么都不剩下。 幽蓝的火光闪耀着光芒又灭了,映照着白芑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巨石之上的右使杨娇,慢慢举起手中的碧风神剑,一字一句道:“我还没同意他死!” 话音刚落,碧风神剑顿时光芒乍现,白芑已然向着杨娇的方向杀了过去。 楚文歌手中的光盾金光大盛,在白芑之前嘭地向前推进,触到水帘之时碾压而过。 龙舞用水帘附着住的那道无形的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身后元青派的弟子们各个摩拳擦掌也已经按耐不住,倾巢而动。 右使杨娇却面不改色,冷笑着突然向后退去,只是瞬间如山丘般的巨人消失不见。白芑等人面前空空如也。 而两侧的山壁却骤然动了,速度比邪修贺夏北开启山壁时快多了。 轰隆隆的声音从传来,山壁以极快的速度向中间靠拢,山壁上还未破除的铜铃阵更是发出叮铃铃的疯狂之声。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过铜铃阵 石壁不断地向内压迫,石壁上的铜铃发出摄人心魄的声响。元青派的许多弟子已经在神剑之上摇摇晃晃,无法站稳。 周允婷急得脸上布满阴云,大声下令道:“向上冲出去。” “是!”收到命令的元青派众弟子立刻凝神控制脚下的神剑打算从上端冲出石壁。 眼看着两侧的石壁越靠越近,为首向上冲的周允婷却发现无论怎么往上似乎都没有尽头,永远被笼在这石壁之中。 楚文歌面色沉着,道了一句:“周师妹。”便驾着玉衡飞快地来到周允婷身旁制止了她,同时从身上拿出符箓交给她。 “带上它。” “你......” “快去和阿芑还有龙舞冲出去擒住杨娇。” 楚文歌说完双手交叉同时爆出两个金黄色光盾,大喊一声打开双手,金黄色光盾在他的手臂上飞快旋转越变越大,同时不断地向两侧推出。 “嘭”光盾撞上了石壁,激烈的火花飞快地迸发,发出呲呲呲的响声,石壁停住了。 楚文歌对着同门弟子道:“全部向后退出去,来路没有铜铃阵,快!” 原来他竟是这个打算。白芑站在碧风之上,咻地飞身而至大声说道:“我来帮你。”便要以一己之力,加入到与山壁的抗争之中。 楚文歌摇摇头:“你快和周师妹还有龙舞进去,擒住杨娇。我还能撑住。” 白芑咬着嘴唇,看着楚文歌额头滴下的汗珠,以及越发凌乱的眼神,知道他不仅要靠自身的力量于这山壁抗衡,脑中还正在遭受铜铃阵的侵袭。 白芑强忍着心痛,从身上掏出符箓一挥手,贴在了楚文歌身上,潇洒地转身对龙舞道:“你在前面给我开路,走。” 说着便收了碧风神剑与龙舞站到了一起,同时双手掐诀封闭自己的五识,希望可以暂时抵抗铜铃阵。 龙舞和周允婷自是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多言。快速御剑向鬼域堂右分堂内冲去。 楚文歌身后元青派弟子见自己的楚师兄如此舍己为人,一个个心潮澎湃却又无能为力。 只能含泪勉力控制着自己的神剑向后退去,免得成为楚师兄的累赘。 龙舞带着白芑以极快地速度冲出了铜铃阵来到一座山洞之前,周允婷紧随其后。 离开了铜铃阵白芑自行解了禁咒,恢复五识却一口鲜血喷出,受到了内伤。 “这铜铃阵果然厉害,我们赶紧进去。”对着面前黑漆漆的洞口白芑一抹嘴角的鲜血说道,“穿过这个洞就是鬼域堂右分堂了。”“会不会有诈?”周允婷的脚步迟疑了片刻。 如今楚文歌正身处为难之中,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自己三人要是再落入圈套,不要说结果如何,只要被拖延住,楚文歌便危险了。 “我先过,你们在这里等我消息。”龙舞说着便要钻进洞内。 白芑伸手“啪”地在他额头贴了片隐身叶道:“有备无患。” 龙舞向他点点头,转身而入。 站在洞口的两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门口干等,其实不过须臾,心中却像是过了千年万年那般纠结。 石壁上的楚文歌因身上贴了符箓避开了铜铃阵的侵扰,立刻感觉到清醒了许多。 扭头看着不断退出山壁外的元青派弟子,当最后一个弟子退出的瞬间。他手臂上的光盾突然黯淡了下来。 排山倒海的疲惫几乎把他整个人吞没。灵海之内的灵力不断地聚集在两只手臂之上,他再次抬起头调动周身之力,就在手臂上两个光盾消失的瞬间,玉衡神剑骤降带上楚文歌如闪电般向前疾驰。 轰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响彻天际。石壁在失去了抵抗的力量之后,宛如有了生命,猛地向内靠拢,挤压。 玉衡神剑上的楚文歌就像是和玉衡融为一体,爆发出惊人的灵力,玉衡神剑犹如一道光一闪而过。 白芑和周允婷均被身后的巨响吓得花容失色。两人同时召出神剑就要回身去救楚文歌。 却见一道光影以目力所不及的速度闪到洞口。还未等白芑和周允婷反应过来,楚文歌便已经蓦地收住了玉衡,出现在二人面前。 白芑飞扑而上,周允婷却比她速度还快,冲到楚文歌面前便拉起他的手,关切地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楚文歌嘴唇有些泛白,脸色不大好看。却还是小心地抽出了手摇了摇头道:“无碍。龙舞呢?” 这种时候白芑自是不会和周允婷计较,她指了指洞口道:“他先进去探查。” 话音刚落,龙舞便从洞内闪身而出道:“没有机关。” “好。”楚文歌点头道,“走。” 龙舞抬眸见楚文歌神态有些虚弱,也不多言转身进洞走在最前头。 退出山壁的元青派弟子们眼睁睁的看着山壁在自己面前合拢,顿时惊慌失措无不担心楚文歌安危。 有几个年轻弟子更是要冲进去救自己的楚师兄,只不过都被拦了下来。 颇为年长的师兄面色凝重地说道:“不准轻举妄动,你们进去就是送死!” 年轻弟子们不服:“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楚师兄为了我们白白送命吗?” “你们觉得你们的楚师兄这么弱吗?”年长的师兄拔高了声音。 “咚——”一声巨响,掀起碎石乱尘。 石壁就在他们争吵间合拢了,元青派弟子惊呆了,场面一度鸦雀无声。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恢复完整的石壁,说不出话。 “楚师弟定然没事!”还是刚才那位最为年长的师兄,他眼中喊着泪光,但是表情却异常坚毅,他笃定地告诉在场的所有弟子。 嘤嘤嘤,有几个胆小的弟子小声的啜泣,立刻被身旁的其他弟子重重扇了脑袋:“哭什么哭!楚师兄英明神武,怎么可能出事!” “对,楚师兄英明神武。” “楚师兄,天之骄子。” “楚师兄,天赋异禀。” ...... 元青派弟子热血沸腾,越喊越大声,他们是喊给自己听的也是告诉天下人的,他们的楚师兄是这天底下最强的存在,是他们的心中的一座碑。 鬼域堂右分堂内的杨娇确实是大意了,在她看来这些年轻的小娃子根本不可能穿过他们的山壁铜铃阵,不管来多少人,定都葬身于山壁之中。 所以白芑等人此刻才可以跟着龙舞毫无障碍地穿过那黑漆漆的山洞直接闯入鬼域堂右分堂。 过了山洞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便是之前那片隔离了酸与鸟的大湖。此时湖面上波光粼粼,依然如白芑等人第一次来时那般惬意。湖岸边有两拨小妖邪拿着尖尖的长矛正在来回巡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单挑 楚文歌因为费尽灵力抵御石壁,此刻灵海之内的灵力正在慢慢复原,颇为虚弱。而白芑也是动用了灵力封闭五识受到了反噬。 于是四个人在山洞内便已经决定好好利用白芑目前仅有的两片隐身叶。 出了洞口,龙舞和周允婷一脸傲气地挑衅正在岸边巡查的小妖邪。 以为已方大获全胜,歼敌于石壁之中的小妖邪们本是十分放松地在湖岸边例行巡查。 谁料龙舞和周允婷竟如神仙般从天而降,吓得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脚步却不忘连连后退。 最靠后的一个小妖邪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去向杨娇报信。剩下的几个妖邪讲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虽然他们看见的只有两个人,但保不准这两人身后便是那一大批的修仙弟子。 “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为首的小妖邪总算是把一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周允婷冷笑道:“就你们那破石壁也想困住我们!做梦。” 话音刚落,便听见“妈呀——”的叫喊声,几个巡视的小妖突然扔掉手中的武器向后逃窜而去。 周允婷和龙舞面面相觑,这鬼域堂右分堂的小妖邪们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吧,就是个摆设吧?还没动手便已经自己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顺便落荒而逃。 “咔嚓——”喉咙碎裂之声。 那些逃窜的小妖邪还未跑出两步,便已经命散杨娇以及她的傀儡之手。 邪修果然是邪修,对自己人都这般凶残。周允婷心中不屑道。 “就剩你们两个了吗?”杨娇还是对自己的那道石壁以及铜铃阵十分有自信,“不过你们有命逃过铜铃阵,却没命再出去了。哈哈哈——” 周允婷脸上挂着嘲弄道:“那我们看看今日是谁没命再出去了。” 杨娇身后站着黑压压一片妖邪,听到周允婷如此“大言不惭”一个个占着人多势众,胆子也大起来,宣战之声此起彼伏。 龙舞突然向前行了一步,指着杨娇身后一个叫嚣得最大声的像是猫妖的妖物道:“你,出来。我们单挑。” 猫妖见龙舞指着自己,顿时心中一紧,眼珠转了转道:“你以为我傻啊,干嘛单挑,你们就两个人,我们一哄而上就把你们片刻撕碎。” “去,单挑。”杨娇饶有兴致地看着龙舞道,“既然他这么有兴致,我倒要看看如今的修仙门派弟子到底有何能耐。” 猫妖被杨娇下了命令,心中真是大呼后悔,为何刚才要为了拍马屁强出头,叫得那么大声。 不过如今已经势在必行了,也只能拼命一搏,管他胜负,右使不至于见死不救吧。想到见死不救这是个字,猫妖突然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右使还真有可能见死不救。 还在犹豫间的猫妖,却已经被身后的其他妖邪一脚踹了出去。 他盯着面前的龙舞,心中盘算着要如何一击即中。龙舞在他被踹出的瞬间就已经抬手化出冰凌直射过去。 猫妖“妙熬——”地惊叫着化出原形向上窜去。龙舞大手紧跟着向上挥动,冰凌便像长了眼睛般掉头再次射向猫妖。 猫妖本想借着自己灵活的原身躲过这如匕首般尖利的冰凌,却不料在半空之中就被这些冰凌贯穿,直直跌了下来,殒命当场。 龙舞收了手,眉头不由一皱,这也太弱了。 而他提出单挑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白芑和楚文歌的计划能够更加顺利进行。 谁料这叫得最大声地并不是实力最强的。 右使杨娇对着猫妖的尸体翻了个白眼嘴里冷冷道:“没用的东西,死了正好。” 许是为了夺得右使的欢心,突然一个浑身铁青,裹着破烂道袍子的邪修从众妖邪中走向前来。他刚才默默地站在群妖之后,正是在观察场上的局面。 他叫刺原,曾在深山之中拜一位邪道为师。修的虽然是歪门邪道,但自觉与道有关,竟还认为自己高出这些妖邪一等。从来看不起他们。本来十几年前出山的他想着能够拜入正统修仙门派再进一步修行,但是他那浑身的邪气和邪功根本无法得到正道的认同,于是一怒之下,便加入了鬼域堂右分堂成了杨娇的下属。 虽然入了鬼域堂右分堂,但是却处处受到绿辛和幽瞳的打压。此次绿辛和幽瞳丧命,他本就想着借此机会上位。如今看来此时就是个天大的机会,让他可以在杨娇面前大大地露面。 见他突然上前请战,杨娇的瞳孔微缩,在记忆中搜寻此人是谁,自己手下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便听见妖邪中已经传来窃窃私语:“这不就是那个哑巴。” “对啊,他有什么本事,平时一声不吭的。“他被绿辛姐和幽瞳揍过,所以只会整日里夹着尾巴躲起来。” “那他出来干嘛,找死啊。” “他要找死你管得着。” “......” 听着身后这些议论,邪道刺原回身眼神凛冽地扫过那些嚼舌根的妖邪,竟有一股难言的气势,惊得那些妖邪们赶紧闭上了嘴。 只见他恭敬地向杨娇道:“右使,就让我夺下他们的首级献给你。” 杨娇一笑,道:“好。” 刺原邪道眼睛在龙舞和周允婷间交替,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谁是元青派弟子。”原来当初拒绝他的便是元青派,但是他不但不感恩元青派当时不仅没有赶尽杀绝灭了他这个邪道,反而给了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却记恨在心,时时想着一雪前耻。 周允婷蔑视地看着他,走向前来道:“我是元青派弟子。” 刺原许是见她是个女子,于是转了话峰道冷笑道:“罢了,你们一起上吧。” “不必了,对你,我就够了。”周允婷气势陡然上涨。既然提到了师门,那她是半分不会退让的。 龙舞自觉地向后退去,给她让出位置。 “元青派,找死!”刺原咬着牙狠狠道。 突然间手中掐诀开始行术。周允婷瞧着他的手势,竟有些像道家的术法,只是一看便知是邪恶之法。 于是冷笑着指尖翩然而动,正气凝结于心,于身,于手。 刺原手中右手食指突然指向身前,紧接着迫出指尖一滴鲜血开始飞快地画出一道如墨般漆黑的符箓。符箓嘭然变大压向周允婷。 周允婷眼底爬上寒意,邪道,今日我就灭了你!只见她的双掌之中流光溢彩,随手一推,便是一道光亮击破那看似气势十足的黑色符箓。 黑色符箓被震碎,却突然化作道道黑气缠向周允婷。 黑气越来越快,越缩越紧,刺原手中指诀更是变幻如飞。 妖邪中难得传出一阵叫好之声。他们确实么有想到这个一向独来独往的“哑巴”竟然有此等本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双阵并起 鬼域堂右分堂的湖畔,右使杨娇双臂交叉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上单挑元青派女弟子的那个手下。 是叫什么来着,好像刚刚他自己介绍过说是叫刺原。如此看来这刺原之后倒是可以留以重用。杨娇这是算准了元青派女弟子必败的下场了。 只见那黑色符箓所化的雾气把周允婷围了个密不透风,身后的龙舞刚要出手相助,却见黑雾之中刺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接着两道,三道,顷刻间无数道亮光像是剑刃般把黑雾划成碎片。 杨娇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盯着场上,就等着看那刺原还有什么法门没有使出来。 周允婷周身裹着刺目的光从黑雾中穿梭而出,手里的幽谷神剑以电光之速劈向了还在行咒的刺原。 刺原也算反应迅速,立刻抬手一把通体乌黑的玄剑出现在手。两人快速地对招。 幽谷神剑在周允婷手中刺、劈、砍不断变换招式,而每一招每一式上全都灌注了灵力,宛如游龙飞腾把刺原逼得节节败退。 突然,周允婷飞身向前扑去,手中幽谷发成嗡嗡剑鸣,从高处狠狠向下砍去。这般简单粗暴的招式,刺原只能抬起玄剑格挡,别无去路。 “铛——”那柄乌黑的玄剑骤然断作两截。剑尖飞出,噗地一声插入远处的树干之中。 刺原单手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没用的东西。”右使杨娇恨恨地说道。 周允婷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些邪魔外道,她一个漂亮地转身,幽谷神剑在次直曲刺原的咽喉。 炫目的剑光迸发而出,在剑刃未至之时便以极快的速度直冲刺原而去。刺原瞪大了双眼,眼中全是那要取自己姓名的神剑之光。 眼见着刺原就要殒命当场杨娇出手了。 刺原倒真没想到右使会出手救自己。感激地看了杨娇一眼,快速加入战斗。 龙舞手中一把龙柄神剑寒光乍起,窜到周允婷身侧。 片刻功夫,杨娇身后的妖邪便一哄而上,大有以多欺少之势。而杨娇召出的巨大的石人,此刻挥着大手拍向周允婷。 就在这千金一发之际,湖畔群斗之人的外围突然亮起了金色的光芒,一看便知是某种阵法开始启动。 楚文歌和白芑撕掉额上的隐身叶,凭空而现。龙舞和周允婷见机配合着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啊?” “右使,右使这可怎么办?” “嘭——” “出不去了——” “嘭嘭——” 不断有妖邪想要冲出去,却被金色光芒重重撞了回去。所有的妖邪包括鬼域堂右使杨娇全都被困在楚文歌和白芑布下的阵法之中。 杨娇站在巨大石人之上,对着白芑等人道:“卑鄙!” 白芑哈哈笑着:“卑鄙的手段刚好对付卑鄙的人。” 见杨娇气得怒火冲天,白芑得意地继续说道:“你不是想用石壁把我们碾碎吗?现在我们就用阵法把你困死。刚好,谁也不欠谁。” 说着,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心领神会,同时出手启动了阵法。 这个阵法其实就是在最简单的困妖阵上加入了攻击性的杀法,两阵并做一阵。白芑和楚文歌同时启动,这些妖邪不仅被困在其中,更是受到了修门术法成倍的攻击。 顿时阵法之内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右使杨娇早就因为受到攻击而跌下了巨人之顶,又从新召出了更多傀儡。虽然妖邪在阵法之中不断有身殒的,但是由于杨娇的傀儡也在不断增加,倒像是越死人越多。 白芑等人像是看好戏般站在阵外,等到里面的妖邪死得七七八八,杨娇也已经身负重伤,白芑总算是开口问道:“杨右使,如今还有一条路给你走,我们不如好好谈谈。” “呸——”杨娇嘴里喷出一口血沫星子。 “何必如此呢。”白芑摇了摇头,作可惜状,“你们本来的宗旨不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何必为了一个区区鬼域堂把这么多年的修为断送在这里呢。话说回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等你哪天练好了,再回来找我寻仇啊,我定会等你的。” 杨娇晃晃悠悠地站着,她的身边的傀儡也已经所剩无几。 突然,只见她双目赤红,并不回应白芑的策反,双手捏着古怪的指诀,向外缓缓推开,再慢慢向上抬起。 顷刻间浓雾四起,迷了所有人的眼,阵中景象竟然一时无法看清。 周允婷有些着急了:“怎么回事?” 白芑道:“稍安勿躁,量她也逃不出这个阵法。” 周允婷怀疑地看了白芑一眼,这个困妖阵是白芑所起,她并没有多么相信这个阵法的威力。而那些置妖物于死地的杀阵自然便是楚文歌的手笔,那定然是威力极大,毫无压力。 “放心吧,这个阵法我是在古籍上看到的,研究过很久了,结合了师尊教我的困阵琢磨出来的,专门用来困住这些妖邪的。”白芑得意洋洋道,“之前一直没机会用,是因为每次打架都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布阵。这次真是要好好发挥发挥它的实力了。” 话音刚落,阵中的灰色雾气也已经稀稀拉拉开始散去,而同时雾气中有无数的影子站了起来,影影绰绰,待阵外之人看清,才发现竟然是死在阵中的那些妖邪又都复活了。 不可能啊,白芑几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是傀儡术。”楚文歌道。 其余三人恍然大悟,定然是那傀儡之术了,怎么可能死掉的妖邪还会复活,那可真是没完没了了。 白芑冷笑一声道:“你非要如此吗?自掘坟墓!” 被困于阵中的杨娇双手飞舞得如同影子,看不清实际的动向和轨迹,她在超控着镇内所有的尸体成为她的傀儡不断地冲击阵壁。 而困妖阵在这些傀儡一波波不怕死地冲击下,竟然真的暗淡了几分。 这确实是有些麻烦了,这些傀儡没有生命,不怕疼不怕死,那就比较难办。 白芑盯住阵中的杨娇,眼色一凛再次对着困妖阵注入灵力,困妖阵又开始慢慢亮了起来。 周允婷走到白芑身侧,也不言语,但是却抬起手掌轻轻压在白芑的臂膀之上,把自己的灵力灌入。 龙舞也如是而作,困妖阵顿时金光大作,楚文歌更是再次加大杀阵的灵力,“嘭嘭嘭——”震飞了阵中所有靠近阵壁的傀儡。 倒地的傀儡顿时四肢飞溅,残破不堪。只是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傀儡们,竟然在倒地之后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企图再次冲击阵壁。 第二百三十五章 灭杀酸与鸟(一) “杨娇,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们鬼域堂总堂到底在哪里?!”白芑朝着杨娇喊道。 杨娇五孔之中已经开始慢慢渗出血,脸上异常恐怖,她疯狂地大笑道:“原来是赶着去鬼域堂总堂送死啊。” “好,我们是去送死也好,总算是如你心愿了吧,快告诉我们鬼域堂所在。”白芑抓紧机会问道。 龙舞此刻也是心思焦急,毕竟这鬼域堂右分堂内的妖邪几乎死绝,如今只剩下这个右使杨娇还有湖对岸的那只酸与鸟妖兽。 如若在杨娇嘴里问不出来,更不要指望那只妖兽了。 于是他也实在忍不住大声喝问道:“鬼域堂到底何在?” 见白芑等人如此急迫,右使杨娇倒是突然放开控制那些傀儡的双手,傀儡顿时纷纷倒地。 “你们杀了我吧。”她那想要露出娇笑地脸上早已经面目全非。 周允婷却并不买账:“别以为我们不敢。” “那就放马过来吧。哈哈哈。”杨娇料定白芑等人此刻并不会真的要了她的性命,于是眼珠一转道,“也不是不能商量。” 楚文歌等人都停住了手中的咒法,等着法阵之内的杨娇有何话要说。 “你们放我出去,我就说。” “你就在里面说。”白芑道,“说完我自然放你生路。” “小丫头,算盘可不是这么打的。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还不拿出点诚意来,我怎么相信你们,更何况如今以我一人之力,想逃跑也不是你们的对手,是吧。” 白芑还在犹豫,龙舞却已经等不了了:“好。” 他看向白芑道:“量她也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放她出来。” 白芑自是知道龙舞着急雨临,于是看了一眼楚文歌,见他也没有反对,便大声道:“放你出来可以,如若你敢耍什么花样,那可就别怪我们了。” “不行。”周允婷阻止道,“和这等妖邪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鬼域堂总堂吗?我就不信了,集我们元青派之力会找不到。” 她并不知晓龙舞和雨临之事,自是坚持不肯放过这右使。龙舞脸上瞬间布满阴云。 楚文歌道:“师妹,龙兄要入鬼域堂救人,刻不容缓。” “哈哈哈,原来是救人啊。”杨娇抓住机会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么还考虑什么,我看再考虑一会儿,你们想救的人可能连渣都不剩了,还是赶紧放我出来吧。” 周允婷被这句救人的话给定住了,确实如若是有人落在了鬼域堂之手,那时间便是最紧要的。拖延下去有可能便回天乏术。她恨恨地瞪了杨娇一眼,退到一边表示自己不管了。 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一眼,便同时起诀,随着金黄色阵壁上的阵纹慢慢淡去,他们同时撤掉了困妖阵和杀阵。 杨娇得意地扶了扶额头道:“不错,倒是很听话。” 说着突然双手上下翻飞像是拉扯着无形的线条,已经倒地的那些妖邪瞬间起尸,向着白芑等人攻去。 白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这真的是何必呢。” 以杨娇目前的实力,这般负隅顽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啊。楚文歌和龙舞早已经洞察先机飞身越过那些起尸而成的傀儡去擒拿杨娇。杨娇却并未如他们所料向外逃去,而是突然朝着湖泊的方向掠去。 就在她即将到达湖岸之时,伸手向着湖中心一抓,一叶扁舟便凭空而现出现在湖泊之上。 杨娇一脚踏入扁舟,小舟便载着她如离弦的箭般冲向对岸。 楚文歌和龙舞不及多想便飞入湖泊上空想要追逐拦截杨娇,却不料湖中的香蒲里扑拉着飞起一群水鸟。 水鸟的速度极快,它们就像是一条条幻影穿梭在湖面之上,只攻击楚文歌和龙舞,对站在小舟上的杨娇视若无睹。 这些飞速如箭矢的水鸟自然不会对楚文歌和龙舞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却着实拖住了他们的行动。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杨娇渡岸而去。 白芑和周允婷也早就放弃了斩杀那些成为傀儡的妖邪尸体,飞身来到湖泊上空抵抗着成群的水鸟。 “扑通,扑通——”不断有水鸟的尸体掉落到湖泊里,半盏茶后总算是摆脱了纠缠,但杨娇也早已不见踪影。 四人无奈只好追着杨娇逃去的方向过了湖泊,不过他们此次的目的本也就有斩获酸与鸟,无论杨娇是否逃到酸与鸟的地盘,他们都要过湖。 湖岸边的那片竹林上次被蓝静轩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此时还是一片焦黑。他们快速穿过化作焦炭的竹林,远远地便已经听见了酸与鸟的鸣叫之声。 “呜呜呜——” “呜呜呜——” 周允婷皱着眉头道:“这是鸟叫吗?” 白芑点点头:“正是酸与鸟。” “怎么跟鬼狐狼嚎似的。”周允婷无语道。 “可别小瞧了它。”白芑正色道。 “哼。”周允婷十分不屑。 对话间他们已经穿过烧毁的竹林来到了那片挂着各种尸体的黑竹林前。 周允婷忍不住抬手挡了挡鼻息:“这么臭。” “嘭嘭嘭——”酸与鸟的六只鸟爪重重地踩在地上想着黑竹林而来。 “还是这个路数啊。”白芑叹了口气道。 一道高大如山丘般的黑影压着黑竹林的边线而来。周允婷抬头不禁张大了嘴,这么大的怪兽! 只见那状如蛇而四翼六足的酸与鸟妖兽目光如炬,瞅准了白芑等人所在之地,四翼同时扇动,羽毛化成的箭矢伴着狂风席卷而来。 “乒乒乓乓——”白芑等人挥动手中的神兵利器快速格挡开袭向自己的箭矢。 同时眼神交流,转瞬间分开行动。向着四个不同的方位飞去。 酸与鸟左右摇晃着头,突然间收住了攻势,一时间竟不知要追向哪个方向。 就在它停住的瞬间,楚文歌调转身子,手持玉衡神剑银光乍起,迎风游动化出宛若蛟龙的剑光击向酸与鸟。 酸与鸟立刻掉头迎敌,与楚文歌的玉衡战作一团。楚文歌借着身形灵巧地优势,左右攻之倒是也没在酸与鸟手下吃到什么亏。 另外一侧的龙舞站定,凝神收目。整个人犹如一杆蟠龙之柱立于天地之间,只见他双手朝外,同时向内收聚在胸前,召令天地间的水汽,集结于掌上。 突然他的双掌向着酸与鸟方向一推,一道透明冰凌般向着酸与鸟直射而去。 “噼里啪啦”冰凌碎裂的声音。 白芑暗道不好,应该和上次一样,这些冰凌对于酸与鸟根本不起丝毫作用。 谁知这些冰凌并非破碎,而是钻入酸与鸟之声,瞬息间酸与鸟由内到外便被冰冻住,完全无法动弹。 其余三人均被龙舞这一手绝杀震惊,不过战斗中机会转瞬即逝,他们没有因此而停下来,楚文歌,白芑和周允婷抓住机会从三个方向朝着酸与鸟发出致命一击。 第二百三十六章 灭杀酸与鸟(二) 龙舞的冰冻之术瞬发,酸与鸟妖兽以肉眼可见的功夫浑身结成冰块,冻在了半空。 白芑,楚文歌和周允婷三人再三个方向,同时运用术法催动自己的神剑击向庞大的酸与鸟,。 “霹啪——” “霹啪啪——” 冰山破裂之声。 三把神剑无往不利,把整座酸与鸟冻成的冰山贯穿到底。最终,碎冰炸裂,四溅而去,像是下了一场冰雹,噼里啪啦砸到地上。 只是那冰山之中并无丝毫酸与鸟的身影。 守在四个方向的人面面相觑,怎么可能,明明冻住的就是酸与鸟,他们击杀的定然也就是冰面下还能看到身影的酸与鸟。 为何冰片碎开,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呜呜呜——”就在他们感到难以置信之时,酸与鸟那难听的如恶鬼般的呜咽声再次传来。 紧接着便看见一道蓝绿色的影子破空而出,如剑般冲向龙舞所在的方向。龙舞伸手幻出自己的龙柄神剑,便与那道蓝绿色影子战作一团。 可是蓝绿色影子速度奇快,不过须臾龙舞的脸上便已经挂彩,被鸟爪抓出了几道疤痕。 待白芑,楚文歌和周允婷持剑相助之时,那道影子却又不见了踪迹。 周允婷紧锁眉头道:“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白芑:“酸与鸟。” “它不是巨大无比吗?”周允婷惊疑道。 “可大可小!”白芑也不知如何解释,她和龙舞是见识过酸与鸟变小的,当时也只是瞬间,幽瞳便已经被酸与鸟的蓝绿色火焰击杀。 周允婷刚想开口继续询问,便感觉到头顶方向似乎有空气气场的微末变化。 在场的四个人互望一眼默契地举剑向上击去。却见一片蓝绿色的火焰从天而降,烧了下来。 “呼啦——” 楚文歌大喊一声:“闪开!” 众人纷纷收势向后退开,蓝绿色的火焰如柱子般直击下来,火花四射。幸亏退得及时,没有人被火星溅上。 楚文歌皱眉道:“小心这火焰,一触便会焚烧了体内的灵力。 白芑在脑海中搜刮着所有与酸与鸟这蓝色火焰相关的讯息,却一无所获。但楚文歌既然这么说了,那定然就是如此。 “呜呜呜——” 酸与鸟之声从四面传来,无法判断其真身到底在何处。而蓝绿色的火焰却像是之不尽用之不竭,不断地在各个方向朝着白芑等人烧去。 他们此刻一切的术法都毫无用武之地,竟只能不停地躲避,真真是让人感觉到气馁,这场无休止的追逐到底要何时结束。 而躲在丘陵一处隐蔽古井内的右使杨娇,此刻正嘴角挂着笑,盘腿而坐在井壁半凸出的石台上开始打坐恢复,石台之下深不见底,她也是曾经无意之间发现的这个古井。 她是故意把这几个人引入酸与鸟的地盘。既然有本事把他们引进来,自己定然是有隐藏之法。作为鬼域堂右使她和酸与鸟之间有过协定,酸与鸟是不会伤害她的。 如今她的目的就是利用酸与鸟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修门小弟子全都诛灭。 “吼——吼——呼哧呼哧——” 就在她洋洋得意地等着看白芑等人如何命散酸与鸟之手时,突然听见井底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声响。 这个声音十分奇特,听不出是什么东西所发出来的,但是可以判断气息非常紊乱和虚弱,所有呼出的气都像是含在嗓子眼,又倒灌回去般沉闷。 所有人本来就对未知之物都会莫名地感觉到恐惧,杨娇自然也不例外。这酸与鸟大人的地盘除了酸与鸟还会有其他什么呢?而且竟然藏在这么深不见底的井底。 想到下方竟然有这么个东西,杨娇顿时后背汗毛竖起,冷汗滴了下来,更是无心打坐疗伤了。 只是她也纠结,是下去看个究竟还是干脆离开这口古井。想了半天她终于决定暂时屏住呼吸不要让井底之物发现自己的存在。至少等到外头酸与鸟把那几个人干掉自己才能出去。 “锵锵——” “锵锵锵——” 井底那怪声还未消除,井外竟然传来了更为可怕之声。吓得杨娇也不免一哆嗦,这又是什么?听那气势,定然便是不好惹的主。 这声如凤鸣般的锵锵之声是从楚文歌化身的重明鸟身上传出来的鸣啼。 此时的天空中,一只伴随着不断升腾的火焰般的重明神鸟正展开自己绚丽双翅,高傲的重晴犹如太阳般耀眼。 他的气势排山倒海,就像要焚尽这无名的山丘,连那空气之中都透着炽热的气息。 白芑和周允婷虽然知道楚文歌的真是身份,但是却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形态的楚文歌,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无法言喻。 龙舞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眨巴着眼睛向着白芑靠拢。 之前不断追击白芑等人的那团蓝绿色火焰,在重明鸟的神火面前犹如莹虫之光,无安无法与日月争辉。 控制着蓝绿色火焰的酸与鸟更是立刻迫出真身,开始逃闯。 重明鸟蔑视地看着如小鸡仔般的酸与鸟,锵锵高啼两声,吓得酸与鸟的四只翅膀直打哆嗦。 等重明鸟张嘴一团火焰喷射而出,那裹着蓝绿色火焰的“小鸡仔”瞬间变成了烤鸡,“嘭——”地一声砸了下来。 周允婷眨了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张口问道:“这就结束了?” 白芑同样面容呆滞,举起双手缓缓拍掌道:“厉害,厉害,看来一切事物还是相生相克,在你的克星面前你纵使有天大的本是也是无济于事,死路一条啊。” 其实这重明鸟也不算真正意义上酸与鸟兽的克星,只是同为鸟类,一个血统正宗,乃是神鸟,自是拥有了高贵血统和纯正的神火之力。而那酸与鸟仅是一只鸟妖,这便差了一大截了,不管你怎么修炼,那如幽冥般的火焰怎可与重明之神火相提并论。只能是落了下乘。 痛快地灭杀了酸与鸟之后,楚文歌化为人形降了云头,和白芑等人在山丘之上会合。 一行人竟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尴尬地站立了片刻之后,白芑先回过神来,上前推了楚文歌一把道:“这么牛掰,怎么不一上来就灭了它啊,非得等到我们那么狼狈了你才真正出手。哈哈哈。” 周允婷瞧了瞧白芑也立刻凑了上去:“楚师兄,刚刚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就是啊,我都没想到,又酷又炫,简直帅呆了。”白芑继续把马屁拍得倍儿响。 楚文歌不自然地清咳了两声道:“不会很丑吗?” “哪里丑了!太美了。”白芑道。 楚文歌脸色微红,愣了半天终于说道:“焦梧国时,还被认作野鸡......” 一提起这茬,白芑也是略显尴尬,赶紧转移话题:“走,去看看那只烤鸡。” 第二百三十七章 擒拿杨娇 “等等。”就在他们打算去看看那只被楚文歌的神火烤焦了的酸与鸟时,龙舞突然阻止道。 “怎么了?”白芑转身问他。 “嘘——”龙舞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其他人见他神情严肃,立刻脸上也肃穆起来,全都安静地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龙舞抬眸问道:“你们听见了吗?” “没有。”白芑和周允婷一并摇头。 楚文歌也道:“听见什么?” “雨临,是雨临的声音。”龙舞脸上突然满是欣喜。 “雨临在这里?”白芑顿时也喜上眉梢,“不是说它被灭骨掳走了吗?” 龙舞的眼睛里放出耀眼的光彩,他没有回答白芑的话,突然转身看向丘陵高处的一个地方。 周允婷虽然不知道雨临是谁,但是也猜到了应当就是先前龙舞十分在意,打算要去鬼域堂营救的人。 “上去看看。”顺着龙舞的目光,楚文歌说道。 于是几人立刻向那山丘之巅冲去。 而那山巅之上便是杨娇藏身的古井。此时她坐在古井内的石台之上,心思焦躁。又不敢探出头去看个所以。只知道刚才那声如凤鸣般的啼叫之声,实在过于强大,他们的酸与大人极有可能已经落败。这可如何是好。 她在犹豫,在踌躇。是出去看呢,还是干脆跳下井去,这井底之物未必可怕,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时间不等人,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便错过了做出选择的最好时机。 白芑等人已经从古井上探出头,望向她。 “呦,这不是右使大人吗?居然在这里碰上您了,幸会幸会。”白芑的一句话惊得杨娇差点失足跌落井底。 “你们......你们......”杨娇咬牙切齿道。 “我们怎么?你以为我们挂了吗?”白芑嬉笑道。 “跟她废话干嘛,杀了便是。”周允婷倒甚是直接。 “别成日喊打喊杀,你看吓到右使大人了。”白芑抬手想拍拍周允婷的肩膀,却不料周允婷快速闪开。口气十分不善道:“管好你自己就好。” 龙舞目光则是完全越过停在井内半空中那石台上的杨娇,直直望向深不可测的井底。 “雨临,是你吗?”他开口询问,听得出极为紧张,声音都有些打颤。 “吼——吼吼——”井底传来了十分微弱的声音,回应他。 “是!正是雨临!”龙舞简直喜极而泣,他伸手便拉住身侧白芑的衣袖道,“我下去,我现在就下去把它救上来。” 楚文歌的目光停留在龙舞的手上,他很想过去把白芑拉开,却也知道如此好像又太过矫情。犹豫间,白芑倒是自觉地抽出了衣袖,笑着对龙舞说:“我们先把她给捞上来,才好下去。” 听闻了井上几人的对话,杨娇立刻判断出这井底并非什么可怕之物,应当是个叫做雨临的修者,此刻也管不了那雨临为何会发出兽类的声音,既然想要摆脱面前这几个人,那唯一的一条路便是跳下去,也许还能挟持了那雨临来要挟这几人。 心念一动,杨娇立刻便转身跳下。 “啊!”谁知刚刚飞身出了石台,身子不仅没有下坠,反而悬空而挂,荡来荡去。 “早知道你会有这么一手了,哈哈,姑奶奶我就防着你了。” 原来白芑在杨娇跳出石台的瞬间便已经飞出一道白绫把杨娇的手困了个结结实实。此刻杨娇正被缚住双掌,手臂上台,被吊在井中晃荡。 她双目赤红瞪着井沿的白芑,准备发功挣断白绫。却不料白芑也早就想到了她的意图,笑呵呵地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我这个白绫啊可是金刚不坏,水火不融哦。” 说着,便见她把白绫大力向上一拽喊了声:“起!” 杨娇便被她从井中提了上来。龙舞一见杨娇离开了古井便要飞身而下,楚文歌拉了拉他的手腕道:“我与你同去。” 龙舞转过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同伴之间无需多言,一切都在心中。 二人快速地降到了井底。白芑和周允婷则在井边等待。 “你看着她。”白芑说着用脚指了指窝在地上的杨娇。 “为何要我看着她,你去哪里?”周允婷一脸不爽。 白芑笑着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 还未等周允婷再次反对,白芑已经翩然飞身下了山丘。不过很快她便回来了,只是手上多了个东西。 “这是什么?”周允婷眉头微蹙。 白芑把手中之物往杨娇面前一丢,说道:“杨右使,你猜猜这是什么?” “这是.......”周允婷见那一团焦黑的东西,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白芑阻止了。 “嘘,我们让杨右使好好猜猜。” 杨娇满脸不服地撇过脸,白芑却再次提起那焦黑之物晃到杨娇面前,笑盈盈道:“有没觉得十分熟悉?” 杨娇瞪着白芑,龇牙咧嘴,简直像是要把白芑生吞活剥。 白芑并不介意,笑容更甚:“这可是你的老邻居,好朋友哦。我们的酸与鸟大人。” 虽然杨娇心中已经有所猜疑,但是当白芑把这酸与鸟杀人五个字说出时,还是在她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你猜,这烤鸡味道如何?” 白芑的话再次引起她的浑身不适。连周允婷都转过脸不想看白芑,觉得她实在无聊,同时心中愤愤然,楚师兄这是什么眼光!居然对这般粗鄙的丫头这么上心。 白芑却依然自得地说道:“不知道鬼域堂的地址重要呢,还是你的性命重要,或者你也想尝尝被烧焦的滋味。” “你,什么意思?”杨娇终于张口道。 “也没什么意思,如果不想这样死,就把鬼域堂在哪里告诉我们。” “你们不是找到了要找之人。” “那是,可是鬼域堂我们也留他不得啊。是不是。”白芑故作可惜状。 “你们去鬼域堂就是找死。” “那这就不饶杨右使操心了,我们死了,那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吗?” “呸——我不会出卖堂主的。”杨娇嗯哼哼地盯着白芑。 白芑装作十分惋惜地模样说道:“你这么为你的堂主着想,却不知道你的死活在他眼里算什么呢。可能你也就是一只小小蝼蚁,生死与他何干呢。真是可怜。” 杨娇目露凶光:“别挑拨离间了,我是不会上你的当。” “好吧,随你便。”白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那你就跟着我回去,先折磨个七七四十九天吧。” “哼!你不如干脆直接杀了我。看来你们所谓的正派也不过如此,甚至比我们还阴险狡诈。” “谁说正派的人就不能威逼利诱,动用私刑了,告诉你,姑奶奶我最喜欢动的就是私刑。”白芑得意洋洋。 一旁的周允婷不停发白眼,简直要把黑眼球都翻没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妖邪困阵 楚文歌同龙舞下到井中,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总算是上来了。可是并未见到雨临。白芑自然知道雨临的情况,此刻应该是已经被龙舞救出,只是不方便以真身示人。 不明情况的周允婷却是十分不解道:“怎么?没救到人?” 龙舞摇摇头道:“多谢周姑娘挂心,雨临,已经救出。” “那人呢?” “这个......” 楚文歌见龙舞不方便说太多,便走向前一步道:“雨临兄受了点伤,不过无大碍,放心。” “可是,这个人在哪儿呢?”周允婷还是奇怪,正待刨根问底下去,却突然听见轰隆隆的巨响传来。 这响声惊天动地,大有劈山倒海之势。紧接着便地动山摇,整座山丘随着那巨响之声开始不断地晃动。 “这,是山崩了?”白芑问道,一脸不可置信。 “哈哈哈哈——”杨娇的笑声突然穿透这些巨大的响声。 “你笑什么!”周允婷脸色暗沉,“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我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了,你以为你们赢了吗?哈哈哈,都留下来给我陪葬吧。” 说着,便看见杨娇突然在自己身上的各大穴道处行了咒诀,而她那本就已经变得十分狰狞的脸,更加恐怖。 “阻止她!”白芑喊着立刻出手,却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原本还算是个人的杨娇突然之间散失了所有的生气,整个人阴沉似从鬼域阴司而来。 “她这是把自己制成了傀儡。” 整个天地摇晃地越来越厉害,山峰开始倒塌,地面裂开。各种碎石飞溅而来。 而这杨娇变化而成的傀儡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对白芑等人出手,而是突然由一变成二,再由二变成三,最后裂变而出九个杨娇模样的傀儡。 九个傀儡同时朝着九个方位散去,速度极快如影子般瞬间消失。 白芑等人根本不知其目的,周允婷却是越发着急道:“看样子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我们赶紧离开。” 于是四人召出神剑就要御剑而去,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杨娇傀儡所退下的九个方位同时向上射出光芒。而这光芒在高空中向内交织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不好,她想把我们困在这里。”白芑大声道。 下一刻,白芑的这个说法立刻被证实了,他们的神剑无论如何都无法冲出那九道光芒所交织而成的大网。 “这是杨娇用自己献祭而触发的邪道困阵。”楚文歌的口气也并不轻松。 “轰隆隆——” 丘陵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而四把神剑的灵力竟然不断地被这九方邪光所吸。 不到片刻功夫,所有人都被迫收了神剑降到山丘上,感受着越来越剧烈的晃动。 “怎么办?”周允婷看着楚文歌。 此刻除了山崩地裂,他们发现不远处的湖畔也掀起了巨浪,就像是汪洋大海,望不见尽头。而那大浪不断地向山丘这边席卷而来,大有淹没之势,恢弘磅礴的气势无人能挡。 白芑抚了抚额真是太无奈了:“需要这么大手笔吗?这是玉石俱焚啊。看来这鬼域堂右分堂早就做好了准备。” 楚文歌面无表情,开始行诀,“破——”随着一声气势磅礴如雷灌耳的破字从嘴里吐出,他手上强大的力量直击天际冲向邪阵。 在众人期待地目光中,他的那道灵力就像是泥牛入海,在碰触到邪阵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行,这个阵法十分邪门,会吞噬我们的灵力。”楚文歌声音颇为凝重。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身吗?”白芑无奈地自嘲道。 进入鬼域堂右分堂后他和楚文歌便利用隐身叶布了困阵和杀阵,诛杀了大部分的妖邪。 如今这妖邪竟然也留了这一手。看来是酸与鸟的死触发了这里的某个机关,然后右使杨娇便献祭自己把他们几人困在了此处。 “哈哈哈——” 右使杨娇地声音突然又突兀地传来。 “她不是变成傀儡献祭了吗?”周允婷郁闷道。 由九个方位光芒交织而成的邪阵阵壁上突然闪现出了巨大的杨娇面容,像是一道投影的幕布。 幕布上杨娇的脸上挂着疯狂的笑容,扭曲变形的脸给人极度不适之感。 “哈哈哈——”笑声伴着巨浪之声,和着山崩地裂之声,不断地放大,不断地回旋,像是有无数的回应,在这邪阵之中往复。 “那已经不是杨娇了,她应该确实献祭身殒了。”白芑脸色有些发白。 “如今该怎么办?术法会被吞噬,很快这里便毁了。”周允婷的眼光在另外三位伙伴脸上来回交替。 “我们再一起试试。”龙舞也有些急了。这刚救了雨临可不能就这样被困死在此。 眼看着远处的湖水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马上就要淹到了山丘之下。白芑等人也只好再次行咒奋力向外击去。 没有奇迹发生,他们的力量确实再次被吞噬了。 “咻咻咻——”熟悉的御剑破风之声传来,而且一听便是人数众多。 “师兄,师姐,我们来啦?” “师兄,你,你,你没事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们这是怎么了?被困了?” “......” 来的自然是元青派那一群被阻在铜铃阵之外的那些弟子了。看来是这山河裂变让整个鬼域堂右分堂破开了自己的幻境直接暴露在这巨虎山上,这些元青派弟子绕过那石壁内的铜铃阵直接寻了过来。 只是这些弟子实在是废话很多,眼看着邪阵之内的四个人如今情况都有些狼狈,竟然还有心思嘘寒问暖。 见到同门师兄弟,周允婷顿时来了精神,她对着那个年龄稍大的男弟子道:“刘师兄,我们被困住了,快想法子把这个阵破了。” 刘师兄点头道:“周师妹,你稍等,容我仔细看看。” 说着刘师兄便御剑快速飞向高空,而后停住神剑向下俯瞰。只见他皱着眉头,抬手摸了摸下巴,做沉吟和不解状。 周允婷见他这样子委实着急,问道:“刘师兄,怎么样。有方法破阵吗?” “咻——”剑光闪过,刘师兄飞了回来,他疑惑地看着阵内众人歪了歪脑袋道:“你们出不来?” “是啊,我们试过好几次了,没办法破阵。”周允婷面带忧色,“你看出什么了吗?” “不应该啊。”刘师兄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不应该啊,快些吧,你看脚下的山都快塌完啦。”白芑被刘师兄这婆婆妈妈的劲儿磨得实在着急。 “这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困阵啊,我看连我们门派新来的最低阶弟子也能破吧。”刘师兄说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楚俊的变化 “什么?”阵内四人面面相觑。 “不可能!”周允婷急道,“你到底有没看清楚啊。” “我定然不会看错的!”刘师兄十分笃定。 “好好好,你没有看错,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在里面用不上灵力,一发咒术全部就被吞噬。”白芑说道。 “那,那这怎么办?”刘师兄也开始手足无措。 其他元青派弟子自然也跟着焦急,有的甚至又开始苦着脸快要落泪了。 “你们从外面破阵。”楚文歌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虽然说得毫无感情,更加没有抑扬顿挫波澜起伏,却像是一道闪电击在所有人的脑中,让在场的人瞬间清醒。 “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太棒了,文歌。”白芑望着楚文歌眼中满是倾慕之色。 周允婷白了一眼白芑,强自镇定地对刘师兄道:“是,楚师兄说的极是,你们抓紧破阵。” 阵外的元青派弟子更是激动不已,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大赞自己的楚师兄果然英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关键。 收到命令的刘师兄也不需要其他弟子帮手,只是让众弟子向后退去,他便开始行使最简单的破阵的咒法。 真的可以吗?其实这个疑惑还是存在所有人的心中,毕竟这阵法只是个简单的困阵,是刘师兄自行观察得出的结论。连楚文歌他们合力都无法攻破,难道真的就这样仅凭刘师兄用最简单的破阵之咒在阵外就能破解?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一切以眼见为实,也无需过多揣测,因为在他们心中泛起疑惑的瞬间邪阵就被破了。 没有太多绚丽的术法,没有用很多的时间,简直就像刚入门的新弟子平日里随便练习的破阵之术,信手拈来,这阵法便悄无声息地褪去。 是的,悄无声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引起各种嘭嘭嘭的巨响,而是瞬间消失,褪尽。 “原来竟如此简单。”周允婷喜上眉梢。四人快速御剑飞离,就在神剑破风凌空之际,湖水便涌了上来。整座山丘顷刻间如砂石碎粒堆般坍塌而下,被湖水淹没。 从上往下望去,竟看不出这里当初的模样,什么鬼域堂右分堂,竹林,湖畔,丘陵全都没了。平静的水面,倒是那些水鸟都还在,不停地穿梭在随着水流浮上来的香蒲之上。 “其实一点都不简单。”白芑心有余悸道,“如若我们所有人一同被困在阵内,可能今日真的就要被困死于此了。” 这般想来,当时阻止刘师兄等元青派弟子跟着杀进鬼域堂右分堂的杨娇反倒是帮了他们。 此次剿灭鬼域堂右分堂的行动也算是顺利完成。而同时在元青派内秀瑜峰却发生了了一起重大的事情。 楚文歌的师妹楚俊醒来之后便被师尊上元长老带到了重明鸟族的圣殿之中。 在金色神鸟塑像面前,上元长老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虽然不知是何缘故,但是楚俊真的从六道明火根脉变成了十二道明火根脉。 而且她的这个十二道明火根脉和楚文歌的似乎还有些不同,感觉更加可控和强大。 上元长老欣喜若狂地拉住楚俊道:“以后你就跟着师尊我修行。” “那,楚师兄那边......”楚俊小声问道。 “别给我提你师兄,他竟然那么不想完成自己的使命,那正好,随他去,哼,我眼不见心不烦。”提到楚文歌,上元长老便有一些恼意。只是转头再看到楚俊时,立刻又满脸挂着笑意,“以后有你在师尊身旁,我便放心了。” 楚俊心下虽然疑惑,特别是师尊所谓的楚师兄不想完成的使命,更是让她好奇,但是当下也不便询问,只能点点头,跟着上元长老离开圣殿。 “师尊,这是去元天秘境的路。”楚俊见上元长老竟带着她向元天秘境走去,不免心中生疑。 元天秘境乃元青派重地,普通弟子根本不知道元天秘境的存在,因为元天秘境一直由他们秀瑜峰这一脉守护。 但是楚俊虽然因为六道明火根脉被选中进了秀瑜峰这一脉成了上元长老的弟子,知道了这元天秘境的存在。但是她也并没有资格进入。因为只有师尊属意的下一任秀瑜峰长老才有进入的资格。 而这个人一直默认是楚文歌楚师兄,所以楚师兄从拜入上元长老门下之后,便进入了元天秘境,同师尊共同守护秘境。 所以当上元长老带着楚俊向元天秘境行去之时,她实在无法理解,便有此一问。 上元长老倒是直接:“是,元天秘境,我让你去,你就能去。” “这个......”楚俊莫名有些不安。 她自然也知道了自己已经成为了十二道明火根脉,但是毕竟睡了那么久,一切都还没有理清楚。 醒来之后便一直由着师尊安排,不免心中有些排斥。 “排斥。为何?”她猛地惊醒,为何自己会排斥,师尊的命令不就是天命,不可违抗。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她心中十分震惊,表面上却装作一切如常。 跟着上元长老走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尊,我是为何陷入昏迷的?” “你不记得了?”上元长老并未转身,而是继续向前。 “记得一点点,翠儿她......” “哼。”楚俊刚提到翠儿便遭到上元长老一句冷哼。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道:“你交朋友以后可得走点心。” “师尊何意?”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就是你这个嘴里挂着的好姐妹翠儿趁你利用火之灵谷修炼之时来偷取灵谷,导致你收了重伤陷入昏迷。” “......” “别怪师尊多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她为何与你做朋友,为何在你修炼之中偷偷溜进我们秀瑜峰。” “她怎么会......”楚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会?!事实摆在眼前。”上元长老冷笑道,“你和她提过火之灵谷吗?” 楚俊想了想,并不肯定,她抚着头脸上的神色变得很难看:“师尊,我想不起来,头有些疼。” “别想了,她定然是知道你有火之灵谷而心生歹意的,对于她这样半路出家的修者来说,基本一辈子别想有大的造化,所以那火之灵谷正是她觊觎之物。 真的是这样吗?楚俊在自己心中画了个问号。而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人可以为她解答了,除了翠儿自己。 “她在哪儿?我想见见她。”楚俊道。 “身殒了。”上元长老回答得云淡风轻。 而楚俊心中却惊涛骇浪:“为何?” 上元长老本来冰冷的脸上突然强行挂上笑容,他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和善:“不要想那么多了,特别为了这样一个人,不值得。走,师尊带你进元天秘境。” 第二百四十章 何为对错? 楚俊跟着上元长老进入了元天秘境。 这是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山洞。地方不大,也没有所谓的秘境该有的神秘感。 进入秘境后便可看见中间有座大石台,占了大半个山洞。石台上是个看上去年份十分久远的大鼎。这个大鼎三足而立顶起一身,整个鼎至上而下呈墨黑色。圆形的鼎口衍伸双耳,而墨黑色的鼎壁之上则刻着上古神龙,三条气势磅礴的神龙朝着三个不同的方位,栩栩如生,目光如炬。 古鼎的体型大约有半个人那么高,虽然没有十分巨大,但是那种岿然之势像是穿透了亘古的时光,给人带来无形的压迫之感。 “这是.......”楚俊疑惑地看向师尊上元长老。 上元长老负手而立,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他淡淡地回答道:“神龙鼎。” “神龙鼎!”楚俊的惊讶溢于言表,神龙鼎可是上古神器,“它怎么会在秘境里?” “它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上元长老反问道。 楚俊愣了半天却是回答不出。是啊,这样的上古神器,只在传说中听过,但是具体的应该存在于何处,没有人可以说的清楚。也许它真的就在你身旁,你却并不知道。 上元长老见她神色不停转变,换了轻松地口吻道:“其实我们重明鸟族所谓的世代镇守元天秘境就是为了这方神龙鼎。” 楚俊疑惑地抬眸望着她的师尊,还是不明白。 上元长老既然有心要让楚俊接替楚文歌,自然要把所有的都告知她,甚至说的还要更多,他要在楚俊的心里种下和自己内心同样的种子,他可不希望第二个楚文歌出现。 所以楚俊骤然变成十二道明火根脉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上苍的恩赐,是重明鸟族的希望,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没有错,是楚文歌他们错了,所以老天爷才会让他把楚文歌抛弃,又送了个楚俊给他。 “你知道我们重明鸟族的来历吗?”上元长老直视楚俊的眼睛。 楚俊道:“我们本是天上的神鸟。”说完之后便摇了摇,她确实只知道这么一句话。而且是一句虚无缥缈的话。 “是!我们本就是纯正的神鸟血脉。”上元长老的眼中闪耀着光彩,像是穿过时光看到了重明鸟族曾经的无上荣光。 “可为何如今我们就这样世代蜗居在此,几乎所有的族人都成了普通人。”上元长老问出这句话时看向楚俊的眼神变得凛冽,楚俊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气场在这元天秘境中陡然剧增。 上元长老这句话自然不是问楚俊的,他知道楚俊什么都不知道。只见他冷笑着继续说道:“我们的先祖本是仙界派去镇守魔界入口的神鸟。只因魔界中的魔气日渐强盛,肆虐而起,我们的先祖为了护住入口,不让魔气冲破阻碍威胁神州各方,牺牲了自己,被魔气所染。” “我们的先祖入魔了?”楚俊失声问道。 “不!他是为了自己的使命,而做出了最大的牺牲。”上元长老拔高了声音,“可是,没有人理解他。仙界所有的人都觉得是他的错,是他镇守不利,是他没有护住自己的本心,是他活该被魔气所染。” “为何会如此?”楚俊在上元长老言语的渲染下感同身受,脸上挂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啊,为何会如此,他何错之有。”上元长老口气越发生冷,“事情还远远不止于此。” 楚俊眉头紧锁,像在眉心中刻下了道道沟壑,她继续听自己的师尊为她讲重明鸟族所遭受的那些不公的过往。 “我们重明鸟族被抽去了神族的血脉,我们被贬入这大山之中,世代不可重回天界。”上元长老放缓了口气,“经过大战后魔气再次被逼回了魔界,而这神龙鼎便镇压在了魔界入口。而我们,曾经的神鸟重明鸟族以戴罪之身在这凡尘中世代守护神龙鼎。” “原来如此。”楚俊大大地叹了口气,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关键点,突然张大了眼睛看向石台之上的神龙鼎吗,再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师尊,慢慢张口问道:“师尊,您说神龙鼎镇压在了魔界入口?” 上元长老嘴角向上扯,点了点头给了楚俊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那,那这里就是魔界入口?”楚俊觉得今天所听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完全不是她可以立刻消化的。 “对,这里就是魔界入口。”上元长老回答得十分干脆。 ...... 元天秘境中,安静得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可以听到。片刻之后,楚俊还是开口问道:“那楚师兄呢,他也奉命守护神龙鼎,您为何说他不顾自己的使命?” 上元长老看着自己这个小弟子沉吟了片刻后突然问道:“你觉得我们的先祖错了吗?” 楚俊想也不想立刻摇头:“自然没错。” “对啊,我们的先祖自然没错。可是为何他牺牲了自己却换来了族人这般的下场呢?”“......” “如果,有机会让我们整个重明鸟族的族人都可以重新回到仙界,获得神鸟血脉,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楚俊回答得迅速又肯定,她的眼中冒出一种光,那是对族人炽热的情感所化成的光。 “哈哈哈”上元长老笑了,“好徒弟,我的好徒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师尊,是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重获神鸟血脉吗?”楚俊也被上元长老的情绪所感染,关切地问道。 “是的。”上元长老抬脚缓缓向外走去,楚俊跟了出去。 这是一处向外凸出的悬崖,这块凸起的悬崖高悬在半空,脚下是一片大山和林海。 楚俊自然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山风掀起林海上的树叶,犹如蓬勃的波浪一阵阵地卷过。哗啦哗啦——让人心旷神怡,又像拥有了广阔的心胸,恨不能立刻赶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留名于神州之上。 “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情了。”上元长老的故事娓娓道来,“下山游历之时结实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他很有心,对我们重明鸟族来历更是一清二楚。” “我本是还有些怀疑他,后来才发现他所说所做的无不在帮助我们恢复神鸟血脉,所以回山之后我便和我的师尊提起了这件事情。”上元长老慢慢陷入了回忆之中。 “可是师尊十分反对我的做法。” “为何?” “呵呵,关键就是他反对的原因很可笑。”“......” “他觉得我们偏安在这一隅已经算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了,他不愿意有所改变,所以他阻止我,甚至把我软禁了起来。” 楚俊听到这里心中着实为自己的师尊报不平,自己怎么会有如此的师祖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背叛之人 “但是这样伟大的理想和目标我怎么可能放弃呢?”上元长老突然提高了声音,瞬间变得慷慨激昂。 “我的第一个弟子其实是楚离。” “我还有一个师兄?” “对,哎......”提到楚离,上元长老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自己的师尊不理解我不支持我,还是我的大弟子很聪明,懂得大义,所以在我师尊身殒之后,我留下来镇守元天秘境无法抽身,便把这个复兴我族的使命交到了楚离身上,只可惜,哎......” “楚离师兄怎么了?”楚俊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便要从如何重新获得重明鸟族神鸟血脉开始说起了。”上元长老抬眼望向远方,“我的朋友告诉我,只有找到上古神草车马芝仙草,把它投入到神龙鼎中焚烧七七四十九日,便会制出重塑神脉的神药。我们的族人吃了这些神药,便可重回天界。” “这么简单?”楚俊疑惑道。上元长老回头看了看她,笑道:“车马芝仙草的气味只有我们重明鸟族的族人可以闻到。” “这不是就更简单了?”楚俊向前一步道。 上元长老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是啊,很简单,只要上了方丈上寻到车马芝仙草,我们便可以达到目的了。” “方丈山在哪里?” “所以我说,这个事本是天时地利人和,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了,可是为何有人偏偏要阻挠呢。” “师尊的意思是?” “那方丈山并非普通的一座山,它终年隐于飞霞之后,悬于海陆半空,也只有我们重明鸟族的族人可以飞上去。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御剑飞行也到达不了吗?” “不行。” “其他灵兽呢?” “定然不行。” “所以这一切都指向了我们?” “是啊,这应该本就是我们要去完成的使命,这还不够明显吗?”上元长老越说越激动,“可是你的楚师兄,他竟然违抗我的命令。” “楚离师兄?”楚俊越听越糊涂。 上元长老被她问得愣了一下,便立刻反应过来道:“非也。是你的楚文歌师兄。” 只见他深深叹了口气道:“楚离,离儿他还是最听话的。” 楚离和元青派掌门一脉的白熠就如同现在的楚文歌与周允婷。自从楚离确定了十一道明火根脉被上元长老选做徒弟之后,便和白熠共同修行修明真法,因为掌门一脉的修明真法可以让重明鸟族的功法在修炼过程中事半功倍,所以从祖上便流传下了这样的规矩,掌门一脉的弟子必须同秀瑜峰弟子共同修习修明真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个年轻人楚离和白熠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义。 在楚离要离开秀瑜峰去方丈山寻找车马芝仙草的下落时,白熠自告奋勇要一同前往,也当做自己下山的历练。 于是两个年轻人便怀着憧憬离开了青门山,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其实他们很快便寻到了方丈山的位置,确实如传闻中所说御剑凌空是到不了方丈山的,所以白熠只能留下来等着楚离。 只是白熠最终先等来的却是一名从方丈山中惊慌逃闯而出的女子。 上元长老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道:“离儿最终还是遭了背叛。” “是白熠师兄背叛了他吗?” “是。”上元长老肯定道,“这个白熠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了自己多年的好友。我最后收到离儿的仙书木鸟便是说他已经找到了车马芝仙草留在神州上的孩子。只是,收到仙书木鸟之后便再也没有他二人的消息了。” “车马芝仙草的孩子,是?”楚俊面露疑色。 上元长老也并不想瞒她,毕竟之后他的依仗便是这个小弟子了:“那名逃出方丈山的女子便是车马芝仙草所化。” “啊!”楚俊向后退了半步,惊呆了,“那,那,那她......” “就是那个白熠,见色忘义!他和那女子苟且生下了一个孩子。”上元长老恨恨地说道,“这个孩子身上自然流着车马芝仙草的血脉。” 听着上元长老所言,楚俊脸色十分复杂。 “只是你的楚离师兄失踪了,那个孩子也失踪了。” “楚文歌师兄是不愿意去寻找那孩子吗?” “是,也不是。” “那他?” “我其实是派他再入方丈山的,至于那个孩子就先暂且放一放。”上元长老失望地说道,“可是连去方丈山他都推三阻四,最近甚至在他眼中已经完全没有我这个师尊存在了。” ...... 见楚俊并未接话,上元长老意识到自己也许太过激动了,稍微清咳了两声,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楚俊,如今我们族人的命运就握在你手里了。你可知轻重?” 楚俊瞬间跪地,行了个弟子大礼道:“弟子必不辱师命。” “哈哈哈”上元长老脸上立刻挂了笑容,一改刚才激动的神色,“好徒弟,我就说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说着他抬手向上轻扶起了楚俊道:“你要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整个重明鸟族。这世间本来就是如此,只要你坚信自己所相信的就是对的,而这过程中所谓的生和死那是没有必要纠结的。” 楚俊听了师尊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弟子知道。” 是的,在她的心中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她要担负起全族的使命,她是重明鸟族所有人的希望。 这个世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的对和错。就像师尊说的重明鸟族镇守魔族入口的那位先祖,他错了吗?在楚俊看来他定然没有错,那为何他受到了这样不公平的对待,还让整个重明鸟族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 楚俊心里的那颗种子在发芽,带着强烈的情感。而这情感裹挟着浓厚的愤怒和仇恨。 她经历了生死,而让她有了这番经历的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翠儿。所以就像师尊说的,每个人在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别人的生和死便已经不重要了。 翠儿可以因为那区区火之灵谷便对自己下毒手,那我还要相信什么呢?其实她有在想,如若翠儿开口向她要,她定是会给的。 但是最终翠儿选择了最不可挽回的方式。 上元长老离开了那处悬崖,进了元天秘境。独留楚俊一人站在这群山环抱之中,她那破碎的记忆也都在山风里全都拼凑而起。 原来那个时候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真的见到了翠儿。翠儿那疯狂而狰狞的面孔,是她见过最可怕的画面,她本是永远不想回忆起来,却在同上元长老的一番对话后,那这一切从心底挖了出来,她要直面自己最恐怖的记忆。这样她才会成为最强大的存在。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期而遇 灭了鬼域堂右分堂后白芑同龙舞跟随元青派弟子浩浩荡荡回到青门山。 楚文歌和周允婷在大殿向周凌波掌门禀告此次攻破鬼域堂右分堂的经过。白芑则是和龙舞回到了梨园后的那个小院里。毕竟蓝静轩在元青派失踪了,他们不可能直接离开。 经历了一场生死战役,两个人都显得十分疲累。 随着吱呀一声,白芑推开了小院两边对开的木门,一只仙书木鸟便扑拉着朝她飞了过来。 见到木鸟,白芑和龙舞顿时一扫疲惫之意,立刻运用术法开启了木鸟的嘴。 木鸟的嘴中吐露出了一纸流光溢彩的仙书信件。 信是蓝静轩留给白芑的,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由于一些私人理由已经回去琢玉楼的,让白芑不用再寻她。 白芑和龙舞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疑惑。 首先这便不符合蓝静轩的性格,以她那直爽且大大咧咧的性子,不会这样不告而别的。 再加上当夜蓝静轩明明同他二人一起在元青派中,怎么会突然出现私人理由而断然离开。蓝静轩曾说过自己是为了蒋昊秋从家中溜出来的,最怕的就是被她爹蓝涂给逮回去的。 想到这里,白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又迷迷糊糊看不清晰。 龙舞见白芑脸色有异,开口问道:“你也觉得有问题?” 白芑挥手打发了仙书木鸟,沉吟片刻问道:“当夜你可觉出她有何不妥?” “并未。”龙舞肯定道,“她在汇食堂用了晚膳后心情很好,便邀我一同在青门山逛逛,只是我实在没有这个心思便独自回来了。” “所以,我觉得她所谓的私人原因只是一个托词。” “为何要找托词呢,即使是离开元青派回琢玉楼也可以直接和我们说啊。”龙舞不解道,“况且说好的第二日一同杀去鬼域堂右分堂,我觉得她不会这样没有交代就离开的。” “所以,她或许并不是自己离开的。”白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但是排除了一切的可能性,即使是最不可能的,那也是真相。 “不是自己离开?”龙舞自是无法理解,难不成还有谁把她抓走不成。 “是蓝涂。”白芑突然很肯定自己的自觉没有错。 龙舞也和蓝涂有过接触,对于蓝涂的印象并不佳。 “可是他为何会出现在元青派内,并没有听说他来访啊。” 白芑也百思不得其解,蓝涂如若在元青派那蓝静轩来的时候,庄允进庄师兄定然第一时间告知的。 可是庄师兄并未说过任何关于蓝涂蓝楼主的事。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蓝涂是偷偷潜入元青派内的。 白芑心中闪过一丝不安,道:“不知近来元青派是否有事发生。” 龙舞想了想,道:“想起来了,我们来的那日,周凌波掌门似乎就是因为派中临时出事了才来晚的。” 白芑闻言举起一只手扶住自己的下巴沉思了片刻道:“难道真的很蓝涂有关?” 此时的蓝静轩正满脸阴沉地坐在一间布置简单的客房内生着闷气。 客房的外围被一层结界所包围,无论她想尽了任何办法都无法逃脱。 确实如白芑所想,她是被她的亲爹蓝涂给带走的。 留给白芑的那封仙书木鸟也是按照蓝涂的意思写的。 那天夜里,她在汇食堂用完晚膳后,便玩心大起,想看看这修仙门派中的魁首元青派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于是邀了龙舞一同想要悄悄逛逛这夜间的青门山。 谁知那龙舞和白芑一样无趣,只知道要躲在屋子里,她只能自己行动了。 借着皎洁的月色,她瞎溜达了几座院落之后发现似乎这各个门派也实在无甚太大的差别,着实有些无聊。 就在她顺着山路要打道回府之时,突然看到了一根羽毛挂在树梢。 她的瞳孔瞬间缩小,这个发现可不得了。因为这不是一根普通的羽毛。而是一根鹰羽。而且,她可以很肯定这是她爹蓝涂所留下的鹰羽。 可是她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元青派之内呢?蓝静轩实在是纳闷,突然间她脑袋轰地炸开了:“难道是发现了我的行踪,抓我来了?”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其他了,飞上树梢摘下了父亲的鹰羽揣在怀里便要赶紧逃回梨园后的那座院落里。 在她看来毕竟这私闯元青派还是不大好的,即使是为了找她,也说不过去。所以在离开之时还是心思细腻地把她爹的鹰羽给一并带走。 谁料那鹰羽还未在怀里捂热,她便在必经的山道尽头看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了。 惊呼一声妈呀,转身便要逃走的蓝静轩,大脚还未迈出便被蓝涂像拎小鸡似地拎住了后领。 “爹爹爹,你快放开。”蓝静轩双手向后挥打,焦急道,“被人看见就不好啦。你赶快跑吧,我肯定不会说我见过你。” 可是蓝涂并没有理会她,转瞬间便将她带到了偏僻的住处,这才松开了手。 蓝静轩摸着脖子责怪她爹道:“爹,你干嘛出手这么恨,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话音刚落,蓝静轩便注意到了细节,这不对啊,如果他爹是偷偷潜入元青派寻她的,为何会有人给他安排住所。 如若他是正常递了拜帖上山的,那元青派的弟子定然已经告诉自己了。 那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蓝静轩心中不断做出揣测之时,蓝涂开口了:“你为何会在此。” 这句话一出口,蓝静轩心内大呼感情你真的不是来抓的啊,只是碰巧在这里遇上了。真是呜呼哀哉啊,我的运气到底有多差。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脸上却立刻挂了笑,嘴里讨好道:“爹啊,我们实在太有缘分了,不愧是父女啊,这茫茫神州大地这么广袤,如此我们都能在这里不期而遇,你说是不是太心有灵犀了。” “少拍马屁了。”蓝涂拉长了脸,“你偷溜出琢玉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快说,你怎么跑到元青派来了。” 蓝静轩自然不敢在她爹面前说自己和白芑三人如何胆大包天,居然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独闯了鬼域堂右分堂。那她爹定然是会拔了她的皮,永远把她软禁在琢玉楼之中了。 于是只好信口道自己是在离开琢玉楼的半途中遇到了白芑,因为实在无聊所以就跟着白芑来到了元青派。 顺便以此要挟一下她爹:“爹,你说我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白姐姐是不是会担心啊。” “别给我废话,那个白芑为何来元青派?”蓝涂的表情十分严肃。 让蓝静轩实在有些心慌,只能又随口瞎编道:“来会情郎楚文歌的。” “是吗?”蓝涂将信将疑。 第二百四十三章 锁定蓝涂 “哎呀,爹,你快放我回去,不然白姐姐肯定让她的情郎翻遍整座山都要把我找出来的。”蓝静轩继续威胁道。 蓝涂却并不买账:“等我们出发后你发一封仙书木鸟给那个白芑,就说你有私事要回琢玉楼了。” “啊?”蓝静轩反应过来,大呼小叫,“不行啊爹,不要啊,不要啊,我不回去!” 可是无论她怎么喊叫或者求饶都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被他爹给压着回琢玉楼去了。 如今刚好行至一处小镇内,夜深了,蓝涂便找了个小客栈要了两间卧房休息一夜。 只不过蓝静轩屋子外的那层结界可是布置得十分用心了,即使有十个蓝静轩都别想逃出去。 回到元青派的楚文歌从周凌波掌门处听说师妹楚俊已经醒,总算是放下心来,也没着急着就要去见师尊和师妹。 毕竟赤狐和翠儿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周凌波掌门也正在等着他一同再次前去大通峰底下的囚牢查探。 只是他们前脚刚走,白芑后脚便寻来。原来她思虑一番后又和龙舞商量完认为还是必须把蓝涂可能出现在元青派的事情告诉楚文歌。 “白姑娘,楚师兄和周掌门均不在殿内。”负责接待外客的庄允进礼貌地说道,顺便又问了问蓝静轩的情况,“不知可有蓝姑娘的消息,她是否自行下山离去?” 白芑自然不愿意和庄允进多说,以免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尴尬地笑道:“她确实是突然有事离开了,我收到了她的仙书木鸟留言。” “那就好,那就好。”庄允进笑着道。 突然,一个弟子形色匆匆地跑来对庄允进说道:“庄师兄,掌门和楚师兄正在唤你。” “好的。我马上去。”庄允进接到传唤脸色显得肃穆,他转过身对白芑施礼道,“白姑娘,在下有事先失陪。我会转告楚师兄,你在寻他。” 白芑欠了欠身谢过庄允进。却待庄允进脚步匆忙离开后,悄然跟了上去。 她心中有疑惑,感觉这两日元青派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的直觉也许这些事情也许就跟蓝涂有关。 很快她便跟着庄允进来到了大通峰底下,看见了一座被下了阵法的洞穴。 门口守卫的弟子和庄允进耳语了几句,庄允进便面色难看地走了进去。 白芑躲在暗处观察了半天,也没寻到机会跟混进洞中。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周凌波掌门以及楚文歌和庄允进便鱼贯而出。 刚出洞口,周凌波和楚文歌不约而同地看向白芑藏身之处。 白芑心下一惊,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楚文歌道:“阿芑,出来吧。” 白芑只要满脸尴尬地走了出来,立刻恭敬地向周凌波等人施礼道:“不好意思,周掌门,庄师兄。我......我......” “哎呀,白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会跟楚师兄说你在到处寻他,让他忙完之后赶紧过去找你。”庄允进着急地说道。 庄允进不说倒好,这越说似乎越不像那么回事,让白芑颇为尴尬。 周凌波掌门也有些不自然地把头转向别处,假装没有在意。 白芑清了清嗓子,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确实是找楚师兄有些事情,不知楚师兄现下是否方便?” 楚文歌抬眸看着周凌波掌门,周凌波掌门却避开他的眼神,轻轻咳了咳道:“去吧,白姑娘兴许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别让人家久等了。” 于是,白芑面色僵硬地和楚文歌一同先行离去。 楚文歌倒是还好,没有白芑顾虑的那么多,脸上神色自然许多。 周凌波掌门和庄允进师兄的内心描写真是很难说清。周凌波掌门突然看着庄允进说道:“你说,你楚师兄最近是不是吃错了什么?” 庄允进一脸呆滞:“不能吧。” “你还是好好检查检查秀瑜峰的伙食问题,别吃出了问题。” “被您这么一说,这楚师兄这几日确实很有问题。” “是吧。”周凌波掌门简直为自己的聪明深感得意。不过马上又严肃地吩咐道,“刚才囚牢里说的,你可要立刻去办。严查近期出入山门的人把每个弟子登记的探访的记录查一遍。” 庄允进也立刻正色道:“掌门放心,我立刻回去办。” 白芑那边也把自己的推测和楚文歌大致说了一遍。没想到楚文歌竟然对白芑的推测一下子就表示出了认同。 “看来就是他了。” “啊?什么?你怎么这么快就下了结论。什么就是他,蓝涂难道在元青派做了什么吗?”白芑疑惑道。 “就在你们上山那日,我们发现囚牢中翠儿师妹的肉身突然七窍流血,而躲在她体内的赤狐早就没了踪影。” “那翠儿呢?怎么样了?”白芑关切的问道,毕竟翠儿当初是他们一起在高岳城外救下的。本想着跟随楚文歌来了元青派便是有了最好的去处,没想到居然遭此变故。 “已经身陨。”楚文歌缓缓说道。 “我去看看她。” “别去,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要找到罪魁祸首赤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和蓝涂有什么关系?” “当初赤狐逃出镇妖塔之后我们便加强了门派的防守。基本不可能有人可以悄悄潜入进来。”楚文歌继续说道,“可是这次我看了阵法被破的地方,以及在翠儿师妹身上用了断灵诀之后发现这必然是外人的手法,而且是个高手所为。” “那这个外来的高手很有可能就是我猜测的蓝涂?只是你说已经加强了戒备,他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进来的。那他是如何做到的。” “镇妖塔之事后其实我和周掌门便怀疑元青派有内鬼。再加上这次的事件,更加说明了这个问题。” “内鬼,那可如何是好。” “刚才我们已经让庄师兄下去查了。毕竟元青派弟子众多,所以也有许多往来的外人。每个人来元青派都必须登记造册。所以希望可以从中查出一丝端倪。” “既然那个人会做内应,就必然做好完全的准备不会这么轻易被你们查到。我看不如......”白芑顿了顿继续说道,“不如直接从蓝涂下手查起。” “怎么查,如若猜测没错,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元青派。” “这个简单,蓝静轩不是说她有事先回琢玉楼了,那们我就以寻她为戒口再入琢玉楼。”白芑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上次去琢玉楼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来很可能这蓝涂早就有问题。” “不行,你不能一人去冒险。”楚文歌断然否定。 “那你同我一起去吧。反正也也能算是你们元青派的公务。” “这......” “就这么说定啦!” 第二百四十四章 信仰之塔的坍塌 被蓝涂用结界困在屋内的蓝静轩用尽了方法都无法逃脱出去,四处碰壁之后,正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 突然,一道赤红色的光影从窗外闪过。瞬间消失。 蓝静轩惊讶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顿时来了精神。这是妖气啊,还这么浓烈。 而且瞧这样子定然是冲着他们的这个乡野小客栈而来。怎么倏地消失不见了。会是去了哪里? 她刚想提高嗓门通知自己的老爹蓝涂。心中却猛地一动,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可能。”她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按下。 却又忍不住揣测,不会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吧?这个妖气本就是冲着我爹来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就像你突然抓到了线头,便定然要从线头出发顺着这根线把所有的事情理清楚。 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开始回放这几个月和父亲蓝涂相处的画面。 越想越觉得奇怪,父亲的那种态度。突然间要将她许配给玄剑山庄的朱耀扬。虽然后来悔婚了,却逼着自己把蒋昊秋的飞剑挂坠还给蒋昊秋。而蒋昊秋如今也正是因为这把飞剑挂坠选择独留在飞云阁中修习。 再加上此番在元青派中,父亲定然不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踪迹才跟来的。 看那样子准是通过某个人而悄悄潜入元青派之内。那他为何要形迹可疑地潜入元青派呢? 虽然这一切都无法证明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是串起来之后让蓝静轩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父亲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的心开始猛烈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慢慢朝着左侧的那面墙走去。 那面墙的另外一边就是蓝涂的房间。蓝静轩此时非常矛盾,一方面想要确认自己的父亲是否真如自己所料和妖邪同流合污,另一方面又害怕真的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那该如何是好。她没有想清楚,也没办法想清楚。 鬼使神差间她把整个人贴在了左面的墙体之上,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 这个结界虽然很强完全限制了蓝静轩的行动,但是却没有隔离声音的效果,这应该也算是蓝涂的失策了。 那道赤红色的带着浓郁妖气的光影便是双生赤狐妖中的姐姐影红,她确实是来找蓝涂的。 “救出来了?”影红狐媚的脸上带着笑。 “红姑娘的事,蓝某自然全力以赴。”蓝涂的嘴角也挂上了笑意,一看便有些猥琐。 影红并不介意,身子又向她靠近了些道:“其实这本是我私人的事情,这次麻烦到蓝楼主独闯元青派,这份情我们姐妹自然记下了,只是主上那边我看就......”“哈哈哈,这个是自然的。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确实不要去烦到主上。”蓝涂笑得更加得意了。 “那我就替我那不争气的妹妹先谢过了。只是不知她如今在......?” “红姑娘,不要着急。”蓝涂说着,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个贴着符箓的小瓶子。 净白的瓶身上不断闪着红光。影红见到瓶子的瞬间便心跳加快,只是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蓝涂把净瓶递到影红面前道:“红姑娘可要拿好了,令妹如今虚弱得很。” 影红缓缓接过净瓶道:“有劳了。” 墙的这一面蓝静轩已经完全被震惊得手足无措了。 他的父亲,琢玉楼楼主原来一直和妖邪有所往来,而此次更是为了救妖物而独闯元青派。 这不可能,蓝静轩的眼神空洞,装不下任何东西。她不断地否定自己所听到的。 却又一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在重建她,你的父亲变了,你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他就是与妖物为伍,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理由。 蓝静轩呆呆地走到床边,浑身毫无力气。她想不通父亲为何要如此,这样一来他们父女多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从小父亲就告诉她,说我们虽然是蓝鹰所化,但是一直心有道义,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妖物。而且她也至小一直修习一门可以掩盖了自己身上妖气的功法,渐渐地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把自己融入到了修门的世界。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的修仙弟子。因为她心中的道和他们一样,那不就没有差别吗? 可是为何,他们努力了这么久,他的父亲却忘记了这个初衷。 她心里的那座信仰之塔开始坍塌。顷刻间化为虚无。 早知如此,何必要装得这么辛苦。何必要强迫自己融入人间修者的行列。这一切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可笑。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就简单地做一只自由自在的蓝鹰。 她乱了,心中一片混沌。 难道,妖始终是妖,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一个画虎反类犬的笑话吗? 这个夜很长,蓝静轩已经无暇顾及那只妖物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就这样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思考得太多,最后却是什么想法也没有。 晨曦的微光一束一束透过窗纸投了进来。燃了一夜的烛火在晨光中渐渐暗淡。 蓝静轩一言不发,跟着蓝涂回琢玉楼。 虽然蓝涂心中疑惑,觉得今日不吵不闹的女儿甚是奇怪。但谁在意呢,只要她乖乖地跟着自己回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青门山元青派内,楚文歌虽然心中隐隐觉得不大妥当,却还是以公务为由,向周凌波掌门请命同白芑一起去探查琢玉楼。 此时大殿之上只有周凌波掌门,以及楚文歌和白芑三人。 周凌波掌门的眼神在楚文歌和白芑身上来回交替,眼神中略带迟疑,开口问了一句:“这么肯定是他吗?” 白芑想开口解释说一切都只是猜测,却不料楚文歌倒很是直接和果断:“十有八九。” 白芑心下不由暗暗叫苦,这若是自己猜错了可如何是好。楚文歌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和胆量就敢这般笃定? 楚文歌像是知道了白芑心中所忧,突然回头向她抱以温和的一笑。同时坚定地轻轻点了点头。这是让我相信他吗?白芑在心中腹诽,可是理由呢?仅凭我对蓝静轩离开元青派所做出的推测吗? 她本意还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死,先同楚文歌去琢玉楼查个究竟再说。如今倒像是真的锁定了蓝涂便是那潜入元青派放走赤狐的元凶了。 “好吧,你们此次就以替元青派寻宝之名先去琢玉楼探查一番,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周凌波叮嘱道。 “是。掌门。”楚文歌施礼领命。却又立刻接着说道,“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此事可否先不要告知师尊。” “为何?”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互相隐瞒 元青派大殿上楚文歌提出对于此次事件的推测以及自己和白芑将去琢玉楼探查之事都先对上元长老隐瞒。 周凌波掌门和白芑都有些不解。 楚文歌也没做过多解释,只道说:“内鬼这件事,不论是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上元长老他......”周凌波掌门还是犹豫。 楚文歌继续道:“师尊他老人家本就不插手门派事务,况且楚俊师妹刚刚清醒,应该会跟着师尊好生调理。我也不想再去烦他。” 这话一出,倒是让周凌波掌门立刻同意了楚文歌的建议。因为他突然想起楚文歌和他师尊这段时间确实因为某些事情闹不和。所以想来是楚文歌也想先避开,大家都冷静冷静。 于是周凌波掌门自以为了解地向楚文歌笑着拍了拍肩膀道:“放心去吧。你师尊那边无需担心。” 离开大殿之后,白芑和楚文歌并肩行在通往秀瑜峰的山道上。因为白芑坚持说想要去看看楚文歌的师妹楚俊。 楚文歌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又怕白芑起疑心,只能是硬着头皮带她去,心中宽慰自己有那红翡耳坠,即使真的碰上师尊也是无妨的。 路上,白芑侧过脸微微抬头看着楚文歌,表情古怪地问道:“你有事瞒着我。” “什么?”楚文歌被白芑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她猜到了什么? “我说你有事瞒着我。”白芑正色道。 楚文歌立刻出口否定:“没有。” “你看,你的反应就告诉我肯定是有事。而且和琢玉楼脱不了干系。”白芑得意地盯着楚文歌的眼睛道,“是不是?” 原来是说琢玉楼之事啊,楚文歌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涉及到白芑真实身份这件事,其他的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琢玉楼的确有古怪。”楚文歌平静地说道。 “所以你刚才才那么肯定,我的推测是对的。” “是。” “琢玉楼到底有何古怪之处。”白芑问完这句话,突然想起当日琢玉摘花大会的决赛要开始时,元青派突然宣布楚文歌退出决赛,而自己也被元青派拒之门外无法见到楚文歌,当时还推测过他是否受了重伤。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倒是忘记了问他当日之事。 “总之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琢玉摘花大会当日你受伤了,是吗?”白芑干脆直接开口询问。 “是。” “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时吗?”楚文歌见白芑那模样,看来是一定要探究到底了,便掩去了关于师尊上元长老的那部分,只说师门受了琢玉楼的委托,命他全力压制八角宝塔底下镇压着的邪祟,后来因为邪祟实在过于强悍,自己不小心被反噬受了点轻伤。 “真的只是轻伤吗?”白芑的眼神中充满的疑惑和心疼。 让楚文歌不免心中微动,她的重点竟还是关心我的伤势。于是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白芑的头,低声说道:“轻伤,没事的。” 白芑被楚文歌这突如其来的摸头杀羞得脸色绯红,为了化解尴尬,转过身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楚文歌也紧紧跟了上去,春天的夜里还是有些寒意,刚刚抽出嫩芽的树枝无惧春寒,努力地向外生长。 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白芑先开口:“这便是你怀疑琢玉楼的原因。” “八角宝塔下镇压的邪祟有些古怪。我们到时候再去探探。”楚文歌回答道。 “好。”白芑点头回应。她本还想问为何楚文歌要特意交代先不让上元长老知晓此事。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人家师徒间的事情,便没有问出口,倒是突然提起了桃花源。 “不过我们得先回一趟桃花源。” 楚文歌心中了然:“好。” “我已和龙舞说了元震之事,如今顺道让龙舞带他回钟鼓寺。” 说话间二人已经行至秀瑜峰上楚文歌所居住的那个大院落外面。 “不知楚师妹是否在屋中。” “进去看看,如若不在,我便下次再来看她。”白芑也确实并非一定要见到楚俊,但毕竟作为楚文歌的师妹,又是被翠儿所伤,白芑心中还是觉得自己要来探望一番。 而且楚俊能够醒来,她自然也是极为高兴的。 楚俊的屋里没有亮着烛火,白芑失望地笑了笑,说道:“看来真的只能下次再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清脆的女孩声音传来:“师兄,你回来啦!” 目光越过楚文歌,白芑便看见一个年龄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合身且好看的白色衣袍衬着她的脸犹如黑暗里的一道光亮,让人心下顿生喜爱。 白芑自然知道这便是楚俊,楚文歌的小师妹。当日楚俊还在昏迷状态的时候,白芑来看过她。 如今见到楚俊清醒了,这般活泼可爱的模样心中也是宽慰。 “咦?这位好看的姐姐是谁?”楚俊看清了楚文歌身后的白芑后,笑着看向自己的师兄。 “桃花岛的白姑娘。”楚文歌简单介绍。 “白姐姐好。”楚俊笑的天真无邪。 楚文歌问道:“醒来后可有感觉哪里不妥?” 楚俊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师兄放心啦。师尊也已经帮我看过了,一切正常。” 白芑含笑站在一边看着楚俊,脑海中其实正在不停地思索,上次见完楚俊,她就有了一些判断。楚俊本应该早就醒来,定然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自己选择了沉睡。如若是这样,那么她应该不会突然醒来,必定是有某个因素触动了她。 “白姑娘也是顶级的药修,让她再帮你看看。”楚楚文歌突然开口说道。 白芑和楚俊同时一愣。 “不敢当,不敢当。”白芑谦虚道。 倒是楚俊很大方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腕说道:“师兄推荐的定然不会错。我这刚复原的身体,还望白姐姐替我好好看看。” 既然如此,白芑也不好再推辞,上前两步,把手轻轻搭在了楚俊的手腕之上。 一如既往的通畅,和上次昏迷时并无两样。可正是因为如此,白芑才更加觉得迷惑,相同的状态,为何前两日还在昏迷,如今却这般清醒。 见白芑的表情有些怪异,楚俊也不紧张,笑吟吟道:“白姐姐,有何不妥。” 白芑抬眸对上楚俊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悸。但她掩饰得很好,收回了搭在楚俊手腕上的指间。 “楚师妹确实恢复得很好。” 楚俊放下了手腕道:“师兄,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又一顿寒暄后,白芑找了个借口离开回自己的梨园小院。楚文歌依然坚持送她回去。 待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楚俊的视线尽头,她突然收回了所有的笑妍,自言自语道:“白姐姐,有点意思。” 第二百四十六 桃花源日常 小小的楚俊,一脸天真无邪。 在楚文歌眼中,她还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还是自己看护的那个小师妹。 而小师妹却选择了对自己的楚师兄隐瞒了自己已经变作十二道明火根脉的事情。 师尊其实并无特别交代她此事要瞒着楚文歌。这只是她自己的选择而已。 因为在见到白芑的那个瞬间,楚俊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白芑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息吸引着她,但是这股气息似乎被什么东西所阻隔,她无法判断。 直到白芑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她突然间想起来了。 她是被这股奇特的力量所唤醒的。 在一片混沌中,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嘛,是睡着了,还是在酝酿着重生。 然后便是这股奇特的力量带着特有的气息接近了她。 就像平静的海面突然刮起海啸般,汹涌澎湃。 她醒了。之所以她没有对任何人包括她的师尊说起过唤醒她的这股力量,是因为醒来之后她也不知道那是做梦还是真实存在的。 如今她可以很肯定。定然是跟在楚师兄身边的这位白姐姐唤醒了自己。 刚才三人在院中寒暄之时,她便故意试探过白芑可曾在她昏迷之时去看过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个白姐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呢?和我之间存在着怎样的联系,楚文歌师兄知道白姐姐的特殊之处吗?她一个人站在院中良久,终于还是转身回屋。 疏不知白芑对楚俊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只是她自己也无法判断刚才那一眼的心悸是缘何而来。毕竟楚俊体内毫无问题,所以她选择了没有告知楚文歌,毕竟那是楚文歌的师妹,而且还是个小孩子。自己不可能仅凭着匆匆一眼的对视,就给她下了某种结论。 翌日,天刚蒙蒙亮。白芑,楚文歌以及龙舞就动身离开了元青派。 眼见着离桃花源越来越近,龙舞便越发的激动。 他自小便听说过善念大师。 那是从慧同小和尚嘴里听来的。慧同总跟他以及雨临夸赞自己的这位开寺祖师是何等威风的人物。甚至告诉他们善念大师已经坐化成仙,成了更高级的存在。 每次龙舞和雨临总是笑话慧同傻,这样的传闻也就傻瓜才会信。而每每这个时候慧同小和尚便会和他们争得面红耳赤。 想起慧同,龙舞的眼中突然溢满了泪水。他强忍着抽了抽鼻子,希望把着眼泪憋回去,若伸手擦拭被白芑和楚文歌看到实在是有些丢人。 白芑自然是不会笑话他的,当日慧同离去之时连她都感觉到悲伤,更何况是龙舞。 慧同和尚是钟鼓寺的一脉单传,他的离去,让钟鼓寺最终断了传承。 这件事在龙舞心中也如一块大石压着,让他透不过气。 上次带雨临回去之后,便一直以延明古玉为雨临疗伤为借口,一步都不曾踏入钟鼓寺。 如今白芑突然告诉他,受善念大师所托,带一有缘人回钟鼓寺,钟鼓寺可以延续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来见这位有缘人的。 是欣慰,还是愧疚。这两种情绪已经混在一起,分不清楚。 除了龙舞的心绪不稳,楚文歌面上没有表情,心下却也是有些莫名的紧张。这也是他第一次来桃花源。 紧张当然不是因为第一次。他第一次去过的地方多着呢,从来没有这般感觉。 而是因为这里是桃花源,白芑的师门。 尽管楚文歌装作十分淡定,白芑还是看出了端倪,她强忍住笑,突然对楚文歌说道:“放心啦,我师尊不在源内。” 这句话一出口,楚文歌的脸色顿时铁青,更加尴尬。 他最近一次同曲飞仙长的接触便是在青丘境内。 正常人都能感觉出曲飞仙长对楚文歌的敌意。 虽然楚文歌在人情世故方面不大擅长,但毕竟又不是傻瓜,说白了平日里他只是不愿意搭理太多人,傲娇的性子让他总是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气质。 所以对于曲飞仙长并不待见自己这一点他也是了然于心的。 如今被白芑这般硬生生戳破这层窗户纸,令他简直无以言对,不知道要如何接下白芑的话。 只好猛地加重灵力,玉衡神剑咻地向前冲出,远离白芑和龙舞。 “啊——”尖叫声划破天际,接着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桃花源内正上演着一幕激烈地追逐戏码。 只见一个如同拳头大小的小人儿身姿矫健地左躲右闪向前飞奔。 他的身后跟着一只金色羽毛的雀鸟,疯狂地追逐着小人儿。 那个小人儿加速向着河岸边冲去,河边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手中拿着书卷。 “噗通——” 男子被小人儿撞上,未及反应,两人同时落水。溅起大片水花。 刚好一叶小舟缓缓行至河面,舟上三人见此一幕表情各异,非常精彩。 “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眼睛还未从河面上拔出来,耳边又响起惊呼之声。 那只金色的雀鸟摇身一变,就化作穿着花花绿绿衣袍的男子,他尖叫着向小舟扑来:“丫头!!!” 白芑一阵头疼,无暇顾及这向来夸张的雀儿兄。因为同那去陆小人一同落水的便是元震,她打算郑重介绍给龙舞的钟鼓寺的有缘人。 河面上的水花不停翻腾,落水之人起起伏伏高举双手。 白芑突然开始怀疑这元震到底会不会水啊。好像每次下水不是有金色鲛人泪便是靠着她的潜龙糖吧。 他应该可能是不会水吧? 想到这里白芑顿时脸色一白,嘴里喊着:“他不会水的。”一条白绫便要飞出救人。却发现有人先她一步,噗通一声直直扎入水中。 哎,叹了口气的白芑心中暗道,大可不必啊,我的白绫捞人又快又好用。 入水救人的便是龙舞,如鱼得水的他娴熟地把元震带上岸,身后远远地一只小鲛人去陆把头露出水面望了龙舞一眼,浑身哆嗦又一头扎到了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咳——”胸口剧烈地起伏,元震猛地吐出几口河水后,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却带着焦急。 眨了眨眼,他又猛烈地咳嗽。 白芑怎么也没想到龙舞和元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她瞪着雀儿道:“你们太过分啦!” “别生气啦丫头。要不是见到你太开心了。我早就把他救上来了。不信你问问他,前几次是不是都是如此。”雀儿委屈地说道。 “啊?还前几次。你和去陆到底在干什么!”白芑简直被气得不行。 第二百四十七章 似曾相识的画面 换了一身干净衣袍的元震笑着替雀儿和去陆开脱道:“雀儿兄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雀儿恬不知耻地蹭过去:“就是就是,谁叫你好好的就爱站在河边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经常一站便是一日。” 白芑白了雀儿一眼,暂且先放过他,向元震介绍龙舞道:“这位便是来自梵雨山的御龙一族龙舞。” 元震刚才吐了几口河水醒来之时便已经再三向龙舞道过谢。此刻听闻救了自己的便是梵雨山的御龙一族,顿时眼中亮起光芒,又向着龙舞行了大礼。 龙舞也不是善于言辞之人,被元震这么一直谢,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也亏得雀儿是个搞气氛的高手,有他在几乎就不存在所谓的冷场。 于是片刻功夫后,几个人便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开始用午膳。 倒是那去陆,显得颇为扭捏。 问其原因,他终于是开口对着龙舞说道:“这位龙舞仁兄,身上有龙气。” 原来如此,白芑笑着问他:“怎么?你难不成还害怕这龙气。” “那是自然!”去陆回答得倒很快,“龙族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我们海里的生灵都以龙为尊。” 龙舞见他说得诚恳,也替雨临谢过去陆,然后解释道雨临的情况实再有些不便,只能等到下次有机会再出来同大家相见。 去陆听闻龙族雨临受了伤也是露出十分关切的神情,若不是还要呆在桃花源等着曲飞的解药,他都要抱着龙舞的大腿求着一同跟去梵雨山了。 夜里的桃花源,草尖上挂着露珠,万籁俱静。清澈的天空下,好像一颗颗星星都落在了草叶上。 龙舞下榻的客舍也是依着河岸的,早早熄了灯的他却心思沉重,辗转反侧。起身在窗边站了许久之后,他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不远处,一个人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借着夜色他大约判断出那便是要同他回梵雨山的元震。元震像是听到了声响,转过身来,面向龙舞嘴角挂上一抹微笑。 四目相对,龙舞忽然感觉这并不是今日刚刚相识的元震,他会是谁?虽然长着元震的面孔,但是整个人的气场和气度截然不同。 是善念大师吗?龙舞的手心有些发汗。其实今夜难以入眠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他一直以为来到桃花源便可以见到钟鼓寺的开寺先祖善念大师,却不料元震竟就是元震,他甚至怀疑白芑是不是弄错了,怎会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呢?况且其中一个还是那么久远的人物。荒唐荒唐。但是他的内心里却又带着期盼,所以这个潮湿的夜里他才怀着复杂地心情想出门走走,派遣派遣心中的郁结...... 龙舞走了过去,元震的那张脸在他的眼中开始模糊,两个人并肩而立,就这样站在河边聊了整夜。 直到草也上的星星都被天空收回,天边的云朵染上一层金色的光芒,龙舞和元震便同白芑等人告辞,离开桃花源。 没有人知道他们昨夜聊了什么,也许是梵雨山,也许是钟鼓寺,也许是寺庙里的那个慧同小和尚,总之那是他们的故事。 白芑和龙舞告别时,龙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还要继续借用她的延明古玉一段时日。白芑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说,好说。到时候我也有事拜托你呢,有机会了我去梵雨山找你。” 龙舞并不知道白芑的目的其实是钟鼓寺,抱拳施礼感谢了白芑对自己和雨临不遗余力的帮助,而后留下了一个地址道:“白姑娘想来梵雨山可先行至此。”说着又从身上拿出一个如拇指大小的小竹筒递给白芑,“到了那里只要放出这个信号,我和雨临便来接你。” “谢了。”白芑接过竹筒笑意拳拳地收到了自己的宝袋中。 去陆见状蹦跶着对白芑道:“丫头,等我恢复了你再去吧,顺便带上我。” “还有我。”雀儿凑热闹道。 白芑捋了捋秀发叹了口气,挡在他们身前,对龙舞和元震说道:“时候不早了,早点动身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送别了龙舞和元震,白芑也不再多做停留,他和楚文歌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 却不料那雀儿缠人得很,无论如何也不肯自己一人无聊地陪着去陆在这桃花源中等曲飞。 白芑委实头疼,自然不能带上这只大嘴巴鸟。他们此次可是伪装探查,连要去的目的地是琢玉楼都没告诉雀儿呢,就是为了防止他防住他那张嘴,怎么可能带上他一同前往。 被雀儿烦着又拖了大半日,白芑总算找准了机会同楚文歌溜出了桃花源。凌于碧风之上,把桃花源远远抛在身后,白芑总算是松了口气。 楚文歌见她那做贼心虚的模样,可爱得紧,不由自主地嘴角挂上微笑。白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一边御剑一边道:“也不知师尊如何了,这么久了还未回到源内,也没有半点消息。” “等这里的事情办好,我们去落仙谷寻他。”楚文歌安慰道。 白芑心中欢喜,脸上却故意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问道:“你不怕他。” “我为何要怕。” “我看你就是怕他,不敢见他。”白芑继续逗笑。 楚文歌辩解道:“我那是尊重曲飞仙长。” “原来如此,哈哈哈,回头我便和师尊说你非常尊重他,愿意到我们桃花源住上一阵向他好好学习。” “......” 从桃花源到琢玉楼这段路程,只剩下他们二人同行,倒是惬意非常。以至于到了旷湖城外时白芑还意犹未尽道:“这么快就到了,碧风,你也太尽责了吧。” 碧风神剑倒是以为在夸它,得意得更加卖力地咻一下窜入城中来到琢玉楼外的银湖庄。 银湖庄上客商如织,熙熙攘攘,和白芑等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无二致。许多小门小派的修者去琢玉楼之前都会在这里歇脚。 有的直接在银湖庄上就完成了买卖,也就不用进入琢玉楼了。 所以无论何时银湖庄总是那一派繁荣的景象。 白芑和楚文歌也不急着渡船登岛,而是在银湖庄上寻了当初白芑住的那个客栈歇脚。 “掌柜的,两间上房。”白芑把银子压在柜台上。转过身看着楚文歌问道:“有没似曾相识的感觉?” 楚文歌自然不会忘记。当初二人在琢玉楼所处的湖心岛掉入银湖之后,便是在银湖庄的这间客栈门前分道扬镳的。 “想知道你走后我做了什么吗?”白芑笑着问道。 楚文歌见她这笑容,心中却不免打鼓,明显着白芑这个笑不怀好意啊,要更着急翻旧账吗?他缓缓摇了摇头,白芑一把将他拉来坐一张桌子前喊道:“小二,两碗大宽面。” 第二百四十八章 接近真相 望着面前整碗飘着辣子的大碗宽面,楚文歌为难的吞了吞口水,脸色着实不大好看。 “吃吧,香着呢。”白芑拉过自己那碗大宽面,在桌上抓了一把香菜洒进去问道,“你要吗?” 话音刚落,又自顾自道:“对哦,你不要葱花的,那香菜的味道是不是也不喜欢。” 楚文歌尴尬地说:“香菜可以有。只是......” “可以吃香菜啊,太好了,我来帮你加一点。”说着也帮楚文歌的面里洒了香菜催促道,“快吃吧,不然面就要驮了。” “只是,会不会太......辣。”楚文歌总算艰难地把这个辣字说出口。 白芑却像没听到似的:“那一日我和阿秋一人来了碗这辣子大宽面,味道好着呢。” “我就知道你在报复我。”楚文歌在心中喊冤,却不敢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下嘴。 “咳咳咳——”才一小口,他便面红耳赤不停咳嗽,白芑递过桌上的茶盏,楚文歌却一把抓起茶壶往嘴里灌。那模样已经全然不顾自己平日里所凹出来的傲娇形象了。 白芑成功报复,得意地说道:“知道了我当日的心情了吧!?” 楚文歌被辣得张不开嘴。 白芑继续道:“我可是狠记仇的,下次不可以就这样什么也不说清楚,就离开。” 楚文歌无奈地点点头,心中却道:“你明显着会吃辣,那你吃当初吃这碗面的心情怎么会和我现在一样呢。哎,有时候姑娘家的心思就是这样,毫无逻辑,却自以为很有道理。” 白芑和楚文歌在银湖庄内住客栈闹了这么一出,全都传入琢玉楼蓝涂的耳朵里。 其实自打他们来到旷湖城外便有岗哨通知了琢玉楼来了元青派弟子。毕竟元青派是修仙大派,楚文歌穿着那一身皓白的门派统一服饰,很难不被人知晓身份。 琢玉楼做生意本就是看人下菜。这些大门派来的人必然会被恭敬地请入湖心岛的琢玉楼主楼之内。 只是蓝涂听说来者是一男一女,两个长相出众的年轻人时,便吩咐下去不要惊动这两人,并派人暗中观察。把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向他禀告。 回到湖心岛的蓝静轩倒是没有被父亲禁足,因为蓝涂在她身上下了禁置,她是不可以轻易离开琢玉楼的范围了。 自从那日在郊外的客栈中无意间知晓了父亲的秘密之后,蓝静轩整个人都不同了。她终日把自己锁在画楼里,不断地自我催眠,再自我清醒。各种情绪交叠,心中更是天人交战。 就在白芑同楚文歌来到旷湖城的前一夜,她终于踏出了那个画楼。 女儿的这些变化蓝涂根本无暇顾及,在他看来,只要蓝静轩乖乖地留在琢玉楼就好。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所以在蓝静轩身上下了只有他自己可以解开的禁置之后,便没有再分心思注意他的女儿了。这也便给了蓝静轩一个很好的机会。 是的,她在不断地心理斗争之后,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她要查出自己的父亲到底和妖邪勾结在一起做什么。 也只有她有机会接近真想,于是这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蓝静轩换了一袭黑衣来到了琢玉楼主楼之外。 她记得父亲时常一个人神秘兮兮地待在琢玉楼主楼的那间高阁之上,一待就很长时间。 她也曾问过,但是蓝涂从未告诉她自己到底在高阁之上忙什么。只是叮嘱蓝静轩不要靠近高阁。 所以,在蓝静轩理清了思绪后,她的第一个目标便是琢玉楼主楼上的那个神秘高阁。 此时虽然入夜,但是琢玉楼的生意还未停止,他们打烊的时间一般是夜里戌时。蓝静轩也不是傻的,她自然知道在客流量多的时候她也好混进去,不然等琢玉楼忙完了一日的工作,只剩下巡逻的伙计之后,自己的目标不是显得更大了吗? 再过也一个时辰琢玉楼便要关门了,来做法器和宝物生意的修门弟子们更加着急地讨价还价。 一道黑色身影越过外廊一层层不断向上,她的速度极快,没有人注意到。 很快翻过最高层的外廊蓝静轩进入到高阁外的回廊内。这里和楼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异常安静,显得格格不入。而且,这里并没有守卫或者伙计在把守着。 没有掌灯,只靠着楼下漏上来的一丝微光,把这里照得隐隐卓卓。 看来今夜蓝涂并未来到高阁,蓝静轩的内心总算是慢慢平缓下来,她悄然靠近关着门的漆黑一片的那个神秘高阁。 轻轻向内一推,便打开了阁门,闪身进入。她没有打亮火器,依然是借着楼下的烛火的星点之光细细打量这间阁楼。 几张喝茶用的桌椅,还有木质的书柜。除了这些便空无一物。她疑惑地又转了一圈,把这间小阁楼再次细细查探了一番,依然一无所获。 “不可能。”她在心中狠狠道,“这里定然是有古怪的,可是在哪里呢?” 就在她寻不到任何线索,心情越来越焦虑的时候,高阁外传来了轻微的响声。 阁内的蓝静轩一惊,立刻藏身在高大的木质书柜之后屏住呼吸。 刚刚藏住身形,吱呀一声便听见高阁的门被打开了。 听那脚步之声蓝静轩便知道来到此处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蓝涂。她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很快,应该是蓝涂点燃了一支烛火。温暖的火光被书柜挡住了,蓝静轩只看到书柜外沿的一圈光亮。 她一动也不敢动。不敢探出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连呼吸都尽量压住。 高阁的窗户轻微地响了一下,一股妖气瞬间弥漫在整间高阁之内。 妖!是妖物来了!蓝静轩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惊慌失措的眼里竟不小心挂了颗泪珠。 再一次证实她的父亲和妖邪勾结,要怎么办,要怎么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蠢,这个证实又有什么意义呢,不是已经心里有了结论了吗? “蒋昊秋那边怎么样了?”陌生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妖物。 蒋昊秋这个名字像是在冰雪中又给她当头浇下一桶水,瞬间刺骨地阴寒占据了全身。 他们要对蒋昊秋做什么?为什么是蒋昊秋! “还需要一些时日。请主上放心。”是蓝涂的声音,毕恭毕敬。看来他父亲是臣服在这只妖脚下了。蓝静轩努力克制住自己。 “东神印越来越异常了,我们需要加快速度了。飞云阁的那些废物的魂灵没想到这么难缠,连东神印都控不住。”妖物说道,声音慵懒而舒缓,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主上,那寻找车马芝仙草呢?”蓝涂的声音带着些许担忧。 “已经有了新的人选,很快的。”妖物说道,“还有灭骨的事,你去处理一下,别让他再烦着我。” “属下遵命。” 第二百四十九章 信息量巨大 蓝静轩不知道是如何回到自己住的那栋画楼内的。 高阁之中她探听到的蓝涂和妖物的对话,信息量巨大。令她一时惊慌失措,无法思考。更加没办法分析出其中的重要关节所在。 她就这样坐在窗前熬了一夜,直到有人来敲门。 “叩叩叩——” 是谁,她惊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心绪不定。 “小姐,起来洗漱用早膳了。”是平日里伺候自己的丫鬟,叫百灵。 蓝静轩听到是她的声音,深深松了口气道:“进来吧。” 百灵捧着铜制洗面盆走了进来,她小心翼翼地不让盆里水漾出来。却在见到自己小姐蓝静轩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盆里的水顿时溅出许多,湿了地板。 她和蓝静轩至小便在一起,小姐待她如同亲妹妹,所以这把水溅了满地她也无暇顾及,更没有惊慌失措地跪地擦拭。 而是快速地把铜制面盆放在一旁,一脸焦急地拉过蓝静轩的手,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蓝静轩努力挤出一丝笑道:“我怎么了?” “小姐,你不对劲儿啊!”百灵的声音很好听,却也颇为尖锐,特别是她突然拔高语调,蓝静轩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百灵便紧张万分地把自己小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你一夜没睡?” “没有,我这不刚起来嘛。” “不可能!