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慈舟》 第一章 破戒僧 西唐,乾元十年 五黄临太岁,天下大旱。塞北江南,渐成不毛之地。 所幸者,继承前朝之承平仓积谷满溢,即使灾荒之年,领受朝廷钦旨,便分出余力,赈济周边诸州荒情,塞北遂安。 只可惜,官家老爷开仓赈济城中军民,插筷不倒的稠粥每日三次,管够。却放任城外灌夫农户,自生自灭。 于是,各地饥民纷纷揭竿而起,或是啸聚一方,占山为王,或是沦为马匪盗贼,肆虐乡里,携裹着民间的怨气,扰乱地方。 往往有饥民振臂一呼,便能呼朋引伴,仗着人多势众吃大户,即便地方上的豪强,也被折磨地欲死欲仙。 国朝建制鼎立以来,因肃武令而纷纷偃旗息鼓,转入地下潜伏之江湖豪杰,武林人士,纷纷撕下伪善的面目,手中行侠仗义的刀剑,渐渐染上无辜百姓的鲜血,与马匪盗贼毫无二致。 ****** 立夏,一阵骤急的雷雨,为干涸板裂的田地,送上救命的甘霖,露出白沙的河床,果然恢复涓涓细流。 河岸边上,引水灌溉的风车,被心焦急切的农户们奋力踩蹬着机关,轮轴转地飞快,也不过是让高处的梯田,干瘪枯萎的秧苗,恢复几分翠绿的精神。 为了争抢灌溉的用水,村里人家不顾宗族三老之令,一姓人家也能打地头破血流,更别说村与村之间械斗,更是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 西川州,蹬里县,城外三叠岩,灌口村与黑水村交界,两伙手持扁担、锄头等农具的村人隔河骂战,纷纷指责对面截流自用,坏了所谓的规矩。 原本守望相助,往日里素有走动的年轻人,更是愤懑地火冒三丈,更有人按捺不住地冲到河里,迈过没膝的河水,与对面飞奔下来的亲朋好友捉对厮杀起来。 “善哉,善哉!” 就在此时,河道上游传来狮吼般的禅唱声,引得人人精神一阵,心中煞气顿消,纷纷侧头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黑色僧衣,面白唇红的年轻僧人,脚踩一根小腿粗的竹竿,随着河水悠悠,载浮载沉地呼啸而至,衣袂飘飘,不似凡俗之流。 “天僧临河,一苇渡江!” 隔河对峙的人群中,不乏在外闯荡过江湖的武林小虾米,自从膝盖中了一箭,就选了退隐乡村,消磨暮年时光,却也知道不少江湖秘辛,甫一看见顺流而下的僧人,自然想起天僧达摩的圣迹。 这位年轻僧人也是不负众望,赤足站定竹竿,极力舒展僧衣之袖袍,时而硬如钢铁,刀枪不入,时而软如鞭索,撩拨抽卷。 所过之处,捉对厮杀的村民纷纷败下阵来,手脚筋软骨酥腿酸麻,一时间瘫坐在河床上,溅起大团水花,浑身上下都被打湿,却也知道人前丢脸十分狼狈,几次挣扎都站不起身,这才知道利害,脸上露出凄惨惶恐不安之神色。 黑衣僧人分开双方战阵,瞧着河面两块礁石,距离相差不远,便轻轻扭腰,运力将竹竿横摆,恰好卡在两块石之间,仿佛一座桥梁,任凭河水湍急,依旧优哉游哉地伫立在江水上,负手而立,隔开两村村民的目光。 稍后,自然有老成持重的村民下得河去,手忙脚乱地救走这些年轻的子侄辈,也不敢回头,忙不迭地蹿上河边岸堤,惊惧不已地看着黑衣僧人。 “贫僧慈舟,不过是云游四海,籍籍无名之行脚僧。尝闻路人所言,塞北灾荒严重,遍地饥民,流落失所,故而长途跋涉,想着略尽绵薄之力。” “适逢夏至初雨,普天甘霖,灾荒稍减,便乘兴顺流而下,瞧见此地血光冲天,煞气漫盈,不得不作降魔狮子吼,稍稍消减诸位施主心中无明烦恼。” “善哉,善哉!” 两村主事人瞧见黑衣僧人武功超凡,又非专为调停而来,都想等他离去再做打算。 再则,他们心中沸腾炽烈的火气,真的无缘无故消散许多,一时间,便真的提不起劲头来打杀对面村人,抢夺至关重要的水源。 于是,主事人便用眼神示意周围亲朋好友,纷纷向黑衣僧人揖礼拜别,三三两两地散去,显示出对这位大发慈悲心的僧人无比尊重。 两村械斗,无非是为了争抢水源。此事根源还在,只是被人以超凡武力和超然身份压下了,只要黑衣僧人转身离去,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再度开战。 “病在腠理,发在皮毛,治标不治本,终究是一场空!再则,天降甘霖有数,上游用的水多,下游沿岸村庄便用的水少。都是黎民百姓,手心手背皆是肉,何其无辜!” 黑衣僧人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自觉村民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乃是人之本性,终究不能以对待马匪盗贼的霹雳手段,右脚抬起重重一踏,竹竿较轻的一头顿时抬起,越过礁石的限制,重重地落在河面上。 于是,慈舟再次顺流而下,迳自离开蹬里县,往西川州最乱的所在,原是边陲之地的重镇,如今的贼窝匪巢而去。 “我孑然一身,又立下贫穷誓言,可谓是两袖清风,扬显善举非吾所能。除去恶行,灭尽恶人,还乾坤之朗朗,澄清世道纷乱之红尘,还算有几分心得。只是,此去凶吉莫名,我也没有几分把握……我乃域外天降之人,即便身死,大不了重头来过,怕得谁来!” 黑衣僧人想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尽管深度融入此方世界,以弃婴襁褓寄入佛门,二十载岁月,以武入道,勤学苦练,方以中人之姿,晋入江湖三流高手行列。 所幸者,在佛门经典中,他窥见因果之道的妙理,悟出顺应天命,趋吉避凶的心得,用在武功修为上,进境一日二三里,心性更是臻至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是,慈舟却因不忍,屡次救人,不得不破了杀戒,成了佛门的弃徒。他干脆破出门墙,走过木人巷,打败十八铜人罗汉阵,成了赫赫有名的破戒僧! 眼看中原武林是待不下去了,黑衣僧衣便往帝国边陲之地漫步而去,一来甩掉疯狗般吠吠乱叫,凑过来送死的仇敌,其次西北边疆,乃四战之地,混乱乃是唯一的主旋律,正是破戒僧慈舟寄身的最好所在。 第二章 化缘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破戒僧自离开蹬里县,依旧脚踩竹竿顺流而下,途中引起不少路人好奇,甚至有骑士沿岸纵马驰疆,追随许久,才恋恋不舍离去。 黄昏时分,一身黑衣的慈舟终于抵达目的地,塞北边陲重镇金城,自是弃了竹竿,纵身一跃上岸。 破戒僧走了几步,察觉自己赤足终究有些骇人,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双草扎的六耳芒鞋,轻轻丢在地上,不慌不忙地上前,伸脚进去套上,随即向城门走去。 就在这时,体内断乱因果之力发作,慈舟感觉精神一阵恍惚,仿佛施展神足通,遁入某个小千世界。 回过神来,破戒僧看见横亘眼前荒废颓败的城墙,一位双手抱剑的中原武士,沐浴在黄昏的暮光中,对面一位倾城倾国的少女,彼此沉默着。 这位夕阳武士不知何时低下头,不敢与对面的少女四目相视,或许彼此之间,曾经的过去,有过一段荡气回肠的情缘。 慈舟瞬息间回过神来,暗忖自己破戒实为救人,可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恋沉欲,便冷哼一声,当即破了眼前有如幻境般的场面,神智恢复清醒。 再抬头时,塞北边陲重镇金城,偌大的匾额蒙上灰扑扑的尘土,显得有些衰败,却并非刚才的幻境,破戒僧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 “妄世!虚幻愚妄之小千世界!原来,体内断乱因果之力日积月累之下,此身已经罪孽深重,业力无比浑厚,此世排斥之力也越发大了,竟有小千妄世徒起无明吸引,不知是缘是劫!唉……善哉,善哉!” 慈舟一声禅唱,一颗千锤百炼的金刚心,顿时拂去少许微尘,依旧圆融剔透,坚守本心不坠,还是那个杀生无悔破戒僧。 慈舟非朝廷祭酒,也不是道门修士,并不擅长望气,只是得了因果之理的皮毛,能稍微看破红尘,芸芸众生之间的因缘,“开眼”望向金城,只见黑红灵光冲天而起,心里不由暗暗吃惊。 黑光乃是痴愚众生的煞气,红光便是纷乱杀戮之血气,唯独不见国朝军道铁血灵光,更不见官府体制镇压四方的王道灵韵。 “恐怕金城兵制已坏,驻军十不存一!这不,连城门收税的吏员,都被江湖帮会打手取代。估计,朝廷大员早就弃城逃走,此地被几家武林豪强联手瓜分。” 即便局面崩坏至如此,破戒僧依旧没有停下,随着三三两两入城的“骑士”,风尘仆仆的江湖独行客,衣衫褴褛的猎户人家,走近了此行目的地,金城。 穿过遍布刀劈斧砍痕迹的通道,靠边走的慈舟走进金城,一身黑衣的僧人模样,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不少饿地瘦骨嶙峋的乞丐,躺坐在城墙脚下晒太阳,看见慈舟出现,就像蚊蝇嗅闻到血腥,饿狗抢食般的扑上来。 破戒僧守着贫穷誓言,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乞丐中的神偷上下其手,兴致败坏极了,相互之间丢了个眼神,第一时间退了出去。 剩下的真乞丐,看着眼前的和尚,实在是穷地比自己还可怜,也是意兴阑珊地散去。唯有几个头大脖子细,仿佛饿鬼般的小乞儿,牛皮糖似的粘上慈舟,生怕错过了这家,就吃不到下家。 破戒僧也是个慈悲心肠的出家人,低头看着这些个只剩下一口气吊命的小乞儿,仿佛看见《六道轮回图》最低层的饿鬼道,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善哉,善哉!贫僧慈舟不过是一名云游四方行脚僧,全凭化缘吃百家饭,走过千山万水。” 小乞儿们还是不肯散去,要么抱住黑衣僧人的大腿,要么在他们面前磕头叩拜,死缠烂打的脾性,比吊靴鬼、跟屁虫还难缠。 这些人打也打不得,毕竟小乞儿身体虚乏地很,轻轻一碰,估计也是非死即伤。如此凄惨模样,骂又于心不忍,即便是破戒僧也头大了,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 “罢罢罢!今日有缘相见,就成全了尔等一遭!小的们,与贫僧化缘去!” 既然黑衣僧人开了口,小乞儿们便知道他不会放手,纷纷破涕而笑,手里捧着缺口的破碗,尾随在其左右身后。 慈舟环视左右,看见一位刚刚入城,单人匹马的江湖独行客,年龄约莫三十出头,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手脚筋骨粗大,太阳穴高高耸起,背上斜插着一把雁翎刀,身上既有武林人士的豪气,也有官府中人的灵光。 “此人,不是落草为寇的前官军,就是遁入江湖,走武林道的捕头。擅长使刀,恐怕后者居多!身上定有财货,不如借一注盘缠,化一份善缘。” 于是,破戒僧迳自向这位独行客走去,身后吊着三五个小乞儿,跟屁虫似的缀上,也不怕周围人来人往,似乎是找到靠山,胆气陡然粗壮起来。 在江湖道上闯出“血刀”之名,出身江南桐庐山的李环,凭着公门磨练的敏锐嗅觉,甫一进入金城,就闻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血腥味。 恍然间,一位黑衣僧人漫步而来,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直令“血刀”李环背后寒毛竖起,那股凝如实质的血腥,竟然来自眼前的僧人身上。 死在他手中有多少人?一百?两百?三百?恐怕不下五百之数! “善哉!善哉!”慈舟一声禅唱,顿时将心神迷乱的独行客震醒。 “大师!不知有何见教?”李环此时心已乱,只是强行按下纷乱情绪,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贫僧囊中羞涩,想要周济身后这几位小乞儿,却因两袖清风,徒然有心,却无能为力,便想与施主化个缘!” “血刀”李环听到这里,心情稍微缓解,暗中松了口气,顾忌着眼前的黑衣僧人浑身散发惊人的血腥,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好说,好说!” 话音刚落,这位江湖独行客就从囊中掏出一吊大钱,约莫百来枚,仔细数出一成,慷慨地顺出系绳,不轻不重地放在破戒僧的手上,算是遂了慈舟化缘的因缘。 黑衣僧人左手托着一叠大钱,反掌一收,毫无烟火气地笑纳“血刀”李环的慷慨,笑道。 “施主此时大发慈悲心,来日必定有所回报!善哉,善哉!” 破戒僧一转身,脸上微笑如少年,招呼一声左近的小乞儿:“走!买粥去!” “血刀”李环看着浑身散发血腥的黑衣僧人,气息转为恬淡,若有莲香传开,领着一众小乞儿走远,心下不由暗叹。 “好家伙!本座竟然也着了他的道,气息转换一念间,真是半圣半魔又半佛!” 第三章 立威 黑衣僧人在前面领路,带着三五个小乞儿,熟络地穿行在坊市街巷之间,左拐右拐,竟然比自忖地头蛇的乞丐们还上道,最快找到距离城门最近的一家饭庄。 一行人刚刚走近,就闻到充满酱香的锅气,粥饭炊熟的香味更是诱人,正当是卖晚饭的时辰。只不过,饭庄里客人盈满,多数是面目狰狞,并非善良之辈。 有些人今日里,刀头舔血的无本买卖没做成,迁怒于上门的小乞儿,怒气冲冲地朝他们瞪眼,放出淡淡的杀气,骇地乞丐们当场跳脚,这才知道害怕,纷纷躲在破戒僧的后面,却纷纷探出头来,仗着有慈舟做靠山,冲那些江湖客扮鬼脸,好歹找回几分面子。 看在小乞儿年岁不大的份上,很多人一笑了之,不过其中有个眼皮浅的莽汉,原本心情就不好,没成想连城中乞丐也敢在自家面前卖乖,想出自己的丑,这如何能忍得,干脆把心一横,豁地一声站起,右手按在刀柄上,一副走过去算账的模样。 与此同时,黑衣僧人正与饭庄的掌柜打商量,用手中刚刚化缘得来的铜钱,买大份的米粥,给身后的小乞儿充饥。 能在乱世金城立足,开店做买卖的生意人,都是带刀行商的狠人,坐地起价的手段玩地门清。 按往常的惯例,十几个大钱够买一大桶米粥,供给一伙五十人走镖的商会护卫吃个囫囵饱,轮到眼前的出家人时,不知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犯了哪门子的禁忌,饭庄掌柜硬是翻番着往上抬价,坚持一个铜钱给一勺。 就在双方讨价还价,不可开交的时候,这个莽汉龙行虎步地直冲过来,明着找小乞儿的麻烦,实质看到了破戒僧手中的铜钱,以为对方也是个混黑道的同行,兜里财货满满,就准备过来与“大人”理论理论。 慈舟毕竟是在中原武林惹下泼天大祸,还能全身而退的武道高手,察觉到一股杀气迫近,不慌不忙地侧头望去,发现来者不过是江湖三流刀客,便冷冷地哼了一声。 “善哉,善哉!施主怒气冲冲,不知为何而来?” 莽汉初听对面出家人一声冷哼,心头如有雷霆劈下,震地双耳轰鸣,两眼金星直冒,竟然当场停住脚步,多年来出生入死的经历,身体本能地给出反应。 可惜,这位江湖三流刀客身处饭庄,身后不知道有多少同道中人,如果此时裹足不前,今晚过后,恐怕会成为道上兄弟口中的笑料。 身家性命事小,江湖颜面名声事大,即便明知眼前出家人不好惹,莽汉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死撑到底。 “你这和尚好不知事,饭庄之地岂是乞儿们能进出,快快退去,别污了店内众多江湖豪杰的耳目。” 莽汉也知道分寸,不敢把话说地太死,临了还借用法不责众的由头,不敢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慈舟也不多话,正色道:“贫僧眼里,众生平等,不问贫富贵贱,不知城中流离乞儿与浪迹江湖刀客有甚区别。” 莽汉没成想到,自家一身本领,在对面出家人眼里,竟然与小乞儿毫无二致,终究是江湖习气过重,唯恐坠了自己的名声,便忍不住抽刀出鞘。 破戒僧看到刀光,恍惚之间看见身后的小乞儿死在血泊之中,情知是断乱因果之力,自是将杀戮业力揽到身上。 “贫僧擅长观人面相,施主印堂发黑,眉目之间若有红晕,恐怕霉运罩头,近日有血光之灾,还需谨言慎行,或许能避开一二劫数。” 莽汉万万没想到,自家亮出兵器,对面的出家人还敢卖弄唇舌,顾念着身后的江湖同道,都是看热闹的居多,便知道自己再无退路,不由地怒火中烧,心里责怪黑衣僧人不肯服软,竟然将责任全部推到慈舟身上。 “该死的秃驴,死到临头还敢卖弄精神。” 话音未落,莽汉左手五指松开,刀鞘急坠落地,右手一招“刀劈华山”,直取黑衣僧人的六阳魁首。 饭庄门口,昏黄的暮光中,一抹雪亮刀光化作匹练,卷向破戒僧的头颅,慈舟暗叹一声,双手合掌禅唱一声“善哉,善哉!”。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僧人双手后发制人,竟然施展出“空手接白刃”,稳稳当当地夹住当头一刀,瞬间阻住莽汉的刀招。 此时,这位江湖三流刀客才发现,对面和尚的一双肉掌,简直就是铜浇铁铸,不仅毫发无伤地夹住刀刃,还像是生了根似的,不说往下劈落,就连收刀抽回都办不到。 “岂有此理!” 莽汉口中骂骂咧咧,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干脆搭上左手,双手同时发力,势必要以力破力,一口气压倒对面的和尚。 谁知,就在这位江湖三流刀客全力以赴之时,破戒僧双手夹住刀刃猛地往下一压,瞬间卸去莽汉的力道,夹住刀背的十指转而压住刀刃,猛然倒卷而起,撩向此人的脖子。 “啪哧”一声,红光绽现,鲜血自莽汉脖颈往后溅射,嘴巴里冒出一连串咕噜噜的水花声,剧痛使其全身肌肉痉挛收缩,抽搐着往后倒下。 饭庄内高谈阔论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鸡鸭,又像是亲眼目睹杀鸡,警惕不已的猴子。 慈舟没有松手,温柔地扶着莽汉缓缓躺下:“善哉,善哉!贫僧都说了,施主近日必有血光之灾,没成想借我之手,反倒成全了你的劫数。时也,命也,运也!” 饭庄内,一众江湖好汉,不少人亲眼目睹这位同行死在一招之下,即便是只有一股悍勇之气的三流刀客,发起狠来也是难缠的紧,没想到如此轻易地死去,还被人借了人头立威,不由地摇摇头,也不去理会。 即便与这位莽汉同桌的“知交”,也没有多少替人出头的打算,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难言的沉默缓缓化开,有人壮起胆子窃窃私语,有人低声着交头接耳,望着黑衣僧人的目光,警戒地居多,不屑的有之,更多的是不满。 至于那些小乞儿,或许在城中见惯了死亡,竟然也没有多少害怕,毕竟他们对饥饿更害怕,根本没有人离开,还是执拗地聚在黑衣僧人的身后,等待着出家人承诺的一碗米粥。 此时饭庄的掌柜,看见破戒僧慈舟站起身,一脸微笑着开口买粥,即便带刀行商多年,在金城立杆子做买卖也有好一阵子了,也是头一次看见如此特立独行的出家人。 “僧道妇孺,不可轻忽!” 饭庄掌柜心里默念行走江湖之戒条,心里莫名一软,竟然不敢开口抬价了,也不敢回头招呼伙计,双目不敢离开黑衣僧人,直接招手让跑堂的过来,给门口伫立多时的小乞儿们,每人一大勺厚厚的米粥。 同时,他也顺手从破戒僧慈舟手里接过一叠铜钱,数也没数,看也不看,毫无烟火气地丢进袖子的暗袋里。 直到黑衣僧人心满意足地领着一众小乞儿离开,饭庄里紧绷的气氛才缓过劲来,江湖豪客们又开始说说笑笑,不少人猜度着破戒僧慈舟的身份。 至于掌柜则招呼着几个伙计,将现场清理干净,毕竟门开做生意,门口血糊邋遢地,实在是不利于买卖。 第四章 缘生缘灭 黑衣僧人领着一众小乞儿离开饭庄,每个人手里端着的破碗都装满厚厚的白米粥,时不时还有粥水从碗沿豁口流淌出来,惜之如命的半大孩子们立即把嘴凑上去,也不怕烫着舌头,小口小口地啜吸,欢喜地眉开眼笑。 破戒僧慈舟凭着灵感,一直在前面带路,走到一处没什么人气的死胡同,才停住脚步。 一转身,黑衣僧人盘腿坐下,小乞儿们知道到地头了,都眼巴巴地看着,不敢有丝毫冒犯。 “趁热吃吧!吃完,贫僧与尔等也缘分尽了。今后各有各路,如果有缘,还会有重逢之时。” 几个小乞儿按捺不住腹中饥火,也不听破戒僧慈舟啰嗦,双手捧碗凑到嘴边,呼噜噜地一阵啜吸声,直接将半温半凉的米粥囫囵吞进肚子里。 黑衣僧人看到这一幕,轻轻一叹,心里暗道:“毕竟是被生活所迫,为一日两餐奔波,纷乱红尘中厮混,被本能食欲驱使。偌多贫苦少年,就没有一个生出向佛之心,更别说具有师徒缘分之人。” 大碗米粥囫囵吞下后,不少小乞儿还不满足,伸出舌头舔舐碗底的粥水,狼狈地有些好笑。 破戒僧慈舟心里一软:“没了父母亲族照应,流离失所的小乞儿,真的与丧家犬毫无二致。唉……这该死的乱世!” 黑衣僧人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天发杀机,五黄降灾,一着不慎,就是帝国王朝翻覆之由。莫非,又到了王朝鼎革之时?” 西唐帝国建国二百四十五年,帝室日益暗弱,相权却越发膨胀,渐成主弱臣强的格局。 自开国至今,总计四十五任权相,大半出自关陇八大柱国家族,小半来自关东名门望族。 前者乃勋贵,武将,军候的靠山,彼此乃是一体。后者实为士林,文人,高门子弟的晋身之阶,进入朝堂的垫脚石。 两大集团明争暗斗,却始终无法压倒对方。原因很多,其一帝室居中调停,占得关键少数,深谙朝堂势力均衡之要。其次西唐帝室毕竟是人道正统,又自认道教祖师老子的血脉后裔,积极扶持道教发展,统率民间亿万黎民信仰,立为国教,藉此掌握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西唐帝室皇权暗弱,却建立三省六部,捧起一任又一任权相,吸引天下百姓的怒火,显然是深谙老子守弱之理,或许可以突破国朝三百寿的治乱循环。” 黑衣僧人暗想:“西唐帝室真的弱势,每隔八年换相,岂会如此轻易?即便出现几个福薄短命的权相,于大局却是无关。唯一一位突破八年之期限,牢牢把持大权的相爷,还是仰仗外敌入侵之机,临阵不能换将的兵家禁忌。临了,战争胜负走向初露曙光,这位权相也死在任上。身后固然备极哀荣,家族却遭到清洗,门人弟子没有一个落得好处,这就是朝堂均衡之大局!” 破戒僧慈舟轻轻摇头,将灵机一动生出的无名思绪甩出心神之外,看着用完米粥,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乞儿们,笑道。 “缘起无名,缘灭于此。众生皆苦,贫僧孤身一人,岂能只手挽天倾?尔等,还是散了罢!” 黑衣僧人抬手,往外轻轻挥了挥,一副逐客的神情,谁知小乞儿们知道破戒僧慈舟心善,竟然打定主意赖上他了,又是纷纷起身上前抱大腿。 这一回,黑衣僧人没有再发慈悲心,禅唱道:“贫僧言尽于此,如之奈何?” 话音未落,破戒僧慈舟双脚发力,竟然原地腾龙而起,翻过丈许高的围墙,将一众小乞儿丢在死胡同里,自己转身从容离去了。 可是,小乞儿们难得混上一顿饱饭,都打定主意赖上黑衣僧人,眼看破戒僧慈舟离开也不气馁,竟然不慌不忙地搭人梯,送了一个小兄弟上围墙。 “简直就是吊靴鬼,阴魂不散啊!”破戒僧慈舟伸手抓住僧衣的下摆,呼啦一声蒙住头面,整个人后退几步,置身在月光无法照拂,墙角的阴暗处,屏息静气,宛如亘古常在,一块冰冷的岩石。 如此一来,别说几个小乞儿,就连深谙追踪之法的江湖中人,又或者擅长望风捕气的武林人士,也发现不了黑衣僧人的下落。 月光下,小乞儿双腿一前一后坐在墙头上,由于毫无发现,脸上露出罕见的凄惶神色。 他的小伙伴们看见这一幕,都是不信居多,纷纷扒拉着腿脚,彼此借力翻越过去。 结果,他们自然是找不到好心肠的出家人,终于忍不住抱头大哭起来。 哭声传进就在左近的破戒僧慈舟耳里,他心里毫无所动,一双莫得感情的眼睛,看着小乞儿们哭红了两眼,最终还是无法可施,不得不三两散去。 就在这时,一阵夜枭般的阴冷声音响起:“恁得聒噪,没来由扰了大爷的心情!”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袒胸露怀的彪形大汉推门走出来,身后隔门依稀可见,一个衣裳不整的豆蔻少女躺在地上,脸上梨花带雨,眼神却空洞极了,想必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做皮肉生意的半掩门。 破戒僧慈舟一眼望去,体内断乱因果之力开了法眼,窥见一具全身淤青红肿,被人蹂躏折磨而死的尸体。 黑衣僧人立即明白,小乞儿的闹剧坏了这粗汉的兴致,一时间下手不知轻重,竟然将刚刚入行的孤女弄死了。 “我毕竟是心慈手软的人啊!” 破戒僧慈舟按捺不动,待彪形大汉将小乞儿们全部吓走,骂骂咧咧地转身回到屋里,一脸兴致被人打断,蛇鞭疲软不堪,呵斥面前半掩门上来斥候。 豆蔻少女本来就不甘不愿,催促几回才膝行上前,刚刚伸手抓住就把这粗汉弄疼了。 习惯花钱买票上船的彪形大汉,哪里受得了这待遇,自觉被辜负了刀头舔血的卖命钱。 区区倚门卖笑的半掩门,还敢给他脸色,当下心中邪火勃发,一巴掌甩了过去。 豆蔻少女立即闭上眼睛,生生受了一巴掌,半边脸发面似的迅速肿起,嘴角渗出血来,眼里泪水忍不住流下来,眼前模糊一片。 很显然,她知道触怒客人,今晚可有得罪受了。又想起父母双亡,自己孤身一人,也没人过来帮衬着说和,恐怕是熬过不去,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所幸者,我佛慈悲,普渡众生。教杀人无悔破戒僧撞见这一幕,这才有了至关重要的转机! 慈舟为救人一命,宁愿犯杀戒,死在他手里的黑道豪强,武林侠少不知道有多少。 可以说,惹遍中原南北武林,触怒关内所有水陆瓢把子,又岂会在乎一介不入流江湖好汉的性命。 彪形大汉还想上前扇人家小姑娘两耳光,发散发散心头火气,谁知脑后破空声骤然响起,他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 啪哧一声,血光绽现,这粗鲁不堪,不得怜香惜玉的江湖客,后脑勺被黑衣僧人弹指神通,激射出一发石子打破了头。 转眼过后,此人眼睛往上翻白,魁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头重重地低下,仿佛向面前豆蔻少女谢罪似的,就此驾鹤西游去了。 第五章 神通 亲眼目睹恶形恶状的彪形大汉骤然死在眼前,半掩门的豆蔻少女惊吓地差点尖叫起来。 好歹,她也知道利害,赶紧用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将自己内心的惊惶都按在嗓子眼里。 黑衣僧人满意地点点头,对这位如此乖巧懂事的少女赞赏不已,暗道:“果然没有救错人!” 就在这时,破戒僧慈舟体内断乱因果之力再次发作,恍惚间看见豆蔻少女面色苍白如雪,舌头吐出来,分明是个上吊而死的惨样。 黑衣僧人忍不住握紧拳头:“为什么?我不是已经改变她的命运,不会惨死在粗蛮壮汉手里!为什么还会落得如此下场?” 破戒僧慈舟疑惑不解的心情,仿佛触动了某个关键枢纽,只听见若有若无地“啵”地一声,眉心被皮肉遮住的“牟尼珠”,陡然大放光明,放出一道圆融无暇之灵光,照见豆蔻少女脖子上两道蛇状的印痕。 “死命之兆!啃噬之牙?洒家体内断乱因果之力冲破界限,终于生出一重神通来了!” 黑衣僧人咧嘴一笑,亮出白森森的牙齿,迫不及待地从阴暗处冲出,犹如一只巨大的蝙蝠,越过跪地死去的彪形大汉,将豆蔻少女扑倒在地上。 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坐起半掩门生意的可怜人,冷不防被人扑倒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一个浑身漆黑的大汉压在自己身上,抱着自己的脖子又啃又咬,还以为撞上邪祟,被不知名的精怪所迷,惊怒交加之下,不知从何出生出一股雄浑大力,竟然将破戒僧慈舟都往外推开了。 此时,黑衣僧人还未竟全功,可惜的是,那股干涉因果的莫名神通已经渐渐消散,错过时机不会重来,不由叹道:“三五息内,贫僧只啃断了一股,这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破戒僧慈舟施展身法飘然离去,随着一阵衣袂飘飘的声音传来,才将一轮爆发后,恍惚出神的豆蔻少女唤醒过来。 她也是个执拗的性子,迫于生活艰难不得不做了半掩门,刚刚生意开张,客人就死于非命,自己还差一点被不是生人的“精怪”玷污,越想越是惊慌,脸上露出凄然惨笑,心里生出一股求死之志,终究是无比厌恶当下的纷扰乱世,决定一死了之。 豆蔻少女坐起身,用袖子擦去眼泪,将散乱的衣衫稍微整理,默坐了片刻,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大抵还是对人世恋恋不舍。 破戒僧慈舟一直没有离去,旁观着少女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就是想印证一番,自家偶得的神通之力,究竟是什么来由,顺便还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 只见豆蔻少女默坐片刻,默默地站起身,在家徒四壁的墙角,不知如何摸出一捆拇指粗的麻绳。 自行解开后,她想都不想,就拎起一头扔过房梁,匆忙地打了个死结,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把脖子挂在上面。 黑衣僧人看见这一幕,毫无所动,甚至还有所期待。转眼过后,但见一股断乱因果之力发作,拇指粗的麻绳,或许存放的时日长了,有些部位很是朽烂,竟然挂不住豆蔻少女的体重,自行崩断了。 啪嗒一声,少女从天而降,狠狠地摔了个趴叉,那模样不知有多狼狈,忍不住又哭起来。 而在破戒僧慈舟眼里,自家偶然获得的神通,竟然能干涉因果。且看朽烂的麻绳,断头处不是整齐的毛茬,而是被牙齿强行咬断,参差不齐的模样。 黑衣僧人高兴没多久,脸色又垮塌下来了。因为豆蔻少女不甘心,还有寻死的冲动,又寻了一捆麻绳抛过房梁。 本着万事求稳,她特意搬来板凳,垫步站上去,小心翼翼地给麻绳打了个死结,使劲拉扯几下,确保不会无故断掉。 随后,豆蔻少女将头送进麻绳圈套里,再次临到生死关头,她的脸上露出犹疑不决的神色。 黑衣僧人暗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一鼓作气还好,被我阻挠一回,再想轻生,有所犹疑才是正理。” 谁知,事情发展再次出乎意料,豆蔻少女看了一眼跪地死去的客人,连这个江湖好汉都死于非命,自己孤身一人,又没了父母亲族照应,活着也是受苦,不如干脆死了个干净。 于是,豆蔻少女双脚往后踩蹬,踢开仅供自己立足的板凳,整个人犹如城外乱葬岗风中摇摆的纸钱,飘飘荡荡地,因为麻绳累勒紧脖子,无法呼吸而痛苦莫名。 这一回,可没有破戒僧慈舟的断乱因果之力出来搅局,将那犹如吞噬生命,仿佛毒蛇般的麻绳提前啃断。 黑衣僧人看见豆蔻少女越是挣扎,脸上痛苦神色越浓,舌头忍不住吐出,越来越接近自己“亲眼”所见的死相。 “唉……我终究是心慈手软的俗人呐!” 破戒僧慈舟为救一人而杀一人,手底下不知道攥住多少江湖好汉、武林少侠的血债,竟然还会有心慈手软的想法。 不过,一块瓦当破片被“弹指神通”激发射出,化作一抹灰光掠过麻绳。 这条索命的毒蛇就此戛然而断,痛苦莫名的豆蔻再次摔倒在地上,却是仰天一个趴叉。 情知自己被世外高人拯救,豆蔻少女自是喜从悲来。不过,真的尝过生死一线的绝望感觉,再次呼吸如常,她的心中莫名有股重生为人的感觉。 即便脖子被麻绳勒出淤青红肿,如今火辣辣地刺痛,连说话都变声走形了,她还是盈盈下拜,向不知身在何处的“世外高人”致谢不已。 可惜的是,黑衣僧人早已走远,浑然没有听到豆蔻少女的声音。 “奇怪!那少女若非被我扑倒,不会生出一心求死之志,也就不会上吊自杀,也就不会被我看到两股环首印痕。如此一来,岂不是倒果为因?” 破戒僧慈舟没想到的是,因果循环之理,竟然还有颠倒的一面,等若将自己都牵涉进去,而不是以往冷眼旁观,默默运转杀机,随时放手杀戮,以截断因果循环,不惜总拦罪业。 “不定是,我佛慈悲,普渡众生,超拔贫僧脱离苦海!” 第六章 偶遇 豆蔻少女死了两遭也没能死去,想起方才差点窒息的痛苦,竟然绝了投环上吊的寻死心思,呆坐原地片刻,又流了一回泪。 这一场悄无声息的大哭特哭,似乎把少女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干了,站起身慢慢擦干脸上的泪痕,整个人仿佛大了十岁,成熟了不少。 她看着跪坐在地上,头垂地很低的“客人”,想起方才压在自己身上又掐又捏的痛楚,莫名生出十二万分的仇恨,也不怕他是一具尸体,壮起胆子上前,纤纤素手上下前后摸索。 片刻过后,豆蔻少女摸出一吊百来枚大钱,一双鹿皮手套,并许多见不得光的歹毒暗器。 “啐!我道他是出手阔绰的江湖豪客,估料不到,原来是个专干阴私下作脏活的镖手!” 彪形大汉体格魁梧,等闲几个女子都搬不动,少女也是阵阵头痛。 她寻思片刻,看到地上的的麻绳,又想起外面巷子里公用水井的轱辘,不知为何灵机一动,顿时计上心来。 随后,豆蔻少女将两股麻绳绑在一起,一头往壮汉腋下缠绕,打了个活结。另一头牵出去,到了水井边上,缠在吊水的轱辘上,竟然刚好够长。 于是,她用力转动吊水的轱辘,随着麻绳不断收紧,绷地笔直,甚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具死去不久的尸体,就从破败简陋房子里滑出来,慢慢地倒拖出巷子里。 临末,豆蔻少女解开麻绳两头活结,看到其中一段浸透鲜血,尽管心里有点不舍,却还是咬咬牙,使劲扔过将胡同一分为二的砖墙,转身回到自家房子里,关上房门,静静地等待着。 未几,尸体的血腥气和渐渐滋生的腐臭,将左近徘徊在黑暗中的野狗吸引过来。 一双又一双绿色的眼睛亮起,不知道多少头野狗蹿了过来,默不作声地将这具新鲜尸体处理掉了。 豆蔻少女心惊胆颤地等待着,即便双手使劲捂住耳朵,依旧有骨头被咬断的脆声传来,钻进她的耳朵里。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坚毅,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乱世金城,幼年失祜的豆蔻少女,已经在血淋淋的教训里,学会并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她擦干眼泪,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继续开门做生意。 与此同时,黑衣僧人甩来小乞儿们,无意中伸手,搭救了一把半掩门的少女,再也没有任何牵挂,悄然没入茫茫夜色中。 金城被几个武林世家,江湖帮会瓜分,彼此渐成一体,又为了利益分享不均,时不时爆发冲突。 只是,在表面上,按照斗而不破的默契,不至于出现大规模火并的场面,私底下反倒是小动作不断。 高价雇佣江湖黑白两道好手互相刺杀,此乃最近金城各大帮会风行起来的潮流。如若不然,怎会有来自江南桐庐山,成名多时的刀客前来一试水深水浅。 就在距离半掩门豆蔻少女所在巷子不远,隔了三条街道的悦来客栈二楼,与破戒僧慈舟有过一面之缘,“血刀”李环正在和一位青衣小帽的抱剑童子闲谈,用的是普通人听不懂的江湖唇典黑话。 “城东胭脂马坊里有一头家养的狗,被对家化大价钱,连人带马坊都强买去了。你去,宰了这头背主忘家恩的狗才!杀狗钱,二十两。” “血刀”李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算盘,噼里啪啦打发一阵,婉言回绝道:“最近某家本领见涨,身价怎么滴也得涨一点。还有,那头狗牙尖嘴利,恐怕不好下手,再加上必有的防备,某家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头狗,不好杀!” 抱剑童子抬起下巴,露出粗大的喉结,明知对方坐地起价,却也知道“血刀”所说属实,而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事先踩过点,了解不少内幕,估计是骗不过去的。 “好罢!看在阁下远道而来的份上,这一趟车马费咱家出了。杀狗钱翻一番,总共五十两纹银。如何?” “血刀”李环听闻接头的“剑童子”如此慷慨,明知下手目标不好惹,却还是利欲熏心,被白花花的银子糊了心窍,满口应是地点头答应了。 孰料不到,悦来客栈乃是金城如今的情报交易所在,他们两人一个出自本地世家名门,另一个完全是生面孔,鬼都知道所谋非同小可,指不定就是借刀杀人的买卖。 于是,很快就有人蹿步出去,将新鲜出炉的情报卖货三家,与“剑童子”身后武林世家有交恶的几个帮会,立即启动眼线,若远若近地盯上远道而来的恶客,“血刀”李环! 就在这时,破戒僧慈舟循着莫名灵感,也来到悦来客栈。看在他唇红齿白,一身黑色僧衣,卖相不俗的份上,跑堂伙计亲自上前招呼,并引其上了二楼“雅座”。 不期然,黑衣僧人再度撞见有过一面之缘,曾经化缘给他买粥施舍小乞儿的“血刀”李环。 破戒僧慈舟体内断乱因果之力由此发作,竟然看见此人两副死相。 其一,“血刀”李环被人抛掷刀网捆缚,活活拖曳而死。其二,他被人引入连环陷阱,脚踩捕兽夹,右脚当场折断,痛苦难当之际,被众多石头活活砸死。 “一饮一啄,都是天定!若非与我有缘,你也是死于非命的下场!” 黑衣僧人打定主意,决定必要时候报恩后,就伸手招呼跑堂伙计。 “来一只白切鸡,蘸料不可有五荤,三两陈醋合五钱香油,一张新鲜荷叶切丝。听闻本地都是烈酒,可有江南花雕?” 跑堂伙计也是带眼识人的江湖小角色,口甜舌滑,性子十分麻溜,初见黑衣僧人就觉得不同凡俗,如今听他点菜,暗忖又学到一点。 于是,跑堂伙计点了点头,自个儿承认窖藏陈年花雕十坛,备足一斤上来。 破戒僧慈舟看见跑堂伙计没有走开,心里了然极了,知道是先付钱后吃饭,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串刚到手,还没有捂热乎的大钱,爽快地排出百来枚。 跑堂伙计咧嘴一笑,右手打下肩上的抹布,在桌面上擦拭几下,毫无烟火气地收下饭菜钱,躬身致意后,退了两步,飞快地转身下楼去了。 没过多久,破戒僧慈舟要的酒菜就都上桌了,他自饮自酌,一时间美滋滋。 第七章 暗度 无本万利的生意,在“剑童子”无心争辩,做出明显退让中达成,“血刀”李环似乎也意识到不妙,前途恐怕多舛,却仗着艺高人胆大,什么也没说,招呼跑堂伙计过来,点了几个硬菜,又要了一壶烈酒,不紧不慢地吃喝起来。 “剑童子”毕竟还是心善,伸手接过跑堂伙计递过来的铁壶,似笑非笑道:“喝酒误事!李老弟,还是别喝了罢!” “血刀”李环内心一暖,没有继续执拗,只是埋头扒饭吃菜,对于没有喝上酒,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稍过片刻,悦来客栈二楼的“雅座”,坐满的客人们酒酣耳热,又开始出现猜拳喝酒的戏码,人声鼎沸,劝酒声不绝于耳。 黑衣僧人花光身上最后一个铜板,叫上来的一桌好菜,一丁点也没浪费,看似细嚼慢咽,速度却不比饿狗抢食的江湖客慢多少,一个人解决了两斤多重的白切鸡,最后就着新鲜的荷叶丝漱口,去掉了最后的腥味和酒气,直到满嘴莲叶清香,呵气亦无异味。 此时,“血刀”李环刚刚用完了满桌饭菜,如同吃过“断头饭”的死囚,心满意足地摸了摸滚圆的肚皮,迳自一人起身,离开了悦来客栈,往金城城东的“马坊”踱步而去。 破戒僧慈舟暗笑几声,也是起身离开,却往相反的方向离去,特意拐了个大弯,不紧不慢地缀在此人身后,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其实他已经暗中反复推演,如何破局的关键和步骤。 与此同时,金城道上赫赫有名的“春三十娘”,从隐秘渠道处,得知原主麾下得力的“剑童子”,在悦来客栈密会陌生面孔江湖客的消息。 这位手底下养着几十匹胭脂马,操持着偌大的皮肉生意,临到关头背主做窃,却挣得了一个自由身的老鸨,立即意识到危机迫近。 于是,在春三十娘的一声令下后,整座“马坊”的数十名打手,看场子的大泼皮以及其麾下的小混混,连同刚刚托庇门下的一群猎户,都聚集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反杀的事情。 俗话说的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春三十娘本人武功高低暂且不说,能够将几十匹来自各地的烈马驯养地服服帖帖,每天迎来送往,不知挣了多少银子,也是个有主见的人物。 对付独来独往的道上兄弟,摆开外松内紧的阵势,左右埋伏刀斧手,只待摔杯为号,就一拥而上,乱刀砍杀,也是用惯的手段。 至于,不请自来,登门造访的恶客,不走正门,反而用潜伏、刺杀的阴刻手段,地上间杂布置陷阱,房梁洒上药粉、埋伏毒蛇、蝎子、蜈蚣等毒物,也是惯常的反制办法。 在见过世面的大泼皮和混混们群策群力之下,没过多久就把“怡红院”排布地处处陷阱,致命的危机更是遍地都是。 至于在山野纵横的猎户们,也是绞尽脑汁,布置了许多对付“野兽”,尤其是独走孤狼的圈套,生锈的捕兽夹、遍布蒺藜的抛网,随身携带的飞蝗石,牛筋弓更是一应俱全。 孰料不到,“血刀”李环竟然大模大样地走进怡红院,脸上神情完全是一副寻芳问柳的风流客,被一个资深的嬷嬷领去,进了一个红倌人的房间,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如此一来,倒让怡红院上下精心布置,无数针对刺客的手段都付诸流水,白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稍后一步,抵达此处的黑衣僧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暗暗叫好。只可惜,“血刀”李环的死相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浓厚。 很显然,他的刺杀很快就会爆发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破戒僧慈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沉下心来,继续等待着。 清凉的夜风,吹散了黑衣僧人身上的热气,冷冰冰地,看上去就像一块石头,即便行事警觉的江湖客擦身而过,不是直接触碰,都无法发现藏身在阴暗角落,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的破戒僧。 “血刀”李环进了怡红院,刺杀目标所在的主场,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下肚的饭菜都消化地七七八八,浑身气息调整过来,进入十成十的最佳状态,才借酒撒泼,把事情闹大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早就按捺不住的打手们,纷纷鱼贯而入,将依疯装势的客人团团围住,准备就地擒拿,仔细捆缚了交差领赏。 谁能想到,“血刀”李环还未擎出成名的兵刃,转眼过后就被一拥而上的打手们,一个照面放倒了,几根麻绳将他捆成了粽子,根本动弹不得。 黑衣僧人远远眺望着,看到这里,忍不住无声地笑了,暗道一声:“果然是出人意料的法子!可惜风险太大,未必能如你所愿!” 出乎破戒僧慈舟的预料,打手们竟然因领赏心切,真的扛着捆成粽子般的战利品,迳自往怡红院之主春三十娘所在的房间涌去。 结果,临到地头,一路上骂骂咧咧的“血刀”李环,顿时住口不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有如蟒蛇蜕皮,胸膛沉陷下去,双手自行脱臼,轻而易举地从捆绑中脱身而出。 