你看你的小脸都苍白成这样,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还带着浮肿。不行,我去找老爷。” “别去!”蓝静轩慌忙拉住百灵。 百灵更加着急了:“小姐,这都怪老爷,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给你下什么禁置。我看以前他也没管这么宽,你不是一直都是到处跑随便溜达的嘛。虽然你以前偷溜出去玩从来不带上我,但我可以看出来那时候你多快乐。如今老爷怎么就,怎么就......” 说着百灵便忍不住落下泪来:“我要去找他。让他过来看看你都被关成什么样了。” 蓝静轩看着百灵那伤心地模样,也是心中一酸。忍不住一把搂住百灵,放声大哭。 她需要找个发泄的出口,哪怕这个事情无法真的同百灵说起,但是至少百灵是被她从小视如妹妹的,像亲人般的存在。所以在这个孤独的时候,至少可以让她毫无戒心地靠一靠,甚至放声哭出来,把心中的一切委屈和苦恼全都放出来...... 只是百灵被蓝静轩这么一哭真真是慌了手脚。在她的眼里,小姐一向是性格开朗爽快,比许多男子都不遑多让呢。如今怎么不仅变得憔悴,竟然还抱着自己哇哇大哭。 慌了神的百灵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边陪着小姐抹眼泪,一边轻轻拍打着小姐的背部安慰她。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蓝静轩总算是从嚎啕大哭慢慢变成轻声地哽咽,她放开了被自己搂着这么久一动也不敢动的百灵。抽泣着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你别去找他。” “小姐,你记恨老爷,是吗?”百灵小心地说道,“老爷这次是太过分了,不过他一向最疼爱的就是小姐,小姐只要好好哄哄老爷,他一定会收了禁置的。” 蓝静轩摇摇头因为大哭一场,眼睛更加通红。 百灵心疼得不行,赶紧又端过水盆道:“好,好。我先不去找老爷,我们先好好洗把脸。你看你,哎......” 说着便又落下几滴泪,快速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然后拧干了水盆里的毛巾递给蓝静轩。 蓝静轩在脸上囫囵了一下,神情依旧悲伤。 百灵端起水盆道:“小姐,你想吃什么早点,告诉我,我给你端来。” “不用了,吃不下。” “不行。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给你拿主意了。” ...... 等百灵离开了蓝静轩的房间,蓝静轩举起右手食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该如何是好呢?” 经过百灵这么一闹,蓝静轩反而是稍微有些冷静开始分析起昨夜听到的那些消息里有哪些是最重要的。 她分析道,首先是蒋昊秋必定是他们的一个目标。只是会是什么目标呢?蓝涂说还需要一些时日。难道是蒋昊秋如今修炼的术法其实就是个圈套,他们就在等着蒋昊秋练成飞剑坠子里的所谓的上层术法? 想到这里蓝静轩结合当初父亲逼迫自己归还飞剑坠子这件事,已经十有八九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不是要去阻止蒋昊秋继续修炼。她在心中盘算着。突然“东神印”这三个字毫无缘由地跃入脑海之中。 她的眼中顿时一亮,是的,昨夜还听到了飞云阁的魂灵,东神印。难道是...... 蓝静轩此时像是抓到了关键的线索,让她的心跳又骤然加速。她自然听过传言,当初飞云阁灭门惨案许多人曾怀疑就是来自东神印的力量。后来由于东神印之说过于缥缈,于是这传言也便慢慢消散,没有再被人提起。 如今想到昨夜父亲蓝涂和那大妖的对话,蓝静轩几乎可以肯定,飞云阁应当就是灭门在东神印的力量之下。而当初操控东神印的便是昨夜同父亲密会的那只大妖。 她深深呼了口气,十几年前,飞云阁,难道父亲从那个时候便背叛了整个修仙道门吗?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猜测,但心中却又异常坚定自己猜到的大约就是真相了。 至于后面听到的所谓什么车马芝仙草,她便是全然不懂了。 “小姐,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百灵的声音传来,瞬间便把蓝静轩拉回现实。 只见再次走入蓝静轩卧房的百灵手中捧着一碗浓浓的葱花瘦肉粥。 葱花瘦肉粥的香气弥漫在卧房内,很香,让人顿时有了食欲。蓝静轩勉强笑了笑,百灵真是有心了,竟然给她端来了这么一碗葱花廋肉粥。 那是她小时候,偷偷溜出湖心岛,只躲在银湖庄没多久便被她爹蓝涂给抓了回去。 但是她哭着吵着要吃在银湖庄中一个小院内看到的,一个小女孩的娘亲给自己女儿煮的一碗粥。 因为那次哭闹得太凶,蓝涂第一次揍了她。 但是第二日,她便吃到了那碗粥。那时她才知道自己吵着要喝的粥叫葱花瘦肉粥。听底下的伙计们说是她爹跑去小院中跟那个小女孩的母亲学着做的。 试着做了一整夜,才稍微能够做出那么个味道来哄自己的女儿。 看着面前的这碗葱花瘦肉粥,蓝静轩的心像是活生生地被一只无形地手慢慢撕裂。痛彻心扉,无处可逃。 “小姐,快点趁热吃。”百灵见蓝静轩眼中含泪,以为自己总算是为他们父女俩可以和解做出了一点贡献,心中颇为安慰。 第二百五十章 漏洞百出 这碗葱花瘦肉粥蓝静轩吃得心情异常复杂,身旁的百灵却是相当欣慰。看着小姐把这碗粥喝得干干净净,一粒米也不剩下,心中料定了自己的这番苦心没有白费,经过这碗粥定能让小姐和老爷放下心中的结缔,互相敞开心扉。毕竟父女俩哪儿有隔夜仇啊。 就在百灵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时,蓝静轩把手中的碗轻轻放到了桌子上,突然开口问道:“还有吗?” 百灵先是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高兴地转身向外边走边说:“当然,有很多呢。我再去盛来,小姐慢慢吃。” 看着百灵一溜小跑的背影,蓝静轩苦笑了一下。她确实是饿了,自从回到湖心岛琢玉楼,她便沉浸在痛苦的海洋里,不断挣扎,已经忘记自己是否有正常进食了。 也许有,百灵定然会照顾好她的一切起居。但是可能吃得很少,自己竟都记不起来。这个时候突然间在一碗葱花瘦肉粥下肚后发现肚子好饿。 蓝静轩彻底冷静和清醒过来了,因为她感觉到了饿。她很清楚自己身体的需求,不再浑浑噩噩,陷入茫然无措之中。 紧接着她便开始在心中盘算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无论他们针对蒋昊秋的目标是什么,都必须快些见到他,阻止他继续修炼飞剑坠子里的功法。可是即使她逃离出了琢玉楼,进入飞云阁也并非易事。 那么是否要从东神印入手呢?把飞云阁的那些尸煞解决了,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见到蒋昊秋。可是东神印到底在哪里?湖心岛内的蓝静轩正在苦恼着如何想一个万全之策。银湖外的银湖山庄中,白芑和楚文歌吃饱喝足,施施然来到了银湖的渡头报上师门和姓名。顿时受到了相当恭敬的对待。 “请两位稍等,时辰到了我们就发船。”船夫态度十分友善。 白芑和楚文歌也礼貌地颔首后,来到船舱中等候。不一会儿,船上又来了三个玄剑山庄打扮的弟子。 白芑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这么久了也不知玄剑山庄目前形势如何,还是在四处追捕蒋昊秋吗? 三个玄剑山庄的弟子见楚文歌身着元青派白袍,便抱拳行了礼之后在他们对面落座。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你说这少庄主怎么......” “什么少庄主,现在要叫庄主了。” “哦对,你看我这记性,总是嘴瓢,老是叫错。你说这庄主隔三差五地就要我们来琢玉楼向蓝楼主换取......” “嘘。” 对话的玄剑山庄弟子突然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对面元青派的两个人。见那对男女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谈话,正品茶谈天。这才放心地围在一起继续闲聊。 “哎,若不是蒋师弟犯了错,谁知道如今我们玄剑山庄会是怎样一派光景呢。” 说起蒋昊秋他们倒是并不如何避开外人,毕竟这已经是全神州所有修门都知道的事,他们玄剑山庄广发帖子,希望各大门派可以相助他们抓拿蒋昊秋。 “你还叫他蒋师弟啊,像他这般欺师灭祖之徒,就应该抓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听到这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白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楚文歌见状伸出手掌压住白芑的手背之上。深怕她一时冲动削了面前那个瘦高个子鼻尖处长了个黑痣的玄剑山庄弟子。 白芑却把手从楚文歌的手掌下轻轻抽出,换了张笑脸对楚文歌眨了眨眼,然后举起茶杯走到玄剑山庄弟子跟前道:“几位师兄可是来自玄剑山庄。” 黑痣弟子微微仰头,眼神在面前的白芑和坐在远处的楚文歌身上来回交替后道:“正是。你们二位可是元青派弟子。” 白芑笑道:“正是正是,这位师兄真是好眼力。我们今日有幸同坐一艘船,让我以茶代酒敬三位一杯。” 说着便仰面喝下了手中的那盏茶,玄剑山庄弟子见来的这位元青派女弟子不仅样貌生的好,性子还如此爽快,自然还是很开心地起身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楚文歌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等着看白芑到底有何目的。 黑痣弟子用眼神瞟了一眼楚文歌问道:“不知那位是......” “哦,我师兄,他至小就是这么个怕生的性子,我们不必理会他。”说着白芑来过一张椅子和他们围坐在一起,突然问道,“你们刚才所言的蒋师弟可是蒋昊秋?” “那是,这个该死的,如今也不知道躲在何处?”黑痣弟子愤恨地说道。 之前还称蒋昊秋为师弟的那个圆脸弟子脸色颇为尴尬,清了清嗓子道:“姑娘认识蒋,蒋昊秋?” “如今这神州修门之中谁没听过蒋昊秋呢。”白芑打了个哈哈道,“只是我真是好奇,就他一人怎么就能做到气死了自己的师尊又手刃了玄幻山庄庄主。这得多大的能耐啦。” 楚文歌远远地呡了一口茶,原来阿芑是这个打算。 除了黑痣弟子和那圆脸弟子外,另外一个年轻颇小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弟子,一直都未言语,这时突然接话道:“他能有多大能耐,全凭着卑劣的手段。” 圆脸弟子立刻出声制止道:“洪师弟,慎言。” 黑痣弟子满不在乎地说道:“洪师弟说得又没有错。如若不是他对庄主下了毒,庄主还能死在他的手上。这个白眼狼,庄主和朱长老对他那么好,他竟然下得去手。” “他用毒了?”白芑喝了口茶,眨着眼睛一脸天真地问道。 玄剑山庄的三名弟子打开了话匣子彻底对她放下了心,便开始有声有色地描绘起了当日的情景,连开船了都不知晓。 黑痣弟子放开了嗓子说道:“当日那小子犯下了重罪,害得自己的师尊朱长老在闭关期间被气得血脉逆流而亡。他竟还假惺惺地跑来哭丧。本来我们少庄主,哦对,如今已经是我们庄主的耀扬师兄和慕容长老就要拿下这贼子。谁料庄主竟然出面保了他。” 说到这里黑痣弟子显得义愤填膺:“你说这是不是恩将仇报。庄主保了他,没想到当夜便惨遭毒手。” “这么狠啊,能具体说说吗?”白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圆脸弟子的喝了口茶一眼不发,那个黑痣弟子倒是慷慨激昂继续说道:“据说当日庄主和他在屋内密谈了许久,兴许便是那个时候被下了毒。然后晚间庄主便收到了他的密会邀约,庄主是在同他会面之时惨遭了毒手。” 听了这漏洞百出的描述,白芑心下冷笑,脸上却依然摆出一副气愤的表情道:“果然是......”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重游故地 白芑混在三个玄剑山庄弟子中与其推杯换盏,聊了许多关于蒋昊秋的传闻。 虽然是漏洞百出,却也只能随身附和。楚文歌淡然地喝着自己的茶,不免好笑,此刻的阿芑定然是恨得牙痒痒地想把面前的这三人暴揍一顿,却还要装作开心的模样,委实是不容易啊。 只听白芑继续问道:“你们前庄主的尸体是被谁发现的呀?” “当时的少庄主和慕容长老。”年轻的小弟子接口答道,“他们赶到之时师尊已经身殒多时。”说着脸上便挂上了无比心痛的神情。 “洪师弟,都这么久了,你也不要总是沉浸在里面了,跟着新庄主也能好好学功法。”圆脸弟子开口安慰道。 原来这年轻的小弟子洪师弟竟然是朱有道朱庄主的关门弟子,怪不得对蒋昊秋如此愤恨。 洪师弟张口像要说什么又忍住了,一把拿起茶盏仰面就把茶水倒入口中。 圆脸弟子关切地看着他,想继续开口安慰两句,却也是忍住了。他知道洪师弟的委屈。自从前庄主仙逝后,他便被安排跟着新庄主朱耀扬。但是新庄主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仅忙着四处捉拿蒋昊秋,更是重新整顿了玄剑山庄,把那些同蒋昊秋关系好的弟子全都贬去外山门。 洪师弟跟着他完全没有学到任何功法,如今更是被派了这么个任务,时不时地就要来琢玉楼同琢玉楼楼主蓝涂做生意。 这可不是洪师弟的初衷。所以一路上闷闷不乐,更是把这一切的症结归到了蒋昊秋身上。咬定了蒋昊秋就是卑劣的罪魁祸首。 黑痣弟子倒是没有注意到红师弟的这些心思,他突然话峰一转问道:“不知元青派这位小师妹可曾有那蒋昊秋的线索?” 白芑顿了顿,拿起茶盏轻轻呡了一口摇摇头道:“自然是没有的。如若知道了他的下落定是会给你们报信的。” “也是。”黑痣弟子像是十分理解的说道,“怎么说现在也是动用了整个神州修门之力在擒他,我看他也不会傻到躲去元青派。不过......” “不过什么?”白芑随口问道。 “有个地方我觉得就应该好好查一查,可是我们新庄主却有很多顾忌。” “哪里?” “桃花源。” “噗——”白芑一口茶水喷出。 坐在远处的楚文歌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白芑敢忙起身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茶叶子呛到喉咙了。” 船舱内很快便上来了两个下人打扮的男子,帮忙清理了茶水。同时告知白芑等人船马上就要靠岸到达湖心岛了。 于是几人便客气地起身结伴行至甲板之上。 站在甲板上,湖面特有的清风撩过,白芑不禁感叹再次故地重游这心情却全然不同。 楚文歌站在他的身侧,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怔怔地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芑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喂,想下去看看那传说中的怪鱼吗?”这是他们俩之间的逗趣,楚文歌瞬间了然,眼底爬上笑意。 而玄剑山庄的那个黑痣弟子却凑了过来煞有介事地说道:“这湖底的鱼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看两位是第一次来琢玉楼吧。” 楚文歌见自己和白芑突然而起的好兴致被这么一个人打搅,瞬间心情掉了下来,板着脸转过身去。 玄剑山庄的男弟子也不在意,毕竟这个元青派的男弟子自小怕生嘛,还是可以理解的。 他凑近白芑悄声道:“听说这鱼啊,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这样修仙的人。” 突然一只大手把他的头重重推开,竟是元青派那怕生的男弟子,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张犹如冰块般寒冷的脸,正要发作,便看见冰块脸拉起白姓小师妹转身就走。 元青派的白师妹一脸抱歉对他说道:“不要介意,不要介意,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古怪。” 楚文歌听见白芑说自己性子古怪,把手一放,白芑踉跄了下差点没有站稳,楚文歌见状却又紧张地拉住了他。 这一波古怪地操作看得元青派那三个男弟子真是目瞪口呆。这是在干嘛? 倒是那圆脸的弟子反应比较快,突然呵呵笑着推了推黑痣弟子的肩膀说道:“别看了,你没看出他们俩的关系吗?” 年轻的洪师弟一脸茫然:“不就是师兄妹。” “小孩子家家,别问那么多。”圆脸师兄把他轻轻推到一边。满脸看破不说破的得意感。 黑痣弟子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一脸不屑道:“切,原来如此。就算是这样,我和那白姑娘说个话能怎么了,哼。” 大船缓缓地靠近了岸边,同行的几人在上岸后互相道别,随着来接待的琢玉楼的伙计们各自去到各自的住所。 白芑和楚文歌自然是被安排在上次来过的元青派的固定居所。 楚文歌还是选了那个偏远的院落。只是刚进入院中,便有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前来询问楚文歌二人此次来琢玉楼是要换宝还是寻宝,或者是其他。 楚文歌他们自然是有备而来,便道:“寻宝。” 青年小厮恭敬地点点头,道:“好的,是要攻击类还是药修类,或者是辅助类?” “辅助。”白芑答道。 “好,请二位在此休息,我们会尽快安排二位和我们琢玉楼负责辅助类的掌柜见面。”青年小厮退了下去。 白芑转身刚想和楚文歌探讨自己和那玄剑山庄几人聊了一路后的想法,突然又有一位十七八岁妙龄女子带着三个年龄更小一些的丫鬟,手中捧着精致的小菜突然出现在院子中。 只见那妙龄女子笑颜如花,张口便是清脆之声:“恭请两位元青派贵客用午膳。” 白芑无奈地和楚文歌对视了一眼,走出屋子,却见那妙龄女子见到楚文歌之时眼中顿时一亮。 白芑轻易地捕捉到了这束亮光,见它落在楚文歌身上久久不愿移开,心中冷哼了一声,笑着拿起石桌上的玉箸夹了一口菜转身便亲密地喂到楚文歌口中。 楚文歌被白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却也只好表情僵硬的咽了下去。心中却疑惑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妙龄女子见状也是不停地眨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按说即使是同门师妹对师兄之间心生爱慕,那也很正常,更何况这个师兄还如此标致。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竟是这个师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能做出如此这般“不雅”的行为。这简直打破了她固有的思想,好像见到怪物般盯住了白芑。 白芑向那年龄女子俏皮地眨了眨眼,拉过楚文歌坐下便开始大快朵颐。 年龄女子许是突然感觉到了尴尬,便微微颔首道:“二位慢用,我们一个时辰后再来。” “慢走,不送。”白芑边吃边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 第二百五十二章 信物(一) 白芑和楚文歌的一举一动自然还是落在琢玉楼楼主蓝涂的耳朵里。见他们没有异常举动,蓝涂选择了以静置动,严密观察即可。 毕竟这两人和他之间还没有明面上的冲突的。他相信自己靠着老熟人偷偷进入元青派把赤狐红影的一丝精魂救出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并无人知晓,猜测白芑和楚文歌也必定不是为了此事而来。 吩咐了手下好生盯着白芑和楚文歌后,他便化作一道蓝青色的光影飞快地离开了琢玉楼。白狐玉都昨夜给他下了新的任务,是时候去会会那个情绪常年有些失控的鬼域堂堂主灭骨了。 同时在画楼内想了整个早上都没想出半点头绪的蓝静轩看上去又有些萎靡。 “叩叩叩——”熟悉的敲门声,还是百灵。 “小姐,用午膳了。”自从今日清晨蓝静轩整整喝下三大碗葱花瘦肉粥之后,百灵真是喜上眉梢,心情相当愉悦,刚收拾下了葱花瘦肉粥的碗便又开始琢磨着中午给她家小姐弄点什么有意思的吃食。 这不,刚到饭点便已经带着几个小丫头端着五菜两汤来了。 蓝静轩实在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虽然之前没有心思吃东西,如今也不用这样吧,这是要把她圈养在这里喂成大胖子的节奏啊。 见蓝静轩苦着一张脸,百灵以为自家小姐那哀思的情绪又上来了,慌忙开口安慰。 安慰了一通尽是些什么父女没有隔夜仇,老爷最心疼的还是你,你想想老爷先前对你的好。这些老生常谈眼见着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百灵眼珠一转说道:“小姐,告诉你个有趣的事儿。” 蓝静轩抬起眼眸,眼中并无光彩,这琢玉楼中还能有什么有趣的事呢。 “黄莺那小妮子竟然思春了。哈哈哈,你说是不是有趣。” “黄莺?看上谁了?是看宝的掌柜还是哪艘船的船主?”蓝静阿问道,口气平淡无奇,似乎并没有被激起兴致,“也不对啊。他们的年龄应该都比黄莺大很多。那是哪个跑腿的小厮吗?” 百灵得意地摇摇头:“都不对。” “琢玉楼里还能有谁呢。”蓝静轩懒得再猜。 “小姐,你再想想嘛。”百灵撒娇道,“你怎么都猜不到的。” “怎么都猜不到......”蓝静轩扶着额头,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不可能是我爹吧。” “呸呸呸,你想什么呢小姐。”百灵简直被蓝静轩这无脑的猜测吓得脸都绿了,“小姐,这可不能乱开玩笑啊,我们都很敬重您和老爷的。绝对不会有非分之想。” “开个玩笑嘛。”蓝静轩难得笑了笑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希望我爹赶紧地帮我找个后娘,也不会整天没事干盯着我了。”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自己这美好的愿景原来都是个笑话,自己的爹可没那功夫,他这些年正一直和那些妖邪密谋着什么重大的事情。于是苦笑地摇了摇头。 百灵见小姐蓝静轩竟然扯到了老爷蓝涂身上,也不敢再卖关子了,直接了当道:“今日岛上来了个顶顶好看的人。” “客人?”蓝静轩疑惑地问道。 “元青派来的客人。”百灵说着眼中也冒出了向往的光,“听黄莺说元青派那位男弟子生得可真是俊,像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这么俊?我怎么在元青派没见过这样的人。”蓝静轩纳闷道。 百灵说着说着突然收回目光,口气中突然带上一丝不悦:“就是跟在他身旁的元青派的女弟子十分烦人。应该说十分地不要脸。” 这什么跟什么啊,不要脸都说出口了。蓝静轩一阵头疼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还不就是那个女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旁若无人地给那个长得很俊的男弟子喂,喂,喂食。”百灵羞愧得简直难以启齿。 “喂食?怎么喂?”蓝静轩看着百灵问道,“不是嘴对嘴吧。” “小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百灵震惊地盯着自己的小姐,“怎么可能?” “那不就是了,正常的喂食嘛,可以接受。”蓝静轩满不在乎道。 其实在这神州之上闯荡一番,特别是在金裕城又做了一段时间的昊行帮副帮主,跟着那些三教九流的昊行帮弟子混了那么久,这些个江湖荤腥段子也是听了不少的。还不至于让蓝静轩听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倒是百灵竟有些生气了:“小姐怎可这般呢,不和你说了,我去找黄莺,她正有些伤心呢。” 吱呀一声推开门,百灵的前脚刚刚踏出房门,便突然被蓝静轩叫住了。 “你等等。” 百灵疑惑地转身回到屋内,施礼道:“小姐还有何吩咐。” “你刚刚说那个元青派来的弟子,一共几人?” “黄莺说两人。” “一男一女。” “对。” “男的生得十分俊俏。” “是。黄莺是这么说,她说从未见过这么俊的男子。” 蓝静轩心下笑了笑,黄莺那小妮子自小都未出过湖心岛,连银湖山庄都没去过,能见过多少男子。 只是被百灵这么一说,蓝静轩就有了判断,这一男一女莫不是楚文歌和白芑。 “他们可是住在元青派的院落中?”蓝静轩问道。 “是,元青派的那个独立的小院。”百灵如是回答。 “你帮我把黄莺叫来。”蓝静轩吩咐说。 百灵领命退了出去。 蓝静轩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巧的木质飞鸟。虽然她大致判断了来人也许便是白芑和楚文歌,但是此时她也不敢贸然前去。 以她对她爹蓝涂的了解,蓝涂不论在做生意还是其他方面一向都是十分谨小慎微的。 此次既然刚从元青派把自己带回来,元青派就立刻就派了两个弟子前来琢玉楼,虽说是以做生意为名,但是她爹定然不会轻易相信,所以不管那两人是不是白芑和楚文歌,他们的一举一动必定正被监视中。 不消一会儿,白芑便带着黄莺来到蓝静轩屋中。 蓝静轩又细细地问了黄莺那两名元青派弟子的体貌特征,更加肯定了这两人的身份。 于是她笑盈盈地走到黄莺身旁,拿出一只小木鸟道:“元青派来的这两位可能是我的朋友,你帮我把这个带给那位女子。” 黄莺小心地接过小木鸟,放入衣袖中。 蓝静轩继续说道:“你就跟她说,我家小姐把此物物归原主,看她是否接下。” “是。”黄莺毕恭毕敬地微微弯腰做了个揖。 “她若有任何一丝疑惑,不懂这是何物,你便般我将此物原封不动的带回来。就说也许是认错人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信物(二) 蓝静轩让黄莺带去的自然是白芑独有的传声雀。 本来这传声雀是白芑特意为自己的弟弟蒋昊秋所创,谁料在玄剑山庄惊变中蒋昊秋竟把它给弄丢了,后来又阴差阳错地回到了白芑手中。于是白芑把两只可以随时互通消息的传声雀都给了蓝静轩,希望蓝静轩和蒋昊秋可以一人一只。也算是白芑对他们俩的祝福。在这件事上蓝静轩一直是相当感激白芑的。 怎么说白芑也算是蒋昊秋最亲的亲人了,自己等于是得到了蒋昊秋亲人的肯定,所以她对蒋昊秋的这番心思总算是被人看见,虽然蒋昊秋那个大直男也许还蒙在鼓里。 把传声雀作为信物让黄莺带去有几个好处。 首先可以避开她爹蓝涂的眼线。其次这传声雀是私人物品,来人若非白芑是绝无可能知晓此物的,所以也不存在被人冒领,因为从外观上看这真的只是一只毫无用处的木雕。最后,如若真是白芑,她和白芑之间便可通过这小小传声雀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得联系。 此番安排真是天衣无缝,在黄莺离去之后,蓝静轩的心总算是舒展开了。真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元青派的那个独门独院内此时倒是一片悠然自得。 午后的阳光洒在石道上,宽大的阔叶树阴影忽明忽暗。微风带着湖面上特有的气息一阵阵吹来,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慵懒的感觉,想要好好小憩片刻。 只是这么难得地翻旧账的时间白芑怎能轻易放过呢。 她拉着楚文歌指着远处湖岸边的一棵高大而葱郁的树说道:“你可知当日被你拒于门外,就为了能见到你一眼,我可是在那棵树上整整待了......”说着掰出手指开始数,却还是得不到精确的时间,只能接着道,“待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楚文歌自然是知道的。他嘴角含笑地看着面前的白芑,再回想起当日,真是恍若隔世。 “你以后可不许如此。” “好。”楚文歌的声音轻柔好听,白芑不禁一愣,强忍住得意的笑。 “有什么事都要好好说清楚。不然我可是很记仇的,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易原谅你。” “好。” “还有......” 白芑见此时的楚文歌如此温柔好说话,立刻想着乘机多提一些要求让他一并答应,没想到却被之前打发走的那个盯住楚文歌便移不开眼的妙龄少女打断。 “请问,这些饭菜可否收走?”少女问得小心又得体。 白芑挥挥手道:“麻烦了,可以全部收走了。” “好的。” 说着妙龄少女便吩咐跟来的另外三名女子收拾了石桌上的残羹剩菜,同时命人沏了一壶好茶上来。 白芑还道这名女子做完这一切便要离开小院,不料她竟施施然朝着自己和楚文歌走来。 看着样子,是有话要说啊,白芑心下疑惑。别告诉我她还真想认识楚文歌,那可连门都没有。 想到这里,白芑微不可查地向楚文歌身前站了站。 却是没想到女子走到她身前便停住脚步,看着她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这是唱的哪一出?我可不认识你。白芑心中道。 忽然这位女子从衣袖中拿出一样小物递了过去,说道:“我家小姐说物归原主。” 传声雀!见到这件小物时白芑心中犹如惊雷响动。 她家小姐自然便是蓝静轩,而这个传声雀自己当初自己送蓝静轩的,此番突然说物归原主,其中定然是有蹊跷。 心中虽然无比震惊,但是表面上白芑还是保持住了冷静。她笑着接过传声雀说道:“确实是我的。你回头代我谢谢你家小姐。” 妙龄少女颔首施礼,转身离去。 只是白芑照样捕捉到了她离开时那不经意地一瞥依然落在楚文歌身上。 哎,这想来是自己日后必然要不断承受的一种又酸又甜的滋味了。 待院中外人全都离去,白芑和楚文歌四目相对,二人便默契地了然于心。于是两人在院中如常闲聊了一番后便回到了屋内,关紧门窗。 远处,蓝涂派来盯梢的手下,此刻也是有些乏了。这两人看来看去,除了无趣的打情骂俏,好像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打着哈欠,靠着树梢便开始打盹。 屋内,白芑拿出传声雀,面色有些凝重。 “看来我们猜对了,蓝静轩果然是回到琢玉楼了,而且她可能是被软禁了,或者是被人看着不方便来见我们。” “她把传声雀送来,应该是有她的目的。” 白芑点点头:“定然是有话要传达给我们,还算是这丫头够机灵想到了这个小玩意儿。” 于是,白芑轻轻一捏木鸟的翅膀说道:“我是白芑。” 很快木鸟便收到了来自蓝静轩的回复:“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你们此番前来琢玉楼是寻我的吗?” 白芑和楚文歌对视一眼,捏着木鸟的翅膀回道:“元青派中你为何不告而别,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说来话从长,如今我不大方便去寻你们,今夜你们可以用隐身叶来找我。”蓝静轩回答道。 看来这其中定然牵扯了什么重大的事情。白芑判断这一切和蓝涂是脱不了干系了。 按照蓝静轩的说法,白芑和楚文歌的行迹应当也被人跟踪。所以他们现在要等。 安排给他们的寻宝掌柜据说是明日午后才有时间,他们如今就等着晚膳过后入夜了便可寻了蓝静轩再一探琢玉楼。 同时离开琢玉楼的蓝涂此时正在一处山坳内密会灭骨。 这灭骨一副冲天的怒气无出发泄,正打算冲去找白狐玉都,刚好蓝涂赶到制止了他。 “你别拦着我!”灭骨怒气冲冲,“我左分堂的帐还没找人算好,他妈的右分堂又给人捣了。” “可知是何人所为?”蓝涂问道。 “我要是知道,早就把他们撕烂了,还在这里等着!”灭骨脸上青筋暴露,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狰狞。 “那你打算寻主上要做甚?”蓝涂缓缓问道。 “你他娘的怎么废话这么多。我鬼域堂自从归属了他白狐玉都,没见着什么好。倒是接连被人破了左右分堂,还死了我的鸣蛇和酸与两位大人。” “主上他还是很记挂你们鬼域堂的,这不是派我来了吗?” “你来有个屁用。” “我来自有我的道理。” “别给我扯什么狗屁道理。”灭骨把头一扬,那披散着的头发像是一条条阴狠的毒蛇吐着信子在狂舞,“我们鬼域堂的这个仇我是非报不可了。管他白狐玉都有什么大计都跟我没他妈屁关系。”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与妖邪勾结 话说这鬼域堂乃灭骨一手创办,存在于神州之上有很长的历史了。只是灭骨这个邪修他一心就想着如何修炼提高自己的功法,对于其他并无更大的野心。 所以在他被白狐玉都找到之前,一直是带着鸣蛇和酸与两只妖兽隐于深山之中。 而鬼域堂则交于他的左使下城和右使杨娇打理。 后来白狐玉都给他画了个“饼”,看上去不仅大还很诱人。于是他便同意了和白狐玉都合作,助他打开飞云阁的血契结界。 自此以后鬼域堂的名号便开始浮出水面,同时广纳妖众和邪祟。就等着白狐玉都一声令下,在这神州大地上掀起一场滔天浩劫。 只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间鬼域堂的左右分堂居然都莫名被捣。不仅损失严重,连灭骨最在意的鸣蛇大人和酸与大人也都因此散命。 在还未抓到真凶的情况下,灭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要把这团火撒到白狐玉都身上。 在他看来,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臣服的关系。他鬼域堂之所以听命于白狐玉都的调遣,完全是他和白狐玉都谈判好的条件而已。 如今他半点好处还没捞到,便损兵折将,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要算到白狐玉都头上。 “其实你们左分堂的那笔账我都替你记着呢。”为了转移灭骨此刻的注意力,蓝涂故意说道。 “哼,那死丫头要是被我抓到,必定要扒皮抽筋,挫骨扬灰。”灭骨果然入套,又惦记起白芑。 “我觉得此次的右分堂被灭定然也和这个丫头脱不了干洗,我已经秘密派人在查探这个丫头的下落了。”蓝涂安抚灭骨道,并没有直接说出白芑此刻正在琢玉楼之内。 灭骨用犀利的目光盯住他,狠狠地说道:“找到那丫头,我要亲自动手。” “这个你放心。”蓝涂信誓旦旦道,“鬼域堂的仇人就是我们琢玉楼的仇人。你且在这安心等着。” ...... 琢玉楼中入夜时分,空气中有些潮湿。月色朦胧,撒下的银辉像是被蒙着一层纱纸,一切都像在梦境中一般。派来盯梢白芑和楚文歌的那名手下总算是睡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小院内的屋子中烛火摇曳,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明显便是今日一男一女元青派弟子。 于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靠着大树干从腰间拿出一壶酒喝了两口。辛辣的味道从喉咙顺着食道滚烫下去,只见他浑身一激灵,整个人更加清醒了。他又抬眼看了看,嘴里小声嘀咕道:“这俩人是有说不完的话吗?怎么在窗前做坐了这么久呢。” 屋内,是两个被施了术法的树木枝条被化作白芑和楚文歌的模样靠在椅子上。 真正的白芑和楚文歌早已经贴上隐身叶在蓝静轩的指引下悄悄潜入了画楼之中。 见到白芑掀开隐身叶的那一刻,蓝静轩实在忍不住眼里噙满了泪珠。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蒋昊秋被利用了。这一切都是圈套。” 白芑皱着眉头拉过蓝静轩,问道:“是谁给阿秋下了圈套,他们到底想干嘛?” 蓝静轩其实还没做好准备,把自己的父亲蓝涂给供出来,她犹豫着说道:“我,我我无意间听说飞云阁当年灭门其实是和东神印有关。” 然后白芑并没有被她的话题带着走,虽然白芑也十分关心飞云阁的问题,但是她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蓝静轩似乎隐瞒了什么。 如今只能先把飞云阁的事放一下,她要理清一个完整的事件始末,于是开口问道:“你那日同我们在元青派上是否被你爹带回琢玉楼中?” 蓝静轩没想到白芑的问题竟然直指她爹蓝涂,忽然间愣住了。见蓝静轩这般反应,白芑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于是接着说道:“你爹并不是正常递上拜帖入山的,是吗?而且他来元青派是有其他的目的,并非是寻着你来的。你只是他偶然遇见的。” 对于白芑如此精准地推测,蓝静轩一时语塞,完全没有反驳的能力。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如若这件事情发展下去,她父亲蓝涂的事根本也瞒不住。 “是。是他把我带回来的。”蓝静轩回答。 “所以和他里应外合的元青派弟子是谁?”白芑紧盯着蓝静轩的眼睛。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蓝静轩无奈道,“那日他遇见我之后便独自一人把我带了回来。我并未见到他和元青派的弟子又联系。” “那你可看出了他有何不妥?”白芑继续追问。 蓝静轩缓缓眨着眼睛,像是在思考,只是很快她便说道:“奇怪的地方倒没有,但是我猜他确实应该有内应在你们元青派。”她说着便看向了楚文歌。 楚文歌眉头微蹙,神情肃穆,让人望而生畏,更加无法揣测他此时正在想什么。 白芑打算了她的注视,问道:“他上元青派的目的你可知晓?” “关于我爹和元青派之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当日遇到他之后,我便被胁迫而回。”蓝静轩犹豫着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他和元青派上的谁有什么关系,但是他和其他人的秘密倒是被我知道了一些。” 听到蓝静轩的话,白芑也是颇为惊讶。其他人,会是谁?更何况蓝静轩就这样打算把他爹给供出来吗? 春寒未过,房间里的温度有点低。烛火的光芒也不能带来一丝温暖,所有人也不知是心情缘故还是这气温的作用,总感觉四周阴冷冰凉。 而蓝静轩的话更像是寒天里的冰凌,刺骨而决绝。 “我爹,他,其实和一直和妖邪勾结。”蓝静轩直视着白芑一字一句说道。 虽然白芑也已经有所预料,但是被蓝静轩就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之后,难免显得有些难以言喻。她尴尬地看着蓝静轩,终于问道:“你是亲眼所见?还是?” 蓝静轩深深吸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所谓的妖邪,是......”白芑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此刻她真的很佩服蓝静轩,甚至是心疼她。因为白芑知道,蓝静轩是做了多大的心里斗争才能这样把自己的父亲揭露出来。 这过程定是剜心之痛,痛彻心扉。 她走了过去,伸手揽住蓝静轩想给她一丝温暖。蓝静轩抬起头,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那眼神中带着绝望,却又显得坦诚和真挚。 白芑瞬间读懂了,她突然像是感受到了蓝静轩这些日子的所有感受。她紧紧了搂了搂蓝静轩的肩膀:“辛苦了。” “其实,我和我爹也是......”蓝静轩并未回答白芑的问话,而是忽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和我爹也是妖 “其实,我和我爹也是妖。” 蓝静轩完整地说完这句话,白芑的反应却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般震惊或者是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突然,白芑松开了搂住她肩膀的左手,转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个拥抱来得有些猝不及防,蓝静轩呆立当场。 却听见白芑在她耳边道:“你就是你,妖或不妖又如何。” 好一句“你就是你,妖或不妖又如何。”蓝静轩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 立在一旁的楚文歌背过身去,看着银辉洒在窗棂之上,他知道这个时候蓝静轩或许需要更多的空间。 蓝静轩却也并不是矫情纠结之辈,有了白芑这句话,她很快平复了心情,擦拭了眼角的泪珠道:“可是我爹,他已经与那些邪祟恶妖为伍,我们必须阻止他。” 于是蓝静轩便把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一五一十地都告知了白芑和楚文歌。 白芑和楚文歌在知道了这一切后忧心忡忡。这并非一般的妖邪事件了。如今看来牵扯甚广。 当年飞云阁极有可能毁在东神印之手,而东神印中封住了飞云阁所有弟子的魂灵,导致他们的尸身被困于飞云阁中化作尸煞。 而那屠了高岳城的赤狐应该也不是偶然的事件。以蓝涂为线便可把这些人都串联起来。这场惊天大也阴谋就像已经摆在白芑等人面前,他们离真相那么近了,要如何突破呢。 楚文歌眼角垂了下来,紧闭的双唇有些许颤动。他的心中有了一个着实不可思议的猜测。 连他自己都觉得生出这样的想法是多么荒唐和大不敬。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到了自己的师尊上元长老。 想起了那次琢玉摘花大会,上元长老竟然离开元天秘境突然而至。为的仅仅是镇住琢玉楼八角宝塔下的所谓邪祟。 那些邪祟是什么?越想越觉得可怕。 “我想去八角宝塔看看。”楚文歌突然开口说道。 白芑和蓝静轩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楚文歌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八角宝塔底下有古怪。” 白芑见楚文歌说得如此笃定,那定然是不会错的。 蓝静轩的性子也很果敢,她点了点头道:“那今夜我们就去八角宝塔探探究竟。” 三人贴上隐身叶离开了蓝静轩的画楼。 走出画楼,他们才发现天有异样,不知何时本就朦胧的月色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边扯起的一抹红霞。 深夜里看到这样诡异的一幕让人的心情难免有些沉重。 白芑却联想到了当初在琢玉楼中自己突然感应到楚文歌有危险也是这样的红霞之夜。 于是一颗心便高高地悬起,她望了望走在前面楚文歌的背影,鬼使身材地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楚文歌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回头疑惑地看着白芑,用眼神询问她有何发现? 白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笑了笑松开手悄声说道:“小心。” 楚文歌嘴角微微上扬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和温暖的微笑。于是一股暖流顷刻间便流淌进了白芑浑身的血液中,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慢慢落了下来。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也许是我想多了。 这样的天象也不是多奇怪,只是少见而已。 也许是带了隐身叶,他们三人今夜非常顺利地来到了八角宝塔之外。一靠近宝塔,万籁俱寂,如同是有一堵无形的墙隔绝在空气间,让人宛如进入另一个空间。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塔前,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也没有退后。 好像随便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能打破一种毫无根据的平衡,引出轩然大波。 气浪缓缓波动,无声无息,却又如同具像且实质的波纹展现在他们面前。 “小心。”楚文歌一句断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推开了白芑和蓝静轩。 这时就在他们三人刚才所站之处出现了一面光华四射的巨大镜面。 只是一呼一吸间,楚文歌便在白芑和蓝静轩面前被吸入了镜面之中。 完全意料之外,白芑却立刻反应过来投身追入镜中。 镜面上光华暴涨,直击蓝静轩的眼睛。蓝静轩的虹膜上闪过炽烈的白光。 她缓缓地向后倒了下去…… 等到蓝静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她醒来的地方并非在自己的画楼之内。看着四面巨石围成的石室,她轻轻摇了摇脑袋,想要清醒一些,或者是说想要确定自己是否在做梦。 但是最后她知道,自己并非做梦。她猛地从石台上坐了了起来,环顾四周,除了自己正坐着的这个石室正中间的石台,没有任何其他的事物。 连简单的窗户和门都没有。这是一间完全被石头封闭的空间。如若跳开这个空间远远看去,她所处的这个空间应该像是在一块如房子那么大的巨石中间凭空凿出的来的所在。 寻遍了整间石室完全找不到任何出口和破绽之后,蓝静轩便开始扯开喉咙使劲儿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然后回答她的是一片空寂。那里不仅像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空间,更是隔离了一切,没有一点声响,没有有一丝气息。她无力地靠在石台之上,不知白芑和楚文歌如何了,是也和她一样被困住了吗?她最后的记忆便是白芑楚文歌二人在她面前被吸入了那个如同镜面般奇怪的空间里去。 “主上,灭骨那边我已经安排了。”蓝涂此刻正毕恭毕敬地俯首站在白狐玉都面前。 白狐玉都背对着,洁白的衣袍一丝不苟地垂在地上,没有沾染任何尘埃。他的背影挺拔而清冷。 他没有转过脸,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也该到了收尾的时候了。鬼蜮堂潜伏在各大门派中的弟子可否都准备妥当。” “一切只待主上一声令下,便可行事。” “这些日子怎么不见影红?” 问到影红,蓝涂的脸上微微有些变色,却还是假装镇定道:“红姑娘正潜伏在飞云山外以防蒋昊秋那里出现什么变故。” 白狐玉都点了点头,他始终背对着蓝涂望着窗外,没有人看到他眼里的光彩。那是一种向往和期许的眼神,像是要透过那天空一望到底,把未知的未来悉数收入眼底。 过了许久,蓝涂总算是诺诺开口替自己女儿求情:“主上,只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冒犯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她一回。我已经把她软禁在万石牢中,插翅难飞。” 白狐玉都向后微微转了转头,光的侧影在他脸上勾勒出一道绝妙的弧线,只见他微微向上勾了勾唇道:“既然让她知道了,干脆就让她全都知道了吧。” “这......”蓝涂有些犹豫。 却在瞥见白狐玉都缓缓下垂的嘴角后,立刻改变了自己原先想说的话,颔首抱拳道:“是,一切听凭主上的安排。” 第二百五十六章 灭族之仇 对于蓝涂而言,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他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远离这些阴谋。 但是他实在太过于天真了。当他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便应该很清楚,只要是他身边的人,无论是谁,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万石牢中,蓝静轩快要绝望的时候,空气中突然产生了一丝波动,她的父亲蓝涂就在那波动过后凭空出现在了石牢之中。 “爹,爹你快放我出去。”见到蓝涂后蓝静轩的眼中顿时放出光彩,猛地上前抓住了她爹的袖管。 蓝涂满脸怒气地挥袖甩开了蓝静轩的手,十分气恼地说道:“你到底是想干嘛!”蓝静轩见她爹这幅模样,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爹是发现了她已经知晓了那些秘密了吗?她轻轻偏了偏头,斜睨着眼睛把蓝涂上下打量了一遍,突然张了张嘴,一字一句问答:“是我该问你,到底想干嘛吧?” 话刚出口,便听见啪的一声,她的脸上着着实实被蓝涂扇了一巴掌。 鲜红的掌印瞬间浮上蓝静轩的脸,她眼中挂着泪珠,却倔强地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看着面前的父亲,她觉得那样陌生,这根本就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 嘴唇微微颤抖,哆嗦着,她终于再次开口:“你打我是因为你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你打我是因为你害怕了,害怕我揭穿你。你打我,是因为你心虚了......” 一连串的话语瞬间又激怒了蓝涂,当他再次举起手时,手腕被蓝静轩牢牢抓住。蓝静轩紧紧地盯着他:“你,没有资格打我。” 说完用力把蓝涂高高举起的手甩开。 “刚才那一巴掌算是我还给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蓝静轩的话越说越决绝。 蓝涂简直被她气得血脉上涌:“你什么都不知道!” “哼。”蓝静轩冷笑道,“我什么都知道了!” 蓝涂的眉头紧锁,皱在一起扭曲的五官让他的脸完全不再有平日那洒脱的气质。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的都是你的自以为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不想让你和我一样背负着仇恨过一辈子。” “哼。”蓝涂的话只引出蓝静轩更加蔑视的嘲笑。在她眼里,她的父亲实在太可笑了,明明已经被揭穿了,却还要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甚至不惜用这样的理由当借口。 什么叫不想让我背着和他一样的仇恨过一辈子。他们和谁有仇又和谁有恨呢。即使是和谁有私人恩怨,那也不代表可以同那些妖邪同流合污啊。 只是蓝静轩没有想到,蓝涂接下来的话,便让她彻底沦陷,无法再用那么理直气壮的面孔对着自己的父亲了。 “你知道为何我们蓝鹰一脉只剩你我了吗?”蓝涂突然出口反问道,而后他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女儿,恨恨地说道,“你给我听清楚了。神州上的所有修门都是我们蓝鹰族的仇人!” 蓝涂说完这句话后从蓝静轩脸上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这段历史,他埋在心里很久了,其实这样一个人守着全族的秘密,背负着为全族复仇的使命,真的很辛苦。 平日里,他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因为他要借着琢玉楼蓝楼主这个身份在修门之中潜伏下来,获得他们的信任,保存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而那血海深仇,却让他在面对所有修门弟子之时都想出手撕裂他们。于是在这样长期的隐忍和折磨之下,他始终一个人扛。 而他最不愿意的便是被自己的女儿蓝静轩知道。他虽然希望可以复仇,但是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儿不知道这些过往,不论在这件事情以如何的方式收场,他都希望蓝静轩一无所知地过自己的生活。 所以蓝静轩虽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蓝鹰,却从小便觉得自己同修门中人无异。 正是蓝涂这样矛盾的心里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他倒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蓝静轩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他从小培养的好女儿始终秉着修者就必须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守卫天下苍生。 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多么讽刺,多么可笑。他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是多么愚蠢。这本来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 即使是蓝静轩从始至终没有发现他与妖邪勾结,但是当他和白狐玉都的大计达成,天下修门尽毁之时,他没有考虑过蓝静轩情何以堪,是否可以自然转换身份,接着做妖界的大小姐。 而他更没有料到的是,事情还未成,自己便已经现在蓝静轩面前败露了,白狐玉都还强迫他把一切都告诉蓝静轩。 “你,你说清楚一点。”蓝静轩不可置信地看着蓝涂。 事已至此,蓝涂也没办法再考虑那么多,更不可能按照他原本设想的那样安排蓝静轩了。 他顿了顿,眼底慢慢爬山恨意:“我们蓝鹰一族本就与世无争。虽然我们是蓝鹰所化,但是我们有祖训加身,从未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但是那些修门弟子,在他们的眼里妖就是妖,他们学会的那一套只会对我们无差别伤害。” 蓝静轩的腿有些发软,她踉跄了一下,扶住身后的石台:“中间是否有何误会?” “误会?!”蓝涂突然拔高了声音,“所有修门围攻你一族,灭了你全族这是有多大的误会?你告诉我。”他反问蓝静轩。 蓝静轩接不下去蓝涂的话,她的眼中开始呈现出极其凶暴残忍的画面。 可怕的撕扯,凄厉的尖叫,她就像身临其境般看到蓝鹰族人一个个地倒了下去,那些修者举着自己的神剑,面目狰狞杀红了眼。 “杀——”疯狂的屠戮! 蓝静轩使劲儿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事实,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蓝涂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到底何为妖何为修门修者。何为正义,何为妖邪,你告诉我。” “为何,为何是所有修门都来围攻我们?”蓝静轩抬起了眸子盯着蓝涂,她需要一个答案,她要找到一个出口,因为蓝涂所讲的这一切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震撼。 “没有来由?没有源头可寻,就这么的赤裸裸地见妖就杀,是妖族就灭吗?” 蓝静轩的话一句一句打在蓝涂心上。蓝涂的脸上挂着一抹讥笑。 “你以为呢?他们会和你讲什么道理吗?”蓝涂的笑越来越瘆人,“那时候,紫狐为祸,风云变色。神州之上还未像现在这般形成后来四大门派鼎力的局面。只有飞云阁和元青派在统领着四方修者。” 第二百五十七章 莫名之地 五百年前的那场紫狐和修门间的战斗,据说还牵扯到了魔族。 蓝静轩也是有所耳闻。但是那场令天地变色,山河震荡的大战到底缘何而起最终又因何而终,始终是众说纷纭没有个完整的结论。 如今突然听闻自己的族人被修者全灭竟是牵扯出当年紫狐案,蓝静轩心中实在无比震惊。难道自己的族人和紫狐还有魔族有所勾结。 看着蓝静轩变幻不定的神情,蓝涂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告诉你,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恰恰相反,我们蓝鹰一族虽说是蓝鹰所化,但从未存过恶念。但是那些修门弟子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 “是被紫狐牵连的吗?”蓝静轩弱弱地问了一句。完全没了气势。 “什么叫牵连,我们和紫狐能有什么关系。我们和紫狐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妖族。就因为这个,他们便可以问都不问屠了我们全族吗?” “……”蓝静轩确实无言以对。她该说什么或者是连不该说什么她都不知道。 蓝涂走了,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好好想想吧,爹怎么可能会害你。” 石室内再次只剩下蓝静轩一人。 空空荡荡她却不再吵着非要她爹把她放出去。她就这样靠着石台缓缓坐到地上。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这些日子是怎么了?蓝静轩的眼神空洞。先是突然被她发现了父亲蓝涂勾结妖邪的秘密,接着她父亲又告诉她,蓝鹰一族与修门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这样的她,也忘了向蓝涂追问白芑和楚文歌的下落。 话说那夜在琢玉楼的八角宝塔之外楚文歌被那怪异的镜面空间吸了进去,白芑紧随其后跳入其中。 外表看似毫无波澜的镜面之后竟是如漩涡般的处境。 白芑飞身入内之后,整个人随着高速旋转的气流不断转圈向下扎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啪”的一声,她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啪叽——”破裂之声传来。“霹雳——啪啦——”又是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她身下蔓延开去。 她轻轻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张开眼睛,这是哪里? 仰面朝天的她似乎看不见那熟悉的天空。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混沌。她试图转头看看四周。却发现这是一片冰雪极寒之地。 “这是哪里?”她的脑袋有些疼,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撞伤了。 “霹啪——”又一声脆响。 她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电光石火之间飞身而起。 眼中所见四下茫然。她的脚下开始裂开,是的,正如她所料,她是在一块极大的冰面之上。 由于身子太重砸了下来,此刻脚下的冰面已经开始碎裂。 完全来不及思考,她撒开腿就向前冲去。 碎裂的冰追在她的脚后,不落寸步。 “碧风,召来”白芑召唤碧风。却完全看不见碧风的身影。 糟糕了,难道又是一处禁了术法的特殊之地。 心中这样想着,脚下却未停半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朝着哪里跑去,只知道再大的江河湖泊总有个尽头吧,那这结冰的冰面也总归是会有到岸边的时候,于是加快速度撒腿向前冲去。身旁的景致不断倒退,却又像是毫无变化。 跑着跑着,她感到有些乏了,她开始怀疑,自己其实只是在原地踏步吗?完全没有前进。 不可能啊,那这追在身后的破冰之势又如何解释呢。 她虽然无法相信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荒谬想法,却又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脚步,脚下的冰面竟然真的没有裂开,还是离她一步的距离。 她突然间脑海炸开,这冰面的碎裂是有了意识还是被人操控着,或者干脆真如她所料,自己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原地踏步。 