黑衣僧人及时注意到,此人双手手掌灵光转浓,竟然使出类似“掌沿刀”的外门硬功,原地环绕一圈,兴致勃发的打手们,纷纷捂住脖子,止不住的鲜血渗出指缝,剧痛痉挛攥紧身心,纷纷倒在地上。 春三十娘亲眼目睹这一切,看着“血刀”李环双手攥住一把鲜血,狠狠地砸在地上,想都不想,直接翻身跃出窗外,抓紧时间逃命去了。 破戒僧慈舟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施主”紧随其后,忍不住摇摇头,越发感觉到死兆之星已经临其头上,便忍不住攥了一把小石子,毫不犹豫地作了那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春三十娘穿窗逃进怡红院后面的巷子里,不敢走直线,几乎贴着墙角疾走,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血刀”李环不虞有他,大大咧咧地走在巷子中间,眼看着就要追上目标,一记血煞掌,将春三十娘格毙当场。 就在这时,破空而来的一枚石子,击打在他身前三步远的地面,顿时激发了捕兽夹的机关,左右两道锯齿猛然合拢,发出锵地一声金属脆鸣,一股碎骨绞筋的力道,顿时将得意忘形的“血刀”李环惊醒过来。 “好家伙!” 第八章 得手 一瞬间,血刀李环的后背冒出大片密密麻麻的冷汗,一道凉气从尾椎骨笔直往上升,过“玉枕穴”抵达头顶百会,浑身打了个哆嗦,顿时清醒过来。 不知哪方的高人暗中出手,揭破了地上不起眼,却杀伤力极强的陷阱,血刀李环抱拳揖礼,对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各行了一礼,不敢有任何疏忽慢待。 紧接着,陆续有石子从阴暗处激射而出,接二连三激发猎户们埋伏下的机关,教血刀李环面前一个个陷阱应声告败。 布置陷阱的猎户们,看到这一幕,忿恨不平地咆哮起来,可惜破戒僧慈舟藏身在暗中,任由他们如何跳脚,没有具体目标就只能生自己的闷气。 春三十娘根本没有走远,还以为暗中出手的阻挠者,实乃血刀李环师门的兄弟,又或者是江湖道上混饭吃的血肉至亲,根本没有往其他方向去想。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个等不及的猎户,用了渔夫抛网抖开的手艺,将一面方圆丈许,结点遍布蒺藜的“刀网”,砸在血刀李环头顶上,恍然间铺展开来,根本没有任何空隙可言。 黑衣僧人早就对此有所防范,亲眼目睹有过一面之缘的“施主”,目瞪口呆地根本没有反应,手中捏住的几块薄薄的石片,就用重手法接连射出。 于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的刀网,被一前两后三枚石片击中,在半空中凝滞,甚至停顿了一息时间,血刀李环敏锐地嗅觉到逃出生天的时机,就地使出懒驴打滚的招数,在严丝合缝的包围网中,找到并打开了一道缝隙。 轰地一声,刀网重重地落地,却什么也没有兜住,如果说真的有什么猎物入网,那就只能是提前爆发的捕兽夹,反过来缠住这副巨网。 血刀李环经历九死一生的逃亡,终于明白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自己还是有点托大了,于是他连感谢暗中出手相助的神秘人,哪怕一丁点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伏低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滑行,转眼过后出现在目标面前。 危急关头,怡红院的春三十娘也不再掩饰,整个人有如壁虎、蜘蛛,纵身跃起就贴在巷子的墙壁上,飞快地爬上了墙头,而且还是空手! 如此一来,血刀李环就被弄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猎户们纷纷出现在墙上,拳头大的飞蝗石,牛筋弓拉开半满射出的快箭,有如雨点般的砸了下来。 破戒僧慈舟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藏身所在的阴暗处鱼跃而出,双手扣住小石子,不慌不忙地以弹指神通连发,竟然凌空截住了几块对血刀李环足以致命的飞蝗石。 啪啪啪,一连串石子对撞,应声化作粉末的声音传开,差点没命的江南桐庐山刺客,被十几根快箭击中,好在贴身内甲发挥功用,将力道不足的箭矢纷纷弹开。 血刀李环暗自庆幸不已,眼角余光往后一瞥,发现是黄昏时分入城后,向自己强行化缘的黑衣和尚,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没有想到,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何方高人”,竟然为了还十几枚铜钱的情分,就愿意主动站出来,接二连三地化解自己的杀生之祸。 不知从何处涌出的信心,不知是何人给的勇气,令血刀李环竟然再无顾虑,双手十指有如刀锋,狠狠地捅进墙壁里,藉此借力纵身一跃,再次出现在目标猎物,春三十娘面前。 独门功夫血煞掌,令刺客的双手赤红如血,快如闪电地划过怡红院当家人的脖子,血光迸现,春三十娘捂住脖子,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自知时日无多,临死也要找个垫背,心性狠辣的春三十娘扬手抖开一个药包,里面的石灰和药粉,顿时糊地血刀李环满脸都是,瞬间失去了视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声带损坏,连笑声都形同夜枭,春三十娘亲眼目睹刺客慌乱之下失足,一头栽倒在地上,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快,那令人皱眉的聒噪笑声戛然而止,背主做窃的春三十娘也失去了年轻的生命,为她的背叛付出了鲜血的代价。 给钱卖命的金主死在当场,巷子两侧墙头上的猎户,顿时作鸟兽散,乱哄哄地撒腿就跑。至于怡红院里,负责看场子和杂务,本地的大泼皮和一帮混混,知道待价而沽的道理,连打手们都按兵不动,原地固守,等待下一任当家人接手。 黑衣僧人看到一帮人各行其是,也不愿意多事,双手拍了拍,看着满脸石灰,睁不开眼睛的“施主”,轻轻地叹了口气,暗道:“此事无关生死,竟然连我也没有窥见一二虚实。看来,洞察因果脉络,也并非全知全能,还有一些意料不到的突发状况。此节,定要牢记在心,引以为教训!” “善哉!善哉!” 破戒僧慈舟还未走近,就不慌不忙地禅唱一声,顿时将浑身戒备的血刀李环,打消了放手一搏的念头。 “此间琐事已了,施主还是随贫僧走罢!躲让退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血刀李环知道此是正理,也晓得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僧人并非坏人,放心地散去血煞掌的功力,伸手虚搭,就被破戒僧慈舟接住了。 黑衣僧人左右扫视,发现就近有一个狗洞,此乃最快离开现场的捷径,就引着血刀李环过去。 “什么?咱家堂堂武林高手,江南水陆道上赫赫有名的煞星,竟然要钻狗洞,怎么可能?” 破戒僧慈舟赶忙劝解:“逃命要紧,理会恁多作甚?性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放心,我也会陪你钻过狗洞。” 话说到这份上,单膝跪地,趴在狗洞前的血刀李环还在犹豫,黑衣僧人却忍不住碎碎语,什么“罗汉堂首席弟子”、“达摩院第一武僧”,又说到毫发无伤过木人巷,什么脸皮都不要,区区狗洞算什么等等。 这位出身江南桐庐山的刀客,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名声地位根本不值钱,腿一弯,连滚带爬地穿过狗洞,脸上却还是不由地露出屈辱的神情。 泪水忍不住流出来,却因为触及脸上的石灰,烧地眼角皮肤冒烟。紧随其后过来的破戒僧慈舟看到这一幕,连忙开口呵斥。 “石灰不能见水,只能用油洗掉。趴到我背上,贫僧带你去一处地方疗伤。” 黑衣僧人头一个想到的落脚点,正是不久前出手救了一命,作半掩门生意的豆蔻少女处。 “什么地方?又是个什么所在?”血刀李环忍不住眼角边缘的刺痛,若是烧伤了眼睛,就此失明,那以后的江湖买卖岂不是都要结束了。 一瞬间,他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疯掉,趁着趴在救命恩人背后的时机,按捺不住地开口询问。 破戒僧慈舟是个实诚的人,当下回了一句:“不久前,贫僧出手救了一命,半掩门的孤女。” 第九章 援手 “半掩门?半掩门!也就是男人养在外面的妾侍,还是公用,脏地很!” 风声呼啸而过,显然黑衣僧人脚程不俗,听到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身体脏,心里还是干净的!” 血刀李环也是个人精,从破戒僧慈舟口中,听出来一点东西,似乎这个“半掩门”有所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只能在心里暗猜。 “咱家的救命恩人,该不会是个花和尚,下山看尽花花世界,就中意上这个半掩门,敢情还是相好!” 杂乱的思绪,在血刀李环的心里此起彼伏,黑衣僧人没有练成“他心通”的本事,也没有江湖术士、左道之士的“读心术”,自然无从了解趴在背上的“施主”的想法。 前往豆蔻少女所在的途中,破戒僧慈舟发现几拨来头不同的人马,都是冲着怡红院去的,估计其中至少有一方是前当家人,春三十娘的原主。 毕竟黑衣僧人可是看见,脸如满月,面如童子的“剑童子”带人冲在前面,一副收回产业,吞下地盘的气势。 还有另外几拨势力,要么是劝诱春三十娘背主做窃的新主人,要么是趁乱捡便宜,城中其它几家江湖帮会。 破戒僧慈舟将此事小声说给血刀知道,李环听罢沉默了片刻,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毕竟是个销金窟,没人伸手去抢,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们双方斗了个两败俱伤,便宜都被幕后黑手捡去,真的有点不甘。” 黑衣僧人没有回应,也没法作答,只是加快了脚步,为了避开某些势力的眼线,也不敢带人在墙头上飞奔,专门走阴暗的角落,拐了很多弯,绕了不少远路,才安然抵达目的地。 豆蔻少女原本都躺下了,只是今晚经历了太多事,在床上辗转反复,无法入睡。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声,她整个人都哆嗦一下,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陡然精神振奋起来。 “善哉!善哉!” 破戒僧慈舟决定还是别吓着人,不慌不忙地禅唱一声,异常熟悉的声音,顿时打消了豆蔻少女的妄想,扔掉手中的木棍,打消了藏在门口打人闷棍的想法,欣喜莫名地开了房门。 结果,进门的黑衣和尚魁梧地不像人,豆蔻少女定睛一看,借助外面皎洁的月光,才发现救命恩人背上有人,又看见满脸白灰,江湖豪客装束的那人不慌不忙地下来,瘫坐在地上也不起身。 破戒僧慈舟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仔细调整自己的呼吸,才开口询问道:“你家里可有菜油?” 豆蔻少女心里一松,知道事情未必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连忙点了点头:“有有有!大师你要多少?” 黑衣僧人转头看去,知道“施主”脸上石灰不多,并非被药包砸中面门,转头望着少女:“不多,一小罐就行了。” 豆蔻少女一句话都不说,直接转身去了厨房,没过多久就提了一罐菜油过来,轻轻地放在破戒僧慈舟的手里。 两人似乎有了默契,互相额首致意,随即黑衣僧人蹲下,劝道:“施主,你得躺下,贫僧才好放手施为。” 随后,他轻轻抬起下巴,冲往里洞开的房门示意,豆蔻少女立即明白过来,碎步绕过两人,将房门轻轻地合上,又放下了门栓。 血刀李环眼角刺痛难当,根本没有心思折腾,浪费宝贵的时间,立即躺在地上,成一个“大”字, 破戒僧慈舟伸手进罐子里,掬起一捧菜油,浇在他的脸上,仔细地匀开,先去掉眼睛周围的石灰,才让血刀李环睁开眼睛,让菜油滑进去。 为了保命,为了保住眼睛,血刀李环配合极了,他也知道菜油洗掉石灰的法子,却没有上手的经验,以为黑衣僧人是其中的行家。 结果,误打误撞之下,破戒僧慈舟还真的稳定发挥,仅仅用了少许菜油,就免去了血刀李环被石灰弄瞎眼睛的厄运。 黑衣僧人看着手里攥住的油泥,都快要搓成丸子里,才点头笑道:“施主运道不差,总算是成了!” 血刀李环感觉眼睛刺痛渐渐消失,心里地感谢厚地无以复加,连忙回道:“咱家进城后,能遇上大师,才是真的运道。才十几文大钱,就换来大师几次出手。否则的话,今晚遭遇的的连环局,咱家这条小命,恐怕是就此交待了。” 豆蔻少女看着两人互相吹捧,尴尬地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她一个开门做生意的半掩门,头一回在家里藏两个男人,传出去还不被同行笑话。 破戒僧慈舟瞥了一眼,心里了然:“今晚,金城会有点乱。施主的眼睛倒是不碍事,只不过你也走不成,还是安心地等待几日,候着风声过去了,你再出城罢。” 血刀李环知道道上的规矩,一击不成,远遁千里之外。不过,当下出城不是时候,于是轻轻点点头:“大师所言甚是,在下就叨唠了。” 黑衣僧人满意地点头微笑,还没有想好怎么接话,血刀李环就开口说下去:“不过,大师为了救我,也在人前露了相。不若,等个几天后,我们一起出城罢,路上也要有个照应!” 谁知破戒僧慈舟此来金城,还有其他目的,自然是不肯和他离开,于是轻轻摇头道:“贫僧前来金城,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一时半刻走不开。施主孤身一人,没有累赘,无论进退都更便利,贫僧也就安心了。” 豆蔻少女原本握紧拳头,此时听了黑衣僧人的话,莫名地松了口气,感觉又找回主心骨了。 这一生叹息落在耳聪目明的江湖高手眼里,自然让血刀李环生出疑心,不过他的想法思路,却是被“半掩门”带歪了。 “我道也是如此,难得大师有红颜知己在身侧,自然是舍不得离开了。” 豆蔻少女听到有人谈及自己,脚一顿地,羞恼道:“你呀,瞎说什么(实话)呢?不理你了。” 破戒僧慈舟知道此事无论解释,还是辩驳,只会越描越黑,当下坦然地笑了笑,结果真的让血刀李环误会了,心里暗笑几声,也就绝了两人结伴离开的想法。 与此同时,塞北江湖道上,天山七矮之一的“剑童子”,正率领家生子为主剑手,连同结阵的百来名武装家丁,迅速压服了怡红院的打手,驱逐了大泼皮和一众混混,准备迎接各方的挑战。 若是黑衣僧人在左近,就可以窥见冲天而起的血光,人人脸上印堂发黑,都是绝命惨死之相。可惜的是,为了扞卫家族利益,又或者为了帮会多一块地盘,没有人后退半步。 第十章 超度 狭小的房间里,血刀李环几次推脱,都被黑衣僧人婉词拒绝,不得不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说实在的,他为了狙杀怡红院当家春三十娘,差点耗尽功力,破戒僧慈舟自然不会让“施主”躺在地上,免得受了阴冷地气的影响,坏了武道根基。 四面墙壁,黑衣僧人盘腿坐在房子中间,双手放在小腹位,右手在左手上,拇指相连,结禅定印,须臾过后,就入定去了。 豆蔻少女裹着薄薄的秋衣,在地上铺开草席,就在救命恩人身边躺下了。片刻过后,她转身侧睡,睁开眼睛看着唇红齿白的破戒僧慈舟,宝相庄严,慈眉善目,即便知道他是断绝尘欲的出家人,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旖旎之念。 或许是时节入秋,地气寒凉的缘故,又或者少女体质虚乏,不似少年热血,武人气血旺盛,躺在地上不过一刻钟,竟然凉气入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黑衣僧人顿时从入定中醒来,眼皮睁开一条缝,轻轻地叹了口气:“贫僧虽非坐怀不乱柳下惠,也是谨守戒律,有定力的僧人。施主,你还是到我怀里来罢!” 豆蔻少女听到这句话,心里真是翻江倒海起波澜,忍不住惊呼一声,用压抑不住的惊喜,回道:“多谢大师!” 随后,她赶紧起身,呲溜一声钻进破戒僧慈舟的怀里,躺在黑衣僧人宛如摇篮的臂弯里,抬起头,痴痴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出家人,心中小鹿乱撞,竟然勾起一丝莫名情愫。 血刀李环躺在床上早已睡去,只是心里有所牵挂,睡地很浅,被两人闹出不大不小的动静,惊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心里暗笑:“这两人果然是相好!也不怕被我发现!” 他没有往深处去想想,如果黑衣僧人真的和半掩门有私情,怎么会不顾第三方在场,就搅合在一起,无非是破戒僧慈舟示人以诚,根本不惧留言罢了。 豆蔻少女的头枕着黑衣僧人的右手,双腿挂在左手上,整个人贴着救命恩人的胸膛,宛如婴儿,听着沉稳的心跳声,安心地睡去,脸上挂着一抹满足愿望的喜悦。 至于破戒僧慈舟,双手结的禅定印还未解开,二十载寒暑苦练,平肩一字提水上山也等闲,双臂几有千斤之力,豆蔻少女在怀,不过视若鸿毛。 黑衣僧人的耳边,几条街道以外,发生在怡红院里,几方势力的暗战,无数刀光剑影渐渐远去,怀中豆蔻少女,柔弱无骨的身体,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媚香,可是在入甚深禅定的慈舟心里,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掀起。 恍惚之间,黑衣僧人看见自己脚踩水面,不波如镜,倒影着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世,正是当下已成法外之地的金城。 “人……欲!” 他再次闭上眼睛,进入更深的定境中,忽然听到一阵孩童们的哭啼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片刻过后,就回荡在耳边,不由地生出慈悲。 因是不忍,结成因缘! 一股沛然莫名的吸引力,将黑衣僧人牵扯过去,恍然过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一方小千世界中,其中星光点点,数不尽数,仔细看都是孩童们的愁苦面孔。 “妄世?也不尽然!似乎是悲愿之力,集合无数信众的香火,却始终无法解脱,可怜的小生灵。” 黑衣僧人再无犹疑,一步迈出,踏入此方小千世界的碎片中,眼前无尽流光投向身后,直到抵达光辉的尽头,不得不闭上双目。 再次睁开眼睛,黑衣僧人发现自己身处断桥一端,脚下是滔滔江水,对面是一座江心岛,困住几十个读族学的孩童。 河水还在往上涨,江心岛可供站立的地方越来越小,估计用不了多久,自上游汹涌而来河水,就会将所有孩子全部冲走。 “在冥府河边徘徊,夭折的童灵,尝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始终不得解脱!连家族建立庙宇供奉,具名牌位,享受恩泽,也是作无用功。这份令人绝望的悲愿,我感受到了!” 为今之计,只有具足断乱因果之力的自己,能够倒果为因,才能尝试着挽回遗憾。估计,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让孩童们超拔出来,能够获得一定的解脱。 “苦海无边,甘为舟楫!渡得尔等,解脱升天!” 黑衣僧人双手合掌,发下愿誓后,纵身一跃,竟然真的变化成一艘独木舟,浮于江水之上,飘飘荡荡地往江心岛划去。 可惜的是,黑衣僧人原本就屡屡犯杀戒,“罪孽深重”反噬而来,化作一方磨盘状的压舱石,一叶扁舟还未过江,临到中段就沉了下去,顿时引起孩童们一连串惊呼声。 黑衣僧人就此沉入河底,抬头看着混浊的江水连绵不绝,暗道:“果然如此!罪孽随身,故此前来阻我!不过,由此可知,此事还有转机!” 想到此节,一道灵光闪过,黑衣僧人把身摇动,显化成一尊丈许高的黑暗愤怒金刚,罪孽转入双腿,深深陷入河床,变作合抱粗的柱石,上身超出江面,双手一前一后,搭在河岸和江心岛上,由此架设成一座小桥。 “我为众生,甘为桥梁,就此超拔,得以解脱!” 江心岛上的孩童,起先还是迷茫,黑衣僧人禅唱一声,他们顿时惊醒过来,慌忙地冲上桥,挤成一窝蜂。 踩在五指上,黑衣僧人顿时感觉到滚烫的热油浇落的灼痛,知道此乃承受因果反噬的痛苦,咬紧牙关默默忍住。 孩童们争先恐后地跑过石阶,黑衣僧人的臂膀如同刀劈斧砍,痛苦地额头冒汗。及至孩童们上了桥面,黑衣僧人的头颅忍不住垂下,双肩平成一字,忍受江水淹没口鼻,几乎窒息的苦闷。 捱到最后一个孩子过了河,黑衣僧人变化而成的桥梁应声崩溃,整个人被河水冲走,甚至被排斥出此方小千世界的碎片,精疲力竭地几乎死去。 稍过片刻,几十个孩童因黑衣僧人的“断乱因果之力”,免除当年溺亡于洪水的下场。原本徘徊在冥土河边的童子亡灵,纷纷长大成人。 幽暗无光的天空,恍然间打开六个光门,他们被一股莫名吸力拔地而起,迳自投往上面顺数第三,人间道去了! 片刻过后,此方有如虚幻的世界,梦幻泡影般的散去,唯有成千上万点香火星光,向黑衣僧人疾射而来,一身罪孽深重的黑色僧衣,竟然淡化了许多,甚至恢复出几分雪白的本色。 “原来如此!妄世也是机缘!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善哉,善哉!” 第十一章 离别 依旧是古井不波的水面,慈舟一身白衣,久久地伫立着,忽然听闻到一阵悠扬的歌声,莫名想起进入金城城门时,恍惚之间窥见的另一方妄世。 情知彼处乃是完整的小千世界,演化出人世间的红尘情欲,缠绵悱恻,荡气回肠,却不想踏入其中,毕竟透过断乱因果之力,窥见那妄世之中,既有平民百姓,王朝帝国,也有妖魔鬼怪,广大神通,实在不是一方好去处。 俗话说得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慈舟暗中思忖片刻,终究觉得自己不具备降妖伏魔的大神通,还需从长计议为好,于是断绝了念想,闭上眼睛,依旧孑然一身,在甚深定境,伫立于古井不波的水面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雄鸡一唱,将破戒僧慈舟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豆蔻少女尚在怀中,睡地很是香甜,不由地淡淡一笑。 黑衣僧人回头望去,床铺上的血刀李环,也是刚刚醒来,两人四目相对,轻轻地额首致意,仿佛认识多年,熟络的朋友。 稍过片刻,破戒僧慈舟听到血刀李环下床的声音,不知为何惊动了怀里的豆蔻少女,她伸手揉搓眼角,慢慢地睁开眼睛,刚刚抬头,就看见黑衣僧人的微笑,还有左近的江湖豪客。 少女忍不住有些羞赧,就慌乱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反倒将破戒僧慈舟的衣裳弄低很是凌乱。 此时,血刀李环已默契地推门走出去,任由秋日寒凉的晨风吹进屋里,将里面尴尬的氛围吹了个干净。 等待豆蔻少女忙碌地准备生火煮粥,这位无本买卖做成的刺客,早已不知去向,或许换了装扮,掩饰身份,提前出城去了。 想到少了一人,自己就能和“大师”朝夕相对,甚至两人独处,少女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明里偷看,暗自去瞄,眼睛一瞬不瞬地,离不开那位唇红齿白,坐怀不乱的出家人。 炉灶里熊熊燃烧的柴火,映照着她通红的脸蛋,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热气照拂,熏开的红晕。 破戒僧慈舟稍稍整理衣物,发现一身漆黑油亮的僧衣,竟然在晨光下幻成白色,心里莫名一动,想起入定时,拯救一众童子亡灵,获得千万香火信力加身的好处。 环视左右,他也不问昨晚亲手毙命的江湖客尸体去向,走过灶间,看了少女一眼,轻轻点点头,随即就迳自出去,前往公用的水井,汲水上来,洗脸漱口。 巷子里,左右邻居都知道少女做了半掩门,以为这位卖相甚好的白衣和尚,就是她的恩客,以为是故作僧道打扮的江湖中人,知道他们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厮杀,心里稍微有点忌讳,言语上不敢有所涉及,只能互相打趣,说着市井奇闻轶事。 破戒僧慈舟正想抓个“舌头”,问一问金城最近发生的事情,听到邻居们闲谈,也静下心来侧耳倾听。 一座坊市,就是一个小社会。一条巷子,就是市井百姓日常生活的缩影。公用的水井,发挥着吸引早起居民过来,互相交流消息的平台功能,丝毫不比茶馆、饭庄、酒店处,探听道上的消息逊色多少。 “怡红院发生的事情,似乎还没有传开,应该是被相关得利者联手封锁的缘故。照此看来,传闻中金城诸多世家,各个江湖帮会,斗而不破的格局,还是相当的稳定。不会因为外来者的搅局,出现大规模火并的局面。或许,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做一些事情。” 邻居闲聊中,一身白色僧衣的慈舟,听到城东漏泽园有异的事情,谈及棺椁里尸体僵而不腐,尸变成怪,飞头吸血等等消息,忍不住皱起眉头,准备前往一观。 没过多久,少女煮开米粥,又备了一些可口的小菜,倚在门沿,开口招呼破戒僧,一声“大师”,顿时叫地人骨酥体麻。 也就白衣僧人慈舟能无视,水井边上的邻居,个个忍不住,露出色与魂授的表情,心里就像无数小猫爪子使劲挠过似的。 破戒僧也不解释,甚至无视周围邻居的诡异目光,迳自走进去,甚至有意无意地扬起手臂,用僧衣的袖袍,遮挡少女天生的丽色。 父母双亡,身边也无亲族照应,她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一扭腰,淡青色衣裙如摆开的莲叶,妖娆的身姿,伴着白衣僧人进了屋里。 轰然关上的大门,将一连串“小骚货”、“浪蹄子”等等低声呵斥关在外面,破戒僧无动于衷,双手捧起黑陶海碗,察觉到有点湿意,立即明白浸水凉过,刚出锅的米粥,估计不会热到烫嘴,心里不由一软。 只是,此来金城危机重重,不虞有殒命之可能,自己孤身一人也习惯了,身边多个人,多一份牵挂,恐怕十成本领发挥不出五六成,更会害了身边的少女。 故而,白衣僧人慈舟也不多话,就着脆口的小咸菜,稀里哗啦地喝完一大碗米粥。 此间,少女也在用着早饭,双手端起大碗,凑到嘴边,看着唇红齿白的出家人,宛如神佛的侧脸,恨不得扑上去,嘴对嘴,作个“吕”字。 用罢早点,破戒僧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看着豆蔻少女的脸,叹道:“可惜,贫僧此身已舍给佛门,姑娘的好意,心领了。若有来世……” 少女也是个人精,一听到话头,就知道此次恐怕是诀别,心里不由地阵阵凄然,脸上更是露出惨笑:“你知道我作半掩门,可是嫌弃我身子脏了?” 白衣僧人摇摇头:“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诳语!如果真有来世,或许还有机会。不过,也是渡你入门罢了。” “救命之恩,小女当结草衔环以报。莫说来世,就论今生!恩公就不想我随身左右,服侍一二。” 破戒僧忍不住露出淡淡的杀气,屋里的气氛,原本还有人间烟火的暖热,瞬间过后,令人如坠冰窖。 “贫僧入世,是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总是杀机四伏,恐怕连自身都难以周全,更何况身边带人。故此,好言好语劝说施主,快快断了妄念。” 少女听罢,不由地气哭:“言下之意,也就是不管我死活了呗!好嘛,生活无着落,更无亲友依靠,我也只能作半掩门的勾当。你也满意了罢!” “善哉,善哉!一饮一啄,都是天定!乱世已至,儿女情长,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哪堪收场?” 破戒僧慢慢起身,迳自往大门走去,少女想伸手挽留,毕竟畏于庄严宝相,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白衣僧人站在门前,踌躇了一会,伸手进袖子里,掏尽了昨晚怡红院的收获,顺手牵羊得来的银钱,轻轻放在地上,才推门出去。 少女心伤若死,也知道无法挽留,使劲擦掉眼泪,扬手招呼,故作欢喜地叫了一声:“客人慢走,不送!” 破戒僧刚刚一步迈出大门,听到这里,身体不由一怔,随即加快脚步离开。 ******** 下一章,城东漏泽园!乱世初现,必有妖孽! 第十二章 恶兆 白衣僧人孤身离开豆蔻少女的独居,神色坦然地走过公用水井,想起方才那些令人不齿的闲话,不知道触动哪一根心弦,每一步踏出都是震动全身肌肉,用出吃奶的力气。 即便是两指厚的青石板,也被他当场踩碎了,发出咯嘞咯嘞的声音。破碎后的蛛网状裂纹,有如绽放的莲花,追随着破戒僧的脚步,一路往前延伸,是为绝顶高明的武功“步步生莲”。 左近有识货的人,亲眼目睹这一幕,被吓地当场哆嗦起来,有如雷惊的蛤蟆,雨淋的菜园鸡,直到慈舟大师走远后,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们可是非常清楚,白衣僧人故意在人前露此一手的用意,摆明着将这半掩门庇护在羽翼之下,想要找麻烦的人最好掂量一下,得罪如此一位武功超凡的大师,下场恐怕十分的不妙。 这也算是破戒僧为豆蔻少女的一宿之恩,所做的最后一点报偿。慈舟想起佛门戒律,出家人不三宿桑下,以免妄生依恋之情,不由地轻轻点了点头。 “我毕竟还是凡人,此身不过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华,最容易动情生欲!” 白衣僧人想到此节,默默地闭上双目,顿起慧剑,将缠绕身上的无明情丝,痛快地一斩而断。 再次睁开眼睛,破戒僧还是破戒僧,唇红齿白,双眸清亮,如同不波水镜,倒映着纷扰红尘,芸芸众生。 离开巷子,白衣僧人不用刻意,只需稍微调整,就被街道人流中的诸多好事者,携裹着前往怡红院。 破戒僧听周围人言,天山七矮之一的“剑童子”,率领家生子中的精锐剑手,以及众多的武装家丁,依仗地利优势,击退了连续几波外敌,终于杀退了对头的骨干头目,守住了这块地盘。 白衣僧人暗道:“照此看来,那位童子相貌的武者,倒是真的不可小觑!不仅剑术超群,还是行军布阵的行家里手。乱世到来后,不定是传说中,土行孙般的前锋骁将!” 沉吟半晌,破戒僧慈舟洒脱一笑,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施展滑不溜丢的身法,从人群里离开,迳自往不远处,城东漏泽园走去。 夺回地盘,顺带主持收拾残局,抚恤、疗伤、收殓、下葬等诸多事宜,剑童子方剑忙地焦头烂额,不会注意到一位下面街道走过的白衣僧人。 反倒是被人赶出怡红院,原本春三十娘麾下的大泼皮,以及负责看场子的混混们,对僧侣格外注意。 毕竟,春三十娘死在外来的刺客手里,让大伙没了雇主,丢了最大的日常进项,那位黑衣僧人正是帮凶。 此人可恶之处,非但屡次出手坏了猎户们的陷阱,甚至还亲自动手,敲了不少同伴的闷棍,顺手摸走许多银钱,实在是坏地透顶。 于是,在三两个眼线盯梢下,不仅许多报仇心切的混子尾随其后,就连大泼皮也被惊动了,前后脚进了城东的漏泽园。 白衣僧人离开怡红院,感觉自己被人盯梢,转过街角巷尾时,好奇地用眼角余光扫过,发现都是一些不通武功的常人,就对身后的尾巴浑不在意了。 临到地头时,破戒僧慈舟慨然一叹,普通人看不见的污秽,竟然郁积成灰黑灵光,笔直冲天而起。其中还有一丝丝的血色,显然并非亡于寿终,而是死于非命,甚至不乏江湖仇杀,如此方有此情状。 “原来如此!天灾降临,金城官府失位,武林世家、江湖帮会取而代之,却没能面面俱到,故而有了缺漏,才酿成此患。” 漏泽园别有形制,地基较周围偏高,四周竖起丈许围墙,青砖麻石之间都有排水沟,方便于泄走园内积水,免得水浸浮土,侵蚀了墓穴。 破戒僧慈舟走近园门,发现漆皮皲裂,露出下面腐朽虫蛀的木板,忍不住轻轻摇头,推门进去,看见园内杂草丛生,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不由地轻轻一叹。 漏泽园多有佛祠,白衣僧人转到东面,果然看见一座佛堂,里面供奉的正是地藏菩萨。可惜堂前供桌不翼而飞,香炉、法幢更是踪影具无,忍不住有些伤感。 昨晚顺手牵羊得来的银钱,都舍给了豆蔻少女,如今就是想给佛堂修缮一番,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破戒僧慈舟只能双手合十,默默祈愿:“顶礼地藏菩萨!金城漏泽,因事衰败,年久失修,小僧发愿,化缘白金,重修金身。惟愿亡者,脱离苦海,得以超度!” 白衣僧人默默诵念完毕,就听到园门被人再次推开,朽烂门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不由暗暗高兴:“真个是缘法!我刚刚发下誓愿,就有金主主动上门,定要好好说道一番,化一份大大的善缘,为菩萨妆点金身,重整漏泽园。” 破戒僧慈舟正要转身起行,突然一阵怪风吹来,衣裳猎猎作响,脚步竟然有些不稳,好歹凭着下盘功夫站住。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乌黑浓云遮天盖顶,宛如一头旷世魔怪,张牙舞爪地现世。 一时间,妖风乍起三千丈,乌云压城城欲摧,变幻莫测天气,竟然将偌大的金城,塞北边陲重镇,弄地天地无光,直若坏劫末日。 隐隐约约之间,白衣僧人窥见妖云深处,一颗硕大无比的黑暗魔星,四臂蛇身,摇曳起舞,有如灭世的火焰。 破戒僧慈舟忍不住眨动眼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沉吟片刻,暗想:“不定是,菩萨慈悲,予我警兆!竟然能看到黄幡星罗睺,这等大凶星可是天变地异的预兆,伴随而来,必是消耗性的疾病和瘟疫!” 转瞬间,白衣僧人就明悟洞悉,金城将会爆发一场烈性的疫病。致命的瘟疫,将在天气转凉的深秋时节,肆虐城中的居民,甚至扩散到整个塞北。 而疫病的源头,显然就是没有官府管理的漏泽园,缺少佛祠僧人照拂的无主弃尸。 破戒僧慈舟眼前一阵恍惚,体内断乱因果之力爆发,已然溯流时光,看见昨晚怡红院一场事关利益的厮杀,赢家将对头的断肢残骸,统统都丢进漏泽园弃置。 城狐社鼠,野狗走兽,或许畏惧漏泽园的阴煞,不敢进来放肆,不过暴尸在外,没有妥善处理,迟早会成为孕育瘟疫的苗床。 “世家、帮派真个该死,可是城中百姓何其无辜!” 白衣僧人摇摇头,干脆捋起袖子,也不准备化缘了,准备亲自动手,将即将爆发的大瘟疫,扼杀在萌芽之中。 “我怜世人,患难实多!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第十三章 超度 金城“坐地虎”李志并非世家外门之中,也不入任何江湖帮派,凭着手腕灵活,游走在诸多势力之间,被春三十娘看中,并招揽到麾下,看着怡红院的场子。 这位资深的大泼皮得贵人提携,手里掌握稳定的进项,跟着他混饭吃的地痞就更多了,由于乐善好施,喜欢结交各路英雄好汉,也算是江湖道上,一位有点名气的“及时雨”。 坐地虎李志自诩见过世面,也曾经用下三滥的卑鄙手段,放倒过眼高于顶的江湖少侠,可是当他率众前往漏泽园,准备向一位疑是帮凶的僧人兴师问罪,结果看到此人行走在断肢残骸之中,拎着血糊邋遢的首级走来走去,当下毫无颜面地吐了。 一大帮随行的混子,何曾见过有如十八层地狱般的景象,也是纷纷呕吐不止,断绝了问罪于人的想法,纷纷转头逃出园子,连滚带爬地,十分狼狈。 白衣僧人对于本地混混、泼皮的举止,自然是了如指掌,可是他懒得分心旁顾,反而专心致志地在尸堆里,按照衣服样式、伤口形状,找到合适的断肢残骸,给死于非命的江湖中人,以体面的下葬。 一则,免除暴尸荒野,被野狗秃鹫撕食,没了全尸,魂魄无依。二来,也是全了自己的誓愿,尽量将快要爆发的瘟疫,扼杀在襁褓之中。 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破戒僧慈舟的精心整理下,在各自的预定墓穴旁组装成形,安静地躺在地上,由于生前激烈的战斗,却像是随时都会醒来,爆发出最后一击的态势。 前后半个时辰,白衣僧人才将凌乱堆放的尸体收拾好,瞧见它们脸上狰狞的面目,忍不住轻轻摇头:“这可不行!” 于是,破戒僧慈舟来到一具尸体前,伸出双手按在它脸上,口中诵念“往生咒”,双手缓慢地揉搓,将那刚硬的肌肉线条揉地软和,不让亡者带着生前的怨恨进入幽冥。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帝。阿弥利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仅仅念了一遍,尸体脸上的狰狞面目,顿时有如春阳融雪,化解成平和的面目。不可思议的是,它的嘴角微微上翘,仿佛聆听到往生咒,露出欢喜、满足的笑容。 青灰苍白的脸色,在白衣僧人极具韵律的按摩下,褪去亡者的颜色,泛起淡淡的红晕,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普度众生!顶礼地藏菩萨,度得亡魂,超脱苦海。” 忙完了这具尸体,破戒僧慈舟立即起身前往下一位,肉眼不可见的瘟疫,因着他的功行,未来的亡者少了许多。 漏泽园外,坐地虎李志等人扶墙狂吐不止,不知为何,听到园子里传出的“往生咒”,内心烦闷的心情转好了些。 有混子忍不住隔墙望去,便看见白衣僧人不顾血腥污秽,念诵着经文,超度众多江湖中人的亡灵,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坐地虎李志发现手下的混子,受到莫名感召地聚集在园门,看着里面的神情,由嫌恶变成崇拜,忍不住纵身一跃,双手攀住墙头,也好奇地看过去。 稍倾,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扣住砖石的十指,轻轻地落在地上,显露出一身不俗的轻功:“这位大师!依我看……才是真正的佛门大德高僧啊!” 坐地虎李志被刚才所见,圣洁的超度亡魂仪式感化,一时间也失去了兴师问罪的想法,伸手招呼一声手下,就率领众多心神为之所移的混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不过,当他们远远地离开了漏泽园,生存的压力呼啸而至,坐地虎李志知道没了怡红院的日常进项,可养不起手下几十号人。 倘若没有大群人马前呼后拥,江湖上的名气,丝毫不能给予他安全感,不由地沉下脸色,疯狂地搅动脑汁,准备抢别人的地盘,以弥补自家的损失。 故此而言,世上哪有天生的恶人,不过是被生活所迫罢了。权势倾轧产生的余波,远远还未平息。为了争一口饭吃,老实巴交的市井百姓,也会明火执仗地投身江湖,充作新血,源源不断地填补空缺。 与此同时,白衣僧人将五十五具江湖客的尸体,都专心致志地超度了,不顾袖子、衣摆沾满的斑斑血迹,挥起不知道从哪里翻出的锄头,给它们准备下葬的墓穴。 有武功在身的好处,寻常农夫一锄头下去,也就一块泥土,破戒僧慈舟稍微用力,有如牛拉犁铧,能翻起更大块的浮土。 白衣僧人不过挥了十几下锄头,一个深三尺,宽两尺,长六尺有余的墓穴,就顺利挖成了。紧接着,他如法炮制地挖出几十个墓穴,额头微微见汗,才满意地停下手。 可惜,破戒僧慈舟身无分文,即便是薄葬,也买不到棺材,只得自行解决。 随后,白衣僧人寻遍漏泽园,差点将偌大的园子翻了个底朝天。所幸的是,他在佛祠的干物间,终于找到许多积灰的草席。 “不定是僧人睡过的凉席!嗯,其数五十五,正好与外面的尸体有用,也算是一场功德罢。” 破戒僧慈舟扛着几十领草席卷成的圆筒,迳自离开佛祠,来到空无一人的院子里,轻轻地放下,并抖开草席,分别将超度亡魂的尸体,用草席小心翼翼地裹住,下放到挖好的墓穴里。 一切准备就绪,白衣僧人信步走动,以双脚作锄头,将挖出来的泥土,均匀地推进墓穴里,还是双手合十,默默诵念着“往生咒”,直到所有尸体安葬完毕,封土成坟茔。 如此一来,魔星出世,试图掀起瘟疫大疬,就被破戒僧慈舟的举动,至少削减了五成,不知道拯救了多少生命。 可是,白衣僧人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功德,一身白衣反而染上斑斑血迹,尤其是袖子和衣摆,宛如绽放出无数红莲。 “我岂是贪天之功,心存侥幸之辈?仰赖菩萨示警,如此才有小僧之行,都是因果缘法使然。再说了,我所行举止,不求尽如人意,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破戒僧慈舟双手合十,禅唱一声“善哉,善哉!”,看了一眼院子,誓愿才践行了一半,还有重整漏泽园之事,便去水井边上,汲水洗去身上污秽,取出一条汗巾,将脸面擦拭干净,才施施然地离开院子,准备出去化缘了。 可是,当他离开没多久,停放在佛祠里间的棺椁,吱呀一声,浑厚棺盖被一股大力,从内部往外推开,探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手背掌心遍布青黑尸瘢,更有灰黑色积尸气,从缝隙往外弥散开来。 很显然,漏泽园有僵尸鬼怪作祟的事,并非空穴来风,市井百姓的闲谈,果然有几分根由。 乱世将至,必有不祥,妖孽现世,群魔乱舞! 第十四章 尸妖 塞北金城上空,骤变的气象没有持续太久,就开始出现多云转晴的迹象。 变幻莫测的浓云,时不时有薄弱部位出现罅漏,暖热的金黄阳光倾泄而下,仿佛天公直射的炙热宝剑,将遮天盖地的云团,撕扯开更大的伤口。 城东漏泽园依旧昏暗无光,以致于东面的佛祠正堂,那尊地藏菩萨石像也是灵光具无,如此才导致停棺多日,尸体蜕变为“僵”的鬼怪,天真地误判形势,竟然在白天也敢出来。 这头僵尸吸过不少生人鲜血,汲取了不菲的阳气,本能地运用于自身,不仅僵硬的尸体柔和了许多,就连枯萎干瘦的身躯,都因此回复七八分生前的面貌, 不出百日,这头介乎于生死之间的僵尸,会藉着附近金城市井百姓的恐惧、不断散播开的谣言,从脱离轮回的鬼物,积蓄足够多的资粮,晋升为更聪明、更厉害的“飞僵”。 此举,与飞禽走兽打开灵窍,吞吐日月精华,成功凝聚灵性,突破凡物的界限,顺利成精作怪,甚至将天生野性与初生灵性融汇一炉,就地转生为妖精,具备种种天赋妖术! 譬如腾云驾雾,驭气飞空等等,与方外之修真之士,初入阴神境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皆是修行炼真的成果。 漏泽园佛祠僵尸也非寻常之辈,还懂得释放积尸气探路,确定周遭安全无虞,才敢用力推开棺盖。 随着轰隆一声震鸣,一身鹑衣百结的僵尸,竟然手不动、脚不提,在棺中笔直地挺立站起,附近的积尸气已然蔓延到漏泽园里,就像驯服的猎犬,嗅闻着鲜血的味道,朝刚刚封土的墓穴渗透进去。 甫一闻到新鲜的血肉味,这头生前定是老丐的僵尸,咧嘴一笑,露出牙龈萎缩,显得格外尖长的牙齿,忍不住吐出血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尸瘢沉淀后,有些发绀的嘴角,兴奋地翻身趴在地上。 由于双脚僵硬还未软化,僵尸只能以手代脚,如同野性未驯服的饿兽,朝漏泽园里的墓地扑过去。 就在此时,白衣僧人前脚刚刚离开漏泽园,打算物色几个慷慨有钱的阔佬,务必化他一份善缘——不多,也就百金而已——为佛祠的地藏菩萨妆点金身,顺便将漏泽园好好修缮一番。 