既然知道了脚下的冰面不会真的碎了,她便稍微稳定了心神,开始仔细观察四周。 与刚才无异,就是一片冰天雪地。 冰面更是广袤无垠,望不到尽头。她抬起头,看向天空,突然又有了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这是天吗?不像。 这里的天地就像融合到一起般完全分不出来。突然,她看到一片如羽毛般轻柔的东西飘了下来,落在她仰起的脸上。 她皱了皱眉,抬手擦拭脸颊,那片羽毛瞬间化水,是雪吗?下雪了。 紧接着密密麻麻漫天飘起了鹅毛大雪。 “霹雳——啪啦——”停在一步之外的冰突然又开始碎裂。 来不及逃了,白芑条件反射地又召唤了碧风,心中同时懊恼自己竟然忘记了这里无法使用术法,马上就要因此落入冰河之下了。 “咻——”碧色之光闪过,碧风神剑带着她窜上了天际。 凌于碧风之上,白芑俯瞰整座冰面,依然是无边无际望不到头。 大雪洋洋洒洒落在她的肩头,衣领,一阵寒意刺骨而来。 “阿嚏——” 她哆嗦了一下身子,真的好冷。这里的气温以明显感觉到的速度在不断下降。越来越低。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白芑心中真是万分沮丧,而且楚文歌只是先她一步被吸入这里,如今却完全看不到踪迹。 白芑御着碧风神剑四处凌空而行,大声呼喊:“楚文歌,文歌......” 回应她的是一片无声的寂静。 虽然此刻有了碧风神剑,心中也不再那么慌乱,但竟和刚才撒腿逃跑的境况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以碧风的速度,竟然也无法飞出这片冰面。 终于,她停住了碧风神剑。 对着虚无的空间喊道:“你到底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的,有本事出来我们一决高下,别不要脸的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 刷刷刷——天上的雪下得更密了。 “这是你的回答吗?”白芑再次大声吼道,“你快放了楚文歌。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这里。” 说着她口中念咒,手里掐诀,在竖起的食指尖上打出了一窜火苗。 火苗飞快地燃烧着向上窜,金黄色的火焰给这寒冷的天地带来了一丝温暖。 “呼——”凭空生出一阵风,吹熄了白芑指尖的火苗。 怎么可能,白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指尖。这可不是普通的火,怎么可能被风吹熄。 她气恼地再次从指尖中用术法打出一窜火苗,“呼呼——”再一次灭在风中。 而且只要吹熄了火苗,那带着呼呼之声的寒风便无影无踪。 就像是有人鼓着腮帮专门对着自己的手指吹气。 白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必自己到了这个地方之后的一言一行都落在了别人眼中。 而这个又能操控着这里的一切。 这到底是哪里呢?楚文歌是否也着了他的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秀瑜峰的新人选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神州大地上的形势变化万千,波诡云涌。意气风发的修门新生代少年们怀着斩妖除魔,守卫苍生的美好愿景入世而行。却没想到世道艰险,并非人人心中都有一片光,并不是每个生命都是向阳而生。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险阻,又都全身而退之后,如今却又都深陷困境。 白芑被困于莫名之地,楚文歌的下落全无。 蒋昊秋固守于囚定洞中,蓝静轩在万石牢内更是思绪混乱。 ...... 快要入夏的这一日,清晨的阳光依然没有太刺眼,和煦的光芒带着初升的光晕洒在青门山的大通峰上。 自从有了楚俊这个更为特殊的十二明火根脉的小弟子之后,上元长老终日一副喜从天降,高兴得要飞起来的模样。根本也无暇再管那个不听话,经常把自己气得五劳七伤的不孝弟子楚文歌了。 周凌波掌门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他看不懂楚俊真正的变化,却又明白这孩子确实有些不同了。 于是当上元长老带着楚俊来找他,希望楚俊可以代替楚文歌跟周允婷学习修明真法时,周凌波掌门震惊并且犹豫了。 关于秀瑜峰上这一脉其他不说,修明真法必须和掌门一脉共同修习,所以周凌波掌门还是略知一二关于修明真法修炼之人选的。 一般会被选来同掌门一脉共同修习的必定就是下一任镇守元天秘境的人选,换而言之也就是上元长老的衣钵传人,秀瑜峰的下一任主人。 在周凌波心中,这个人选不就是楚文歌吗?怎么会发生变化。 自从楚离和周凌波的首徒白熠多年前突然一起失踪后,一开始周凌波也是难以接受的,后来慢慢地也平复了心情。 当楚文歌出现的时候,他也重新选了掌门的接班人,那便是自己的女儿周允婷。 没想到这才不过短短十数年的功夫,竟然又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所以当上元长老带着楚俊来到大通峰之时,周凌波掌门先是笑容满面地夸赞了楚俊一番,而后悄悄拉过上元上老的衣袖悄声问道:“你和文歌之间到底怎么了?” 上元长老倒不似先前提到楚文歌时那般气愤难当了,他不仅不怒反而像是放开了胸怀,粲然一笑:“没什么,他有他要寻的道,我这做师尊的也不便阻了他的道。” 周凌波掌门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上元上老已经意气风发地走回到楚俊身旁,带着这个小弟子再次向周凌波掌门行大礼,希望周凌波掌门可以收下楚俊,让她跟着周允婷共同修习修明真法。 周凌波掌门已然被架在那里,骑虎难下,只能是点头先应承了下来。 周允婷那边其实也是颇为气恼的,她并不是对楚俊师妹有什么意见。况且楚俊当初被赤狐所伤,也都是周允婷在日夜照顾着她。 只是同修修明真法这件事她也比较难以接受,这明摆着就是要把楚文歌给放弃了。 那日听说他爹竟然派了楚文歌师兄和那桃花源的白芑一同去了琢玉楼,她心中就已经十分不爽利,还偷偷跟自己的爹生了好几天的气,如今再来这么一出,急得她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周师姐,我可以进来吗?”门口传来了楚俊师妹小心翼翼的问门声。 周允婷愣了一下,这么快!却也无可奈何,赶紧伸手擦拭了眼角,起身换了一脸笑意开了房门。 楚俊那张小小的脸灿若桃花,眼中盛着满满的诚意,乖巧地施了个礼道:“麻烦周师姐了。” “不麻烦,先进来吧。”周允婷侧了侧身,把楚俊让进了屋内。 楚俊也算乖巧,心里像是明白周凌波掌门和周允婷师姐似乎对自己学习修明真法有着一些难言的抵触情绪。所以进屋后她也没有立刻就开始提出关于修明真法的修习。 而是环顾了一下周允婷简洁的卧房,然后十分有心地夸赞了一番又套了套近乎。 周允婷接下了楚俊的这波盛赞却在心中打了个问号,为何觉得楚俊师妹有些不同了,可是左看右看又看不出端倪。 周允婷轻轻摇了摇头,许是自己被情绪所影响,带着偏见看楚俊师妹,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吧。 “楚师姐,等师兄回来了我们三个再一起下山去久乐镇,好不好。”楚俊突然开口道。 周允婷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楚文歌,而且竟还说到了久乐镇。那是他们三人唯一一次共同的行动。 说是行动也算是夸大了,其实就是因为庄允进师兄没空,托了她下山帮忙采办,正巧被楚俊听见了,她便央求着要随周允婷一起去,说是自小都没下过青门山脉,很想去走走。 周允婷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便应允了,不过条件是要让她把楚文歌师兄也带上,理由便是因为她是秀瑜峰上最小的新进弟子,必须要有自己那一脉的师兄跟着才能下山。 于是在楚俊的各种软磨硬泡的攻势下,楚文歌只能举手求饶跟着她们俩一起去了久乐镇。 他们在镇子上待了三天住了两个晚上,这三天对于楚俊来说真是自小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了。 其实周允婷也是颇为怀念在久乐镇上和楚文歌相处的那个日子,像极了普通百姓的日常,给人一种细水长流却无限留恋的感觉。 这个时候楚俊突然提出这个话,周允婷的情绪瞬间变得复杂。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楚师兄和上元长老之间......” “哈哈,你说师尊和师兄吗?他们没事的呀。”楚俊回答得相当坦诚,让人看不出丝毫做作的模样。 周允婷也不知楚俊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多讲,也只好笑了笑:“没事就好。” 楚俊却突然说道:“师兄这些日子比较繁忙,我也是经常见不到她。不知这次周掌门是又派师兄去了哪里?好像是同那位白姐姐一起吧?” 说楚文歌倒还好,楚俊竟连带着提起了白芑,而且还说到了这次掌门派他们两一同前往琢玉楼的事,倒真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了。 周允婷自然不愿多言,讪讪道:“我也不知,掌门定是有要事派他出山处理的,应该很快便会回来的。” 楚俊心下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有此一问倒是因为她对白芑还是存在很浓烈的好奇心的。她还未把自己从白芑身上感觉到特殊气息的这件事禀告给自己的师尊上元长老,就是想着再次确认后有了想法再行通报。 所以就借着探听师兄的机会主要是想知道那桃花源的白姐姐是否一直同师兄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极渊 青门山元青派上,小小的楚俊功法突飞猛进。却并非是跟随着周允婷一同修习修明真法。 说来这件事也是颇为怪异。本来这修明真法就是要掌门一派和秀瑜峰这支重明鸟族共同修习的功法。谁料那楚俊第一次接触修明真法就直接自行开始修习。而且她对于这修明真法竟然自有一套理解,她遵循着自己的方法竟是事半功倍。 上元长老每每来看自己的这位小徒时都是喜笑颜开,老怀安慰。看来这再上方寸山之事真是指日可待啦。 倒是周凌波掌门的心中却是越来越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他派去琢玉楼的楚文歌和白芑竟然杳无音信。 他也曾设计发过仙书木鸟,却依然没有任何回音。 琢玉楼中的那个高阁内,蓝涂也是颇为不解,他谨小慎微地低着头问道:“主上,属下实在不知,为何把他们送至无极渊。” 转过身的白衣男子,绝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难得地说了很多话:“桃花源那丫头我本来没打算把她送进无极渊的,留着她还是有些用处的。谁知道她自己竟然跟着跳了进去,也罢,这一对小情侣看起来也是颇有意思。上元老头这个像个冰一样的弟子,没想到竟也能吸引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真是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一对痴男怨女了,有趣有趣。” 白狐玉都说着这番话脸上更是笑意拳拳,蓝涂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高兴还是觉得好笑。 只见白狐玉都继续说道:“既然上元说已经找到更好的人选去方丈山,那楚文歌这枚弃子不用也是白不用。” 蓝涂不解,却不也敢抬头询问。 倒是白狐玉都自己正色道:“你也知道八角宝塔也快压不住了,他们本来就是互相呼应。无极渊因为失去了东神印,即将毁灭。而东神印没有了无极渊内传来的寒冰之气综合自身的炽烈之炎,也快困不住飞云阁中的那些魂灵了。所以,我突然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白狐玉都再次笑了,得意地笑了,也只有他才能有如此妙计吧,他抚了抚本就一尘不染的衣袖,小心翼翼。 “呼哧呼哧——”白芑盘腿坐在碧风之上喘着粗气。这是第几次了,她已经算不清了。 在这没有天地日月和时辰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御剑飞了多少次了,却像是一直在原地打转怎么也冲不过这“魔障”。 是的,她把这里称为“魔障”,因为这已经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困阵或者是幻境。困阵有破阵的阵眼,幻境俱都是假象。然而这里,她感受到的是如影随形如梦幻境却又过于真实地存在。 她怀疑当初跃进来的那个镜面只是个传送之门。把她和楚文歌一起带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必定还是存在于神州之上的某处。为何称之位魔障,那是因为她能想到和猜测到的便是这里可能在魔界。在那个传说中被封印住的地方。 其实对于她来说,什么魔气魔界魔王都是很遥远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 但是自从上了趟飞云山,进入到飞云阁她才知道,魔只是被镇压了,其实一直都存在。 “霹雳——啪啦——” 一声脆想。熟悉又陌生,白芑叹了口气。 这是冰面裂开的声音,她已经相当熟悉了,却也好久没听见了。因为自从那日她御剑升空之后,脚下那片冰面便恢复得完好无缺,就像根本不曾碎裂过似的。 而且自那以后,已经这么久过去了,冰面上再也没有传来破碎之声。今天这是怎么了,白芑的意志已经被消磨光了,她无精打采地看了看碧风神剑之下的冰面。 果然是一条极细的裂缝。正在她打算收回自己那生无可恋般的目光时,突然看见了在那裂缝之中,长出了一株小草。 她揉了揉自己的也眼睛,再次紧紧盯着那个裂缝。是的,是一株绿色的小草。绿色!她的眼睛里全都是那株小生命。多久没看到过色彩了。她像是要把这抹颜色揉到自己的眼睛里。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随着那个裂缝的延伸,噼里啪啦,整个冰面瞬间像是炸开了般,全部破碎。 无数小花小草争相恐后地钻出了冰面,迎着风努力生长。 碧风神剑带着白芑盘旋在半空,望着这突如其来的生机,白芑心跳不断地加快也许是真的可以出去了。 不行,她突然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还没找到文歌,怎么可以独自想着离去。 趁着这般变化,兴许有机会的,她一打定主意立刻精神饱满地站了起来,驾着碧风神剑又开始了搜寻。 无极渊内,也不知是在白芑这个世界的背面,亦或是在重叠的空间中,总之就是在白芑见不到摸不着的地方,确实有个“人”正在看着她。 这个人有头有身子,有手有脚,却看不清五官,辨不清男女。他像是用灵或者是气凝结而成的,有些透明却看不穿的存在。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幻各种姿态,也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无极渊的任何地方。 只不过自从楚文歌掉落进来,他便哪里也不去了,守在这个少年郎身侧。等待着他的屈服。 他们战斗过,他们谈判过...... “如何,你想清楚了吗?”这团凝结而成的气态稚气的孩童的声音问道,“我可以放她出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 楚文歌环顾四周,他所处的环境和白芑不同。 这里虽然也是漫天冰雪,却很容易分得清天地。这里有日有夜,有生机。甚至还有“人”。 此刻在他的四周,不远的地方,影影卓卓的身形藏在冰封的世界之后,露出企望的眼神盯着他。 “还在犹豫吗?”孩童的声音继续问道,听口气也不不着急,只是在他这平淡的口气之后,白芑那个世界里的花草开始大片枯萎...... “好,我同意。但是别让她知道。”楚文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犹如冰块那般透出彻骨的寒意。 但是那远远躲藏起来的那些身影却开始躁动。他们望向楚文歌的眼神中顿时有了难以捉摸的狂喜。 像是一群猛兽,缓缓地从自己的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慢慢靠近,形成一个包围之势。 这些人里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 他们的肌肤雪白透亮,甚至连手臂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他们的头发几乎都呈黄白之色。眼眸很淡,此刻却充满了光彩,像是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楚文歌冷静地面向他们,而后突然仰起头,直冲天际化作一道火红色的重明鸟形状的烈火闪过。 只是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在这片冰雪里的那群人,先是被这炫目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开始雀跃狂呼...... 第二百六十章 我便是无极渊(一) “文歌——”白芑的声音透过寒冷的空气一阵阵传开,回应她的依然是那空寂的绝望。 而伴着这个绝望而来的,便是那本已碎裂退化,长出花草的冰面,突然间开始再次结冰,那些刚刚展露头角的小生命以极快地速度枯萎...... 白芑眨着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知为何,眼角竟然挂了一滴泪珠。 她立刻伸手擦拭掉眼角,我这是怎么了,她问自己,花开花败有何可伤感的。况且这里本来就不是一处普通的地方,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何必如此。 但是刚刚被擦拭了的眼泪却又再次从眼角流出,心中莫名感到悲伤。 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爬上心头到达心尖,而后蔓延自全身…… 楚文歌,文歌……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疯狂地寻找。连那枯萎后再次盛开的鲜花也已经看不进眼里。 她的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条路,猝不及防。只是眨眼的功夫,这条道路的两侧百花齐放,芬芳扑鼻。 白芑的碧风神剑在冲进路口的瞬间被白芑生生停住了。她疑惑地看着这条怪异的路。 “走上去,上去吧......”耳边突然传来一句稚子之声,清脆且好听。 让人心生好感,很容易就照着他的意思做出行动。 只是这对白芑来说并没有用,她本就怀疑自己的所有举动都在别人眼中,而这个地方定然也是有人操控,如今这声音虽如孩童般人畜无害,却还是被她撕开了伪装的面孔。 “你到底是谁?”白芑的声音生硬且冰冷,和那热烈绽放的花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去吧,上去就能出去了。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整个空间里充斥这个稚嫩的声音,却让白芑从心里爬上一阵寒意。 这声音与说话的内容及其不符,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或是什么邪祟,更甚者难道是魔? “你出来!”白芑的碧风神剑远远地离开了那条铺满了鲜花之路。 “难道你不想离开吗?真是奇怪。” 这声自问自答,又像真的显露出了孩子般的天真。 白芑眼珠一转突然计上心来:“我离开可以。” “太好了。”孩子的声音很雀跃,很明显听出他很开心白芑可以离开此地。 “但是,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白芑说道。 孩子用更加愉悦的口气说道:“你问吧。” “这里是哪里?” “无极渊。” “无极渊是哪里?” 白芑还真的从未听过此地名,心中不免发虚,难道真的是在魔界之中吗?虽然她没有去过太多的地方,但是在桃花源中也算是博览群书,各种类型的典籍她师尊几乎都有收藏,所以她从小就得意自己也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这神州大地上的事没什么是她白芑没听过的了。 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个听起来好像还十分霸气的地名,自己居然完全不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魔界了。 “在哪里?是什么意思?就在这里咯。”那孩子似乎并未听懂白芑的意思。 白芑也只好暂时先放弃,毕竟最关键的是要找到楚文歌,于是她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可见过一个男子与我同时来到此处?” “......” 一阵沉默,没人应答。 白芑心中顿时了然,这孩子必定是见过楚文歌了。于是她立刻追问道:“你见过他,他在哪里?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不可以。”孩子立刻否定了,紧接着像是十分懊恼自己说错了话般连着哎呀了好几声,而后说道,“没有见过,我没见过啦。你们真的是很烦呐,你现在立刻给我离开这里。” 这孩子为何一直要赶我走呢,这十分不合常理。想放我走的话定然早就放我离开了,为何困了我这么久。想杀我也不像,并未出现任何危险的情况。那怎么会突然间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就放我走呢?白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因为楚文歌? “是他让我离开的吧?”白芑很肯定地问道,而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的心猛地下沉,其实并非没有任何预兆,就在这条道路出现之前,她的心中莫名感觉到悲伤,眼角更是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为何会如此,越想她越觉得心悸,莫不是楚文歌用自己换取了我的自由?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张开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见不到他,我不走。” 这无极渊的小主人像是被气急了,白芑面前的那条花路呼啦一下消失殆尽,完全不留痕迹。 连冰面上的那些再次盛开的鲜花和长出的小草也都化作一块块顽石,但是白芑没有退缩,在楚文歌的问题上,她不可能退也不会退。 呼呼的风不断地刮来,等了许久没有声音再回应白芑。 白芑忽然鼓足了劲儿大声喊道:“楚文歌,你听得见是不是。你回答我,我是不会自己走的!” 呼呼呼——风刮得更加猛烈了。退去的冰面已然变成了光秃秃的山地,地面上飞沙走石。 白芑无惧于此,指挥着碧风在漫天黄沙之中逆风而行。她突然心中有些明白这无极渊了,这里的环境变化应该是随着那孩童的心情而变化。如此看来,这孩子现在应该十分气闷,却也并非如刚刚落入此地时那般万里冰封了。 白芑越想越是觉得定然是因为楚文歌付出了某些代价。而让他甘心付出代价就是因为他想救她离开此地。 你怎么这么傻,没有你我是不会走的。难道这点你都不懂吗?白芑的心有些绝望。 “楚文歌!”她再次高喊,如若他们都在无极渊内,她相信楚文歌是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出来,你出来和我说清楚!”狂风卷着细沙冲入了她的口中,迷了她的双眼,她的声音也被撕碎在这无尽的空间里。 突然,她改变了策略:“小孩,你出来。他愿意付出什么,我也可以。让我来,你放他走。” 白芑的话穿透过呼呼的风沙远远地传了出去。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逼着楚文歌现身,因为她知道楚文歌定然和她一样不会自己走的,如果把自己作为赌注也许可以把他逼出来。 风沙慢慢变小了,她心中一喜,这是说明那孩子的情绪开始稳定了了,那便是有希望。 很快她便透过迷迷蒙蒙的空气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远处,虽然她一眼便能断定不是楚文歌,但是总算是有了变化,不再是让她一人绝望地对着空气说话。 那个身影越靠越近,应该便是这无极渊的小主人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便是无极渊(二) “你还是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远远地传来第一句话便是如此。白芑没有立刻回应,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来人,却始终感觉一片模糊。而且通过身形可以看出这也不是一个孩子了呀。 “我不会走的,他答应了你什么,我也可以。你让他离开。”白芑直接了当。 “我已经说了,我这里不需要你。”对方似乎有些着急了。明显着眼里的风沙又大了些。 “为何呢?”白芑摆出了一幅不刨根到底绝不罢休的架势,“为何可以留下他,换我却不行。” “呼呼呼——”还是大风刮过的声音,白芑没有等来答案。只能再次逼问。 “你不回答也可以,他在哪里,你带我去见见他总可以吧。没有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你是见不到他了。” 白芑的脚踉跄了一下,碧风神剑开始晃动,她盯着面前那个模糊的人形道:“你骗我。” 藏在风沙之后的那个“人”像是十分不耐烦了,只见他大手一挥,四周的风瞬间停止,而他也逐渐露出了真面目。 这是个只有人形的人,他像融入在这一方天地里,就这样悬浮在白芑不远的地方。 没有五官的脸上,却发出了稚子之声:“你们真的很烦。我不管了,我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你便立刻离开。我也算是信守了我的承诺,要不然,你们就一起留在这里吧,生生世世。” 白芑的脸上没有表情,她在等着,确实要想出解决的办法,也必须要听完整件事情的始末。不然这样无从下手是最让人难受的。 “这里是无极渊,我已经说过了。而我的名字就叫无极渊。” 在无极渊自报家门之后,白芑没有做声,这个开场白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毕竟这里的一切不正是随着面前这位无极渊小朋友的心思随意变化吗?要是他说白芑此刻在他肚子里,恐怕白芑也是会相信的。 上古时代,各路天神重宝横空出世。在那开天辟地的时代中,无极渊凝结了天地间各种情绪应运而生,一开始他只是一颗小球,慢慢的生出了手脚,他飞天遁地,灵力充沛,他在找寻最适合自己的模样化出人形。最后却被一尊上古大神所捕获,用来镇压神器东神印。 由于他体内的灵力刚好化作冰寒之气可已东神印的炽烈之炎相辅相成,不仅起了镇压的作用,还可互相成就。自此以后,他和东神印便永生永世地在捆绑在一起。 天地变化,山川更迭,沧海桑田。也不知在何时无极渊渐渐生出了灵识和情绪,他化出一番净土把东神印供在此处,而自己也幻成了人形生活在这里。 日月交替,岁月变更,在这无极渊之中又孕育出了一批生命。他们在这里开荒辟土,繁衍后代。 由于无极渊和东神印互相融合的灵力作用,刚好造就了这里与世隔绝的人间净土。而这一切却在十几年前被打破。 无极渊也不知道是谁竟然闯入了这片由他一手缔造的世界之中。而且直奔东神印而去。 在他还未做出反应之时,东神印便已经被窃。 正因为丢失了东神印,无极渊内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此山河不再,万物凋零。 由于少了东神印炽烈之炎的综合,让无极渊本身的寒冰之气占据了全部。从此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更可怕的是,无极渊的生机也在慢慢流逝。他感觉到自己快要崩塌,所以他连原本化出的脸都已经模糊不见。但是他也被自己塑造的这个世界所困住了,无法再像上古时代那般化作小球随意而动。所以靠着他自身的力量是根本无法去寻回东神印的。 “炽烈之炎......”白芑嘴里琢磨着这个词。她忽然明白了为何无极渊会说不需要她。 原来无极渊看上的是楚文歌重明鸟之身。重明神鸟体内的那团焰火也许是可以代替东神印的。若是如此,那她要救出楚文歌是几乎不可能了。她有些绝望,怎么动不动就来个上古的大神或神器,你让我们这些修门弟子怎么扛? 说到这里,见她不做声,无极渊再次催促:“现在你懂了吧。本来那个人不让我告诉你的,我们谈好的条件便是他帮我融合这里的寒冰之气,而我便把你送出去,同时我可是答应他不能告诉你这里的一切。如今我违背了誓言,你可不能反悔,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白芑突然抬眸直视面前这个所谓的无极渊本人,定定地说道:“我走可以。如若我帮你找回了东神印,你是否可以把他还给我。” 听到东神印三个字,无极渊那没有五官的脸上竟然能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欣喜:“那是自然。有了东神印我还要他干嘛!” 紧接着他似乎又有些紧张:“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回东神印?我其实有感觉,东神印被偷走之后好像有人利用他封了很多魂灵。” 果然如此,白芑心中狠狠道:“这灭了飞云阁的定然就是偷了东神印之人。而这个人和琢玉楼的楼主蓝涂也是脱不了干系了。” “喂,你真的能帮我找回东神印?”见白芑不说话,无极渊倒是等不住了,着急地问道。 白芑的瞳孔微微收缩,看着面前这个来自上古的也不知何物的无极渊,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你必须让我去见一见他。保证他在你这里的安全。” “这......”无极渊犹豫了。 白芑步步紧逼:“那算了。东神印你也别想了,我们鱼死网破也不错,反正他离不开这里,我也不走了。” “好!”无极渊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我本来答应他不让你知道的。如今竟还让你去见他,那你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白芑眼神坚毅地同意了。只见那无极渊的身形渐渐融入到那片天际中。而白芑的周遭开始产生变化。 很快她便已经不再置身于一片顽石的天地间。炽热的火焰映红了她的脸。她看见离她很远的地方,有根鼎立于天地的大柱子,那火焰便是从柱子上映射而出的。 等她仔细看清楚,才发现那柱子之上竟然是旋转而上附着一只巨大的重明鸟真身。 那重瞳的双目在天地间犹如一盏明灯,照亮着四方。 而对白芑而言,这则更像是一只烈焰火球烧灼着她的心。她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远方那根大柱子。 耳畔突然响起了无极渊孩童般的声音:“看够了,可以走了。” “他,会不会......”白芑还未说出下面半句话,便已经被无极渊打断。 “会。但是没有这么快。只要你尽快找到东神印,他便可全身而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二百六十二章 集齐圣器 没有再次出现鲜花铺满的道路,没有冰雪封了天地,更没有飞沙走石的狂乱。 只是眨眼间,白芑离开了无极渊。 她再次出现的地方是旷湖城外向南的一片林子里,曾经她就是在这里碰上了被妖邪袭击的龙舞和慧同和尚。最后慧同小和尚殒命在此。 本来无极渊大手一挥白芑便要回到琢玉楼内的八角宝塔外。还好关键时刻白芑灵光一闪阻止了无极渊。 “你要把我送到哪里?” “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你快点去找东神印。” “别,别送那里去,我给你说个地方。” “......” 于是经过了鸡同鸭讲一般的长时间沟通,总算是让无极渊明白自己要去的目的地。 还没来得及最后确认,白芑便已经出现在了这片林子里。 此刻她的内心只有剩一阵唏嘘,还好无极渊这“孩子”听明白了,要是把我送到离琢玉楼十万八千里的地方,那真是头疼,飞回来还要再花上一大段的时间。她可不想楚文歌在那柱子之上多待片刻。 白芑稍微平复了心情,第一步便是联系上蓝静轩,也不知道这丫头如何了。应该没有跟着自己和楚文歌进入到无极渊内。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她警惕地闪到一棵大树之后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是水声,还有诵经声。 这里离当初他们送别慧同的那片水潭不远,难道这么巧,有个和尚刚好路过那片水潭,又刚才停了下来诵一诵经? 若非说这是巧合,也太说不过去了。白芑还是决定先过去探个究竟。 等白芑借着树木的遮挡慢慢潜伏到水潭附近之时,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龙舞以及落发为僧的元震。 “哗啦——”水潭中摆起一道水花,一个尾巴啪啦地拍打着水面又潜了下去。 “龙舞,元震!”既然是老熟人,白芑自然立刻现身。 听见白芑的叫唤,龙舞和元震均是一惊。回身确定来者真的是白芑,两人的脸上顿时爬上笑意。 “白姑娘,怎么在这里呢?”龙舞先开口问道。 白芑苦笑了一下,说道:“说来话长,你们呢?不是回梵雨山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龙舞道:“我们是特意出山来找你的。路过此地便想着来看看慧同。” “找我?你们是有什么事忘记交代了吗?仙书木鸟不也是可以的。怎么又折回来了。”白芑疑惑道,“不对,元震你都已经落发为僧了,那定是回到梵雨山再出山寻我来的。” 听了白芑的话,倒是让龙舞和元震感到有些莫名。 元震小心翼翼地说道:“白姑娘,我们其实已经分别三月有余了。” “什么?三个月了?”白芑的眼睛眨得飞快,怎么可能,我在无极渊内不过区区数天,怎会过了这么久了。 见白芑的神情不对,龙舞也说道:“确实是三月有余了。”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延明古玉递给白芑说道:“谢谢你。雨临靠着它总算是险险渡过天劫。如今物归原主。” 白芑慢慢伸出手接过延明古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水潭中又传来了击水之声,紧接着一只青龙呼啸着窜出水面化成只有手臂长短的小龙盘旋于龙舞身侧。 虽然缩小了身形,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他体态矫健,龙爪雄劲,面容威武。 只是这样一只让人心生敬畏的神龙,见到白芑时围着向她轻轻颔首,围着她盘旋了几圈。 龙舞替雨临向白芑再次道谢:“他想谢谢你。” 白芑对着雨临笑了笑:“举手之劳。能够帮到龙兄那再好不过了。”说着她又不解的问道,“你们就为了还我延明古玉再次出梵雨山的吗?” 这时,元震走向前来从僧袍中拿出一件通体漆黑的钟锤说道:“我知道白施主在找它。” “钟鼓寺的钟锤。”白芑并未立刻伸手接住。 元震再次向前递过钟锤道了一句:“白施主。” “这个......钟锤不是你们钟鼓寺的镇寺之宝吗?”白芑回想起师尊所言,“我记得师尊说过,钟鼓寺那句流传于世的晨钟洗千古,梵音净九州讲的便是这个钟锤之声吧。” 白芑的矛盾确实存在,所以当时听到师尊说到上古神兽的脊骨化作三件圣器,其中一件是钟鼓寺的钟锤时,她本可以先去梵雨山找龙舞的,当时她并没有如此做。其实对于自己身上的仙灵脉存着随缘之心,并不是非要解开。 如若钟锤对于钟鼓寺而言是如此重要的存在,那她不要也罢。 元震倒像是看穿了白芑的心思,他拿着钟锤的手缓缓放下,而后转身面向着水潭,过了许久说道:“白施主,这钟锤只是一个小物件罢了。那晨钟梵音早就融合在钟鼓寺之中。与其也并无多大干系。如若洗涤之音要靠着一个这样的物件才能传出,那又为何可洗涤魂灵呢。而这钟锤为何要困于钟鼓寺之内才能用其声救世人之苦呢。” 白芑有些不明所以,她久久地望着元震的背影,琢磨着元震的这一番话。 倒是龙舞看得透彻,他平静地说道:“能救众人渡于苦海,何必执着于是钟鼓寺还是钟锤呢。” 说着他伸出手,雨临瞬间化作蚕蚁般大小,在他掌心翻云覆雨。 “百来年前我们御龙一族面临被魔气困扰,龙族之首更是面临着化龙入魔的危险,便是那钟鼓寺的梵音救了它。于是钟鼓寺便随着我们御龙一族隐退于梵雨山中。”龙舞面色如常的说道。这段历史如今说起来,倒像是在讲书里的故事。 “原来如此。”白芑默默点了点头,“大家对御龙一族的隐退和钟鼓寺的销声匿迹倒是有各种揣测。” “所以说,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只是缘分到了。”元震再次转过身来递过了钟锤。 白芑也不再推辞,接过钟锤谢了元震和龙舞。本想着和他二人道别自己再联系蓝静轩。 倒是龙舞突然问起:“我们在桃花源分开,我记得是楚文歌同白姑娘一道前来琢玉楼的,怎么如今只见白姑娘一人呢。已经三个月过去,你们的事情办妥了吗?是否寻到蓝姑娘。” 提到此事白芑立刻显得心情低落,她抬眸看着龙舞和元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道:“知道御龙一族和钟鼓寺早已隐退,本是不想麻烦到你们。不过事已至此,既然我们在这里又遇上了,那还请二位出手相助。” 说着向龙舞和元震行了个大礼。 龙舞和元震从未见过如此的白芑,顿时心下便是定是发生了大事。于是三人先退到了旷湖城外当初白芑同师尊住过的那个小镇再行商议。 第二百六十三章 突飞猛进 白芑没有想到自己在那无极渊中一困便是三个多月。 而被蓝涂囚禁在万石牢中的蓝静轩也已经在一个月前被她父亲放了出来。虽然她还未想清楚她父亲跟她说的那些话以及当年那些事,但是她的态度也并不再是那样决绝。 蓝涂见老是关着她也不是办法,便将她软禁在了琢玉楼的画楼之中。 在此期间她也想过用传声雀联系白芑,但是每次拿起传声雀便又犹豫了。她爹告诉她的那些事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盘旋。每晚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到那些同族蓝鹰惨死在修门剑下。 此刻,小镇的临湖的客栈中,月光满湖,倒映出一派清冷,虽是已经入了夏,但夜晚的湖面早就散去整日的暑气。 白芑倚在窗前不免感叹唏嘘,当日师尊便是在此告诉她,她的体内有一条被锁住的仙灵脉,如若想要开启这条仙灵脉必定要极其上古神兽脊骨所化的三件圣器。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三件圣器竟已加身。只是那仙灵脉之事只能暂缓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找到东神印救出楚文歌。 “东神印......”龙舞琢磨着说道,“我倒是在很小的时候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 “上古神器。”白芑道,“具有很强的杀伤力,据说可毁天灭地。” “可这不都是传说吗?并未有人真的见过东神印。”龙舞摇了摇头。 白芑的眼中突然爬上一丝哀愁:“其实,飞云阁的事情也许就是有人利用东神印来犯下的杀孽,当初来的几大修门的长辈们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最后被蓝涂否定了这个猜测。” “蓝涂当初也在飞云山?” “是的。他随同各大修门的人是第一批赶到的。” “他,定然脱不了干系。看来要查东神印还是得从琢玉楼入手。”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便来到了这里。” “那无极渊的话可靠吗?”龙舞最后问道。 “他没必要骗我。我看他也急着让我找到东神印把文歌换掉。” “事不宜迟,我觉得还是按照你的计划,我们先联系蓝静轩。” 白芑对蓝静轩还是相当信任的,毕竟当初蓝静轩那么坦诚地把父亲蓝涂勾结妖邪的事告诉了自己。她还有什么可以怀疑蓝静轩的呢。 于是行事前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蓝静轩。 同一时间的元青派上,经过三月有余的修明真法的修习,楚俊已经大有长进。 上元上老简直欣喜若狂。不久前他还曾接到白狐玉都的仙书木鸟问他寻觅车马芝仙草的进程。没想到不过断断时日,楚俊竟然有能力独上方丈山了。 于是他把楚俊叫道面前,意味深长地说道:“俊儿,你愿意为了我们的族人做任何事情吗?” “俊儿愿意!”楚俊稚嫩的脸上挂着和其年龄极其不符的神情。 上元长老哈哈大笑,摸着楚俊的头:“好徒儿。那我们全族的希望就都在你的肩上了。” “我定不会辜负师尊以及全族人的期望,必定会将车马芝先草带回来的。” “很好。至于方丈山,你沿着海域向东而上,没有具体的位置,但是我们重明鸟定会寻到它的方向。”上元长老看着楚俊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种久违的欣慰。 他实在没有想到,最后替自己和族人完成使命的竟然是这个最小的弟子。原本只有六道明火根脉的楚俊,自己当初那么不看好的一个弟子,最后竟然背负起了全族的希望。 即将离开秀瑜峰的时候,楚俊突然提出了一个请求。 “师尊,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她?”上元长老不知道楚俊这个所谓的她是谁。 “翠儿。” 但楚俊把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上元长老皱了皱眉,他十分不愿意提起翠儿这个名字。 “有必要吗?一个死人而已。” “我想去看看。”楚俊难得在师尊面前这么坚决。 上元长老本想着拒绝,却在和楚俊对视时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寒意。最终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她不能入葬山。被安置在了小通峰后的一处乱坟岗上。”上元长老的口气并不好。但他知道自己还要依仗这个小徒弟,最后还是把翠儿尸身所在之处告知了楚俊。 “谢过师尊。”楚俊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秀瑜峰。 而她前脚刚走,上元上老后脚便开启了盯梢模式。 只见他来到了一处石盆面前,口中念诀手中行术,石盆里里清澈的水忽然荡起了阵阵涟漪,很快涟漪过后便出现了楚俊的身影。 “别怪师尊。”上元长老倒是叹了口气。 他如此行为也全是因为前面两位徒弟让他着实失望。 一个突然莫名消失毫无踪迹,一个完全不听差遣,我行我素。所以在面对楚俊这个小徒弟时,上元长老便留了个心眼,在她身上施了个小术法,可以随时窥探到她的行踪。 石盆中可以看到楚俊已经来到了小通峰后的那片乱葬岗。 这是个很低矮的山丘,山丘上飘荡薄薄的灰雾,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斑驳的墓碑,很多凸起的小土丘孤零零的像挤在一起。 这里葬的都是历代犯了错的元青派弟子。好一些的师尊还让立个碑,有的直接便是扒拉了坑填进去就完事。 面无表情的楚俊一步步踏在着人迹罕至的阴森之地,她的眼睛从一个个的小土堆上扫过。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终于她站住了,目光停留在一处新土之上。这堆新土前插着个木碑,上书小通峰翠儿之墓。 看着一行字,她突然嘴角向上清扬,脸上带着极其鄙夷的笑容。 “看来你虽然不能进葬山,你的师尊倒是对你挺好的。”她一字一句淡淡地说到。 其实翠儿是被赤狐上身才做出伤害同门之事,按理说她也是受害者。只是这也已经完全足够让她死后无法进去葬山。加之赤狐之事牵扯到了许多,除了掌门几个亲信的弟子,元青派内许多人还是并不知情的。 作为当事人的楚俊,更是被师尊瞒得死死的。 只见她围着座新坟绕了一圈,冷冷的说道:“翠儿姐姐,你没有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吧。你躺在里面,而我却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她顿了顿,眼角微微跳动,继续说道:“不过我也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真的很好,这些道理我以前不懂,但是现在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不要怕,我今天就是特地来谢你的。” 上元长老盯着石盆里楚俊的一举一动,却不知自己的这个小弟子到底说了些什么。正当他皱着眉头在心中揣测之时,石盆里的画面里突然土石四溅,惊得他趴在石盆边缘仔仔细细把每个角落看个了遍,恨不得把脑袋都伸进盆里,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第二百六十四章 雨临灭杀怪鱼 楚俊潇洒地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小通峰下的那个乱葬岗。 她的身后,翠儿的新坟嘭地一声爆开,连同里面翠儿的尸身都被术法炸得渣都不剩。 守在水盆边的上元长老看清情况后,心中总算大定。本来翠儿被赤狐上身之事他就瞒着楚俊,现在好了,楚俊并未对自己的话产生怀疑,更加坚定了她去方丈山的步伐。 上元长老轻抚着自己的长须,得意地笑道:“甚好,甚好。” 却不知他这小徒弟心中自有打算。 湖心岛的画楼内又是了无生趣的一天,蓝静轩现在终日坐在窗前望着空气发呆,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有早中晚用膳之时才会离开窗边坐到桌子前。 百灵看到小姐这样终日里也是唉声叹气,却爱莫能助。只能安慰自己,小姐至少每日定时吃饭和睡觉,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也许哪天自己便清醒过来了。 “嗡——嗡——嗡——”有东西在震动。 蓝静轩的耳朵动了动,眼神却依然空洞。 “嗡嗡——嗡——” 震动之声不断持续。总算是让她转过头来盯着自己的床头。是白芑送她的传声雀。 愣了许久,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冲到床边拿起传声雀。 传声雀里果然传来了白芑熟悉的声音,蓝静轩整个人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当初她被蓝涂抓到万石牢中之前,是眼睁睁看着白芑和楚文歌在他面前跌入一个如同大的镜面之后的空间中。而后她便晕了过去。 后来无论她如何打听两人的消息,蓝涂都没有透露半句。 这时再次从传声雀中听到白芑的声音,真的是悲喜交加,整个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仿佛是在黑夜里行走了很久,以为永远走不到黎明的人,猝不及防间便被一道光亮所笼罩。 传声雀里白芑的话很简单,就六个字,静轩你还好吗? 也就是这最简单的问候,让蓝静轩犹如找到了主心骨。自从在蓝涂那里听到了关于自己蓝鹰一族与修门之间的恩怨之后,蓝静轩一直被各种矛盾的情绪所困扰。回到画楼也是独自一人无法排解这种情绪,于是便让自己陷入空洞之中,可以一整天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她拿着传声雀的手有些颤抖,那是激动的缘故。 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白芑是蒋昊秋最信任的亲人,又或者是在她自己与白芑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也已经对白芑产生了深深的信任感。 所以此刻的她毫无戒心,只想把一切都告诉白芑。 旷湖城外,白芑手中的那只传声雀震动了。白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蓝静轩约她画楼相见,同时告知自己已经被控制无法自由行动。 白芑和龙舞以及元震商议之后,决定立刻入岛,以免夜长梦多,又突生变故。 只是他们如今入岛可不能像当初那般堂而皇之了,三人摸黑潜到了银湖河畔,借着月色悄悄服了潜龙糖下到银湖湖底。 元震是见识过潜龙糖的,所以还算镇定。龙舞作为御龙一族也是常与江河湖水打招呼,本不想浪费白芑的潜龙糖,但是听说这银湖湖底的怪鱼善吸食修仙者的灵力,无奈也只能服下了潜龙糖。 入得水中之后,龙舞的心中万千感慨。没想到白芑的这颗潜龙糖竟有如此奇效。在湖底竟如履平地。而那些湖底的怪鱼就像没看到这些不速之客的闯入,从他们身边不疾不徐地游过。 只见龙舞忽然伸手发出一个术法,一只怪鱼便被他网在了术法织成的渔网里。 那只怪鱼还想挣扎,龙舞手掌握拳,那个网便快速收缩,把怪鱼压制得死死的,而后被龙舞收入囊中。 “抓一只回去,好知道为何这些怪鱼会吸食修者的灵力。”龙舞见白芑和元震诧异的看着他,冷静地解释道。 白芑赞赏地点点头:“有道理。” 就在三人打算继续前行时,龙舞的身上却放出了异光,白芑心头一惊,千万别让人发现了湖底的异样。 好在这异光转瞬即逝,原来是雨临。 那只被龙舞收了的怪鱼此刻就像晒好的鱼干,从雨临口中吐了出来。 白芑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因为在湖底,倒是完全看不出来。 看着犹如一只手臂大小的雨临绕着龙舞不停游动,真是庆幸他还懂得把身形变成这般大小。若是神龙真身骤现,定然搅得这银湖天翻地覆,他们也是无所遁形了。 龙舞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雨临对这怪鱼很感兴趣。” “很合胃口?”白芑似乎有些明白了。 龙舞皱着眉头尴尬地点点头。 白芑脸上却突然挂上了恶趣味的笑,她轻声问道:“雨临可否把这银湖湖底的怪鱼都吞了。” 龙舞睁大了眼睛看着白芑,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白芑的意图。 只见白芑走到雨临身边,十分温柔地问道:“雨临,你喜欢吃的话,我们就悄悄地把这一整湖的怪鱼都给吃了。好不好。” 雨临立刻领悟到白芑的意思,欢快地在她身边游了两圈,就像离弦的剑一般冲了出去。 回过神的龙舞赶紧补了一句:“留一头给我带回去研究。” 雨临像是没有听到龙舞的话,轻轻摆动着自己的龙尾,张大了嘴,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看见那些怪鱼身上银光流动,紧接着所有怪鱼犹如被抽干了似的翻出死鱼眼,沉沉地落到了湖底。 月色下的银湖湖面,平静而惬意,微风吹皱了湖水就像那片片鱼鳞闪闪发光。 琢玉楼到点关门谢客,那些往来的修仙弟子们结着伴离开了琢玉楼的主楼。怎么看着都是极其普通的一个夜晚。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作为琢玉楼第一道屏障的银湖怪鱼已经悄无声息地被全部摧毁。 吸食了全部怪鱼之后的雨临,心满意足地游到白芑身侧在她的衣袖上蹭了蹭,表现出了无比的亲昵感。 白芑也是难得的心情愉悦,伸手在他的龙角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龙舞收好了从雨临嘴里夺下的最后一只怪鱼,假装有些生气地说道:“不许打它的主意了。” 雨临乖巧地摆了摆身子咻地又便成泥鳅般大小钻入了龙舞的衣袖之中。 龙舞感叹道:“雨临其实很害羞,除了我和慧同,还未见过他向谁表露出过这般的好感,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白芑笑了笑:“等事情办好了,我也定要好好和雨临交个朋友。” 虽然中途出了这么个岔子,不过三人还是顺利地通过了银湖,利用隐身叶很快来到了蓝静轩的画楼之外。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元震的感应 画楼外可比上次白芑同楚文歌来的时候多了许多的守卫。 虽然夜深了,但是这些守卫个个精神抖擞,十分尽职尽责地来回巡视着。 只是无论他们如何恪尽职守,在隐身叶面前都像是个笑话。 白芑等人很快便轻松地经过一楼厅堂,上了二楼向蓝静轩的卧房而去,不料在回廊上便看见卧房门口站着两个守卫。 这倒有些为难了,毕竟这隐身叶不是穿墙术,紧闭着的房门他们没办法进入。 白芑灵机一动,伸手向外指了指,龙舞登时会意,倒是元震不明所以。但跟着总是没错的。 于是三人又悄然退出画楼向外而去。绕了一圈来到了二楼窗户底下,元震才知其意。只是知道了他却更加为难,这么高他是上不去的。 见他面色有异,白芑顿时了然,把她带到一棵大树之后,悄声说道:“带好隐身叶在这里等我们。” 元震双掌合十,道了句佛号。白芑便闪到了蓝静轩的窗户下,拿起一颗小石子掌握好力道向上一抛。 “啪——”屋内的蓝静轩看向窗户,顿时会意,来到窗边推开窗户假意观赏月色。 只是她没有想到跟着白芑来的竟然不是楚文歌而是龙舞。 见她面带疑色,白芑也不啰嗦,长话短说把楚文歌被困在无极渊内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 蓝静轩听得目瞪口呆,按她的理解白芑和楚文歌当时必定是被蓝涂给关了起来,怎么又会到了听都未曾听过的无极渊,还牵扯出了东神印。那她爹和飞云阁的灭门惨案定是脱不了干系了。那她和蒋昊秋将何去何从...... “我们被困无极渊,你呢?”白芑的问话打断了蓝静轩的思绪,“是你爹把你抓了回来吗?” 蓝静轩看着白芑的眼睛,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只是白芑的眼神真挚而诚恳,让她又不自觉地躲闪开去。 白芑知道蓝静轩定然有难言之隐,但是蓝涂的事情如今摆明了关系重大。她拉过蓝静轩的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自从你告知我们你爹和妖邪勾结之后,内心就饱受折磨,但我相信你当初选择告诉我们真相,其实就是在内心有了抉择,对吗?” 蓝静轩抽出了自己的手,她不否认自己极其信任白芑。所以才会约她今夜相见,只是真的见到的时候,又不知如何开口。 白芑也不逼她,向后退了半步,耐心等待。 窗外,一棵大树背后,元震忽然心神不定。耳边像是有无数的声音在稳稳作响。 他双掌合十开始诵经,希望可以稳定住自己的心绪。谁知那声音越来越响,凄厉的呼喊声,绝望的叫嚷声,围绕着他。他身上不断出现重影,像是灵魂就要被撞击出身体之外。 嘴里的诵经声越来越快,额头上不断渗出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流下。 紧闭的双眼,像是看见了一片红光,红光之内犹如人间炼狱。 形容恐怖的人群在挣扎,呼救......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看到这些?他的内心不断地发出疑问。 而画楼内的白芑三人完全没有感觉出任何异样。蓝静轩还在犹豫,矛盾的内心让她无比纠结。 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把一切都说出来。毕竟这也许还能替他父亲找到一个勾结妖邪的理由。只是她知道这个理由无论多么冠冕堂皇都没有办法抹杀蓝涂曾经犯下的错。 “你知道五百年前紫狐王和魔族的事吗?”蓝静轩问道。 白芑的眉头皱了皱:“略有耳闻。” “我们蓝鹰一族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灭族的,只剩下我我爹和我娘,然后有了我。” “你是说,你们和紫狐王有关系?” 蓝静轩摇了摇头:“并无任何关系。” “那......”白芑不解。 “因为修门弟子当时正在同紫狐王以及魔族对抗,于是我们这支与世无争的蓝鹰族就无辜受到牵连,被修门弟子灭族。”蓝静轩说这句话时,神情怅然,看着窗外无法释怀。 白芑却无比震惊,她轻轻歪了下头思索片刻,以难以置信地语气问道:“被修门弟子无差别伤害?” “是啊,无差别伤害。就因为我们是妖。”蓝静轩转过头看着白芑。 白芑看出她的无奈和痛苦,竟也一时语塞。 蓝静轩继续说道:“灭族之后,我爹就带着我娘潜伏了下来。只是他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他其实不希望我背负太多的仇恨,只想我可以平淡渡过一世。” 蓝静轩突然笑了,有些自嘲:“这么看来他其实是个顶好的父亲。” 听到这句话,白芑的心莫名一揪。一个父亲,以爱之名,保护自己的女儿。把所有的恩怨都扛在自己身上。 只是修者与妖邪之间的争斗千百来无休无止,所谓的恩怨更是多如发丝。但是正因为此,便可放弃心中道义,为祸苍生吗?白芑想蓝静轩也许正是保有了一颗闵怀天下之心才会如此痛苦。 “那你打算如何?”白芑还是开口问出了这句话。虽然很难,但她知道蓝静轩定然自己心中会有决断。 “我想,还是阻止他为好。”蓝静轩淡淡地说道,“我也不希望他因为仇恨被利用犯下更大的错。” 白芑和龙舞对视一眼,心中对蓝静轩又多了许多佩服。 “那你可有想法,东神印是否会藏在琢玉楼中?”白芑问道。 “极有可能。”蓝静轩说,“那日楚文歌想带我们去八角宝塔探查,是否因为他觉得东神印便藏在宝塔之下?” “他当时并不肯定,只是因为宝塔下镇压的邪祟十分古怪。”白芑若有所思,“但是这次去了无极渊后,我才知道东神印中原来囚禁着飞云阁的所有灵魂,而且东神印的力量属火之灵,和楚文歌极为相似。所以琢玉摘花大会之时,楚文歌才会以镇压邪祟之名被骗去八角宝塔。如此一想,东神印极有可能就在八角宝塔之下。” “可是八角宝塔那日你也是去过了。虽然我们都带着隐身叶,却还是着了道。”蓝静轩担忧地说道。 “是你爹出手的吗?”白芑有些怀疑,“我感觉应该是更强大的力量把我们困人无极渊中。” “会是你上次说的高阁之上碰到的那个被你爹唤作主上的妖邪吗?”白芑继续问道。 “主上......有这种可能。” “他还在琢玉楼中?” “不知。” ...... 就在白芑一筹莫展的时候,窗户忽然轻微摆动。一个身形闪入,竟然是元震。 他不是上不了这么高的地方吗?白芑和龙舞面面相觑。 蓝静轩更是满脸狐疑,就差立刻动手前擒住这个不速之客。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绑架蓝静轩 这个从窗户外骤然闪入的元震,整个人的气场都和之前极为不同。白芑立刻领悟,双手合十施礼道:“善念大师,许久不见。” 来人正是善念和尚。龙舞闻言也立即施礼向善念大师问好。只有蓝静轩仍然一头雾水。 白芑只能简单介绍道:“自己人。” 蓝静轩才稍微放松地向来人颔首问好。 只是听龙舞和元震说过善念大师已经许久未曾用元震这副躯体出现过了,怎么今夜突然现身,着实令人惊讶。 善念和尚双掌合十,面色从容:“阿弥陀佛,贫僧是突然感觉到元震的元神好像受到震动,所以现身帮他稳固心神。” “那元震如今?”白芑担心道。 “无碍,他的灵魂陷入沉睡正在休养生息。” “那就好。”白芑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愿意见到还未救出楚文歌却又搭进了另外一个人。 “他为何如此?”龙舞眉头微蹙,小心地问道。 “你们可感觉到了此处有何不妥?”善念和尚没有直接回答龙舞的话而是反问道。 白芑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表示并无感觉到任何怪异。 善念和尚走到窗边,忽然伸手指了个方向问道:“那是何处。” 他指的正是八角宝塔的方向,蓝静轩和白芑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这善念大师是看出了什么了吗? 蓝静轩顺着大师手看去,语气中带上了点恭敬:“那是我们琢玉楼的八角宝塔。” “八角宝塔。”善念和尚嘴里念叨着,问道,“是有何用?” “我们琢玉楼是和神州各修门弟子做宝物买卖生意的,所以那个八角宝塔里尽是修门所需的各类法宝法器。”蓝静轩如实回答道。 “原来如此。”善念和尚轻轻摇了摇头,“可是我看那里并非如此简单。” “大师有何高见?”白芑紧张地问道。 善念和尚缓缓张嘴吐出四个字:“怨念极深。”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把锤子,重重敲下,立刻确定了白芑之前的猜想。东神印应该就在八角宝塔塔底无疑了。 就是因为东神印中封印着飞云阁那么多的魂灵,所以善念和尚才会感觉到极深的怨念从八角宝塔中冲出。 与此同时,蓝涂正愁眉不展地在自己屋中来回踱步。 也不知为何,这东神印突然如此不受控制。听白狐玉都所言,这东神印虽然又开始有异动,但是把楚文歌关入无极渊中代替了东神印,东神印便将不再受到无极渊的召唤,定是会十分安稳。 如今白狐玉都离开了琢玉楼,东神印要是发生异常,以蓝涂之力是根本无法控制住的。 白狐玉都离开之前曾经吩咐蓝涂守好这东神印,他将只身前往飞云山,因为飞云阁内蒋昊秋即将修炼完成,极有可能会破除囚定洞的血契结界。他的目的就要达成,而他要在蒋昊秋破除血契结界之后,发动飞云阁上的尸煞灭杀蒋昊秋。 就在蓝涂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守卫来报蓝静轩小姐出事了。 “什么?!”他大吼一声几乎要把来人一掌掀翻,“你说小姐怎么了?” 守卫跪在地上颤颤巍巍:“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姐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我们赶去时,她已经被,被......” “被什么?”蓝涂一脚踹飞跪在地上的人。冲出了屋子。 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守卫其实最后一句话想说的是,小姐被人劫持了,那个劫持她的人很像琢玉摘花大会上进入决赛的龙舞。” 蓝涂匆忙赶到画楼之时,画楼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琢玉楼的守卫。“废物!”蓝涂怒吼着向二楼快速而去。 蓝静轩的屋子内一片狼藉,一看便是经过了激烈的打斗。只见蓝静轩此刻头发凌乱,脸上挂彩,可怜兮兮地被一名男子用术法缚住倒在地上。 而这名抓了蓝静轩的男子竟然就是龙舞。龙舞的身旁还站着个十分眼生的和尚。 见到龙舞的瞬间,蓝涂的眼眸微不可查地缩了缩。 “是你?!” “好久不见,蓝楼主。”龙舞笑得十分得意。 蓝涂的心中却爬上浓浓的杀意,当初没能在树林里杀了你,如今你竟自投罗网来了。 龙舞感觉到蓝涂身上的气势陡涨,也不紧张,脸上全然是放松的神情,他忽然手指轻轻一抬,倒在地上的蓝静轩立刻痛得蜷缩成一团,嘴里不断地看着:“爹,救我,快救我......” 听着女儿声嘶力竭地呼救,蓝涂的心就像被人拿着刀一块块地剜下来。他脸上青筋暴露,吼道:“你到底想干嘛?” “很简单,我要来寻一间称心的法宝。”龙舞回答道,脸上依然挂着不羁的笑。 听到这句话,蓝涂倒是突然松了口气,他深深吸了口气:“你先放了轩儿。这么简单的事你直接和我说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龙舞收回了手,放过蓝静轩,笑着说:“蓝楼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蓝涂见他不再为难蓝静轩,立刻也拿出了诚意:“我们琢玉楼是干什么的,龙舞小兄弟你是知道的,区区法宝法器,物华天宝在我这里都不是个事儿。你只要开口,我定会满足你的需求。” 话虽如此说,但此刻他的心中却已经把龙舞千刀万剐了一遍,只想着先稳住这龙舞,待救了女儿,再回头把这小子抓来好好折磨一番,最后定要把他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却不料龙舞忽然开口道:“不知蓝楼主找到延明古玉否?” 提到这延明古玉,蓝涂心中一沉,顿时知道龙舞此行的目的了。当日的琢玉摘花大会,这御龙一族消失了那么久突然出世便是冲着这延明古玉而来,想来他再次以这种方式想要拿到手的东西还是延明古玉。 只是这延明古玉确实在赠宝大会当日已经失去了踪迹。蓝涂眼珠一转,脸上又挂上了他惯用的笑:“延明古玉确实消失不见踪迹了,但是我们琢玉楼还有其他有相同效用的法宝。你先把轩儿放了,我们去琢玉楼主楼再谈。” “这样啊......”龙舞假装考虑,而后突然开口道,“可我怎么听说你们的八角宝塔内藏的才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呢。” 龙舞提到八角宝塔,蓝涂的眼角顿时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却又马上镇定地笑了笑:“那些传言怎么当得了真。我们琢玉楼最顶级的宝贝全在这里记着呢。”说着蓝涂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继续道,“龙舞小兄弟,您不妨告诉我,您想要什么样的宝物,我立刻就派人给你送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目的八角宝塔 蓝涂觉得自己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了,这个龙舞不过就是想要个延明古玉同样等级的法宝而已,所以他得意地笑着,志在必得。 “不瞒老弟说,我这里还有一样法宝可比延明古玉强上不少。”说着蓝涂自认为非常有把握地挑了挑眉,继续道,“我猜猜啊,龙舞老弟你想要延明古玉无非就是有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人,可能走火入魔需要这古玉来帮助他突破魔障重回清明。所以我所说的这个物件可比延明古玉更适合。” 蓝涂边说边用眼神瞟向龙舞,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却不料龙舞并不顺着他的话对他所提出的这个更适合的宝物有任何兴趣,而是突然开口道:“蓝楼主,我还是想自己亲自挑选,您带我去八角宝塔走一走吧。” “不行。”见龙舞再次提到八角宝塔,蓝涂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只是他这边刚刚拒绝了龙舞,躺在地上的蓝静轩就遭罪了。痛苦的哀嚎声刺透了蓝涂的心,他立刻想要动手,却见龙舞身旁那个陌生的和尚已然闪到蓝静轩身旁卡住她的咽喉。 龙舞笑得很自然,像是这件是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他语气轻松地问道:“蓝楼主,考虑得怎么样了呀?” 蓝涂收回了想要发动术法的手势,那个和尚便放开了掐在蓝静轩脖颈上的手。 此刻的蓝涂进退两难,心中转过了无数道弯。他的瞳孔缩了缩盯着龙舞,判断着这个消失了那么久又突然冒出来的野小子为何非要进入八角宝塔。只是得出的结论,怎么都和那镇压在宝塔之下的“不可说”之物无关。 这样想来,应该真的就是听信了外面的传言,觊觎宝塔内的法宝法器了。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 于是他最终面色僵硬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带龙舞去八角宝塔,不过只能龙舞一人进入。 龙舞爽快地答应了,交代了身旁那个看起来面色平和动起手来却异常凶恨的大和尚好好看住蓝静轩在八角宝塔外等着,自己则大摇大摆地跟着蓝涂进入八角宝塔内。 等龙舞跟着蓝涂进入了八角宝塔,善念和尚和蓝静轩的眼神不经意间交汇在一起了,心照不宣。 来到这八角宝塔之外,善念和尚已经完全感应出了之前那股怨念便是从这塔里所散发出来,而且十分浓郁,这定是困住了无数怨念极深的冤魂才有可能导致的现象,看来白芑等人判断的没有错,那东神印困住了飞云阁弟子的魂灵,而东神印又极有可能被镇压在这座八角宝塔塔底。 善念和尚手中的佛珠慢慢发出柔和的光芒,温热的套在他的掌上,只见他的手指轻轻滑动,佛珠随着手指一颗颗轻轻转动,每一颗佛珠上都刻着一朵九品莲台。而此刻每一朵九品莲台都像活过来般熠熠生辉。 跟着蓝涂进入八角宝塔的龙舞,十分随意地看了几样宝物,都表现出了不满。 蓝涂心中渐渐有了怒意,却不敢发作,毕竟此刻蓝静轩还在对方手里。所以他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压低了声音问道:“龙舞小兄弟,你真的可以把心中的想法告诉我,我也好帮你出个主意,毕竟我经营这琢玉楼也这么久了,其他不说,在宝物方面的建议你还是可以参考参考的。” “这一层的我看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往下再走走看。”龙舞并未接过蓝涂的话,而是直接提议向宝塔下方行去。 听到龙舞要往下走,蓝涂的脸色顿时变得相当难看,他口气生硬地说道:“所有宝物都在上层,下面并无任何东西。” “这样啊......”龙舞想了想,像是难得听进去了蓝涂的话,说道,“那我们就往上走吧。” 蓝涂见龙舞放弃了下到宝塔底下几层,提起来的心总算稍微放下来了点,立刻又带了笑容在脸上说道:“那就请龙舞小兄弟跟着我这边走。”说着便在前边带路,向着宝塔的上层走去。 八角宝塔通往地下的石阶上,白芑此刻正贴着隐身叶飞快地向下行去。她曾听楚文歌说过,当初他去镇压邪祟的地方就在地底下最后那一层。一路上白芑便没有任何耽搁,直奔底层。 只是不知为何越往下走,她的心中越来越不安,像是有人拿着擂鼓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那种由内而外的心慌很快侵占了她的全身。 她停下了脚步,靠着石壁大口地喘着粗气,怎么办,看来这底下东神印有异动,才会散发出这般强大的阴戾之气,让她也感觉到有些吃力。 看来此时也顾不上继续隐蔽了,还是要像在飞云阁中那般打开一道防护结界。 想到这里,白芑立刻动手开始起咒,却突然发现自己宝袋内似有异动。 待她看清异动之物,才发现竟然是元震交给她的钟鼓寺的钟锤。 只见那通体黝黑的钟锤此刻竟然泛起淡淡的金光,那层光芒看似柔和却相当有力量,就在白芑见到的是瞬间,心下便已大定,完全不再有心慌的感觉,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祥和的舒适感。 她轻柔地把那柄钟锤从宝袋中拿了出来,手上就像掌上了一盏明灯,在黑夜里刺破无尽的黑暗,照亮了前路。她拿着钟锤半刻不敢耽误,飞奔向塔底。 再说那元青派秀瑜峰的小弟子楚俊,炸了翠儿的坟之后扬长而去。 她没有再回秀瑜峰,而是奉着师命向沿海而去,她所驾驭的赤腾神剑也非凡品,再加上她靠着那突然而生的奇特的十二明火根脉的功力早已经突飞猛进,直逼楚文歌,于是在短短时间内便已经到达了东南沿海。顺着海岸线一路向北寻找方丈山。 这一日海上风和日丽,她已经在这片海域逗留了几个时辰,却依然没有见到方丈山的任何踪迹。 “师尊不是说我可以很敏锐地察觉到方丈山的位置吗?他是不是记错了。”楚俊十分懊恼。 按照上元长老所说,她可以很直接地感应并察觉到方丈山的具体位置。而如今她在海上已经搜寻了有些时日,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整日里在这不着边际的海上漫无目的的飞着,偶尔几只海鸥掠过,或者看看几条大鱼嬉戏,她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光,若不是有自己的打算,她才不会像傻瓜一样任凭上元长老驱使就这样把时间耗在大海深处。 眼见着又是没有任何收获,她气急败坏地发动术法击向海面,瞬间便把那平静的海面打破,引起阵阵波涛。 那波涛向着四周荡开,层层叠叠,楚俊突然发现了这海水的异样...... 第二百六十八章 怪异的海域 在海上漂泊了数日的楚俊,找不到方丈山的任何踪影,又没有丁点线索,激愤难耐,手起势落对着大海发泄,却突然发现了些端倪。 本来这浩瀚的海洋,平静的海面对她来说千篇一律,都快引起了视觉上的不适感,看哪儿哪儿都一样。 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让她发现被她术法激起的海浪,向外荡开后十分不同寻常。 一般的海浪越向外围波纹就越小,然后渐渐平息。可是楚俊却发现以她术法为中心激起的这些浪花向外涌去之后,却又激起了更高的浪,就好像撞在了石壁上,还溅起点点水花。 她惊疑地飞过去仔细观察,确定了那片海域确实有古怪,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分割了海面,连海水的颜色都有所不同。在分割线的另外一边明显海水比较淡,而且越看越觉得不大真实。 可是如果这是个结界或者是其他的阵法,楚俊来回穿梭怎么会没有任何阻碍而且完全没有触发机关。这个解释不通。难道有如此高级别的幻术障眼法也未可知。 她就这样来回的盘旋在这蔚蓝的大海上,赤腾神剑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眼见着太阳西沉,在这海平面上渡了一层金光,展现出了大海另外一面的奇景,她对着海水实在有些乏了,只能是暂时放弃,驾驭着赤腾向岸边飞去,虽说这修仙之人比之常人大有不同,可以几日不食不睡,但是其实他们也不会时常如此,平日里还是如常人般作息。 所以见着这马上就要海上生明月了,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楚俊也只能先回岸上找个住处吃点东西,再从长计议了。 没想到黄昏的海滩边,竟然还颇为热闹,好多渔民带着孩子欢快地散在海滩各处。 楚俊本来也并不在意,渔民聚集在海滩上,无非就是为了些海里的贝壳和海螺海星之类。 没想到那些渔民和孩子见到楚俊之后突然扔掉手里的东西,跪在地上便开始磕头,同时嘴里还不断地喊着:“神仙,神仙来了。谢谢神仙。” 楚俊顿时有些懵了,其实在神州之上修门林立,遍布各地,修仙弟子更是多如繁星,即使这些渔民没见过修门弟子御剑飞行,听也肯定听说过的,不可能这么没眼力见把她当做神仙吧。 只是就这样对他们不理不睬直接飞走也不大好,况且她还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呢。 于是只好收了赤腾神剑,落到了海滩之上。 这些渔民和孩子见她来到自己跟前,更是疯了一般地不断磕头,眼中更是露出了万分欣喜的光芒。 “停停停!!!”楚俊实在受不住这般架势,伸手制止道,“我不是神仙,我是元青派弟子楚俊。” 可是那些渔民就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拉着自己的孩子又是一顿磕头感谢。 “元青派!听说过吗?”楚俊拔高了声音。 依然没人理她。就在她无语地打算放弃解释召出赤腾离开之时,突然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轻轻推了推她的肩头,问道:“你真的不是神仙?” 楚俊用手扫了扫被推过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瞪了瞪那个皮肤黝黑的渔民小子:“废话,哪来那么容易见到神仙啊,你找一个来给我瞧瞧。” “那你是谁,怎么会从那个方向来。”说着渔民黑小子指了指楚俊飞来的大海的方向。 “很奇怪吗?修门弟子不都会御剑,御剑从海上飞来也很平常好不好。”楚俊实在没好气道。 渔民黑小子见楚俊说得振振有词,他若有所思地又打量了楚俊一番,转身对着那些以为见到神仙的渔民们大声说道:“大家不要磕头了,误会了。她不是大海里的神仙。” 这黑小子的话倒是管用,很快那些渔民便停止了无休止地磕头和道谢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看上去同样黝黑大约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问道:“阿海,你怎么知道。” 叫做阿海的渔民黑小子倒是有一番自己的解释:“神仙不是应该乘着风驾着云的吗?你看她,御剑飞行,应该就是她自己所说的修门弟子。” 楚俊白了阿海一眼,他竟是用这个来判断我是不是神仙啊。 只见阿海继续说道:“她说她来自元青派。” “元青派,没听过。” “在哪里啊,我只知道千潮崖。” “对啊,她不是千潮崖的弟子怎么会御剑飞行呢。” “她莫不是个骗子啊。” “......” 眼见着越扯越远,连骗子都出来了,楚俊简直气得要出手教训这群“愚”民了。那千潮崖算什么,简直就是不入流的小门派,整个门派内会御剑飞行的除了他们的老祖落纹定以外,应该没有第二人了吧。 他们居然把我这个堂堂元青派秀瑜峰的弟子跟这些个废物相比,楚俊简直气得浑身啰嗦。 就在她即将要发飙教训这些人口无遮拦之人时,那个阿海又开口了。 “安静,我听说过元青派。” “阿海,你别瞎说哦,虽然你是村长的儿子,我们都信你,但是这话可不能乱说。” “去年我求着阿爹放出出村就是打算去青门山,拜入元青派门下。”阿海淡淡地说道。 “村长不是说你要去的是千潮崖吗?” “不是的,元青派是神州四大门派之首,我从阿千哥那里听来的。” “别听那疯子阿千乱讲,他还说我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都要死了呢。” 渔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讨论起关于疯子阿千以及那个千潮崖。楚俊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倒是那个阿海还算比较有眼力见,再加上楚俊说自己是来自元青派,他就更加上心了。 “不知道你到这儿来是......”阿海偷偷抬眼看楚俊,试探道。 “找个地方休息。”楚俊没好气地说道。 “那刚好,去我们村吧。”阿海立刻喜上眉梢。 “哼,就你们这些个疯疯癫癫的村民,我去你们村......”楚俊不屑地哼了哼。 阿海赶紧解释道:“他们没有恶意的,就是见识比较浅,一辈子没有出过这个渔村而已。况且,这方圆除了我们村也没有地方可以落脚休息了,我看不如将就着......” 楚俊又白了一眼这个黝黑的同龄男孩,没有说话。 不过半盏茶功夫,渔村的村口出现了两个十几岁孩子的声影。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话。 主要是那个男孩特别兴奋,围着女孩不停的叽叽喳喳说话。 女孩时不时给他几个白眼。 到了村子里,楚俊才发现这个小渔村不简单啊,单从村子规模来看实在不容小觑,而且密密麻麻地都是屋舍。 进入村子后也是一路上碰到了许多年迈的村民,许是年轻时候出海打鱼,一个个都和阿海一样皮肤很黑,但是看起来却又有些许和普通老人家不同之处。 第二百六十九章 海神花与澎水村 据楚俊的观察,这个渔村实在有些奇怪。 不说人口众多,关键是这老年人的数量着实让人惊讶。入村后一路上都可遇见吃完晚饭出来闲逛的老者。 而且他们个个身体矫健,步伐轻松。完全没有老年人的老迈龙钟之感。若说在修门中看到这样的情况倒也正常,只是这个渔村里的村民明显并没有修炼过任何术法,也并非修门中人。这就相当可疑了。 阿海把楚俊带到了自己家,是村子中心的一座规模相较比较大的院落。 刚进入院子便有三个年纪很小的男孩打闹着撞了过来,都被阿海小心翼翼地拦住了。 楚俊皱着眉头,明显心情不是很愉悦。她需要安静的地方。 这时,屋子里传来了一声洪亮的问责之声:“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捡到了吗?捡了多少?” 紧接着这个声音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这个中年男子眼睛浑圆,鼻头肥大,四方的脸上挂着不满的神情。 阿海小声叫了一句:“爹......” 楚俊瞟了一眼这个中年男子,心下更是产生了莫名的厌恶感,这应该就是很多人讲的眼缘。 要说这阿海倒是长相清秀,而且让人容易新生好感和他交谈。而他的这个爹一看面相就是个不大善于之人。 “这是谁!”他见到楚俊后更是瞪大了如铜铃般地双眼,快速走了过来。 楚俊警惕地向后退了半步,尽量和他保持距离。这样的举动也算合理,在阿海的父亲看来小女孩就应该惧怕他。 只是没想到等他看清了楚俊,才发现这个小女孩以一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地姿态盯着自己,让他十分不舒服。 他再一次向阿海发火道:“海神花不去捡,带这么个没用的丫头回来干嘛。” 三个小男孩嬉笑着围绕在阿海和楚俊身边,重复着他们爹的话:“没用的丫头,没用的丫头。” “啪”突然,阿海父亲的脸被重重扇了了一巴掌。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阿海父亲的脸上出现了五个巴掌印,嘴角流出了一丝血。 “谁,谁,谁打我。”阿海的父亲用力呸出了嘴里的血渍怒吼道。 “是我。” 一句轻柔随意又极其蔑视的声音从阿海身边的那个女孩嘴里传出。 所有人都震惊了,只有阿海很快反应过来,他拉了拉楚俊的袖角,张口想要说什么。 却见自己的父亲抓狂地冲到门边拿出一把渔枪就要向女孩刺去,只是渔枪刚举过头顶他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向他压了下来。 他举着渔枪的手开始打晃,紧接着双脚承受不住压力,嗵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阿海知道这定然是面前这个女孩使了术法教训自己的阿爹,他连忙哀求道:“请不要生气,我阿爹讲话一向如此,我替他向你道歉了。” 楚俊面带讥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阿海的父亲,这个村的村长,缓缓说道:“我需要休息,给我找一间安静一点的房间。” 没等阿海回答,他的那个爹早已经大声哭着求饶:“好好,神仙有何吩咐尽管告诉我。” 又被叫做神仙,楚俊倒是不介意,她的手指稍稍一松,阿海的爹立刻脱力瘫倒在地。 他快速的翻身归到在地把头埋在手里:“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神仙恕罪。” 三个吵闹的小孩也被这阵势吓到了,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阿海的爹让阿海把神仙带到屋子后边的二层小楼楼上去,那是间宽敞的木质小屋,还算是比较舒适。 等阿海为楚俊送来晚餐后,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像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楚俊问道。 阿海转身便给楚俊行了大礼道:“你能不能带我去元青派。” “哦?”楚俊冷笑了下,“你想拜入元青派门下。” 阿海拼命点头。 楚俊围着他转了转,上下打量,而后摇了摇头以嘲笑地口吻说道:“你的这个资质嘛......” “怎样?”阿海充满希望地看着楚俊。 “可能只配去那个什么千潮崖。” 阿海瞬间失望地向后踉跄了半步,突然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站在二楼望出去,好像是刚才在海滩边的那些渔民回来了。 他们似乎和谁起了冲突。 楚俊皱着眉头仔细看去,发现竟是一个疯疯癫癫之人被那群渔民围在了中间。 就着海风,听到了几句飘忽的争执。 “阿千你个疯子。” “快还我们海神花。” “不,不要。那是死神之花。你们都要死了。” “还给我们。” “这些年海神花越来越少了。” “......” 阿海见楚俊面露疑色的转头盯着自己,他眨了眨眼睛道:“那位就是我刚才说的阿千哥。” 楚俊看着他等着他后面的话,阿海走到廊边望着远处清了清嗓子道:“你应该已经发现了我们村子有些不同寻常。” 楚俊默许地点了点头。 阿海继续说道:“没错,我们村的人口特别多,尤其是老人。因为我们吃了海神花,不会生病,寿命也变长了。” 楚俊的眉头轻轻挑了挑,像是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而后开口问道:“什么海神花,哪里来的?” “就在你刚才来的那片海滩。” “说清楚。”楚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吓人。 “这个说来话长......”阿海被这表情吓得磕磕巴巴道。 楚俊再次瞟了一眼远处那些争吵的渔民,转身走到屋子里,倒了杯茶水坐了下来,道:“慢慢说。” 阿海挪着脚步,在楚俊对面坐了下来。 原来阿海住的这个渔村叫澎水村,这个海域叫做澎水湾,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只是个普通的渔村,里面生活的也是普通的渔民。 只是不知从哪一辈开始,这个海滩上经常会飘来一种特别美丽又带着奇香的花。 渔民们一开始也只是把这些花捡回家做成花环或者是插在瓶子里观赏。只要放了这种花在家里,整个屋子便让人觉得清香舒适。 他们曾经也怀疑过海上是否存在着一片岛屿,岛屿上生长着这样的花,每到花开的季节,便会有花朵顺着大海海水的流向飘到他们这里,所以他们猜测会长出这样奇特花朵的地方,定然不会是普通的海岛,也许便是传说中的仙山神岛。 于是他们村子里的渔民便一茬一茬地往大海深处寻去,可是寻了几个月,几年,甚至好几十年都没有任何收获。 他们却照样在每个夏初的时节收到来自大海深处的神秘礼物——美丽的花朵。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大家也渐渐放弃了寻找仙山海岛的梦了,更是对于海上飘来这样的花习以为常,每年夏初的时候便会有许多渔民带着孩子到那片海滩去捡花朵,后来竟渐渐形成了他们这个村子特有的节日,叫做“海神花节。” 今日便是“海神花节”,所以楚俊才会在海滩边遇上那么多的澎水村的渔民和孩子。 第二百七十章 海神花的由来 初夏深海处飘来的海神花成了这个村子生活中的一部分,就这样世世代代沿袭下来,没有人觉得突兀,也没人觉得不妥,更没有去研究这花到底有什么作用。 “这个花的花香可以延年益寿?”楚俊突然开口问道。 阿海摇了摇头:“并不是因为花香。” “那是为何?” “我听老人说,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有个老人得了一种很罕见的传染病,家里人都十分惧怕,把他单独关在屋子里,也不给送饭送水,就等着他归西后再行处理。”阿海说着,叹了口气十分唏嘘,许是感叹村民的冷漠。 楚俊倒是并不觉得如何,她催促道:“然后呢?” “那就是个初夏的季节。那个老人在屋子里奄奄一息,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求生的欲望让他把家人挂在床头忘记带出去的海神花给吃了,他的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好了。” “哦?”楚俊眯了眯眼,瞳孔中反射出奇异的光芒。 “是啊,他不仅好了,身体竟然比以前更加健硕了,还能下海捕鱼了。”他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了家里人,那家人本来还想着独占海神花不让村里其他人知道,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全村的人便知晓了。 只是一开始大家还抱着怀疑的态度,没有人愿意真的尝试吃下海神花。” “后来是因为又有人得病了?”楚俊嘴角微微上扬,猜测道。 阿海不知道为何楚俊心情突然变好了,他点了点头:“正如你所料,生病快死的那些人,想着反正都要死了,死马当活马医就都吃了海神花,没想到全都好了起来。” “哈哈哈,那你们村的人岂不是长生不老,都不会死了,这么说有了这海神花,修门追求长生之人还修什么道呢。”楚俊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阿海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又说道:“不是这样的,海神花可以治病,延年益寿是没错,但是老人们到了一定年龄也都会相继去世,再吃下海神花也是没有用的。” “原来如此。”楚俊伸出手道,“拿朵海神花给我看看。” 阿海没想到楚俊竟然提出这个要求,尴尬地搓了搓手说道:“我没有。” 楚俊顿时瞳孔收缩,眼中射出一股寒利之气。 阿海赶忙解释道:“今日是海神节没错,但是从十几年前开始,飘到这片海滩上的海神花便非常少非常少。” “是吗?”楚俊的声音明显带着质疑。 “确实如此。也是从十几年前起阿千哥疯了,看到人就说海神花有毒吃了会死人。” “那你们今日还去那片海滩?” “海神花变少是真的,但是也不是全都没有。等到月亮上升的时候,幸运的话还是会捡到几朵的。我刚才因为带你回村子,便错过了时辰。” “哼,笨蛋。”楚俊骂道,但也并不纠结于一定要看那海神花了,“你下去吧。” 阿海站了起来,犹豫着还是开口再次央求道:“你带我去青门山可以吗?就算是当个扫地打水的小学童也可以的。” 听他这么说,楚俊倒是觉得有趣,她玩味地又是上下打量了阿海一番,终于松口说道:“看你表现吧。” 得到楚俊这句话后,阿海兴奋得跳了起来:“耶!”欢快的围着楚俊绕了一圈后跑了出去。 楚俊冷眼看着这个与自己同龄的男孩开心地模样,嘴角浮起不易察觉的冷笑。 听了阿海所言,楚俊判断也许那飘来海神花的地方便是她辛苦找寻的方丈山了,若是如此,她便要在这小渔村和这片海域待上一段时间,这个阿海对她来说还是有点用处的。 只是现在她倒是对那个疯子阿千有点兴趣,因为据阿海所言,阿千是十几年前突然疯了的。疯了以后便一直把海神花喊作死神之花。这就有点意思了。 对于从小在这个渔村长大的人来说,海神花必然已经是融入到他生活里的一部分,若不是发生重大变故,或者是被他发现了什么颠覆他所有认知的事情,他是断然不会亵渎村子里崇拜至上的海神花。 这个变故应该就是发生在十几年前,那个时间点有什么特殊呢? 楚俊起身站到屋外的沿廊之上,月华正巧洒在廊上,清清冷冷伴着略微有些咸湿的海风,轻轻卷起她的发梢。 在这里是看不见大海的,但是隐约还是能听见海浪的声音,楚俊双手扶着木质的栏杆,闭上眼睛陷入思考。 十几年前,楚俊那个没见过面的大师兄为了寻找方丈山上的车马芝仙草而失踪了。十几年前这个地方飘来的海神花变得寥寥无几。 这其中是有什么关联吗?楚俊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栏杆,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阿海!”她突然张开眼睛,目光如炬,大声喊了一句阿海的名字。 这个阿海也是有趣,楚俊的话音刚落他便咻地出现在屋内,像是根本没有离开。 楚俊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带我去见阿千。” “现在吗?”阿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见他不大情愿的样子,楚俊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阿海为难地说道:“不是,阿千自从疯了以后,就住到了村尾那座山的破屋里。”楚俊轻轻歪了下头看着阿海,什么意思? “去这个破屋要穿过一片坟场,而且晚上破屋那里没有烛火,黑得很。不然我们明天再......” 还未等阿海把话说完,楚俊便又白了他一眼命令道:“带路!”阿海立刻听话地点头转身下楼,只是走到楼底还是问了句:“我带个灯笼吧。” 楚俊的耐心简直要被磨光了:“你看我需要带灯笼吗?” 被楚俊这么一说,阿海才像是突然醒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道:“哎呀,看我这笨的,你们元青派的弟子怎么会怕黑呢,呵呵呵,呵呵呵。” 见着他那个傻样,楚俊当下便觉得刚才答应看情况带上他回元青派,是不是自己草率了。 月色下,渔村已经渐渐沉寂,不时从屋子里传来一些梦呓之声,伴着海风海浪飘散在村子上空。 天上除了一轮明月,今夜更是布着一条浩瀚的星河。 在渔村的蜿蜒小道上,两个小小的身影向着村子后的那座小山走去,一路上他们没有言语,行走的速度很快。 村子后的那座小山叫做望澎山,是澎水村的祖坟所在之地,一般时间里是没有人会上山的,只是那个阿千不知道为何,十几年前疯了之后便老是往这山上跑,住在了山顶的一处破房子内。 白日里回到村子里四处晃荡,吃百家饭,却说着海神花是死神之花,一到晚上便自己钻回上山的破屋。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大师兄楚离 楚俊和阿海离开澎水村向村子后头的望澎山而去。 低矮的望澎山只有一条犹如细蛇的山道直通山顶,站在山脚下就能看见半山腰隐隐卓卓的坟头隐在阴森恐怖的林子里。 阿海回身担心地看了眼楚俊,说道:“夜里山路不好走,你跟在我后面慢一些。” 楚俊不屑地笑了笑,阿海却接着说道:“其实还是带个灯笼上山比较好。” 说着他又快速瞟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楚俊,在他眼里楚俊只要没有动用术法,看过去还是个较弱的需要保护的小女孩,而自己做为男孩子自然是要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了。 阿海说完话后又埋头走在前头,突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向前拉长了,而他的脚边散开了一圈暖色的光,他的脚步顿时停住了,惊讶地转过身,便看见楚俊手中捧着一簇火苗,火苗轻轻的向上窜,照得楚俊的脸温暖且柔和,完全没有今日对付阿海父亲时候的那般狠厉。 楚俊见阿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耐烦地说道:“还不快走,胆小鬼。” “诶。”阿海开心地应承着大步流星的沿着山道往上走。 路过半山腰坟地的范围时,惊起了树上一片乌鸦,扑腾着翅膀就四下散开,阿海赶紧说道:“是乌鸦,不要怕。” 楚俊又深深给了这个同龄男孩一个白眼,戏这么多!我会害怕? “这里面埋的可都是我们澎水村的老人家,一代接一代,你不要害怕。”阿海说的是道路两旁彭水村的祖坟。 他的话倒是让楚俊略微提起了兴致,突然说道:“你们彭水村的人大概活到几岁呢?” “百来岁吧,听说最大年龄的一个老人活到了一百六十岁。”阿海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大部分也都能活到一百一十几岁,不过这十几年不行了,我看往后也不行了。” “因为海神花越来越少?” “是啊,那些活到那么大岁数的老人,都是从小便食海神花的。”阿海感慨道,“这十几年来,初夏那个特定的夜晚海神花偶尔飘来几朵,根本不够。所以村子里已经出现年轻人病死的。” 楚俊并不以为意,这本来就是正常的人生,生老病死再普通不过了,只是这个澎水村也不知是积了什么福,竟然能够获得如此神花在几百年来保得全村的人都能寿终正寝,而且个个都达到高寿。 这若是被外人知晓,指不定踏平了这小小的彭水渔村。 这样想着两人的脚程并未放松,很快就来到了山顶。山顶上果然有一间十分破旧的茅草屋。 在皓月之下,这间四面通风的茅草屋从外面看进去倒是一览无遗,阿千居然不在这里。 阿海疑惑地挠了挠头:“不对啊,他每天夜里必定会到这里睡觉的。” 楚俊推开阿海走进茅草屋,这个一眼便能看光的茅草屋内确实没有人。 突然,海风带着几句断断续续地话语传来。 “你不要害我们村子里的人啊。” “你是被那个花害死的,不要来找我们啊。” “求求你了,安心走吧,我给你烧纸钱了,明年不要再来了。” ...... “阿千!”阿海仔细分辨后惊呼道。 说着他便要张嘴大声呼唤阿千,却立刻被楚俊阻止了。 “去看看。”楚俊的口气不容置疑,闪身出了茅草屋。 两个人顺着被海风带来的阿千声音的方向搜寻过去,很快转过一个巨大的山石便看见远处闪着银光的地方,跪着一个人。 见到银光的瞬间,楚俊的瞳孔快速收缩又张开,她的心内无比震惊,闪着银光的是一柄神剑,而这神剑上的气息分明就是来自他们元青派秀瑜峰。 她顾不上其他,快速冲到银剑面前。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正是阿千,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影吓得尖叫着抱头就跑,被赶上来的阿海死死抱住。 这不是一把实质性的神剑,而是神剑剑灵之光,悬在凸起的土堆之上。楚俊明白这代表着什么,这个土堆里埋的定然就是他们秀瑜峰的弟子。 她围着神剑转了个圈,那柄悬于半空的剑灵像是感应到了楚俊的存在,突然间异光爆起。 刺眼的光芒直击楚俊双瞳,她瞪大了双眼,虹膜之下闪过一个身影,紧接着她看见了一个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修者。 是两个年轻男子,他们用的竟然都是元青派术法,其中一个明显便是来自秀瑜峰,另外一个楚俊判断是掌门一派的弟子。 楚俊见这两人全都使出全力斗得地动山摇,她好几次着急得想要出手架开他们,却发现自己犹如触到了空气。 她明白了,这是悬于此处的剑灵让她看见的,不知道发生在何时的事情。 “嘭——”一声巨响,掌门一脉的弟子受伤飞了出去,立刻有个女子焦急地冲过去扶住了他。而那掌门弟子却把女子一把拉到身后护住。 那个占了上风的秀瑜峰弟子并未乘胜追击,而是收了势厉声说道:“白熠,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让开。” “楚离,你放过我们,放她回去。”那个叫做白熠的男子用手擦拭了嘴角的血迹,央求道。 听到楚离这个名字时,楚俊整个人犹如卷入了暴风眼中,头脑一阵眩晕,他是大师兄?他是楚离师兄! “不可能!”楚离回答得十分果断,“你们骗了我,逃了那么久,总算是又被我找到了,我定然要带这株车马芝仙草回去!” “她已经化作人形了!”白熠大声道。 “别再说了,当年我就已经说过了,不论她化没化形,在我眼里她就只是一株仙草。”楚离恨恨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凭本事论个高下吧!”说着白熠轻轻推开身后的女子,柔声说道,“阿英,你站到一边。” 女子看着面前那个叫做白熠的男子,满面焦容。 而楚俊的目光则是由楚离身上转到了这个叫做阿英的女子身上,楚离说她是车马芝仙草。 原来车马芝仙草真的化了人形,师尊说过好像她和这个叫做白熠的男子还留下过一个孩子。 “嘭——”又是一声巨响,白熠再次被击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个叫做阿英的女子惊叫着冲了过去。 却见一柄银光流转的飞剑已然刺向了她的面门。 就在这个电光石火之间,那名叫做阿英的女子突然浑身灵力爆涨瞬间化作一朵巨大无比的花,而她的花茎快速飞出击开了楚离的那柄神剑。快速缠上了楚离的身子。 站在另外一个时空,作为旁观者的楚俊彻底震惊了,因为她感觉到了这个叫做阿英的车马芝仙草是在燃烧自己的本源灵力,这是玉石俱焚的做法! 第二百七十二章 楚离之死 东南沿海澎水村后的澎望山山顶上,小渔民阿海拼尽全力终于把疯子阿千给稳定了下来,被阿海控制住的阿千浑身颤抖,双目涣散,嘴唇不停地哆嗦,嘴里念念有词:“来了,又来了,死神花又来了。” 阿海随手扯了把藤条反捆住了阿千的双手,眼睛却是一刻也不停地盯着土堆旁的楚俊。 此时的楚俊被土堆上悬着的像剑一样的银光所散发出的光芒笼罩着。光芒中的楚俊,双目紧闭,表情凝重,不时还挥动手里的神剑,像是与看不见的敌人对抗。 阿海安置好了阿千后快速赶了过去,待他接近银光之时,银光中冲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便将他震开。 被银光震飞的阿海不服气地再次向银光发起了冲击,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银光中的楚俊。 突然,楚俊大声喊道:“大师兄,小心!” 紧接着便看见她再次挥起手中的神剑向前砍去,但是身形却未移动半分。阿海眉头紧锁,难道这便是进入传说中的幻觉了吗?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她唤醒呢。 此时的楚俊确实是被银剑剑灵带入了十几年前的望澎山。 白熠被楚离击飞倒地不起,车马芝仙草阿英竟然燃烧了自己的本源力量要与楚离玉石俱焚。 焦急的楚俊挥着自己的神剑赤腾不断地击砍着车马芝仙草的花茎。却发现自己犹如击中空气般,完全没有效果。 而车马芝仙草阿英身上的灵力越涨越强盛,她的花茎快速地把楚离之上而下全身包裹住,不断地收缩。 眼见着楚离就要出事,楚俊恐慌地张大了双眼,束手无策的她连思考都变得迟钝,竟然忘记了这时她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她只是个旁观者,见到的是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而已,她根本无法左右这个结果,更不可能改变什么。 只见她疯狂地举着赤腾砍杀着车马芝仙草,眼神突然瞥见倒在不远处的白熠。这个叫白熠的男子定然便是和楚离师兄一起离开元青派去寻找车马芝仙草的掌门一派的师兄了,想到这里,楚离快速掠到白熠身边想要唤他制止车马芝仙草阿英。 来到白熠身旁楚俊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这个白熠不像是昏迷不醒。难道白熠被楚离刚才那一震直接给震死了?楚俊的这个想法让她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不可能,她刚刚明明看出了楚离没有下杀手。 可是车马芝仙草阿英为何会突然发疯用了这样玉石俱焚的办法来对付楚离,肯定是受了刺激了。 楚俊再次靠近白熠,想要仔细探查清楚白熠的情况,却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另外一边,楚离已经完全被车马芝仙草的花茎所裹挟,他的银剑的剑盲渐渐黯淡,只听见“啪”的一声,银剑掉落在地。 而车马芝仙草阿英的气势也开始逐渐转弱。 楚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楚离师兄,难道就是在这里被车马芝仙草所杀? “呼——”裹住楚离的车马芝仙草花茎突然收了回去,花茎中的楚离完全没了生机,从半空中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嘭地砸起了一片尘土。 车马芝仙草阿英也褪去车马芝真身,幻作人形。 脸色苍白的她,七孔中流出绿色的汁液,她变得面目狰狞。只见她盯着倒地的楚离看了许久,像是在等待,等待确认楚离是否真的已经死了。 终于,她转过身来,走向白熠。只是刚刚抬起的脚突然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楚俊知道她这是已经燃尽了自己的本源之力。很快便会被打回原形,最后慢慢枯萎。 她趴在地上,却匍匐着爬向白熠。所过之处的土地上留下了一道绿色液体的痕迹。 楚俊的心已经渐渐平复,血液更是快速冷了下来。她突然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无比可笑。为何会如此,不过是个没有见过面的大师兄,不要说自己这是借助着了剑灵的力量在看着另外一个时空所发生的事情,即便是真的在当场,何必又要为了别人去拼命呢。 你看,大师兄和那个叫白熠的掌门一脉的师兄不也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而相互下了杀手。若不是大师兄杀了白熠,我看这车马芝仙草也不会发疯废了全身的修为也要置大师兄为死地吧。 这样想着,她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挑,带上一股冷漠的笑。每个人都在为着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翠儿的脸,那张天真的脸上挂着无邪的笑容,楚离嗤笑道:“虚伪。” 剑灵带她看的画面并未结束。车马芝仙草阿英终于爬到了白熠的身旁。她的眼中全是爱意,她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抚摸白熠的脸庞。 突然,白熠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他的眼睫毛不经意地眨了眨。 车马芝仙草阿英顿时惊喜地呼唤道:“白熠,白熠,你还活着?”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之后,白熠张开了眼睛。 只是一个瞬间,他的心态立刻崩溃。 白熠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翻了个身,缓缓站了起来扶住车马芝仙草阿英:“阿英,阿英,你怎么了?” 阿英此刻已经虚弱地几乎说不出话,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终于张开,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你没事,就好。” “是他,定然是他伤你!”白熠的眼中泪水喷涌而出,“楚离!” 他大声嘶吼着,抬起头来,眼中全是凶光。 “噗——”一口鲜血喷出,白熠摇晃了两下,彻底失去力量扶不住阿英,也倒在了地上。 只是倒地的那个瞬间,他看见了远处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楚离。 白熠的脑海一片空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楚离怎么了?阿英怎么了? 车马芝仙草阿英的身子开始变得虚幻,她最后的能量也在流逝,很快便会消失。 她拼着最后的力气,却带着略微开心地口气说道:“一切都结束了,真好。他不会再缠着你和阿芑了。” 白熠像是感觉到了车马芝仙草阿英有些不对劲,只是他自己也已经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他只能焦急且绝望地问道:“阿英,阿英你说什么。你还好吗?” “带我回去。”这是车马芝仙草阿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楚俊便看见她的身体开始快速萎缩,很快化作一株再普通不过的绿植。只是这株绿植上开着的花朵倒还是十分艳丽。 是楚俊没有见过的一种花。 “这就是车马芝仙草?”楚俊自语道。 本以为事情已经就此结束,却没想到山顶的草垛内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东神印在潭底 草垛里的人是阿千,十几年前的阿千,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在车马芝仙草阿英化出真身燃尽本源力量与楚离同归于尽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吓晕过去了。 等战斗结束,他又晃晃悠悠苏醒了过来。 醒来的阿千惊慌失措地从草垛中钻了出来,尖叫着想要逃离。 “回来!”是白熠叫住了他。 阿千的双脚立刻像被钉子钉住般,站在原地,浑身打着颤,却是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 后面的事情也在楚俊的意料之内,白熠虽然已经受了重伤,完全没有了能力术法,却利用了阿千的恐惧,让自己可以暂时安全地躲在了山顶的茅草屋内疗伤。 只是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了,在楚俊看来想要复原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白熠的状态也不像是想要真的恢复,自从车马芝仙草阿英散失本源灵力,化作一株普通的仙草之后,他的眼中便失去了光彩。 他像个行尸走肉般,完全看不出这个躯壳里竟然还有灵魂。楚俊在猜测,白熠到底想干什么,他不可能毫无目的地带着这株仙草本体一直留在望澎山上。 再此期间,他除了疗伤外唯一做的一件事情便是把楚离和楚离的那柄神剑一起埋在了这个山顶。 楚俊所见到的那个土堆果然就是楚离的坟冢。 银剑笼着楚俊的光芒开始暗淡,楚俊在最后的画面里看到的便是白熠带着那株车马芝仙草离开了澎望山,他离去的方向便是楚俊来时的那片海域。 剑灵消失了,澎望山上恢复到漆黑一片。 倒在一旁的阿海再次擦拭了嘴角的血痕站了起来,却发现楚俊已经张开双眼神色正常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见到阿海那副倒霉落魄的模样,楚俊嘴角一瞥:“怎么了?这还看不住一个疯子。” 阿海也不解释自己是为了救出银光中的楚俊才受的伤,他见楚俊无碍,脸上顿时挂上了欣慰的傻笑,而后指着被他用藤条捆住双手的阿千说道:“阿千在那里,你想要问他什么?” “不用了。”楚俊淡淡地瞟了一眼阿千,眼神里满是不屑。 阿海已经习惯了楚俊这样的神情。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楚俊为何突然又不需要阿千了。 “走吧,还愣着干嘛?” “诶。”阿海听见楚俊的吩咐,赶忙先跑去把阿千手上的藤条给解开。 楚俊嫌恶地说了句:“麻烦。” 双手起势便看见一道红色光影闪过,楚俊召出了赤腾,凌空而去,留下了阿海一个人傻愣愣地待在望澎山上。 不,不是一个人,他的身旁还有个疯子阿千。阿千突然抓住阿海的手指着楚俊离开的方向神秘兮兮地说道:“又来了,他复活了,他被死神花给吃了,又复活了。” 阿海叹了口气,拉着阿千把他安顿在茅草屋内,自己徒步下山。 回到二楼木屋中的楚俊正在细细地回想自己在银剑的那段记忆中所看到的所有画面。她料定这期中必然有线索,这是楚离大师兄最后留下的线索,她相信这一切必定就是指向了方丈山和车马芝仙草。 突然,楚俊的眼睛猛地睁开,她想到了! 那株车马芝仙草阿英在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她说带我回去。 什么叫带她回去,她是哪里来的,她本就来自方丈山。那么白熠最后留在澎望山的这些日子,就是为了能够恢复一些灵力足够让他把车马芝仙草阿英带回方丈山。 这么说方丈山确实就在这附近,从白熠最后离开的方向来看,十分有可能就是楚俊发现问题的那个海域。 有了这个发现,楚俊心下大定,就等着日出之后再出海探查一番。 远在千里之外的琢玉楼内,白芑等人和蓝静轩上演了一处绑架威胁的戏码骗住了蓝涂,顺利进入了八角宝塔之内。 八角宝塔向着地底延伸九层,越往下走越能感觉出强大的怨力。白芑靠着钟鼓寺的钟锤总算是稳定住了心神慢慢接近塔底最后一层。 当她转过石阶,映入眼帘的便是贴在墙上的两张巨大符箓。这明显是出自名家之手,虽是符箓,却也可称得上是中上品阶的法宝了。 只是两张符箓此时虽然灵力流动,白芑却明显感觉出了这些灵力几乎已经到了枯竭的境地。 不要再过多久,必然就会失去效用。而在这塔底的正中央,便是一潭黑漆漆的死水。 那些怨灵之气便是从这死水之中不断冒出。 白芑环顾四周,除了符箓和这潭死水,塔底已经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东神印必然就在这黑水之下。她的眉心顿时紧锁,刻出深深的川字。 之前由于时间紧急,他们只想着尽快确认东神印是否就在这八角宝塔塔底,倒是没有想过会是这般情况,塔底竟然是一潭漆黑死水。 事到如今,也只能拼力一博了,吃下了潜龙糖的白芑左手拿着钟鼓寺的钟锤稳固自己的心神不被怨灵之气影响,右手起诀在周身布出一道防护结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便投身黑水潭中。 “扑通——” “咕噜咕噜——” 陷入黑水潭中的白芑顿时感觉到周身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所挤压,她努力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身体不断向下沉却像是掉入了无底深渊,一直没有尽头。她努力地划动身子,尽量让自己微微上浮。却发现结出的那道防护结界不知何时已经破除,此刻的她脑中嗡嗡作响,身体已经被挤压到极限。 这定然不会是黑水的力量,因为她确定潜龙糖没有失效,她的五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伴随着那股力量的加大,白芑的耳中听见了无数凄厉的声响,像是从万丈深渊中传出的厉鬼的嘶吼。 白芑感觉到喉间一甜,血气上涌,她立刻强压下了这股血气。却还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像是一缕红色的丝线在黑水中慢慢荡开,白芑向后一退,手掌向前划动,左手握着的钟鼓寺的钟锤不经意间碰触到了那丝血液。 就在白芑眼前,奇迹发生了。她看见自己的血液快速地融入到钟锤之中,紧接着血液像是有了生命般顺着钟锤雕刻的凹痕布满了整把钟锤。刻画出了上面的图案和文字。 而那些图案和文字顷刻间灵动起来,强加于白芑周身的那股可怕力量像是遇到了克星猛地消失了。 白芑浑身顿时一松,头脑也瞬间清晰。她手举着隐隐发光的钟锤,抓紧时间立刻向下探查。 因为她已经明显感觉出强加而来的那股力量,以及强大的怨力都是来自潭底。东神印必定就沉在这潭底。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东神印出 八角宝塔塔底的深潭之内,白芑靠着钟鼓寺钟锤的守护不断地向下潜去。 漆黑一片的潭水中,只有手中的钟锤吸入白芑的血液之后散出星点之光。不知过了多久,钟锤的光芒渐渐变得更加渺小,犹如萤火。白芑才发现,原来在自己的下方,竟然远远地透出了一片红光。 见到红光的瞬间,她的心跳猛地加速,这是东神印的光芒吗? 带着这个疑问,她快速下潜,红光越来越亮,几乎照亮了整个潭底。 随着白芑的不断靠近,那可怕的鬼狐狼嚎之声像是突然爆炸般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钟锤的力量也受到了影响。 白芑浑身的灵力开始不断翻腾,不受控制,她几乎可以肯定是这怨念之力影响了她。 明明尽在咫尺,她却无法再靠近半步。紊乱的气息和翻腾的灵海,让她几乎失去了知觉,只能暂时退后,她的眼中也不知不觉爬满了血丝。退到了红光之外,钟锤终于又开始将她全身护住。她的脸上变得十分难看,这该如何是好,根本无法靠近半分。即使知道了这就是东神印,可是该如何拿到手呢? 白芑的目光盯着手中的钟锤,脑中各种念头不断转动,是否可以利用钟锤来破开这个局面,只是钟锤上刻画的那些梵文她根本无法理解,也不知道如何运用钟锤。 八角宝塔之外,挟持着蓝静轩的善念和尚,此刻脸上的神情也是失去了平日里的祥和,相当严肃。 蓝静轩偷偷看了一眼守在远处的琢玉楼的护卫,压低声音悄然问道:“怎么了,大师。” 善念和尚轻轻摇了摇头:“白施主可能遇到麻烦了。” 蓝静轩顿时着急地就要进入八角宝塔,善念和尚立刻制止,而后又假装控制住蓝静轩,大声说道:“去这么久了,我等不了了,你带我进去!” 蓝静轩顿时会意,立刻假装哀求道:“行,我带你进去,你控制着点,不要伤到我。” 塔外的护卫紧张地向前一步想要制止,却见蓝静轩吓得大叫道:“站住!你们想害死我啊。” 护卫们被蓝静轩这句话吓得立刻停住了脚步,互相看了两眼,这万一要是真的害死了小姐,自己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退后,都给我退后。”蓝静轩命令道。 护卫们虽然无奈,却还是乖乖听话地向后又退了几米。只见蓝静轩又可怜兮兮地向善念和尚讨饶:“你们拿了宝物就放了我,说话可要算话啊。”这句话明显带着哭腔,更是让那些护卫确定他们蓝大小姐这是吓破了胆,虽然和小姐平日里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形象有所出入,但谁能保证在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还能那么镇定呢。 于是蓝静轩和善念和尚凭借着完美的演技再次骗过了那些护卫,进入了八角宝塔之内。 只是刚一转身进入塔内,二人便不由分说地迅速向着塔底而去。 才刚下了两层石阶,蓝静轩就明显感觉到了怨念之力而迈不动脚步了。最后只能停留在那里静观其变,由着善念和尚独自下塔底。 潜入潭中的白芑正一筹莫展,忽然手中的钟锤像是受到了感应,微微颤动。白芑紧紧握住钟锤,心中顿生疑窦,这是怎么了? 不过须臾,郎朗梵音便穿入潭中。这梵音像是有着无形的穿透之力,穿过了漆黑的潭水,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了白芑的耳中,同时还与其手中的钟锤产生了共鸣。 钟锤伴着梵音发出了钟鼓之声,而这钟鼓之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击在关键的点上,让白芑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而那凄厉的犹如来自地狱深渊的嘶吼怒喊之声竟无声无息地淹没在一片祥和的意境之中。 白芑举着钟锤尝试继续向前,朝着红光而去。 这次的行进十分顺利,她渐渐看清了发出红光之物。 那是一枚只有巴掌大小的四方印。四方印通体漆黑光滑,造型简单完全没有任何雕饰,不知为何物所造,印章的印面上刻着个深红色的“阳”字。虽然白芑并不通晓书法,看也看得出这个“阳”字苍劲有力又透出古朴深沉的气息。 白芑紧紧盯着面前的四方印移不开眼,同时脚步一点点地向着神印靠近,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面前的这方神印。我要拿到它,我一定要拿到她,这种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念叨,从一开始的蚊蝇之声渐渐放大犹如惊雷巨鼓之响。 眼见着白芑马上就要靠近四方印,四方印散发出的红色光芒变得旖旎而诡异。 深潭之上传来的梵音也越来越响亮,可是白芑却像是把这一切都屏蔽了似的,她已经完全听不见梵音之声。 而那梵音之声在穿透过一切击打在笼罩着四方印的那层及几不可见的阵法结界上,撞击出如火花般的零星光点。 白芑的眼中竟然看不见就展现在面前的这一切,依然向着阵法内的四方印伸出了手。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阵法结界之时,梵音之声彻底将那阵法结界击碎。阵法破除的瞬间,那个散着红光的四方印忽然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向上冲去,刹那间就消失在了白芑眼前。 整个水潭顿时开始震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让白芑倏然惊醒。 她震惊得看着周边的一切,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自己明明还接着梵音的力量靠近了极有可能就是东神印的四方古印,怎么突然间一切都消失了。 而这水潭犹如顷刻就要覆灭般不断地震动。来不及多想的白芑只能咬着牙快速地向上游去。 此刻的八角宝塔以及周边全都地动山摇,守在八角宝塔外那些不明所以的护卫惊声尖叫着做鸟兽散。 正在宝塔上层的蓝涂心中大叫一声不好,顾不上龙舞立刻翻身飞出窗外,身后的龙舞紧随其后。 