可是,那头不明究竟的僵尸,或许被黄幡星横空现世,引发天象骤变迷惑,竟然提前出棺,由此引起了漏泽园阴暗处秽气暴走,令破戒僧慈舟忍不住回头望去。 “善哉,善哉!市井百姓传闻漏泽园有鬼物作祟,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贫僧不过一介达摩院首座武僧,并没有降妖除魔的广大神通,恐怕此去凶多吉少!” 即便前途多舛,白衣僧人依旧没有犹疑,原地转身,再次走进漏泽园,顺手带上朽烂的大门,甚至放下了硬木做的门栓,彻底将园子与外界隔离开来。 甫一进园,破戒僧慈舟便忍不住瞪大眼睛,眼睛可见的灰黑色积尸气,从佛祠偏房源源不断流淌出来,仿佛活物一半,专门朝刚刚封土的坟墓渗透进去。 随后,就有一头形容枯槁,头发稀拉,面目狰狞的尸怪趴在地上,埋头冲进院子里,匍匐在一座新坟前,深深地吸气。 白衣僧人就看见,丝丝缕缕的猩红血光,被灰黑色的积尸气携裹着钻出浮土,似乎从无处不在的缝隙里上升到地面,被这头僵尸慢慢地吸进体内。 “岂有此理!区区鬼物,竟敢亵渎尸体,打扰亡者,死后也不得安宁,受死!” 就在这时,破戒僧慈舟体内断乱因果之力发作,却根本看不见僵尸的将来下场。他忍不住反观自身,却无比震惊地看见,一个病邪入体、连连咳嗽、似乎感染瘟疫,在痛苦中挣扎的自己。 白衣僧人脚步一顿,整个人打了个哆嗦,似乎被自己看见的一幕吓到了。不过,破戒僧慈舟很快恢复过来,毫不犹豫地往前迈出大步。 “我终于明白了!大凶星在塞北金城横空出世,这头尸怪才是撒播瘟疫的根源。竟然在遍地葬尸的漏泽园,也算是一桩奇闻了。” 白衣僧人顾忌着蕴含瘟毒的积尸气,脑中灵光闪现,回想起穿越前的见闻,立即掏出刚才擦汗的汗巾,伸手使劲攥了一把,湿漉漉的,手感正合适,于是立即将其蒙在脸上,捂住口鼻,顺手在脑后绑了个死结。 “达摩堂三十六绝技,风神腿之风卷残楼!” 尽管破戒僧慈舟提前做好防备,却还是对积尸气有所顾忌,浑身筋骨一阵噼里啪啦响,随后就以左腿为轴,右腿原地划圆,顺势踢出六六三十六记腿招,将凭空掀起的小旋风,蓦然提升为一阵眼睛可见风痕的龙卷。 僵尸赖以从地底汲取尸体血肉精华的积尸气,铺展开来有如波西斯地毯,生人勿近的结界,被突然出现的龙卷风一口气摧毁大半,剩余部分更是有如风中柳絮,被撕扯成丝丝缕缕,随风飘散到整座园子。 正得意的时候,被人打扰了兴致,僵尸顿时勃然大怒,混浊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原本只能凭嗅闻辨识一二,如今却像是复苏了眼睛,怨毒的眼神,紧紧地锁定不远处,布巾蒙脸的僧人。 白衣僧人依旧单腿伫立,发现一股刺骨恶意冲自己而来,甚至透体而过,令后背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感到刺激。 毕竟,这种体会很少见,上一次还是他强闯木人巷,独自一人挑战机关术的巅峰之作“黄铜罗汉”。 于是,破戒僧慈舟忍不住内心激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看中一块临时充作武器的石头,立即伸出右腿,脚尖一挑一勾,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就到了脚背上。 “去!” 僵尸双手抓地,猛然发力扑跃,却正好撞上白衣僧人的腿招——以风神腿全力激射的石头,如同金城城头守军的弩炮,呼啸一声,快地连影子都没有,却击中了目标。 可惜,僵尸妖性初具,未知先觉地提前偏头,避免了头顶被贯穿的致命危险,却也免不了左肩被击中,锁骨、肩胛骨统统爆裂,只剩下右臂还能活动。 破戒僧慈舟看见试探一招就初具成效,暗道一声:“这头尸怪不过如此,怎么会让我有病魔缠身之厄?” 由于白衣僧人通过断乱因果之力,提前看见自己此战过后落得何等的“下场”,就打定主意用不直接接触的“放风筝”战法,即用高明的身法拉开彼此距离,有如川蜀唐门的暗器大师,生生磨灭这头僵尸。 可惜的是,被龙卷风吹散开来的积尸气,并没有彻底消失,它们不断地汇聚融合,由于其重于大气,逐渐沉落在漏泽园的四周阴暗角落里,借助天象和地利的庇护,慢慢地形成包围圈,将对此毫不知情的破戒僧慈舟团团围住。 双方第一回合,白衣僧人占得先发制人的一手,僵尸却凭着妖性无常的本能,后发制人地布置好了陷阱,占据了后手优势。 第十五章 镇压 谙熟断乱因果之力的功用,白衣僧人知道亲眼所见的未来,并非真的一成不变,至少自己就改变了既定的命运,救下了会被江湖客蹂躏虐死的豆蔻少女,报偿了一饭之恩的血刀李环,令其免死于怡红院一战。 正因为如此,破戒僧慈舟并不惧战,反而瞅准僵尸抓紧时间回气,张口吐出一团腥臭的血气,缓慢修复左肩伤患的时机,抢先发起第二回合的进攻。 白衣僧人以达摩堂三十六绝技之一的风神腿施展身法,有如鬼魅似的绕到僵尸的身体左侧,双手十指扣住几颗小石子,运起“弹指神通”一口气连发速射。 “啪啪啪”,一连串清脆的爆鸣,僵尸还没有反应过来,肩膀上拳头大,宛如心脏,微微搏动的血块,原本用来疗伤的“尸丹”,竟然应声破碎了。 “嗷……呜”僵尸发出一声狞猫打呵欠的咆哮,干脆放弃了自疗,尚且完好的右手抓住地面,猛然发力爆射而出,朝着破戒僧慈舟的所在,有如炮弹出膛。 谁知,白衣僧人早就有所防备,提前施展身法转移了,因此化作一团灰光的僵尸,奋起全力发起的攻击,不过是击中空无一人的石墙。 轰隆一声,麻石为基,青砖堆砌的偌大墙壁,竟然承受不住似的,剧烈地晃动几下,让人忍不住以为它会坍塌倒下。 所幸的是,当初砖瓦匠没有偷懒,加上真材实料,好歹硬抗下来。只不过,被僵尸舍身撞击的部位,还是深深地凹陷进去。换一个视野,就是往外凸出,鼓起一个大包。 全力以赴的一击竟然落空,僵尸本身完全承受反噬,哪怕体质强地非人,此时也晕头转向,一时间也是动弹不得。 “机会来了!” 破戒僧慈舟丝毫没有怀疑,毫不犹豫地放弃另一门绝技“百步神拳”的隔空发力,双腿施展注重爆发力的身法。 每一步踏出,脚印都深陷地面,往后扬起些许尘土,却是不断地蓄力,浑身筋肉鼓胀,将宽松的僧袍都撑地高高耸起。 “奔雷腿之百里追魂!” 僵尸下意识地发现自己命若悬丝,咬咬牙,出于同归于尽的想法,呕地一声,张口吐出体内还未消化的尸血污秽。 变生肘腋,白衣僧人冷哼一声,却是急中生智,衣服下摆猛然荡起,卷住右腿缠紧,原本双腿齐出的绝杀一击,临时变招改成一记侧踢。 左腿猛然顿住,积蓄多时的刚猛之力,自然而然地随着身体的流转,经僧衣下摆裹住的右腿,猛地戳进腥臭难当的血雾里,毫发无差地正中僵尸的头颅。 啪叽一声,妖心无常的僵尸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好头颅就被罡气四溢的奔雷腿生生踢爆,酱紫色的血水有如咬破的葡萄,四下溅射而出,当场涂满整个墙面的凹坑。 破戒僧慈舟心有所感,只待积蓄多时的劲力倾泄一空,这才收回右腿,毫不犹豫地抽身而退。 与这头体内蕴含瘟毒的尸怪作战,实际上非常危险,稍微不留意,就会落得“未来”的下场。 所幸的是,方才急中生智之下,白衣僧人用了衣服下摆裹腿,不仅避免了僵尸同归于尽的一招“尸毒喷吐”,就连踢爆尸怪的头颅,也是安然无恙。 破戒僧慈舟迫不及待地抖开衣服,发现上面有如红莲绽放的血迹越发多了,纹路走向有如火烧,一重接着一重,乍看之下,真的有如《地狱众生图》拓印在上面。 “我这一身僧衣,借助妄世救人的机缘,好不容易才从乌漆墨黑转成本色腊白,如今屡屡救人后,却又转成血红色,莫非其中还有我未参透之缘由?” 自问而不自知,白衣僧人轻轻摇头,原本准备转身离去,又担心被自己打死的尸怪暴露在外,难免会成为瘟毒大疫的源头,便施展风神腿法,凭空掀起旋风,将血雾秽气一扫而空。 随后,破戒僧慈舟寻来锄头,就近挖出甚深的墓穴,这才用锄头为钩,将这具作祟的尸体移进去,再推土下去封镇住。 为了以防万一,白衣僧人还在佛祠里,寻来受得佛荫,略有灵光的棍棒法器,一头削尖了,当作镇墓桩,隔着封土层,钉穿了僵尸的心脏部位。 碎头而死的僵尸,再受穿心之厄,就真的没有再妖化作祟的可能。破戒僧慈舟感受到脚底传来的阵阵涌动,立即明白那是尸怪还是没有死透,忍不住口中诵念往生咒,想将其超度。 适时,遮天蔽日的乌云缓缓地消散,灿烂的阳光洒在漏泽园,东面佛祠的地藏菩萨沐浴在光辉中。瞬息间,一股沛然莫名的圣洁威严从天而降,竟然将园子里的邪祟妖氛一扫而空,统统净化消失。 甚至就连僵尸预先埋伏下的后手,埋伏在阴暗角落的积尸气,都被菩萨的神威彻底催化。一时间,令人感受到阴暗潮湿的漏泽园,尽是满溢的秋意,直令人精神振奋,通体暖和。 白衣僧人是何等的灵觉,发现手中的穿心桩有如法器,牢牢地镇压着脚下的尸怪,徐徐消磨其无常的妖性,忍不住禅唱一声:“善哉,善哉!” 随后,他纵身跃出墓穴,仔细地将浮土全部推进去,运起奔雷腿的重压,将封土压地严严实实,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为此,破戒僧慈舟还特意前往佛祠,向地藏菩萨顶礼致意,撮土为香,诚心诚意地礼赞一番。 白衣僧人三拜后,抬起头来,眼前一阵恍惚,似乎看到地藏菩萨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方才……明白了!必定是我安葬亡者,超度亡魂,又亲自镇压了尸怪,将一场波及塞北的大疫扼杀在此,得了菩萨的灵感!善哉,善哉!” 即便大凶星罗睺横空出世,向世间洒落瘟疫之灾,没了生发的源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破戒僧慈舟在无形之中,将这场人间大劫化解掉了,即便日后还有反复,恐怕杀伤力不足两三成,不知道挽回了多少人的性命。 可惜的是,即便白衣僧人只手挽天倾,也没有多少功德降下,了不起就是葬下无主尸体,多多少少得了些阴德,此间又被本地混混看去,日后必有传唱,就连这点阴德都换成名声。 不过,破戒僧慈舟对此却毫不在意,离开佛祠后,自顾自地走出漏泽园,顺手关上大门,准备再去化缘。 至于本地大泼皮,坐地虎李志等人,为了糊口混一碗饭吃,又不想搅入江湖道上,刀头舔血的无本买卖,不知是谁灵机一动,就从怡红院附近街巷的半掩门入手,大队人马出动,开始敲门搜人,做起收受保护费,为她人张目的生意。 好巧不巧的是,独居在白石巷里的豆蔻少女章怡,与白衣僧人有过一宿之恩,却是两不相欠。此时,她正暗自神伤,结果被地痞混混敲门强闯而入,以无来由的名头,准备收取保护费。 豆蔻少女手里的银钱,都是破戒僧慈舟昨晚在怡红院,背后敲人闷棍,顺手牵羊取自看场子的混混,正好是眼前的这群人。 如此一来,“苦主”找回失窃的随身小财,却是不喜反惊起来,众人望着豆蔻少女章怡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十六章 声望 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 在场的混混,昨晚在怡红院遭人背后闷棍,不免破财一番,都深深地记恨上那位黑衣僧人,恨不得将其乱刀砍死,沉落河底种莲花。 只不过,方才漏泽园一幕,真个是历历在目,破戒僧慈舟的所行举止,无一不符合佛门大德高僧的德行,有经历的人亲眼见过,只当他换了一身衣裳。 再说了,混混们昨晚被人敲闷棍打晕过去,却也避过了剑童子等人的毒手。换句话说,小小地破财一番,竟然换来的逃出生天,却也知道是福不是祸。 现如今,那些从身上摸走的银钱,都落在眼前这个豆蔻少女的手里,谁知道她与那大德高僧有甚渊源。 估计肯定不是露水姻缘,没准是那位出家人未剃度前的家人亲戚,看她沉沦落难,特意送些银钱度日。 正因为如此,在场的混混看着那些碎银、大钱很是眼热,却也知道都是惹祸的根苗,如果冒犯了这位少女,不定会被人再次背后一记闷棍。 于是,房里的混混们思虑再三,再看到豆蔻少女浑然不怕人欺侮的神情,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误以为此女有人照看,互相交换眼神,讪笑着离开了。 豆蔻少女是多灵醒的人呀,看着手里白衣僧人留下的银钱,竟然能吓退本地的泼皮流氓,自然明白了许多事情,忍不住捂住嘴巴,滚烫的眼泪就此流淌下来。 混混们也没有走远,坐地虎李志早就看中将白菜巷和白石巷分隔开的石墙,试图营造出一个暗门,用来以后有用。 趁着还有时间,他们霸占公共水井,伸手招来巷子里的居民,分头打听豆蔻少女的来历,试图再次确认那位大德高僧的亲疏关系。 在又惊又怕的居民口中,白衣僧人的那点破事,就全部抖搂出来,就连破戒僧慈舟步步生莲的威吓之举,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众人。 没过多久,坐地虎李志都被惊动了,他来到被踩碎的青石板附近,盯着那一连串令人心悸的脚印,脸上表情无动于衷,后背汗毛却都竖起来,自觉一道凉气从尾椎笔直而上,过脖颈如脑子,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也冷静下来了。 “这些中途出道的半掩门,登堂入室的恩客来历复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可不能大大咧咧,毛手毛脚地往死里得罪,总得想个法子照应着。” 坐地虎李志的脑子转地很快,通过先期对半掩门强行收取“份子钱”,手里已经握有相当多的银钱。 “我记得,怡红院后面的胭脂巷少有人居,却有毗邻内河的好处,不如我出钱全部盘下来,再将半掩门都迁居彼处,形成脂粉一条街。俗话说,才波动人心,我就以五年为期,以房契为质押,就不信没有人动心。” 坐地虎李志跟随春三十娘多年,负责看场子的买卖,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多年积累下来,也对这一门生意有所了解。 怡红院是不用去想了,自己弄脂粉一条街出来,将半掩门的买卖,全部收拢到羽翼之下,肯定是能赚大钱,招募更多的手足兄弟。 至于与那位大德高僧有旧的豆蔻少女,不定要聘为掌管脂粉街的“嬷嬷”,除了对破戒僧慈舟示好,还有将自己藏在幕后,建起一重屏障的妙用。 于是,在因缘际会之下,豆蔻少女凭着白衣僧人留下的一注银钱,不仅免除了被混混们强行索取保护费,还被颇有心机的坐地虎,脑子也拎得清的李志看中,日后自然是前程远大。 可是,豆蔻少女侥幸逃出生天,却没有高兴起来。表面上,她神色欣然地答应了大泼皮的聘请,心里却在暗暗叫苦,宁愿自己不会摊上这样的事。 与此同时,破戒僧慈舟离开漏泽园,循着地藏菩萨赐予的灵感,在金城城东的街道上漫步而行,意态闲散,神情自若,根本看出去方才大战僵尸,生死就在一线的危机紧迫感。 不知不觉之中,他离开了纷乱不堪的怡红院地界,走出了平民居多的城东坊市,迳自来到一家墙垣高耸,金铁反光如萤映雪的江湖帮会驻地。 白衣僧人察觉到扑面而来的锋锐气息,竟然有致命的危险,忍不住抬起头,看见三个黑底金漆的匾额,上有三个大字“号锋炼”。 “不!得从左往右读,是炼锋号!一间铸造刀剑利器的铁厂,因着乱世来临,生生逼迫自己,就此转成了江湖帮会!也对,里面的铁匠掌握着当下的核心科技,没准还通过以往的订单,摸到军械制造的门径。” 破戒僧慈舟顿时恍然大悟,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刚才竟然有危险的灵机,暗道:“我敢断定,炼锋号里定有军用弓弩,没准连速射弩和连珠箭等机关都打造出来,不吝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想到此节,白衣僧人双手合十,气沉丹田,方才禅唱一声:“善哉,善哉!” 这一声,有如暮鼓晨钟,清越悠远,竟然透过浑厚无比的大门,传进炼锋号里面去,甚至盖过打铁、锤炼的声音,令里面的掌门人,讶异地抬起头来。 “九环刀”向且正是掌门的师弟,剑眉入鬓,一脸正气,年仅不过二十四,就已是资深的大匠,还是金城道上赫赫有名的刀术高手。 他听到门外的禅唱声,就快步来到门后,伸手抓住一条拇指粗的麻绳,抬脚踢开机关,任由悬在半空,装满铁砂的麻袋轰然落下,自己却拔地而起,借力轻轻一跃,就纵跃到墙头,往前探出半个身子,俯视着门前的来人。 一身白色僧衣的出家人,唇红齿白的模样,乍看之下,给九环刀向且正还不错的印象,他不慌不忙地后退两步,伸手抓住绳子,深吸一口气,施展了“千斤坠”的身法,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随后,九环刀向且正就一路快步,穿过四水归堂的院子,迳自来到炼锋号掌门人面前:“师兄!外面来了个和尚,不定是江湖同道。俗话说僧道妇孺,不可轻侮,还是开了偏门,先见一见罢!” “百斤刀”黎不悔沉吟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近日,我的心里总有一股遣散不去的烦躁,似乎有一种大祸将至的感觉。方才听了一声禅唱,竟然心情安定了。或许,冥冥之中,上天假手门外的出家人,送来了排忧解难的良药。” 炼锋号掌门人说到这里,忍不住心里一喜:“开偏门,总归是有些轻视。这样罢,大开中门,迎接大师!” 第十七章 炼锋号 “大开中门!”内堂一人听到炼锋号掌门的说话,忍不住眼皮急跳,套着鹿皮的双手,不知不觉中就握紧了拳头。 “百斤刀”黎不悔一声令下,自然有三五门人放下手中活计,互相丢了个眼神,默契地前去开门。 沙洲柊树打造的原木门栓又硬又沉,非得两个以上壮汉合力,才能稍微抬起。 随着门栓全部取下,又有人合力转动绞盘,通过手臂粗的麻绳带动机关,终于将丈八高、丈许宽的大门缓缓地往里面打开。 “善哉,善哉!” 又是一声如雷贯耳地禅唱,距离最近的“九环刀”向且正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圆乎乎,锃亮泛光的光头,漫步走近过来。 “头顶没有戒疤!不定是哪座寺庙的小沙弥?” 再走近些,向且正就看见唇红齿白的破戒僧慈舟,眉心一颗芝麻大的红痣,若有若无,慈眉善目,唯有眼神十分淡漠,估摸着岁数不过而立之年,心里就十分不痛快,担心掌门师兄被这卖相甚是不俗的出家人给诓了。 来人终于走到奇膝高的门槛前,众人看过去,忍不住都停了手上的活计,就连叮铃咣啷的打铁声都为之一顿。 只见破戒僧慈舟一身白衣胜雪,气度恢宏,仿佛王侯世家的公子,却偏偏宝相庄严,内蕴神仪,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超然物外,渺渺出尘的意味。 可是,当人们注意到登门造访的贵客衣服上,星星点点的斑斑血迹,犹如三九天踏雪寻梅,红地漫山遍野,又忍不住惊疑不定。 清脆悦耳的打铁声再次响起,只不过铁厂里的工匠和学徒都有些心不在焉,节奏也开始散乱不堪。 白衣僧人对此视若未睹,抬腿迈过门槛,迳自绕过雕刻着鬼工催火之画壁,穿过四水归堂的院子,来到炼锋号的前堂。 “九环刀”向且正轻轻招手,往里洞开的大门缓缓合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破戒僧慈舟对此恍然未觉,直接来到炼锋号掌门的面前。 此时,断乱因果之力不期然之间再度发作,白衣僧人得以窥见眼前之人的下场:被出道不久的沙盗击杀,甚至尸首都被众匪侮辱。 他忍不住环视周围,炼锋号里的工匠、学徒,诸多刀手,尽是印堂无光暗沉,乌黑霉运盖顶,竟然都是惨死的下场。 “善哉善哉!贫僧擅长观人眉宇,而断人吉凶祸福。炼锋号诸位好汉,下场恐怕十分不妙!” 破戒僧慈舟双手合十,心里涌出一股怜悯之情,嘴里却不依不饶:“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这一手,莫说心里有点数的掌门人黎不悔听了,心惊肉跳不已,就连左近徘徊的“九环刀”向且正,都是按捺不住,想要拔刀出鞘,强行留人。 炼锋号掌门连忙抬手,大喊一声:“慢!” 话音未落,“百斤刀”黎不悔纵身一跃,就跳到白衣僧人前面,双手握拳往外展开,犹如筑堤拦河,将刚刚转身,准备离去的破戒僧慈舟当场阻住。 “大师……”炼锋号掌门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深深地下拜。如此重的礼数,白衣僧人可不敢承受,只能伸出双手去扶。 结果,“百斤刀”黎不悔一双铁臂怕不有千斤之力,硬是被他拖着破戒僧的手行完礼数。 慈舟此时暗暗咋舌,想要收回双手,不料被炼锋号掌门反手抓住,牢牢地拿着脉门,且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白衣僧人感觉左右手腕仿佛被铁箍箍住,没有爆发潜力,根本挣脱出来,不由地心里暗赞不已。 就在这时,炼锋号内堂的那人闯了出来,大声喊道:“且慢,且慢!都是自家人,且慢动手,免得伤了和气!” 破戒僧慈舟听到声音熟悉,忍不住好奇地侧头望去,结果发现来人竟是来自江南桐庐山,不辞而别的“血刀”李环! “黎大哥,这位就是我提过的大德高僧,为了化十几文钱的缘,给小乞儿买饭,仗义出手相助,免除我的血光之灾,这才有命找你投奔。” 说到这里,“血刀”李环指着炼锋号掌门,对白衣僧人介绍道:“这位就是人称江南百斤刀的黎不悔黎门主,擅长冶炼、打刀,师从蜀地大匠黄十三,盖因打造的神兵‘百炼’伤了南侠,不得已之下,来到塞北金城避祸。” 不用仔细分说,破戒僧慈舟也知道,“血刀”李环绝对与炼锋号有关,特别是掌门“百斤刀”黎不悔,两人关系十分不错。 “大师,近日以来,我时不时有心惊肉跳的恶寒,分明是大祸临头的危机,恶兆初现的迹象,正发愁如何破解,估料不到转机随李环兄弟到来,真是天公开眼!来来来,里面坐,请上座!” 白衣僧人原本还想端个世外高人的架子,万万没想到,“血刀”李环就在左近,正好拿来作梯上墙,就免除了很多口舌。 “黎门主,不瞒你说,贵派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原本是件好事。只可惜,财帛动人心,是非不由人。你就是筑高墙,挡住他人觊觎目光。不争霸,与各方势力交好,金城中的有识之士,谁不羡慕炼锋号兵器犀利,余粮囤积溢仓,穿钱的绳子都多地朽烂掉。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尽管炼锋号掌门有心反驳,可是在破戒僧慈舟面前,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头默然无语,认了。 “怡红院反复易手,世家一方有备而来,城中其它帮会岂能善罢甘休,甚至坐视不理?依我看,一场波及全城的乱战就在不远。炼锋号若是闭门自守,迟早会被抱团的世家吞并,或者被各家帮会联手瓜分了。一人身死不可怕,追随自己身边多年,诸多兄弟有个闪失,恐怕门主你日后活着,也是抬不起头来。” 白衣僧人一番话,犹如朗月高悬,穿透命运的迷雾,令炼锋号掌门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 他也是一个有见识的人,能将一座普普通通的刀厂,发展壮大到如此程度,可不是容易的事。 破戒僧慈舟一言点破了关键,个人身份又有“血刀”李环站台背书,“百斤刀”黎不悔自然是深信不疑,并立即下令,着手准备相关操作起来。 第十八章 劫数 炼锋号前堂,血刀李环一旁陪坐,茶水点心,招呼着依次奉上,白衣僧人则冷眼旁观,瞧见掌门进一步操作。 骨干匠师们都被聚拢起来,由得黎不悔分发了三倍的工钱,并当场烧了契约,放他们各自回家。 结果,在场众人大都被当家的此举感动地热泪盈眶,除了个别几个拿钱走了,剩下的都选择继续追随。 炼锋号掌门看见这一幕,不胜唏嘘地叹了口气,立即伸手招来心腹弟子,附耳说了几句,又将一把钥匙塞进他手里。 破戒僧慈舟听力不俗,虽不至于臻至“天听地视”的境界,却还是得到了关键:“城郊东南十里的庄园!原来黎不悔早就修好退路了,真不愧是金城地界的过江龙,狡兔三窟的道理,还是蛮懂的!” 炼锋号掌门一声令下,门中的精华就此化整为零,散去了七八成。骨干匠师们将会分头离开,这座武装起来,要塞似的刀厂,前往当家人黎不悔指定的城郊庄园。 白衣僧人对此默不作声,喝着苦涩的清茶,品味着喉舌泛起淡淡的甘甜,发现离开炼锋号的匠师们,劫运临头的恶兆竟然消散大半,不由地暗暗点头。 “壁虎断尾求生,的确是条生路。黎不悔这是准备拿自己作诱饵了!真是条硬汉,可敬!” 血刀李环毕竟是个人精,注意到身边的“破戒僧”有所意动,立即开口询问:“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您看此劫是否还有转机?” 破戒僧慈舟笑道:“劫运将至,死兆临头,或许会有转机,都是事在人为罢了!” 血刀李环听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不过依照自己观察所得,刚才“大师”的反应还是有转危为安的迹象,就向附近的拜兄“九环刀”向且正轻轻点头。 骨干匠师被掌门的心腹弟子带离开后,炼锋号里的打铁声越发稀稀落落了。黎不悔见此也不在意,等到匠师们走远了,才伸手招呼众多学徒过来。 他们都是城中度日艰难的居民,为了家里能多省一口饭吃,将孩子半推半就卖给炼锋号,不指望出人头地,就是平安无事长大即可。 学徒们听令,聚集在四水归堂的露天院子里,一言不发,安静地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至此,炼锋号的打铁活计全部停下,众人也任由炼铁炉里煤石白白烧掉,都等着掌门给话。 黎不悔不负众望,取出一叠厚厚的契书:“你们的学徒死契,就到今天为止了。” 话音未落,炼锋号掌门将百来个学徒的契书,一股脑地扔进火炉里,转眼过后,将学徒们牢牢绑在刀厂的契约,就付之一炬了。 焦黑的纸灰碎片,被升腾的热气卷上天空,似乎飘出炼锋号的院子,结果一阵狂风吹过,当场绞成烟灰,就连一点渣滓都没留下。 “你们的工钱虽少,积累下来也是不菲,我都给你们存在账上,待会各自上前领取,就此结清,放你们出厂。” “百斤刀”黎不悔说到做到,账房先生亲自上前来,身边碎银堆成小山,铜钱更是论箱计。 白衣僧人看见这一幕,不由地轻轻点头:“精锐骨干化整为零出走,又藉着学徒散尽家财,炼锋号掌门并非莽撞之辈,恰恰相反的是,很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如何收买人心。事到临头,杀伐果断,几有枭雄之姿,也是个人杰!” 炼锋号大门两侧,供平板货车通过的偏门缓缓打开,众多学徒鱼贯而出,却没有散去,而是按照坊市近邻结伴走开,先回家会了银钱,再做进一步打算。 至此,人声鼎沸,烟火冲天的炼锋号,没了匠师、学徒,就剩下十几个刀手,以及后堂的仆佣。 就在这时,后堂传来一阵婴儿呱呱落地的啼哭声,白衣僧人豁然站起,随即缓缓坐下,发现血刀李环等人望着自己,沉吟片刻,没有任何隐瞒,干脆直言道。 “时运真个离奇!此子命中带煞,又有名称天煞孤星,对父母双亲会有些妨碍!炼锋号掌门夫人原本会是失血过多,崩漏而死。没想到,黎门主大发善心,劫运散去大半,竟然是母子平安!可喜可贺!” 血刀李环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的白衣僧人,惊讶不已道:“大师还未进后堂,如何得知我拜兄喜得贵子?” 破戒僧慈舟笑而不语,只是让他去招呼炼锋号掌门,告诉他这件天大的喜事。 “百斤刀”黎不悔果然喜极而泣,伸手招来随夫人陪嫁入门的嬷嬷,随口吩咐一番。没过多久,她就从后堂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里面有个粉雕玉琢的童男子。 炼锋号掌门亲眼看了黄鸡小雀儿,欢喜地不能自己:“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百斤刀”黎不悔想要伸手过去逗一逗儿子,又怕身上烟火气太重,伸过去的手停在半空,委实有点难受。 破戒僧慈舟适时站起,漫步走过去,伸手从嬷嬷怀里接过襁褓,嬷嬷竟然没有拒绝。 “黎门主,此子与我有缘,不若交予贫僧照拂,至少也能免除一桩心事!” 炼锋号掌门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尽管心里有些不舍,话到嘴边,却还是一声:“那就拜托大师了!” 破戒僧慈舟笑道:“此事危机重重,有性命之忧,很不好办!贫僧也不矫情,城东漏泽园破败不堪,东面佛祠少有香火,就连地藏菩萨像也是蒙尘。贫僧发誓重塑金身,修缮园子内外,至少须二百两银子,此事不妨二主,还请门主助我!” “百斤刀”黎不悔听到条件,不惊反喜道:“二百两银子,小事一桩!我原本还在担心,炼锋号里的银钱白白便宜歹人,不若全部舍给菩萨!” 白衣僧人看到炼锋号掌门一副托付身家的姿态,连忙摆手拒绝了:“财多压身!依我看,就免了罢!” 破戒僧慈舟单手抱着婴儿,孩子的啼哭声立即停了,他轻轻点了点小公子的额头:“贫僧单手抱着令公子,恐怕有些妨碍,不若给一把戒刀防身!” “百斤刀”黎不悔心里一惊,万万没想到连“大师”都有此意,恐怕是劫数难逃了,连忙对附近的刀手招呼一声。 很快,一把镔铁雪花纹单手戒刀,就到了白衣僧人的手里。他随意地转动手腕,匹练般的刀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怀中刚刚出世的婴儿,却咯咯笑了起来。 “不愧是天煞孤星!丝毫不惧刀剑之金性煞气,将来怕不是浸淫刀道的个中好手!” 就在这时,一阵骤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破戒僧慈舟轻轻摇头:“炼锋号的异动,怕是引发连锁反应,令幕后黑手提前发动了。” “百斤刀”黎不悔闻言,面色紧绷肃然,他的师弟九环刀向且正,以及拜弟血刀李环都紧了紧手中的利器。 炼锋号掌门轻轻抬手,忠心耿耿的刀手各自散去,有人端起钢制手弩,藏身隐蔽处,有人飞奔进后堂,守护唯一的出入口。 轰雷般的马蹄声戛然而止,一根飞爪在众目睽睽之下,甩射正中刀厂大门屋檐,紧接着,一道黑影腾空而起,顺势飞扑而下。 第十九章 因缘 “他是想开正门,放大队人马进来!岂有此理!” 百斤刀黎不悔定睛一看,当场识破来者的用意,随即笔直一线地往前冲去,途经兵器架时,顺势抽出趁手的得意兵器“烂银战刀”,右手倒拖着,刀尖在麻石板地面擦出一溜火星。 运用飞爪率先进来之人,正是这伙沙盗的先锋。可惜的是,即便他天生神力,也扛不起整根沙洲柊树做的原木门栓,反而被炼锋号掌门趁机近到身边。 不得已之下,此人只能放弃开门,反手擎出马刀抵挡。孰料不到,铿锵一声,百斤刀黎不悔顺势撩劈,沉重无比的刀身,积蓄多时的气势,顿时将沙盗先锋不够火候的一击当场打断,陡然爆发的潜力,甚至将其马刀震地脱手。 就在这时,白衣僧人惊讶地看见一幕幻影——月黑风高,园子里遍地死尸,巡夜的更夫被彪形大汉捶晕过去——忍不住开口惊呼:“我竟然看到常威在打来福!” 所幸的是,九环刀向且正站地较远,血刀李环也离开了前堂,附近无人能听到,破戒僧慈舟口中这句荒唐莫名之言。 白衣僧人立即反应过来,激发体内断乱因果之力,顺势五指虚摄,蕴含大机缘的妄世,那不能言传,只能意会的小千世界因缘,即化作一点灵光到了手里。 破戒僧慈舟定睛一看,在炼锋号掌门身上,竟然又看到了一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练功场里,率领一众武当门人练武击剑——与百斤刀黎不悔相比,此人的眉目更为清秀,俊美之中扬显出三分轩昂气度。 “咦……还隐藏了一重妄世,武当宋青书!竟是真气外放,武道由力转气,三元法则尚未完整的小千世界?” 白衣僧人心情大好,从容不迫地再取了一点因缘灵光,自觉欠下了百斤刀黎不悔很大的人情,侧头看了看襁褓里的婴儿,右手忍不住握紧了镔铁戒刀。 沙盗先锋的武功不过寻常,比较江湖末流,只是多出一股悍勇的匪气,此时气势完全被拼命的炼锋号掌门压制,仅仅支撑了两个回合,就被迫退出大门。 不料,这一退,被看似平整,实质沉落一阶的地面崴了脚,顿时失去了身体平衡,百斤刀黎不悔早有预料,奋起全身力气拦腰一刀斩,哗啦一声,血光绽现! 与此同时,沙盗的首领也借助飞爪上了高墙,双手抱臂正在看戏,蓦然发现忠心不二的先锋大将,被那柄烂银战刀拦腰斩成两截,不由地浑身一紧,虎目圆瞪,却还能按捺地住勃发的怒气。 其余沙盗只要能惯用飞爪,也是不分先后,纷纷纵上墙头,其中有与先锋交好的人,看见他身死,眼睛不由地红了,不顾首领没有下令,纷纷跃进炼锋号的院子里。 九环刀向且正与血刀李环互相对视一眼,连忙冲近过去,护住师兄(拜兄)的左右两翼,就地结成三人战阵,由于兄弟之间的默契,如同三头六臂的鬼神阿修罗。 不期然,也有知道好歹,谙熟欺软怕硬策略的沙盗,看到前堂伫立的白衣僧人,左手还抱着一个孩子,自觉有便宜可占,竟然甩射飞爪钩住前堂屋檐,飞身扑向破戒僧慈舟。 白衣僧人看到沙盗手里,极具沙漠气息的弯刀,忍不住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地往前趟出两步,正眼也不看飞扑而来的人,右手的戒刀快如幻影。 只见一团灿烂银光暴起,刚刚站稳身体的沙盗,胸前蹿起十七八道银线,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肉分离声,当场跪倒在地上,头一歪,当场气绝身亡。 猩红的鲜血溅射出来,破戒僧慈舟皱起眉头,却还是扬起袖子全部承受下来,免得左手抱着的孩子,刚刚出世就见了血。 炼锋号掌门的眼角余光始终不离白衣僧人,此时看见他的武功,顿时心头大定下来,同时也对破戒僧慈舟迅捷无比的刀术,惊讶地无以复加。 沙盗首领也看到这幕,见猎心喜地咧嘴一笑,毕竟他也是走快刀的路子,自然看不上炼锋号当家势大力沉的沙场战刀,也就是血刀李环的掌刀双技,能够互相弥补招式的破绽,就稍微高看一眼。 于是,这位汲取中原武术精华,又谙熟沙漠弯刀的天才少年,舍弃了百斤刀黎不悔三人,迳自藉着飞爪,荡到前堂的附近。 只是看了一眼跪坐倒下的手足,筋断骨折的伤口,沙盗首领的双手,就忍不住按在背后交叉横摆的刀柄上。 仓啷一声,周围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位少年成名的沙盗,擎刀过顶,有如沙海螃蟹张牙舞爪。 不料,一身白衣被鲜血溅红的僧人,采取主动出击的策略,手中镔铁戒刀挽出刀花,嘴里却不依不饶地照足江湖规矩:“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沙盗首领正欲扬名显万,连忙舞刀招架,乖乖地报上名头:“我乃沙海十九路烟尘大头领,飞龙是也!” 破戒僧慈舟默不作声地上前抢攻,刀刀不离沙盗首领要害,锋锐的刀气纵掠而过,不仅眼皮刺痛,就连喉咙、胸口都刺骨透寒,迫使他不得不后退避让,或许是招式并未纯熟的缘故,招架地很是吃力。 “太慢了,太慢了!飞龙,你的刀太慢了!快点,快点,再快点!” 白衣僧人的招数,不仅仅是手中快地日下无影的戒刀,还有令人血脉贲张的嘴炮,三个回合不到,就将沙盗中武功最高的首领迫地落入下风,局面简直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随着炼锋号掌门一声令下,藏在暗中的刀手,抬起手中的连弩,一口气射光了弩匣里的短矢,交错的火力密织成网。 闯入露天院子里的沙盗精锐们,纷纷倒在地上,当场死了七八成,即便侥幸活下来的,也是惨叫连连,失去了战斗力。 这便是有组织打无组织的奥妙!掌握核心技术的刀厂,一旦发挥出来,那令人恐惧的杀伤力,直教人分分钟重新做人。 沙盗首领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心里已经将放他们入城的世家骂地狗血淋头,就在他分心旁顾的时候,破戒僧慈舟冷哼一声。 飞龙的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似乎察觉到自己不该分心,可是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风神腿之狂风暴雨.改,飞燕疾风脚!” 白衣僧人的左腿,顿时响起噼里啪啦一串筋骨爆鸣声,瞬息过后,侧身神速无比地出腿,只见无数腿影有如夏日午后的骤雨,丝毫不漏地落在沙盗首领身上,竟然将飞龙踢打地浮空悬停,有如凝滞在琥珀里的蚊蝇。 “去死!” 破戒僧慈舟收腿站定,右手镔铁戒刀全力横斩,匹练般的雪亮刀光破锋而出。就在这时,沙盗首领不知从何处挤出潜力,右手顶着狂风暴雨般的腿劲,执拗地反手一刀。 一轮弯月当空照,乍破三千小世界。 白衣僧人皱起眉头,双刀相会,血光绽现,飞龙持刀的右臂齐肘而断,伤口却滴血具无。为了发出那记颇具魔性的一刀,他的形容枯槁了十年,头发瞬间掉尽,发觉自己武功不敌眼前的出家人,沙盗首领急速避退。 破戒僧慈舟没有动身去追,只是轻轻叹道:“小楼一夜听春雨!竟然是蕴含魔性的大智慧杀生刀。也对,贫僧屡次违抗命运,才有此番造化!因人成事,明白了!” 话音刚落,白衣僧人怀抱婴儿,转身走入后堂,迳自从后门出了炼锋号。 百斤刀黎不悔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正门外面,大队人马集结,似乎搬出攻城锤似的重器,向大门发起撞击。 “走吧!”血刀李环透过门缝,看到外面人头涌涌,也知道多少人,只能劝说拜兄趁早离开。 炼锋号掌门也是当机立断,情知自己的儿子被破戒僧慈舟带走,绝对能逃出生天,立即一声令下,招呼附近的刀手门人,合力闯过露天院子。 与此同时,大门被沙盗合力轰破,大队人马鱼贯涌入,看见遍地都是的手足兄弟尸体,眼睛立即红了起来。 百斤刀黎不悔知道不能迟疑了,伸手转动前堂的太师椅,炼锋号的最后底牌顿时暴露出来。满载碎银的钱仓轰然打开,雪花花的银子有如堤坝泄洪,向冲近过来的沙盗倾泄而去。 财帛动人心!一时间,沙海群盗纷纷去争抢银子,都忘了追杀炼锋号的当家人,竟然任由众人离去。 第二十章 收场 沙海十九路烟尘的大首领,右臂齐肘而断,只剩下还算完好的左手,他看着目标人物从容离去,有心想衔尾追杀,心头却猛地忆起那超然出尘的身影,一身白色僧衣有如踏雪寻梅,不知沾上了多少人的鲜血,不由地停住脚步。 偌大的炼锋号转眼间就被沙盗联盟攻破,城中蓄势已久的世家立即出动,刀盾手、长枪兵从不同的街头小巷涌出,在宽敞的街面上前后交错站定,弓弩兵居中负责压住阵脚,整个战阵不断地往前推进。 沉重的脚步声,踩着鼓点的节奏,有如驭风雷而行的天兵天将,不断压迫着沙盗联盟预备队的阵营。 他们看到精准射在脚边的箭矢,锋锐的生铁箭头钉穿石板,深深地埋入地面以下,褐黄色的雁翎更是急速颤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脚步慌乱地往后撤退。 可是他们又能退到哪里去呢?另一个方向,同样是由世家豢养的死士出阵,真的大打出手,不要命地打法,连悍勇匪气的沙盗都心里怕怕。 独臂飞龙听到外面的异常动静,尽管心里早就有所预料,却没有想到世家会如此快地翻脸,连忙吹了声呼哨,向自己出身的沙盗伙伴打了个信号,随即头也不回地翻墙过院,迳自从炼锋号后门走了。 还在争抢战利的沙盗们,除了少数几个忍得住钱财的诱惑,匆忙地追随飞龙而去,其他人都忙着往怀里搂银子。 结果就是,来自世家的私军和死士,鱼贯涌入四水归堂的露天院子,重新摆开战阵后,一言不发地开始屠杀。 无论沙盗反抗也好,还是跪地求饶,都逃不过当头一刀。即便武功奇高的沙盗头目,遇上几十柄强弩无死角的攒射,也只能饮恨当场,被射成了箭猪刺猬,死不瞑目地跪了。 没过多久,炼锋号里里外外,几百个沙盗联盟的人,都被世家的王牌,压制在骑术无法施展的狭窄地带,清除地干干净净。 那些染血的银子和铜钱,无需仔细清点,直接装箱搬上平板货车,就由得死士守着,往家里运去,路上鲜血淋漓滴落,洒了一路绵延而去。 至于逃出生天的沙盗,按照事前的约定,都在金城城东平民居多的坊市聚集,仔细清点人数,发现不足当初联盟的一成,且各个身负轻重伤。 有人忿恨莫名地伸手抠墙泄愤,即使是夯土墙面,也被抠出深深的凹痕。迁怒的也大有人在,只不过飞龙所在的这一路烟尘,还占据着幸存者里的大多数。 原本看到大首领断了一只得力的胳膊,还想暴起发难的沙盗,没等飞龙的血盟兄弟出手教训,转眼过后,一抹若有若无的刀光闪过,他就被得了“魔刀”几分奥秘的独臂人切成两半。 “回去吧!金城世家设局坑了我们一把,我担心老巢可能被人一锅端了。今天这个仇,暂时就寄下了,日后我等定会连本带息地找回场子。” 飞龙失去得力的右臂,武功却是一日千里地大进,众人想起他当初上位的经过,都收起取而代之的野心,小心翼翼地跟随左右,丝毫不敢怠慢。 就在沙盗联盟的残党准备离去的时候,婴儿的啼哭声响起,突然之间穿透残破的墙垣,钻进他们的耳朵里。 原来,白衣僧人抱着炼锋号掌门的独子,并没有走地太远,还是回到了豆蔻少女所在的巷子,尝试着雇请奶妈来仔细照顾。 眼看大仇人就在左近,武功大进的飞龙却谨慎着没有轻举妄动,即便如今悟得神乎其技的魔刀,他还是没有绝对的信心战胜那位白衣僧人。 毕竟,在他精气神处于全盛时,都憾败于此人手下,即便想要卷土重来,没有十二层功力的魔刀,飞龙绝对会退避三舍。 他已经隐约地察觉到,冥冥之中出现在身上的魔刀,并非自己的所有物,而是此招驭使着自己的身体,如果想要彻底掌握,除非亲自驾驭着魔刀。 “白衣僧人的武功超凡入圣,绝非凡人能够抵挡。依我看,怎么说也是神佛的无上境界。暂时避让一二,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 独臂飞龙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连续转换了三次,眼看着仇家就在附近,始终激发不起斗志拼杀一场。 随着重重一声叹息,这位沙盗首领背后冷汗淋漓,浸湿了大片衣服,却从心魔中挣脱出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一墙之隔的仇家,默默地扭过头去,走了! 既然连武功最强的飞龙都自忖不是敌手,其他人更无二话,任由婴儿的啼哭声钻进耳朵里,还是默默地互相上药,仔细地包扎伤口,又换下染血的衣袍,才分头离开了令人伤心绝望的金城。 与此同时,炼锋号的匠师和学徒,除了少数选择投奔世家,甚至混入江湖帮会,其余大部分都化整为零,往当家人指定的城外庄园汇聚。 其他不明究竟的武林世家、江湖帮会,欢喜莫名地接纳了主动投效的匠师们,即便是学徒也当作宝贝,恨不得供起来。 毕竟,这些人有可能掌握着军械的锻造技术,在乱世即将来临的当下,绝对不能少了工匠,尤其是用处最大的铁匠。 表面上看,炼锋号算是彻底完了,搅动风云的幕后黑手金城韩家,不仅搜掠出大量的财富作为军费,还起出一大批制式武器、盔甲,用来武装私军,可以说是吃地满口流油,赚地肠肥脑满。 金城城内的势力对比天枰已经失衡了,各个世家和帮会之间,对此心知肚明,彼此之间勾心斗角,通过隐秘的接触,签订攻守同盟的事,简直屡见不鲜。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大凶星罗睺横空出世,向大地洒下瘟疫的种子,已经在暗处生发起来。 即便被白衣僧人数次削弱,可是塞北大旱,各地缺粮饿死的事件不断出现,繁衍瘟疫的苗床早就准备就绪。 破戒僧慈舟发现一身白色僧衣,仅剩下左半身没有染红,想起自己白日里,左手抱着襁褓里的孩子,不由地轻轻一叹。 “好不容易,我才借助妄世的机缘,将一身黑衣洗白。没想到,不过两天,就又浑身血腥。业力如此深重,莫非得走业火红莲路?” 皎洁的月光下,破戒僧慈舟抬头望天,默默无语中:“杀生为护生,斩业不斩人!