八角宝塔随着地表的不断震动开始剧烈的摇晃,塔顶和墙面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力,四散的瓦片和砖墙瑟瑟掉落。 一道红光“嘭”地撞飞塔顶冲向云霄,却在半空中被一道金黄色的佛光所拦截。 蓝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时,他还在紧张地四下搜寻蓝静轩的踪影却突然看到东神印的出现,顿时吓得双脚发软。 “轰轰轰——”就在东神印冲破塔顶之时,八角宝塔轰然倒塌。 这座在神州大地上鼎鼎有名的琢玉楼八角宝塔瞬间灰飞烟灭,激起的灰尘像是洪水般淹没了在场的所有人。 天地间灰蒙蒙的,时间像是突然定格在了这一刻。 三道光影从那废墟中冲破这灰白的画面,让时间再次流淌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蓝涂逃离 东神印高悬于已经坍塌的八角宝塔之上,不断颤动。怨念之力倾泻而出,让它显得格外诡异和狰狞。 跟着东神印从废墟中飞出的正是白芑,善念和尚以及蓝静轩。 东神印已经被善念和尚所布下的佛光所拦截,一出废墟,善念和尚便如坐莲台,双目紧闭,双手结着佛印嘴里诵着梵音。 那梵音就像是实质化了般带着佛光不断地向东神印打去。 蓝涂见状,稳定了心神,眼底爬上浓烈的杀意,忽然双掌化作鹰爪猛地向善念和尚袭去。 白芑和龙舞反应迅速,合力拦住了蓝涂与之缠斗在一起。 蓝涂鹰爪上腾地爆出两团黑气,浓郁的黑气顿时提升了蓝涂的力量,龙舞心中一凛,这人不正是当初在林子里袭击了自己和慧同的那个裹着黑袍的妖邪。 同时白芑也瞬间认出了蓝涂的身份。两人快速对视了一眼,手中的术法更是下了狠劲,龙舞的那柄游龙神剑朝着蓝涂攻去,招招致命。 蓝静轩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为何白芑和龙舞会对她爹下杀手。虽然她爹勾结了邪祟,但是她当时和白芑等人商量的还是希望能够先稳住她爹而后见机行事了解更多的情况。 只是蓝涂的能力本就比龙舞高上许多,即使加上白芑他也能斗个游刃有余。蓝静轩一脸焦急,慌了神却也并未打定主意立刻加入打斗为她爹解围。 忽然,龙舞的身上窜出气势如虹的白光,龙吟之声顿时响彻云霄。 除了善念和尚,所有人都被这身龙吟所震慑,停顿了片刻。当在场的人缓过神来,便看见天空盘旋着一条神龙,这条神龙遮天蔽日升腾于万物之上,翻搅起四海云水。 方圆之内的人们,无论是琢玉楼门内之人还是来此谈生意的修门弟子,或者是银湖庄外的客人,见到神龙全都莫名地心虚胆颤,除了修门弟子还能稳住自己,其余的普通人全都拜服在地不断磕头嘴里喊着:“神龙现世,神龙现世......” 而这威风八面的神龙自然就是雨临,他已经借助延明古玉的力量顺利渡劫化蛟为龙。 只见他瞪着如牛般巨大的双眼,盯着蓝涂,眼里的怒火简直就要喷射而出。 蓝涂浑身发麻,脑子却还灵光立刻做出反应,化身为庞大的蓝鹰。 龙吟声再次响起,雨临如闪电般朝着蓝鹰冲去。即使是变出真身化作蓝鹰的蓝涂面对着凶猛的神龙也是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只能狼狈地四下逃闯。 眼看着雨临张开大嘴就要朝着蓝涂吐出神龙之冰时,蓝静轩也变出蓝鹰真身如离弦的剑般冲向蓝涂把他挡在了身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龙舞手掌术法快速变幻,制止住了雨临。 雨临没能随着心意击杀了蓝涂,心中烦躁,嘶吼着在云端翻腾,引来了天上雷声滚滚。 地上的普通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个个像是失了魂般不住地参拜磕头。 而那蓝涂更是趁此机会化作一道蓝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舞向雨临发出了命令,虽然雨临十分不情愿,却还是在电闪雷鸣之中落下云端化成小龙钻入龙舞的衣袖之中。 本来八角宝塔的坍塌就已经引来了在琢玉楼中交易的修者,而雨临的出现更是把这件事情推向了高潮。 湖心岛内所有的修者叫嚷着围向八角宝塔。白芑和龙舞在这混乱的局面下只能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两人合力在八角宝塔外筑起了一道守护结界。 那些修者们没人识得白芑和龙舞,以为是哪里来的两个无名小辈居然敢在此设下结界不让他们通过。有好事者已经开始怂恿大家一起动用术法攻破这结界冲进去看看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到底在捣什么鬼。 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两个人,竟然是上次和楚文歌一同入岛时在船上遇到的玄剑山庄的弟子。 那个年轻的姓洪的小弟子指着白芑道:“那不是元青派的师姐吗?” 身旁的那个脸上站着黑痣的男弟子眯了眯眼认真地盯着结界内的白芑看了片刻,大声道:“还真是!元青派弟子。” 人群里的修者们一听这是元青派的弟子,立刻便都安静了下来。 玄剑山庄洪师弟向白芑施礼道:“元青派小师姐,你还记得我吗?” 白芑点点头还了一礼道:“玄剑山转洪小师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黑痣弟子问道:“琢玉楼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在此设下结界不让我们通过?” 白芑和龙舞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既然有人认为她是元青派弟子,那这话说起来倒是简单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琢玉楼的楼主蓝涂早已与妖邪勾结,你们应该尽快赶回师门报告自己的长辈。我们元青派也会很快发出召集令,到时大家一起商讨对策。” 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不想让东神印就这样曝光在众人面前,虽然都是修门弟子,但是谁能保证其中没有异心之人,或者是有人会为了东神印这个上古法宝而对他们发难呢。 如今她不能让东神印有任何闪失。同时琢玉楼所发生的事情也必须要告知神州所有修门了,这并不是她自己可以处理的了的。 听了白芑的话,人群中顿时沸腾了,这个说法实在太让人震惊了。他们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难道仅凭一个元青派小丫头的话就回去告诉师门琢玉楼的楼主蓝涂勾结了妖邪?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你们到底在结界中做了什么?” “对,我们干嘛要相信你。” “快撤了结界。” “快点撤了结界,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 连玄剑山庄的那两位弟子也开始怀疑白芑说的话,姓洪的小师弟眉头紧锁,开口问道:“你还是先撤了结界吧,让我们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爹——蓝涂!确实勾结了妖邪!” 嘈杂声中,蓝静轩洪亮清澈的声音像是犹如带着魔力般顿时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蓝静轩缓缓地从白芑和龙舞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的身份没有人质疑,琢玉楼蓝大小姐,还是有人知道的。 “他们说的没错,我爹确实和妖邪勾结犯下了大错。”蓝静轩再次开口说道。 白芑没想到蓝静轩竟然会站出来说出这番话,心疼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蓝静轩迎着她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表示自己没事。白芑佩服地点点头。这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多么无私的心才能做到呢! “虽然我爹做的这些事,按照他自己说的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是这些都不是他可以犯错的理由。我希望他可以悬崖勒马,但是也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查清楚所有的事情。”蓝静轩的大义灭亲确是镇住在场所有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解救飞云阁魂灵 蓝静轩的一番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围着结界的其实除了来此进行法宝法器交易的修门弟子,更多的是琢玉楼内门人。 他们见自家大小姐居然站出来说自己的爹蓝涂与妖邪勾结,全都无法相信这是事实,他们挤开那些还在斟酌着蓝静轩所言是否属实的修门弟子,走向前来,在一个看似主管的人的带领下向蓝静轩行了跪拜之礼,而后由那个领头人开口问道:“小姐,你是否被人胁迫了才说出这等话。”说着眼神不信任地向蓝静轩身后的白芑和龙舞瞟了两眼。 蓝静轩看着他,定定地说道:“余管家,你快起来。我爹确实犯错了,我不希望他继续这样下去,但是我也会查明真相的。” “小姐!”那个余管家还要继续说下去,被蓝静轩抬手制止了。 蓝静轩眼神坚定地环顾着那些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的修门弟子们说道:“各位,我爹背后的妖邪牵扯到了十几年前飞云阁灭门之事,他们定然在酝酿着一场大阴谋,你们还是尽快回到师门把消息带回去。” 提到了飞云阁灭门惨案,在场的修门弟子们情绪再次被挑起了。这可是神州修门十几年来挂在心口的那道疤。 不管是修门大派还是那些散仙小修其实都时刻关注着这件事,毕竟这神州修门之间虽然平日里没见得有多少往来,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没有人不知道。而当年飞云阁灭门明显不是普通的修门之间的寻仇,大家心知肚明这其间必定牵扯了妖邪作乱。 若不是这十几年来玄剑山庄顶在了最前头把飞云山方圆之内受了影响的地界全都看护妥当,他们也是无法过得这般安生的。 所以明面上大家已经很少提及飞云山飞云阁之事,但是谁不是在心中埋下了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种子呢。 这时候蓝静轩突然说他爹不仅勾结妖邪,还和飞云阁灭门之事有莫大的干系,这无疑就是把大家埋于心底的那颗种子给瞬间引爆。 有些修门弟子已经悄然地退走,赶回自己的门派。还有一些人脸上的神色精彩纷呈,他们互相在等着看大家的决定。 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来到湖心岛琢玉楼的那些各个门派的弟子们就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连玄剑山庄的洪师弟以及脸上带黑痣的弟子也都拱手向白芑匆匆道别,要把这个重大的消息带回去。 银湖畔的船夫不明所以,茫然地被大批冲到岸边的修门弟子胁迫着开船离开湖心岛。这些修门弟子见到船夫们已经完全没了来时的那种涵养和客套,个个凶神恶煞,见到琢玉楼的人像是恨不得扒皮抽筋。 船夫们本还不想开船,要着人去禀告楼主,却发现已经完全没有这样的机会,心中隐隐不安,这琢玉楼看来是发生大事了,刚才的爆炸和神龙的出现都预示着这件事情小不了。 白芑等人身后梵音之声越来越大,蓝静轩走出结界把琢玉楼内所有门人召集到琢玉楼主楼。 白芑和龙舞则回到坍塌的八角宝塔处。只见那东神印悬于半空之中,印面上刻的深红色的“阳”字此时鲜艳欲滴,简直就像要从中沁出鲜血一般。 同时怨念之力全面爆发,形成了一股黑气围绕着东神印飞速的旋转。 东神印正前方的善念和尚盘腿而坐,之前空无一物的双腿之下此刻已经隐隐现出九品莲台的虚影。 莲台之上的善念和尚佛光四射,与那东神印上的黑气不断抗衡。 白芑和龙舞面带焦色,却又完全无从插手,只能站着干着急。 善念和尚不断口吐莲花,梵音之声响彻云霄,感染了周遭的一切。不论是那废墟还是花草亦或是银湖都渐渐笼罩在一种祥和之中,给人带来了无比舒展的感觉。白芑忽然福至心灵,拿出善念和尚给她的钟锤,由白芑鲜血描绘出字符的钟锤此刻像是与那梵音融为一体十分和谐。它颤动着飞离白芑的手,和善念和尚手中的那串刻着九品莲台的佛珠手串相辅相成散出五彩神光。 忽然钟锤飞向了东神印,东神印上飞快旋转的黑气像是受了牵引全都缠上在了钟锤之上。 而佛珠手串顿时异光闪耀,形成了一个圆,缠在钟锤上的黑气暴涨,在那黑气之中,白芑像是看到了一张张痛苦而狰狞的脸,他们张大了嘴疯狂地扭曲挣扎着。却又不受控地向着佛珠手串飞去。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 白芑心中一震,猛地惊醒,这难道就是被困于东神印之中的飞云阁弟子的魂灵。 看着这些受尽折磨的魂灵一个个的飞向佛珠手串白芑知道他们终于脱离了苦海,有机会走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不知为何眼睛里的泪水不断地溢出。是为飞云阁弟子,还是为了人间正道,也许吧,但是白芑心中更清楚这些眼泪还是为了蒋昊秋。这些人都和蒋昊秋有着很深的渊源,他们压在了蒋昊秋的身上犹如一道永远无法解开的枷锁,此刻这道枷锁终于打开了——他,终于可以自由了。 当善念和尚收回了佛珠手串,身下盘坐的九品莲台忽然消失之后,他闭着眼睛犹如一片枯叶从空中掉落之时,龙舞轻盈地飞身而起接住了这具已经身心俱疲的躯体。 “啪嗒——”东神印和钟锤同时掉了下来,落在了白芑身旁。 失去了光彩的东神印如此看去,通体漆黑毫无特点,就像是一枚普通的四方印。 捡起了东神印和钟锤,白芑快步来到了龙舞身旁,龙舞怀里的那个人虽然在沉睡,但是整个气息和气场都让白芑和龙舞知晓此人已是元震并非善念大师。 白芑指尖搭在元震的手腕之上,认真地号脉之后向龙舞轻点了下头说道:“只是脱力昏迷了,调息几天便能康复。” 这时他们身侧金光一闪,空气就像撕开了的裂缝,从中走出一位气度不似人间所有的高僧。来者正是善念大师。 他双掌合十,形如止水:“阿弥陀佛,我是来同两位施主告别的。” 白芑也向善念行了个佛家之礼:“多谢大师相助。不知那东神印中的魂灵......” 善念和尚:“白施主无须担心,我已先行将他们收入我的莲花佛串中,毕竟被困于东神印中这么久,很难立刻将他们渡化而去。不过,今后我会日日为他们超度,我相信不久他们便会去到该去的地方。” 白芑感激地颔首道:“劳烦大师了。” 善念和尚笑了笑,让人如沐春风:“再此别过,替我谢谢元震施主,今后不会有人再随意的占用他的肉身躯体了。” 龙舞的眉心微微一皱:“您的意思是?” 善念大师笑得更加和煦,僧袍一挥转身离去,他的身影很快便淡在了晨曦的微光之中......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定玄神剑现世 旷湖城因为城内的湖心岛上琢玉楼而闻名于神州。 却不知在经过一夜之后,这个琢玉楼的名气更大了,只是这个名气已然与先前的好名声大相径庭。 从蓝静轩嘴里透露出的蓝涂勾结妖邪的事情,随着那些连夜乘船跑出湖心岛的修门弟子,散播到了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所有人都在等着元青派发出同盟令,召集大家商议此事。 只有玄剑山庄内的情形略有不同,掌门朱耀扬直接命令从琢玉楼回来的两位弟子不准再妄议此事,静观其变。 从琢玉楼逃闯而去的蓝涂此刻正躲在飞云山云都城内,等着他的主人白狐玉都。 白狐玉都算准了蒋昊秋破除血契结界的时间,正等在飞云山飞云阁内的囚定洞外。 囚定洞的四周异常干净,没有受到任何尸煞的侵扰。 一袭白衣站在洞外,犹如一尊完美的雕像,好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惊动他。风卷云舒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空如无物,没有任何意义。 他也不知自己在这洞口等了多久了,其实还没有拿到从神龙鼎中用车马芝仙草提炼出的丹药,无法借助到先脉的力量,他等候在此最终也是无法见到想见之人。 只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错过任何与之有关的时刻。 而且在他心中也打定了主意,蒋昊秋这个人始终是个隐患,能够借着他的力量破除血契结界,正好利用飞云阁中的尸煞杀了他,一举两得。 所以在他站在洞口之前,就已经控制了所有的尸煞,就等着请君入瓮了。 “嗡嗡嗡——”清丽的剑鸣之声由远及近,快速地朝着囚定洞而去。 那尊如雕像般的白衣人藏在衣袖内的手不经意地动了动,他的脸上扫过一丝犹疑。却不待他做出任何思考,一把闪着青光的利剑冲破了飞云阁上笼罩着的魔障之气,咻地从白狐玉都面前飞过,直直冲入囚定洞中。 这怎么可能?白狐玉都的脸色顿时变了。 囚定洞外明明是蒋氏所布下的血契结界,怎么会让一把利剑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般直飞而入!这不可能。 他晃了晃身子,大步流星来到洞口,血契结界确实还在并未破除,可是这是为何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心中慢慢浮起不详不预感,难道他的安排出现了变故,这不可能! 白狐玉都的脸色冷峻,片刻之后一丝不屑地笑爬上了他的嘴角,出现变故又如何,没有人可以阻挡他要做的事,也没有人可以阻挡得了。 “轰——轰——轰——”囚定洞剧烈的摇晃着,山石瑟瑟而下。 白狐玉都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眯着眼看着面前的囚定洞,这是要破除血契结界了吗? 囚定洞口,忽然红光大盛,如丝如织的线条布满了洞口,这便是血契结界了。看来洞内的蒋昊秋已经练成飞剑坠子中的神功可以破除血契结界了。 囚定洞中,已然忘却了时间的蒋昊秋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神兵之力向他涌来,顺势伸出自己的掌心,一柄闪着凛冽清光的神剑呼啸而来冲入洞中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握紧剑柄,挥动神剑,打出了飞剑坠子中的最后一个招式,收势落定回神!神剑在他手中发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而后渐渐沉静下来。他看到了剑身上刻着两个字:“定玄!” 这是“定玄”?蒋昊秋对这柄神剑可不陌生。 自小在玄剑山庄的藏书阁中他便看过了这定玄神剑的不世功绩! “定玄”是玄剑山庄开派祖师高纪所使的神剑,据说这柄神剑还是当初飞云阁的云尘道长所赠。 高纪凭借着定玄神剑,一人一剑守了一座城!最后困住了紫狐王于如今的金裕城内。 只是关于紫狐王的这段五百年前的这段往事一直都是玄剑山庄的秘辛,虽然蒋昊秋十分好奇,却也无法解除到任何文字信息。只是在金裕城中的说书先生的胡诌乱编中听到了星点片段。也不知真假。 而那定玄神剑据说在祖师高级仙殒之后便不知所踪。玄剑山庄如今的剑阁之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一直空置着,就是在等待着定玄神剑的归来。 如今这把神剑就这样握在自己的手中,蒋昊秋内心本应激动无比,却不知为何平静如水,完全不起波澜。 他皱了皱眉,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心性怎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难道是在这洞中不知时日的修炼,让他已然忘却了凡尘俗世。 虽然如此,他却清晰地记得自己在此的目的,那便是洞中的镇天珠,当日慕容长老告诉他,只有练就了飞剑坠子中的神功才能破除了镇天珠。 而镇天珠下压着的正是这飞云阁内所有人的魂灵。释放出了他们的魂灵,飞云阁弟子才会尸煞的躯壳中解脱。 如今他已经练成了飞剑坠子内的功法,手中又突然多了一柄先祖的神剑,对于他即将要破除镇天珠那真是如虎添翼。 于是手握定玄神剑的蒋昊秋来到了洞内最深处的那个平台之上。 平台之上用石块围成了一个井口的模样,井口下宽上窄。到了最顶端也只有碗口大小。常人自是无法下井,但是放入魂灵倒是绰绰有余。 只是如今这顶上放着的正是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镇天珠。 随着蒋昊秋的靠近,镇天珠上折射出的光彩不断变化,一会儿蓝色,一会儿红色,一会儿紫色,煞是好看。 蒋昊秋却无心欣赏,更是没有半点爱宝之心,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那珠子之下的石井之内。 只有破了这颗珠子,飞云阁的弟子才能得以往生。 他高举着定玄神剑,口中念出一段晦涩的咒诀,周身气势顿时拔地而起配合上定玄神剑本身的力量,朝着镇天珠砍了下去。 “铛——”定玄神剑被荡开去。 并不是多大的力量,也没有引起多少震动,就像是四两拨千斤般,定玄神剑和蒋昊秋的力量在碰触到镇天珠光芒的瞬间便被巧妙地化解了。 怎么可能!蒋昊秋的内心终于起了波澜,这不可能。 他再次施咒运用起飞剑坠子中的功法,全力灌注到手中的定玄神剑之上,朝着镇天珠猛力击去, “铛——”又是一声柔和的脆响,蒋昊秋和定玄神剑又失败了。 蒋昊秋我这定玄神剑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他深吸了口气,慕容长老的交代言犹在耳,是不会错的。 他告诉蒋昊秋学了飞剑坠子中的神功,便可破除了镇天珠,放出飞云阁弟子的魂灵,而后在利用此神功攻破囚定洞口的血契结界,便可放这些魂灵出洞,解救化作尸煞的飞云阁弟子。 如今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二百七十八章 近在眼前 蒋昊秋手握玄剑山庄开派祖师的神剑定玄,一次次地冲击着囚定洞中的镇天珠。 镇天珠却轻描淡写地化走了蒋昊秋的所有力量,毫无损伤,光彩依旧。 蒋昊秋停了下来,慕容长老的脸浮现在眼前。 我为何要信他,蒋昊秋突然反问道。 当初自己是如何来到飞云山和飞云阁的。是被逼走投无路而来的。是谁让我走投无路的。 蒋昊秋脸上渐渐没有了表情,在玄剑山庄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副副画卷般在他面前展开。慕容长老,他和朱耀扬是一伙儿的。 蒋昊秋猛地抬起眼眸,虹膜底下虽然映着镇天珠那五光十色的神光,但是他却视若无睹,因为他的眼中只有如寒冰般的冷冽。 慕容长老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飞云阁外,等候在那里,利用他已然慌乱如麻失了心智的状态,把他引到了囚定洞中,可是目的为何呢?是为了打开这个镇天珠? 如果是为了打开镇天珠,那么蒋昊秋相信这底下必定不是飞云阁弟子的魂灵,他已经基本确定自己听信了谗言。 面无表情的蒋昊秋,手中的定玄神剑剑光清冷,放佛把他此刻的心情全都通过神剑的剑光散发出来。 我要回玄剑山庄!此刻这句话占据了蒋昊秋的脑海。他要去弄清真相,他要为师尊和庄主查明真相,他要为自己洗清冤屈。 囚定洞口那密密麻麻的红色血线在他眼中宛若无物。 “嘭——”的巨响之下,蒋昊秋手中掐诀凌于定玄神剑之上,直接冲破了血契结界出了囚定洞。 守在洞口的白狐玉都立刻发动飞云阁内的尸煞以及盘旋于半空的魔气想要制服蒋昊秋。 谁料躲在暗处的他无论如何施术都无法调动飞云阁内的尸煞。眼睁睁的看着蒋昊秋御剑而去。 等到看不见蒋昊秋的身影,白狐玉都才从隐蔽之处闪身而出。他的目光阴郁又带着些许疑惑。他很清楚自己设下控制尸煞的术法没有问题,可那些尸煞竟然完全不听指挥。 只不过如今他的心思并不在此,因为在他的面前,梦寐以求的囚定洞已经向他完全打开了大门,没有了血契结界,他可以自由出入了。 望着囚定洞,白狐玉都的眼中顷刻间爬满了暖意,和他那清俊的脸庞竟有些格格不入。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十分欢愉地迈开脚步快速走入洞内。 镇天珠前,白狐玉都的笑意更甚。 “终于,来到你面前了。”他低声喃喃自语。 只是没人回应他,镇天珠依旧没有变化,流光溢彩把囚定洞映照得神秘又好看。 白狐玉都定定的站了许久,终于又开口轻声说道:“再等等,很快了,很快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忽然,他的心口像针扎般轻微一痛,黑色的雾气一闪而过。 白狐玉都还是忍住了没有向镇天珠出手,他知道这是无用功,没有车马芝仙草所炼化的神脉之力的相助,是不可能打开镇天珠的。 如今他的目标便是元青派的秀瑜峰。 白光掠过,直冲青门山而去。 东南沿海的澎水村内,楚俊一脸愁容。 她已经又去了那片海域无数次,可以很确定那边是方丈山所在,可是却毫无法门进入。 楚离师兄当初是如何进入方丈山的呢?师尊明明说过只要找到地方,自然便有进入之法,可是她为何只在边缘徘徊,无论如何都进不去呢。 海边的夜色很美,星河浩瀚,她再次来到了望澎山山顶,楚离的坟前。 身后跟着的阿海,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到底是在找什么呢?” 楚俊没有回答,她根本不在意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为何要回答呢。 “你是在找长出海神花的仙山神岛吧?”阿海不死心地继续猜测。 只是话音刚落,一柄神剑的剑灵忽然出现,悬在坟上。 那夜带着楚俊上山找阿千的时候,阿海是见过神剑剑灵的,所有此刻也并未觉得如何慌张。 倒是楚俊在剑灵出现的瞬间,又进入了那个十几年前的时空之中。 再一次感受了楚离师兄,白熠以及车马芝仙草阿英在这山上所发生之事。 只是这次她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进入时的那般震惊和慌乱,她十分镇定地观察了每一个细节,因为他们三个人的所有举动和言语都有可能是她进入方丈山的关键。 这次,她确实找到了一个线索——阿芑。 车马芝仙草说了一个名字,阿芑。车马芝仙草阿英对白熠说:“他不会再缠着你和阿芑了。” 这个阿芑是谁?怎么如此耳熟。楚俊脑海中浮现了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这么巧?怎么会是她?不可能...... 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是她,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她身上车马芝仙草的气息。 可是很快她又不确定了,因为她联想到了自己的师兄楚文歌。 她是很难相信楚文歌会背叛师尊的命令,在秀瑜峰之时她就有所怀疑,是否楚文歌师兄有难言之隐,如今看来会不会这个难言之隐便是叫做白芑的姑娘。 如此一想,倒是都说得通了。 当她从那虚幻的时光中退出之时,虽然猜测了白芑的身份,但是对此刻的她来说这几乎是个可以完全先放下的线索。 她的目的还是方丈山。 无数次的站在坟前唤出剑灵,无数次地进入那个时空,再无数次的无功而返。 楚俊已经相当疲累,却还是强撑着站在山顶。 她的性子就是如此,她无法接受自己已经站在目的地的门前了却无法进入这个事实。她对自己太自信,也太苛刻了。 旁边的阿海站累了坐,坐烦了又站起来,倒是也一直未曾离去。 “那把剑是不是埋在这坟里呀?”无聊且无奈的阿海又随口说了一句话,并不打算楚俊会回应自己,也算是自言自语了。 却不料楚俊突然转头看向他,眼中迸射出光彩,顿时吓了阿海一跳。 “挖开!”楚俊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阿海顿了顿,小心地问道:“你叫我挖开这个坟?” 楚俊又换回了原来那面无表情的样子,道:“挖开。” 阿海真是怪自己多嘴,怎么好端端地说了句剑埋在坟里,如今要他去挖坟。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在他们这里死者为大,况且已经入土为安了,再去打扰实在是大不敬。 他踌躇着说道:“我看算了吧,一把剑而已,你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神剑吗?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说着指了指楚离的坟头。 楚俊自然不会被阿海这番话所打动,她的脸色更加阴沉,声音宛若淬了冰片般再次命令:“我让你挖开它!” 第二百七十九章 楚俊寻到方丈山 毕竟阿海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在楚俊的气势下,他顿时像被抽了魂般踉跄着连走带爬地来到楚离的坟前,用手开始疯狂地挖了起来。 很快他的手触到了一块冰冷的铁片,吓得他缩了回来。 楚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了过去,楚离的配剑虽然大部分剑身还埋在土里,却依然闪过了一道刺目的剑光。 阿海以为自己眼花了,用手揉了揉眼睛,却把沙泥戳入了眼中,顿时便看不清楚了。 楚俊冷哼了一句:“废物,让开。” 用手一挥,附在剑身上的昵泥土便飞快地散去。 一柄透着寒意的神剑出现在楚俊面前,剑身之下是一具尸身。 这具尸身虽然长埋于地下,却没有腐化,依然保持住了肉身的完整。像是睡着了般阖着双目。 也恰巧是阿海被沙泥迷了眼,若是被他见到这具没有腐化的尸首,定然是吓得魂飞魄散。 楚俊围着尸体转了转说道:“师兄,你是有话要带给我吗?” 说着她缓缓蹲了身子,伸出手探向了楚离压在神剑上的手。触感极寒,却在瞬间犹如燃烧起了火焰般,滚烫至极。 这样的温度对于重明鸟楚俊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反而是更加握紧了楚离的手。 “锵锵——”一声如凤鸣般的声音骤然响彻云霄。 楚离的尸身就在楚俊变迁快速地收缩变化,最后消失殆尽,化作一道重明鸟红光冲天而起。 阿海迷着双眼却被这声突入起来的鸟鸣之声吓得抱住脑袋一头扎在了路旁的草丛中。 只见红光冲上天际之后又立刻折返最后没入楚俊的额间,化作一只鲜艳欲滴的重明鸟图腾。 楚俊的脑海中一片清明。她知道了,方丈山确实就在那里,也并非被下了什么结界和阵法。 原来竟是掌门一脉的师兄白熠把自身化成了一座屏障隔离了方丈山和这片海域。 “原来如此。”楚俊嘴角微微上扬,也不御剑,信步走下了山峰。 躲在草丛中瑟瑟发抖的阿海,听见了楚俊的声音,哆哆嗦嗦地探出头,撒腿跟上了楚俊的脚步:“等等我,等等我......” 楚俊在心里更加鄙夷这个和自己同龄的普通人,就这样的胆子和资质也想着修仙,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二日,太阳刚从海平面上跃起,楚俊便御剑飞向那片特殊的海域。 当她越来越靠近目标地点时,额间的重明鸟图腾就像突然活了过来般栩栩如生,更是有虚无的火焰从图腾上窜起,滚烫的温度立刻从额间传遍了全身。 猛然间,额上的重明鸟图腾突然化作刺目的红光直冲向天际,化作一只展翅腾飞的重明鸟虚影。 这只重明鸟虚影“锵锵”叫着在天空盘旋,在他所过之处都留下了炫目的红色痕迹。 红色痕迹慢慢散开,映红了整个天空,加上初升太阳的光芒,大海上就像是染上了艳丽的色彩,炫目却又诡异。 海上的波纹开始震荡,不断变强。 “哗啦——” “哗啦——” “哗啦——哗啦——” 一浪盖过一浪,天空和大海就像是连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站在赤腾神剑上的楚俊,同样经受着海浪的洗礼,浑身被海水打湿,任凭海水从发间滴落,她毫不在意。眼睛紧紧盯着这突生变故的海面,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寻到方丈山的机会。 “啊——救命啊——” 翻腾呼啸的海浪声中传来了求救声,一听这声音,楚俊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对她而言这些普通渔民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这么关键的时刻,她也不会出手相救,以免错过了进入方丈山的关键时机。可是这个声音,她很熟悉,竟然是那个傻瓜阿海。 他怎么这个时候出海?楚俊甩了甩头,不想搭理这个笨蛋。 “救命啊,救——”第二个命字还没喊出口,阿海已经被巨浪打翻。 他昨夜见楚俊从望澎山上下来的时候,有些奇怪,所以在楚俊的窗下守了一夜,生怕楚俊出尔反尔,突然离开不带上他。 今日一早见楚俊御剑离开,再次飞入大海之中。阿海就赶紧驾着船跟了出来。 前几次他也曾驾船偷偷跟着楚俊出过海,他猜测楚俊必定是在寻找长出海神花的那个神岛。所以希望在关键时刻自己这个在海边长大的人可以帮助到她。 只是跟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不料今日却遇上如此大的风浪。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会如此,看今日的天气根本不会有巨浪来袭。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有任何想法,一个大浪拍来,阿海向着大海深处缓缓沉了下去。 就在他渐渐失去五感觉得自己真的可能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他猛地向上拽。 “呼啦——”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狠狠地灌入到了他的肺里,他没有死。 只是耳边传来的已经不再是巨浪翻涌的声音了,取而代之的是呼呼的风声。 他心慌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条丝带捆住了腰,正吊在半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移动。 “啊——” 阿海的尖叫声让赤腾神剑上的楚俊顿时脸上布满阴云。 “再叫我把你扔下去喂鱼。” 听到楚俊的威胁,阿海抬头向上看去,才发现自己被悬挂于楚俊的剑柄之上,而楚俊正在控制着神剑向前快速地飞去。 顷刻间他的面前已经不再是那片碧蓝的大海...... 这是仙境吗?阿海张大嘴,惊讶得眼珠都要瞪出来。 长这么大他不仅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连晚上做梦都梦不到。 漂浮于云涛雾海之上的仙山,俊秀挺拔。山中传来汩汩流水之声。山上的林木若隐若现,奇花异草散发出醉人的气息。不时有仙鹤飞过,还有不知名的鸟兽一闪而过,让人目不暇接。 已经叫不出声的阿海也不知自己怎么落到的地上,踉跄着终于稳住了脚步,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楚俊已经沿着蜿蜒曲折的小溪流向上走去。 阿海回过神来赶紧跟上楚俊的步伐。想来楚俊此刻心情应该是极佳的,居然没有用白眼瞅他,更没有出言奚落。 阿海追上了楚俊开口问道:“这便是你要找的地方吧?” 楚俊难得地点了点头应允道:“嗯。” “啪嗒——”一只小鹿从他们身旁窜过,停了停,眨着自己乌黑灵动的双眼瞧着这两个人。 阿海惊喜地向小鹿伸出手,小鹿歪着头看了看他,竟然像是咧嘴笑了下,然后欢快地蹦跶着又窜入了树丛之内。 “看,看,看见了吗?”阿海被小鹿这一笑吓得语无伦次,“它,它,它怎么会笑。” 楚俊懒得搭理他,继续沿着溪流向上走去。因为她很清楚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第二百八十章 楚俊得手 借着楚离的力量破除了白熠用自身化成的屏障,楚俊终于进入了方丈山。 只是这阿海是个意外,顺带着救了他也把他带入了这座仙山。就当做他的造化了,楚俊也是颇为无奈,也不知这个傻子上辈子修了什么福,作为一个普通人竟然有缘得见仙山。 刚一入山,楚俊的鼻子就像受到了刺激,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 她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为何这股气息忽然就在她的脑海中爆炸,牵引着她的脚步。 她隐隐觉得这也许就是师尊说的重明鸟族对车马芝仙草气息有着天生的敏锐。 可是这股气息她绝对不是第一次感应到过,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曾接触过呢?虽然心中疑窦丛生,但楚俊还是放任自己的脚步跟随着那股气息的指引,沿着小溪流向上而行。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小溪的尽头,那里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用古朴且苍劲的字体书写着“方丈山叠溪”这五个大字。 石碑旁有棵苍天大树,树荫漫到了溪流之上,根根树须垂直落下,遮挡住了光线。 树下竟是一片枯萎的花草。而在那枯萎的花草中有一朵盛的花闪着异彩迎风轻轻摇曳。 “海神花!”阿海激动地叫了起来。 “这就是海神花?”楚俊问道。 阿海由于过度兴奋,整个人显得有些痴傻,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 楚俊刚想向他翻白眼,便听见阿海解释道:“很像是海神花。可是这个花很大,我们捡到的很小。” “什么意思?”楚俊不明所以。 阿海向着奇异的花朵走了过去,仔仔细细地辨别了许久,说道:“样子是一模一样,就是这夺朵花比我们捡到的海神花大了好几倍。” 楚俊嘴角轻佻,冷笑了一下,心中道那便是了,你们难道还真的想着可以捡到车马芝仙草吗? 应该是车马芝仙草的飘落的花瓣化作小花朵顺着方丈山叠溪飘入了大海之中,又被海流卷到了澎水渔村附近的海滩,才让他们有了这等造化。 楚俊环顾四周,看到一地枯萎的花茎,眉头微蹙。她已经确定过了这里生长的便是他们苦苦追寻的车马芝仙草。 只是如今看来只剩下唯一一株了,这是为何呢?当初到底发生了何事,楚离师兄一定要追着那株叫做阿英的车马芝仙草不死不休呢? “罢了。”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所以然的楚俊,叹了口气。 有这样一株也好,先带回去炼化,毕竟师尊所说的利用神龙鼎炼化车马芝仙草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并未加以验证。如今就先带着这一株回去从长计议也好。心中这般想着,楚俊伸手就要去摘那株异光闪闪的车马芝仙草。 “等等。”没想到阿海居然出言阻止道。 楚俊伸到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站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阿海,他竟然有胆量出言阻止我,这傻子倒是突然变得有趣。 阿海迎着楚俊的目光,十分坦荡地说道:“你若把它摘走,便不再有海神花了。” “是又如何?”楚俊好笑地问道。 “就像是捕鱼,我们从来都不会把所有的鱼都捕了,那些小鱼苗即使入网了,我们也是会放掉的。”阿海努力地说着。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就像捕鱼,我们要的都是生生不息。这株海神花也一样,我看其他的花都枯萎了只剩下它,如若你把它连根拔走,那就再也没有海神花了。不如想想如何培育它,能够栽种出更多的海神花。”这下阿海觉得自己解释得应当够清楚了,眼中充满希望地盯着楚俊。 谁料楚俊笑了笑,说了句:“有道理。”而后竟然毫不犹豫地把那朵仅存的花给摘了。 “你,你,你怎么这样!”阿海激动得脸色涨红。 “别说那些大话了,你不就是怕我把这多花给摘了,你们澎水村以后就再也捡不到所谓的海神花了。”楚俊讥笑道。 “不是的。”阿海大声辩解,“我并不是因为澎水村才这么说的。” 阿海急得眼泪含在眼眶中直打转,他不想楚俊误会他。但是楚俊的态度很冷淡,她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我可没兴趣知道你的想法。” 带上车马芝仙草,楚俊得意地召来赤腾神剑,转过头又冷冷地问道:“你走不走。” 阿海用力拿手擦了擦眼睛,重重地点点头。 当楚俊和阿海的身影远远地消失天边时,方丈山叠溪旁,有道微不可查的光闪动了一下沉到了土里,消失不见。 澎水村的上空,楚俊的声音像是淬了寒冰:“放开。” 阿海红着眼睛:“我不放。” “不放我摔死你。” “你不会。” “要不要试试看!” “你说过带我去元青派的。” “我改变主意了。” “你们修仙之人不是言出必行吗?” “我不是。” “你是。” “......” 楚俊本想着放下阿海之后直接飞回元青派秀瑜峰,谁料这孩子非常轴,铁了心的要跟着楚俊回元青派。 两人在言语上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最终楚俊也不知自己为何就心软了,恶狠狠地说了句威胁的话:“跟着可以,给我惹麻烦的话我就杀了你拿去喂妖怪。” “好。”阿海顿时笑了,回答得相当干脆。 再说那白芑,东神印到手之后立刻启动了无极渊教她的方法,快速进入了无极渊内。 手中的东神印原本只是黑漆漆的一颗毫无特色的四方印,在进入无极渊后竟然开始由内而外散发出暖意,同时在那漆黑的外表上漂浮着一层流动的灵气。 这层灵力和无极渊内的气息极其融洽,恍若天成。让白芑也体会到了一种无比舒适的感觉。 “东神印!”孩童稚气的声音在四面回响。 白芑带着东神印进入无极渊后本来置身于一片空无一物的空间中。就在这声东神印响起之后,她的四周开始发生了变化。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脚底下踩着的变成了肥沃的土地,土地上以目力可及的速度盛开了无数的鲜花。 又来,白芑在心中感叹,这是说明他的心情此刻就像春天花开般美丽吧。看来文歌很快便能自由了。 踏着鲜花之路款款而来的还是那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只是这次出现,他的形态多多少少发生了变化,让人不再有怪异感。 他向白芑伸出手,白芑看了看手中的东神印,没有半分犹豫很爽快地递了过去。这倒是让无极渊愣了一下。 “你这么信任我?”接过东神印后无极渊问道。 “信任与不信任又如何,我最终都要将它交于你来达成我自己的目的。” 白芑的回答似乎很合无极渊的心意,他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难得,这东神印可是上古无上法宝,你竟然就这样拿它来交换那只鸟。” 白芑倒是坦荡,也笑着道:“我愿意。所以请你也履行你的诺言放了他。” “哈哈哈,有道理!什么都不过我愿意。”无极渊笑得更加畅怀。 第二百八十一章 换出楚文歌 无极渊中,拿到了东神印的无极渊心情极佳,只见他心动形动之间,白芑周围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 她来到了桎梏住楚文歌的那棵大柱子前。火红的柱子上赤炎不断地向上窜,极剧的高温让她无法靠近。她焦急地回身去寻无极渊,却见无极渊温柔地抱着东神印,脸上竟慢慢浮现出五官。 “不急,不急。”他的声音也开始有了变化,像是突然间长大了般。 白芑虽然心中万分焦急,想立刻救下楚文歌,但她知道在别人的地盘还是遵从别人的规矩,更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无极渊就这样抱着东神印,轻轻地婆娑着,嘴里温和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没有了你我可怎么活的下去呀。” 听懂无极渊的声音,白芑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便释然地舒展开了。 这无极渊的声音越来越像一个姑娘。虽然无极渊一直以一种看不清道不明的形态示人,但是在白芑心中已经把他设定成一个小男孩。此时听见女子的声音,所以难免怪异。只是想通了后又不觉得奇怪了,分明就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其实无极渊本就没有显出过真正的样子,而且声音也一直保持着孩童的音质,根本分不清男女。 白芑在脑海中不断的剖析判断,无极渊在她面前已经幻出五官和身形。 她满意地转了转身子,问白芑:“如何?” 站在白芑面前的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的眼睛亮得像星辰,嘴角微微上扬,俏皮又可爱。头上挽着一个小髻子,髻子上插着一只蝴蝶形的玉簪。身上着着一件淡黄色衣裙,甚是清新。 见到无极渊的瞬间白芑满脸疑惑,怎么这么眼熟,我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姑娘吗? “好看吗?好看吗?”无极渊围着白芑又在转了一圈,像是十分满意自己的容貌,需要得到比人的肯定。 “好,看......”白芑支支吾吾道,“只是,只是......” “哈哈,好看就行。好啦,你不是要救那只大火鸟吗?跟我来吧。”无极渊显然心情极佳。 白芑见那无极渊要放了楚文歌自然是顾不上无极渊的容貌了。 随着无极渊的淡黄色的衣袖轻轻一挥,她们二人四周的景象开始出现了变化,很快两人便出现在了一根大火柱前。 只见这根巨大的柱子直入苍穹,柱子之上的那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重明鸟就像是融入到了柱子之中。就像是柱子上原本就雕刻着的图腾,那么和谐毫无违和感。 “这是怎么回事?”白芑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怒目而是。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无极渊倒是悠然自得,“他没事。” “那你快放他下来啊。”见到这般的楚文歌白芑怎能不急。 无极渊略微偏了偏头:“看来这世上除了我和东神印之间存在这这般难舍难离的感情,你和这只大火鸟也一样。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白芑急得狠狠咬着下嘴唇,却知道此刻也是万万不能得罪面前这个主。 无极渊像是突然玩够了,笑了笑道:“好啦,不逗你了。让开些我要施术了。” 说着便看见她从怀中拿出那枚覆着灵光的东神印,单手举起,口中念念有词。 漆黑的的东神印从她的手掌中缓缓向上升起,灵光越来越盛。印面上刻着的那个“阳”字变得清晰无比,连其中的细枝末节都看得清清楚楚,仿若是见到了当初雕刻这个“阳”字时的用心和过程。 随着无极渊口中诵念咒诀的速度不断加快,东神印上的灵光已经把他原本漆黑的色泽全部掩盖,整个神印就像是燃烧的大火球,火苗呼呼地向上窜着。 “呼——”突然,东神印猛地向苍天大柱飞去,越变越大。 就在那“大火球”即将撞上“大火柱”之时,大火柱上的那只重明鸟鸣叫着直冲九霄云外。 而那大柱子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代替它的便是那已然变得硕大无比的东神印。 白芑的眼睛久久地盯着重明鸟飞去的方向,这是怎么了?他去哪里了? 无极渊见白芑那焦急的模样,倒是有趣,抬起手掌在她面前摆了摆道:“喂,再看眼睛就要掉出来啦。” 白芑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拉住无极渊的手焦急地问道:“他呢?去哪里了。” 无极渊皱了皱眉头,把手掌从白芑手中抽了出来:“你捏疼我了。” 白芑自知失礼,赶紧收回了手口气却依然万分急切:“他到底去哪里了?” 无极渊甩了甩自己被捏疼的手掌,努力努嘴朝着白芑身后不情愿地说道:“喏,这不是在那里吗?” 白芑猛地转过身去,远远的一个白衣少年站在那里,冲着她微笑。少年的笑容和煦如春风拂过,相当温暖,白芑却一跺脚,步伐生风飞奔过去,一把打在他的肩头:“你笑什么呢,我都急死了。” 少年也不躲闪,眼中带着盈盈之光:“让阿芑担心了。是我的罪过。” “哼,当然是你错了。什么都不说,就自己扛了下来。”白芑依然气不过楚文歌当初私自做出的决定,“你不知道吗?让我一个人苟且逃出去,还不如让我死......” 死字才刚刚蹦出口,她的唇上便覆上了楚文歌温润的大手:“阿芑今后不许再说这个字。” 白芑眨了眨自己如星辰满的眼睛,脸上顿时一片绯红。 “好啦。你们需要这样打情骂俏吗?不想走了是吧。”无极渊踱着步子走向前来。 楚文歌看到她时却眉头紧锁,疑惑万分:“你的长相怎么......” 见他说到长相,无极渊立马讪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好看吧。” 楚文歌无语,眼睛在无极渊和白芑的脸上来回交替。 “我这不是见这丫头长得十分可爱美丽嘛,就借一借她的模样来用。”无极渊说的很是轻巧,白芑却顿时醒悟。 “原来你,原来你......用了我的容貌,怪不得!怪不得刚刚我觉得那么眼熟。” 无极渊见白芑那震惊的模样,连忙挥了挥手道:“无妨无妨的,不要这么紧张。” “不行。”楚文歌的嘴里冷冷的冒出两个字。 “哼,你还没谢我呢,居然还敢说不行。”无极渊的脸也立刻冷了下来,“你小子占了我们东神印那么大的便宜,现在我就用一下这个小姑娘的样貌,你们居然忒得小气。” 白芑抬眸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姑娘,她还是更加关心和楚文歌有关的事。 “你说他怎么占了东神印的便宜?”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东神印之余力 无极渊内那化作和白芑同样容貌的无极渊,气哼哼地指着楚文歌说道:“你让他自己试着感受一下灵海内的灵力。” 听了无极渊所言,白芑生怕楚文歌是否受了伤还不自知,赶紧一把拉住楚文歌的手臂催促道:“你快看看是否有哪里不妥?” 楚文歌怕白芑太过担心自己,本不想着听那无极渊的话,却也只好点点头,盘腿而坐,开始运功探查自己的灵力。 当他闭上眼睛手中捏诀起势,忽然间便感觉到了从灵海内翻滚而上的灵力,那灵力源源不断,就像是一条永远不会干涸的河流般不断地在周身奔腾游走。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暴涨的灵力不仅没有和他的身体产生排异性,更是在他的灵海之内融合得相当自如,就好像这些力量原本就属于这个身体的。 楚文歌缓缓收了势,睁开了眼睛,便看见无极渊顶着白芑的脸得意地双手叉腰说道:“怎么样,知道你占了多大的便宜了吧。” 白芑紧张地盯着楚文歌,等待着他的答案。 楚文歌站了起来,语气毫无悲喜:“体内灵海之中的灵力像是涨了数倍。” “何止数倍。”无极渊冷笑道,“你可是把我们家东神印这几万年来残留在无极渊里的火之灵力都给化走了。” 白芑和楚文歌闻言俱是万分震惊,他们对视了一眼,又都不解的看向了无极渊。 “之前的那根大柱子还记得吧。”无极渊懒懒地说道,“那是东神印在无极渊内残留下来的火灵之力。你小子运气好,有人替你找回了东神印,我也就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走的时候居然把这些火灵之力都给化成了自身的灵力。” 白芑:“那会如何?”“你不知道吗?”无极渊反问,“他化走了那么多火灵之力,自然是功法大涨了。” 闻言白芑的脸上顿时挂上了笑容,这倒是因祸得福啊。 “要我说这小子真真是运气天下无敌了。”无极渊又撇着嘴说道,“若不是东神印被盗走之后,我靠着东神印遗留下来的这些灵力来综合平衡这无极渊,把那些灵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不然就凭这小子区区凡体也想承受得住东神印的力量,那真是痴心妄想,他不血爆当场就不错了。” 原来竟是如此,白芑的心中真是紧紧地揪了一下,还好,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楚文歌最后不仅安然无恙,还因为这境遇有了大收获。也不妄之前遭受的罪了。 想到这里,白芑眼睛一弯,讨好地笑道:“既然如此,我这模样你就拿去用吧,爱怎么用怎么用,爱用多久用多久。” “不行。”楚文歌这二愣子居然又出口拒绝,“我把灵力还回去。” “不行。”白芑拦住他,“不能还回去。” 无极渊翻了个大白眼:“你们这是在干啥呢,正主我都没开口说话你们争个屁啊。” “你。”无极渊指着楚文歌大声道,“想还回灵力,没门,除非你死了。” 楚文歌眉头微蹙,脸色相当难看。 “还有你。”无极渊紧接着指向白芑,“这张脸我也就用一段时间,腻了就还你,你以为你多美呢。而且,我在这无极渊中,根本和你不在一个空间,你们怕什么。没人会看见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的!” 楚文歌还想再说什么,无极渊不给他这个机会:“好了,累死我了,我还没跟我的东神印好好叙叙旧呢,你们赶紧走吧。” 话音刚落,白芑和楚文歌便感觉到周边的空气开始扭曲震动,顷刻间这里的世界坍塌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湖心岛上的八角宝塔废墟。 “我们这是出来了?”白芑四下里看了看,说道。 楚文歌见这坍塌的八角宝塔大致是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毫不犹豫地抓起白芑的手道:“先离开这里。” 清风明月之下,一对惹人艳羡的青年男女双双飞向那皓白皎洁的空中玉盘,翩然若云,宛如惊鸿。此刻他们的眼中就只剩下彼此,想来这世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 片刻之后,蓝静轩画楼的瓦顶之上,这两个青年男女倒是坐在上面赏起了风月。 待到蓝静轩携酒而至,两人竟都默契的相视一笑,下了屋顶。 蓝静轩气鼓鼓地跟在后面:“知道你们从无极渊出来了,小别胜新欢,心情很好,能不能收敛一点。” 白芑也不再和她玩笑,正色道:“我走后,琢玉楼如何了?我看过不了多久那些修仙门派的弟子必然就要上门来讨说法了。” “这倒是不怕,我爹的事不还是我告诉他们的,如今我爹已经离开琢玉楼了,我想他们也不会拿我怎样,就是想查清楚当年我们蓝鹰一族惨遭灭族这件事可能不大容易了。” 白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爹背后的人或许知道。” 蓝静轩:“我也这么想。只是我爹现在也不知躲在哪里。他到底是为谁效命呢。” 说到这里蓝静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抓住了白芑的手说道:“对了,你拿走东神印,里面的怨灵都已经被大师带走超度了。那飞云阁的那些尸煞是不是也解了。” 被蓝静轩这么一说白芑猛然惊醒:“对,阿秋还在飞云阁。尸煞应该已经解除了,我们这就去飞云山寻他。” 白芑说着兴奋地看向楚文歌,楚文歌微笑着颔首赞同。 “轰——”猝不及防的刺痛感从白芑左耳耳垂往上钻入脑中猛地炸开。轰鸣声震旦着耳膜,连带着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白芑抱着头痛苦地向后倒去,被楚文歌拦腰抱住。 “怎么了,阿芑?” 蓝静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白芑已经满头大汗,几欲昏倒。 楚文歌急得不知所措,却突然发现自己送给白芑的红翡耳坠十分异常。 一股不祥的预感顷刻间占满了他的脑海。 只是这个感觉才刚刚升起,便听见“澎——”的一声,红翡耳坠直接在他面前炸开,化为飞灰。 楚文歌的脸顿时变得煞白,车马芝仙草的气息扑面来。白芑倒在他的怀里已经昏迷。 “她这是怎么了?”蓝静轩紧张到声音的语调都变了。 楚文歌虽然知道这一切定然是和白芑车马芝仙草的身份有关,但是为何突然会出现如此变故,却也是完全没有头绪。 好在昏迷的白芑没有再痛到撕心裂肺,只是眉头微蹙,脸色已经慢慢转好。 蓝静轩见此情景赶紧上前搭手把白芑放到了自己房间的床铺上,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 两个人一同守在床边,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这样静静的等待。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仙灵脉蠢蠢欲动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画楼的窗户外洒了进来,白芑终于缓缓张开了眼睛。 守了一夜的楚文歌立刻在床边蹲下身子,拉住白芑的手。 蓝静轩也总算松了口气,说道:“我去叫人准备早膳。”说着转身出了房门。 “好点了吗?”楚文歌担心得一夜没睡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白芑微微偏过头,看着楚文歌,眼中不知带着的是什么情绪,令人捉摸不透,却知道她心中定然有事。 “我......”白芑张了张嘴说了个我字却再也没有下文。 她疲惫地转过头又慢慢合上双眼,楚文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却也不好问。 白芑被楚文歌握住的手,指间冰凉,犹如寒冰。楚文歌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盖在了她的手背之上,形成了包围之势,把她的整个手呵护起来。 “我是谁呢?”一句十分突兀地问话突然冒了出来。 是白芑,她再次睁开了眼睛,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是从哪里来的?”这一次她看向了楚文歌。 楚文歌的心一颤,终于,这个时刻还是来了。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楚文歌的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白芑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说是看着他,却又像是直接透过他看向不知何处。 忽然,白芑发出一声闷哼,快速从楚文歌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抱住了头,眉头紧锁。 “阿芑,怎么了?”楚文歌站了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密密麻麻的细汗又从她的额上沁出,发白的嘴唇有些哆嗦,白芑强忍着剧烈的头疼,坐了起来,楚文歌立刻上前扶住她。 “我要去一个地方。”白芑一个一句说道,每个字从她嘴里吐出都显得虚浮。 “好,我陪你去。” 无论白芑想去哪里,即便是刀山火海,楚文歌自然都会陪伴到底。 “吱呀——”房门打开了,蓝静轩手中端着熬好的稀粥走了进来,见到白芑这般模样,顿时也紧张地放下手中的稀粥焦急地询问道:“又发作了吗?” 楚文歌轻轻点了点头。 白芑咬着牙抬眸,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而后艰难地开口说道:“从昨夜开始,在东南方向始终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我。师尊曾说我的体内锁着一股仙灵脉,如今这股仙灵脉蠢蠢欲动。” “仙灵脉!”蓝静轩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度,“那是好事啊,开启了仙灵脉,那不是,那不是......天下无敌!” 蓝静轩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楚文歌脸上却阴云满布,他担忧地伸手擦拭了白芑额间的细汗,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有了三件圣器了,在开启仙灵脉之时应该是可以护住周全的。” “这,这开启仙灵脉还有危险吗?”蓝静轩顿时愣住了。 “是。师尊让我去收集三件流落四方的圣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担心哪一日我体内的仙灵脉被开启,凡体肉身会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力量。有了三件圣器就可以帮我重塑肉身。”白芑的表情越发青白,豆大的汗顺着脸颊不断地滴落。 “啊呀啊呀,那不要再说了,赶快重塑,重塑肉身啊。”蓝静轩也急了,“怎么样了,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白芑强忍着体内血脉翻腾和脑中剧烈的疼痛,缓缓说道:“不急,我们还是先向东南而去。” “好。东南海上的方丈山,我陪你去。” “方丈山?是个什么地方?”蓝静轩替白芑问道,“你怎么知道要去那里。”楚文歌也不多做解释,他目光柔和地看着白芑。白芑忽然心下了然,楚文歌应该一早就知道了关于她身世的隐秘,却为了保护好她不愿意把这些秘密说出来。 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那么牵引自己的应当就是楚文歌嘴里所说的方丈山了。 事不宜迟,立刻就要向着东南沿海出发。 白芑知晓蓝静轩心中挂念着飞云阁上的蒋昊秋,而且她自己也是放心不下蒋昊秋的境况,所以三人还是决定了分道扬镳。 白芑和楚文歌去方丈山,蓝静轩则去飞云阁。同时约定以传声雀联络,互通消息。 话说蒋昊秋,当日从飞云阁的求定洞中破血气结界而出,就直奔玄剑山庄而去。 如今的玄剑山庄庄主乃朱耀扬。自从他当上庄主之后,首要任务便是广派悬赏布告,缉拿蒋昊秋。紧接着就开始清洗门派,把那些和蒋昊秋过往甚密的弟子全都赶往外门的一个偏僻庄子上。 留下的那些内门弟子不是和蒋昊秋本就不对付,就是见风使舵立刻投诚使劲拍马屁的主。 蒋昊秋在求定洞中的这段时间,不仅仅是专心炼就了飞剑坠子内的上层剑法和术法,更是静下来心来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从头到尾地理了一遍。 当初就是因为师尊的突然过世让他乱了分寸,脑中一片混沌,才会让事情最终走向了最坏了方向。 这一日,金裕城内热闹非凡,竟是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百夏节,家家户户都忙着张罗着最拿手的好菜,准备着华灯初上之时,到街上加入那百家饭的行列。 此时刚过午后,金裕城内的主街上已经由上百张木质的桌子接成长龙摆在道路的正中央。 一位身材挺拔高挑的男子,头戴一顶大斗笠,斗笠山垂着深色的薄纱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顺着这条长长的木桌慢慢地向前走,街道的尽头向右拐有间破旧的院落,那里曾经是“昊行帮”的聚集地。 “外乡人,你第一次来金裕城吧?”长桌旁正在忙碌的一个老翁见此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道,“那你今日来的可巧了。我们金裕城今天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百夏节,你可有口福了。” 男子听见老翁的话停住了脚步,虽然带着大斗笠却微微点了下头,颇为有礼的问道:“百夏节在下早有耳闻,今日就是专门冲着百夏节而来,只是不知原来比我想象中的要盛大得多。” 老翁笑呵呵地说道:“那是,今年不一样啊。往常啊大家都只是拿些吃食摆在自家门口,互相品尝,迎接盛夏的到来。今年你看这桌子接起来的长龙多有气势啊。因为今年玄剑山庄也派人来参加了。” “哦?为何啊,我原本听说玄剑山庄是不参加民间的各种活动。”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年新庄主刚刚继任,改了许多规矩。” “敢问新庄主是?” “朱耀扬朱庄主啊。”“原来如此,多谢。” “晚间你可要记得来呀。”老翁再一次盛情邀请。 斗笠男子谢过老翁向着街尾的方向而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蒋昊秋复仇(一) 金裕城今年的百夏节,所有城中居民都欢天喜地,更是不同与往年。 经历了玄剑山庄去年的动荡和变故,终于迎来了平稳的日子,大家伙儿便乘着机会想通过百夏节一扫之前的阴霾之气。 特别是往昔的玄剑山庄虽然临近金裕城,与金裕城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从未参加过百夏节。 今年朱耀扬当上了新任庄主,竟然改了主意,让弟子们下山与城民们同乐。这更是大大地鼓舞了大家的积极性。 带着的斗笠把脸藏在面纱后的男子便是玄剑山庄四处悬赏想要捉拿的“逆徒”蒋昊秋。 蒋昊秋在囚定洞中的那些日子不仅让他的术法突飞猛进,更是在心性方面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再像之前如愣头青般鲁莽与单纯。 毕竟经历过了故此大的变故,再不识得人心那可真是莫大的傻子了。 所以,虽然出了飞云阁后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玄剑山庄,但是却没有直接入山,而是悄悄来到了金裕城。 走过长街,转角来到当初昊行帮的据点。只是这个院落原本就破败,如今更是萧条落魄。 蒋昊秋站在门口,心中五味杂陈。 “喂,你谁啊,这里你也敢进去。”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拿着乞食用的破碗跛着一只脚走了过来。 蒋昊秋透过深色的轻纱打量着来人,只见那乞丐面黄肌瘦,披头散发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貌。 “这里间啊,连我们乞丐都不敢住进去呢,宁愿风餐露宿流落街头。”路过他身边之时这个乞丐倒像是无意间地提醒道,而后又一步一拐地离开。 “路子。”蒋昊秋的嘴里吐出很轻的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是那个乞丐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了。这一声路子让他的心跳猛地加快。每一个人对于自己的名字都会形成自然的条件反射,即使是再轻微的叫唤,也能清晰地落到耳间。 片刻之后的一座城外破庙中,蒋昊秋被摘下了挂着深色面纱的斗笠,露出了那张已经不再天真的脸庞。 那个乞丐噗通就跪了下来,嚎啕大哭。 蒋昊秋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大家都还好吗?” 他的声音略带嘶哑,一阵酸楚之感如鲠在喉,让他很难保持正常的语调说道。 “帮主,我可算是找到你了。”这个叫路子的乞丐正是昊行帮中的一员。 自从蒋昊秋出事之手,昊行帮更是被玄剑山庄朱耀扬的手下扫荡一空。跑的跑,逃的逃,全都散去了。 “是我害了你们。”蒋昊秋十分自责。 “帮主,你不要这样讲。我们所有人承蒙您的照顾,知道您是个侠肝义胆之人,定是被小人给陷害了。”路子重重抹了把眼泪说道,“大家其实并没有散去,我们知道你定然是会回来的。所以为了避开玄剑山庄的弟子,就躲藏在城外较远的一个破庄子里,每日会派人悄悄守在院子门口,就是希望能够等到您啊。” 说着路子又高兴地露出了笑脸拉住蒋昊秋:“还是我运气好,今日轮到我值守,就被我碰上您了。走,我们回庄子去。” 蒋昊秋知道了昊行帮得帮众都安然无恙,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颗大石头,他轻轻拍了拍路子的手说道:“替我谢谢大家。如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们。” “帮主是要回玄剑山庄吗?”路子焦急地问道。 蒋昊秋默认地点了点头,路子立刻抓住了他的手万分惊恐:“您别回去了。那里已经不是原来的玄剑山庄了。” 蒋昊秋皱着眉头,眉心中刻出了几道深深的沟壑。 “我知道换了庄主了。”蒋昊秋说道。 “不止如此!”路子更加焦急,“出事以后,这天杀的朱耀扬不仅四处散播谣言说你杀害了老庄主,让全神州的修门弟子都帮着捉拿你。连庄里那些替你说话辩白的弟子也都被他清洗出庄了。” “什么?”蒋昊秋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他知道朱耀扬针对他,但是万万没料到他会做到如此地步。 “如今的玄剑山庄简直就是恶鬼当道。”路子气哼哼地说道。 “那些被清洗出门的弟子呢?” “好像都被发配到了外门一个偏僻的庄子上。” “哪个庄子?” “你一个人不要去,据说朱耀扬那狗杂碎派了许多人看守,把这些弟子全都软禁在庄子里。” “无妨。”蒋昊秋拍了拍路子的肩头安慰道,“我不会有事的。” 随着一轮明月的升起,金裕城内歌舞升平好不热闹,烟花礼炮燃炸天际。 城内的主街道上百家宴席更是精彩纷呈,大人们交杯换盏,小孩们嬉戏玩耍。主街正中央的“鸿客楼”上,坐着金裕城内最权有势有名的人,他们陪着笑脸正谦恭地迎合着坐在上首的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鹰钩鼻,面骨尖锐,眼神更是说不出的清冷。此人正是初登上位的玄剑山庄庄主朱耀扬。 今日这些安排本也不是他的意愿,但是跟着他的那些心腹却各个给他出主意,说得天花乱坠,让他要笼络人心。毕竟这金裕城和玄剑山庄不可分割,现在他就是需要这些人的支持。也靠着这些人让天下的修门中人看到他朱耀扬就是真真正正的玄剑山庄的接班人。 听着金裕城内那些商贾巨甲以及名流乡绅各种吹捧,朱耀扬面无表情,只顾着自己喝酒。倒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位刘师兄替他周旋于各位“名流”之间。 朱耀扬喝得有些上了头,眼神迷离间,竟有些恍惚。这他妈的是个什么事儿。好好的修仙怎么竟像是同那凡夫俗子般为了名利要和那些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各种周旋。玄剑山庄需要这样吗?我的地位难道真的这么不牢靠,还要靠着这些人吧啦吧啦的嘴把话传出去?才可以让人信服我这个玄剑山庄的新庄主? 修门不是靠实力靠武力说话的吗?想着他又提起一壶酒高高灌下,酒水溅到嘴边他豪横地用衣袖一抹,继续喝。 身边觥筹交错的声音愈近愈远,飘飘忽忽,他眯了眯眼,看见窗外轻盈地飘进了一个人,怎么这么眼熟,这是谁? 怎么四周的人都没有发现吗?这个人就这样提着一把长剑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酒精上脑,眼前的一切都看得不真切。连来人的脸都像是隐藏在一层浓雾之后。 朱耀扬摇晃着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喂,你是谁啊。” 紧接着,屋内响起了各种惊呼尖叫之声,乱成了一锅粥。跟着朱耀扬来的那些弟子各个拔出长剑却满脸胆怯地不敢上前半步。 朱耀扬怒火冲天抬手就要召出自己的神剑,却发现怎么也动弹不得。 “你到底是谁!”他恶狠狠地张口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蒋昊秋复仇(二) 当蒋昊秋这三个字清晰地落入朱耀扬的耳中,朱耀扬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他的眼神对焦在了这个握着长剑抵住自己颈部的人身上,至上而下来回打量了几遍,忽然哈哈大笑:“你这欺师灭祖的狗东西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今日我就要替玄剑山庄清理门户。” 话虽如此,可是当朱耀扬再次打算运气之时却发现周身的灵力像是被克制住了,完全无法动弹。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让他倏地看清了目前的形势。 “鸿客楼”上的普通民众依然不见了踪迹,只剩下那几个唯唯诺诺的弟子拔剑向着蒋昊秋,却又胆怯得连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蒋昊秋,此刻正手执长剑控制着朱耀扬。 屋外传来啪嗒啪嗒匆忙上楼的脚步声,片刻之后,鸿客楼内聚集了众多玄剑山庄的弟子。 于是人多倒是壮了熊人胆,这些个弟子一齐开口对着蒋昊秋各种谩骂,除了骂他欺师灭祖,天理不容之外,便是叫他乖乖放了朱耀扬然后束手就擒。 蒋昊秋看着这些个人,嘴角上挑挂上了一丝冷笑。 这就是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师门,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地方。如今怎么养的尽是些猪啊狗啊上不了台面的恶心东西。 只是今夜的金裕城可不止现在这般热闹,就在这些弟子上了鸿客楼叫嚣之时,城内又来了一大波人马,竟然是落仙谷的掌门以及长老们。 同时这些人中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桃花源曲飞。 见到来人是落仙谷的众位先长,玄剑山庄的那些弟子倒是万分欣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将这一行人请到了“鸿客楼”内。 曲飞见到蒋昊秋时倒是有些吃惊,更是觉得面熟,只是他的眼神最终还是落在蒋昊秋手上执着的那柄神剑上。 这正是他们今日来此的目的——玄剑山庄的定玄神剑! “你是谁?定玄怎么在你的手上。”落仙谷众人中那位明显被大家围绕在中心的人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平缓却带着难言的气势。此人身着与旁人同样的素色衣袍,脸色红润且没有皱纹,看上去至多不过三十多岁,但是其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便表明她的实际年龄定然和容貌不相匹配。 听到定玄二字,玄剑山庄所有弟子面色俱惊,包括被挟持住的朱耀扬朱庄主。他们之中没有一人见过定玄神剑,所以蒋昊秋手持定玄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人有所反应。 但是没见过不代表不知道,玄剑山庄全庄上下几百号弟子对于定玄神剑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这定玄是他们开派师祖高纪的神剑。只是在这高纪师祖仙陨之后这把神剑便不知所踪,至今无人知其下落。 如今怎么会在这欺师灭祖的叛徒手中呢,玄剑山庄弟子顿时群情激奋,他们料定了这蒋昊秋坏事做尽做绝,从哪里偷来了这师祖的神剑倒是也极有可能了。 朱耀扬的脸色更是难看:“定玄?你居然拿着定玄!” 蒋昊秋微微环顾了下四周,玄剑山庄的这些个魑魅魍魉真是让他倒胃口,完全没有回答他们的必要。 但是这落仙谷来的几位仙长却不同了,而且他此次来正是为了替师尊和庄主报仇的,顺便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既然落仙谷众人这么巧在这时来到了金裕城,那刚好做个见证。 “不知仙长是落仙谷的哪位高人?”蒋昊秋开口问道。 “此乃我们落仙谷现任掌门碧落掌门是也。”落仙谷中有个稍微年轻点的弟子上前介绍道。 “原来是碧落掌门,晚辈真是失礼了。你们今日既然来到这金裕城刚好可以为我们做个见证。”蒋昊秋不卑不亢地说道。 不多久,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玄剑山庄的大殿之上。 “报!”有个小弟子匆忙而入,见到这么多人,顿时紧张地不敢开口。 “说吧,何事如此焦急?”朱耀扬问道。 被蒋昊秋压制住了灵力的朱耀扬此刻如同废人,却在这么多的本门及落仙谷弟子面前依然保持住了做为庄主的仅有的气度。 “他们,他们回来了。”小弟子紧张地舌头打了结。 “他们?” “对,他们回来了。” 蒋昊秋见他们这般打哑谜,冷笑着说道:“是我玄剑山庄被你们迫害的师兄弟姐妹们回来了,我带他们回来的。” 闻言朱耀扬的立刻拉下了脸,偏过头狠狠地盯着蒋昊秋。像是看到什么怪物般不可思议。 来的正是以陆灵儿为首的玄剑山庄几十号弟子。他们手上压着的正是朱耀扬的心腹刘师兄。 见到刘师兄落入了他们之手,朱耀扬的脸阴沉得想要吃人般难看。这货不是刚才还跟着自己在“鸿客楼”内吗?怎么就莫名落入了他人之手。真是废物! 蒋昊秋和陆灵儿眼神相交,轻轻点了下头。 “人都到齐了,待我再请上一个人来。我们今日便可把玄剑山庄的事好好理一理,清一清了。”蒋昊秋的话再整个大殿内回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只是他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大门的正门。清亮的月色投下了屋檐的阴影,一个身影缓缓而至融入到了这片屋檐的阴影中。 朱耀扬见到这个身影的瞬间便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 慕容长老,他的须发似乎一夜之间全都白了,看起来不再有那昔日的风采,取而代之的却是那种行将枯朽的腐败气息。 只见他徐徐入内,走过落仙谷众人面前时还不忘客气地向落仙谷碧落掌门以及桃花源曲飞行了个礼。 碧落掌门身形微微一动,却被曲飞制止了,她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小师弟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下一步动作。 大殿之上,随着噗通一声声响,慕容长老跪了下来。 “不肖弟子,慕容长风犯下了欺师灭祖之罪。但求一死!”说着重重的对着大殿中的先祖挂像不停地磕头。 “咚咚咚——”顷刻间额头头破血流。 “慕容长老,有什么话说清楚了再求死也不迟啊。”蒋昊秋的声音异常冰凉。 “长老,快起来。” “慕容长老,你怎么了?” “长老,你是不是被这个狗杂碎给挟持了。” “不要怕他,长老。” ...... 大殿内玄剑山庄弟子的声音四起。慕容长风进殿之时,他们并未料到事情竟会是如此发展,所以大家都静观其变。没想到这德高望重的慕容长老一进来便要领罪自求赐死。 于是他们没办法淡定了,把这团火全洒到了那个“欺师灭祖,天地不容”的蒋昊秋身上。 慕容长老站了起来,抬手制止了门内弟子们此起彼伏的不解之声。面色凄凉...... 第二百八十六章 蒋昊秋复仇(三) 玄剑山庄的议事大殿内,此刻人声鼎沸聚集了所有的玄剑山庄门人,以及落仙谷的众位仙长。 慕容长老叩拜了师祖的挂像之后,面色凄楚,蕴含着难言的懊悔之意。本还不停呱噪着的那些玄剑山庄的弟子们,在见到长老这幅模样之后,都渐渐收声,不敢多言。 整个大殿上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还在持续。 慕容长老悲楚地环顾四周,而后微微仰起头,终于开口说道:“师兄是被我毒害的。” 这句话一出,殿内先是一片安静,紧接着爆出惊天的哗然之声。 “怎么可能!” “不可能,慕容长老您定是受了妖人的胁迫才这样说的吧。” “蒋昊秋你到底为何要逼着长老这么说!” “定然就是那蒋昊秋。 “蒋昊秋这斯要把脏水泼到长老身上,我们是不会信的。 “......” 即使是那些被朱耀扬以各种理由清除出山门的弟子,也都震惊地互相对望,希望得到答案。 慕容长老抬手一挥,制止了喧哗。 “我没有被人胁迫,也没有人可以胁迫我。师兄确实是被我下了毒的,后来我又趁他在闭关之时,骗他蒋昊秋倒行逆施犯下大错,导致他走火入魔,经脉逆流而亡。” 慕容长老的话一字一句都清晰地落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自然包括新任庄主朱耀扬。 他的眼里顿时射出如寒冰般的冷意,盯着人群中间的慕容长老,双手握得紧紧的,若不是此刻被蒋昊秋压制了力量,他真想一招结果了这个老东西。 落仙谷的仙长们面色沉重,特别是碧落掌门,她和慕容长老也算是旧相识了,年轻时候还曾一起切磋过功法。所以在慕容长老刚刚进殿之时她就瞧出了不对,想开口试探,被曲飞阻止了。 此刻,慕容长老嘴里突然爆出如此今天大秘密,她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长风兄,可你为何要如此呢?我记得当初你,我,还有冠英兄一起切磋研习术法,是何等的美事。你当时也是那么敬重你冠英兄的,我想不通你为何要这么做。” 慕容长老凄苦地看着落仙谷碧落掌门,突然一阵苦笑:“碧落,你来啦。” 他像是现在才发现来者是落仙谷的碧落掌门,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还能看到老朋友,看来老天爷对我还是不薄的。” 说着他的眼睛从碧落掌门的身上移开,定定地朝着大殿外看去,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天际,说道:“是啊,当年的日子多好。只是我这个人吧,一生都走在了这追寻最高术法的道上,即使是岔道也是义无反顾地一头走进去。” “当年,我们三人虽然一起修习切磋术法之道,但是你难道不记得了,其实我一直是多余的那个。你和师兄,你们的境界比我高了不止一星半点,虽然你们愿意带着我,但是我呢,我仰望着你们,就像是仰望着遥不可及的星空,那种绚丽的美从来都不属于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整个神州修门中最强悍的存在。” 听到这里,碧落掌门像是突然瘪了气般显得十分颓然:“你这是何必呢?我们从未那样看过你。” 这时,完全没有说话的曲飞倒是冷笑了一下:“难道这就可以成为你谋害自己师兄的理由了。可笑,可笑至极。” “不,当然不是。”慕容长风语气忽然拔高显得有些激动。 “是因为他不肯把更高的秘术传给我!” 说着,慕容长风转身看向身后的蒋昊秋,“有人告诉我,玄剑山庄掌握着一套最上层的秘术。只要习得此秘术我就能一飞冲天,没有人再可以把我踩在脚下。可是,我花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找到这个秘术的所在,最后,因缘际会被我知道了,原来这个秘术就是藏在他的飞剑坠子中。” 慕容长风抬起手指向了蒋昊秋。人群中的玄剑山庄弟子们更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盯着蒋昊秋,他们都知道,在蒋昊秋生辰的时候,掌门确实曾送过他一条飞剑坠子,所有师兄弟姐妹都知道的。 朱耀扬还曾因为此飞剑坠子和仙掌门生过很长的一段气。只是当时仙掌门说了,这个坠子只是个普通的信物,来自飞云阁,所以赠给了飞云阁出身的蒋昊秋,大家也并不以为意。 怎么这坠子竟然还牵扯出这些事情。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那你也应该是对这小子动手啊,怎么还盯上自己师兄了呢?”曲飞冷冷地反驳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慕容长风忽然大笑,“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什么最高秘术,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还是我来说吧。”蒋昊秋面无表情地走向前来,面对着曾经的师门众人以及落仙谷的仙长们,口气十分平缓地说道:“他自然是想夺了我这个飞剑坠子据为己有,但是告诉他这个秘密的人还告诉他,这个飞剑坠子里的秘术非飞云阁蒋氏血脉弟子不可开启。”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原来如此。 蒋昊秋继续说道:“而且,我师尊从来都不希望我修习其间功法,因为这个飞剑坠子里的功法需要配合上飞云阁上囚定洞内的定玄剑法才能练成。他老人家不希望我再卷入过往的是非之中,更是让我发下重誓此生不得再入飞云山。呵呵。所以他把坠子给我并不是要我习得此间功法,这个坠子真的只是一个信物而已。” 慕容长风笑了:“是啊,他是把你保护得很好。所以才赔上了自己这条命。” 话音刚落,定玄神剑铛地闪过一道寒利的光直接架在了慕容长风的脖子上。 “所以你就可以下毒害了自己的师兄,然后逼我走上绝路,回到飞云阁中帮你们打开囚定洞口的血契结界?”蒋昊秋那本无表情的脸上,想起了自己的师尊因为自己被害,此刻满是悲怆。 慕容长风双手垂在两侧,生无可恋地向定玄神剑又靠近了分毫:“来吧,你可以杀了我替你师尊报仇了。反正我一生所求终也无法达成,还不如死了算了。” “等等,你还有事情没交代清楚!”说话的是一直和陆灵儿师姐站在一起的郑师兄。 他把擒来的终刘师兄往前一把推到在慕容长风的脚边。 “你们所做之事不止是害了朱老长老吧,还有我们的庄主也是你们害死的,嫁祸给蒋师弟。” 慕容长风还未开口,站在一旁恨得牙痒痒默不作声的朱耀扬突然开口大声喝道:“放屁!蒋昊秋手刃了先掌门,是我亲眼所见,你们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是吗,刘师兄?你倒是说说看啊。”陆师姐冷哼了一声说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蒋昊秋复仇(四) “问他做甚,你们不是想知道吗?我都告诉你们还不成吗?”慕容长风忽然说道,他那决绝的神色倒不似作假。 陆灵儿师姐和郑师兄以及所有被带回来的弟子不约而同对着慕容长老怒目而视。 “刚刚不都说了我的目的是把他逼到飞云阁去,那最后直接导致他众叛亲离,被迫回到飞云阁的不正是庄主被害这件事。哈哈哈,师兄的身殒只是为了打击他的精神,让他彻底失去心智无法判断事情。然后再用庄主的死嫁祸给他,最后让全天下的人一起逼他逃到飞云阁去,岂不美哉。”慕容长风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直直灌入了玄剑山庄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弟子心中,挑起四溅的血花,撕开了已经结痂的疤痕,到这个时候,他们都还不敢相信慕容长老说的是真的。 “慕容长老疯了,别听他的。”朱耀扬惊声叫道。 慕容长风瞥了瞥他,十分不屑:“别叫了,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再挣扎有何用,我们都被骗了。” “什么最高的功法,什么庄主之位,到头来有意义吗?”慕容长老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上,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再刺入脑中。 “说,你们是怎么害了庄主的!”郑师兄拔出长剑抵在刘师兄脖颈上。 刘师兄见大势已去,浑身萧瑟,颤抖地说道:“是,是庄主约的先庄主到小屋的。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他,他趁庄主不注意,杀了他。嫁祸给了,嫁祸给了,给了蒋,蒋师弟。” “果然如此!” “我们,我们几个就,就按照庄主的吩咐说亲眼看见,亲眼看见蒋师弟杀了先庄主。” 蒋昊秋深吸了一口气,竟不知要说什么。 就为了把他赶回飞云阁,就为了那飞剑坠子里的功法?或者,就为了这玄剑山庄的庄主之位。 他觉得万分可笑,因为他从未觊觎过庄主之位。从小到大,他对朱耀扬的诸多忍让,诸多宽容,就是因为朱耀扬是他同门师兄,更是庄主的儿子。而庄主和师尊向来对自己爱护有加,他只是希望可以和朱耀扬和平共处。即使朱耀扬一直把他当做假想敌,但他,从来没在心里真的和他计较过。 刘师兄说完后,转身跪在了地上,对着蒋昊秋不停地磕头希望可以饶过自己一命。 “我杀了你!”郑师兄举起长剑飞身刺向朱耀扬。 朱耀扬失了功法来不及躲闪,生生被郑师兄砍了一条手臂,鲜血喷射而出,落在就近的几个弟子脸上。 那些弟子们被眼前的情形吓懵了,没有人反应过来,全都呆若木鸡,任凭着血贱一身。 蒋昊秋轻轻抬剑隔开了郑师兄的长剑,郑师兄早已泪流满面:“放手,我要杀了他为师尊报仇。” 郑师兄和朱耀扬系出前庄主朱有道门下,此刻听到自己师尊原来真的死在这个即为弟子又为儿子的禽兽手上,恨不得立刻手刃了他。 “杀了他!”稚童悲愤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是白芑认识的洪小师弟,他是拜在先庄主门下的最小弟子。先庄主过世后被朱耀扬收入门内。 洪小师弟满腔悲愤,引起了众多师兄弟姐妹的共鸣。 还有更多的弟子,在先庄主过世后,阿谀奉承投入到朱耀扬的旗下为虎作伥,此刻一个个都吓得恨不得立刻逃闯离去。 蒋昊秋冷冷地扫过大殿:“今夜,真相大白!明日,我们要把这些罪人压到师尊和庄主的墓前公审!” 蒋昊秋的话音刚落,慕容长风忽然发疯了似的哈哈大笑道:“何必如此麻烦。我这就下去给师兄给庄主赔罪去。” 蒋昊秋反应快速,立刻出手阻止,慕容长风的身体里“嘭嘭嘭”发出巨响,血爆当场。 朱耀扬失了一臂,血流成河,此刻见到慕容长风这般模样,脸色煞白倒在地上。 忽然门口一阵骚动,传来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声。 “让我进去,为何不让我进去。”是朱耀扬的生母,那个带着朱耀扬改嫁给朱有道的妇人。 蒋昊秋命人看住了她,看来还是没有能够阻止她见到这样的场面。不过蒋昊秋心中却毫无半分怜惜。 命人看住她,不想让她见到大殿上的情况,只是出于仅存的一丝同门对于庄主夫人的情分。 若是归根结底,这个妇人在朱耀扬的一生中真是扮演了那推波助澜,把亲儿子往绝路上推的角色。 就是因为她的小肚鸡肠和斤斤计较在朱耀扬的身体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她在日夜用言语灌溉着这颗种子,让它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最后遮天蔽日,蒙蔽了朱耀扬的双眼,只看见仇恨,也只剩下仇恨。 “让她进来吧。”蒋昊秋撇过脸去。 妇人踉跄着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殿,她的目光四下搜索,最后定在了失了一臂的儿子身上。她定在了原地,不敢向前半步,更加不敢承认这便是她的好儿子,玄剑山庄的新庄主...... “儿啊——” 蒋昊秋走出了大殿,身后那凄厉的喊叫声和他完全无关。 人群里,曲飞的目光随着蒋昊秋的背影移动,他嘴角上挑轻轻一笑,这就是当年飞云山上和阿芑在一起的那个傻小子。 看来阿芑这个弟弟不错啊,很对我的胃口,当初若不是这玄剑山庄的人先下手了,我把他们两个一并带回桃花源也不失一桩美事。更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想到这里,他又轻轻摇了摇头,想什么呢,这过往云烟早已散去,哪里还有那虚无缥缈的“当初若是......” “师弟。”碧落掌门见曲飞望着蒋昊秋的背影出神,出言提醒道,“没想到我们来得不是时候,遇上了玄剑山庄发生如此惊天巨变。我看那蒋小仙友今日应该也乏了,至于那定玄神剑,我们找个机会再向他问明吧。不过定玄神剑在他之手,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曲飞看了看自己这个挂名师姐,笑了笑:“我和这小子还颇有些渊源,不如让我去问吧。” 碧落掌门疑惑道:“师弟认识他?” “算是吧,小时候见过一面。”曲飞说道。 “那就拜托师弟了,此间定玄神剑事了,我们也可安心回去,不辜负了当初玄剑山庄和飞云给对我们的信任。”碧落掌门缓缓说道,眼神随着曲飞看向远处。 这定玄神剑,说是玄剑山庄师祖的配剑,却又出自飞云阁,最后更是落在了落仙谷内。 如今这神剑既然自己又寻到了新的主人,那是再好不过的。 大殿中,此刻剩下的便是善后的弟子们,朱耀扬和那些祸罪的弟子全都卸了兵刃被压到了囚牢中,等着翌日的审判。 而那妇人,全然已疯。没人在意她...... 第二百八十八章 师尊和弟弟 今夜的玄剑山庄,夜色如常却又那么不平常,那么不平静。 离开大殿后蒋昊秋独自一人来到师尊闭关的石洞前,此间却异常安静。草丛里的蝈蝈声,树梢上的知了叫,更是衬托出了这种可怕的寂静。蒋昊秋没有走入洞中,他的眼角微微湿润,他觉得他只要不进去,也许师尊就还在里面闭关吧。 每一次师尊闭关他都好长时间见不到人,也已经习惯了,这次应该也是如此吧。 这个石洞无名无字,极其普通,洞口向外延伸出去,形成了一处断崖,蒋昊秋转身行至断崖处,木然地看着断崖之下漂浮的重重雾气,整个人像被掏空了般,忽然显得好疲累。 “几度清风明月夜,怅然无语忆张华” 青色的衣袖,翩然若飞,一位身材俊朗的男子宛若神仙般从天而降。 他笑脸盈盈地看着蒋昊秋,给人一副飘然世外的感觉。 蒋昊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是自己大意了,居然被人跟到了这里都不自知。 “你是谁?”蒋昊秋低声喝问道,忽然想起大殿上在碧落掌门的身边似乎有这么一个人,“你是落仙谷弟子。” “非也,非也。”来者气场全开,缓缓向前想要靠近蒋昊秋。 蒋昊秋机警地向后退去,心中却也生疑,这样的气度应该不会是落仙谷小辈弟子,那会是谁呢。 “站住!你到底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是我见过的人?蒋昊秋脑中闪过无数个身影,不对,若是见过,我定然不会忘记的。他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此人。 “再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孩儿的脾气倒是不小啊。” “谁是小孩了!” 话音刚落,蒋昊秋手中的定玄神剑便挽出一道剑花向来者袭去。 不过须臾,两人便对了不下百十招,来者忽然哈哈一笑向后倒飞着与蒋昊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笑吟吟道:“小子不错呀,要是被我家丫头见到了,定是欢喜的很。” “别废话了。”蒋昊秋手举长剑指着来人。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这还没得罪你呢,就这般喊打喊杀的,看来真得让我家丫头考虑考虑要不要认你这个弟弟了。” “弟弟?”蒋昊秋心中一惊,这位难道是?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面前这个人,模样俊美,潇洒倜傥,倒真的有几分像传说中桃花源的曲飞曲仙长。 “你和白芑是什么关系?”蒋昊秋问道。 “哈哈,你说她啊。就是给我端茶递水的小丫头。”曲飞哈哈大笑着回答道。 “什么?你到底是不是曲飞曲仙长。” “小子,问人名号这么没礼貌的吗?” 蒋昊秋被揶揄了半天,强忍着抱拳施礼道:“敢问前辈可是桃花源曲飞曲仙长。” “哈哈哈,正是区区在下。” 听到曲飞的名号,蒋昊秋五味杂陈,心中各种滋味轮番上阵。 再怎么说阿姐的师尊也是自己的长辈,如今在这般境遇下见到曲飞竟莫名有些委屈,就好像是见到了阿姐,见到了家人,那种感觉克制不住,他握着定玄神剑的手垂了下来。 “喂喂喂,臭小子,别哭啊,你这是什么毛病呢。”曲飞见蒋昊秋眼中泪花不断打转,却是有些慌了手脚,“我可没欺负你啊,不要到时候去小丫头片子面前告我一状。” 蒋昊秋伸手重重揩了把即将掉落的眼泪,咧嘴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倒是比哭还难看:“刚刚大殿上让您见笑了。” “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你做的很好啊。受了委屈就要发泄出来,谁冤枉你了就要给他抓出来,还回去。”曲飞赞赏道,“我倒是真没想到你有这般能力和魄力呢,很好很好。” 今夜之事虽然告一段落,也算是真相大白,但是蒋昊秋心中却莫名地失落,空荡荡的,所以来到师尊闭关的这个山洞前,也是因为真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如今被曲飞这样的长辈肯定之后,总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这才忽然想起来问曲飞道:“不知仙长今日为何同落仙谷的各位长辈一起来到玄剑山庄?” “对咯,差点忘记正事了。”曲飞笑了笑说道,“有没茶,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晚辈怠慢了,请仙长赎罪。”蒋昊秋闻言赶紧施了个礼要带曲飞去自己的原先的住处。 倒是曲飞眼神忽然严肃道:“好好说话,别给我来这一套啊,我最烦的最是这些个虚礼了。我家丫头虽然平时没大没小的,但多率真多可爱。” 蒋昊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曲飞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回去了,想必你被当做玄剑山庄的罪人那么久,哪里还有你的住处啊。跟我走吧。” 云涛树海,滚滚而起,清凉如银盘的皓月间两道身影如燕儿般轻盈掠过,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迹。 金裕城外的小道上,曲飞潇洒地拿着一壶酒仰头饮了一口递给身旁的少年郎:“喂,你小子真的决定跟我走啦。” 少年郎的脸上的阴霾总算是散开了,他接过曲飞递过来的酒笑着说道:“我该做的事已经做了,留下也没意义了。” “甚好,甚好。”曲飞十分得意,“我怎么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夜晚,拐走了小丫头,现如今把她弟弟也拐来了。” “以后我就跟我您和阿姐了。”少年郎便是从玄剑山庄跟着曲飞出来的蒋昊秋。 玄剑山庄已经没有任何让他再留恋的地方了。他把那里的一切交给了师兄弟们,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清白和结果。至于明日他们会如何处置朱耀扬等人,也与他无甚干系。 “曲仙长,您还没告诉我您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就这么走了,不用和落仙谷的几位仙长打个招呼吗?”蒋昊秋好奇地问道。 曲飞却是忽然转变了话题问道:“那我问你,你的那把长剑可叫定玄?” 见曲飞问道定玄神剑蒋昊秋倒是颇为吃惊,他点了点头答道:“确为定玄神剑。” “那你可知它的来历?” “它是玄剑山庄开派仙祖的配剑。” “很好,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曲飞感叹地边走边说道,“我们来此也便是为了这定玄神剑。如今它有了新主,我和落仙谷的几位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 “这定玄神剑和落仙谷又有何渊源呢?还有您,我听说您是......” “哈哈哈,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我确实曾经是落仙谷的弟子。”曲飞笑道,“只是已经自请离开了师门。这次因为定玄神剑忽然不受控制,我才又回到了落仙谷去,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是这般结局,倒是不错。” 第二百八十九章 落仙谷中的曲飞 在曲飞的娓娓道来中,蒋昊秋总算是知道了定玄神剑与这三大门派的关系。 五百多年前,紫狐王同魔族勾结肆意为祸人间。 神州各仙门弟子集结起来上了雾悯山要围剿紫狐王同魔君。却不料在雾悯山上伤亡惨重,几乎断了修门所有的传承。 但是因此紫狐王也深受重伤,她急需人类的血气来补充身体的力量。于是选择了离雾悯山最近的金裕城。 当年还并未有玄剑山庄,金裕城也只是普通的一座城池,没有修门弟子驻守与看护。 当紫狐王在城中大开杀戒之时,城内所有的人都沦落为砧板上的鱼,任其宰割。 这时,无门无派的高纪也不知从哪座深山修炼完入得红尘之中,他并不知道神州大地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刚好游历到此遇上了紫狐王为祸人间。便与其展开了厮杀。 正是因为当时的紫狐王伤势未愈,所以高纪以他一人一剑倒是守了金裕城七天七夜。 在第七夜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知道自己必然要以身殉道了,但是却还不肯退后半步。他发誓要用自己这具平凡的躯体守护这座城到最后,哪怕与之共消亡。 就在这一夜,他与紫狐王展开了最后一场的搏斗,他拼尽全力斩妖除魔,眼看着紫狐王地就要咬断他的喉咙,忽然一道剑光如疾风电掣般击中了紫狐王的脸,让她怒吼着放开了高纪。 来的正是这柄定玄神剑!和定玄神剑一同前来的便是飞云阁的祖师云尘道长。 云尘道长自建了飞云阁之后,便一直闭关了百年。没想到今日却突然出现在了金裕城内。 于是云尘道长同高纪一起合力击败了紫狐王。只是他们并不能真正地消灭紫狐王。只能把她镇压在了风云阁囚定洞中的镇天珠之下。而云尘道长也因为这一役身负重伤。 他担心这镇天珠总有一日是压不住紫狐的,所以把定玄神剑赠与了高纪,用自己的血脉经络化成了血契结界。 但是血契结界也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每隔十几年囚定洞中镇天珠下便会有异动,需要飞云阁云尘道长的血脉也就是蒋氏血脉的人进入囚定洞中加固阵法。 只是云尘即将化作血契结界之前通过星辰运算到了五百年后恐生变故,就把只有蒋氏血脉可以修习的定玄神剑的功法一分为二,其一刻在了囚定洞中,其二便封在了飞剑坠子当中,让高纪带走。 希望蒋氏定玄神剑功法剑术不至于断了传承。 高纪带着定玄神剑和飞剑坠子离开了风云阁,回到金裕城外建了玄剑山庄。而飞剑坠子的秘密一直由历代玄剑山庄庄主保守。 没到到这一代飞云阁真的如云尘道长算到的那般遭遇了灭顶之灾。而蒋昊秋也被命运安排进了玄剑山庄。 只是朱冠英长老作为先庄主是知道飞剑坠子秘密的,他虽然收了蒋昊秋为弟子,却不愿他背负那么重的枷锁。 他只想看到蒋昊秋有自己的路可以走,不必沦为伏魔卫道的工具。所以虽然把飞剑坠子交给了蒋昊秋,却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一切的因果。更是逼迫蒋昊秋发誓远离飞云阁。 而这把定玄神剑当初陪着高纪四处斩妖除魔,在一次意外中高纪身殒,而这般神剑也受了重创。 落仙谷一派虽然都是女弟子,但是一直是以铸剑为主。高纪在最后弥留之际把定玄托付给了落仙谷的掌门,希望可以重铸神剑有朝一日,又可以匡扶苍生。 至此那失去踪迹的定玄神剑,便是在落仙谷的熔炉中世世代代地铸炼。 到了曲飞师尊那一代,神剑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而曲飞的师尊本名君莫邪来自神山药谷之中,自小不喜修习医术,倒是对铸剑有着狂热的痴迷。于是被药谷的人送来拜入落仙谷门下。 入门后的君莫邪在铸剑方面具有着极高的天赋,受到了当时掌门的青睐,最后把衣钵传于了她。 在她当上掌门的那几年中,她更是潜心专研全身心投入到对于定玄神剑的重铸上。 这个时间神山药谷遭受了妖物的袭击,只剩下她的妹妹君莫瑶。于是君莫瑶便投靠到了落仙谷中。 “我出生在落仙谷中,我娘生下我就离世了,我因此拜入师门,成为落仙谷唯一男弟子。”曲飞的眼睛望着前面,却又像什么都没看见般,“而我第一次见到莫瑶师叔就被她身上的那股好闻的味道吸引了。” 蒋昊秋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曲飞这一身通天的医术,难道是师叔君莫瑶所传。 曲飞很快就解开了蒋昊秋心中的疑惑:“你应该是猜到了,我虽然拜在了师尊门下,其实一直是由师叔带大的。” “当年的师叔日日郁郁寡欢,也只有我想着接近她。她很凶的,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却在我软磨硬泡下让我天天跟着她。” “为何她会如此?” “因为想报仇啊,她来落仙谷并不是寻求庇护的,她希望自己的姐姐可以率领落仙谷众弟子去杀了那妖邪替神山药谷的众人报仇。”曲飞淡淡地说道,好像在说着很遥远的别人的故事,“可是她的姐姐一心沉迷于铸剑,就像是着了魔怔般,终日把自己关在定玄神剑熔炉的那个房间内。” 说到了这里,曲飞的眉心微微一皱,“所以我其实一点铸剑的本领都没有学到。或者说当年的我也不感兴趣。” “后来呢?”蒋昊秋见曲飞这般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后来,我便自请出了师门。”曲飞回答得很随意。 蒋昊秋实在想不通,曲飞仙长这修为可是极高的,难道他离开落仙谷后又有了一番境遇吗?而且他为何要离开落仙谷呢。 曲飞见蒋昊秋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着实好笑,便拍了拍蒋昊秋的肩膀:“其实事情也并不复杂。我除了跟着师叔修习药谷的医术,剩下的时间便终日泡在了藏经阁中。反正我那挂名师尊也没空教我任何术法。倒是多亏了她没空,呵呵。”曲飞怅然道,“因为落仙谷不仅收藏了神州的各种神兵利器,伴随着神兵利器也藏了许多术法秘籍。” “那您这是自学的呀?”蒋昊秋简直不敢相信曲飞这么大的神通竟然都是自学成才的。 “嘿,你小子,这什么表情。”曲飞拍了蒋昊秋一脑袋,“鄙人那是天资超凡啊。这都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蒋昊秋赶忙讨饶,“可是您还是没说您为何离开落仙谷的呀。” 当蒋昊秋再次问出这个问题时,曲飞脸上的笑意微微停滞了一下,虽然这个表情很细微,却还是被蒋昊秋捕捉到了。 他满怀歉意地说道:“算了算了,您若不想说还是不说了。” 第二百九十章 以身殉剑 曲飞长叹一声:“没什么不好说的,小子。只是便宜你了,这些往事连你阿姐都不知道呢。” 蒋昊秋瞪大了眼睛,满脸惊疑,连阿姐都不知道? “别这样看着我。以前嘛是我不想说,然后就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那么久了。”曲飞淡淡一笑,“既然你和定玄神剑这般有缘,那告诉你也无妨。你就当个故事听听好了。” 蒋昊秋点了点头,心道这曲飞仙长一直不愿说出来必定是因为这些事在他心中就是个心结,如今因为定玄神剑可以这样对自己敞开心扉,倒也不失是件好事,有些事情说出来,便真的没事了。 “我的师尊,君莫邪对着那熔炉中的定玄神剑真的就像是中毒了般,没日没夜都在想着如何恢复它。而师叔却也是偏执,日日来寻她姐姐逼着我师尊要出谷替药谷的人报仇。” “后来,她见师尊这般魔怔,就想毁了定玄神剑的熔炉。”曲飞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像是看到了往昔,“那日,我悄悄跟着她来到了放置定玄神剑熔炉的那个石室内。眼见着她要打翻熔炉却被我师尊发现了,于是两个人大吵着出了石室,我便鬼使神差地进去了。” 蒋昊秋的心跳莫名加快,他知道自己就要触及到曲飞心中最隐蔽的地方了。 “进去之后,我也不知为何就开始翻阅师尊所书写的关于定玄神剑修复的手稿。无意间竟被我看到了原来师尊已经找到了重铸定玄神剑的方法,我把那张纸偷了出来。”曲飞的语气忽然有些急促,“我真的不该如此。但是我当时觉得我是为了师叔偷的那张纸,如今想来是我一把将她推上了绝路。” “那纸上写的是?” “呵呵,很可笑,那纸上写的是欲要修复此剑,定当以身殉剑。” 曲飞的这句话,让蒋昊秋的心猛地一沉,以身殉剑,那是谁最后以身殉剑了?他不敢问。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啊,我把纸给了师叔,师叔还夸我了呢,夸我做的很好,非常乖。”曲飞的嘴唇忽然有些泛白,甚至微微颤抖。 “她给师尊留了个条子,大意是她以其无用之身殉了神剑,唯一希望师尊替药谷报了血海深仇。” 蒋昊秋张了张嘴,想要安慰曲飞,却也无言以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师尊见到字条后悲痛欲绝,幡然醒悟。我还记得那日,她疯狂地笑,说自己魔怔了,为了一柄剑而已,怎么就这样呢。我在旁边哭,一直哭,她也没有骂我,还过来摸着我的头,也说我很乖。”曲飞的眼角湿润了,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之中无法自拔,“她明明说她自己懂了,醒了。可是为何她却走了和师叔一样的路。” “她,她......”蒋昊秋有些无法消化曲飞话里的意思。 “你猜的没错,她也殉剑了,就是这把定玄神剑,两条人命,我的师尊和师叔全都以身殉了它。可是,它——定玄还照样在那熔炉之中毫无变化。”曲飞笑了,有些瘆人,“但这不怪它,这要怪我。就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所以我发誓再也不回落仙谷。” “碧落师姐却也说,不怪我,是因为她当日拿了酒给师叔喝。师叔从来都不喝酒的。可是那日却吩咐了碧落师姐给她拿了一大缸的酒。我想她当时定然也是害怕极了,想借着酒劲就能有了勇气跃入熔炉之中吧。”曲飞的话越说越快,“但师姐说错了,酒不是原罪,原罪是我。” “曲飞仙长,曲飞仙长!”蒋昊秋猛地抓了曲飞的肩膀用力摇晃。 曲飞忽然回过神来,愣神了片刻后:“呵,往事不可追,真的不可追。从那以后我便自罚再也不入落仙谷,再也不以落仙谷弟子自居了。” 他笑着拍了拍蒋昊秋落在他肩头的手掌说道:“此次师姐突然着人来通知我,定玄神剑有异,我,想来还是放不下这么多年的执念。所以违背了誓言回了落仙谷。” 蒋昊秋皱了皱眉头:“定玄神剑有异?” “恩,定玄神剑忽然大躁,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整个熔炉就像要炸开了,于是我和碧落师姐只能选择先用自己的术法功力把它稳住。” 曲飞看了一眼蒋昊秋:“谁知稳了那么久,它最后还是破炉而出,直接飞走了。我倒是没想到竟然是被你小子给召唤了。” 蒋昊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也不知为何它就来了。” “我想这么久了,它应该就是在等你。”曲飞的心境慢慢平稳下来,“师尊应该也可以长眠安息了。” “那你们是跟着定玄来到的玄剑山庄?”蒋昊秋问道。 “废话。”曲飞像是恢复了心性,又喝了一口酒,“不然我们吃饱了撑着来你们玄剑山庄啊,早就听说玄剑山庄出了乱子了,没事我可不想凑热闹,只是没想到竟然让我看到了一出大戏。对了,小子,你也该告诉我慕容长风那老小子到底为何会自己把罪都给认下的呀。” 蒋昊秋苦笑了一下:“我那日先来到了金裕城内,本来也没有具体的计划,后来遇到了先前认识的一些朋友,他们告诉我玄剑山庄内的许多师兄弟姐妹因为不相信那些恶事是我所为,便被软禁到了外门的庄子上。” 遇到路子后的蒋昊秋安排好了路子,便独自前往了外门那个庄子,虽然朱耀扬派了人看守着这些被其软禁的弟子。但是以蒋昊秋如今的实力想要进去简直易如反掌。 他很快便在庄上见到了陆师姐,郑师兄等几个平日里就与其交好的师兄弟姐们,这些人见到蒋昊秋无恙,均是欣喜万分,陆师姐更是激动地频频落泪。 他们告诉蒋昊秋,平日里来这里送饭送水的弟子其实也是他们的人。只是这名弟子忍辱负重潜伏了下来,为他们这些被软禁在这里的弟子们带来山庄内的消息。 而最近一次,这名弟子竟然偷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那就是当初的朱冠英朱长老是被慕容长老下了药,才走火入魔经脉逆流而亡的。而且朱耀扬也参与了此事。 于是他们推断先庄主之死也定然和这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而今夜正是金裕城内盛大的百夏节,据说朱耀扬会同大部分弟子一起下山入城和大家一起庆祝。 玄剑山庄内留守的弟子十分有限,这便是他们的机会。 蒋昊秋带领着一众被软禁的同门先制服了外门庄子上的那些守卫。再悄然一人潜入了玄剑山庄之内。 他的目标是慕容长风。 第二百九十一章 曲飞拐带蒋昊秋 因为蒋昊秋对他这个师叔还算是了解的。 作为仅次于自己师尊的慕容长老,一心只想着在修为上有所精进,根本对其他权利金钱物欲毫不在意,那是什么事会让他背叛了师门,背叛了自己的师兄呢。 结合上在飞云阁外慕容长风的那一袭话,蒋昊秋做了大致的推断——慕容长风其实就是觊觎飞剑坠子内的术法秘籍。 但是他却无法打开这个飞剑坠子,需要假手越蒋昊秋,所以才被人利用,才设了局把蒋昊秋引到了飞云阁的囚定洞内。 和他勾结的人必定是承诺他,只要蒋昊秋打开了飞剑坠子以及囚定洞,必然就会帮他夺得秘籍。 只是这慕容长风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这个秘籍竟然只能由蒋氏血脉的人修习方可成。其他人即使是拿到了秘籍也是痴心妄想,无法修习。 很快他便在慕容长风那里得到了答案,确实如他所料。 只是慕容长风被人利用完,还心心念念等着有人送上定玄神剑的心法秘籍,当蒋昊秋把事实告诉他后,整个人便被击垮了。 一开始他还不相信蒋昊秋所言,于是蒋昊秋便将此心法秘籍奉上,慕容长风狂喜,一试之下才发现正如蒋昊秋所言,他根本无法修习这上面的术法。 大喜大悲之后,他知道了自己这辈子无望于登顶道术的最高巅峰,于是陷入半疯癫状态,把自己和朱耀扬勾结之事和盘托出。 陆师姐几个更是带着人潜伏在金裕城内,发生变故之后趁乱从朱耀扬身边把刘师兄给掳走了。 无需动用极刑,只要稍微施以武力,刘师兄这软骨头立刻就把朱耀扬谋害先庄主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和盘托出 才有了后来玄剑山庄大殿上那一幕幕的沉冤昭雪,以及揪出真凶的大快人心。 “你小子果然不错。”曲飞摸了摸蒋昊秋的头,“只是你问出了和慕容长风勾结的幕后之人了吗?” “慕容长风当时已经有些疯魔了,并没有供出幕后之人,但是却告诉了我此事和琢玉楼的楼主蓝涂有关。” 说到蓝涂名字的时候,不知为何,蒋昊秋心中忽然堵得慌。他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很快就稳了下来。只是一个身影忽然就出现在脑海中,不断萦绕,怎么也挥散不去。 之前在玄剑山庄之内,也是因为太多的事情纷扰了他的心,对于蓝涂却并没有太多关注。大势已定之后,想到蓝涂就牵出了蓝静轩。这才发现自己为何如此心烦意乱。 “蓝涂啊,这小子我本来就看他不顺眼。”曲飞冷冷地说道,“还有他那个女儿,真是个臭丫头。居然还敢擅闯桃花源,若不是因为丫头和她相识,我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你说蓝静轩去了桃花源?”蒋昊秋听到曲飞提起蓝静轩,顿时眼中放出光来,却又不免担心道,“您,您没伤了她吧?” “怎么?你也认识她啊?”曲飞反问道。 “确实相识。”蒋昊秋道,“只是不知她为何去桃花源寻阿姐。” 其实蒋昊秋心中略微还是有些猜测的,就在他进入飞云阁之前,蓝涂从他身边把蓝静轩带走了,基于他对蓝静轩的了解,也猜到了这丫头应该是逃出了琢玉楼。 出了琢玉楼之后的蓝静轩必定是无法只身进入布满尸煞的飞云阁来寻自己,所以她应该是想去向阿姐求助了。 所以不久之后囚定洞内的自己便和阿姐有了一次进入虚妄世界中的灵识交流。这么看来便是蓝静轩那丫头把阿姐给找来了,只是不知现下他们几人身处何方? “曲仙长,我们此去桃花源?”蒋昊秋问道。 曲飞朝着蒋昊秋古怪一笑:“都说把你拐走了,不拐去的我老巢还能去哪里。怎么,不想去?” “晚辈并非此意,只是不知阿姐可在桃花源内?” “那丫头疯得很,我出来的时候叫雀儿看着她了,谁料她寻了个借口就给溜出去了,哎呀,我怎么给忘记了。”说着曲飞一拍脑袋,做出万分苦恼的模样,而后转身直直地盯着蒋昊秋。 蒋昊秋被他盯得后背发麻,这是怎么了? “我家雀儿飞书来说她去飞云山找你了呀,怎么?你不知道她在哪里?” 蒋昊秋无奈地摇了摇头。曲飞见他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倒是收起了调侃的调调,口气平稳地安慰道:“没事,这丫头机灵得很,我们就先回桃花源等着吧。” “琢玉楼那边......”蒋昊秋还有些放心不下。 “琢玉楼现在不是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了吗?你想去淌这趟浑水?”曲飞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子。 “不是。”蒋昊秋犹豫了片刻,“蓝静轩姑娘跟我还有些交情,我......” “蓝涂家的丫头啊,别担心了,你还不知道吧。这回可是她大义灭亲,告知众仙门她父亲蓝涂一早就勾结了妖邪,希望大家做好防范。我想这些个仙门长辈们看在她在大义面前这样拎得清,也不好揪着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吧。”曲飞如是分析道。 蒋昊秋却越听越是心惊,蓝静轩这丫头大义灭亲,供出其父蓝涂。这件事他还真是不知晓。 “曲仙长,我想,我想......” “你想什么呀,直接说呀,磨磨唧唧干嘛。”曲飞瞥了一眼蒋昊秋,不就是想去琢玉楼找蓝静轩吗?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见他那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甚是好笑。曲飞嘴角一眼:“不就是琢玉楼嘛,之前他们几次三番请我,我都不去呢。好吧,这次便宜你小子了,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曲飞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倒是对蒋昊秋编排了一番。自己那徒儿白芑古灵精怪的,怎么得收了个这么婆婆妈妈的弟弟。性子上竟一点儿也不像。或许我家那丫头是因为跟了个我这么有趣的师尊吧,想到此处又得意地瞄了蒋昊秋一眼。 蒋昊秋听闻曲飞要同自己一起去琢玉楼,立刻喜上眉梢。 于是个人也不再走走停停,立刻召出各自的定玄和玉风凌空而起。 脚下的山川河流快速向后退去,身旁的风声呼呼而作。 曲飞饶有兴致地盯着蒋昊秋脚下的定玄神剑琢磨了一番,忽然开口问道:“遇到定玄之前你不会没有自己的配剑吧?” 这个话说得如此直接,令蒋昊秋脸上青白相间,十分尴尬。 “不是的,只是我的知吾不知为何,一直没法召唤而出了。” 其实说起知吾神剑,蒋昊秋也是心伤。自从自己术法有成唤出知吾之后,便一直与其相携相依,在他心中自然还是对知吾多一份感情的。 只是那定玄神剑黏上自己之后,无论他用尽何种方法,就再也召不出知吾了。 为此他还颇为神伤呢,感觉像是自己背叛了知吾一般,心中很是不好受,现下被曲飞这样直接提起更是有些无地自容。 第二百九十二章 开启仙灵脉 “无妨,无妨。”曲飞见自己好像撩起了这孩子的伤心事,赶紧安慰道,“小事一桩,等事情办妥了,同我回桃花源我定然帮你把配剑召出。” “真的吗?”蒋昊秋眼睛里顿时放出光彩。 自从在玄剑山庄遇到了阿姐的师尊曲飞仙长,似乎一直不断地有惊喜等着他,这样的感觉许久没有感受到了。就像是再见到了自己的师尊那般亲切。 蒋昊秋忽然鼻子一酸:“谢谢您。” 曲飞见他马上就要掉金豆了,立刻制止道:“好,打住。够了啊!” 定玄和玉风带着剑上的两人呼啸而过,向着琢玉楼飞去,殊不知琢玉楼内的蓝静轩已经和白芑以及楚文歌分道扬镳,离开了琢玉楼。 蓝静轩的目的很明确,直奔飞云山飞云阁而去。 来到飞云山后,确实如他们所料,因为善念大师放出了东神印中封印的飞云阁弟子魂灵进行度化,如今的飞云山魔气已经开始消散。 飞云阁内虽然狼藉一片,弟子尸身面容恐怖且诡异,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倒也不再尸变成尸煞了。 蓝静轩双手合十:“罪过,罪过。”