我怜世人多灾多难,教作恶多端者统统死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功德,还能有什么期待?” 就在白衣僧人处于短暂地迷惘时,衣摆上的《地狱众生图》,前胸后背的“踏血寻梅”,竟然在圆月的见证下神奇地晕开,将最后的白色给染红了。 “红莲僧人”就此诞生,发自体内的青雅莲香,混着浑身上下的血腥气,形成一股莫名的腥香,破戒僧慈舟双手合十,禅唱一声:“善哉善哉!” 红莲僧人额头正中的眉心红痣,蓦地灵光一闪,仿佛开了天眼通,竟然窥见附近阴暗角落,丝丝缕缕的灰雾,有如活物般的瘟疫气息。 “入秋了!天气渐渐转凉,风邪极易入体,眼看着,一场席卷塞北的大疫就要爆发,此次金城一行,恐怕又是一场空。” 想到这里,破戒僧慈舟立即转身走进屋里,快步来到床边,伸手推了推豆蔻少女,将她摇醒为止:“金城恐有骤变,收拾家中细软,抱上孩子,随我出城去。” 少女揉着惺忪睡眼,刚想打个呵欠,听到救命恩人的话,完全不像是作假,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恢复了清醒的神志,连忙下床收拾起来。 其实,她的家里也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件,几身换洗的衣裳,随手打了包袱,斜着挎在背后,又急急忙忙地去抱孩子,连鞋子都忘记穿上。 炼锋号当家的独子,刚刚被请来的奶妈奶饱了,眼下睡地可真香,被豆蔻少女熟练地抱住,还小声地打着呼噜。 一行三人出了巷子,有破戒僧慈舟在前头开路,避开了几波巡夜的更夫,走地很是顺当。 只不过,乍看之下,颇有小媳妇卷走家用,随情人月下私奔的气象。即便隐蔽处有各方势力布置的眼线,对这一幕也没有在意,任由他们离开。 红莲僧人的目的地,自然是炼锋号残余目前所在的城外庄园,估计他们已经站稳脚跟,破戒僧慈舟才想着借机投靠过去。 接下来,就是坐看大凶星罗睺魔威如何演化,在塞北各地掀起大疫,为乱世的到来,无差别地剧烈消耗人命,将塞北的官府体制,顺势彻底摧毁。 即便破戒僧慈舟屡次削弱,西唐帝国在塞北的军力,肯定会因此大打折扣,没了大军的镇压,多少蛟蟒风云际会,趁着乱世崛起,成为一方豪强。 红莲僧人领着少女和孩子,平安无事地出了金城,他回头看了一眼破败的墙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 第二十一章 入世 金城城郊,东南十里,夜色笼罩下的庄园,灯火尽灭,有如潜回老巢,舔舐伤口止血的猛兽。 庄园的墙头上,人影幢幢,身上披着防风的油布,手中端着满匣的强弩,不时扫视着庄园外的动静。 炼锋号一役,侥幸逃出生天的匠师、学徒,大多数都主动投效,甚至有不少拖家带口,特意绕远路过来。 此时百般要务,安抚人心第一,百斤刀黎不悔自然是不会往外推拒,敞开大门统统迎进庄园里,也没让他们闲着,分头安排了各种琐碎事务。 一则,让门人有事情可做,暂时忘记炼锋号陷落的伤痛。二来,也是为了重新武装庄园,尤其是衣食住行等方面,可少不了细心的女性家眷,互相帮扶着暂时落足。 积灰的走廊被人扫洒干净,满院子的落叶,也有专人收拾成堆,要么混着潭地的淤泥积肥,要么送进厨房,当引火的种子。 还是单身的学徒,庄园内环成排的舍房安歇下来。拖家带口的匠师,则在庄园外围,依照坊市建造的四合院里妥善安置。 深秋时节,地气寒凉,庄园里的床铺不够用,先烧开地龙供暖,以后再徐徐想方设法补上。尽管此次逃亡出来,没有携带太多的金银细软,不过愿意与炼锋号共存亡的门人,数目还是挺多的,这就让百斤刀黎不悔等人都放下了一桩心事。 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再建一座炼锋号又有何难?经过今天的事,即便是比较迂腐的九环刀向且正,也看清楚了乱世将至的时局。 以炼锋号掌握的技术,寻常的马贼、沙盗来多少就死多少,唯一惧怕的就是世家的私军和死士。只不过,在强弩劲箭的攒射下,除非面对重盾和厚甲,威力或许会大打折扣,即便遭遇江湖帮派的袭杀,血刀李环自忖也接地住。 就在夜深人安静,草木皆眠的时候,破戒僧慈舟“拖家带口”地投奔庄园来了。只不过,小心谨慎,过了头的刀手们,根本不敢随意打开庄园正门。 没奈何之下,红莲僧人只能仗着过人的轻功身法,迳自一人闯进了庄园,总算把百斤刀黎不悔引了出来。 小小的嫌隙,在当家人的主持下,为双方开解释隙,破戒僧慈舟这才从豆蔻少女的手里,抱回刚刚出世的婴儿,将他还给了其父亲,百斤刀黎不悔。 凭着这份救子大功,红莲僧人以及豆蔻少女被尊为贵客,得以进入庄园的内院歇息。只不过,破戒僧慈舟以出家人随遇而安的理由,拒绝了这份好意,在庄园外围随便寻了一间没人住的柴房,就此安歇下来。 此举引来了许多匠师和学徒们的交口称赞,红莲僧人不以为意地笑笑,干脆直言解释道,自己寸功未建,当不得炼锋号掌门如此礼遇。 实际上,破戒僧慈舟谙熟人情世故,知道什么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的道理。匠师、学徒跟随黎不悔多年,眼下只能住四合院和排房,自己一来就入主内院,容易引人嫉妒,乱了当下共赴时艰的大局。 还有最后的一个理由,红莲僧人凑巧得了两个妄世的机缘,正想独自一人静静,揣摩着如何进入,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万万不可被旁人窥破行藏。 于是,当偌大的庄园再次安静下来后,破戒僧慈舟封闭柴房,锁紧门窗,检查再三,才安心地找了块空地,褪去草鞋,盘腿跌坐,足底朝天,右手在下,左手在上,成降魔座。 没过多久,一身红色僧衣的出家人,进入甚深定境。日间在漏泽园镇压僵尸,稍后出手救援,挽回炼锋号百多口人命,如此种种一切,都化作纷乱的杂念,有如雨滴坠入心海上,不染涟漪,没过多久,就恢复到古井不波的境界。 就在这时,破戒僧慈舟收取的两点灵光,蕴含两个妄世的机缘,在他面前缓缓出现。在这方心外无物的内世界,穿越者的前尘往事全部记起。 “常威所在的妄世,连小千世界都不算。武道彻底没落,仅仅剩下拳脚蛮力,唯一臻至极限的武人,只有京城神捕豹子头雷豹,还是仗着天赋异禀,才堪堪练成狮子吼!不足取!” 随后,红莲僧人的目光移到“宋青书”所在的妄世:“距离成形的小千世界还远,时代属于第十王朝末期,还有练成先天真气的武道达人。竟有练成全本《九阳神功》的火工头陀,‘玄冥二老’的合击威力也颇为可观,最珍贵的还是三丰真人的《太极拳经》,明教的《乾坤大挪移》。” 这是一个承接中古武道,并将其发扬光大,处于方兴未艾阶段的世界,实在是有太多可以印证自身武学的机会。 破戒僧慈舟微微动念,一点灵光随即铺展开来,形成一方雏形的小千世界。只可惜,边缘部位正缓慢地崩溃散逸,这便是精神投影无法具备物质的妄世。 “此方妄世有上下两代人,第一代主角是武当排名第五的铁画银钩张翠山,第二代主角是他的儿子张无忌,既然宋青书已经出现,入世的时间点铁定就在后期。难怪妄世开始崩坏了,我得抓紧时间!” 凭着心头灵光因缘的牵引,红莲僧人一步跨入妄世,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站在云海之上的山巅,当下立即明白,己身所在乃是一柱擎天的天柱峰。 破戒僧慈舟淡然一笑,如履平地地下山,不过一刻钟,就绕过盘山十八弯,在天柱峰南侧,看见了规格超乎寻常的“真武大殿”,不由地轻轻摇头。 “这里的一砖一瓦,不知道蕴含多少挑夫的汗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钱财。照此可以推断,三丰真人或许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 红莲僧人感叹一番后,却没有继续下山,而是悄声无息地绕到练功坪,藏身在绿荫掩映的树丛里,果然窥见与炼锋号掌门有七八分相似的“宋青书”,正率领众多武当三代弟子,习练基础剑术。 “不愧是武当三代弟子之首,修炼上层内功心法,何止是气质轩昂,简直是人中豪杰。只可惜宋青书城府很深,对自幼失怙丧母,孑然一身的同门张无忌,不仅没有同情其遭遇,反而嫉妒他深得师公三丰真人的护持,终于坏了心肠。” 破戒僧慈舟确定了时代、人物后,头也不回地转去后山,也就是练成全本《九阳神功》的火工头陀,不敌三丰真人,跳崖自尽的所在。 “我记得,火工头陀没有死去,仅仅伤了脊椎,头部以下动弹不得,分明是高位截瘫,只能仰赖石球,凭着内功催其旋转而走动。” 红莲僧人计议已定,当即纵身一跃。武当派后山断崖上,一身血红僧衣灌满山风,衣袖高高鼓起,整个人有如枯叶,飘飘荡荡地落下去。 第二十二章 坏运 凛冽刺骨的山风扑面而来,淡薄的雾气遮蔽了视线,令人无法猜透断崖的下面,困住火工头陀的谷底还有多少距离。 红莲僧人估摸着自己往下滑落了三十丈,突然偶遇两股东西对冲而来的山风,机缘巧合之下形成的气旋,竟然困住自己,悬停在半空,根本动弹不得。 破戒僧慈舟试过许多身法,根本逃脱不出,心里暗暗惊疑:“应该是传说中的大气涡流!只是,周围的环境并无出奇之处,也不是自然形成。换言之,此方妄世有浅薄的本能,试图阻碍干扰命运!” 可惜的是,红莲僧人本身就是堪破断乱因果之力,以杀戮阻止杀戮,凭此救人于水火的破戒僧。 此时,他品尝到妄世施与的命运之力,反而沉下心来,很快就想到了脱身的办法。藉着放松身体,降低本能的抵抗,离开平静且舒适的涡流核心,将身心交托给气流,用自己的身体去适应,去理解这股漩涡的结构。 前后不过一刻钟,破戒僧慈舟就洞悉了其中的奥秘,再联想到百斤刀黎不悔的儿子,在“未来”自创飘忽不定的诡异步法,就此开发出脱困的轻功身法,这便是模仿大气涡流的结构模型,开发出的正反螺旋轻身提纵术。 只此一念,红莲僧人借助风力转动身体,不断往大气涡流外围切去,一点一点地往外挪移,终于摆脱了此方妄世给予自己的考验,尽管衣衫被劲风割裂地破破烂烂,像是积年的乞丐,却还是继续往下降落。 破戒僧慈舟松了口气,侧头在肩膀上擦了把冷汗,蓦然发现袖袍无法灌风,增加下降的阻力,无可奈何之下,心里不禁产生了妄世设套,一环紧扣一环的危机感。 所幸的是,迫近断崖底部,山涧老藤纵横交错,随意伸手就能找到延命的救生索,红莲僧人如同混世四猴的通臂猿,不但稳住了高速下降的趋势,还借助不断出现在眼前的藤蔓,将石沉大海的去势调整到可以忍受的地步。 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他发现自己正在往断崖下的一座山谷落去,斧劈刀削的峭壁,不得不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 最终,当破戒僧慈舟手里抓住最后一根藤蔓,距离地面也不过三丈而已,由于地面清晰可见,只是不清楚谷底是否危险。 为了以防万一,红莲僧人还是抓紧坚韧的藤蔓,来回荡了几下,来到一面陡立的峭壁,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上面,牢牢地抓住自然开裂的缝隙,脚踩着可供立足,突起的山岩,慢慢地下到谷底。 骤急的山风吹过,将谷底灰蒙蒙的瘴气一扫而空,破戒僧慈舟屏住呼吸,随后就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硕大无朋,遍布枯黄的藤蔓,直径丈许的石球,人形凹坑处,原本是火工头陀的所在,竟然是一具腐坏的白骨。 “怎么会这样?” 红莲僧人头一次懵住了,万万没想到,原本天意提前安排,给此方妄世二代主角张无忌的机缘,解除玄冥神掌的寒毒,并赋予其九层《九阳神功》的火工头陀,竟然早早地死掉了。 “这踏马是谁干的?” 即便是谨守戒律,脾气甚好的破戒僧慈舟,也忍不住爆出一句脏话。许久过后,红莲僧人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抬头再看着石球上的枯骨,终究是有些不忍,就上前拨开藤蔓,将火工头陀的骸骨,小心翼翼地捧出来。 “话说回来,这位火工头陀无意中窥见《九阳神功》,修炼至大成后,与我一般打出寺庙,也算是破戒僧!只可惜,野心太大,功力未纯,招式未精,就上了武当山,硬刚武道当世第一的三丰真人。性子又太骄傲了,一招落败就求死,否则不会落得给主角跳崖撞机缘,送宝传功的老爷爷一职!” 破戒僧慈舟用一身褴褛的红色僧衣,裹住火工头陀的骸骨,默默念诵了三十遍往生咒,才将其葬入一处天然的墓穴里。 就在这时,袒胸露怀的红莲僧人,抬头环视周围,竟然在偌大石球的凹坑处,看到了细小的文字,不由地暗暗惊疑,连忙纵身上去,单手抓住藤蔓,看着里面的文字。 “若非我大发慈悲,葬了火工头陀的骸骨,还真的无法发现隐藏的秘密!” 破戒僧慈舟知道主角发迹的时间越来越近,匆匆扫视一眼,只是将所有文字尽数记住,就察觉到日当正午,直落谷底的阳光开始偏移,立即明白自己必须抓紧时间修炼。 不过,火工头陀可是负责给主角传功的老爷爷,没有九阳神功的阳刚之气,可驱散不料张无忌体内十几年积累的寒毒。 “没奈何!我还得临时妆扮一下,冒充火工头陀,充任主角跳崖,必须出现的世外高人!” 破戒僧慈舟想到这里,脸上露出非哭非笑的神情,似乎十分无奈,却又不得不为之,委实有点难受。 为了让自己的妆扮更贴近真实,红莲僧人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朝积灰甚厚的地面扑下,滚来滚去一番后,浑身上下灰扑扑地,与记忆中的火工头陀就更像了。 “最关键的还是《九阳神功》,连我自己都没有学会,如何解除张无忌体内的寒毒,并传授其九重九阳神功的功力?头疼啊头疼!” 破戒僧慈舟心里咀嚼着火工头陀留下的正版秘笈,迳自上了石球,躺坐在人形凹坑里。为了尽快掌握《九阳神功》,不得不进入甚深的定境。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这句提纲挈领的经文,红莲僧人反复咀嚼,却总是不得要领,不由地暗暗疑惑:“这真是《九阳神功》?真是天僧达摩的武学智慧?怎么更偏向道家清静无为的理念?” 破戒僧慈舟想起与《九阳神功》相对的《九阴真经》,以及逍遥派真传,模仿天下武学的小无相功:“唯有继承上古道统的道家,才有阴阳之说,清静无为,更是与佛门的无住不着,名虽略通,实质大异。” 就在红莲僧人在甚深定境,演习火工头陀留下的武功时,天色渐渐转晚,武当六子随三丰真人闭关参修太极拳经,门中一切事务交给三代弟子之首宋青书负责。 也是,命运安排的跳崖桥段正式上演,张无忌和明教小昭被“倚天剑”自带的有形剑气斩开落脚点,两个人同时坠入山崖。 出人意料的是,张无忌坠落山谷,没有藤蔓缓冲——被破戒僧慈舟捣毁了,竟然高速撞在地面,筋断骨折,当场毙命! 第二十三章 更迭 “善哉,善哉!”红莲僧人双手合十,禅唱一声,骤然惊变引起内心的滔天巨浪,此时已经平息下去,心中再无波动。 既然主角死于非命,自己继续待在石球上,已经毫无意义,于是破戒僧慈舟迳自下地,漫步来到张无忌的尸首附近。 “咦!” 红莲僧人只看了一眼,蓦然发现此方妄世的二代主角,面貌与自己竟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体内蕴含《玄冥神功》的寒毒,面色有些苍白泛青,病恹恹地,气质有些阴郁。 “忽然之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在这时,同样坠落深谷的小昭,却因武功不俗,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势,嘴里哼哼唧唧地,竟然还有醒转的迹象。 破戒僧慈舟眉头一皱,伸手扣住一颗石子,看也不看,以弹指神通射出,只听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小昭的额头,力道之重有如一记老拳,硬生生将其打晕过去。 此时,红莲僧人已经完全抛去冒充火工头陀的想法,内心转而生出取代张无忌的念头。只见他振动全身肌肉,就将刚才刻意沾染上的浮灰尽数震落。 随后,张无忌尸首的衣物,全部转移到破戒僧慈舟的身上,除了那毫无光泽的头发,他就真的与二代主角差相仿佛了。 紧接着,红莲僧人以大力金刚指亲手刨出墓穴,念诵着往生咒,将张无忌的尸首下葬,叹道:“人之一生,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因果循环,此为轮回正道!” 漫漫长夜,有大把时间可以修行功法。破戒僧慈舟已然认定火工头陀留下的“九阳神功”,并非契合佛门经义,蕴含天僧达摩武学智慧的正版,反倒是与继承上古道统的逍遥派《小无相功》颇为相似的功法。 “或许是以小无相功模仿推动的九阳神功!不管那么多,先学着上手再说。或许,日后还有机缘,亲自见识逍遥派的武学典藏!” 可惜的是,红莲僧人对于内力还算有点体悟,于真气、经脉、小周天搬运则一窍不通,更别说一上手就是此方妄世绝顶功法,简直就是牙牙学语的幼儿园小班生,开始考试大学里的微积分。 “我有太多东西要学了,特别是最基础的部分,必须从头开始,向此方妄世的江湖中人学习。毕竟,子曾经曰过,三人行,必有我师!” 破戒僧慈舟心中计议已定,伸手将石球上的文字尽数抹去,又将谷底可疑的痕迹全部清除,临别最后看了一眼小昭,尽管此人有一半波西斯血统,外貌模样却还是中原的仕女,不由地暗叹其父亲血脉之强,占据绝对主导地位。 以红莲僧人的武功,即便是直上直下的峭壁,斧劈刀削的山崖,想要脱身出去,也是易如反掌,更别说大力金刚指的指力下,寻常的岩石简直就是面团,搓圆揉扁都随心所欲。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破戒僧慈舟就顺利离开了山谷,在夜色的遮掩下,迳自一人下了武当山。 不知道是否红莲僧人暗中发誓取张无忌代之,此方妄世的二代主角天命,竟然悄声无息地转移到他的身上。 离开武当山时,破戒僧慈舟在山道草丛里,竟然拾获一本《纯阳吐纳法》,藉着皎洁的月光翻阅一遍,却不惊反喜地笑了,这本功法不过是武当派入门弟子以此奠基,培养内家真气的基础。 如此浅薄的功法,却正是此时红莲僧人最需要的,不吝是获得了一块敲门砖,藉此踏上此方妄世,由力转气的武道正途。 于是,破戒僧慈舟在离开武当山地界时,无时不刻地按照《纯阳吐纳法》,调整呼吸节奏,不断挖掘自身的潜力。 与此同时,柴房里的红莲僧人本体,也开始自发地修炼彼方妄世武当派的入门功法。渐渐地,体内看不见、说不明的内力,实质为充沛莫名的筋肉怪力,竟然在丹田气海部位,沉淀为一丝丝的内家元气。 这股元气融于血液,混同成一股气血,顺着身体循环,在血管里流淌,延伸到五脏六腑,滋养着以武入道以来,细小暗伤积累下来,已然轻微损坏的内脏器官。 慢慢地,这股气血被纳入掌控,随着破戒僧慈舟的意志,在气海穴与膻中穴之间来回激荡,构成小小的循环,养成一口纯阳之气。 只不过,这口纯阳气始终无法继续壮大,转成真正的真气,时不时就会流逝散逸,也不知道去往何方。 红莲僧人毕竟不俗,很快就察觉到,本体的内气,正在被此方妄世抽取,相当于以一己之力,供养着偌大的精神世界。 唯一的好处,就是破戒僧慈舟在甚深定境,直面此方妄世时,窥见边缘崩坏的迹象得以好转,似乎获得了额外的进项,并开始缓慢地壮大着。 “罢罢罢!一饮一啄,都是天意!若非此方妄世假手命运,赠予由力转气的内功法门,我也无法突破外家拳脚蛮力的局限,开始深入挖掘体内的潜力。” 凡此种种一切,包括红莲僧人进入此方妄世的经过,蓦然回首,他才愕然发现,或许一切经历都在“天意”的安排之中。 毕竟,妄世并非真实存在,想要转成小千世界,不知道要填多少佛门法力进去,破戒僧慈舟叹道:“我非开天辟地主,实难消受此深恩!善哉,善哉!”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奠基筑元,夯实此身的基础,循序渐进地提高真气本质,最后上手《九阳神功》,或者《小无相功》,最好能赶上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役,以张无忌的身份夺取明教教主之位,成为武林盟主,号令天下群雄,逐鹿中原,甚至登基大宝。 一时间,破戒僧慈舟的耳朵里,金戈铁马的战争喧嚣绵延不断,人间富贵更是有如烟云晃眼而过,那颗澄澈无暇的琉璃心,竟然蒙上了淡淡的灰尘。 如此一来,就引起了他的警觉:“善哉善哉!此方妄世的天意越发强大了,竟然想用王权富贵引诱我留驻下来,将存在的时间断层,推演到更远的未来。” 红莲僧人忍不住双手合十,一声禅唱:“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一股紧迫的危机感,令破戒僧慈舟戒惧不已。更令人无言的是,山谷里昏过去的小昭,竟然尾随而来,就在身后不远。 红莲僧人回首望去,蓦然发现,此人气质恍然大变,身披七色斑斓霞光,举手抬足之间,烟视媚行,直若他化自在天魔女! “妄世天意的化身?阻我成道的魔头来了!” 第二十四章 谈和 “大僧,大僧!” 破戒僧慈舟妆扮而成的张无忌,施展缩地成寸的身法,一步丈许地转折腾挪而去,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却依然挡不住,明教小昭娇柔的声音,不断地灌进耳朵里。 眼角余光往后瞥去,蓦然发现,妄世天意的化身,不知道用了何种神通,竟然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丈许处,体态柔若拂柳,步伐之间,宛如灵狐。 “唉……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困难险阻终究还需直面!为今之计,只能试着谈和了!” 红莲僧人轻叹一声,既然无法摆脱这份孽缘,只能徐徐图之了,于是他骤然停住了脚步,却意外地发现明教小昭,也是即刻间收起身法,言笑晏晏地拱手为礼。 “这般行径举止,简直如影随形,不似人间武道,更偏向于玄妙的法术、神通。” 想到深处,破戒僧慈舟不禁有些好奇:“莫非此方妄世,还真有神通之力?” 明教小昭身为妄世天意的化身,地上的行走者,不敢妄自施展读心术,唯恐冒犯了延续此世的域外大僧,却还是凭着察言观色的天赋,揣摩出红莲僧人的想法,不禁微微一笑。 “总算知道这位大僧的心头所好,不禁喜好武道修行,还是一位心气甚高,试图窥视神佛境界的觉者!” 明教小昭正想说点什么,趁机打开此类话题,却不想一身世俗妆扮的破戒僧慈舟,双手合十,叹道:“汝之来意,贫僧已然知晓,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又有一说,两害相较取其轻,贫僧愿意舍身供养此世,若是能修成佛门法力,也愿与汝雨露均沾。唯一条件,汝必须助我成道!” 妄世天意的化身,地上的行走者,听闻域外大僧的话,神色不由地一怔,暗暗吃惊:“大僧大慈大悲,发下如此誓愿,小女怎会推三阻四。此世实为虚妄,缘生则起,缘尽则灭,循环往复,终究会寂灭归无。难得大僧慈悲,小女不敢擅取元气,愿为前驱,助大僧成道。” 此话出口,红莲僧人就察觉到,本体的一口纯阳气不再散逸,反而在任脉大穴之间,藉着往复循环,不断地壮大着。 若非他积累雄厚,断然不会出现,甫一上手修炼,就有微弱气感,洞悉由力转气的诀窍,不由地暗暗感激,双手合十,向此方妄世天意的化身躬身致意。 明教小昭不敢受此大礼,稍微侧身,回礼谢过,立即感觉到,面前不远的大僧,气息不断茁壮,天资之厚,甚至还超过原定安排的天命主角。 只是,她也不知域外降临的大僧,本体如今情状如何,只能猜测着其潜力深不见底,尽管心中饥渴万分,却能为了远大的目标,放弃眼前的蝇头小利。 不过,为了将来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妄世天意在地上的行走者,不得不吐露一些更深的秘密:“大僧,此世王朝已近黄昏,国力衰弱至极,武林门派、江湖帮会的势力却方兴未艾。尤其是西域昆仑山明教,在中原各地都有分舵,信徒千万,举兵起义,只需振臂一呼,已有翻天覆地之力。” 破戒僧慈舟摇摇头:“明教起义,杀戮天下,不过是为真王开道。此事你知,我知,就无需多言了。” 明教小昭立即会意过来,对此缄口不言,随即继续说道:“只需明教成为国教,明尊和圣母位格,自然会凝聚出来。须知,香火信仰多而杂驳,远不如国朝王制之力。这两位未出世的神尊,具有统一切法界,想必能助大僧参透神佛的境界。” 红莲僧人听到这里,才明白对面的代行者在开价,为了将自己深度捆绑。只不过,所谓的统一切法界,实在是过于遥远,还不如夯实武道根基来地实在,就不置可否地轻轻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明教小昭以为自己洒下的香饵有用,却没有猜透眼前“大僧”的真正想法。两位都是放长线钓大鱼的老手,知道漫天要价,对方自然会落地还钱的道理。 此番合作,还有待时间的检验!破戒僧慈舟能因势利导,将阻其成道的他化自在天魔女,化作见证其道果的护法,也算是大机缘了。 事实上,此方妄世随时都会寂灭,身为“天意”的化身,它已经将域外降临的大僧,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无论红莲僧人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最终它都会为了延续生存,不得不答应下来。 可是,由于双方所知因缘的不对等,造成了破戒僧慈舟要价太低,兀自以为自己得了天大的便宜,稍微落了下乘。 这也是,红莲僧人“入世”尚浅的缘故,如是再三经历过几次,想必就会成熟,并迅速成长起来。 “大僧哥哥,还有一事须谨记在心!” 双方达成合作意向后,代行者明教小昭就自觉伏低做小,为了赢得域外大僧的更多信任,抛出了更多的秘密。 “还有何事?”破戒僧慈舟有些意外,却还是耐心甚好,静静地等候着下文。 “此世诸多绝顶功法,契合此世法则道理,只限此世有用,若是带到域外,那多半是没有功用,反倒不如各大武林门派、江湖帮会,入门弟子的百日筑基,凝练真元的基础法门。” “嗯!此事我也有所了解,估料不到内情会是如此!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可惜了了,不过,贫僧得了关键窍门,本体内力转为真气,与愿已足。实情与你分说,贫僧承了偌大人情,实在是感激莫名。” 两位都向对方释放出善意,达成初步合作事项的基础,就越发牢固了。想到关键处,代行者明教小昭忍不住心里暗喜,越看对面的大僧越是顺眼。 只不过,此方妄世的主角天命,早已转移到大僧身上,且已经生发起来,前途命运多舛,还有诸多考验,却还得想办法改易。 尤其是红莲僧人寸草不生的光头,实在是有些显眼,于是代行者明教小昭浅声致歉,随手打了个响指。 只听啪地一声,破戒僧慈舟就察觉到头顶有异,忍不住伸手去摸,蓦然发现多出一头秀发,还好意地扎成道髻。至此,他妆扮张无忌的最后破绽,已然被彻底抹除。 “弹指间,从心所欲不逾矩。此举究竟是变化法术?亦或者神通之力?” 第二十五章 三天 妄世天意的代行者,明教小昭听到这里,忍不住捂嘴笑道:“大僧哥哥,此时哪有神通之力,不过是区区幻术,都是小道。” “真实与虚幻,岂止是小道!若是贫僧进军至无上境界,反掌之间,颠倒真幻界限,便能献祭一方小千世界,将此方妄世具现出来,且真实不虚!” 红莲僧人左手捋起袖子,伸出右手,掌心朝天,比划了一个反掌的动作,丝毫不见烟火气,其意境却把天意的代行者都吓住了。 “颠倒虚幻与真实?颠倒虚幻与真实!”明教小昭忍不住喃喃自语,这般场景远比浩瀚无限的佛门法力,将妄世点化成真,还要来得震撼。 “大僧哥哥,小女所知幻术,不过是涉及光影变换、药物惑人,属于等而下之的下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大僧哥哥原谅则个!” 破戒僧慈舟不以为意,笑道:“这些都是小事,容后再说!现如今,天命在我,又与你谈妥合作意向,须得践行约定,助我尽快练成《九阳神功》为好。如此伟力归于自身,我才能把握时局脉络,甚至操控鼎革的大业!毕竟,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已经箭在弦上!至于挽大厦之将倾,打退六大派,力压群雄,取得明教教主之位,很是关键!” 天意的代行者明教小昭立即会意过来,笑道:“此事易尔!二代主角尚且需要传功老爷爷,耗费九天才能练成!大僧哥哥有我倾力相助,估计三天就能大成!” 于是,这两位一拍即合,处于“蜜月期”的男女,立即寻了一方隐秘处,加紧时间修炼《九阳神功》。 红莲僧人既然知道此世绝顶武学无法带出,自然绝了循序渐进的念头,任由本体呼吸吐纳,蕴养一口纯阳气,自己却踏上了二代主角的道路。 在某座山坳,天意的代行者明教小昭伸手指地,顿时山岩塌陷,显化出一座天坑,便是破戒僧慈舟闭关练功的所在。 《九阳神功》分出九重,前面三重境界,呼吸之间就练成了。于是,盘腿跌坐的红莲僧人,头顶、左右肩膀上空,便显化出三个拳头大的日轮,实为他将体内精气神三宝,化入九阳神功的成就。 接下来的第四重,就有些碍难了,须得抬头对着太阳吞吐阳罡之气,实在是难办的紧。 天意的代行者明教小昭早就知晓此节,原定的二代主角得火工头陀传功,才避过了漫长的积累期,此时正是在域外大僧面前,显露一番的好机会。 只见她双脚顿地,大喊一声:“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天地元气,听吾号令……赦!” 红莲僧人忍不住睁眼看去,只见小昭朝自己伸手戟指,随后,周围天光猛然间暗淡下去,浩瀚无尽的阳光化作一柱,从头顶百会穴轰然灌进体内。 一股雄浑无比的阳罡热流,在体内经脉分而化散,接连不断地冲开穴窍,同时还在拓宽并加固经脉,令身体得以容纳更多的元气。 自然造化的“天地流”,令破戒僧慈舟转眼过后,练成九阳神功的第四重境界,心口前凝聚出一个拳头大的太阳,起先火舌吞吐不定,旋即稳定下来,并融会贯通前面三重境界,形成一方赤色伞盖。 此时,红莲僧人的皮肤下面,金红色的焰流,奔腾不息地往复流转。奇经八脉,任督二脉,彼此连成一体,仿佛练成金刚不坏身的驻世罗汉。 随着天意的代行者明教小昭号令天地元气,不断地灌注进破戒僧慈舟的体内,第五重、第六重境界,就轻易地一蹴而就。 这仅仅是闭关练功的第一天! 如此勇猛精进之修为,着实令红莲僧人惊叹不已,暗自庆幸与此方妄世的天意谈和,才能将这等绝顶武功如此轻易地练成泰半。 第二日,日正当午时分,第七重境界赤精当空也练成了。至黄昏时分,第八重境界曦轮隐曜也堪堪成就! 最后一天,破戒僧慈舟什么都没做,干脆放开身心,任由天地元气和纯粹的阳光灌注入体内,自然而然地就臻至第九重境界,九阳在天! 此时,虚空中,丝缕不绝的静电显化出来,萦绕在“张无忌”的身体周围,毕竟他的行为太过于逆天。仅仅三天时间,就从籍籍无名的凡夫俗子,修炼成当世武功坐二望一的高手,没有引发天劫雷罚,还是沾了此世并非道法显圣的光。 再说了,有天意的代行者开挂作弊,区区外露的异象反噬,反掌之间就被抹除,消弭在轻柔的山风中。 既然神功大成,红莲僧人自觉有资格参与光明顶一役。此世诸般事务,于顶着明教小昭身体行走的天意代行者而言,不过是反掌观纹的小事。 更有甚者,明教小昭随手变幻出《中原九州俯瞰图》,指明标注出六大派的位置,距离光明顶的路途长短。 “原来明教总坛光明顶在西昆仑!东昆仑的昆仑派距离最近,不过百八十里。其次是八百里开外的甘肃平凉崆峒派,一千四百里以外的陕西渭南华山派;四川嘉定的峨眉派得绕点路了,湖北的武当派必须提前出门,才能赶上顺路的峨眉派。最惨的是河南少林寺,直线距离光明顶至少也有四千多里,全程车马赶路,至少也要半年时间!惨惨惨,惨绝人寰!” 明教小昭额首轻笑:“卧榻之侧,岂容安睡!昆仑派能在明教眼皮底下壮大,就算是条烂船,也有三百斤钉子。再则,昆仑派身为地主,有接应、招待六大派之责,负责联络其它门派,务必使他们前后脚到达,如此才能保证不会延误战机,错过围攻光明顶之战。” 破戒僧慈舟笑着指点大都:“别忘了,还有朝廷虎视眈眈,尤其是统领朝廷鹰犬的那位郡主!她与二代主角的因缘,贫僧已经察觉不到,不会是你动的手脚罢?” 明教小昭背后的天意代行者,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笑道:“若非有此污点,二代主角怎会遭人非议,不得不退隐江湖,将天下拱手让人。” “明白了!” 第二十六章 果报 “喔……喔喔!” 雄鸡一唱天下白,霞举曦轮月沉海! 那精微细小的声音,如同一缕游丝,穿透无形无色的隔阻,落到妄世二代主角“张无忌”的耳里。 明教小昭的脸色却不惊反喜,笑道:“大僧哥哥,可是域外日升之时,有若干俗务要做?” 红莲僧人轻轻点头:“贫僧自降临妄世,前后三日三夜,于我本体躯壳而言,不过一夜而已,真个是神奇莫名!遥相当日,贫僧入甚深定境时,出手拯救溺亡而死,徘徊在冥土的孩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却耗费了大半夜。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天意代行者骤然听闻此事,脸色波澜不现,心里却翻江倒海,对破戒僧慈舟这位域外降临的“大僧”,更加看重几分。 毕竟,人生不过半途,就无故夭折的亡灵,终其消亡前,迷惘地徘徊在冥土,始终不得解脱。 可是,眼前这位大僧却大发慈悲,出手拯救,超拔它们脱离苦海。或许是无知者无畏,或许是另有原因。 不过,“大僧哥哥”既然能出手拯救溺亡的孩童,与自己有很深因缘的现在,又岂会漠视妄世归亡,甚至再度寂灭的下场。 红莲僧人双手合十,禅唱一声:“善哉善哉!此身躯壳原本也是虚妄,如今却承载妄世天命,更有《九阳神功》夯实根基,便予你代为照看了。” 话音未落,破戒僧慈舟的意识,便化作一点灵光,自头顶百会穴冲天而起,迳自脱离此方妄世,在古井不波的水面现身,并迅速退出定境。 红莲僧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柴房,朝阳初升,青灰色的天空,有几缕明红色晨曦,透过窗棱洒进来,体内暖融融的,尽是雄壮无比的纯阳真气,不由地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妄世之界,明教小昭看着面前的“大僧哥哥”,严重失去所有神彩,即便早就知道会是这般,还是忍不住轻轻一叹。 稍后,她伸手拘来原二代主角的魂魄,略微修改记忆,就强行塞进这具躯壳。她竟然用移花接木的手段,将几乎快要暴走的历史和剧情,再次导回正规。 此时的张无忌只记得坠入山谷,艰难熬过寒毒发作,随后巧用激将法,令火工头陀“强行”逼迫自己练武,不仅祛除体内积年的寒毒,还练成了当世数一数二的绝顶武学。 此时,他终于不再压抑自己,低眉顺眼地做人,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一个腹黑、隐忍、城府很深,报仇心炽烈欲烧,将武林主流的六大派(除武当派),狠狠地骂了个遍,发誓要他们血债血偿。 明教小昭看着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年轻人,同样的场面,她见过十几次、数十次、上百次、乃是无数次,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哎呀……大僧哥哥什么时候会归来呢?此世尽是虚幻,终归属于小千世界。按方才的时辰推算,大僧哥哥的一天,抵得上此世的九天。如此来说,他所在的也不过是中千世界。” 天意代行者沉吟着,没有按照剧情,起身回应、安抚情绪失控的主角,只能让张无忌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此方妄世又获得了一些额外进项,暖暖融融的纯阳真气,令头顶的大日都明亮许多,与方才相比,多出一分真实。 明教小昭立即眉开眼笑起来,明白此乃“大僧哥哥”破例所为,践行自己的诺言,似乎有将此方妄世,视作修行途中的明妃(道侣)。 “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僧哥哥果然是信誓守诺之人,甫一离开此世,就渡来一缕精纯的纯阳气,有助于此世脱离虚妄轮回。我没有看错人!” 想到自己有脱困,获得自由的一天,挣脱骤生骤灭的烦恼,天意代行者高兴地眼睛笑成月牙,旋即则冷眼看着二代主角。 “也就是大僧哥哥不在,只能由你来顶上。只希望,你别辱没了大僧哥哥的荣光!对了,大僧哥哥若是再次降临,他必须得尽快让位。” 明教小昭觉得自己的思虑不够周详,连忙在二代主角的魂魄上动起手脚,务必令这具精心琢磨的躯壳,随时随地都能够无缝对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红莲僧人,推门出了柴房,迳自上了庄园的高处,一座雕楼似的多孔箭塔,伫立在塔顶,面对初升朝阳的方向,默默地呼吸吐纳着,来自妄世的机缘——一份入门级的奠基功法,蕴含由力转气的诀窍。 炼锋号当家百斤刀黎不悔,由于心事重重,睡地很浅,外面稍微有点动静,似乎是破戒僧慈舟施展轻功身份,脚尖在砖墙上借力提纵,发出了衣带飘风声,就立即醒了过来。 下床,双脚套鞋,他伸手撩了一件单衣披上,简单扎了个活结,推门,抬头,就看见箭塔顶上,一身血腥染红了僧衣的大师。 只见他对日呼吸吐纳,绵绵泊泊不断绝,满面尽是朝霞倒映的红光,餐风饮露真山人,仅仅伫立不动,身形有如高山耸立,气息又如渊水深沉。不到而立之年,竟然有武道宗师的气度。 黎不悔陷在炼锋号里,打刀的时日太长了,甚至于忘记了一些禁忌,淡忘了某些江湖规矩,不该偷看他人练功。 可是,他就是好奇,忍不住想要看,果真就看见炼锋号的救主,呼吸吐纳结束,双手微微握拳,缓慢无比地打了一套拳法。 即便是门外汉,也知道这仅仅是一门白鹤拳,再怎么演化,也不出五禽戏的藩篱。只不过,这套拳法在红衣僧人的身上演练出来,竟然像极了孤高的玄鹤,在云中漫步的逍遥自在。 双袖挥舞之间,直若仙鹤当空翱翔,拳头时而像鹤喙,时而似发散的羽翼,带动周围的气息,竟然有云卷云舒的感觉。 暗红色的僧衣下面,一块块虬结的筋肉,失去了千锤百炼的刚性,异常柔顺地贴服在身上,随着连绵不断的姿势,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骨节爆鸣声,连成一串鞭炮似的,似乎带动了更深处的潜力,唤起了内在的骨髓,汰旧换新,不断更生。 黎不悔憾然发现,箭塔顶上的僧人,体内勃发壮大的生机,有如沉寂一冬的种子,在春来萌发出新芽,心里便断定他突破了某种关隘,无论是人生,还是自身的武道,都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善有善报,此诚不欺我!” 第二十七章 言重了 炼锋号当家的话,尽管自觉说地很轻,却因周遭人气稀少很安静,显得格外刺耳,就此落在红衣僧人的耳朵里。 破戒僧慈舟此时早已收功,换做其他江湖中人,自家练功被人窥视,没准就是勃然大怒,将黎不悔等人夺回武功。 不过,红衣僧人毕竟是出家人,还是深暗因果之理的大德高僧,并非好勇斗狠,将一身技艺视若珍宝的江湖人,怎么会和炼锋号当家一般见识。 于是,破戒僧慈舟纵身一跃,袖袍灌风,高高鼓起,却意态闲适,轻飘飘地落下。 期间庄园箭塔附近的枫树,有一片枯叶脱落,飘飘荡荡地,在空中翻着跟斗,似乎有一只看不见地手在把玩,而且更令人吃惊的是,他们竟然同时落地。 百斤刀黎不悔毕竟是半个江湖人,还是在底层圈子里厮混,摸爬滚打的打刀匠,头一次看见如此神奇的轻功身法,膝盖一软,忍不住想要跪下。 所幸的是,红衣僧人观测到一些迹象,快步上前来,伸手扶住了炼锋号的当家,开口一句就把尴尬的氛围吹散了。 “黎施主,贫僧擅长观人眉宇,断定他人吉凶祸福。眼看着,施主死兆星临头的黑气散尽,却还有三分残留。恐怕是当初炼锋号一战,尔等撤退地痕迹过于显眼,惹来了新的麻烦。” 百斤刀黎不悔起初还有些不信,不过他也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 “炼锋号里所有钱银够几个世家瓜分,雨露均沾了。他们犹未满足的原因,恐怕是我门下的匠师、学徒,大多数选择继续追随我。我猜地对吗?大师!” 红衣僧人轻轻点头,正色道:“施主,金城的局面,恐怕你也很清楚。官府消亡,世家林立,帮派横行。眼看着乱世即将来临,不定是哪家野心勃发,想要趁势举兵,割据一方。在此期间,军械制造、供应相当关键,炼锋号之战无可避免。至于眼下,即将到来的破袭战,贫僧并不会坐视。” 得了破戒僧慈舟的允诺,炼锋号的大当家就此放下了一桩心事,他也知道情势紧急,敌人恐怕不会给他们太多的准备时间,于是破例动身前往外院的钟楼,亲自撞钟,唤醒庄园里所有人。 庄园里,大多数匠师、学徒白日里骤逢剧变,人生大起大落,难以安然入睡,一夜无眠,捱到三更半夜才真的睡去,不过两个时辰,就被叫丧似的钟声叫醒,心情都很是不好。 可是,当他们三三两两地出门后,看见敲钟人竟然是炼锋号当家,立即意识到不妙,纷纷自觉或被钟声驱使着,上了各自的岗位。 很快,消息就传开了。当人们听说是“大师”推定,待会会有事关存亡的收尾一战,大多数都是不相信。 毕竟,他们昨天早早离开,没有见识到破戒僧慈舟的身手。于是,牢骚话就此满天飞,甚至从庄园外围的墙头,传递到家眷所在的内院。 早起的妇人,正在准备生火做饭,熬煮小米粥,和面蒸馒头,对于外间男人传进来的怪话,尽管心里着紧,却还是很难得地闭口不言。 豆蔻少女也没闲着,换掉轻纱,摘下所有首饰,布衫木钗,挽了一个男子气的发髻,独自坐在灶下,充作一个烧火丫头,听着厨房里十几个妇人闲话,家里长短,心里却还是想着那个冤家。 她侧头看着灶里跃动的火焰,如同一身血衣的破戒僧慈舟,背着她和婴儿离开金城,似乎又想起了那晚上,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忍不住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容。 庄园四面环水,围墙地基浑厚,高不下丈许,按国朝旧例,怕不是有些违制,却没人敢管,由此可见边陲重地,军制的败坏,官府的威严江河日下,已经到了何种难堪的地步。 破戒僧慈舟独自一人,伫立在庄园的西面,举目眺望,依稀可见金城的轮廓,不过是地平线上一堆黑炭。 在他周围,尽是年轻的学徒,预备刀手的牢骚话,破戒僧慈舟也不在意,直到庄园里开了早饭,轮换着两班,挨个用过了米粥、馒头,每个人都神完气足,重新回到岗位后,还是风平浪静着,指桑骂槐的话就更多了。 甚至就连最信任破戒僧慈舟的“大当家”,也忍不住动身前来,想要弹压大师身边的年轻人,重新竖立他的威望。 就在这时,一大股烟尘平地而起,尽管被半空中的晨风吹歪了少许,却还是能看清楚,他们完全是冲己方而来的。 庄园墙头上的闲话,顿时戛然而止,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在这一刻蓦然大变。不少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手足无措地伫立在原地,大多数人则立即行动起来。 破戒僧慈舟伸右手搭凉棚,观望一番后,笑道:“天山七矮中的剑童子领头带队,看来金城韩家其心不小,其志向更是远大。” 他侧头看着并肩而站的百斤刀黎不悔,正色道:“当家的,事到临头,再无退路。就算不为所有追随你的门人着想,也要想想你的儿子。” 炼锋号当家人伸手搭在墙头箭垛上,俯瞰着那股冲天而起的烟尘,尽管眼神不如身边的大师犀利,却还是看出来者不善,为首的那位更是一脸杀气腾腾。 “生死存亡,就在此战!既然无路可退,我又有什么顾虑?诸位兄弟,披甲!上手弩,每人各带十个箭匣!” 随着百斤刀黎不悔一声令下,庄园内院的武库随即开启,南北两墙面的守卫,率先完成换装,各分出一半人手,增强迎战敌人主力的西面防御。 破戒僧慈舟左手没了襁褓的负累,让人找来两把戒刀,并一根两端额外加铁箍的熟铁棍,看到炼锋号当家一脸疑惑的神情,他笑着解释。 “剑童子可不是简单人物,天山七矮里也属于拔尖的剑手!据说,他从江湖三流武学《地趟刀》,化出顶尖的‘七旋斩’,是个比沙盗首领飞龙还强的煞星。” 红衣僧人双手合十,禅唱一声:“如此人杰,发现无法打开局面,定会仗着高强的武功,对我方斩首一击。此人,便交予我应付!” 百斤刀黎不悔听了这话,心里蓦然松了口气,敏锐地察觉到,那股迫在眉睫的杀机,就此远离自己而去。 他忍不住拱手揖礼:“如此,我便代炼锋号上下几百口人,谢过大师了!” 破戒僧慈舟漫不经心地伸手,扶起下拜的百斤刀黎不悔,笑道:“施主,言重了!” 第二十八章 出战 喧嚣的烟尘及到近前,终于露出大队骑士的本阵,数目至少不下于五百,长途行进之后,还能维持阵形,由此可见,平日里训练颇有章法,甚至行的是军法。 骑军为首的正是天山七矮之一的剑童子,身后的掌旗人高举“韩”字大旗,红底黑字,分明是金城世家韩家,此时军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庄园内,没有经历真正的战斗,甚至没有见过血的菜鸟,占据九成之多。他们感受到来犯之敌咄咄逼人的气势,有些人甚至握不住手弩,当场滑落到地上,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炼锋号当家也是老脸一红,感觉实在是太丢人了,忍不住就有些恼怒,暗中寻思着惩戒一二,树立自己的权位。 破戒僧看在眼里,轻轻摇了摇头:“黎施主,身为一军之主帅,须得统筹全局,切记不可因小失大。如今,你担负着重任,一举一动,关乎着庄园上下几百号人的身家性命,孰轻孰重,你得仔细掂量掂量!” 百斤刀黎不悔起初还有些迷糊,旋即很快明白过来,开始进入自己的角色,并马上发号施令:“敌军来势汹汹,我方门人都是新兵,气势上被人所夺,必须尽快挽回一二。” 说到这里,炼锋号当家双手抱拳,恭声道:“我知大师武功超凡入圣,也是通晓兵法的全才。庄园里有宝马、重甲、劲弓、长短兵器,恳请大师出战,游而击之,小挫敌军气势。” 慈舟对此早有预料,只不过,没想到百斤刀黎不悔进步地如此之快,没说两句话,就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 “善哉,善哉!顶礼地藏菩萨,普度众生,超脱苦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破戒僧根本没有推脱,迳自纵身一跃,就下了高墙。炼锋号当家立即一声招呼,就有人牵了一匹神骏的“乌云踏雪”,肩高五尺三的乌骓马过来,还备好了鞍鞯。 另外两人合力抬起一副山纹甲,不轻不重地套在他的身上,狮蛮吞口带缠腰,风磨铜镜护心口,套上红缨飞凤盔,挂一副鬼面甲,顺带把僧衣宽大的袖子、下摆全部收束起来,仔细扎好。 转眼过后,慈舟就从唇红面白的行脚僧,摇身一变,成为武装到牙齿,军候家族出身的嫡系骑士。 破戒僧斜背熟铜铁胎弓,腰挎两壶灰鹰雕翎箭,左手张开五指虚握,立马有人奉上丈二长的滴水蘸银枪,右手往前伸去,抓住一柄三尺八分四棱钢锏,掂了点份量,感觉还趁手,便满意地点点头。 另外,马鞍左右,还有一对镔铁雪花戒刀,似乎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真个是考虑周全,不像是仓促之下的决定。 慈舟心心念到此节,忍不住暗笑:“炼锋号的当家,也是个妙人!不过,盔甲有些紧,应当是为二当家,九环刀向且正预备的!” 敌军的蹄声越发近了,破戒僧不再犹豫,左脚在马镫上用力一踩,整个人飞身而上,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马鞍上。 乌云踏雪头一回吃重,宽厚的背部肌肉一阵哆嗦,按捺不住地连连长嘶,好一阵碎步才调整过来,似乎察觉到背上的骑士,并非历任主人,就有些不耐了。 可是,慈舟毕竟不是普通人,看出这匹神骏也是没见过血,经历过战阵的新丁,立即往前俯下身体,默默念诵了几句经文,顿时安抚住它的小情绪。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自然是啧啧称奇,尤其是庄园里的老人,他们可是非常清楚,除了两位当家,这头乌骓马连马倌都敢甩脸子。 破戒僧来不及客套,双腿轻轻一夹马腹,“乌云踏雪”立即扬蹄,往前小跑而去,从恍然打开的庄园西面侧门冲出,直面来势汹汹的敌军。 于是,寸草不生的旱荒平地上,单枪匹马一骑士,义无反顾地直冲而去,试图在万军之中,取上将之首级! 炼锋号当家还以为会上演如此惊天逆转的一幕,谁知慈舟伸手挽着缰绳,在进入韩家军一箭之地前,硬生生地将坐骑斜着往前带离,偏过了敌军本阵。 百斤刀黎不悔忍不住握紧拳头,却安慰自己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韩家的私军精锐非常,骑乘的都是天山龙马后裔,不下于我花重金购来的乌骓!” 可是,当破戒僧与敌军本阵侧翼交错而过时,他却迅速地挽弓搭箭,看似随意地射出一支雕翎,竟然幸运地射中一名韩家军骑士,贯喉而过,当场吐血身亡。 出师未捷,一人先死!此为大不祥的凶兆,即便是为首的天山七矮之一剑童子,此时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与死者平日里交好的两名骑士,不顾左右袍泽的劝阻,也不听伍长、队正的呵斥,迳自脱离大队人马,向射杀好友的敌骑冲去。 慈舟听到后面一阵骤急的零散马蹄声,不用眼睛去看,也知道自己成功钓鱼上钩,头也没回,反手弯弓搭箭,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盲射。 只听嗖地一声,也是那名骑士命中带劫,眼前一花,还没有反应过来,破空而来的箭矢,竟然透体而出,三角锥箭头甚至顶穿牛皮内甲。 剧痛有如潮水袭来,此人全身肌肉痉挛,佝偻着缩成一团,趴伏在马背上颠颠倒倒,一口气接不上来,呼吸之间,当场毙命受死。 另一个并肩而行的骑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不由自主地冲出去,恰好前面的敌骑试图转向,不得不降下速度,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他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皮,如同正在狩猎的猛兽,准备一举刺死目标。墙头上,炼锋号当家也是心焦不已,恨不得将自己代替那位红衣僧人,如此方能逃过一劫。 谁知,就在此时,破戒僧藏弓收箭,右手顺势从枪袋里抽出滴水蘸银枪,按着机关甩开,顿时就有丈二长;左手用力挽住缰绳,颇具灵性的“乌云踏雪”会意过来,猛地扬起前蹄,将背上的骑士高高拱起。 “人马合一,回马枪!” 淬不及防之下,韩家军骑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仿佛自己将要害送到敌人的枪口上,只听噗嘶一声,千锤百炼的滴水蘸银枪从天而降,贴着甲片的缝隙,贯穿了心肝脾肺。 韩家军还未正式对阵,就有先后三人折在阵前。对方只出了一位骑士,两箭两射杀,回马枪挑于马下,简直太欺负人了。 领军的剑童子面色一片铁青,仗着自己的绝技七旋斩,准备一鼓作气,将炼锋号残余躲藏所在的庄园攻破。 可是,当韩家军冲入不安全的一箭之地,就有人心焦若死,按捺不住地射出一匣子弩矢。只可惜,稀稀拉拉地不成样子,根本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反而让韩家的私兵彻底放下心来。 紧接着,当炼锋号当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端起弩箭,扣动机括,一口气射出十二支弩矢,密如骤雨的箭矢,就连天光都遮蔽地黯淡了。 剑童子听到风声尖啸,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一片死灰,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天杀的……” 第二十九章 损兵 淬不及防之下,剑童子方剑只能握住拳头大的阴阳磁石,在背后倒插的七柄利剑飞快拖带,仅仅吸引出其中两柄,在头顶旋转成风,要么绞碎弩矢,要么就此弹开,顿时护住自己的周全。 稠密地遮蔽天光,成百上千的弩矢,从高处抛射而下,没有反应过来的韩家军骑士,发现连举盾的空隙都没有,只能挺起胸膛,仗着身上浑厚的纸甲和柔韧的内甲硬抗。 “噗噗噗!”箭如雨下,两指厚的纸甲顶住了弩箭的攒射,除了少数要害被命中的倒霉蛋,死在当场,大多数韩家军骑士只是浑身插满弩矢,转眼过后变成了刺猬。 不过,他们的坐骑顶多披上一件毛毡,被抛射而来的弩矢命中,当场皮开肉绽,血肉四下溅射,身上多处伤口传来剧痛,仿佛被抽走了脊梁,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往前一头栽倒在地上。 尽管它们的血脉高贵,来自天山的长鬃野马,在资深的马倌和驯师手下,磨去了桀骛不驯的野性,却始终不脱野兽的本性,被钻心刺骨的痛楚击倒在地上。 仅仅一匣子弩矢,韩家军骑士就折损了将近五十匹骏马,未出战就损兵折将,这历来是兵家的大忌。 百斤刀黎不悔的庄园墙头上,转职为弩箭手的学徒,头一次尝到胜利的滋味,兴奋不已地几乎跳脚,却还是在当家的弹压下,埋头继续装填弩矢匣子。 可惜的是,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韩家军的大部残余,在剑童子的率领下,立即斜着两边散开,脱离了危险的一箭之地范围,仿佛面前不远处的庄园,是一块砥柱中流的顽石,将滔滔江水一劈二分。 “大意了!今次实在是太大意了!” 天上七矮之一的剑童子,首次率军出击未告大捷,反而折损了韩家军若干将士,许多匹纯血的天山龙马,损失不可谓不大,气地当场咬碎牙齿。 屋漏偏逢连夜雨!更糟心的事情,接踵而至。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兵家骁将,身披重甲,跨坐宝马,逮住韩家军分兵两股的机会,趁机衔尾追杀,没有剑童子方剑坐镇的另一股残军。 石数很高的雕雀弓,被他奋力挽开,圆如满月,随意松手送弦,箭矢快如流星,竟然能从背后射杀韩家军精锐骑士。 剑童子方剑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心中忿恨难平地眼角崩裂,却顾忌着庄园里的弩箭,不敢抄近路捕杀那位兵家骁将,只能绕着庄园疾走,试图与分兵另处的韩家军回合。 谁知,他的意图很快就被敌将获悉,右手四指从箭壶里夹出三根箭矢,再次弯弓搭箭,随意地疾射而出,但见三道灰光一闪而过,没入快马一鞭的骑军尾巴里,“噗通噗通!”又有两骑当场毙命,另外一骑士脖颈被射穿,眼看也是活不长了。 随后,一人出战,独自干掉十个敌军骑士,战果颇丰的破戒僧,迳自打马回转,来到地面弩矢林立,韩家军初次遭受重创的地界,左手滴水蘸银枪,右手四棱钢锏,将韩家军来不及带走的受伤骑士当场贯胸而死,亦或者一锏砸死。 顺带着,慈舟还将无主的坐骑,骨骼异常粗壮的天山龙马,带往庄园的西侧大门。炼锋号当家也是知机,立即命人合力开了大门,由得独自出战,挫伤来犯之敌韩家军士气的大师回来。 当韩家军统领剑童子方剑冲杀过来,伤兵已经无需救治了,他们都被那位可恶的兵家骁将当场格杀,甚至就连坐骑都被拐走。 “岂有此理!” 接二连三的失误,令韩家军不得不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的主将,气喘如牛的声音连成一片,有如众将士的默契,联手向某人发难。 天山七矮之一的剑童子灵觉是何等的敏锐,察觉到部下的质疑,一张嫩如童子的小脸蛋顿时扭曲了,世家多年供奉压制住的暴脾气,竟然在不该犯的时候再度爆发。 他决定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解决战斗,那就是背离韩家军治军方略,禁止逞匹夫之勇的江湖意气,单打独斗! 方剑双脚抽出特制的马镫,用力往下一踏,神骏非常的天山龙马四蹄一软,差点摔了个爬叉,剑童子却借力往前飞跃。 只见他右手掌握阴阳磁石,控住双剑,旋转成风,有如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左手持着另一枚阴阳磁石,却从背后吸出剩余五柄利剑,首尾相连,有如一条五节鞭。 一箭之地,不过一百三十步,循着西唐帝国的尺度,不过四百五十尺,对于精擅轻身提纵术的武林高手来说,十个呼吸就能越过。 如此急速,就连临时转职为弩箭手的炼锋号学徒,也未免失去准头,屡次有人忍不住瞄准,扣动连珠弩的机括,却总是差了一线,被剑童子方剑幸运地避过。 庄园墙头上,知机的门人立即意识到,来犯之敌目的为何,纷纷挺身而出,护住炼锋号当家,口中高喊:“护住门主,护住门主!” 这话传到刚刚回到庄园的破戒僧耳里,气地差点笑起来,却还是顾念着自己于百斤刀黎不悔有再造之恩,不忍看见他隔日身陨,当场爆发体内的一股纯阳气,硬是扛着重甲,三步并作两步走,转眼过后登上了墙头。 天山七矮之一的剑童子展露出的非凡技艺,自然落在慈舟的眼里,只是看了一下,就洞悉了此人的绝招“七旋斩”! “我道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武功,不过是利用磁石阴阳二极,以此控剑,施展出种种诡异的剑技!” 破戒僧看到众多炼锋号门人,护住百斤刀黎不悔往后退去,至于剑童子方剑则越发逼近,忍不住再次爆发潜力,双脚顿地借力暴起。 下一息,全身重甲的慈舟,挡在天山七矮之一剑童子的面前,直面他右手的“旋风斩”,还得分出注意力,警惕着此人左手的五节剑鞭,隐藏的秘剑技。 方剑意图斩首一击,格杀百斤刀黎不悔,散尽炼锋号残余门人的士气,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庄园。 可是,当先前击杀韩家军多位精锐骑士的兵家骁将出现眼前,剑童子忍不住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在讨还债务前,先收取一点利息。 “风雷斩!” 第三十章 折将 两柄高速旋转的利剑,被剑童子随手甩出,有如圆锯破空而来,撕裂大气发出的呼啸声,有如飓风过境,更像是雷霆轰鸣。 恍惚之间,破戒僧看见自己的死相,胸膛甲片绽破,剑刃深深嵌入脏腑,竟然是瞬息间绝命受死。 慈舟情知不可力敌,只能智取,体内纯阳气勃然壮大,筋肉随即膨胀,硬是撑地甲胄接口系绳崩断,松散成不同的部件。 紧接着,破戒僧长出一口气,身体陡然变得瘦削,有如泥鳅游鱼,轻易地脱出这具山文甲,竟然使出“金蝉脱壳”的身法。 天山七矮的老幺看见这一幕,心里惊疑不定,可是清风剑和鸣雷剑凭着磁石紧密相连,已然脱手而出,断然没有收回的余地。 正因为如此,剑童子方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力以赴的绝杀一击,白白地落到空处。 咔哧一声,“风雷斩”果不其然地劈开山文甲,锋利的剑刃不断旋转着,在甲片上掠起一溜灼热的火星,随即深深地嵌了进去,甚至穿透了背甲。 一击落空,天山七矮的老幺也趁机落足庄园墙头,左手的磁石遥控着五节剑鞭,想着再来一发“失空斩”(失语剑合长空剑),斩杀失去甲胄护身的兵家骁将。 不料,金蝉脱壳后,露出本来面目的慈舟,落在剑童子方剑的眼里,心里蓦地一动,不知道触及了哪根心弦,竟然断开五节鞭,当场分化五剑,一气齐出! “秘剑技,五内俱焚!” 此招未出,刺骨寒意早已透体而过,破戒僧察觉到咽喉、胸口、小腹、心头同时一麻,即便没有动用断乱因果之力,还是察觉到足以致命的危险。 “这人手中的石球,磁力相当强劲,似乎有隔空遥控之力,擅长牵引七柄利剑,形成种种秘技。不若由我来破了此招,断了此人的妄想!” 慈舟伸手搭在裙甲上,奋力一扯,甚至连缠腰的狮蛮吞口带都丢了出去,遮蔽住天山七矮老幺的视野。 如此一来,剑童子方剑的秘技就失去了准头,给了破戒僧很大的余地以破招,甚至当场反制敌军主将的绝技。 “铁布衫!” 昔日,慈舟练成此功,就持之横行达摩院,挣得第一武僧的位置,当时不过是仗着与生俱来的筋肉怪力。 如今,他在妄世得了由力转气的机缘,本体练出一股纯阳气。再次使出此功,顿时衣袖灌风,衣摆猎猎作响,就有山林虎啸声传开。 “虎啸铁布衫!”破戒僧大喝一声,暗红色僧衣顿时高高拱起,整个人更是涨大了两圈。 五柄利剑其势如箭,不分先后地插在慈舟的身上,除了咽喉处的一柄,被他张开嘴巴,用“噬矢功”一口咬住,其余四剑仅仅贯穿僧衣,就连他的汗毛都没有割断一根。 天山七矮的老幺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握紧阴阳磁石的双手,忍不住朝前推去,似乎想利用这两块天外奇石,将“天山七剑”全部召回来。 可惜的是,清风剑和鸣雷剑深深地嵌在山文甲上,哆嗦了十几下,仿佛粘在上面,根本脱身不出来。 更别说,失语剑、长空剑、两仪剑、分光剑,此时被所谓的“虎啸铁布衫”死死地缠住,最锋利的“宇宙锋”硬是动弹不得。 连消带打之下,破戒僧终于镇压住敌军主将的所有利剑,断乱因果之力悄然爆发,慈舟竟然看见剑童子方剑的死相。 “天山七矮的老幺浑身上下插满弩矢,绝命受死当场,还是被战场菜鸟们联手瞬杀!” 破戒僧当下低头,全身蜷缩成一团,大喊一声:“别顾忌贫僧!所有连珠弩,齐发!” 庄园内的弩手顿时茫然失措,炼锋号当家却立即反应过来。换做以前,他肯定还会顾念一二,如今却被某个出家人,磨练出了铁石心肠,当下尖啸一声,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那些临时转职为弩箭手的门人弟子,打刀的学徒,随即反应过来,向着两手空空的剑童子方剑的所在方位,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机括。 霎那间,足以遮蔽地天光暗淡的箭雨,再次从天而降。这一次,天山七矮的老幺心里一片冰寒,双手干脆地握碎了阴阳磁石,毕竟他的手中再也没有“天山七剑”,无法就地组织攻防剑势。 “噗噗噗!”稠密的箭雨过后,剑童子方剑仅仅抬起双手护住面目,连同破戒僧一起,全身上下插满了八分长的弩矢,仿佛家养的刺猬。 周围附近的弩手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还以为把救命恩人连同敌军主将一并射杀了,脸上半是兴奋,还有一半是惶恐不安。 此时,这位天山七矮的老幺还有一口气,看着同样被弩矢射成箭猪,生死不明的出家人,他的内心即便有满腔忿恨和不满,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破戒僧仗着“虎啸铁布衫”超凡的防护,挡住了弩箭的攒射,只是一身血色的僧衣被射成洞洞装,如同行乞多年的老丐,恐怕以后是不能穿了。 随后,慈舟挺身站起,看着重伤垂死,还有一口气吊命的剑童子方剑,笑道:“施主也是江湖道上有名的侠客,为什么会与世家豪强卖命?助纣为虐,祸害地方,不如去死,还能落得一个清静!” 天山七矮的老幺听到这番冷嘲热讽的话,顿时再也坚持不住,圆瞪双眼,吐出最后一口气,头一歪,就被破戒僧骂死了。 慈舟忍不住轻轻点头,伸手要来滴水蘸银枪,挑起剑童子方剑的残骸,向庄园外面的韩家军展示战果。 原本就损兵惨重,如今又折掉了领头大将,韩家军的各级统领,队正、伍长之流知道大势已去,己方根本没有胜算,连忙收起袍泽的遗体,不顾一切地打马离去。 下一次进攻会是什么时候?元气大伤的韩家军,恐怕是没有机会了,毕竟金城内各大势力的倾轧,将会牵扯住他们更多的精力,根本分不出太多的余力,盯住炼锋号的残余势力。 破戒僧目送韩家军狼狈不堪地离去,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弩矢,连特制的僧衣都挡不住,还得是多亏了虎啸铁布衫,不由叹道。 “军械其势太劲,因缘因此而尽!炼锋号武备具足,想来已有自保之力,可以在乱世来临时,保持超然自立之姿。贫僧牵扯进来太深,为防因缘纠缠太多,不得不告辞了!” 百斤刀黎不悔正高兴着,没想到大师出手,就打杀了天山七矮的老幺,还枪挑剑童子,把韩家军吓地主动撤退,正准备全力出手,务必留住破戒僧。 结果,慈舟发觉大功告成,就主动提出辞别而去,这怎么能成? 第三十一章 践誓 可是,破戒僧的意志无比坚定,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其决定。再说了,以慈舟如今由力转气的破界武功,谁又能用强将其留下呢? 到最后,唯有与破戒僧漏夜出城的豆蔻少女,捏着衣角,怯生生地站出来,却也不敢开口,唯恐坏了以前的情分。 慈舟想起大凶星罗睺横空出世,预兆着消耗性的瘟疫和灾难,终究是心怀慈悲,伸手招呼炼锋号当家近前来,随口嘱咐了几句。 寥寥无几的提点,无非是禁食生水,隔绝外人进出,庄园内外遍洒石灰等事项,希望藉此能够多少免除几分疫疬大害,能够保住更多的人。 言尽于此,破戒僧才扬长而去,怀里揣着百斤刀黎不悔给的二百两酬恩钱,准备再入金城,给城东的漏泽园佛祠,修葺一番,与地藏菩萨重修金身。 炼锋号当家伫立在庄园墙头上,目送衣衫褴褛的慈舟飘然而去,心里有万千感慨,都无法说出口,此时只能长叹一声。 片刻过后,百斤刀黎不悔想起破戒僧最后的留言,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吩咐下去,自然会有门人弟子领命后逐一落到实处。 拜弟血刀李环此时脱出藩篱,也不打算搅合进金城各大势力的倾轧里,或许是出于思乡情切,也提出准备离开,回返江南桐庐山老家。 炼锋号的二当家九环刀向且正,在大胜韩家军后,心中不喜反忧,私下与大兄分说:“庄园距离金城太近,韩家军吃过一次苦头,损失其实并不大,城中有势力与其牵制还好说,一旦韩家腾出手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韩家军卷土重来,没有大师坐镇,后果十分不堪。” 百斤刀黎不悔也知道二弟说的在理,便也派他南下,言明在西川州蹬里县左近,水势充足的三叠岩,可以物色根据地,再建刀厂,恢复炼锋号的名头。 于是,九环刀向且正就携带成名兵器和一包袱钱银,孤身一人离开庄园,准备南下另起炉灶,这大概就是江湖中人狡兔三窟,预备后路之策罢。 自破戒僧离去,拜弟李环南下返乡,二弟向且正也离开了,百斤刀黎不悔看着偌大的庄园,能够说的话的人寥寥无几,莫名地觉得有些冷清,多少也冲淡了击退韩家军的欢喜。 再说独自携重金入城的慈舟,特意绕到金城南门,避开溃败的韩家军残兵败将,顺带在城南坊市里,招募熟练的木工、砖瓦匠,又购买了一些材料,准备践行自己的誓言,重修漏泽园。 破戒僧早就发过贫穷誓言,身上不留隔夜钱,因此为正事花销的时候,极为爽手大方,连与整修漏泽园完全不搭界的大块石料和石匠,他也预备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大群人簇拥着慈舟离开城南坊市,前往此行目的地。众人眼看着前面路人渐稀,旁敲侧击地打探出,终点是遍地埋尸的漏泽园,不少人心里打起退堂鼓。 可是,如今的金城,饿死的都是胆小怯懦之辈,撑死的都是胆大妄为之徒,看在白花花的银钱份上,真的抽身离开的人,真的是一个也无。 再说了,与地藏菩萨妆点金身,重修佛祠,也算是一件行善积德的好事,怎么能轻易地离开呢?得罪了阔气的出家人事小,违背市易公平原则,冒犯了菩萨可就罪过了。 正因为如此,一行百余人全部进了漏泽园,无比自觉地贴着墙角,默默无语地走过公共墓地,望见简陋破败的佛祠,都恭敬地双手合十礼敬而过。 到了地头,破戒僧在地藏菩萨面前忏唱一声,先告了个罪,再解开僧衣,袒露出精壮的身躯,又用黄幡经幢裹住菩萨像,迳自跃上莲台,双腿站稳,气沉丹田,猛地发力,就将千斤重的石像背起,一步一步,异常沉稳地走下地面,独自搬到佛祠后堂。 在场的众多工匠,看见慈舟和尚如此神力,都忍不住咋舌不已,互相交换眼神,都看到彼此的震惊。 毕竟事有前例!立夏时分,金城久旱无雨水,就有世家、豪强出面,花重金下血本,请龙王出庙,祈雨修褉。当时,有八个精壮的年轻杠夫,为了不惊动龙王,四平八稳出庙,累地可是当场吐血。 因着这血溅龙王,才有本文开头,一阵骤急的雷雨,好歹缓解了几分旱情。只不过,金城龙王管着百里方圆地界,法力终究还是浅薄,不敌五黄灾星横移太岁位,向中原九州垂降无边旱荒的神通。 转眼过后,破戒僧走出后堂,尽管其得纯阳真气之助,几有举鼎之力,终究还是肉体凡胎,背过菩萨像后,上半身处处红晕,就连面目都挣地通红,估计一时半刻是消退不了了。 慈舟和尚盘腿端坐在地上,佛祠前的莲花池前,兀自用功调息,收纳体内暴走的气血,肤色渐渐恢复正常。 这边厢,工匠们各自分工,架梯上房,先取破烂的瓦当,再拆下朽烂的房梁,掸走积灰,换上新栋梁,又换上簇新的琉璃瓦,黑锃锃地,别有一番恢宏气度。 木工、砖瓦匠们忙地热火朝天,石匠也没有闲着,按照破戒僧的事先指点,为漏泽园里无名墓穴,制备了许多墓碑,只是上面空白一片,或许得等慈舟和尚亲自出手。 半个时辰过后,破戒僧调息完毕,肤色恢复正常,想着兜里银钱还有剩余,就伸手招来一位木工学徒,让他去附近的悦来客栈预定午饭,随即想起什么,临了给订金时,还嘱咐其先来一大桶五色豆子汤,务必多加点盐,与漏泽园里的师傅们开胃消食。 碰上如此大方的出家人,工匠师傅们更加用心了,唯恐误了这位大师的事,耽搁了时辰,显得自己无能。 没过多久,漏泽园里,小小一座佛祠,就正式完工了,就连佛祠里的灰尘、杂物,都被师傅们收拾干净。 于是,大家伙喝着咸味的豆子汤,再次领略了一番,大师独自背负千斤重担,将地藏菩萨像请回莲台的壮举。 及至菩萨归位,只听轰地一声震鸣,在场的众人无不感到内心震动,随即就有一股令人新神安定的意境,让所有人平静下来,周围的气氛也转为肃穆,庄严。 第三十二章 开光 “诸位工匠师傅,贫僧慈舟,乃是云游四方的行脚僧,自进了金城,不期然间到了漏泽园,发现佛祠年久失修,连地藏菩萨像都难免蒙尘,便发下誓愿,化缘百金,重修漏泽园。 “所幸者,日前得了一位善信布施,总算募得了足够的钱银,贫僧才能延请各位到此,共襄盛举。” “如今,漏泽园佛祠修葺一新,地藏菩萨像也即将重光,贫僧敢问一句,各位可知地藏菩萨的缘由?” 在场的工匠、师父都是连连摇头,左看看你,右看看我,发现彼此眼中都是茫然,似乎对地藏菩萨全然不知情。 说来也对,尽管他们皆是市井百姓,却因金城地处塞北边陲重镇,被官府以军制统辖,即便军政败坏,官府不存,留下的权利真空,也被世家和帮会夺占,工匠师父们还是老样子,混迹在金城的底层,每日忙忙碌碌地做活,仅仅为了一日三餐,也不过勉强糊口,怎么还会有心思去想其它。 破戒僧看到附近匠师都是门外汉,心里早就有所准备,自然是毫无意外,随即开口为众人讲解起来。 “地藏菩萨的名号,即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密藏。意思就是安定地忍耐着世间的诸般苦楚,有如深厚广博的大地……” 说到这里的时候,慈舟和尚忽然想起《九阳神功》里那句提纲挈领的文字: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似乎与地藏菩萨的义理有相通之处。 破戒僧回过神来,继续往下说:“……静心地思虑,深入地去想,就能凝聚出智慧。大地蕴含无量的宝藏,承载着森罗万象的大自然,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无一不是以大地的养分繁衍生存。大地对众生很是平等,富贵气的牡丹以时节生发,带刺的荆棘也依地生长。地藏菩萨也是如此,无论善人恶人,菩萨都是慈眼视之,众生在菩萨面前,都是平等!” 慈舟和尚换了种说法,不再故作高深,在场的工匠师父们就听懂了,真正明白地藏菩萨的义理。 破戒僧可不是肉眼凡胎,他源自体内甚深的断乱因果之力,具有看穿凡人因果的慧眼,如今睁眼看去,果然就见得工匠师傅们周身放出微薄灵光,与地藏菩萨像隐隐共鸣。 慈舟和尚心里莫名一喜,随后开始说起地藏菩萨的权柄:能令草木生长繁盛,在幽冥世界超拔受苦的灵魂等等。 在场的工匠,多是农户出身,天然地亲近土地,从土里刨食,养活一家大小,直至年终寿尽,最后葬入土中,无一不和大地息息相关,紧密相连。 原本还在犹豫的师父们,很快地就接受了地藏菩萨,相当虔诚地信奉着。里里外外几十号人,包括学徒和帮工,都超过一百人了。 如此大规模的人气,激荡着有如潮涌的灵光,全部涌入地藏菩萨像里,直接凝聚出一点佛性,请得菩萨垂恩入驻,拂去蒙尘的积灰,焕发出一重又一重的金黄色光辉。 破戒僧亲眼目睹这一幕,心里欢欣,备受鼓舞:“我道听途说的开光一事,在误打误撞之下,竟然也成了。” 慈舟和尚伫立在原地,窥见焕然一新的佛祠外面,莲花池里的青莲,积灰的香炉,都散发出暗金色的灵光,显然是受了地藏菩萨的佛荫,经历“开光”仪式,转成灵物、法器之流,不由地双手合十,禅唱一声:“善哉,善哉!” 随即,破戒僧暗道:“大凶星罗睺横空出世,眼看着瘟疫大疬即将爆发,尽管被我亲手轮番削弱了几次,一旦爆发开来,还是凶险莫名。如今,金城漏泽园佛祠得地藏菩萨垂恩驻锡,不定能将此生死大劫再消弭几分。” 慈舟和尚仔细想了想,发觉还真的有此可能,随即就从腰袋里取出一叠裁剪过黄表纸,取出其中一张,几次折叠,成了三角纸包,里面盛了一些香炉里的积灰。 此物看上去浑不起眼,核心却是开光过的香炉积灰,多少带上少许法器之力,擅长镇压邪祟,尤其是发自尸妖残骸里的瘟疫,等若是一道护身符。 破戒僧的手速快如疾风,一叠厚厚的黄表纸,没过多久就都变成了护身符,被他一一分发给在场的工匠师父。 其一,他们经历过开光仪式,与地藏菩萨像隐隐共鸣,最能发挥出护身符的守护之力。其二,工匠师父们都是本分人,仅是修葺漏泽园,就是一件得功德的好事。 他们的双手干干净净的,全凭本事吃饭,挣的每一个大钱,俯仰天地,都问心无愧。 反倒是统辖金城的当地世家、江湖帮会,手里攥着不知道多少条人命,早就是业力深重之辈,兜里每一枚铜钱都沾着无辜者的鲜血,也不知是收取多少良善人家“拜码头”的例钱。 事实上,在场的工匠师父,在得了慈舟和尚赠予的护身符,立即感觉到浑身一暖,疲劳感更是不翼而飞,神奇地有些不可思议。 所幸者,先前破戒僧独自扛起千斤重的菩萨像,一步一脚印地回转佛祠后堂,展现出惊世骇俗的神力,工匠师父们肯定还会笑闹一阵。 至于现在,无论是暗中秘传鲁班术的木工,还是凭墨斗行事的石匠,又或者什么都不懂的砖瓦将,都对发生在自家身上的事三缄其口。 有聪颖的学徒,将护身符贴身收藏,尽量靠近心口的位置。不期然之间,他们受到香炉法器之力的滋养,积劳成疾的身体,竟然祛除了轻微暗伤,明显好转了。 得了好处的人,都知道这是地藏菩萨的恩眷,不仅谨守着秘密,不与第三人说道,就连知交好友都不想告知。 慈舟和尚看到这一幕,自然晓得学徒们的心思,却也没有开口点破,反正有护身符在,即便瘟疫大疬爆发,相信他们也能支撑到最后。 “灾劫将至,金城内外凡人九死一生,求助于神佛固然是条出路,却也难免有临时抱佛脚的遗憾,始终是下乘。不若,我在城中药铺预定些药材,又或者出城寻药……必须早作准备才是!” 就在这时,破戒僧眼前一阵恍惚,蓦然看到金城外面,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即便以他的心境修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三十三章 邪疫 金城城东,漏泽园佛祠 地藏菩萨像开光事毕,共襄盛举的工匠师傅们,用过一顿丰盛的午饭后,怀里揣着护身符,心满意足地各自散去。 破戒僧看了看破破烂烂,前胸后背满是箭创口子的僧衣,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舍弃了,换上一身库房里寻得的粗布长褂僧服,迳自出了漏泽园。 走过两条街,慈舟和尚经过悦来客栈时,一位临街卖馄饨的小摊贩,脸上乐滋滋的,不知为何突然昏迷倒地,发出“噗通”重物落地声,脸上的笑容就此凝固,附近客人纷纷起身离开,惊恐不安地选择旁观。 破戒僧却是毫不避嫌,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小贩脸上死气郁积,忍不住皱起眉头,随即俯下身体,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放在小贩口鼻前,试探其气息若何。 结果大出意料,那位小贩竟然身死断气,慈舟和尚忍不住心里暗叹,拂掌合上亡者双眼,默默地念诵着《往生咒》,祈祝其早日解脱,转世轮回去休。 “大凶星罗睺洒遍塞北的瘟疫大疬,终于开始了!” 恍惚之间,破戒僧看见周遭弥漫着灰黑色斑点,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路人,若是身体康健,还能豁免一二,若是体弱多病、体质虚乏之人,就不免被病魔渗透进去,旋即染上瘟疫。 若此天降病魔也不一定速发,令人当场暴毙,也有潜伏下来,暗中消耗人体元气,直至气血衰败,再来发作。 附近的路人,包括刚才在馄饨摊上用餐的食客,从头到尾看完灰衣僧人的举止,投注过去的眼神,多是疑惑不解、不安、惊恐,待到出家人诵念往生咒,立即明白小贩已然逝去。 尽管心里犹疑不定,他们却对慈舟和尚毫不避嫌,愿为一介市井小民诵经,超度亡魂之举,佩服地五体投地。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寿终之时,能有一位出家人在场,愿意出手度亡,令身后不留遗憾,安心地上路。 没过多久,有些食客蓦然想起,方才自己在馄饨摊上用餐,指不定沾上了亡者的晦气,就忍不住心里腻味,伸手指扣喉,呕吐不止,甚至还得扶墙。 破戒僧也不去理会恁多,左右环视一眼,发现合适的物件,立即上前,将馄饨摊上遮阳的篾席取下,将暴毙的小贩囫囵卷住,毫不介怀地扛起,放在肩上,迳自回转漏泽园去了。 不少好事者尾随其后,看见慈舟和尚走进园子里,就近选择一座墓穴安葬,封土、竖碑,旋即又以金刚指力,在石碑阳面上刻字。 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难得一副慈悲心肠,顿时叫伫立在园门外、攀附在墙头上的好事者们,胆颤心惊不已,忍不住交头换耳,叽叽喳喳,喧脑地有如草市卖场。 破戒僧忍不住抬头,环视着看了一眼,每个人自觉被慈舟和尚瞪视了,当场闭嘴不言不语,漏泽园内外,就此鸦雀无声。 不少胆小怯懦之辈,甚至掉头就走开了,伸手捂住蹦蹦乱跳的心口,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他们实在是被灰衣僧人吓着了。 如此大德高僧之行径,在好事者的耳口相传下,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很快就被夺回怡红院,恢复对传统地盘的控制,金城韩家的外围成员获悉。 不久前,韩家军于会猎炼锋号残余的庄园一役中大败亏输,不仅折损了若干精锐骑士,甚至连建功卓着的剑童子方剑,也死在了某位僧人手里。 韩家自然不甘愿认输,有专人复盘推演,发觉胜负关键,正是那位红衣僧人。此时,幕僚们接到线报,称有一位和尚大发慈悲,为一介无名小贩度亡,甚至亲自将其下葬漏泽园,就合谋着一盘算计。 剑童子方剑身为天山七矮的老幺,曾经也是江湖道上,赫赫有名的剑客侠士,与其余六位形象仿佛的大侠交好,义结金兰,歃血为盟,声气相通,可是塞北武林颇具声望的组合。 若不是世道艰难,天山七矮不会摇身一变,要么成为一方绿林大豪,要么卖身投效世家,要么转成沙海马贼头领,手中行侠仗义的利剑,蓦然变成沾满无辜百姓鲜血的利器。 现如今,剑童子方剑死在战阵,天山七矮的其余人等,岂会坐视不理,善罢甘休? 而金城韩家,自怡红院之战,就伤亡了不少嫡系势力。紧接着,韩家军遭受重创,还折损了一员大将(供奉),整体实力下挫不少,肯定会引起城中其它势力的觊觎。 韩家若是想要镇住局面,继续保持强势的地位,引外援进场,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手段。正因为如此,剑童子方剑之死,不仅不是危机,反而是金城韩家扭转局面的转机。 区区一个僧人,即便是亲手杀了天山七矮的老幺,也成为无关紧要的局外人,韩家才没有空闲去找破戒僧的晦气。 更别说,根据外围成员的线报,这位自称慈舟的大和尚,一手金刚指力能在石碑上写字,实在是令人惊恐不安。 只不过,金城韩家的嫡系人马不动弹,经不住往日里,与剑童子方剑交好,甚至受过其恩惠、点拨的护院打手,出于江湖义气,决定私下前往漏泽园,去找“慈舟和尚”的晦气,想要讨回这笔血债。 孰不知,大凶星罗睺横空出世洒下的瘟毒,已在潮湿闷热之初夏生发开来,金城其它坊市皆有人暴毙,至于城东漏泽园,原定就是这场大疫的发源地,也就是破戒僧能够往来自如,其余人进入,恐怕是九死一生的下场了。 这不,三两结伴而行的韩家护院,不顾一切地悍然闯进漏泽园,还未与慈舟和尚打过照面,就有一人忍不住打起了摆子。 或是其不避嫌恶,从公共墓地迳自闯过,而不是贴着墙角走过有关,难免沾染上某座墓穴下面,被封镇的僵尸之瘟毒。 与此同时,破戒僧正在佛祠前熬煮药汤,专门辟除恶疫,清除余毒的方子,即便听到有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漏泽园,也是气定神闲地蹲坐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这些个韩家出身的护院,都是贪慕世家的荣华富贵,卖身投效的外姓人,即便忌惮着公共墓地里的刺骨阴气,选择贴着墙角走,还是不免沾上地气升华的烈性瘟毒。 于是,一个个面红耳赤地往前走着,走着走着,就有人倒地不起了。至于能够走到慈舟和尚面前的人,更是一个也没有。 最后,还得劳烦破戒僧起身,将一个个口吐血沫,身子不停痉挛、抽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将死之人,肩挑背抗手拖起,走到放凉的药罐前,每个人捏住牙关开了口,灌了一大勺温热的药汤进去。 “诸位施主来意,贫僧早已知之。是死是活,就看尔等的造化!” 第三十四章 辟疫 漏泽园东面佛祠前,一字摆开的七个韩家护院,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嘴里哼哼兮兮地喘着气,随着灌入腹中的药汤开始发力,竟然反过来灭杀体内的瘟毒。 再则,佛祠里的地藏菩萨像,被破戒僧开光后,具有淡淡的佛荫灵韵,能稍微压制众人体内的瘟魔,两相结合之下,韩家护院们的情状大有好转。 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平日里习武强身的好手,经年不生病的壮汉,一旦病发倒下,就没那么容易痊愈过来,还得受一番折磨。 俗话说,精壮多暴死,久病却延年。韩家护院的体质,被锤炼地如钢似铁,一旦破损开裂,想要恢复如初,那可不得耗费许多功夫。 至于市井小民,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身体还是血肉之躯,有如陶罐瓦缸,但凡有点罅漏缝隙,涂抹一点泥浆上去,晒干凉透,就恢复如新了。 正因为如此,慈舟和尚才会说,“就看尔等的造化!”,其根本意思就是,韩家护院能否恢复健康,就看他们的体质如何。武道修为越是低微,好地反而越快,若是体质是常人的十倍、百倍,还得长时间调养,一时半刻是指望不上了。 与此同时,金城的里里外外,都有人暴毙而死,尸体如果来不及处理,很快就会转成瘟毒滋生的苗床,在现如今潮湿闷热的时节,令更多人染上疫疬! 有人食过生水,上吐下泻不止,吐地黄疸水都往外喷,泻地身子都脱水走形。有人接触过亡者的尸体,片刻过后,就有瘟邪入体,手足泛起红肿斑块,头晕脑胀,昏迷过去,眼看着就是死路一条。 有人高烧不去,有人口吐血沫,有人浑身出疹,有人皮肤泛黑,种种病情,不一而足。城中无论贫富贵贱,都染上瘟疫,毫无例外。 每时每刻,都有人悄然逝去,倒毙在街头巷尾,人人躲避不及,纷纷关门闭户,意图将这无妄之灾挡在外面。由于官府崩坏,根本没有人出面收拾局面,尸体顶多被人抛出坊市,暴尸在街道主干上。 这些蕴含瘟毒的尸体,连城狐社鼠,野狗野猫都不敢理会,随处可见的食腐乌鸦、鹫鸟,如今都踪迹不寻。 城中各个坊市,如临大敌般的关上大门,坊市内的居民,更是与邻为壑,困守在家中,在漫长地等待死亡来临时,备受身心的煎熬。 若是金城衙门、官军尚在,或许会不顾一切地出手,硬抗瘟疫,救治病人。可是,军政体制早就崩坏,空缺出来的权力真空,被本地世家和江湖帮会联手瓜分。 他们坐享权势,挣得不合法的收税权,却在瘟疫大疬到来时,丝毫没有一丁点统治者的担当,同样关紧大门,在凄风苦雨中饱受煎熬。 胆敢出门走动的人,也只有浑身是胆的破戒僧,即便是他也估料不到,一旦瘟疫爆发,形势会如此急转直下,偌大的一座边塞重镇,十万人口的大城,转眼过后,沦落到死城的下场。 慈舟和尚以药汤浸透的面巾蒙住口鼻,推着一辆双轮平板货车,沿着街道经过各个坊市,将居民抛掷出来的尸体捡起,装载在车上,凑够了二三十具,再一并拖回漏泽园下葬。 偌大的金城死寂一片,只有破戒僧奋力拖动货车的粼粼车轮声,给城中各个坊市里饱受煎熬的人,稍微带去一点不想放弃的希望。 可是,瘟毒大疬爆发地速度太快,当场暴毙的人太多,慈舟和尚的慈悲心,根本赶不上,只能就近寻来木料,点上一把火,把蕴含瘟毒的尸体全部烧了,容后收集骨灰,葬落漏泽园公共墓地。 一时间,金城内外处处燃起熊熊火光,冲天而起的黑烟,弥漫着一股令人恶心的焦臭。不过,此举倒是引来很多人的效仿,尤其是心狠手辣,凭厮杀出头的江湖帮会。 事实上,在生死关头,江湖义气根本靠不住。哪怕是帮会的龙头,一旦身染瘟疫,也会被帮会门人驱逐出去,最终死在街头,凄凉无比地终此一生。 在得疫病而死和被人杀死的选项前,很多嗜血好斗的江湖中人,都会被现实逼至发疯癫狂,手握利刃,就忍不住向周围的人,哪怕是结义兄弟,认识多年的好哥们挥刀。 通常的情况下,这些人会得手,斩获一二,可是很快的,他们就会被神情绷紧的伙伴联手制服,甚至当场杀死。 破戒僧拖车衔尸,于漏泽园下葬,不少耳聪目明之辈,都是了解一二。可是,就连这位以大无畏的精神,直面生死的大德高僧,都选择了就近烧尸,自然引起了很多江湖中人的效仿。 不知道过了多久,慈舟和尚终于看到有人开门出来帮忙,毫不吝啬地将辟疫的法子一一告知,浸透药汤的蒙脸面巾,顿时成了时下最紧俏的宝物。 甚至有不少聪明人,将辟疫面巾裁剪成十几块,仅仅拇指头大小,能够捂得住鼻子,就信心十足地忙前忙后了。 于是,前后连续三天,金城内外不下于万具尸体,就被随处点燃的篝火堆烧成了灰,高温高热当场杀灭了瘟毒,也将蕴含瘟疫的尸体,变成了一蓬无害的骨灰。 破戒僧看着这一幕,蓦然发现,一己之力实在是有限,能够带动更多人出手,方能将这场大疫的祸害压制到最低。 “这场塞北大疫能够消弭若斯,全凭众人齐心协力,因人成事。