心中委实不忍,却也只能先去囚定洞中寻蒋昊秋。 不料来到洞外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如今的囚定洞没有任何结界防备,她很轻易地便进到洞内。 镇天珠的光彩照得她眼睛都有些张不开了,可是一心想要找到蒋昊秋的她根本无暇关注这旷世宝物,在洞内寻了一圈没有找到蒋昊秋的踪迹,愁容满面的蓝静轩只好退出了囚定洞。 本想着立刻离开此地寻找蒋昊秋的下落,却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和方向,再看着飞云阁这遍地横尸,心中着实不忍。便留了下来,草草掩埋了蒋昊秋的这些同门,也算是让他们入土为安了。 只是这个工程量颇大,让她着实忙了些日子。 另外一边,白芑和楚文歌离开琢玉楼后直奔东南沿海而去。 方丈山所释放出来的对于白芑的引力,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搭在他们之间。 白芑他们顺着这根线很快便来到了海上的神山仙岛之上。 此时已经距离楚俊摘走车马芝仙草有些时日了。白芑和楚文歌看到的,在溪流的尽头,写着方丈山叠溪的那片土地上一片枯黄败落的景象。 楚文歌的眼前一阵恍惚,此情此景为何如此熟悉。他忽然想起当初在琢玉楼参加琢玉摘花大会时进入了迷途幻境中,自己所看到的便是这里的情景。 怎生如此神奇,他很清楚自己生平并未来过此处,为何会在幻境中看到真实的方丈山情形呢? 身旁的白芑忽然一声闷哼,捂住了胸口。 “怎么了?”楚文歌紧张地伸手扶住白芑,问道。 就在这一瞬间,满地的枯木就像是忽然逢春般开始生长,嫩绿的枝叶从地底抽出,根茎快速地生长,顷刻间便已经葱葱郁郁铺了满地。 白芑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碧绿色光芒,这个光芒轻柔地把楚文歌向外推开。 碧光中的白芑双目松弛地闭着,像是在享受着舒适的阳光和雨露。她微微抬起下颚,迎着面前那片碧绿的草地,一股源源不断地能量在她与绿植之间不断地传递。 “呼——呼——呼——”三下轻微的破风之声响起,从白芑身上升起三件物饰,那自然便是她收集到的上古神兽脊骨所化成的圣器——凤翎,牧风笛,钟锤。 只见这三件圣器周身散出金色的光芒,围绕着白芑慢慢地转动。 白芑身上的绿光越来越盛,就像和那片绿色的海洋融为一体,分不出你我,那么和谐那么共荣。 三件圣器渐渐地变得莹莹点点,不再那么真实,像是由无数星点之光组合。而这些星点之光徐徐汇入白芑额前,通向她的全身脉络,不断运行。 楚文歌被那股力量推开后,站在远处始终皱着眉头,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很清楚,这是白芑作为车马芝仙草的仙灵脉力量即将觉醒。 但是他不知道觉醒后的白芑会发生何等变化。 是会知道了自己身世的来龙去脉,亦或是什么也不知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甚至会不会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他的存在。 在他的面前,那片葱郁的草地上开始盛开起了鲜花,那种幽幽的清香仿若不似人间所有。但是他却很熟悉,这是车马芝仙草的味道。 楚文歌的脑中开始有些轻微的震荡,像是某些断了片的影像不断地呈现又消失,周而复始。 但是他还是捕捉到一些细枝末节,车马芝仙草和重明鸟还有更深的渊源,也许在那几千几万年前,他们相依相伴,他们一起饮风食露...... 不知过了多久,浩瀚的星河悄然铺满了天际,与大海连成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星海,哪里是人间。 白芑身上的光终于散开了,她落到了地上,步步生花。 当她再次站在楚文歌面前时,楚文歌的心漏掉了一拍,他承认他很紧张。他就像在等着上天给他宣判一般,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出去。 为何会如此,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因为他一向是个强者,一直只有他来掌控命运,从未如此把自己交付出去。 两人对视了许久,楚文歌清晰地看到白芑的眼中有光,就是这束光让他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他知道,面前的还是他的阿芑,那就足以。 “我见到他们了。”这是白芑开口的第一句话,无悲无喜。 楚文歌知道她说的是谁,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给了白芑一个坚定的眼神。 “他们都不在了。”白芑的第二句话也并不出乎楚文歌的意料。 他向白芑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略微有些冰凉的指尖。白芑笑了一下,带着无奈。 “和我们重明鸟族有关,是吗?”楚文歌还是开口问道,“是我师兄楚离吗?” 白芑的偏向一边,看着那满地繁花:“也许都是注定的,你看这些车马芝仙草开出来的花多美,你说为何当年他们都不开花呢?” 她自问自答道:“也不是他们不开花,是因为他们都把自己献给了我娘亲,所以我娘亲才修炼有成化作了人形。” 楚文歌的眉心轻轻一动,心疼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女。 白芑却忽然反手握住了楚文歌:“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了吗?” 楚文歌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很难启齿,但最终还是说出了重明鸟族的秘密。 “相传,寻到方丈山上的车马芝仙草,把其投入神龙鼎中便可炼化出灵丹就可助我们重明鸟族重获仙脉,重回天庭。” 第二百九十三章 重明鸟与车马芝 “原来如此。”白芑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文歌。 楚文歌心中坦荡,自然知无不言:“阿芑,我从未想过要什么重获仙脉,重回天庭。” “我知道。”白芑笑了,很轻却很让人安心。 “原本我不明白为何只有我们重明鸟一族可以寻到方丈山车马芝仙草,但是刚才,在你开启了车马芝仙草的仙灵脉之时,我像是看到了他们的过往。” “他们的过往?” “恩,重明鸟和车马芝在这方丈山上共同生活了千年万年,他们相濡以沫,惺惺相惜,怎奈沧海桑田,变化无常。重明鸟族因为过错被罚入人间,至此便永不相见。只是我们重明鸟族永远都无法忘记车马芝的气息和香味,所以才能寻到方丈山。” “所以,你送我的那对红翡坠子就是为了锁住我的气息。” “是的,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知道你是我要寻找的人。”楚文歌的眉心舒缓开来,“只是我实在不赞同师尊的做法,所以就用了红翡坠子的力量把你的车马芝气息掩盖。也正好你的仙灵脉是被锁住的,车马芝的气息不是很强,所以并未引起怀疑。” 白芑感叹:“想知道当年楚离到底发生了何事吗?” 楚文歌虽然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是其中还有些细节并未想通。 原来当初楚离奉命下山寻找方丈山,掌门一脉的白熠和他情同手足,自请同他一起前往。 只是白熠无法进入方丈山,只有楚离凭借着重明鸟真身来到了这座神山仙岛之上。但是当年这座仙岛之上并不像现在般开满了车马芝仙草之花。 因为所有的车马芝仙草的力量全部被一株异变的车马芝仙草所吸收,长成了一株巨大的车马芝仙草,同时修炼了百年的车马芝仙草化作了人形。但是由于她从未离开过方丈山,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天真无邪。 在她见到楚离的瞬间,便感觉出了一种难言的亲切感。这应该便是楚文歌所说的在天地最初之时,重明鸟与车马芝仙草是相互相依的关系。所以她化出人形开心地像个孩子,当她试图拉住楚离的手,却忽然遭到了楚离的击杀。 毫无防备的车马芝仙草竟吓得不知还手,尖叫着逃闯。 楚离却面露凶相,紧追不舍,最后更是重伤了车马芝仙草。就在他即将得手擒获车马芝仙草之际,车马芝仙草忽然掉出了方丈山,遇到了守在方丈山外的白熠。 白熠见楚离对一位女子紧追不舍痛下杀手,实在于心不忍便出手相救。 这一救便成了长达数年的白熠带着车马芝仙草不断躲藏楚离的追杀。而在这个过程中,白熠和车马芝仙草产生了感情。他给车马芝仙草起了个人类的名字,叫阿英。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白芑。 他们想到这白芑找一个方外之地,平凡地过往一生。却因为楚离可以感知到阿英的方位,只能带着小白芑不断的逃离。 后来无奈之下,他们把白芑交给了云都城外山野间的一个老猎户。还好白芑并非完全车马芝仙草,身体内的仙灵脉一出生便被禁锢住了,阿英把自己的气息放到了最强,故意吸引了楚离。 他们逃离的方向正是最初的方丈山,只是到了东南沿海望澎山上之时终于和楚离交上了手。 阿英以为白熠为了护住自己被楚离所杀,所以燃烧了自己的本源之力与楚离同归于尽。 只是她没有想到白熠其实并未身亡,但他醒来看到妻子和师弟双双死在自己的面前,悲痛欲绝。 最后借着妻子车马芝仙草的真身之力把她带入了方丈山之内,埋在了当初她生长的那个地方。自己则化作了一道屏障把方丈山永远地守住了。 楚文歌听完之后,心中久久难以平静,他转身看向那一片美丽的花海,却始终找不到白芑所说的阿英的真身。 白芑知道他想问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楚俊来过了。” 听到楚俊的名字,楚文歌顿时愣住了。楚俊才六道明火根脉,按理说是不可能到寻到方丈山的,更何况白熠化作了屏障把整座方丈山给掩藏起来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白芑自是不知道什么六道明火根脉,她环顾四周眼中带着一丝凄楚,像是在寻找自己父亲的一丝痕迹,但是很显然这里的屏障已经被破了,只是楚俊为何有这般能力她也无从知晓。 “她来了之后,摘走了我娘阿英的原身,只是她不知道阿英残留的力量全都还给了这里的一片土地。” “所以,这里的车马芝仙草借助你和你娘的力量重新生长了?”白芑点点头而后又轻轻摇了摇头:“不能这样说,我的仙灵脉在这里受到了车马芝仙草本源之力的冲击,打破了禁锢的枷锁。同时和这里的仙草们共荣共生,才有了如今的我和它们。” 说着白芑目光温和地看向那一片美丽车马芝仙草所开出的花朵。那些花儿像是与她心有灵犀,忽然无风自动,轻轻摇曳,卷起一波又一波的清香,缓缓送来。 “既是楚俊师妹摘走了阿英的真身,那你随我一同回秀瑜峰。”楚文歌恳切地看着白芑。 白芑却忽然心中有点难受,自己的爹娘和楚雯歌的师门这么多的恩怨,这么久以来,楚文歌在一个人忍受着怎样的压力。如今她的仙灵脉开启了,获得了庞大的力量,她不希望楚文歌再为了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跟你一起回去,但是你一切听我的。”白芑严肃地说道。 两人早已是心意相通,自然形到意到轻易就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于是离开方丈山后白芑和楚文歌毫不犹豫地朝着青门山秀瑜峰而去。 只是他们入了方丈山后神州修门发生了惊天巨变,他们二人却未可知。 先是琢玉楼蓝涂勾结妖邪的消息传遍神州,元青派掌门周凌波请出同盟令召集天下修者齐聚青门山共同商讨应对之策。没想到修门之人还未聚齐,元青派自己就出了问题。 那日,阴云密布,天上的云压得极低,像是捂了一层厚厚的棉被,让人无比烦闷透不过气。 率先来到元青派的是都是些小门小户的散修。落仙谷和玄剑山庄的代表都还没来,周凌波日日和这些散修们坐在一起议事,也没商讨出个所以然。 还有人认为是否是那蓝静轩失心疯了,随便乱说。不然怎么会有人攀咬自己的老爹呢。 这蓝涂和大家做生意向来是和气生财,半点也看不出他竟会和妖邪扯上关系。 堂内众说纷纭,谁都不服谁,说到激动处有几位仁兄差点还动起手来。 周凌波委实头疼,转身出了堂门,一只脚还未站稳,秀瑜峰处一道红光直冲而来,嘭地一声在他面前砸出了个大坑,顿时烟尘四起,把堂内吵闹不堪的人都震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计谋(一) 倒在周凌波掌门和众修者面前,砸出一个大坑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应在秀瑜峰上看守元天秘境的上元长老。 “上元!”周凌波被上元长老这样奇特的登场方式给吓着了,“发生何事了?” 漫天的烟尘中,上元长老的身形闪着隐隐红光,若隐若现,周凌波心中一沉,这不对啊,明显着要露出真身了。 跟在他身后从堂内被震出来的那些修门弟子,顷刻间就在大坑外围成了一个圈。周凌波面色阴沉,皱着眉头,快速向前扶起上元长老,毫无心情对在场的人解释一句半句,带着上元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了那些修门弟子此起彼伏的不满声。 屋内,周凌波扶着上元长老在自己对面坐好,盘腿打算帮他疗伤。怎料上元缓缓睁开眼睛,猛地抓住周凌波的手说道:“快,去飞云阁。” 周凌波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问道:“我先替你疗伤。” “来不及了,白狐玉都抢了仙丹去飞云阁了。” “白狐玉都是谁?仙丹?这什么跟什么?”周凌波简直一头雾水。 上元长老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只能焦急地推了周凌波一把:“快去,集结所有仙门弟子去飞云阁囚定洞。” 周凌波满眼狐疑地看着深受重伤的上元长老,忽然心中一惊,问道:“元天秘境如何?” “哎,秘境如今没事。你再不去,之后就不知道了。”上元长老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让自己化出真身,说道,“都是我做的孽,回头我自来请罪。如今那白狐玉都抢了从神龙鼎中炼化而出的仙丹,要去飞云阁的囚定洞中打开镇天珠,放出紫狐王。你快去阻止。” 听到紫狐王,周凌波的手顿了顿,这不是五百年前被消灭的大妖吗?怎么了?原来竟是被镇压在飞云阁的囚定洞中吗? 如若真如上元所说,这白狐玉都要去放出紫狐王,那真是要风云变色了。确实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那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周凌波立刻转身出了房门。 就在他踏出房门的瞬间,上元长老最后一口气松了下来,红光四起,化作重明鸟真身疲累的歪倒在床沿。 而他那重晴的双目中,不知不觉滚下了一滴有些浑浊的泪水,俱往矣,皆是自作孽不可活。 原来当日,在楚俊回来之前,白狐玉都已经来到了秀瑜峰上。 上元长老还因为白狐玉都的到来欣喜万分,毕竟待到楚俊取回车马芝仙草后,要如何炼化还是需要白狐玉都点拨的。 原本这关于重塑仙身,重回天庭这一切都是白狐玉都告诉他的。如今这么重要的时刻即将来临,确实要和这位白先生共同见证。 白狐玉都也表示自己是算到了车马芝仙草即将来到,所以放下了手上所有的事情,第一时间赶来了秀瑜峰,上元长老因此心中还颇为感激。 果然,不出两日,楚俊带着车马芝仙草和一个海边渔村的少年回来了。只不过这种关键时刻,上元长老也只是稍微问了问关于那个渔村少年阿海的基本情况,就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他一心都在那株看上去便十分不凡的车马芝仙草身上。 楚俊交上仙草之后大致和自己师尊说了下取得仙草的过程,最主要还是关于楚离的事。 只不过,他的师尊似乎对这个大徒弟也并没有自己说的那般深厚的情感,对于他的牺牲,只换了几句唏嘘,而这唏嘘也带着浓厚的敷衍。 楚俊笑了,冷冷地笑了。其实在翠儿的事件之后她就已经太了解这些人性了。在每个人想要达到自己目的面前,一切的情感都只是可笑的托词。 她的师尊上元长老心中,只有那荒谬的重回天界这种虚无缥缈的执着。楚离算什么,楚文歌算什么,她楚俊又算什么呢。 既然想通了这一层,楚俊便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她递上了自己寻来的那株车马芝仙草。 上元长老双手颤抖地接过仙草,嘴里问得只是:“只有一株吗?我们全族有那么多的族人。” 楚俊口气平淡地说道:“整个方丈山只有一株车马芝仙草。” 而在她的内心却早已经有了打算,这本就是她费劲千辛万苦寻来的仙草,等这株仙草进入神龙鼎炼化之后她必然要将其食之,如若真的能重塑了仙身,回归天庭,这个人自然也只能是她楚俊。想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而那上元长老如获至宝的捧着车马芝仙草,激动地说道:“一株就一株,无论是谁,只要我们族中有人可以重回天庭就好。” “恭喜恭喜,为兄真是替你们高兴啊。”忽然一句突兀的声音传来,楚俊全身绷紧大喝一声:“是谁?!” “俊儿,休得无礼。”上元长老立刻出生呵斥了楚俊。 “无妨,无妨。小孩子嘛。”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个身着一袭白衣,一束青丝被玉簪轻轻挽在头上的绝美男子。 看不出实际年龄,但肯定很年轻,却不知为何在上元面前自称为兄。 “俊儿,快见过玉前辈。”上元长老笑眯眯地说道。 楚俊盯着面前的这位男子,移不动眼睛。自然不是因为这名男子的容貌倾国倾城,而是她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心慌。这是谁?妖里妖气的。 “俊儿!”见楚俊如此没有礼貌,上元的脸色稍微暗了暗,又立刻换上笑脸对那男子说:“玉兄,别见怪。这孩子就是这样。不过这次的车马芝仙草就是她进入方丈山寻来的。” “哦,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好的很。”说着上下打量了楚俊一番。 楚俊在他的注视下,不知为何,十分的不自在。 “白兄,你看着车马芝仙草也拿来了,如今该怎么做?”上元长老最着急的自然还是如何炼制仙丹。 白狐玉都也是满面春风:“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见元天秘境中的神龙鼎呢。” 话音刚落,便遭到了楚俊的强烈反对:“不行,绝对不行!” 说完楚俊更是目光如锯般盯着自己的师尊。 上元长老回视了她一眼,并不在意,哈哈笑道:“自然,神龙鼎就在元天秘境中,白兄请随我来。” “师尊!”楚俊气得牙根咬得紧紧的,立刻跟了上去。 进入元天秘境中的白狐玉都意味不明地围着神龙鼎绕了两圈。楚俊双手握拳,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忍耐已经到头了。 虽然她把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都看作了可笑至极的存在,但是有些原则却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就像是这元天秘境和这秘境中的神龙鼎,一直都是她们重明鸟族所镇守的,若不是她此次因缘际会忽然变作十二明火根脉,师尊都万万不会带她进来的。 而这个外人是谁,凭什么他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说完,就让师尊上元长老把他带入秘境之中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计谋(二) “上元老弟,其实这炼制仙丹还有最后一步我并未告知于你。”围着神龙鼎看了半饷的白狐玉都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上元上老说道。 “我知道,所以等着白兄的指教。”上元看着白狐玉都的眼睛里简直要放出光来。 楚俊听到这个白衣男子和炼就仙丹有关,也慢慢放松了握紧的拳头,心道且看他如何道来,再决定要怎么收拾他。 白狐玉都笑了笑,媚眼横生:“你们是想谁先重塑仙身呢?” 这句话如同炸药在上元长老和楚俊只见引燃,他们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时都没有回答。 白狐玉都的笑意更甚了:“无妨无妨,我先把这炼制仙丹最后的方法说了,你们再决定也不迟。” 上元长老立刻顺着这个台阶下来说道:“那有劳白兄了。” “其实很简单,是谁想重获仙身,就和车马芝仙草一同投入这神龙鼎中。” “什么?”上元长老惊呼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俊也是万分震惊,却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上元老弟,你这是干嘛呢。有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连凤凰一族都需要涅盘才可重生了,你说你们这想要重塑仙身,自然是要经历一定的磨难了。”白狐玉都语气平稳地说道:“再说了,又不是真的有危险。在那神龙鼎中刚好可以吸收了车马芝炼化出的全部能量,让你们也可以如同凤凰神鸟般涅盘。” “这......”上元长老还在犹豫。 站在他身后的楚俊却开口了:“师尊如若信得过,我来吧。” 上元回头看向自己的这个小弟子,小小年纪却又如此有担当,忽然心中释然:“你去,也好。” 没有任何争执和悬念,楚俊便是那个将要同车马芝仙草共赴神龙鼎之人了。 少了最终为了那炼化而出的仙丹和师尊进行抢夺,楚俊如今也是颇为放松。 只是没想到一切的变故发生的那么突然,颠覆了上元长老脑中说构建的堡垒。他彻底懵了。 楚俊没有再从神龙鼎中出来,神龙鼎外熊熊燃烧的是上元长老请来的重明鸟族特有的火种。他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徒弟手执车马芝仙草跃入了神龙鼎中,然后他不断地加大火势,他的心跳得很快,他难掩内心的激动,他在想象,不要多久,一只傲然的神鸟重明鸟便要从这神龙鼎中诞生了。在他的想象中,那只神鸟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带着重明鸟族这漫长的等待一飞冲天。 可是,他最终没有等来这样的画面。 当那火焰慢慢熄灭之时,神龙鼎内异光四起,一颗耀眼的仙丹就这样躺在神龙鼎内,哪里还有楚俊的影子,哪里还有什么神鸟重明鸟的浴火涅盘。 “哈哈哈——”白狐玉都的笑声惊醒了上元长老。 他抬起头,只见白狐玉都已经抢先夺走了神龙鼎内的那颗仙丹,略带玩味地看着他, “白兄......”他张口叫了句白兄,虽然很艰难,但还是叫了,他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却不愿意去细想,不想承认。 “上元老弟,谢谢你的好徒弟了。”白狐玉都心情看上去相当愉悦。 “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吗?”白狐玉都又笑了,嗤笑,“傻鸟。” “......” “告诉你也无妨,从来就没有什么重塑仙身,重回天庭。都是我骗你的。” 虽然已经料到了,但是在听到白狐玉都亲口说出这番话时,上元长老还是难以接受:“为何,你为何要骗我。” “不骗你,你怎么帮我拿到车马芝仙草,怎么会那么心甘情愿地和车马芝仙草一起投到那神龙鼎中化出仙丹。”白狐玉都越说越得意,“就你们,也想做神仙,做梦去吧。” “啊——不可能,不可能!”上元长老双目赤红,完全无法接受。 “再告诉你一点小秘密吧,其实呢我要的这颗仙丹也不是给我自己准备的,而是要送给紫狐王的。紫狐王,听过吗?我马上就要见到她了,她马上就要从那该死的囚定洞里的镇天珠下逃出来了,哈哈哈!” “你!休!想!” 上元长老突然浑身冒出炽热的火焰,抬手便起势向白狐玉都袭去。 白狐玉都的术法比上元长老高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只是面前那人如今是要和他拼命的架势,却也是颇为头疼。 快速藏好了仙丹,白狐玉都接了上元长老发来的第一记攻击,飞身掠过上元的头顶,抬手便是银色的光球直击上元后背。 “噗——”一口鲜血喷出。上元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转身又是燃尽自己的力量冲向了白狐玉都。 白狐玉都无奈了摇了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如今不是皆大欢喜,死的又不是你,一个小小弟子而已。” 紧接着两人把元天秘境打斗得一片狼藉,秘境遭受了重大的冲击力,震得整座秀瑜峰都在晃荡。 最终,自是白狐玉都全身而退,上元长老负伤拼上最后一口气赶到大通峰。 他自知罪孽深重,再也无法苟活,只是希望在他死之前,至少可以为师门再尽一点力。更直接的便是希望因为他最后的这个幡然醒悟,可以让周凌波掌门可以不计前嫌,依然善待他的族人。 周凌波掌门再次放出了同盟令,而这次同盟令乃是最高级别,所有修门众人接到此令都要听从召唤。 而此次同盟令的集结地改为了飞云山飞云阁。 发出同盟令后周凌波掌门带上本派所有得力弟子倾巢而出,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弟子留守元青派。 与此同时,白芑和楚文歌总算是回到了秀瑜峰。 只是当他带着白芑再次踏入秀瑜峰时,秀瑜峰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山石瑟瑟,草木皆倒。元天秘境更是被掩埋在了一片碎石之后。 楚文歌苍白着一张脸,立刻赶往了半山腰的重明鸟族族人聚居之所。他的这些重明鸟族人都已经变作普通人,没有任何神通和术法。 今日被这秀瑜峰的动荡吓得抱头鼠窜,最后全都躲在了神鸟殿内寻求庇护。 见到楚文歌的那一刻,所有人痛哭流涕。却没有一人可以告诉楚文歌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时,人群中颤颤巍巍地走出一个半大孩子。 楚文歌瞳孔微缩,这是谁,并不是重明鸟族人,为何会在此? “我,我是跟着楚俊回来的。”这个皮肤黝黑的孩子说道。 “楚俊呢?”楚文歌问道。 说到楚俊这个孩子便眼泪汪汪:“我也不知道,她,她和她的师尊去了什么,什么秘境。” “然后呢?”楚文歌的声音带着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再聚飞云山 阿海被楚俊安置在了半山腰的重明鸟族聚居的村子里,所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是毫不知情。 楚文歌和白芑见问不出有用的东西,安抚了族人之后立刻向着大通峰而去,阿海猜想定然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了,他心中记挂这楚俊就紧紧地跟上楚文歌二人,没走几步就被甩掉了。 楚文歌来到大通峰后才知道掌门周凌波带着大部分的弟子赶往了飞云山飞云阁。他和白芑面色沉重地见到了他的师尊上元长老。 如今的上元长老已经化作重明鸟真身,奄奄一息。 见到楚文歌的那一刻,他努力地想把头藏到翅膀底下,却发现无论如何勉强,自己连动一下都已经颇为费劲。 楚文歌虽然和师尊之间因为车马芝仙草之事生出嫌隙,但面前的毕竟是那个养他教他长大的师尊。他立刻欺身上前查看上元长老的伤势,微微上挑的凤目中顿时爬满了悲伤。 白芑盯着面前的这只火红的重明鸟真身,心绪忽然难以平静。 方丈山上她以为自己很平静地接受了关于她父母亲的那些事实。她把这些都归结给了上天的安排。很多时候命运多舛颠沛流离,到底是什么样的走向,真的不是区区一个凡人可以控制的。她只能把对父母的这份情感埋藏在了心里。对她而言,知晓了生世固然很重要,但是她也知道爹娘最想看见的也是她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终日活在冤冤相报里。 或者是,她面前的楚文歌让她有了彻底放下的念头。这也许是她的一些私心,但她自己坦然面对了这样的私心。 只是没想到,当她看到上元长老时,复杂的情绪顷刻间占据了身心。罪魁祸首这四个字猛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泰然处之,却怎奈内心真实的想法在某个时刻被触动后,就像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发不可收。 是他的执着害得爹娘无处安生。这样的想法不断地放大。 此刻的楚文歌一心都在自己师尊身上,连白芑什么时候转身出去了都没有注意到。 “阿芑。”楚文歌眉头微蹙转过脸来,却不见了白芑的踪迹。顿时心中了然。 方丈山上白芑的反应本就出乎楚文歌的意料,他做好了心里准备,接受白芑任何的情绪。没想到白芑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一切。 如今看来在见到上元长老时,被她强行压下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了。 楚文歌满眼忧愁地看了一眼屋外,转身便要给上元长老渡灵力。 上元长老费劲力气向想要躲开,却无济于事。 “不要为了为师再耗费心力了,快去飞云山找掌门。”如今的上元长老化成真身后,过于虚弱,连说这样简单一句话都显得心力交瘁。 “师尊,不要说了。”楚文歌强行往他身上灌入了重明鸟的真气灵力。 上元长老的真身犹如无底洞般贪婪地吞噬了楚文歌身上的灵力,却不见任何起色。 连绵不绝的灵力,就像被海棉不断吸收。楚文歌的脸色开始泛白,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上元长老身上笼着淡淡的红光,整个重明鸟身形看上去却十分不真实。 待到日落时分,楚文歌总算是从房内走了出来。上元长老依然保持了他的重明鸟原身,并未化作人形。 楚文歌消耗过度,脸上像蒙了一层蜡纸。 白芑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还是摆出了一副豪不关心的模样。 “师尊,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楚文歌小声地说了一句。 见白芑并未给自己任何回应,心内深深叹了口气,却打定了主意,即使白芑和师尊永远不和解,他也做好了陪白芑去到天涯海角的准备。 “阿芑,我替师尊向你说声对不起。” 白芑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关你事。” “毕竟他是我的......” 话未说完便被白芑抢白了:“你还走不走。” 楚文歌知道白芑此时不愿再谈他的师尊,点点头召出玉衡神剑,忽然嘴里一苦,白芑塞了颗药丸到他嘴里。 接着便看见白芑的碧风神剑已经飞快地凌风而上,同时传来了白芑的声音:“我怕你还没飞到飞云阁就从玉衡上掉了下去。” 楚文歌嘴里虽苦但是心中甚甜,阿芑还是关心她的,立刻跟了上去。 也算多亏了这次在无极渊中吸收了一部分东神印的力量,今日把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输给师尊上元长老后,还能保持住了灵海不枯竭。 ...... 距离元青派千里之外的飞云山飞云阁,十几年后再一次成了各大修仙弟子聚集之地。 玄剑山庄如今群龙无首,在惩制了以朱耀扬为首的那些欺师灭祖的弟子后,收到了元青派周凌波掌门发出的最高同盟令,如今由一位小师叔站出来作为代表,带上了本门还尚存的一些力量,刻不容缓地赶往了飞云阁。 只是感叹这修门式微啊。飞云阁十几年前被灭门。如今玄剑山庄也受了重创。 据说落仙谷在收到最高同盟令时,谷中突然有一支弟子叛变,竟然是早就潜伏在门派中的妖邪。所以此次落仙谷也遭受了重创,在清理了那些妖邪之后,能够去到飞云山的人也已经寥寥无几。 在大家看来如今四大修门也只有元青派还算是保存了实力。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元青派的秀瑜峰也早就和白狐玉都有所勾结。 今日混在那些散修以及小门派一起前来的人里,有一个俊美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正是曲飞和蒋昊秋。 这两人本来是冲着琢玉楼而去的,中途得知了消息。曲飞是不愿意去凑热闹的。 用他的话说,最高同盟令都出了,这神州山河中各路神仙,牛鬼神神都要去了,也不缺他一个。 蒋昊秋也是耿直,直接道:“最高同盟令也作用于曲仙长您吧。” 这可把老曲给将了一军。不过他最后能同意走这一遭自然还是看在这蒋小子的面子上。 如今飞云山外已经汇聚了各路弟子。个个摩拳擦掌,势气冲天。 飞云阁内的囚定洞中,蓝静轩被废了周身灵脉封住了灵海,倒在地上,气息微弱。 身着白衣,身姿笔挺的白狐玉都焦急地走来走去。 他那带着一股子俊媚的眉眼中此刻全是炽热的疯狂。 “小丫头,你运气可真好,居然可以见到她。”忽然,他停下脚步对着蓝静轩说道,“本来吧,我只想一个人来接她的,可是既然你出现了,那也好。不然我努力了这么久,没有人和我分享这一刻的喜悦,也是有点遗憾的。” 蓝静轩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很像出言讽刺两句,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战在即 那日蓝静轩来到飞云阁见尸横遍野,虽然都已经是些干尸了,却也是于心不忍,想着这是蒋昊秋的最初的师门,便留了下来。 谁料还未让全部的尸骨入土为安,便看见非常强劲的妖气直冲囚定洞而去。 她脸上一怔,心中立刻想到了与自己父亲勾结的妖邪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灭了飞云阁的罪魁祸首。 如今这飞云阁上突然来了大妖,不用说多少都是和之前的事脱不了干系的。 于是她立刻放下手上正在掩埋的尸体跟了上去。 尽管她已经把自己的气息全部压制住了,但是在如今毫无顾忌放出周身气场的白狐玉都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蓝静轩小心翼翼地先是潜伏在囚定洞外,仔细地辨别了洞内的声响,确定安全之后,悄悄向着洞口探出头去,忽然,一张庞大的咧嘴笑着的狐狸脸猛地出现在她面前。和她的面部距离不过毫厘,吓得蓝静轩失声惊叫。 “哈哈哈——”还未回过神的蓝静轩在一阵诡异的笑声中,被一股妖气缚住了全身,心中顿时慌了。 “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蓝静轩总算是看清了这个能够一息之间就把自己制服的妖物,竟然是个绝美的男子。 “你是狐妖?”蓝静轩眯了眯眼,问道。 “是啊,你本来早就该认识我的,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 “什么意思?”蓝静轩隐隐感觉到了这只大狐妖将要说出的话。 “要怪就怪你爹咯,用他们人类的话怎么说,哈哈哈,好像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白狐玉都大笑着,像是这句话特别让人开心似的,“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识。他自己早就如犬狗般供我驱使,却还想着能够保护你,不沾这些鲜血。你说是不是可笑至极,是不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呸!”蓝静轩狠狠啜了一口口水,“不许你这样说我爹。” 白狐玉都擦了擦呸到他袖角的口水,眼中突然闪过狠厉之光:“找死。” 一挥衣袖,蓝静轩就感觉到了自己双手双脚的骨头像是都被抽走了。 白狐玉都口气冷得像说淬了冰:“我精心准备的迎接她的衣袍竟然被你这下贱胚子弄脏了。” 说着一转身,白雾四起。等雾气渐渐散去,他已然换了一身衣袍,依然是皓白长袍,却在领口和袖口处绣了淡淡的紫色纹路,只见他神情忽然间又变得高兴且妩媚:“本来还在斟酌是这套好还是刚刚那套好,现在你倒是帮本座做了选择了。”再一挥手,蓝静轩身上那噬骨之痛停止了,只是她的手脚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你对我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小小的惩戒而已。”白狐玉都又笑了,“本来啊,我和你爹说,早点让你也来为我效力,如若无用杀了也便是了,你爹还是太心软了。” 蓝静轩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她斜斜地倒在地上,想起自己的父亲,只剩下无尽的心痛,与虎谋皮,为何您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忽然蓝静轩灵海内的灵力开始不断地向上涌,最后化作一条如丝般的细线汇入到灵台处。 “你在做什么!”想要挣扎却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地失去生机。 白狐玉都的右手手食指点住了她的灵台,而那汇入灵台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被白狐玉都所吸收。 “真不过瘾。这蓝涂怎么教的女儿,灵力也太稀薄了,不够我塞牙缝的。” 被白狐玉都废了手脚又吸干了灵海的蓝静轩成了个废人,昏倒在地。 白狐玉都举起右手手掌,爪向蓝静轩的脑袋,就在他即将捏碎蓝静轩头骨时忽然住手了,嘴角轻微地向上一扬:“一会儿恭迎我们伟大的紫狐王大人只有我一个,是不是太冷清了点。” 囚定洞中,白狐玉都围着那光彩夺目的镇天珠转了一圈后,轻轻合上眼,双手食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镇天珠下慢慢漏出若有若无的紫色烟雾,犹如细丝盘旋于空气中,极淡极弱,就像是一口气便能吹散。 那紫色的烟雾向白狐玉都飘去,在他身上形成一个圈,徐徐流动。 白狐玉都双目紧闭,脸上却呈现出舒心的笑意,像是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心仪之物。 只看他缓缓睁开眼睛,放平右掌,掌心之中出现了一颗流光溢彩的仙丹。 紫色的烟雾从白狐玉都身上撤下一点点地向仙丹靠近,最后包裹住了整颗仙丹。 仙丹就在白狐玉都的掌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白狐玉都心中欣喜,这是成功了!如今他只要等待,等待紫狐王破开这讨厌的镇天珠,便可重见。 他终于等到这一日了,他要为她把这整个神州都踏平。让她一解当年被俘之辱。 他要让整个神州都为她这失去的五百年陪葬,他要创世而立,为她造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 “啊——” “救命啊——” “妖怪啊!快跑!” “我和你们拼了!” ...... 继落仙谷之后,各门派内突然出现众多妖邪。这些妖邪趁着修门的主力离开门派向飞云山集结,一鼓作气,捣了所有叫得上号的门派。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神州上矗立了百年的修仙正统或者是各路散修,倾巢覆灭...... 他们中许多人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没有弄清楚便已经赴了黄泉。 少数还有些修为的弟子和妖邪们拼了命最后连个消息也没递出去,也就跟着走向死亡的深渊。 殊不知他们的师长和同门此刻还都一腔热血地向着飞云山集结。 飞云山外原本厚的实质化的魔气已经散去,残存下来的细若游丝的星点魔气已经不足道也。 所有人跟着元青派周凌波掌门信誓旦旦地在云都城内汇集之后,歃血为盟杀上飞云山,誓要生擒白狐玉都。 “呼——” “呼呼——” 飞云山的外围忽然妖风四起,妖气横行。飞沙走石中闪现出大批妖邪。 这些妖邪密密麻麻,排成一列列看不见尽头。就像是突然从鬼魅深渊中爬出的恶鬼邪祟,无穷无尽。 那些修仙门派的弟子见到这阵式,胆小的便已经打算脚底抹油了。 毕竟这五百年来神州大地可谓是相当平静,哪里还有这么多邪祟的影子。 就算是哪个不怕死的妖邪出来作乱,也很快便会被灭杀。 特别是年轻的弟子,他们一向觉得自己胸怀天下,以解救苍生为己任,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却没想到这些口号在这群魔乱舞面前,不堪一击,粉碎的十分彻底。 连领头的周凌波掌门也微微皱了眉头:“这是哪里来的邪祟,为何可以在神州之上隐藏得这么彻底毫无踪迹可循。” 第二百九十八章 飞云山大战(完结) 飞云山下,两方阵营列阵相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修门这边如今以元青派周凌波和落仙谷的碧落掌门为首,所有修门弟子如今以他们两人马首是瞻。 周凌波掌门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倒是落仙谷的碧落掌门行性格火爆,见不得那黑压压的一片邪祟竟然如此嚣张地敢与他们对垒。 “同盟令在此,众修门弟子听令,随我一同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碧落掌门的话顿时引起了那些已经按耐不住的修门弟子们的共鸣。 “杀——” “片甲不留!” “奶奶个熊,杀光邪祟!” “除魔卫道!” “......” 人群里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碧落掌门目光如炬盯着周凌波掌门:“周掌门,同盟令。” 凌烈的风呼呼地刮着,衣袍咧咧。周凌波掌门站在上首,发丝向后高高扬起,他的脸色肃穆,忽然大手向上一托,祭出一幡红色的三角旗帜——最高同盟令。 红色三角旗帜快速地变大,在周凌波的指挥下,忽然逆风而上直冲对面的邪祟阵营! “杀——杀——杀——” 呼声震天。修门弟子召出各自的神兵利器,犹如被忽然放闸的洪水猛兽般随着那咧咧作响的三角旗帜杀向敌方。 而那看似望不到的头邪祟们,更是群魔乱舞,各种古怪疯狂的声音不绝于耳。 连蓝涂和鬼域堂的堂主灭骨也只是混在其中犹如无名小卒一般。 顷刻间,两方人马短兵相接。红色的,黑色的,绿色的,紫色的......血液兹啦兹啦地喷涌而出! “咻咻咻——”各色的光束你来我往,看上去却煞是好看,而真相却是修门弟子和那些邪祟们杀了个昏天黑地。所有人杀红了眼,看着同门们一个个在面前倒下,之前还有些胆怯的小弟子们,也都豁出了性命,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想着为同门师兄们报仇,誓要杀光这些为祸苍生的妖魔邪道。 蒋昊秋和曲飞赶到飞云山下,正是两方杀得胶着之时。 他们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立刻加入了战斗。 以他们二人的修为,一入战海之中,立刻击倒了大片妖邪。 修门这边顿时士气大振。周凌波掌门向远远地看到这边的情况,像是有注入了一股强心剂迸发出惊人的爆发力。 碧落掌门在酣斗的同时瞥见了曲飞,立刻摆脱了身边正在打斗的邪祟向曲飞靠近。 “师弟!”她大喊一声,投身到曲飞身边,曲飞向她轻轻点了下头,师姐弟并肩作战,此生无憾。 这一战也不知打了多久,消耗了多少战斗力,双方均损失惨重。 然而在飞云阁中的囚定洞内,“轰——”地一声,镇天珠被它底下强大的冲击力震得粉碎。 “呼啦——”一阵黑紫色的风从镇天珠底的洞穴中旋转而来。 白狐玉都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从他忽然感应到紫狐王,知道她被镇压在这囚定洞的镇天珠底开始,他便在谋划,他要破开这孩子的镇天珠,放出他的紫狐王。 如今他成功了,无论过去多少个岁月,他最终等来了这一刻。 他的脸上挂满了疯狂的喜悦。他的面前面背对着他站着一个身披黑紫袍子的女子。 他向前挪了小半步,又停住了,那张绝美的脸上竟然全是因为兴奋而引起的不知所措,像是一个孩子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玩具时那种欣喜又忐忑。 “紫狐,是我。”白狐玉都终于开口说道。 “嘿嘿——”紫狐的笑声忽然传来,尖锐力带着嘶哑。 白狐玉都脸上的表情一滞,心中猛地一沉。 这个声音为何这般奇怪。并非全然不是紫狐的声音,但也绝不可能完全可以认定是紫狐的。 白狐玉都眉头微蹙,那双充满媚气的眉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杀意,他轻启嘴唇道:“紫狐,我带你出去看看这世界。如今便是属于你我的。” 说着他试探性地向女子的背影伸出手去。 忽然,女子抓住黑色衣袍的手向上一扬,黑袍被挥出一片挡住了白狐玉都的双眼,等黑袍落下,女子已然转过身来,和白狐玉都就这样四目相对。 白狐玉都的心跳瞬间加快。 这是他的紫狐,没错,五百年前的紫狐。他没有认错,刚才是怎么了,自己失心疯了吗?居然会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思救出来的人不是紫狐。 紫狐王向他笑了,倾国倾城。就好像那年他在青丘第一次见到她时,无法自控地被她吸引了。 紫狐王向白狐玉都伸出自己的手,白狐玉都微微屈身,搭住了紫狐的手,目光停留在紫狐的脸上,完全移不开眼。 两人就这样轻踏着脚步向囚定洞外走去。 路过蓝静轩身旁时完全没有理会这个倒在一边奄奄一息的女子。 蓝静轩艰难地抬起眼来,模糊间只看见一白一黑的身影在她面前逐渐消失。 白狐玉都和紫狐王优雅地从囚定洞中走出,便看见囚定洞已经被围住了。 围住他们的人中,站在中间的是一位面如冰块的少年郎和一位容貌俊俏的妙龄少女。 少女的另外一边站着的是另外一位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他们的身后则是一位潇洒不羁的中年男子模样的人。 除了这几个人,其余的十数人已然个个有伤在身,看上去很是勉强地撑着。 来的自然是白芑楚文歌,以及蒋昊秋和曲飞。还有便是周凌波掌门和碧落掌门以及修门一些还能战斗的弟子。 不久前,蒋昊秋和曲飞刚加入战斗,白芑和楚文歌便也赶到飞云山下。 本来习成定玄剑法的蒋昊秋已经功法上了不止一个台阶,有他的加入,修门这边形势大好。如今又来了开启了仙灵脉的白芑和获得了东神印力量的楚文歌,本就已经有了胜势修门阵营更是如虎添翼。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把那些邪祟杀的丢盔弃甲,四下逃窜。 为了不让这些邪祟逃出生天,继续为祸苍生,白芑和楚文歌等人结了个巨大的结界,把他们全都罩在其中。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结界即将结成之时有个漏网之鱼逃脱了——蓝涂忽然感应到了自己女儿的气息,十分微弱。所以无心恋战向着飞云阁而去。 白芑等人则在结界结成之后,留了大部分的弟子收拾战场,他们的目的也是飞云阁的囚定洞。 见到白芑的瞬间,白狐玉都脸上竟是一股子欣赏的笑意:“小丫头,你不错哦。” 白芑的眼神在他和紫狐王之间交替。忽然张口道:“你就是为了救她?” 白狐玉都被白芑这句猝不及防的问话问得呆了一下,立刻又笑容满面。他眼中饱含深情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紫狐王,又转头看向白芑,心情很好地说道:“对啊,我做到了。” 呵,白芑嗤笑了一下。原来如此。一切的开端仅仅是因为这个白狐想要救出五百年前被镇压的紫狐王。 几百年来,他不断地囤积力量,默默隐忍,再对修门中人加以利用,最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原来一个妖可以为另一个妖做到如此,倒是有些令人佩服了。 只是他的这般深情,用的却是天下无辜之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这,可就是不允许的。 蒋昊秋盯着面前的白狐玉都,眼中已经冒出熊熊烈火,他颤抖着双唇,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废话:“十三年前灭了飞云阁,也是你干的?” 白狐玉都上下打量了一番蒋昊秋,咯咯地笑了:“当然。这么好的一盘棋每一步自然都是我亲自下的。若不是你拥有蒋氏血脉可以替我打开囚定洞的血契结界,我看你也活不到今日站在这里同我讲话了。” “你!”蒋昊秋的定玄神剑握在手中微微颤抖。 紫狐王的眼睛却落在了他的那把定玄神剑上,脸上挂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白狐玉都看见了紫狐王的目光所落之处,笑着问:“你想要那把剑?” 紫狐王笑着点了点头。是啊,那把定玄神剑她可是熟悉的很啊,当初在金裕城内她就是败在这柄长剑之下,她怎会不认得此剑。 “好,我替你拿来。”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的光影已经闪现到了蒋昊秋身前,蒋昊秋反应迅速,定玄神剑发出铮鸣之声格挡开了白狐玉都的袭击。 白芑和楚文歌也立刻上前围住了这道白影。 曲飞却紧紧看住不远处的紫狐王。 白芑的碧风神剑和蒋昊秋的定玄神剑,化作两道长虹,缠住了白色的光影,楚文歌的拳上形成的金色光盾越转越快,配合着两道长虹不断地寻找机会要对白狐造成致命一击。 电光石火之间,谁都没有看清楚,蒋昊秋的胸口猛的被击中,“噗——”地一声鲜血四溅,整个人向后重重飞去。 白光快速摆脱了白芑碧风剑的纠缠,冲向蒋昊秋要给他致命一击。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白光即将撞上蒋昊秋之时,蓝色的光影如同盾牌般挡在了蒋昊秋与白光之间。 “澎——” 蓝白色的光浪向四方荡开,一层叠着一层。 光浪中如同枯叶般的蓝色身姿缓缓降落。 蒋昊秋俯冲上前接住了那个坠落的身形,是蓝静轩,此时的蓝静轩平静地合着双眼,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嘴角挂着一丝血痕。 是蓝涂趁着白狐玉都和紫狐离开囚定洞之时偷偷溜了进去。见到蓝静轩奄奄一息灵海枯竭。身无可恋的蓝涂立刻耗尽了自己的本源之力把自己的灵力全部灌输给了蓝静轩。 只是没想到,他刚救回女儿,他女儿就为了蒋昊秋又舍了这条命。 “不——”蒋昊秋抱着蓝静轩的尸体,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哭。 他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机会和她说。 为何会如此。好像在这个时刻,蒋昊秋才忽然懂了蓝静轩的心,知道了她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一切都晚了,他没有任何几乎再向蓝静轩表明自己的心意其实和她一样。 白芑的眼中杀意腾地升起,她举起碧风神剑,直直地指着已经回到紫狐王身旁的白狐玉都,一字一句恨恨地说道:“受死吧。” 忽然,紫狐王笑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白狐玉都的脖颈。 白狐玉都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紫狐,你......” 白芑等人也被面前这一幕惊呆了。 紫狐王开口了:“哎,靠你还是不行的,那我就自己来了。” 白狐玉都的没有皱得无法解开:“你,到底是谁?” 他听出来了,这不是紫狐王了。 “小可爱,你终于发现啦?”紫狐王的脸上一会儿紫一会儿黑,诡异且吓人,“我不就是你们一直想诛杀的魔尊咯。” 魔尊!听到这两个字后白芑等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白狐玉都更是浑身冰冷:“你不是已经被灭杀了。” “是啊,可是紫狐舍不得我,用自己的身体当鼎炉为了保住了本源。”说着魔尊再次顶着紫狐的脸嘿嘿地笑起来。 “她,她,她最终还是......”白狐玉都绝望了。他知道紫狐曾经爱上魔尊,也是在魔尊的驱使下作乱神州。 可是他没想道的是,到了最后,他一心所救的竟然不是紫狐,而是自己最恨的魔尊。 “是你害了他,都是你。”白狐玉都眼角划过一滴泪珠,“你把她如何了。” “吃了你送下来的仙丹,她便自愿献祭给我了,只是,我还有一丝魔灵没有收回,还只能借助她这个躯体。”魔尊说完意味不明地看着白狐玉都笑了,“本来还想着让你多活一时半会儿,先不收回魔灵。如今看来你也是太弱了,等着他们一拥而上,你必死无疑,那我还是自己来吧。” 说着魔尊忽然在紫狐的胸口轻轻一勾,只见一道黑色的魔气从他的胸口向灵台而去,即刻就要破灵台而出。 “什么时候。”白狐玉都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哦,你是问魔灵什么时候进入你身体的吧。就在你第一次感应到紫狐之时啊,如果不是我的魔灵之力,你怎么可能感应到紫狐呢。哈哈哈。” 白狐玉都的心像是瞬间被燃烧成了灰烬。他闭上了双眼,完全不想反抗。 他的紫狐原来早就不是真正的紫狐了。 而那真正的紫狐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他这只跟在身后的小白狐。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一厢情愿经历了山海,经历了岁月,如今化作一片虚无,都归去吧。他已经毫无留恋。 ”噗——”魔灵之力从他的灵台化出融入到了魔尊体内。 白狐玉都的身形开始变得闪烁,最后凭空消失。 魔尊十分享受地闭上眼又缓缓睁开,额间忽然裂开了道如红目般地裂缝。 他的脸开始变化,“腾——”地一下黑气四起,当他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是一个面目轮廓刚硬,额间有着第三只红眼的男子。 只见这个男子浑身的黑气如火舌般不断地向外侵吞。 他傲视着面前的这群人,一脸鄙夷:“蜉蝣岂可憾树。” 话音刚落,随着他黑袍的扬起,白芑等人的周身便被黑气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 “啊——” “啊啊啊——” 尖叫声急促且凄厉。眼看着所有人都被着黑气所侵袭。 其中一团黑气里,闪出碧绿的光芒。紧接着在那团黑气的土地里快速地伸展出绿色的藤蔓枝条。 枝条顺着黑色不断向上攀沿。 魔尊眯了眯眼,道:“竟然有仙族后裔在此。” 说着便伸出手掌向着那些藤蔓放出浓厚的黑气,企图把藤蔓也一同裹挟。却不料另外一边的黑气中红光乍现,紧接着澎澎澎——的几声脆响之后,便听见“镪镪镪——”如凤鸣般的神鸟之声响彻云霄,黑气碎如渣滓。 “重明神鸟。”魔尊还是比较有见识的,“仙草,神鸟,哈哈哈,有意识。” 只见重明鸟真身闪着巨大的火红翅膀对着那即将包裹住藤条的黑气猛地喷出了一口火焰。 黑气像是受了惊吓般顿时缩回到了魔尊手中。 而那藤条更是快速地吸收了被它附着住的那些黑气,很快便净化了黑气,露出里面白芑的身形。 白芑手执碧风神剑,浑身布满碧绿色的光彩,和重明鸟四目相光,瞬间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白芑飞身站上了重明鸟真身的背部,一人一鸟把半个天空染红,向着魔尊奋力一击。 “呼呼呼——”黑色的雾气也像不甘示弱般不断升腾,把另外半边的天空给笼罩在一片黑气中。 黑气和红光轰然撞在一起。山崩地裂,天地变色。 很快,红色的光开始被黑气侵袭,逐渐转淡。 红光中猛地闪起一道绿光,犹如一根藤条围成一圈把那黑气紧紧的围在其中。 得到片刻喘息的红光瞬间又亮起了光芒。而那绿色的藤条却遭到了黑气的反噬,颜色开始变化,变得深沉墨绿。 没想到,那墨绿色即将彻底转为黑色之时。那墨绿色的藤条之上开起了片片美丽的花朵。 那是车马芝仙草之花,每一朵花都散出一股异香,每一片花瓣上都流转着盈盈点点的灵力。 黑色的魔气碰到花朵,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得向内收缩,最后化作人形。 只见那化作人形的魔尊眼中含着深深的怨气,他的额间红目内射出刺目的光束在他手上化作一条长鞭。 他挥动着长鞭卷到了那圈墨绿色的开满异花的藤条之上。藤条被长鞭锁住立刻显出白芑的样子。 身后重明鸟忽然啼叫着染尽了浑身的灵力扑向魔尊。 魔尊的瞳孔中,一只火红的大鸟朝他飞来,越变越大,白芑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知道楚文歌要做什么,可是她的身子却被长鞭锁住了挣脱不了,随着她的一声:“不要——”楚文歌的重明鸟真身最后化作一道红色的利剑之刺入魔尊胸口,消失不见。 魔尊捂着自己的胸口,摇摇晃晃,握着长鞭的手开始颤抖。 白芑拼命地挣扎,可是那根长鞭却像是长在她的身体里那般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楚文歌这是燃尽了自己给了魔尊致命一击啊。 魔尊笑了,他咧着嘴转过头来看着白芑:“他是你心仪之人吗?” 白芑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楚文歌呢,怎么了,红光不见了,去哪里了,他为何会消失了。 魔尊看着白芑失魂落魄的样子,哈哈大笑:“他被我吞了,重明神鸟,美味得很,哈哈哈。” 白芑的目光一滞,不可能,他可是楚文歌,他可是修仙门派内最有前途的弟子,他可是神鸟族人啊! “啊——”白芑大吼一声,眼角挂上了一滴泪珠,忽然身上碧光暴涨,困住她的长鞭猛得碎开了。 “拿命来!”她的身后腾起一朵巨大的花型身影,香气弥漫在天地之间。每一朵枝叶都像是一只手,挥舞着武器向魔君攻去。 魔君点起脚尖飞速向后退去,退后不过百来米,裹在黑袍里的身子中闪出一道红光,紧接着第二道红光,然后是第三道,无数道的红光,像是穿透了他的身体射了出来。 ”轰——澎——澎——” 楚文歌背对着白芑立在天地之间。白芑身后的车马芝仙草的虚影慢慢淡了下去。 污浊的黑气像是水雾般四下散开。楚文歌转过身来朝着白芑露出了淡然的笑。 这个笑宛若黑暗中的一丝光亮。照亮了整个天地。 地上包裹住众人的黑气也在顷刻间散去,毫无踪迹。 飞云山上阴沉的天空乌云散尽。每一朵云彩都被踱上了一层金丝边。 蒋昊秋抱着蓝静轩的尸体向囚定洞中走去。 白芑和楚文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难免心疼,只是他们相信蒋昊秋可以自己走出来的,他们只要等着他就行了。 天地间,云卷云舒,碧风神剑紧紧跟在玉风神剑之后,玉风神剑上的曲飞一脸不爽:“别跟着我了,你已经是我泼出去的水了。” “师尊,你真的不要我了。”白芑苦着一张脸,“你不要,以后等你老了可没人伺候你。” “哼,我早就给自己找了退路了,哈哈。” “你是说雀儿。” “呸,就他那傻样。我找的人想通了自然就会来桃花源找我了。”说完这句话,玉风神剑带着曲飞咻的一下甩开了白芑扬长而去。 跟在白芑身后的楚文歌一脸笑意。 “你笑什么笑!” “曲仙长说的莫不是?” “阿秋啦,我知道。”白芑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他们一起也好,省的以后我回来见他们还要一南一北,颇为麻烦。” 楚文歌的笑意更甚了:“以后回来?” “对啊,回来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住在一起我不是方便多了。”白芑完全没反应过来楚文歌的话里之意。 “那阿芑的意思是,你要随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了......”楚文歌盯着白芑的眼睛。 白芑眼珠一转,忽然手上起势,碧风神剑猛地朝远处窜去:“那要看你有没本事追得上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