只是集众建制,乃是王政之道,此间因果纠缠太深,我不能牵涉进去,否则将来很难脱身,总得物色出一个人选,才是出路。” 只可惜,金城世家没有一个靠谱,就连鼎鼎有名的韩家,也是缩头的乌龟,没有一点担当的家禽。论血性,论决断,还得是被逼到绝路的江湖中人,稍微有点看头。 当下,慈舟和尚练成内家真气,一身武功高强绝顶,又掌握辟疫的方子,带头处理尸体,深孚众人之望,随手招呼一声,附近就有数十近百的江湖中人靠近聚拢过来。 破戒僧睁眼看去,发觉在场诸位,气血灵光萎靡不振,却多数还是正常颜色,唯有一人身负异样灵光神彩。 “军制未崩坏前的王道灵韵,灰中泛白,与缉捕犯人出身的捕头血刀李环颇为类似,莫非此人前身是金城的贼曹不良!” 慈舟和尚伸手招呼此人过来:“施主气色不俗,能否与贫僧做个不记名的俗家弟子?” 众人皆知灰衣僧人乃是罕见的大德高僧,此举必定有深意,就沉默着不敢表态,反倒是与此人相熟的伙伴,撺掇其上前,领受破戒僧的此番美意。 那人不敢拒绝,也不敢一口答应,反复思虑三息,才挪步上前,振衣下拜:“弟子张晓敬,见过师尊!” 第三十五章 人心 “既然行过拜师礼,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俗家弟子。为师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就只有城南坊市的一众工匠,他们受过为师的恩惠,应该侥幸躲过瘟魔的毒手。你去,把他们统统招来,再组织起一批信得过的人手,随我救人辟疫!” 前金城贼曹不良张晓敬起初还有点不信,听闻便宜师父一副交托重任的期许,陡然精神大振,立即点头应诺,起身走近,小声问过破戒僧的名号,欣然地小跑着离开,迳自往城南方向而去。 慈舟和尚环视左右,额首笑道:“金城大疫实为天灾,诸位好汉侥幸脱难,想来也是有缘法的善信。现如今,城里城外都有无数尸首焚烧成灰,就地掩埋方为良策,不过如此一来,对亡者而言,未免也太不敬了。不若搜集瓶罐,将骨灰装入其中,再一并送往漏泽园,由贫僧诵经超度了,也算是一件功德。” 在场的江湖好汉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继续追随眼前这位灰衣僧人,才是唯一不二的出路,且不说浸透药汤的面巾蒙住口鼻后,在场众人顿时与瘟疫断然无缘,漏泽园外熬煮的药汤功能辟疫,已经不是小道消息。 事实上,来自城中世家韩林府的七位护院打手,早已被药汤治愈,考虑到此物蕴含极大的价值,对如今的韩家不吝是镇宅之宝,出于利益的考量,他们硬是拖着大病初愈后,疲乏力虚的身体,在烟火气冲天的街巷里蹒跚前行。 自瘟疫爆发后,韩家就大门紧闭,许出不许进,谁能想到早几日失踪的护院打手,竟安然无恙地归来。 此事很快传进内院,惊动了粗通医卜星相等诸般杂学的二爷韩立。此前,他也听闻过大疫爆发后,有僧人推车拖尸,葬落漏泽园,就对这位出家人上了心,如今有看家护院的外姓门客爆料,声称此人有辟疫的方子,立即快步走出内院,亲自到宅邸前门接应。 韩家二爷以望闻问切之术,查过七位护院打手的身体,果然是发过瘟后又被治愈的病例,活生生的人宝。 韩立估计七位护院体内还有药力,猛然想起一母同胞的小妹韩梅梅,如今染上慢性疠疫,浑身肌肤溃烂,眼看着活不长了,正好有人宝送到。 当下,韩家二爷废话不说,伸手抓住一个护院,藏刀片的右手拇指甲,在其手腕上轻轻一滑,蕴含药力的鲜血就喷射出来。 左右有眼力劲的僮仆,赶紧伸出双手,合掌成碗去接应,那是一丁点都不敢浪费,总算没走漏了哪怕一小滴药血。 而后,更多人反应过来,纷纷取出瓶瓶罐罐承接,目送“韩二爷”携带药血转身进了内院。 侥幸没染上瘟疫的僮仆,津津有味地舔舐着双手,就连嘴角的残迹都没有放过,伸长猩红的舌头舔了个干净,在周遭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咧嘴一笑,自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七人周围的护院兄弟,重金供奉的武林高手,甚至韩家军的精锐,在这数日里见过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 左右伙伴走着走着一头栽倒,再也醒不过来;强颜欢笑着说话的朋友,突然口吐血沫,弥留前一句话都没交代就走了。 他们体会过无数生死的无常,对生存下去的渴望,那强烈至极的人欲,早已经突破到了天际。 既然“二爷”抢先一步下手,肯定是去救人了,只要药血验证后的确有效,眼前七个回归的护院打手,真的不仅是补充人手的援兵,而且还是浑身是灵药的人宝,他们看着看着,忍不住都动起了歪脑筋。 能在韩家就任护院的打手,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机灵鬼,前后联系起来想了想,再仔细观察左近徘徊着的人,现如今的情势一下子全明白了。 七个护院打手自觉还是阴气深深地漏泽园更安全,彼此交换眼神,都是尽快脱身的默契,可是他们的举止一旦有了异常,周围的各路人马都围上来了,他们如今的身体,根本走不脱。 没过多久,内院方向传出来二爷的欢喜呼喊声,七个护院如同听到行动的信号,有劲往一处使,联手发力朝内院方向跑。 此举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偏偏挡住府邸正门方向的人特别多,竟然被他们七人跑掉了。 “没事!瓮中捉鳖更靠谱,看他们往哪里躲?” 一个领头的供奉高手,伸手捋着山羊胡,一脸狗头军师的奸诈像,他的话正和众人之意,自然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可惜的是,七护院对韩家府邸格局知之甚详,屡次避开人多的院子,顺手封门堵门的手艺也没落下,终于连滚带爬地冲进一座偏院,与外面的大街只有一墙之隔。 面对丈许高的外墙,往日里下蹲猛然一纵就能翻越,如今却成了天堑难关。没奈何之下,只能叠罗汉翻墙出去! 可是,谁垫底就成了难题,保不准就逃不掉了,自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偏偏就在此时,偏院的大门被人以重手法轰击,门栓当场爆裂,眼看着撑不住几个回合。 于是,七个护院里相熟的五人互相对视一眼,就把不怎么熟的打手,和另一个手腕开了口子的家伙当场制住,踩着他们的肩膀上了墙头。 就在这时,偏院大门被人轰破,两扇门板往里洞开,面目阴鸠的供奉高手一马当先闯了进来。 没有上墙的护院不由地心中大急,三人不顾一切地踩着伙伴的身体往上纵跳。 所幸的是,分腿跨坐墙头的两人赶紧伸手,及时地分别抓住一个伙伴,发力往上提拔。 脱手的那人也是个求生欲很强的悍勇之士,伸手抓住伙伴的腰带,硬是挂在墙上,没有往下掉。 结果,被五人强行当做人梯,踩着上位的两个倒霉鬼,也不是什么善茬,同时挺身而起,伸手抓住此人的腰带,就此成了一串人宝。 “哪里走?都给老夫留下!”供奉高手情知不妙,却看到如此荒唐的一幕,忍不住施展身法,快如鬼魅地迫近过去。 跨坐在墙头的两人,不知道为何灵机一动,迳自往外墙翻倒,一头往下栽去,当场就把单手拖住的伙伴带上墙头。 可是,他们两人没反应过来,加上手脚都麻爪了,根本带不动下面的三人。 于是,知情识趣的“老五”往下踹头蹬脸,手腕有伤的护院吃不住疼,更多的是心灰意冷,终于主动松开了手。 就这样,没了他这个拖累,其他人哧溜一声滑过墙头,逃之夭夭去了,独剩下这个可怜虫,被供奉高手当场擒住制服。 落网的“七护院”其中一员,立即高举双手,以吃奶的力气大声喊道:“我交代,我坦白,他们的去向!” 第三十六章 转机 韩家的供奉高手可是眼睁睁看着六个人宝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气不打一出来,伸手捏住此人的脖子后颈,泄愤似的往下砸落,气呼呼地负手离开了。 这个爹不疼娘不爱,还被兄弟几个联手出卖的倒霉鬼,感觉后颈被一只铁箍锁住,颈骨都几乎被钳断了,稍后又被人以重手法砸在地上,瞬间眼前一黑,四肢百骸失去知觉,距离死亡就此不远。 所幸的是,随后涌入偏院里的韩家人担心他的安危,唯恐少了关键的人宝灵药,自己就会少了一重保障,顿时改变先前觊觎其体内药血的态度,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扶起,按摩筋骨,揉胸拍背顺气,好一顿忙活,总算把他丢失的三魂六魄都找回来了。 韩家二爷在内院家人里着紧的,可不止是一个同胞妹妹。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如今他可是想着,准备把所有人都给救了。 于是,韩立循着声音来到这座偏院,决定当众“提审”,务必找出七护院病后初愈的根底。 谁知,当他走进热闹着的院子,蓦然发现七个护院走了六个,眼睛一转,一切前因后果就什么都明白了。 俗话说,虎死威犹在,韩家就是金城最强的大老虎,更何况如今的韩家还没有彻底倒了。 正因为如此,韩家二爷来到护院打手面前,慢慢地蹲下,伸手将其翻了个身,这位在装死装地很像那么一回事的家伙,立即主动开口交代了。 “城东漏泽园!云游僧人慈舟和尚!辟疫的药汤的方子!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既然知道地头在哪,要找的人物名头大号,不管此人有没有根底,既然手中掌握着辟疫的方子,那就断然不能放过了。 更何况,韩家军在城外某庄园前折戟,免不了与这位出家人有点关系,正好可以打着兴师问罪的名头上门“拜访”。 金城韩家在此次大疫中无奈地关门自保,可是被惨烈的现实所迫,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不分贵贱高下,士气都萎靡不振了。 现如今,二爷得知了辟疫的法子,偌大的韩家很快打起精神,外院看家的打手,部分重金供奉的武林高手,都选择追随韩立出门,前往城东漏泽园去找那位出家人索要救命的方子。 可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更遑论其它势力早就在韩家安插眼线、暗桩,甚至连内院二爷的枕边人,都有对外联系的秘密渠道。 大队人马还未出门,沉寂多时的韩家就热闹起来了,鸟雀四出,撞在一起,乱糟糟地,翎羽宛如碎玉纷纷而落,消息就已经传递出去了。 韩立只是抬头看着,脸上露出不齿的笑容,唯有看到鸟群里有一只来自内院的画眉,方才脸色大变,好在其城府很深,转眼过后脸色恢复正常,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面目阴鸠的供奉高手走近上前,恭声问道:“二爷,如此多吃里扒外之徒,这可怎么了得?” 韩立却毫不在意似的,咧嘴轻笑:“他们藉此暴露出来,也算是一桩好事!只是如今我有要事在身,无法分心旁顾,毕竟时不我待,漏泽园一行务必要快,稍后再收拾这帮叛逆!” 可是,当韩家众人自大门鱼贯而出,蓦然发现左近的世家、帮会也都动起来了,有人忍不住劝说二爷加紧赶路,谁知韩立就是不紧不慢,坐视诸多竞争对手更快一步出门,往城东漏泽园跑去。 “对了!那坐镇漏泽园的和尚可不好惹,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空手刻写石碑的指力,当世无双了罢!” “不知情的人,一上去就用强,肯定会爆发冲突,我们韩家坐山观虎斗,尽可得渔翁之利!” …… 无需韩立亲自开口,就有人主动分说了缘由,当下安抚住了众人的情绪,依旧慢腾腾地赶路。 可是,现实出乎所有人意料!漏泽园里,破戒僧对亲自登门造访的各个世家、帮会残余势力,都是有问必答的笑脸以对,辟疫的方子更是各有不同。 不管是温饮的药汤,还是制备成药丸的成品,干货满满地,什么秘密也没有保留。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如此好相处的人,恁谁都是有脾气而发作不得,只能拱手揖礼拜谢了。 于是,当韩家大队人马抵达漏泽园,就看到如此和谐温情的一幕,无论是亲密盟友,又或者是明争暗斗的对手,都是各有所得,不由地气急败坏了。 面目阴鸠的韩家供奉,眼角余光瞥见韩立冷然的脸色,立即明白“二爷”此时心情很是不妙,踮起脚尖,举目眺望,蓦然看到逃走的六个护院打手都在漏泽园里,顿时计上心来。 “该死的逃奴,背主做窃,十分可恶,纳命来!” 此人立功心切,突然施展身法腾空而起,踩着人群的肩膀,不管不顾地蹿进园子里,一副老鹰捉小鸡的面目可憎。 刚刚逃出生天的六个护院,就算全盛时也不是其对手,更何况是现在体弱气虚人疲乏的状态,怎么可能硬抗呢? 于是,他们果断地跑进园子里,不出韩家供奉所料,意图托庇在慈舟和尚的麾下。 “如此一来,掌握辟疫方子的出家人,自然逃不出咱家的手掌!” 破戒僧刚刚应付完金城各世家豪强,藉此索要了一大批药材,又打发掉帮会残余势力伸过来的爪子,此时正在整理收获,蓦然发现韩家护院连滚带爬地逃到身后,随即一股气势汹汹的掌风爪影破空而来,牢牢地罩住自己。 “哪里来的狂徒?”慈舟和尚虎目圆瞪,看也不看来者是谁,体内一股纯阳真气猛然爆发,竟然以“虎啸铁布衫”硬抗对手的爪劲。 韩家供奉正想着一招制服猎物,孰料不到隐隐约约间听到一声猛虎咆哮,顿时知道大事不妙,想着收力撤招,可是对手反击太快,此时避让只会伤上加伤,只能全力以赴了。 结果不言而喻,咔嚓一声,这位供奉高手双手十指触及僧衣袖摆,如同撞上千锤百炼的钢板,顿时应声折断,粉碎性爆裂骨折,白森森的骨茬刺穿皮肉露出来,剧痛袭来,他竟然抵受不住,当场昏了过去,铁打的面子尽数化作流水。 韩家二爷看到这一幕,坐在马上的身体立即挺直了腰板,毕竟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不可思议的武功。 仅仅一招,就放倒了塞北武林成名多年的“虎裂手”彭涛,硬碰硬,当场破掉将“五虎断门刀”化入双手,推陈出新的彭家五杰之首,这份惊世骇俗的武功,当世能有几人? “倘若我有这等身手,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也只是等闲事尔。” 想到此节,韩家二爷背后寒毛竖立,赶紧翻身下马,放弃了无所谓的世家面子,一路小跑,到了破戒僧的面前。 “大师……韩立恳请大师大发慈悲,救一救我家,大小几十口人的性命!” 慈舟和尚看到与自己有嫌隙的金城韩家二子,当众跪坐抱大腿,不由地心里暗叹:“此子心性深不可测,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第三十七章 危局 自韩家供奉“虎裂手”彭涛悍然出手,转眼间筋断骨折,一招败于灰衣僧人流云水袖之下,继而韩家二爷舍了面皮,当着众人的面纡尊降贵,前后不过三息。 事情发生地太快,以致于左近没有走开的各个世家、帮会势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形势急转直下,教许多人跌碎了一地眼镜。 既然连金城实力最强的韩家,都迫于瘟疫的致命威胁,选择摒弃前嫌,低头认怂,其他势力自然是加快速度,将允诺的药材转送过来,换取成品的药汤或者丸子。 毕竟,破戒僧给出的方子,只有药材的名头,并没有具体到毫厘的份量,更没有君臣佐使的搭配,想要试出正确的方子,不知道要为此献祭上多少自家兄弟的性命。 韩立也是这般考虑,才在门下供奉无法得手后,发现用强已是无法,才不得不舍了面皮,一切为了维持家势,尽量保存住家族的有生力量,藉此延续韩家在金城的地位。 慈舟的辟疫方子,来自记忆中某朝《奇效良方》,柴胡、人参、黄芩、半夏、甘草、生姜、大枣,尽管只有简单的七味药,却已把五脏六腑都照顾到了。 病邪入体,首要就是破坏体内五气均衡,营卫三焦都乱了,病邪发作起来,就更加利害了。先用药方调和梳理体内脏腑,再针对疬疫发作不同情状的病人,开出不同的第二道药方,才是整个治病的过程。 毕竟,从目前来看,金城大疫,十个人就有七八种不同的病况,并非一味辟疫方子,就能全部解决,还得对症下药才成。 韩家二爷也是这般想着,故此不敢耽搁,立即命人回家,打开韩家的药材仓库,先将病重的家人运来漏泽园,由“大德圣僧”亲自诊治,余下的包括内院家眷,容后再来收治。 此举不分内外,立即征服了韩家人心,毕竟外院人多口杂,惹上什么疬疾,还得抛掷转送出去,难免伤亡惨重,远远不及内院关门闭户,尽量减少人员流动,得以保存了更多活口下来。 不是没有人想要动手掳掠灰衣僧人,只是没人有信心,能够一举擒下武道修为高深莫测的破戒僧。再说了,附近那么多势力看着,一旦得手,就是被群起围攻的下场,损失与收益差距太大,实在是不能轻举妄动。 正因为有各大势力彼此之间互相牵制,慈舟和尚才能保持超然的地位,专心致志地出手救人。附近坊市的人闻讯,强行拖着病体赶过来,人头涌涌地,也没有人敢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收治。 稍后,灰衣僧人的唯一记名俗家弟子张晓敬,率领城南商道坊市的工匠赶了过来。在同是前金城衙门贼曹不良人,老伙计萧规的协助下,总算将队伍拉扯起来,帮衬着收殓城中的倒路尸,就地焚烧成灰,再装进骨灰罐里,送进漏泽园佛祠里供奉。 数日之间,金城居民死在大疫中,其数不下万人,仅仅凭几百人的组织,直如蚍蜉撼大树。故而,由圣僧门下俗家弟子张晓敬亲率的人,被好事者唤作“蚍蜉”,尽管被各大势力看不上,却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毕竟,在随时随地都有人死去的时候,有这样一个组织出面收拾残局,哪怕是有靠山,托庇在世家、帮会麾下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患上疫病,一定会被救治回来。 有大德圣僧驻锡的漏泽园,已成为金城阖城上下,所有人希望之光的所在,而从属于这位灰衣僧人的“蚍蜉”,正不停地散发着光辉,照拂着连世家、帮会都顾不上的阴暗角落,那些社会最底层的可怜人。 照此来看,破戒僧亲自出手辟疫,肯定会获得海量的功德。可惜的是,大凶星罗睺横空出世,向世间散播瘟疫,实为天发杀机,命降灾荒,推波助澜而来。 因此慈舟和尚不仅没有丝毫功德,反而因干扰天意,而获罪于天,那一身灰扑扑的长褂僧衣,颜色越发暗沉,简直与刚出中原,远走塞北时,一身杀戮罪业,染地“八苦衣”油光黑亮,有得一比。 大疫爆发后的第五日,阖城居民的疬症,得到有效的控制,仿佛天降瘟魔,已被消灭驱赶地差不多了,笼罩在城池上空的愁云惨雾,也在淡淡的欢声笑语中,消散了许多。 城中各大世家、帮会势力,刚刚舔舐好伤口,就又开始争抢地盘,尤其是城中死掉一成多的人口,陡然出现了大量的空白地带,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最肥美不过的盛宴。 慈舟和尚看着僧衣完全转成黑色,悲天悯人的心绪并未全部断送,却还是从治病救人的大德圣僧,转成了初来金城的破戒僧心态。 他伸手招来了俗家弟子张晓敬,看了一眼同进同出的前贼曹不良人萧规,忍不住抚掌而笑,暗道:“倘若我这弟子举兵,成了乱世里的一路烟尘,萧规此人,正好做个前锋大将!” 破戒僧心里这般想着,却没有诉诸出口,毕竟塞北大疫被自己钳制,没有死太多人,彻底破坏了帝国体制,世道就乱不起来。 “想要举兵成事,还是走乡村包围城市的路,反正大疫之下,地方上的宗族势力,肯定十不存一,正是大展拳脚的好地方。” 恍惚之间,慈舟和尚听到金戈铁马的杀伐声,忍不住轻轻摇头,将多余的杂念抛出脑后,抬首看着弟子和其好友,笑道。 “金城的局面,眼看着又要坏了。尔等蚍蜉撼倒了瘟魔这棵大树,很是得了人望,容易被人妒忌,下场却是不看好。” 张晓敬也知道此话不假,与身边的老友萧规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脸上的落寞神情,很想自嘲一笑,却发现连日来忙碌地脚不沾地,实在是太累了,根本笑不出来。 “不若,听为师一句劝,离开金城,往周边乡村而去。一则救治病人,收殓露于野外的尸体,免得瘟魔再起;二来,正好可以避开金城的乱局,免得陷了进去。” 破戒僧缓缓起身,漫步几个来回后,抬头望着明月:“浅水养不出真龙,五湖四海才是去处。天地之大难以想象,尔等还很年轻,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慈舟和尚伸手往外掸了掸,连弟子辩解分说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让他们走人。 第三十八章 红娘子 待张晓敬和萧规率领“蚍蜉”组织里愿意走的几十号人,趁着夜色的掩护离开金城,破戒僧也顺手将其他人等散去,独自一人伫立在漏泽园佛祠里,看着放生池里的青莲,点点灵光散发出妙不可言的韵律,镇压着公共墓地里躁动不安的尸妖,教它动弹不得。 “没想到,数日之间,金城死于大疫中的亡者,郁积的海量死气尽数归入漏泽园,被这头尸妖吞吐,渐渐地恢复了元气,以致于还有重光现世的机会。这怎么可以?我可不想看到,塞北爆发一轮大疫,亡者不知凡几后,又来一次尸妖暴走的魔劫。” 慈舟和尚的心肠固然是好的,可是如今他获罪于天,一举一动都受到莫名的干扰,简直就是举步维艰,处处被天意针对。 就连被大疫吓阻,不敢贸然接近金城,为“老幺”剑童子方剑报仇雪恨的天山七矮,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了“大德圣僧”的药汤,仿佛脱胎换骨了似的,也敢无视遍地倒路尸的惨状,向漏泽园方向长途奔袭而去。 其中一位身高不过刃许,臃肿敦厚的身躯裹在黑衣里,猛然传出一阵噼里啪啦地筋骨齐鸣声,竟然硬生生地往上拔高一倍,转眼过后成了身材曼妙,体态娇柔,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凹凸有致的女人。 其余几位天山七矮看到这一幕,默契地低声笑骂一句:“妖……”随即主动地放慢了脚步,不敢靠地太近。 这位与剑童子方剑交好,排名第四的天山七矮之一,正是塞北江湖赫赫有名的百戏门门主红娘子林虹,不仅精通古传牵丝戏、傀儡术,还谙熟波西斯帝国的宫廷幻术,往往杀人于无形之中,被杀之人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平日里,她以极其高明的缩骨术,将自己伪装成侏儒,与其余的天山七矮混同一起,待到关键的时候,准备上场动手了,才会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正因为如此,当红娘子率先抵达目的地,跃上漏泽园的墙头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孤身一人的慈舟和尚,身姿挺拔如青松,一阵夜风吹来,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会道化而去,不由地心里暗叹。 “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出家人!丰神俊逸,玉树临风,若是与我出双入对,岂不美哉!” 林虹一眼望去,不知为何,情愫暗暗滋生,若非有老幺的血仇在,恐怕就要深陷情网中去,尽管现实如此,她的心里还是荡漾起伏。 可惜的是,破戒僧听到风声,缓缓地转过身来,宝相庄严,内蕴神仪,出家人断绝七情六欲的淡漠,令红娘子瞬间清醒过来,随即她就忍不住恼羞成怒。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薄情人,对我始乱终弃,去死!” 话音未落,林虹抬脚一顿,月下孤影蓦然往前延展伸长,化作尺许宽的匹练,其速宛如毒蛇出洞,凌空曲折蜿蜒,偏偏杀气腾腾,猛然间暴起抬头,俯视着一脸无辜,不知所措的慈舟和尚,忽如毒蛇吐信,狠狠地噬咬而落。 轰地一声,破戒僧被那番话说地一脸懵逼,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被那诡异黑影透体而过,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的身影一阵抖动晃动,有如水泡般的炸裂消失了。 “快如疾风似幽梦,真幻二象不可分!我听过江湖上有一种身法,快地能凭空留像,却没想到一位出家人,不过弱冠年华,也能练成这般奇功!” 下个瞬间,慈舟和尚重新出现,抬脚踩住那道诡异的黑影,随即洞悉了它的奥秘:“牵丝,黑绸,薄刃,能将三者结合起来,练成如此玄妙的杀人技,施主的奇思妙想,也令贫僧叹服不已。” 红娘子情知自己慢了一手,被对手看穿了自己的杀招底细,却还是临危不乱,毫不犹豫地准备自行了断,以壁虎断尾之术脱身,免得被纠缠进去,乱了分寸。 谁知,林虹的行动还是不够快,破戒僧原地抬腿,踩踏住与夜色混同的黑绸,猛然间施展风神腿的旋风腿法,凭空出现一股龙卷风,抽丝剥茧般的,将红娘子身上的“秘戏衣”剥离下来,甚至弄地她失去身形,被弄地团团乱转,仿佛一枚酒缸大的陀螺。 不停的旋转中,林虹的骂声不绝口,却始终无法撼动慈舟和尚的铁石心肠,直到裹住全身,伸缩如意的“秘戏衣”全部被剥离,露出红色的肚兜和齐膝长的白色贽裤,将曼妙轻柔的体态,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才堪堪停住。 红娘子以为如此这般,定会教对面的出家人愣怔出神,把持不住,乱了定力,顺手从鬓乱钗横的头上,摘下一根漆黑如墨的针头钗,施展重手法,全力甩射出去。 怎料,嘶地一声,破戒僧右手食中二指,竟然凌空夹住这件暗器,距离眉心还有尺许,却始终不得寸进。 “完了,完了!一切都玩完了!”林虹估料不到,自己的杀招竟然毫无作用,不由地信心尽失,大受打击般的瘫坐在地上。 慈舟和尚毕竟是慈悲心肠,双腿猛地发力蹬地,黑绸质地的“秘戏衣”顿时寸寸而碎,自己却借力往前纵跃,准备搀扶起这位夤夜造访的佳人。 就在这时,红娘子一脸奸计得逞的诡笑,右手快如闪电地施展一招双龙夺珠,试图摘了出家人的眼睛。 好在,破戒僧早有防备,不退反进地额头前磕,硬碰硬地对撞上,自己毫发无伤,反倒是林虹当场折断了两根手指,疼地眼泪直冒。 “施主,你……”慈舟和尚怒声呵道,当场就右手成钳,朝红娘子脖颈拿捏而去。 不料,林虹左手抓住肚兜,猛然往外扯开,皎洁的月色下,露出一片“圣光”,仿佛洪水猛兽,顿时教面前的出家人,硬生生地收住了手。 可是,破戒僧连莫测天意都不惧,怎会怕河蟹神兽,右手凌空顿了顿,随即毫不犹豫地往前探去,捏住一团粉腻,把玩了一阵,当场折断了红娘子的脖颈,竟使骨节错位,令其瞬间高位截瘫。 于是,其余五位“天山七矮”不分先后到场时,就看见老四春光乍现,落在人称大德高僧的出家人手里。 “秃驴,敢尔?” 第三十九章 兵法 皎洁如霜的月色下,阴气森森的漏泽园里,黑衣僧人单手钳住红娘子的脖子,挡在自己的面前,慢条斯理地整理肚兜系绳,终于将乍现的大好春光遮掩住了。 “这位施主言辞之间,真真是颇为好笑!贫僧早就知道,诸位联袂而来,夤夜造访,肯定不怀好意,说不得,还要取了我的六阳魁首。眼看局面崩坏,双拳难敌四手,孤儿贫僧必须用点兵法,先行剪除羽翼,再来逐个击破,免得一开局,就落得被人群起围攻,死于非命之下场!” 说到这里,慈舟和尚凑近高位截瘫,手脚根本动弹不得的林虹耳边:“夜深露重,冷风刺骨,施主全身涂抹的傀儡香,根本激发不出来,靠近你应该没问题罢!” 红娘子听到这番话,一颗火热还未冷的心,顿时如坠深谷,头一次感觉好无助,自己秘不示人的底细,竟然不知为何,被一个出家人摸索地清清楚楚。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我保存多年的隐秘,一朝泄漏出去?” 站在墙头上的五位“天山七矮”,看到老四落在对头手里,被人耳鬓厮磨地占便宜,就有人按捺不住地握紧拳头,神情绷紧,全身都在颤抖。 这一幕,落在老大“神算子”卓亦凡眼里,担心六弟看不过眼,中了对头的激将之计,赶紧呵斥道:“老六,别上当!” 谁知,天山七矮排名第六的“小神童”周阳,根本听不进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气度不凡的出家人,在自己仰慕多年,此时无处可躲的四姐身边挨挨蹭蹭,占尽了一个男人可以占的所有便宜,顿时乱了分寸,崩塌了浅薄的城府,根本不听老大的话,迳自顿脚踏墙发力,凌空扑向一身黑衣的破戒僧。 慈舟和尚看到有大鱼上钩,尽管不是最大的那条,却也心满意足,哈哈一笑道:“你既是想要,便给你罢!” 话还未说完,破戒僧就单手拎着红娘子的脖子,像是扔一口破麻袋似的,使劲砸向飞扑而来的“小神童”。 周阳在天山七矮中排名第六,身高不过四尺,却是仅次于义姐林虹的人,看到四姐玉体横陈地向自己砸来,唯恐自己出手太重,伤了心仪的红娘子,赶紧收回拳头,直击对头的“双鬼拍门”,立即改为“开门揖客”,双手往外摊开。 噗地一声,小神童顺当地接住了义姐林虹,不料落手之重,超乎想像之外。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结拜兄弟们的惊呼声“小心!” 怎么回事啊?周阳忍不住低头看去,结果令他震惊莫名,刚刚到手的红娘子不翼而飞,落在自己怀里的却是一身黑衣的僧人。 只见他伸出手指戟点,十几个关乎气血流转的大穴,顿时被此人用诡异的手法制住,“小神童”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昏迷过去。 与此同时,想要出手制止的其余三位天山七矮,却不得不停下,手忙脚乱地伸手,刚好借助破戒僧以“移形换位”抛掷过来的老四。 仅仅十息都不到,天山七矮中的六位就栽了两人。林虹陷落敌手,还有技不如人这句话可以分说,可是“小神童”周阳也被人一招制服,那就真的显露出对头的出家人,究竟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天山七矮的老大“神算子”卓亦凡恨恨不已地掐断了几根胡子,亲眼看着老四刚刚脱离禄山之爪,老六就被鬼迷了心窍似的,被这位大德高僧当场制住。 而有了人质在手上,天山七矮难免会投鼠忌器,十成十的武功,不免大打折扣,能够发挥出四五成,就算不错了。 更可怕的是,红娘子林虹获救后,身体软成一滩烂泥,手不能抬,脚不能举,只能以眼神示意,显然并非寻常点穴功,能够达到如此奇效。 “神算子”卓亦凡蓦然想起行走江湖的要领:僧道妇孺,不可轻忽!眼前的这位僧人,不仅是医道圣手,将金城的大疫扼杀在襁褓中,还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将亡者统统烧化,骨灰装入金塔,在漏泽园佛祠里供奉。 可是,他的一身功夫超凡入圣,偏偏不讲任何江湖规矩,竟然用所谓的兵法对付不速之客,有条不紊地控制住局面。 “想必,此人也是个习惯将主动权,握在自家手里的兵家宗师。我得小心谨慎提防,不可以寻常之理,揣度此人的行径,否则必定落在罗网中,深陷不能自拔。” 当下,“神算子”卓亦凡有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快撤退,去寻暗中结好的盟友,金城韩家打探情报,进一步了解坐镇漏泽园的大德高僧,相关的一切情报线索,还得借来大队人马,才能卷土重来,否则根本对付不了这个出家人。 可是,老四红娘子和老六小神童落到这般田地,除了卓亦凡一人,其余的天山七矮成员,都是同仇敌忾,根本不想就这样撤离。 “点子扎手,我们一个个上,都不是黑衣僧人的对手。你们三个并肩子上,布三才绝杀阵,我在附近游走,伺机寻找机会!” 话音刚落,老二、老三、老五立即放下手里的红娘子,交给老大“神算子”卓亦凡照看,沿着墙头飞奔,随即从破戒僧的身后,以及两边侧翼围上去。 慈舟和尚却对此不屑一顾,单手拎着人质“小神童”周阳转来转去,将他当成一块肉盾,无论是谁发起进攻,就用他去抵挡。 出于兄弟情义,天山七矮其中三位的攻势,还真地被连连吓阻,不得不中途变招,免得坏了老六的性命。 这一幕击中“神算子”卓亦凡的心弦,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已怒极,脸上神色却还是淡然,似乎内外两分了。 他脱下防风的外衣,将四妹妥善地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移到墙壁下的空地,再看了一眼落在敌手的老六,被人屡屡耍着玩,连番逼退结拜兄弟的攻击,唯恐他们也落到自己的下场,已然面如煤灰,一心求死了。 这位天山七矮的老大,心机深沉,精通百家杂学,与武功一道并无多大出彩之处,却能给结拜兄弟们出谋划策,指点各家本领的破绽和漏洞,让他们日夜精进,才坐稳了位置。 他自出道以来,就没有落到今夜这般如此被动的局面,情知将老六讨回来,藉此去掉黑衣僧人手中最大的底牌,才能让各位兄弟的本事,无所顾忌地发挥出来。 于是,“神算子”卓亦凡不动神色地探手进腰囊里,取出一枚连着百炼索的飞爪,其中蕴含四妹的牵丝机关,开合如意,是眼下应付敌人,破局的关键。 第四十章 败走 “神算子”卓亦凡稍微露出举动,其余三位结义兄弟,立即会意似的明白过来,轮番上前出手递招,迫使黑衣僧人将手中的人质舞动起来,充当退敌之用的肉盾。 就在破戒僧用手中的“小神童”周阳,逼退天山七矮排名第五的“螳螂刀”余盛,忽然听到锁链破风声,一枚四趾飞爪射中手上的人质,骤然间,一股雄浑大力传来,妙用无穷的肉盾竟然意外地脱手了。 “机会!”布下杀阵的天山七矮其中三位,配合默契地同时上前,何止是拖住黑衣僧人的脚步,直接就想取走他的性命。 “螳螂刀”余盛以地趟刀的身法率先切进,挥舞双刀,上砍慈舟和尚的膝盖,下削他的脚踝,招式歹毒极了,刀风更是锐利无双,还未靠近,就将僧服的下摆撕开了两道口子。 天山七矮之老二“黑鹰”燕小七,手持一管川中唐家机关暗器,扣动扳机,蓦然间射出百八十根细如牛毛的暴雨梨花针,将破戒僧上半身都笼罩其中,直若午后一场骤雨,教田地里忙活的农人避无可避,不免被雨淋地浑身湿透。 最后一位,排行第三的“瀚海白驼”陆魑,右手弃剑,换成一把无柄弯刀,其形如弦月,猛然原地转身,借势投掷出去,顷刻间化作一抹灰色弧光,封堵住慈舟和尚最后的逃生之路。 “这便是天山七矮的杀阵,彼此之间配合地倒是很默契。只可惜,对付寻常的江湖高手绰绰有余,用来袭杀我,还差了点火候!” 只见破戒僧沉声地咆哮一声,直若猛虎啸山林,贴身的黑色僧衣,仿佛吹气似的,急剧膨胀起来。 细如牛毛的暴雨梨花针,直接撞上硬如钢板的“虎啸铁布衫”,不管是什么奇金磨制而成的顶尖暗器,在绝对壁障面前,还是露了怯,根本贯穿不进去,更别说伤及目标,以致于慈舟和尚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与此同时,破戒僧往前疾走两步,不偏不倚地,正好站在矮蹲在地上,削砍其膝盖脚踝的“螳螂刀”余盛招式轨迹上。 嘭嘭两声,这位天山七矮排名第五的豪杰,由于招式用力太尽,根本没有收招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右双手手腕,撞中慈舟和尚的小腿迎风面,如同被铁锤砸了似的,当场筋断骨折,估计以后再也不能与人动手了。 反观“瀚海白驼”陆魑,不用歹毒的暗器,也不是全力以赴,投掷出无柄弯刀,就主动后撤一步,静观其变,再做下一步打算。 结果就是,黑衣僧人凭着惊人的护身功法,硬生生地抗下这腰斩一击,长褂僧衣上,也仅仅是截断了前面的下摆,其本人全身而退,简直毫发无伤。 “神算子”卓亦凡毕竟眼力不俗,亲眼目睹三位兄弟,各自施展绝招围杀目标,结果落得两退一重伤的下场,可以说失败至极。 “金刚不坏功!在十方禅林里,也属于绝顶武功,没想到,此人不过弱冠年华,就练成了这般妙用无穷的神功,可畏可怖!” 天山七矮的老大内心一片凄寒,觉得自己入阵围杀,用尽一切手段,恐怕也奈何不了这位大德高僧,心里已经萌生退意。 再则,陷落在敌手的老六,已经被飞爪百炼索拯救回来,再考虑到动弹不得的老四,或许是时候离开了。否则的话,塞北江湖道上,赫赫有名的天山七矮,历年积累的名声和威望,恐怕会在今夜,断送在黑衣僧人手里。 于是,“神算子”卓亦凡双手抱拳,朗声道:“大师身手不俗,于武功一道更是超凡入圣。今天,我们天山七矮算是认栽。只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迟早还是会见面的。” 慈舟和尚爆发体内的纯阳真气后,缓缓地收敛进体内,膨胀的僧衣也随之沉降下来,渐渐地恢复成原状。 “兴许你们上门造访,意图谋杀贫僧,还许下日后卷土重来,报仇雪恨的誓言。为何,贫僧不能出手,将你们逐一剪除?” “神算子”卓亦凡没有顾上搭话,收起飞爪百炼索,将老六抗在肩膀上,转身经过墙角时,顺手将老四红娘子也拖带上,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整个人连同两个累赘,竟然贴着墙面直线上升,顺顺当当地滑出园子,仿佛戏台上,被精擅牵丝线的傀儡大师控制的木偶。 刚才围杀慈舟和尚的三人,也施展不同身法,悄然离开了漏泽园,破戒僧看了一眼,估计是追随他们的老大去了。 “难得身边没人跟着,正好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动一番。也罢,我可是很久没有玩过狩猎游戏了。” 黑衣僧人伫立片刻后,露在月光下的半脸慈悲怜悯,另外半张脸却藏在阴影里,唯有嘴角流露出的一丝狞笑,将他半圣半魔又半佛的独特气质,完全地表露出来。 紧接着,遗世独立的身影,被一阵夜风吹过,竟然模模糊糊地抖动几下,随即宛如梦幻般的泡影,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稍后,在街巷里奔跑的天山七矮,听到伸手迫近的脚步声,若有若无,似远似近,听地也不分明,好像尾随而来的对头,身影飘忽不定。 于是,排名第二的“黑鹰”燕小七,扛着动弹不得的老六,加快脚步来到领头人的身边:“大兄,漏泽园里的高僧,跟上来了。” “神算子”卓亦凡脸色肃然,随即开口回应:“我知道!俗话说的好,僧道妇孺,不可轻忽。我们惹上这位出家人,恐怕也是心眼很小,喜爱记仇的性子。你也不用多说,我等直接闯入金城韩家的府邸。既然花钱卖消息,请我们进程杀人,他们就不能置身事外。不是说,韩家军之精锐,堪比帝国禁军吗?我倒要看看,他们韩家是如何应对漏泽园的大德高僧。” 其余几位天山七矮,听到这里,立即明白老大又要用嫁祸于人的法子,改变目前自身的困境,并没有遭遇惨败,就乱了分寸,迷糊了心智,当下诸人也不言语,只是紧随着“神算子”卓亦凡的脚步,向城西所在,富商、大户聚集的坊市飞奔而去。 破戒僧毕竟在金城走街串巷多日,推着板车收敛尸体的个种好手,早就将处处抛尸在外的城西坊市,包括附近的地理环境,摩挲地清清楚楚。 慈舟和尚明明知道天山七矮此行目的地就是金城韩家,却还是不管不顾地紧随其后,隐隐约约地吊着。 他可是存心不良,想着一网打尽的美事,准备将元气大伤的韩家,趁此机会连根拔起罢! 第四十一章 问罪 夜路漫漫,青石板铺成的大街上,多有烈火焚烧后的焦迹,黑衣僧人衔尾追杀,目光锁定天山七矮,一瞬也不瞬。 突然,破戒僧一时不慎,踩中一处滑不溜丢的地方,竟然失去了身体平衡,整个人往前面极速扑去,按常理来说,肯定是摔了个跟头,四仰八叉地,平添一份狼狈。 可惜,慈舟和尚毕竟武道破界,练成纯阳真气的绝顶高手,双手挥袖狠击地面,顿时借到一股反冲之力,硬生生扭转局面,凭空拔地而起,整个人有如金雕,乘风扶摇而起。 稍后,黑衣僧人缓缓地降落到地面,他被刚才这一下子意外,弄地有些惊疑不定:“以我如今的修为,虽不至于臻至儒家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境界,也是秋风未动,寒蝉先觉,怎么可能会……” 想到这里,慈舟和尚顿时恍然大悟,明白过来,笑道:“照此看来,只能是天意示警!金城!韩家显然是个关键,不定是将来乱世里的一路烟尘。要么杀戮天下,为真王开道。要么自身成了蛟龙,有问鼎中原的格局。” 破戒僧沉默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区区韩家而已,不过是地方上的豪强,在天降大疫中,势力骤减五成,若非受了我辟疫方子的恩惠,全家死光光都不奇怪。再则,我岂是畏惧天意之人?” 稍倾,慈舟和尚去了心头迷惑,命运干扰之力就再也没有发作过,竟然让他跟上天山七矮,直接抵达目的地,金城韩家! 破戒僧遥遥看着韩家偏门洞开,三五个童仆出门,恭声迎进天山七矮等人,他抬头看了看黑底金字的牌匾,忍不住咧嘴一笑。 “果然如此!受我救命之恩,却恩将仇报,买凶前来将我谋杀。真真是获罪于天,其无祷也!就算韩家满门上下,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也别想蒙混过关。” 紧接着,慈舟和尚施展身法,纵身跃上墙头,于高处行走,一身黑色僧衣混同夜色,避开了明岗暗哨的耳目,就这样负手进了韩家。 最近几天,城中世家、帮会争抢地盘,将大疫中的损失,从弱小无助的其它势力身上找回来,吃地肠满脑肥,满口流油,尤其是原本势力就最大的韩家,吃到了最肥美的一份,将富商大户云集的城西诸多坊市,全部掌握在手里。 精锐的韩家军扩充几次,损失的人手全部填满,由老兵带着上手,如今分布出去,镇住新获得的地盘,以致于如今的韩家,人声鼎沸,富贵之气暴涨,却没了当初的铁血气象。 破戒僧看着外院的二十几桌流水席,被放浪形骸的护院打手吃地杯盘狼藉,美酒佳肴轮流着上桌,众人大快朵颐,猜拳行令,不亦乐乎。 慈舟和尚看了一眼,忍不住摇头,随即又轻轻点头:“霉运当头,离死不远!众人脸色,看似满面红光,却都是预兆着有血光之灾。没想到,我一手挽救韩家满门上下,却又得送他们驾鹤西游!” 站在高处自然看到的更多,破戒僧瞧着天山七矮被人迎进中门,在厢房成排的东边偏院里安歇,韩家二子韩立亲自过来,嘘寒问暖,又召来家中的供奉医师过来诊治。 可惜的是,天山七矮的老四红娘子林虹,乃是被慈舟和尚以重手法捏断脖颈,导致颈椎错位,从而引发高位截瘫,除非他本人亲至,施展同样的手法,否则的话,其他人等医术再高明,也挽回不得。 至于老六小神童周阳,前胸后背的大穴被人点中,此时也是动弹不得,即便供奉医师以金针过穴之术,打算强行冲开被禁制的穴位,却还是被某种外力抵触,许久过后,始终不得寸进。 最后一位伤者螳螂刀余盛,双手手腕筋断骨折,看似最好医治,待韩家供奉医师诊过,忍不住眉头一皱,毕竟是被纯阳真气反弹,造成粉碎性骨折,根本不可能恢复原状。 “这般伤势实在是无可挽回,鄙人才疏学浅,恐怕是无能为力。估计只有塞北江湖道上,杀人名医阴平之,或者精通接骨秘术的杏林圣手晏夫子,才能挽回一二。” 神算子卓亦凡知道此行一干人等之身后,肯定跟着如圣如魔的黑衣僧人,知道金城韩家也不牢靠,就等着供奉医师的话。 “杀人名医阴平之救一人,便要杀一人,在下何其不忍。眼下,只能找杏林圣手晏夫子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五弟漏夜前往!” 韩家供奉也是个妙人,听闻此言,竟然频频点头:“不错,不错。若是再迟一些,恐怕令弟只能截手了。” 韩家二爷看着场面乱糟糟的,心里多少有点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却说不上来,眼看着自家邀请的天山七矮,在漏泽园一行中,肯定是碰地头破血流,担心他们丧失了胆气,就没有强行挽留。 于是,当神算子卓亦凡等人收拾一番后,匆匆忙忙地从韩家后门离开,韩立才觉得有些不妥。就在这时,一个异常熟悉却偏偏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响起。 “韩公子,贫僧再看阁下的面相,印堂发黑,定有不测之祸,面色通红,近来必有血光之灾呀!” 韩家二爷猛地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见那位大德高僧的身影,从墙角阴影处走出来,黑色僧衣无风自动,令他忍不住想起家族供奉“虎烈手”彭涛的下场。 “大师,大师!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听我说……” 慈舟和尚摇头笑道:“韩公子身陷局中,听你一面之词,肯定作不得准。贫僧也不想听旁人谢言碎语,不若都听我的。” 破戒僧双手合十,目无余子地走到韩家众人面前两丈远处,蓦然停住脚步:“天山七矮老幺剑童子方剑,率领韩家私军夺取了炼锋号刀厂打造的诸多兵器,以及历年积累的钱财,而后又袭杀城外庄园,试图对刀厂残余斩草除根。” “不料,此人被贫僧当众击杀,韩家私军也折损了若干精锐。如此一来,损了韩家颜面,坏了韩家扩张的大计,估计就此结了死仇!” 慈舟和尚侃侃而谈,韩立的脸色越发难看,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也不辩驳。 “韩公子的本意,乃是以剑童子之死,引天山七矮其余人等袭杀贫僧。可惜,金城爆发大疫,此事就被延后了。等到贫僧拿出辟疫的方子,换取药材救治阖城上下,天山七矮便喝着辟疫的汤药,趁夜前来漏泽园,意图谋杀贫僧。” “没成想,他们功败垂成,不得不返回老巢舔舐伤口,这便让贫僧寻到地头上了。我叹世人多艰苦,故而拿出辟疫的方子,不料有人恩将仇报,意图取贫僧的性命。” 破戒僧双手合十,禅唱一声:“善哉,善哉!今夜,我便超度韩家上下,往生极乐,脱离苦海!” 第四十二章 诡诈 如此直截了当地撕破脸,反倒教韩家二子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往日里,他可以仗着韩家的家势颠倒黑白,甚至指鹿为马,可是在面前不远处的大德高僧面前,他非常清楚地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身家性命,尽快召集人手,将狠狠冒犯,并往死里得罪的慈舟和尚,一气呵成地解决掉。 “飞火,招人!” 跟随韩立多年的童仆,听命后毫不迟疑地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个藏着火引子的细竹筒,拇指曲起用力一弹,掀掉上面遍布芝麻小孔的一截,露出还有火星闪烁的竹绒,压地严严实实,只有表面焦黑,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下面暗红色的余烬。 众人警戒着凑近过来,围住韩家二爷,连他的童仆都一并保护其中,就等着他引燃飞火讯号,将韩家的护院、供奉高手统统惊动,叫过来围杀已成死敌的出家人。 慈舟和尚合十的双手缓缓摊开,缩进宽大的袖子里,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位童仆的举动,显得有些好奇。 稍倾,燕子状的飞火接近火引子,导索嗦地一声点燃了,童仆小脸紧绷的神情,此时放松了许多,竟然没等导索燃烧到尽头,飞升上天炸开烟火讯号,就忍不住直接扔上天。 就在这时,破戒僧出手了,缩进袖子里的双手,竟然分别扣着石子,当他看到童仆失手,提前扔出飞火讯号。 瞬息间,“弹指神通”出手,一枚小石子疾射而出,将燕尾标状的飞火横空击中,往韩家二爷身后远远抛去。另一枚小石子紧随其后,仅仅轻微地擦过那玩意,竟然将其打地转了半圈,上下颠倒,直冲地面而去了。 “嘭……啪!” 导索燃烧到尽头,飞火讯号急冲地面,突然炸开大团炽热的烟花,正是示警求救用的明红色,倒映地这座偏院里,通红一片,就像火焰熊熊燃烧似的。 灼人眼眉的热浪滚滚而来,即便是亲眼见过如此情景的人,骤然发现自己身处飞火讯号爆发范围内,还是免不了惊慌失措,被吓地当场跳脚。 如此一来,护卫住韩家二子的人就乱了阵脚,将重重保护中的韩立暴露了出来,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危险,不顾一切地靠近过来。 可是,韩家的近身护卫这才有所反应,想要自己的职责,一切都晚了!一切也都完了! 慈舟和尚顺势而为,甚至连对手的求救讯号,都利用起来,化作自己扰敌的一步妙棋,正是为了这一刻。 当近身护卫们露出破绽,他就迫不及待地动了。两丈之地,在他全力以赴施展身法下,不过呼吸之间,就顺利抵近目标面前。 韩家二子从一开始就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黑衣僧人的一举一动,当求救讯号发不出去,反而让近身护卫乱了阵脚,他就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毫不犹豫地施展了世家子弟保身救命的绝招——猛虎下山势。 双膝往前一跪,双手撑住地面,双眼盯着对手,大喊一声:“好汉,饶命!” 慈舟和尚下定了决心,怎么可能会被韩家二子不顾脸面的跪坐认错打动,可是危险迫近的气息,还是让他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什么大风大浪都闯荡过来了,我可不能在阴沟里翻船呀!” 韩家二子发现自己认错讨饶都没用,黑衣僧人一式青龙出海,右手宛如龙爪,朝自己头颅扣下,顿时心死如灰,知道不能善了,只能把头重重地往下一磕,由此触动了身上的牵丝机关,贴身绑在腰椎处的一管梅花袖箭,应势激发,一口气射出九根涂毒的针锥。 “噗噗噗”一阵斩刀剁肉的声音传来,磕头触地的韩家二子,还以为梅花袖箭全部射中目标,想必与韩家做对的黑衣僧人,命不久矣。 可是,当他抬起头时,却愕然地看到,《龙爪手》中的一式青龙出海,竟然是虚招,自家耗费重金打造的梅花袖箭机关筒,老早就被黑衣僧人一招袖里乾坤兜走了。 慈舟和尚笑道:“卑鄙小人,在贫僧面前,竟然用诡诈之术,留你不得。” 话音刚落,破戒僧振动全身肌肉,体内纯阳真气爆发,竟然有猛虎咆哮声,自筋骨律动中传出,自然是破界武功“虎啸铁布衫”。 左右近身护卫看到这一幕,知道韩家二爷性命垂危,悍不畏死地扑上去,搂腰地搂腰,抱腿地抱腿,试图拖住黑衣僧人杀戮的脚步。 可惜的是,慈舟和尚想动手,当世就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破戒僧仅仅是双臂蛮力就有千斤,毫不费力地双手一合,两个抱住其胳膊的韩家近身护卫,当场碰地头破血流,筋断骨折,当场掉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看着活不成了。 骨头与骨头地碰撞,发出的怪异闷响声,惹地在场众人牙酸不已,慈舟和尚身上的黑色僧衣猛然间灌风似的膨胀,顿时挣脱了其余四人的束缚,将他们震地往周围弹出去,双手骨头寸寸而碎。 紧接着,破戒僧迳自走到韩家二子面前,在虎啸铁布衫的加持下,如钢似铁的袖摆,往下狠狠拍击。 只听轰地一声,年轻有为,杀伐果断的韩立,保持着跪伏姿势被打开,五体投地般的趴在地上,随即深深地陷进地里,一声不吭地,就这样轻易地死去了。 其实,他还有一些保命的手段。可是,差点阴沟里翻船的破戒僧,警惕性陡然升高,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罢了! 胜负之分如此快,转眼过后,偌大的偏院里,韩家还能动的人,就剩下一个双手握紧火引子竹筒,因亲眼目睹韩家二爷死在当场,浑身颤抖不停的童仆。 慈舟和尚走到他面前,忽然展颜笑道:“你还是个孩子!老实说,贫僧实在是下不了手,可惜你是韩家二子的贴身仆人,利害关系紧密,恐怕立场十分坚定。这样吧,贫僧给你一个选择!” 说到这里,破戒僧伸手指着韩家的后门:“那是一条生路!放弃一切,独自离开,相信没有人会为难你。毕竟,韩家往死里得罪了贫僧,今夜就是他们上路之时。” 童仆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往通往大街的后门冲去,脚步匆忙,由于不看路,还被躺在地上直哼哼,一名护卫的身体绊倒。 可是,当他顺利越过后门,就毫不犹豫地点着了另一枚飞火讯号,这一回他躲在墙壁后面,隔开黑衣僧人的视线,甚至不惜亲手握住,由得燕子标喷出火,往天空急速升去。 慈舟和尚看到这一幕,笑着点点头:“有前途!宁死不屈,他真是一个忠心耿耿,讲义气的好孩子!” 破戒僧纵声跃上墙头,俯视着下面小脸紧绷的童仆。他似乎听到风声,猛然间抬头,两人对视一眼后,童仆就像受伤小兽似的逃走,单薄的身影,被街道弥漫的黑暗囫囵吞没。 被飞火讯号惊动的韩家,流水席上的护院、供奉,如同炸营的哀兵,一股脑地往这座偏院冲来。 破戒僧却站在高处,看了看风向,随意似的抖了抖身上的衣裳,将自己从漏泽园带出来的土产,特意孝敬给韩家。 第四十三章 瘴疬 金城韩家,火把处处点燃举起,源自外围护院打手,还有部分来自世家供奉的江湖高手,源源不断地向这处偏院汇聚而来。 武功低微的在地上奔跑,身法卓着的则翻墙过院,甚至飞檐走壁,抢先一步,直接抵达目的地。 不少受过黑衣僧人救命恩惠的供奉高手,看到慈舟和尚的身影时,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他们自是知道韩家的策略,暗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彼此交换眼神,都忍不住提起小心。 某个眼尖的人,看见深陷地面的人,衣着有些眼熟,就特意靠近过去,将此人提拉出来,翻了个身,看到苍白泛青的亡者肤色,心里咯噔一声,立即意识到不妙。 等到有人主动过来接手,将死者面目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掸去,露出韩家二公子的真容,谁都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 慈舟和尚对此也不在意,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这座偏院里,自己“无意之中”从漏泽园带出来的土产,来自尸妖吞吐死气滋生的瘴疬,逐渐沾染上韩家的护院,尤其是靠前很近的供奉高手。 破戒僧睁眼看去,发现每个人头顶灵光暗淡,仿佛乌云盖顶,分明是死兆星临头,就忍不住轻轻摇头,随即展颜笑道。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罗睺出世,大疫降临!塞北三州,不是毁于战火,就是亡于瘴疬。只待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边陲之地,至少能安生一甲子!天命如此,我辈又能如之奈何?” 挤进偏院的护院打手,多数是不学无术之市井地痞混混,自然听不懂黑衣僧人故意泄漏的天机。可是,院子里还有韩家供奉的江湖客、武林高手,却是能听懂一二,甚至能洞悉几分其中的奥妙,自然是心惊胆颤不已。 “若非贫僧参悟天命,从星相位移中,窥见塞北即将大疫,屡次出手阻扰,甚至不惜与天命为敌,用辟疫的验方,救下阖城百姓,顺带连你们世家、帮会也一并收治了。现如今的金城,岂会如此太平无事,早就处处抛尸,渐成鸟都不拉屎之荒城。” 说到这里,慈舟和尚双手合十,禅唱一声:“善哉,善哉!贫僧一力扭转乾坤,不料人心叵测,某族世家丧心病狂,为了些许私仇旧怨,竟然驱使武林豪杰漏夜袭杀。若非贫僧武艺高强,恐怕项上人头已经不保,日后就再也不能出手,凭药方拯救金城百姓。” 如此直白的话,将黑衣僧人深夜造访的原由,以及来龙去脉,说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理亏,还有良知的护院打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再看着身边韩家子弟的时候,眼睛不免流露出讥嘲的神色。 “说起来,此番金城大疫,十个病人就有七八种症状,须得调理患者肺腑五气,对症下药后,才能逐渐痊愈。你们韩家有几分本事,自己还不清楚?如果真的被天山七矮得手,取走贫僧的性命,来日大疫再度爆发,你们能有信心全部活下来?真是自找死路,愚不可及!” 韩家的大公子韩冈,听到前面还能忍着,当他听闻黑衣僧人最后的呵斥,就忍不住怒不可遏了,立即高声回应道:“大师何必咄咄逼人呢?若不是你将辟疫的方子视为珍宝,藏着掖着,也不敢给城中百姓分享,独自占了名声,损坏我们金城本地大户的威望,我等怎么可能与大师为敌?” 慈舟和尚不怒反笑起来:“绕来绕去,最后的恶果竟然是贫僧造作了。可是,辟疫的方子,乃是贫僧继承前人学识,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推陈出新,弄出来的新方子。原本就是私人所有,不知为何得公诸于众?你又是何人,也敢携裹民意?世家子与百姓岂可混同?你受了救命之恩,不思回报也就罢了,竟然敢指责贫僧?谁给你的胆子?” 破戒僧的态度,颇有堂下何人,竟敢状告本官的气势,仅仅几句话,就把韩家大公子韩冈堵住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金城韩家的东厢谋士秦川,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妥,他又说不上来,只能挤开众人,来到韩冈的身边。 “大公子,在下有个疑惑。那位来自漏泽园的出家人,初相识时,言简意赅,怎么省力怎么来。现如今,无论怎么看,他都像是在拖延时间!” 韩家大公子身边的人一动,慈舟和尚就知道计划被人洞悉了。毕竟,在这个世上,蠢笨的人到处都是,聪明人却也不缺乏。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破戒僧的真正计划,却也是从过往的经验,以及积累的阅历,窥见某些大事件爆发前的端倪,甚至窥破了暗中四伏的杀机。 韩冈也觉得偏院里挤进来太多的下人,连忙开口,先让供奉高手离开,随后再令韩家的护院打手,按照顺序退出去。 可是,当他准备下令的时候,破戒僧却哈哈大笑,道:“现在才明白过来,不嫌晚了吗?你们都完了!” 漏泽园公共墓地里,被木桩穿心而过,镇压在地底深处的尸妖,蕴含的瘴疬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非被佛祠灵光镇住,屡次削弱其威力,恐怕早就发作起来,开始肆虐地方了。 这便是大疫爆发一轮过后,梅开二度的回潮期,威力或是更强,或是越发削弱,从来没有一个定数。 不过,随着慈舟和尚得了妄世机缘,练成纯阳真气,糅合自身过往学会的武技,终于破界成功,练成虎啸铁布衫,初次窥见武道宗师之妙。 以他为变数,提前孕育出来的尸妖,即妖化僵尸,也是上应凶星,被天命谴来,在世上走一遭的一生之敌。 既然破戒僧站在上风口,不经意之间,将身上少许瘴疬之气抖搂出来,在徐徐夜风的帮助下,波及到金城韩家大本营的精锐,死亡的倒计时便随之开始了。 有人举着火把,与身边的伙伴说笑,说着说着,脸色渐渐转青灰,转眼过后,皮肤泛起绛紫、殷红的瘢痕,很快就口吐白沫,当场晕倒过去。 此人倒下就犹如开了口子,偏院里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都是熬过第一轮的大疫,受过辟疫药汤恩惠的幸运儿。 只不过,这一次,收治救人的医师,站在韩家的对立面,根本不可能提供辟疫的方子或药丸。 换言之,金城韩家真的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亲手把救命恩人往火坑里推,或许他们觉得大疫已经过去了,自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孰不知,这仅仅只是开始! 第四十四章 犹斗 韩家大公子的城府很深,亲眼看着身边的护院毒发身亡,赶紧伸手拿捏着袖子,使劲地捂在口鼻上,一脸嫌恶,忙不迭地退避到墙角。 近身护卫被人群冲散,来不及护住少主,韩冈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白玉瓶,里面盛满自己好不容易搜集起来,特意准备应付不时之需的辟疫丸。 现如今,正是服用药丸的时候,毕竟周围的人,接二连三地倒下,死地毫无征兆,死地毫无规律,简直不可思议,直如当初金城大疫爆发般。 此时,他也顾不得其它,嘴巴凑近瓶口,将里面所有药丸一股脑地倒进嘴里,伸长了脖子,像极了嗷嗷待哺的雏鸟,囫囵一口全部吞下,这才让韩家大公子感觉有了几分底气。 早作准备的聪明人,还真的为数不少,偏院里至少有三位供奉高手,用相同的手段,给自己预备了救命的药丸。 此时,他们看见韩家大公子隐秘地服食,都意识到危险迫近,连忙将漏泽园高僧赐予的辟疫丹吞服了,再看局面如何演化。 随后,这几个供奉高手望着墙头上伫立的黑衣僧人,不以为意地来回走动,银霜似的月华洒在此人身上,将慈舟和尚的影子拉地很长,有如一道不祥的阴影,笼罩着大半个偏院,忍不住心里一抖。 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真的有效,随着周围的护院逐一毒发身亡,手臂、头面的皮肤,迅速浮现红地发紫的瘢痕。 转眼过后,瘢痕缓缓拱起,变成令人惊惧的紫黑色脓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自行爆裂,四下溅射出腥臭的黑色脓浆,不小心落在地上,即便是砖石泥沙,也会被当场腐蚀,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如此一来,本就惶恐不安的护院打手统统发疯了,不顾一切地撒腿就跑,狭小的院门,原本只供两个人并排走过,如今却塞进五六个人,谁都不互不相让,结果自然是卡在哪里,挤地水泄不通,根本出不去。 有聪明的人临危不乱,踹了身边伙伴膝盖一脚,顿时教他跪伏在地上,随后踩着兄弟手足的肩膀,纵步跃上墙头,轻而易举地翻越过去,顺利逃出生天。 被堵在偏院里的护院,心情焦急地眼角崩裂,坐立不安地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看到有人成功,效仿者着实为数不少。 可是谁也不是蠢人,甘愿自己做梯,让别人逃出去。正因为如此,为此大打出手,甚至反目成仇的人比比皆是。 在对莫名死亡的恐惧,以及疯狂的推动下,这座偏院里由此爆发了更血腥的厮杀。 慈舟和尚冷眼旁观,对此等地狱般的场面,依旧是一言不发,嘴里却默默地念诵着往生咒,试图将这帮痴愚顽劣之辈全部超度了。 至于原本武功在身的供奉高手,大多数与韩家不过是金钱雇佣的关系,根本谈不上忠诚二字,大难临头之际,自然是各自找生路,逃命去了。 可是,这些供奉高手真的想地太好,一旦有人准备逃出韩家府邸,墙头上漫步的黑衣僧人,就会施展绝顶身法,骤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随意地挥舞袖子一记横拍,就将名不副实的江湖豪客、武林大侠,狠狠地轰落地面,筋软骨松人乏力,令他们只能待在韩家等死。 几次三番后,众人看出慈舟和尚的心意,是准备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坑杀在韩家府邸里。尽管有人始终弄不明白,为何黑衣僧人如此深具信心。 可是,他们身边的韩家护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毙在地,既有自相残杀,一同赴死,也有浑身尽是瘢痕脓疱,倒毙于莫名的瘴疬,死地七七八八了。 这是比什么绝顶武功更可怕的事实,没有人能发现死亡的真相,就好像周围弥漫着莫名的剧毒,又像是来自幽冥地府的勾魂使者,漫无目的地随意勾走凡人的魂魄。 “这位漏泽园的慈舟和尚,哪里是什么大德高僧?分明是勾魂夺魄的恶鬼魔头!诸位,我手里还有一瓶辟疫丹,每个人过来服食两颗保命,与我并肩子一起上,将此鬼魔格杀当场,方能解除金城大疫!” 关键时刻,韩家这一代的当家人,韩冈、韩立两兄弟的亲生父亲,塞北武林赫赫有名的大侠,“没影子”韩林挺身而出,右手高举一个薄胎骨瓷瓶。 隔着薄如宣纸的瓶身,里面药丸的轮廓依稀可见,这就给在场许多没有服药的供奉高手,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破戒僧却没有理会这些人心算计,小心翼翼地看着附近几座院子的亡者,始终没有尸变的迹象,顿时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除非是被尸妖亲口咬了,否则的话,仅仅凭漏泽园墓地里泄漏出来的瘴疬之气,恐怕还无法诱使尸体妖变成僵!” 既然唯一可虑的后患已经杜绝,慈舟和尚不再分心旁顾,双手“弹指神通”扣着石子连发,打落了附近照明的火把,纷纷落在地面、墙上、房顶,由此点燃了木料,引发了熊熊燃烧的大火。 “没影子”韩林看到这一幕,心里蓦地往下一沉,这才相信黑衣僧人口中所说,要用兵法对付韩家,果然是有他的一套。 兵家的用兵之道,尤其是克敌制胜,最上乘的无非是借助天时地利任何,紧随其后者,便是无情的水火。古有诸葛孔明借东风火烧赤壁,又有关圣云长水淹七军,用的都是水火二字,以弱胜强,妙用无穷。 现如今,韩家的几处院子,被黑衣僧人用暗器手法打落火把,藉此引发了大火,若是不尽快派人扑灭,恐怕整座府邸,都会付之一炬。 这可是金城韩家累世经营,耗费百年岁月,巧取豪夺别人的家产,又僭越了礼制规矩,才建造起来的大本营,规模堪比帝国皇室成员,开府建牙的王爷府邸。 “好杀心,好决断!此人心计深不可测,每次出手都有深意,既然与我韩家为敌,断不可留!给我杀!” 韩林一声令下,就有四个吃过辟疫丹的供奉咬咬牙,心里发了狠,这才从不同方向扑上前去,准备将黑衣僧人赶下墙头,落入韩家围杀不世高手的圈子里。 至于忧惧慈舟和尚武功,甚至担心他与“圣手毒心”李青牛一般,既有救济世人的慈悲手段,也有嫉恶如仇的狠毒心肠,不敢与黑衣僧人交手的供奉,则被韩林安排着,去扑灭附近起火的院子。 一团乱麻的局面,即便死掉了几百个护院,现场乱糟糟地不成样子,可是在积威深重的韩林手里,却梳理地有条不紊。 由此可见,世家并非易于之辈,尤其是经营日久的金城韩家,扎根一地已有百年,毕竟有几分大家的底气。 慈舟和尚对此却毫无意外,眼看韩家的供奉高手扑杀而至,其中正面纵身上墙的那位,猛然间施展了一式“脱袍让位”的怪招,松松垮垮的大氅,被他提在手里,陡然迎风展开,朝自己兜头罩来,竟然遮挡了全部的视线。 所幸的是,破戒僧不仅精通“听风辨位”,还擅长盲战,暂时没了视野,照样战力不减。 只不过,他这边提神戒备,左右合击而来的两位供奉,在墙头上伏低身体奔跑,及至慈舟和尚附近,默契地往前飞扑,双手抓住墙头青砖,猛然扭身飞踹,一式“神龙摆尾”,同时击中慈舟和尚的膝盖后弯。 即便是破戒僧十几年的站桩功夫,也经受不住此重击,双腿膝盖一软,往前折弯跪伏下去,顿时被粗布大氅蒙了头面,整个人顺势往前坠落。 慈舟和尚听着耳边呼啸风声,忍不住讶然失笑:“世上高手何其多也,区区金城一地世家,竟然不惜一切代价,磨合出这般四人默契如一体的杀阵,连我都差点着了道。好在,刚才看了全部,现场偷学到一招。” 可惜的是,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直到四人中的最后一人,双腿曲膝,双手抱住脚尖,以千斤坠的身法,猛然施展一招“天王盖地虎”! 整个人有如重锤,朝黑衣僧人的后背腰椎,狠狠地冲撞过去,若是被他撞实了,筋断骨折都是轻的,当场死去都不稀奇。 “机会来了!” 慈舟和尚眼睛睁大,发现自己反杀的时机,不期而然地到了。最危险的杀招,在他看来,却有能改变局面的最大变数! 第四十五章 通达 就当韩家供奉高手的双膝,刚刚触及黑衣僧人的瞬间,慈舟和尚双手猛然后伸,搭在此人的双腿,借力施展了一式刚刚偷学到手,“脱袍让位”的怪招。 瞬息间,破戒僧有如滑不溜丢的泥鳅,从供奉高手的身后游走出去。两人的攻守位置就此调换。只见慈舟和尚五指展开,指头用力内弯,遥遥一摄,就有一股莫大的吸力,将大氅边角全部拿捏住,有如一张包袱皮,将里面的江湖高手当场裹住。 这还不止,由于韩家供奉以千斤坠的身法补上最后一击,慈舟和尚可不想看到,如此威力不俗的杀招白白浪费掉,揪住手里的“大包裹”抄底兜起,千斤臂力硬生生地将落势扭转,挥舞起来,有如一柄重型战锤。 “碰……碰”两声,墙头上摆着神龙摆尾姿势,两个合力踢破戒僧下墙头的韩家供奉,被慈舟和尚直接拍晕过去,啪嗒一声,整个人滑落到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头破血流,却始终没有醒来。 就在这时,服食一整瓶辟疫丹,自诩为不惧瘴疬,心中底气倍增的韩家大公子,不知道为何双手浮现出青灰色的瘢痕,像极了死者身体的尸斑。 他不敢置信地擦拭着双手,脸上从容自若的世家子神情,就此荡然无存,第一次流露出性命不在自己掌控,恍然无措的崩溃表情。 韩冈韩昆玉擦拭地太用力,手背的皮肤都破了,结果却是异样的瘢痕越来越多,且不断地向身体其它部位蔓延,害地他双手抓住衣襟,猛然往外撕开。 韩家大公子身边的供奉高手好奇地看了一眼,随即不忍目睹地别过头去,似乎不想再看第二眼,因为韩冈身上的瘢痕,已经蔓延过胳膊,颜色越发深重,向脖颈胸膛等部位,迅速且不断地浮现出来。 除了韩家大公子外,那些提前预备辟疫丹,早就服食的供奉高手,也是接二连三地发作,似乎那些丹药根本不顶用,至少对付不了此时在韩家院落里蔓延的瘴疬。 生死关头,韩冈的脑子却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再焦急也是无用功。于是,韩家大公子飞快地搅动脑汁,想从过去的经验,人生阅历中,寻找出破解危局的办法。 或许是命运眷顾,或许是真的被他想起了什么,韩冈慌乱的眼神蓦然一定,他回忆起不久前,主动投奔回家的七个护院。当时还没有辟疫丹,二弟韩立曾经以指甲代刀,从某人身上取了有灵效的活血,救回了内院里奄奄一息的小妹。 “吃过唐僧肉,能长生不老……不,喝了那邪僧的血,就能祛除身上的疫病。这是我弟韩立说的,他可是精通岐黄之术的大医。” 在场众人眼看着辟疫丹失去效用,无法压制住剧毒的瘴疬,心情本就乱糟糟地,一副随时都会崩溃的模样。这时,诸多供奉高手们,听完韩冈的话,立即眼睛一亮,勾起了心底里埋藏多时的疑问。 为什么漏泽园里的那位大德高僧,能够预知金城会爆发大疫?为什么能在尸横遍野的金城街道里来去自如?为什么从来不惧怕症状不一的瘴疬? 原因大致有两个!首先,黑衣僧人的武功练至寒暑不进,百毒不侵的金刚至境。毕竟,慈舟和尚能够将江湖普传的铁布衫,练成刀枪不入,由此可见其武道成就之高。 其次,就是这位大德高僧此前服食过“五毒”的内丹,也就是所谓的五毒丹,能够辟恶镇邪,根本不惧什么瘴疬瘟疫,且体内的血肉,具有相当的灵效。 在场众多武林高手,都一致认定,慈舟和尚的根底是后者,也就是韩家大公子所说的那样,喝过黑衣僧人的血,就能祛除瘴疬的威胁。 可惜的是,韩冈体内的毒素已经彻底爆发了,刚刚走了几步出去,就一头往前栽倒在地上,脸面苍白无血色,浮现出不祥的青灰,神色更是衰败至极。 为了解毒,为了死里逃生,附近几座院子里的供奉高手,连同韩家家主“没影子”韩林,都施展身法,从不同方向往黑衣僧人位置扑去。 面对慈舟和尚抡起的“人锤”,几个武林高手合力抗住,一番角力纠缠后,终于将之夺取回来,解开袋口,放出里面的伙伴。 可是,他被黑衣僧人抡着玩耍了那么久,结果自然是筋断骨折,头面血肉模糊,完全不成人形了,只有一口怨恨之气吊着命,却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慈舟和尚自失去趁手的武器,看到四面八方飞扑过来的韩家供奉,甚至护院里的个中高手,他们脸上巅峰疯嚣的神情,第一次感觉到头皮发麻。 “哈……”破戒僧吐气开声,连番大战后,体内蕴养的纯阳真气已所剩无几,此时尽数激发出来,破界武功虎啸铁布衫再次令筋骨齐鸣,发出百兽之王咆哮山林的气势。 可是,些许古怪的虎啸声,还不能震慑住拼命求生之人的意志,那些一头撞进黑衣僧人怀里,紧紧抱住慈舟和尚,张开嘴巴上去就啃的人,蓦然发觉柔软的粗布僧衣,仿佛钢铁浇铸的门板,根本咬不进去。 令人震惊的是,反震的力道也相当不俗,当场崩断满口牙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即便上下两排牙齿没有秃噜了,此时也是大为松动,根本使不上力,以后吃饭喝酒,恐怕都有不大不小的问题。 所幸的是,僧衣能够遮掩的部位非常有限,露在外面的双手、脖颈、头面等部位,成为很多人争抢的目标。 有一位疯狂的婆娘,从慈舟和尚背后扑上去,抱住那颗锃亮的光头,张开血盆大口,就想啃一口尝尝鲜。 结果,她刚刚闻到一股清幽的莲香味,自己的位置就被后来人取而代之了。毕竟,黑衣僧人的血肉非常有限,以争抢他体内祛病除邪的灵血为目的,又一轮的自相残杀开始了。 破戒僧看着周围刀光剑影,血肉四下溅射,并不无辜的诸多生命,飞快地消逝,比起瘴疬杀人还快,忍不住双手合十,轻轻叹息一声:“善哉,善哉!”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衣僧人身边的江湖高手越来越少,即便还有一口气在,多半是伤重不治,旋即就被瘴疬之气感染,浑身浮现出无数瘢痕,继而转化成脓疱,顷刻间魂归黄泉。 当慈舟和尚漫步走出尸堆,来到韩家本代家主的面前,“没影子”韩林已经沾染瘴疬,手背皮肤泛起老人斑似的玩意,尽管虎衰威犹在,可是这点世家风范对于出家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破戒僧微笑着躬身行了一礼:“韩施主,想必你此时感觉很痛苦罢!来,贫僧亲自超度你升天!”说完,慈舟和尚伸手,一记大力金刚掌,就将奄奄一息的韩林拍死在地上,金城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就此被彻底断了根。 今夜破戒僧亲手杀戮并不多,只是因他而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那些血腥汇聚起来,有如涌动的海浪潮汐,向自己扑面而来,竟然有几分窒息感。 他最后看了韩家家主尸体一眼,三步并作两步纵跃上墙头,借助无处不在的月光,俯视着脚下的连绵起伏,往前延伸的院落,忍不住感叹百年世家,累世经营,仅仅因一念之差,便毁于一旦,忍不住反问自己。 “何为善恶?何为功过?” 沉默片刻后,慈舟和尚突然展颜,笑道:“自然是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济世救人,是我的信念,也是功果。至于过错、因果,自有我一力承担,便是了!” 想通了此节,破戒僧觉地精神大为振奋,第一次感觉念头无比通达,下定了决心,彻底舍弃人前“圣僧”的做作,身上疏离于世俗的出尘气息,由此淡化了许多,平添了几分人味。 第四十六章 入梦 熊熊燃烧的烈火,将金城韩家堪比王侯府邸的豪宅,烧毁成不毛之地,除了内院少数女眷,从秘道里逃出生天,其余人等要么死于瘴疬,要么葬身于大火。 城中几方势力,尤其是比肩韩家的豪强,惴惴不安地派出人手打听消息。很快,凌乱的情报汇聚而来,方才晓得漏泽园里的大德高僧,竟然被韩家高价雇佣的天山七矮夜袭,结果袭杀不成,反而折损了一半人手。 至于罪魁祸首的金城韩家,自然是被黑衣僧人盯上,只是走过去看了一眼,偌大的百年世家就没了。大多数人死状极惨,其余人等皆死于自相残杀,令人感觉莫名其妙。 其余世家和帮会,互通消息后,夜不能寐地警戒着,非常担心黑衣僧人杀顺手了,会否将自己也一并解决了。 结果,慈舟和尚此战消耗过大,早早返回城东漏泽园歇着,也不怕人惦记,躺卧在佛祠前屋檐下,和衣睡去。 其实,破戒僧将金城韩家连根拔起后,念头通达,精神爽利,冥冥之中,竟然沟通到某个神佛显圣的妄世,领悟了一点睡罗汉的睡意禅,藉此进入甚深的定境,以入定代替睡眠,旁人自然是看不出来。 既然漏泽园的大德高僧不继续插手,那么硕大无朋的金城韩家倒下后,腾空出来的地盘,以及各种见不得光的买卖,甚至连带背后蕴含的财富和商机,自然成为其他势力瓜分的目标。 于是,新一轮的抢地盘之战,在人心算计的阴暗处,再度迅速地生发起来。子夜时分刚过,各路人马默契无比地出动,借助夜色的掩护,对分散在金城各地,原本属于韩家的产业,飞快地攫取到手,并派驻大量人手,守住胜利的成果。 城中各个坊市的百姓,只要与金城韩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无一不被搅扰到,在刀枪棍棒的威胁下,不得不交出关键的来往账本,以及具体的人员名单。 其中肯定有一部分人,死于不久前爆发过的大疫,腾出的位置至今还没有人手填补,毕竟韩家也是积极扩张,争抢新地盘以弥补损失,连韩家豢养的私军死士,都分散了许多出去。 他们得知了本家的下场后,大多数人放弃了一切,选择向新主人屈膝投降,只有最忠诚的人,才决定与韩家共存亡,三三两两地汇聚起来,杀出一条血路,艰难地逃出金城。 这些身上多少带伤的韩家军残余,真正意义上的死士,稍微包扎伤口一番后,立即展开行动,在城外荒野、丛林里寻找,直到天光发白,才在距离金城五里地界,正东方位处,找到了藉由秘道逃出生天的女眷。 她们随身携带的金银细软,量虽不多,却格外贵重,领头的人正是大疫爆发,差点死去,得了七护院其中之一的药血,刚刚痊愈的韩家幺女韩梅,小名梅梅! 韩家在金城经营百年之久,除去规模堪比王侯府邸的本家老宅,在州内各地皆有布置,别院、庄园、田庄,将其中的人手收拢起来,喘息个几年,又能恢复过往的家势,这便是世家的格局。 韩梅飞身跨上一匹性情温驯的小母马,回头望着人声喧嚣,厮杀声到处响起的金城,忍不住叹了口气:“都给我等着,韩家迟早会卷土重来。到那时,吃我家的,都给我吐出来。拿我的家,都给我还回来!” 一众忠心耿耿的死士,望着英姿飒爽的韩梅,在她身上依稀看见韩林老爷子的三分风采,不由地信心倍增,对眼下共赴时艰,日后数倍的回报,又多了几分期待。 与此同时,破戒僧从定中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身体侧躺卧睡,右手别腰,左手手肘拄地,左腿搭在右脚上,右小腿拄地,竟然稳稳当当地也不散架,也不倒下。 “此番妄世机缘,有幸得遇奇丐,蒙其传授睡梦罗汉拳,与十方禅林正传罗汉拳,有很大的不同,并非一板一眼,反而笑果出众,有点戏谑对手,调戏人家的意味,正好与我舍弃圣僧面目,游戏人间的决心契合。” 想到这里,慈舟和尚挺身而起,举高双手打了个呵欠,整个人有如定格的走马灯,尽管身体轻微偏斜,却重心在侧,根本没有倒下的意思。 “有点意思!仅仅是睡梦罗汉全的站桩,就像极了练功用的不倒翁……腿脚都有丝丝内气滋生出来,想必是此功源自有内家真气的妄世。” “可惜,进入妄世的时日太短,没时间接触丐帮直传的《降龙十八掌》秘笈。至于,那位精通幻术的赵无极施主,御前演武,将金元宝点化为天魔女,出飞剑绕柱而行,也不知道是法术变幻,亦或者是本身就有此等神通。” 破戒僧没有往深处去想,收起睡梦罗汉拳的站桩,发觉体内纯阳真气,于昨晚连番大战消耗一空后,此时再度恢复过来,且越发活泼。 “诸多妄世都是机缘,能够令我学到更多武功,有如筑基用的垫脚石,无形之中,助我在武道之途上,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登。至于种种法术神通,能学到手最好,即便没有机会学会,也不打紧。毕竟,这些都是小道!” 想到此节,慈舟和尚对于没从妄世里学到赵无极的幻术,引发的些许遗憾情绪,就此消散一空。 稍后,他回过神来,发现城中各方势力,尤其是地头蛇般的世家豪强,都派人过来候着,献上许多厚礼。 破戒僧知道他们得知了金城韩家的覆灭后,特意向自己卖乖示好。按照慈舟和尚的意思,只要他们别冒犯到自己头上,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他也懒得搭理这些人,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将各方势力派来的使者,娇滴滴的美娇娘们,统统赶出漏泽园。 至于那些贵重的厚礼,为了安各方势力的心,慈舟和尚自然是全部笑纳了。稍后,他通过自己亲手建立的渠道,将礼物全部折现消化了,换来的银钱,除了进一步修缮漏泽园外,还在两条街巷以外的悦来客栈附近,布置了救济穷苦百姓,免费发放粥水的芦篷。 用的名义除了自己以外,还将城中除去韩家以外的各家豪强,连同江湖帮会,都署名上去,端的是毫无破绽,兼顾到了方方面面。 第四十七章 崛起 却说漏夜袭杀黑衣僧人不成,反而损兵折将的天山七矮,自逃出漏泽园,离开塞北边陲重镇金城,迳自前往州府治所五原城,去寻杏林圣手晏夫子。 可惜的是,他们在与破戒僧周旋之时,于漏泽园大打出手,无意之中沾染了尸妖吞吐的瘴疬之气,即便特意换过衣衫,也没能防住,不知不觉都中了招。 “神算子”卓亦凡的武道修为最浅,骑着天山龙马打头领路,浑然不觉瘴疬剧毒在体内蔓延,在黎明时分,他突然往前栽倒在地,一只脚挂在马镫上,被神骏龙马在旷野里拖曳,转眼过后,已经遍体鳞伤。 即便随后跟上的几位结义兄弟发觉,立即施展身法赶上,挽住头马的缰绳,将其小心翼翼地解救出来,结果却愕然地发现,老大已经毒发身亡多时了。 剩下的几人自然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他们忧伤不已的时候,体内潜伏的瘴疬剧毒逐一发作。 先是位居第二的黑鹰燕小七,脸面浮现出浓浓黑气,脖子处暴起无数蚯蚓状的黑丝,如同剧毒倒灌进眼睛,甚至深入脑髓,顷刻间毒毙当场。 老三瀚海白驼陆魑紧随其后,满脸通红,双眼暴起无数血丝,看到老大和二哥接连毒发身亡,刚下站起身退避一二,却像是喝醉酒似的,双腿虚乏无力,根本站不稳身体,就这样四仰八叉地倒下,被旷野里的荒草淹没,不断地喘着粗气。 只可惜,他喘息的力度越来越低,胸膛的起伏也随之缓缓沉降,当这位仗剑加入瀚海沙盗联盟,成功混到高层的大头目,吐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粉红色的瘴疬气息随之脱口而出,即便被过往的轻风吹散,毒性冲淡了许多,还是将掩埋这头“白驼”的荒草,腐蚀了许多。 现场唯一还能活动的,只有老五螳螂刀余盛,可惜的是,他双手手腕被纯阳真气震地粉碎性骨折,连骑马挽住缰绳,都是用嘴巴衔着套进手肘里。 此时,东方天际露出淡淡的鱼肚白,微明的晨曦逐退黎明的黑暗,再次向大地洒下希望的光辉。 不过,螳螂刀余盛早已被瘴疬剧毒吓怕了,顾不上收敛结义兄弟的尸身,只能带着动弹不得的四姐林虹和老六周阳,策马继续往州府治所五原城而去。 孰不知,他此番自救的举动,随身携带的瘴疬之气,引发了塞北边州最惨烈的大疫,毕竟五原城是州府核心精华之地,不仅往来做买卖的各地客商多不胜数,还有连通着州府下辖各城的驿站枢纽,这可不是大疫被局限在金城一地能够同日而语。 大凶星罗睺横空出世,向世间洒下致命疫病的命运,即便被慈舟和尚几次出手削弱,还是按照既定的安排,开始肆虐塞北边陲各地。 而在大疫发源地,原本人口超过十万的金城,刚刚经历一轮瘟疫的爆发,死掉超过一成以上的居民,如今他们被瘟疫卷土重来的消息,吓地纷纷逃出城外。 当然了,还有一重原因是,城中压舱石似的韩家轰然倒下,彻底失去制约的各方势力,挣脱了枷锁桎梏,仿佛都看到了出头之日,不顾一切地争抢地盘。 原本斗而不破的局面就此崩溃,眼看着就是死剩下最后一支势力,夺取各方势力的基业,成为无主之地金城领所当然的王。 “朝廷虚弱,无力压制地方,军制瓦解,遍地烟尘四起。想必各方势力都看到乱世即将来临,想趁乱搏一把运道。啧啧……皇图霸业的诱惑,又有几人能够忍受得住?” 破戒僧独守漏泽园,旁人知道他利害,主要是小心眼,眼里容不得沙子,也没人敢过来搅扰大德高僧的清修,甚至不想劳烦慈舟和尚推车出门掮尸。 己方大将自然是装进棺椁,体面下葬,其余人等都是烧化了,用金塔装着,送进漏泽园佛祠里供奉,也算是对各方都有个交代。 他们并不知道,黑衣僧人收下一名俗家弟子张晓敬,正领着一干人等在金城周边乡村活动。除了日常的收敛尸体,救治病人,积极安抚地方,还趁着宗族势力破败,吸引越来越多人进来,渐渐地成了气候。 有慈舟和尚的信物当敲门砖,张晓敬联系上了炼锋号的当家,叩开了这座转型为军械制造工坊的庄园大门,并迅速地武装起来。 以大开大合的刀术,擅长沙场争斗的大当家,看在黑衣僧人救命之恩的份上,不惜工本地锻造出一百柄陌刀,顺便将张晓敬麾下的乌合之众调理教导一番,令这位前衙门贼曹不良人大开眼界,从什么都没有的草台班子,转眼过后拥有了决胜一切敌人的王牌。 原本预定之中,金城爆发的饥荒,由于剧烈消耗人命的瘟疫,以及逐渐变得血腥残忍的争王恶斗,幸运地缓解了很多。 前后不过五天,金城内的各方势力,在一轮接一轮的厮杀中耗尽了精力和潜力,不得不罢兵休战了。原本,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各种暗中发酵的阴谋,秘密的接触,收买和策反,说客和策士之间的较量,都会粉墨登场,上演一出又一出令人厌恶的戏目。 可是,黑衣僧人的俗家弟子,张晓敬率领的“蚍蜉”组织,在乡野之中积蓄实力,并建立稳固的基本盘,甚至在有心人看好投资下,拥有决胜王牌陌刀队。 慈舟和尚冷眼旁观城中各方势力的厮杀,觉得时机已然成熟,立即派出使者,召唤城外的弟子进城,收割连番混战之后的胜利果实。 结果可想而知,城中精疲力竭的各方势力,根本阻挡不了全副武装的“蚍蜉”,重甲披身,陌刀队开路,就算是再坚固的壁垒,也会被一波攻击彻底摧毁。 更别说,这些堡垒早就在混战中被攻地千疮百孔,只需要轻轻一推,就有如海滩上的沙堡,转眼过后毁于一旦。 再则,张晓敬非常聪明地打着恩师的旗号,漏泽园大德高僧可是救过阖城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大家都欠慈舟和尚一条命,既然知道是他的弟子出面收拾残局,愿意屈膝投降的人就更多了。 这样一来,就免除了很多不必要的杀戮!“蚍蜉”组织终于撼动推到了大树,飞快地吞下整座金城,并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金城作为西唐帝国塞北边陲重镇,其中发生的一切,都由过往的客商,带去了周边各国。 以“断臂刀”飞龙为首的沙漠马贼,天山七矮老三瀚海白驼出身的沙盗联盟,即便深深地忌惮所谓的大疫,可是他们更被西唐帝国的繁华所吸引,尤其是前者,已经舔舐好伤口,搜集更多的马贼,试图卷土重来。 第四十八章 西行 “暴风雨前的宁静,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黑衣僧人在金城城墙上游走,伫立在东城门时,望着州府治所五原城的所在,尽快无法如朝廷祭酒,或者道门修士能够望气,窥见大地诸气升腾,人道气数被大疫消磨,却还是能察觉到天降荒疬,已然挣脱自己的钳制,开始肆虐边州各地。 稍后,破戒僧来到西城门,耳边依稀听到刀兵互相交击的金铁轻鸣声,眼前恍惚之间,晃过那一抹圆月般的刀光。 “这想必是我屡次干扰命运,终于受到因果反噬的下场。冥冥之中,使出那一记魔刀的马贼头子,已然领悟到至少三分精髓,足以与我比肩。这一战,连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慈舟和尚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不久前自己的誓言,终究是无畏一切的信心胜过所有烦恼,忍不住呵呵笑了几声,充斥在脑海里的杂乱思绪,全部有如烟消般云散。 “兵家战阵之道,哪有被动等着捱打的道理,自然是主动出击,将先机掌握在自己手里,方能运筹帷幄,将时局按照心意转化。” 只是,州府大疫已然爆发,塞北边陲之地必定实力大减,若是周边各国发觉其中虚实,肯定不会继续安分,想必会动一些歪脑筋。 驱狼吞虎未必不会能成,投石问路肯定会出现,无论是沙漠里出没的马贼,还是千里瀚海,在戈壁独霸一方的沙盗联盟,从过往的行商处打听情报,免不了生出南下会猎的雄心。 “至少要拖到明年,这场大凶星罗睺横空出世,引发的大疫才会消散。拜在我门下的俗家弟子张晓敬,独占金城世家的基业,才能真正地稳固下来,而不是匆忙登场,转眼过后,就不得不落幕的一路烟尘草头王。” 破戒僧为自家徒弟的霸业,也算是操碎了心,尽管眼下的时局,都是慈舟和尚暗中出力,卖尽了面子,方才强行打开了局面,张晓敬本人的野心,也在伙伴萧规和其他人等的劝进声中,有如野草般的勃发起来。 当然了,在如师如父的黑衣僧人面前,统率金城上下数万军民,养出几分上位者气度的张晓敬,还是执弟子礼的谦逊之徒。 不过,他藏在眼底深处的权欲,有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野望,破戒僧不用眼睛去看,也能估摸出几分虚实。 “天降荒疬,塞北边陲之地,眼看着越发破败没落了。军政败坏崩溃,守土的官员纷纷出逃,受苦的还是平民百姓。为了吃上一口饱饭,饥民们铤而走险,什么事干不出来?这才是乱世来临的先兆!” 慈舟和尚没有回头,就知道徒儿身边最得力的大将,俗家姓名为萧规的那人,又奉命前来聆听“恩师的教诲”了。 他就随口指点了几句,忽然想起将危险的种子消弭在萌芽状态的道理,展颜笑道:“金城诸事已毕,贫僧心愿已了,要出一趟远门。” 萧规得知黑衣僧人要走,情急之下,忍不住起身,伸手去抓袖袍。可惜大风骤起,他根本抓之不着,这就有点尴尬了。 破戒僧对此也不理会,继续开口道:“首先,封闭漏泽园,不许外人进入!其次,与我备三匹骏马,盔甲、长短兵器、弓箭、粮草,都得准备足够多的份量。若是此次漫漫西行能成,金城就少了一重威胁,我那徒儿就不必腹背受敌。毕竟,如今大业刚刚起步,可没有余力打赢两场硬战。” 对于萧规来说,至少从搜集到的情报得知,州府治所所在的五原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大疫,其凄惨的程度,胜过金城不知道多少倍。 为了防止大疫回潮,金城早就断掉了与各地的联系,穿山过河的大桥,统统掘开推倒,陆上的驿站驶道,也派人掘断了,就是防着瘟魔卷土重来。 可是,金城有辟疫的汤药,药丸灵效异常的消息,早就通过过往的行商,传遍了州府各地,为了一个活命的机会,拖家带口往金城方向赶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要不是,人气混杂,瘴疬之气互相感染,导致大多数人死在路上,剩下一部分人发觉前无进路,不得不知难而退,金城面临的压力只会更重。 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外面的人拼命想进来,可是金城却是领教过大疫的利害,根本不想看见瘟魔再度肆虐。 听到萧规的汇报,黑衣僧人沉吟片刻,忽然想起大禹治水的典故,当下笑道:“堵不如疏!就派人送汤药、辟疫丹过去,足以打发掉相关人等。再不济,还有过往的行商可堪一用,招他们私底下贩卖,所得利润五五分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必还是有人会甘冒奇险的!” “至于州府治所的父母官,以及各城的世家豪强,可以用方子换取各种物资。乱世之中,粮草最重。我那徒儿日后想要对四方用兵,粮草储备必须充足才行,用药方换粮食,必须尽快进行!” 萧规心里也有这番筹谋,就是怕自己人言微轻,不够有说服力,如今从黑衣僧人口中听闻,自己窃喜一番后,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他心里暗想:“若是当初,我被看重,此时只怕日夜亲近,聆听慈舟大师的教诲。张兄,如今坐拥金城一地,恐怕是有些怠慢了。也不想想,若非大师指点他走遍附近七乡八村,搜集乡野之间的人才,区区蚍蜉,怎能撼动推到旧日的世家豪强、江湖帮会等诸多势力?” 身为张晓敬的兄弟,前衙门贼曹不良人萧规,耳濡目染多时,心底里也不免涌起了几分野心。只可惜,错过了开头,接下来的一切都与他无缘了。 慈舟和尚自是不知人心阴暗,存着可怕的私欲,他也根本用不着多想,只专注着不远的将来,改变大局的西行之旅。 “我记得,遥远的西边,被漫漫黄沙、流窜盗匪隔开,帝国建立的安西都护府,无援兵,无给养,还得时刻面临高地人大军的威胁。我去,搭把手罢!希望此举,能够对安西军悲惨壮烈的命运,有所改变!” 只此一念,黑衣僧人体内的断乱因果之力就开始暴增,若不是瘴疬肆虐州府各地,剧烈消耗掉原本命终之人,恐怕此世的排斥之力会更加严重。 破戒僧此时才深深地体会到,命运的重力是何等的深不可测,即便自己奋力拼搏,扭转了既定的轨迹,命运还是会兜圈子,最终回到轨道上。 “天意高远,我辈莫能揣测。人道之事,却全在气数。我要逆天改命,始终不可得,那就竭尽所能,去改变那支铁血安西军的命运罢!这一次,我压上所有的一切!” 慈舟和尚终于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上,却根本不鸟“正确”历史的指示牌,看似阳光的康庄大道,反而孤傲固执地走向遍布黑暗险恶,一切都是未知的羊肠小道上。 第四十九章 起行 金城城中世家残余势力,或者江湖帮会的顽固分子,凭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蚍蜉军”中安插的耳目,探知慈舟和尚即将西行,前往断绝联系的安西都护府,托送一批所谓的帝国军费。 二十万钱,几匹骆驼驮运便够了。可是,重甲、马铠、连珠弩、马槊、戒刀、铁牌盾,随行带上天山龙马,这是几个意思? 武装押运!说起来,倒也合适。不过,当初金城韩家的私军,悍然进犯城外刀厂庄园,慈舟和尚单骑出战,万军之中搏杀主将,枪挑韩家供奉高手,天山七矮的老幺剑童子方剑,注定了韩家溃败落幕的命运,声威更是显赫一时。 拥有宝马、盔甲、长短兵器的武道高手,战力暴增之下,简直不可以道理计,持之横行四方,纵横沙漠瀚海也不在话下,恐怕西行之前途,必定是一帆风顺。 这怎么能成? 张晓敬的崛起,完全有赖于其恩师,慈舟和尚的指点,趁着大疫肆虐地方,导致宗族势力凋零,拼命搜罗遗失在乡野的人才,这才令区区百人不到的“蚍蜉”,一跃成为潜伏在金城城外的有数势力。 其后,趁着金城韩家被人连根拔起,各世家和帮会争抢地盘,独占权利真空而自相残杀,导致各方势力大损,区区“蚍蜉”怎么可能成事,甚至强行入城,击败所有势力,凭着世家的基业和帮会的财力,三日成军,七日奠定根基,一统金城全境,真的成了气候。 当然了,蚍蜉军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有炼锋号提供的军械,用的是西唐帝国的军阵战法,唯一欠缺之处,就是新兵未见过血,徒有成军之名,并无军魂之实。 这一点,却是前金城衙门贼曹不良帅张晓敬,亲自率领蚍蜉军,用以老带新之策,绞杀金城附近纵横的马贼,以他们的鲜血磨出刀锋,顺利带出一批种子。 继而在攻入金城后,蚍蜉军趁着铲除各方势力的机会,临其堂堂之阵,以世家、帮会为磨石,进一步将此军锤炼成形。 有不少因弃械投降快,免除一死的无胆匪类,依稀记起当初蚍蜉军小队攻破自家堡垒的场面,即便过去多日,此时想来还是不寒而栗。 蚍蜉军的战阵效仿帝国羽林卫,不仅精通巷战,还是攻墙破院的个中好手。临战时,或三人成阵,或五人成伍,两位手持蒙皮藤盾的武士前头开路,后面跟着手持连珠弩的锐士,或再添一位惯会刺杀之枪兵。 两人推进,专责接敌、阻敌,随后跟着之锐士,立即持弩箭射击,倘若交击之敌,要害不中未死,枪兵立即补上致命一击。 连珠弩劲道十足,十步之内,弩矢透体而过;二十步内,力道尤能贯甲。即便是乡野的农人,摆弄几下后,就会操纵使用,上手容易之至,不似弓箭,需反复练习,耗费箭矢无算,成军还极慢。 习惯单打独斗之江湖中人,倘若单对单,蚍蜉军中自然是无有敌手,可是一旦结阵以对,即便身法卓然,往往几个回合后,就被对手当场了账。 这便是有组织胜无组织,集众人之力,碾压江湖武夫的道理。毕竟,区区一介武人,面对三五人成阵的军士,简直是面对三头六臂,甚至是五头十臂的怪物,岂有不输之理。 而这一切,都是慈舟和尚从中牵线搭桥,其中因缘际会,并非巧合二字能够形容,有不少艰难险阻,方才促成蚍蜉军的诞生。 先前,炼锋号自持中立,被金城韩家不喜,进而率众攻击。正是慈舟和尚亲自出手,前头示警,走了刀厂骨干匠师,又败前锋马贼,再阻韩家私军,备留冗长时间,炼锋号当家才从容离去,由此卖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城外庄园之战,慈舟和尚又适时出现,单枪匹马搏杀韩家私军头领,令此军士气崩溃,又解了一次围,刀厂上下具受其恩惠,自然是无所不从。 反倒是蚍蜉军头领,前金城衙门贼曹不良帅张晓敬,不知道何故被慈舟和尚看中,收为麾下记名之俗家弟子,交托了信物,委其大任,并屡次指点迷津,才有了今日之霸业。 换言之,蚍蜉军如今之声势,十成中有五六,都是慈舟和尚的功劳。日后,他与张晓敬之关系,不定是范增之于西楚霸王项羽,不逊于姜公望辅助周武王姬发。 现如今,两人正处于“父贤子孝”,相得益彰之时,未曾听闻金城霸王张晓敬有“不敬”之处,为何慈舟和尚会纵马西行,莫非两人私底下有龃龉。 作此猜想的人,尤其是心有不甘之辈,自然是喜出望外,私底下,不甘心之侥幸,再度活跃生发起来。 可是,当他们得知慈舟和尚此去西行,是为了联络安西都护府,为这群守土的老兵送去军费粮资,免得金城此处虚实被人所知,其爱徒大业刚刚有了起色,就遭受腹背受敌的境况。 如此一来,阴谋者们自然是大失所望,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各自渠道,将消息散布出去,尤其是纵横沙漠的马贼,以及瀚海沙盗联盟,甚至是屡屡兴兵冒犯之高地人。 慈舟和尚对此早有预料,目送迅鹰、信鸽腾空而起,纷纷离开金城,藉此锁定了这些暗桩的位置,转手交由萧规,带去给记名徒儿,也不去理会,自然是相信蚍蜉军的首领张晓敬,能够趁机处理掉,免得自己走后,局面又出现反复。 子夜时分,漏泽园内,月光如霜,挂落在慈舟和尚身上,有如庙宇里的神佛。 及至月移中天,只见他蓦然睁开眼睛,精神奕奕,神彩飞扬。自妄世得了机缘,他便在睡梦罗汉处学得睡意禅,入定不过一个时辰,便睡足了,恢复全盛的精神,方才从定中醒来。 慈舟和尚起身,漫步走出漏泽园,看到久候多时的萧规,轻轻额首致意。他便立即会意,明白过来,立即命人封门,又亲自牵出三匹骆驼,一匹天山龙马。 “善哉,善哉!” 慈舟和尚双手合十,不知道是为了漏泽园封存,还是萧规如此恭敬。 那匹天山龙马有些顽劣,不停地打着响鼻,只是当它看见黑衣僧人过来,紧张地鬃毛都竖起来,想必是自具灵性,感受到慈舟和尚的杀性,顿时变得乖顺无比。 只见他翻身上马,顺手戴上一顶有面纱的斗笠,也没听见什么呼喝声,颇具灵性的天山龙马就迈开蹄子往前走去,三匹骆驼随后跟上。 一行人就近出了东城门,萧规不敢送地过远,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一道笼罩金城的身影,渐渐地远去。 恰在此时,一阵骤急的夜风吹来,掀掉了面纱斗笠,露出慈舟和尚锃亮反光的脑袋,斗笠却旋转着落向远方,滑进黑暗的深处。 就在这时,一阵鼓点般的马蹄声响了起来,杀气腾腾的,完全是冲黑衣僧人而来,领头那人面目狰狞,却是左手持刀的独臂人! 第五十章 魔刀 “我的宿敌,提前来了!即便贫僧极力避免此战,命运还是给我安排上了!” 黑衣僧人吁了一声,三匹颇具灵性的骆驼就撒开蹄子,从容不迫地冲进黑暗里,他却伸手抓住衣襟,使劲往外撕开,露出里面刀厂当家亲自打造的“乌江战袍”。 表面尽是油烟晕开松墨粉,涂抹成哑光色的乌暗,即使在皎洁的月光下,也有如一团阴影看不分明,显然慈舟和尚是早有准备。 “驾……”黑衣僧人双腿轻夹马腹,被其亲自驯服的天山龙马,即刻扬蹄起步,速度很快提升上去,有如利箭般的斜着往前疾射。 返回马贼巢穴,凭着那一记三分功力的魔刀,飞龙博取了“断臂刀”的名头,并顺利砍下马贼头子的脑袋,取而代之地顺利上位。 在得知黑衣僧人决意西行消息后,“断臂刀”飞龙立即率领麾下精锐,烟云十八骑跨过大沙漠,前往金城附近,试图狙杀此人,以发泄断掉一条臂膀的心头之恨。 谁知,甫一抵近地头,就有金城的地头蛇主动上前套近乎,尤其是前雇主金城韩家的余孽,不仅提供了最近的情报,还将双方急欲处之而后快的目标,即慈舟和尚的行踪全盘托出。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黑衣僧人行动如此之快,竟然在半夜三更,孤零零地一个人离开金城,而不是在万众瞩目之下,被大业小成的麾下记名弟子礼送出城。 好在,大沙漠里纵横往来的马贼,都练就马背上吃喝拉撒睡的本事,即便早先时候,手里还搂着青楼的姑娘,纵情放肆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此时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全体赶到现场。 只可惜,烟云十八骑里有几人压抑地狠了,得空闲时间放肆,便喝地醉醺醺,哪怕手指扣着喉咙,连番呕吐了几回,才稍微有些酒醒,却始终不得状态。 这般细小的弱点,想必能被夜色遮掩过去,可是慈舟和尚是何等人物,仅仅一眼,就窥破了虚实,不仅主动出击,将烟云十八骑吓了一条,策马斜刺里冲去,惯用的右手抽出连珠弩,看也不看对方阵营,直接扣动扳机,送上一波劲道十足的弩矢,呈横扫之势。 烟云十八骑夜袭不成反被偷袭,惊慌失措之下,竟然乱了阵形,尤其是弩矢并非冲他们身躯要害而去,纷纷命中他们胯下的坐骑。 “卑鄙!无耻!” “断臂刀”飞龙看到这一幕,气愤地牙齿咬地咯吱咯吱响,已然洞悉黑衣僧人的战术。 就在这时,烟云十八骑纷纷一头往前栽倒在地上,盖因胯下坐骑中箭后,呼吸之间,就倒毙死去。 领头的王霸天骑术高明,轻松地脱身下马,看到爱骑口吐血沫,硕大无比的眼睛布满黑丝,立即明白对手用了毒。 他忍不住开口咆哮:“你还是人吗?竟然用毒杀死骏马!如此下作,简直枉为出家人。” 慈舟和尚呵呵一笑,也不开口回应,免得暴露了位置,顺便单手换了弩矢匣,右手再次端着连珠弩,身体贴服着坐骑跑动时上下起伏的韵律,将剩余的弩矢,射向烟云十八骑其余还有坐骑的精锐马贼。 这一回,“断臂刀”飞龙没有再冷眼旁观,左手抽刀出鞘,猛然往前劈斩。 但见,刀光如雪,光照四方,一轮圆月突兀地从天而降,有如绞刑架上的铡刀,瞬间斩断罪人首级,又像是一面巨盾,挡住所有明里暗中的杀机。 黑衣僧人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喃喃自语地念道:“小楼一夜听春雨!能在一刀之内,斩断劲道足可穿甲的弩矢,不亏是魔刀!” “可惜,人被魔刀御使,并非魔刀被人驾驭。以飞龙粗通文墨的马贼出身,能够得到三分魔刀威力,已经是其本身命格、潜力之极限。” 慈舟和尚放弃连珠弩,双手提起一对四十八斤重,百炼铁质地的四方锏,策马就朝胯下还有坐骑的烟云十八骑冲去。 “断臂刀”飞龙没有想到,黑衣僧人竟然如此执着,他也深知麾下的精锐马贼,没有一个是此人的对手,赶紧挽住缰绳,掉转坐骑身位,后发制人地朝宿敌冲去。 被双方夹在中间的烟云十八骑,立即反应过来,彼此交换了眼神,都是心生退意赶紧出圈为重,他们默契地如同一人,一窝蜂似的,作鸟兽散去。 就在这时,一颗飞蝗石破空袭来,正中一匹卷毛青鬃马的眼眶,惊地它扬起前蹄,差点没把马背上的骑士甩落出去。 一根百炼铁质地的四方锏,被黑衣僧人抡圆了甩去,空中风声呼啸,想来力道必定惊世骇俗,若是被其击中,筋断骨折都是轻的,当场死去都有可能。 原本想兜头一刀,仗着“三分魔刀”之无匹威力,正面击杀慈舟和尚,可是麾下精锐马贼坐骑不知何故受惊,令其无法走脱,又被铁锏威胁身家性命,“断臂刀”飞龙只能救人为上。 又是一轮圆月从天而降,魔刀直取中军,刀锋深深地切入铁锏,顿时停住它不停旋转的势头,甚至将其一刀劈成两半。 只是,魔刀威力不俗,飞龙持刀的手却还是肉体凡胎,承受不住铁锏上蕴含的刚猛力道,不仅手腕刺痛,就是五指都有些拿捏不住刀柄,轻微地不停颤抖着。 黑衣僧人毕竟眼尖,仿若洞烛观火,看到这一幕,右眼眉轻轻往上一挑,心里暗笑:“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飞龙根骨普通,此时被魔刀驾驭,全力施展之下,已经斩出两记,威力越发变小。我估计,第三击魔刀,连当日的威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慈舟和尚右手擎出马槊,持铁锏的左手藏兵腰背,双手紧握此兵家重器,策马就往宿敌冲锋而去。 “断臂刀”飞龙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立即发挥出大沙漠马贼的传统:临战不敌,胜利转进——不顾一切地转身策马就逃。 这一下,把士气遭遇重挫的烟云十八骑,直接打落了绝望的谷底,连他们公认天下无敌的大头领,竟然也自认不是黑衣僧人的敌手,那么他们或伤或失马,一身本事还能发挥出几成? 谁也没有想到,“断臂刀”飞龙转身逃走那一刻起,就不停地活动刺痛不已的左手,试图尽快回复战力。 反观追溯残敌的慈舟和尚,即便胯下坐骑乃是天山龙马临幸了雌性野马下的崽,驮着身穿重甲,手持兵家重器的骑士,速度不免提不到极限,双方的距离正在缓缓地拉开。 黑衣僧人瞬间洞悉此节,哼了一声,即刻去掉马背上的褡裢,戒刀、干粮、连珠弩等物件,甚至就连身上的“乌江战袍”,都被他一把扯掉了后背的半件。 如此几次三番地减负,原本被拉开的距离,再一次缩小了,差不多只剩下一匹马的身位。 “断臂刀”飞龙都能听到宿敌追击而来的吐息声,不由地心里大急,慌乱之下,还未恢复全盛姿态的左手,忙不迭地回首,就是一记魔刀! 可惜的是,这一回的刀光晦暗晦明,连化作一轮圆月从天而降都办不到,仅仅是令人失望至极的下弦月。 第五十一章 毙敌 弦月当空滑落,黑衣僧人对此视若无睹,双手握紧马槊奋力直刺。 “断臂刀”飞龙此时招式用老,正是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时,回首看到枪尖破风袭来,内心顿时惶然大恐。 生死一线之间,他不由地懊悔不已,暗恨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抛弃大沙漠马贼大头领的基业,玩一出大复仇的游戏,结果很有可能连命都搭上。 “断臂刀”飞龙刚想耍弄蹬里藏身的高超骑术,不料宿敌的必杀一击有多种变化,他刚刚有点动静,后心就被马槊锋刃穿透而过,就像他主动凑上去送死似的,落在烟云十八骑眼里,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槊击杀宿敌,慈舟和尚立即松手弃开兵器,双手猛地合掌。 就在间不容发之际,黑衣僧人竟然以空手接白刃,夹住那一轮绚烂无比的弦月刀光,锐利的锋芒透掌而过,刚刚触及眉心,就因力道用尽即刻消散,隐隐间若有寸许红痕留下。 “这一记魔刀威力最弱,即便我的一双肉掌,也能够正面抗衡。所幸的是,魔刀蕴含有形刀气,幻光之术,时空间变换等诸多莫测高深之数理,我也只是略懂皮毛。不过,刀气之精妙,已经被我破解一二,只能有待日后验证了。” 既然宿敌授首毙命,其麾下的烟云十八骑,当场死掉了许多神骏坐骑,又有多人受伤,此时亲眼目睹大头领身亡陨灭,自然是士气跌落谷底。 当他们看见黑衣僧人回首望来,胯下还有坐骑的骑士,早已绷紧的心弦顿时断了,仓皇无措地转身就逃,连生死与共的伙伴都忘了伸手拉一把。 剩余的十人,以大哥王霸天为首,舍弃了多余的软甲和兵器,随身只带上一柄沙漠弯刀,就不顾一切地冲进黑暗里,迅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慈舟和尚看到这一幕,也没想着赶上去追杀,只是看了一眼“断臂刀”飞龙,轻轻叹了口气,翻身下马走过去,将透体而出的两瓣心合在一处,重新塞回胸膛空腔里,默默地念诵了一遍往生咒。 “尘归尘,土归土,昔日种下恶因,今时便得恶果。江湖上的买卖,刀头上舔血的生活,哪里有次次赢家通吃的道理?俗话说的好,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黑衣僧人洒了一把砂石,将就近挖坑葬下的宿敌,补上最后一捧墓土,也不刻意准备墓碑,仅仅将其本人的佩刀,插在坟墓的前面。 原本慈舟和尚的武道修为,与掌握三分魔刀威力的“断臂刀”飞龙,不过五五开而已。奈何,黑衣僧人用了兵法诡诈之道,提前泄掉了宿敌的锐气,还使计弄地对手伤筋动骨,这才取得了胜机,提前锁定了胜局。 附近周围,潜伏在暗中的各方势力,看过慈舟和尚杀败大沙漠马贼头领的经过,都是面面相觑,无人不对其敬佩有加。 毕竟,他们可没有想到,黑衣僧人的武功已深不可测,竟然还用各种兵法,往对手身上招呼,生生磨死了正面交手,也可堪一战的“断臂刀”飞龙。 “慈舟和尚赢得轻松不假,其中耗费的心力,却也是无可算。有这种精通兵法、武道的出家人背后指点,至少在金城而言,蚍蜉军无有敌手。既然我等无计可施,也无法令局面翻盘,选择向张晓敬投降,也是一条出路。” “等等!我们是何等身份,怎么能向前金城衙门贼曹不良人屈膝?不是助涨了他人的志气,灭掉我等的威风?” “不如这样,我等假意投效在蚍蜉军大将萧规麾下,令其表面势力膨胀,拥有与张晓敬公开叫板的本钱,随后鼓动其麾下,与张晓敬的亲兵卫士冲突,甚至分庭抗礼。” “如此一来,蚍蜉军就会自行分裂,哪怕慈舟和尚器宇恢宏,也肯定无法平息此中的纷争。到那时,我等趁机夺回基业,无论是卷土重来,还是开创新的局面,就有更大的成数。” …… 黑衣僧人隐约看见黑暗深处,默默走掉,返回城里的许多熟悉背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眼旁观着,没有采取进一步的举动。 毕竟,这些世家残余、帮会余孽,都是麾下记名俗家弟子的事务,自己越俎代庖已经说不过去了,今时今日还要为张晓敬做主,要他这个人又有何用? 孩子虽小,脚步蹒跚,终究有一日会长大成人,会离开父母的怀抱,自己出去闯荡世界,去看一眼世间的繁华。 想到此节,慈舟和尚再也没有回头示警的打算。他随口打了声呼哨,三匹颇具灵性的骆驼就从黑暗深处跑出来,脖子下面悬挂的驼铃,轻轻地摇荡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安西都护府,我可是慕名已久。”黑衣僧人轻轻拍了拍骆驼背上的钱袋,“我此行可不是观光旅游,而是押运一批百万军资,藉此雪中送炭之举,让安西军得以将我接纳。最好是,由得我放手去干,逆天改命!” 慈舟和尚的战略算计深远,思虑到得意处,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随即翻身上马,驾驭着这匹拥有天山龙马血脉的坐骑,离开金城势力范围,向着安西都护府所在的方位漫步而去,身后跟着一串驼铃的叮铃响,在孤寂的夜晚,显得格外悦耳动听。 遥想立夏日,他孤身一人进入金城,做下偌大的功业,且不说钳制天降大疫,削弱其威力,仅仅是济世救人,就不知道挽回多少人的性命。 现如今,金城格局一变再变,大部分产业商道,连同十万军民,都是麾下俗家弟子张晓敬起兵的基业,可是慈舟和尚在功成名就之时,还坚持一路向西,去接驳失去半个世纪联系的安西都护府,想要迎接那群白发苍苍的护国老兵回家。 即便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踏上前程,此去一路西行,遍布坑杀生人的陷阱,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狂狞恶猛兽,以及各路流窜作案的马贼,黑衣僧人还是毫不退避,理所应当地扛起自己的责任。 各方势力在确定黑衣僧人离开金城后,不由地去了心头的块垒,毕竟慈舟和尚的“铁口直断”实在是利害,说别人最近有血光之灾,不是家破人亡,就是满门抄斩,偏偏无人是其对手,端的是金城新主蚍蜉军背后最得力的支柱。 于是,那些不甘心的人,又在阴暗的角落里,秘密筹划着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他们实在是太想夺回失去的一切,包括被蚍蜉军没收的各种产业,再次回到高居平民百姓之上,作威作福的日子。 张晓敬对此了如指掌,在得知恩师果真离开金城后,第一时间遵照“父命”,彻底封闭了城东漏泽园,随后开始压榨城中豪强大户的人力物力,以此充实蚍蜉军的军资。 事实上,慈舟和尚带走的“百万军费”,并非弄虚作假,果真有如此之多的银钱。不过,如此一来,金城商贸流通的钱币减少,物价不由自主地往上涨,再加上天降荒疬,塞北各地都是粮荒,受苦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流民都开始泛滥,扎堆似的涌现出来。 若非瘴疬大疫突破金城,在州府各地蔓延开来,消耗了大半的人口,边州各城早就失控,沦为死亡禁区之一。 第五十二章 遇狼 自季夏日子夜离开金城,黑衣僧人一路向西行而去,至日升时分,恰好抵达商旅往来的驿站,自顾自地择地安歇了。 此地本属西唐帝国边州金城下辖,因军制崩坏,没了后方米粮钱银供应,驻守的老兵们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不得不撤离,散落民间地方去了。 慈舟和尚的样貌衣着,早就通过口耳相传,被过往的商旅熟悉。对于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区区一介贼曹不良人,手把手地扶持起来,不仅促使其成了气候,还夺占了金城为基业,有了霸王之姿。 再加上黑衣僧人武功无有敌手,智谋算计更是深不可测,何止是佐汉开国之谋臣张子房,三兴汉室之诸葛武侯,恐怕还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常山赵子龙,千军万马避白袍的陈子云。 于是,为了今后往来金城之生意受到照顾,想要趁机向慈舟和尚跪舔示好之人,果真是多不胜数,毕竟趋利避害的道理谁都懂得。 可是,黑衣僧人并未搭理这些单打独斗的商贩,拂袖关上了房门,自然没有人敢进去叨唠,免得激怒了这位“铁口直断”的出家人。 捱到日薄西山,热气徐徐消散时,慈舟和尚才出了暂居的简陋厢房,与坐骑、驮军资的骆驼喂过食水后,稍微歇息片刻,看到天色转暗,才策马离开驿站,继续一路西行。 在他身后不远处,举目眺望的行商想要跟上,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狼嚎,依稀看见望月昂首的孤狼之影,不由地心惊胆颤,及时收住脚步。 实情是,并非没有商旅想用昼伏夜出之法赶路,不过,离开这座隶属金城的驿站,前方就是广袤无边的大沙漠。 就算是熟悉地形的向导,也不可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合适的落脚地,更遑论根本不懂沙漠生存的外人,简直就是赶着趟地去送死。 很多老牌行商对慈舟和尚此行相当不看好,认为黑衣僧人的前途恐怕凶多吉少,哪怕他手里掌握所谓的商路地图,若是没当地向导指引,只会白白错过最佳的补给点。 可是,随时随地都在变化的大沙漠,骤起的大风暴,能掀起亿万黄沙,即便是雄城精绝、楼兰,也能一夜之间夷平,威力可谓是惊世骇俗。 “如此愚不可及,自以为是之人,是否被高估了?” 有行商忍不住开口喷蛆,毕竟白日里厚着老脸贴上去,结果被黑衣僧人拒之门外,已经恼羞至极了,此时满口胡柴,正好可以发泄心头郁积之怒火。 “何至于此?这位慈舟和尚可是出过辟疫验方,救治金城十万军民的大德高僧,怎么可能在徒弟大业初成时,就一路西行,进入大沙漠送死?” 说这话的人,态度就较为公允,顿时博得周遭许多行商认同,方才点点头道:“我估计,这位高僧对横穿大沙漠,已有十足的把握!” 黑衣僧人慈舟的西行之举,令见闻广博的众多行商,猛然间想起西唐开国之初,高僧玄奘西行,前往那烂陀寺求取真经的旧事。 一时间,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浮想联翩。不过,当下时局乱象已现,毕竟不是国朝定鼎时,天下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即便西行求取真经,又能济得何事? 驿站众多行商思虑万千,却又不想与旁人分说,眼看着慈舟和尚没入夜色里,渐渐地被黑暗吞没,只能长叹一声,各自回房歇下了。 再说黑衣僧人驭马西行,顺手牵着三匹驮银钱军费的骆驼,侧耳倾听着远方传来的狼嚎,拂耳而过的夜风,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便忍不住微微一笑。 “纵横沙漠多年,袭杀行商无算,吃人不吐骨头的群狼,盘踞之处的老巢,必定是一座隐秘无人发觉的绿洲。明日的落脚点,这便有着落了。” 慈舟和尚仔细想了想,发现越想越有道理,忍不住取出连珠弩,爱不释手地擦拭着,掸走上面的灰尘细沙,又将弩矢匣子重新装填一遍,测试匣底簧片弹性如何。 像黑衣僧人这般昼伏夜出之人,原本是沙漠里凶禽猛兽的最爱。可惜的是,啸月狼王出于兽性的本能,察觉到孤身一人横穿沙漠的慈舟和尚很不好惹,于是谨慎地持续观察,却始终没有下令攻击。 于是,伏藏在大沙漠边缘地带的血眼群狼,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各自散开,捕杀着沙鼠、蜥蜴、四脚蛇等猎物,勉强满足了饥肠辘辘的需要。 既然狼群出于谨慎的考虑,没有趁夜袭杀在沙漠孤身赶路的人,慈舟和尚却是兴致勃勃,没有打算放过这群危害过往行商,威胁这条商路,甚至是将来安西都护府后勤补给生命线的害虫们。 黑衣僧人是强忍着浓浓的狼骚味,在群狼散乱不堪的脚印里,寻找到可以一用的蛛丝马迹,特意绕了远路才隐隐地缀了上去。 可是,狼群天性阴险狡诈,即便在回巢的途中,还分成多股小队左右穿插,熟络地利用风向,反复试探着后面有无追兵,甚至不惜蹲坐在沙地上,甩动尾巴清除痕迹。 这一切颇具灵性的举动,落在黑衣僧人的眼里,即便是他也叹为观止,诛杀这群恶狼的心,反而越发坚定了。 互相看不见对方的两方阵营,在经历漫漫长夜的较量后,狼群先坚持不住,循着本性回到了老巢。 一处藏在沙丘下面,狭长如剑兰的绿洲,仅有月牙状的一汪冷泉,寒气氤氲升腾,冒出缕缕白烟,周围有几个洞口,里面隐约有狼崽子的嘤嘤声传出来。 回到巢穴后,头狼低声嚎叫,就有一头母狼从洞穴钻出来。她迈着轻柔地步伐,来到首领面前,狼吻轻轻触碰,继而将头搭在对方后颈,眯着眼睛,轻轻地蹭了蹭,仿佛老夫老妻互道安好。 随后,母狼嚎叫一声,地下洞穴里的狼崽子纷纷跑出来,偎依着首领兼父亲的狼王,等着今天的大餐。 夜中捕杀猎物,填饱肚子的公狼,主动来到狼崽子身边,反哺吐出半消化的肉糜,让大家庭的孩子们,美美地吃上一顿好的。 大沙漠的野狼,重视集体,家庭观念极强,无论是头狼的崽子,还是半大不小的幼狼,都会集中起来,受到狼群的统一抚养,由母狼轮流照看。 狼群顺利完成打猎,填饱了狼崽子们的肚子,纷纷钻进地下洞穴里,避开即将到来的烈日高温,准备渡过平和的一天,就像往常一样。 可是,狼群万万没想到,从天而降的煞星正在悄悄地接近,这一点就连兽性本能里,对危险最为敏锐的狼王都没有察觉。 曙光初现的时候,黑衣僧人将三匹驮钱的骆驼,留在一处沙丘的背风面,自己骑着神骏的天山龙马,悄声无息地来到狼群的落脚点。 第五十三章 成妖 循着下风口不时变换的方位,黑衣僧人不断地做出改变,尽管前进的道路很是曲折,却还是顺利地抵达目的地。 他漫步走到沙丘上,动作轻柔地趴在地上,感受到冰凉的砂子传来丝丝凉意,前胸的毛孔自发锁紧,顿时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所幸的是,慈舟和尚的武功经由妄世的机缘,由外家蛮力转为内家真气,丹田气海一股纯阳真气盘踞着,不断地壮大着,早就臻至寒暑不侵的境界。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无数沙漠狼群的脚印,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汇聚在沙丘下面,那一片柳叶状的小型绿洲,最紧要的核心是一眼寒泉,咕噜噜地往外冒出白烟。 “不简单!这座小型绿洲养着一窝沙狼,地底深处必有暗河活水,如此才能维持狼群食水,否则的话,它们早就捱不住的。” 黑衣僧人毕竟是耳聪目明,仅仅环视一圈后,就在隐秘处发现几个地底洞穴的入口,估计着应该是狼群避开白天高温的栖息地,就是不知道深入地底有多远。 “如果深夜单枪匹马与狼群对战,即便我有重甲、宝马、弓弩,获胜的几率也不是很大。现如今,群狼藏于巢穴深处避暑,只要震塌洞口,坍塌的泥沙往洞穴里面倒灌,我便可以轻易地大胜一场。” 慈舟和尚计上心头,毫不犹豫地立即实行,只见他纵身往前飞跃,猛然使出“千斤坠”的身法,双手合十,双腿并立,有如一尊神佛雕像,重重地轰在一处地底洞穴的出口上方。 轰隆隆,一阵闷雷爆鸣传来,原本勉强维持的洞穴,出现令人心惊胆颤的坍塌,高耸的沙丘更是猛地往下一沉,就像凭空低矮了一头。 这般惊人场面也让黑衣僧人心里暗叹:“我的估计有误,此处地底洞穴相当之大,否则的话,根本不会出现如此效果显着,一击就永久改变了地形。” 酣睡好眠的狼群,根本没有想到隐秘之际的老巢,竟然有一天会暴露,一座分巢穴十几条公狼,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突然坍塌的砂土活埋了。 如此大的变动,顿时惊醒了其它还在好睡中的野狼,可惜的是,哪条公狼都想尽快逃出去,于是,狭小的甬道就被它们挤塞地满满当当,彻底地堵塞住了。 慈舟和尚对此早有预料,动物求生的强烈欲望,会摧毁往日建立起来的一切秩序,就算是狼王的嚎叫也不管用,它们会在危险关头,竭尽所能地自救,这便是兽性自私自利的本能。 这样一来,乱成一团的狼群正合黑衣僧人的心意,他就像鱼鹰似的挥着羽翼击水飞起,很快就俯冲下来,朝着另一个地底洞穴的入口落下。 同样是千斤坠的重身法,暴力轰塌甬道一角,连锁反应带动其它脆弱的土层轰然落下,将洞穴里面的公狼全部埋葬,栖身之地转眼过后变成葬身的所在。 十几息后,绿洲周围,连绵起伏的沙丘下面,九个地底洞穴的入口就全部被轰跨了。 慈舟和尚拍了拍双手,像是做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事,根本没把几十条公狼组建起来的狼群放在心上。 可是,只有黑衣僧人自己才清楚,为了震塌这些洞穴,将千斤坠的重压身法威力发挥到极致,体内的纯阳真气早已消耗殆尽。 不过,若是还有沙狼侥幸活了下来,慈舟和尚决定哪怕损害真气根基,也要与其搏杀,将这支狼群彻底消灭,不能留下一头活狼。 你还别说,这群纵横大沙漠边缘地带的野狼群里,还真的有那么几头异种,其中就有啸月贪狼之称的头狼。 危急关头,它没有往外逃窜,而是将母狼和狼崽子们护在身下,猛然深吸一口气,全身筋肉暴涨一大圈,后肢蹲踞在地上,紧紧地闭上眼睛,耳朵耷拉下来,硬着脖颈,扛着坍塌下来的砂土层。 中原道家导引术里,有一个姿势叫狼踞,正是模仿了野狼的这个动作姿态,吞咽一大口外气,封闭在胸腔肺腑之间,捱到极限时,才开放口鼻,徐徐地往外吐出废浊之气,前后三次,随后晃动身体,左右摇摆,筋肉就能充满力道。 啸月贪狼自然不懂道家的导引术,不过刻印在身体深处,近乎于本能的潜力,令它在关键时刻,主动担负起狼群首领的责任,为了延续族群的生存繁衍,保护住幼小的狼崽子们,毕竟它们的体内流淌着自己的血,狼王的血。 沉重的砂土压在啸月贪狼的身上,饱吸一口气,捱了片刻,其中的生气早就消耗殆尽,狼王的肺腑几乎就要爆掉。 就在这内外无匹压力交相压榨下,狼王体内继承自先祖“啸月贪狼”的潜力,正以惊人的速度苏醒过来,原本封闭的全身三万六千毛孔,竟然全部打开来,与周围的气息不停地交换着。 吐出浊气,吸进生气,是为吐故纳新,这就是生命常存的法理。哪怕周遭尽是崩塌的沙土,其中必定有孔径缝隙,随着狼王的吞吐,它的压力稍微缓解。 可是,啸月贪狼之力苏醒过来,得以维持狼王的生存,狼崽子们却还是不行,哪怕是狼群首领强行撑起一片空地,母狼和崽子们呼吸急促,还是很快地,将周围的生气消耗殆尽了。 狼王觉得不能再等待下去了,哪怕附近潜藏着宿敌,它也要决死拼一把,毕竟体内苏醒了真正的啸月贪狼之力,那是远超于想象,凌驾于凡俗之上,超凡的力量! 就在这时,黑衣僧人伫立在沙丘上,俯视着脚下九瓣莲花般盛开,坍塌凹陷的沙坑,其中正西的一个,陡然出现流沙浮动的迹象,随即一个车轱辘大的狼首气劲冲天而起,一股与漏泽园僵尸差相仿佛的味道弥漫开来。 慈舟和尚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皱起眉头,讶然失笑道:“妖?” 话音未落,正西方位的沙坑里,一头骡子大的巨狼冲突上来,带动无数砂石,有如喷泉般的往上翻涌,露出底部一窝无精打采的狼崽子,以及一头毛发赤红的母狼。 “生死之间,突破界限,超凡出世,转生为妖!万万没想到,区区一头纵横沙漠的野狼,竟然有妖怪的血脉!这叫什么事?” 黑衣僧人感觉自己被坑了,自己执意一举灭杀狼群,命运就令其中的幸存者,立地成妖,与自己为难。 “自离开金城,一路西行,准备挽回安西都护府的命运,又有点举世皆敌的感觉!果真是天意不可违吗?我偏要违上一违!” 第五十四章 狼屠 啸月贪狼甫一脱困,为了争取时间,纵使母狼领着狼崽子们离开此地,它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沙丘上的黑衣僧人,认定这个凡人是罪魁祸首,趁着周围烟尘喧嚣扬起,狼踞顿地,后腿筋肉绷紧,猛然爆发全力,毫不迟疑地飞扑冲去。 慈舟和尚感觉胸腹莫名一寒,立即警醒过来,单手提着长褂僧衣的下摆,卷着右腿缠了几下,全身筋骨关节接连发出脆鸣声,仿佛一条响鞭炸开,随即猛地施展出风神腿之狂风暴雨.改,飞燕疾风脚! 瞬息间,黑衣僧人踢出六六三十六脚,脚影迅捷无比,宛如狂风暴雨来临前,掠过湖面的雨燕,几十股劲道分开后,从不同角度集中在一处,全部印在啸月贪狼的头顶。 就好像这头巨狼,被慈舟和尚一瞬间踹了三十六脚,换做是普通的野狼,一颗头颅早就被踹地粉碎性爆裂骨折,颈骨、脊椎更是寸寸碎裂。 可惜的是,此时的狼王乃是成妖后的“啸月贪狼”,不仅筋肉柔韧无比,骨骼更是硬如钢铁,即便被十方禅林里赫赫有名的风神腿正面击中,颅骨也不过多出几条曲折蜿蜒的裂纹,并未有伤及性命根本。 再则,被坍塌的砂土埋葬死去的公狼,它们浸透仇恨的怨魂,沾染上淡淡的土石地气,被狼王身上的妖气吸引过来,拘束在身上,形成“虎伥”似的狼鬼,竟然令啸月贪狼得以在地下穿行,如同练成道家五行遁法里的地行术。 黑衣僧人一击得手,眼看着坠落到地面的巨狼,竟然四肢沉入砂土,就连身体也缓缓地浸入地下,忍不住眼眉挑高,感受到浓浓的死亡威胁,立即搅动脑汁,思考破解的方法。 “有了!” 三息过后,慈舟和尚就想到了办法,双脚顿地借力,纵身跃起离开沙丘,迳自往母赤狼掩护狼崽子逃走的方向追去。 藉着初成土石魍魉雏形的狼鬼羽翼法力,啸月贪狼短暂地停留在地下,嗅闻到黑衣僧人离开沙丘,连忙四肢刨动,迅速浮出地面。 接下来的一幕,落在狼王的眼里,看地它眼角崩裂。因为卑鄙无耻的凡人,竟然弃战潜逃……不对,他并非逃走,而是准备出手扼杀狼群的种子。 啸月贪狼看到黑衣僧人每一步踏出,都是横跨三丈之远,脚底板触地时,藉此发力都是爆炸性的恐怖力道,往后抛洒出大团沙土,留下深可没过膝盖的凹坑,自知脚程不够快,就立即催化身上的狼鬼,化作一对枭鸟似的幽魂羽翼。 无论是狼王的威严,还是啸月贪狼的妖力,死后化作土石魍魉雏形的狼鬼,都没有拒绝的能力,只能被驱使着,结合头狼的血肉,在第七脊骨处贲起增生的血脉,往两边延伸出一对丈许宽的羽翼。 此番“如虎添翼”后,啸月贪狼的速度加快了一倍,五息过后,就追上了一身出家人味道的慈舟和尚,却不敢过于靠近。 即便黑衣僧人并无佛门降魔伏妖的法力,毕竟在金城漏泽园里,受过佛祠供奉地藏菩萨的荫庇,原本的狼王不过是愚氓的野兽,自然是丝毫不惧。 现如今,它亲身尝受内外无匹压力,在生死一线之间,唤醒体内沉睡的远祖血脉,得以转生成妖,反倒对黑衣僧人身上淡淡的佛荫光辉戒惧不已。 如此一来,啸月贪狼在慈舟和尚面前漏了底,就再也凶恶不起来了,甚至反过来,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不过,命运假手狼王为阻碍破戒僧的坏宿,自然会有手段抹除掉这个弱点。譬如,令依附啸月贪狼的一众狼鬼直面佛荫而发狂,继而令这头狼王也跟着狂暴起来,无视掉一切有无形的干扰,继续向黑衣僧人发起进攻。 果不其然,慈舟和尚施展身法,继续追击分散逃走的狼崽子作为质子,结果此举彻底怒触狼王的兽性,它猛然挥动羽翼,缩水后骡子般的身躯,化作一团黑影,狠狠地朝黑衣僧人后腰部位撞去。 慈舟和尚原本就防着这一手,看到啸月贪狼不顾一切地袭杀,毫不费力地扭转身体,右手握紧拳头,以最后一股纯阳真气,催动大力金刚拳,拳头顿时变成沙煲大。 轰地一声,拳头正中啸月贪狼的狼吻,不仅上下两排牙齿掉了个精光,连两颚都被打地碎裂,鲜血淋漓,骨肉分离,完全没有修复的可能。 常人的鼻子被人轰中一拳,眼泪直流,大半个面部暂时失去知觉,随即剧痛无比,啸月贪狼也不例外,即便立地成妖后,也没能改变这个弱点。 只见它两颗泪汪汪的眼睛下面,唇歪嘴斜牙纷飞,涎水横流舌挂落,不仅完全没有丝毫狼王的威风,反而非常地可怜和可笑。 反观黑衣僧人,大力金刚拳催动的右手,也是伤痕累累的,只不过都是一些皮外伤,没有损及筋骨血脉,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时,啸月贪狼还不死心,利用妖力强行压下狼吻的剧烈痛楚,一双遍布血脉的羽翼,猛然地挥舞扇动,几十根灰烟缠绕的翎羽,有如箭矢集中扫射对手。 慈舟和尚被妖狼的举动激怒了,双手合十,袖袍飘飞,有如一扇门户,又像是盾牌,将充满恶意的翎羽全部接下,忍不住禅唱一声:“罪过,罪过!” 话音未落,黑衣僧人疾步向前,突兀地出现在啸月贪狼的面前,左手一记“大摔碑手”,趁势正中妖狼的头颅,顿时将它狠狠地轰下。 紧接着,慈舟和尚抬起左脚,猛然踏足压在妖狼的头顶,狠狠地踩在脚下,双手抓住一支遍布无数蚯蚓状血脉网的枭鸟羽翼,使劲地扭转一圈,顿时绞断其中的骨骼,至少是脱臼的状态。 随后,黑衣僧人用力往外拔起,于是一支丈许宽的枭鸟翅膀,就这样被慈舟和尚硬生生地拔断,随手丢到一旁。 无数狼鬼的咆哮几乎跃出羽翼表面,这也让黑衣僧人知道妖狼添加一对枭鸟翅膀,绝对不是正常现象,便开口吟诵着往生咒,连野狼的兽魂都超度了。 即使脚下的妖狼挣扎不断,慈舟和尚的嘴巴始终没有停下,几十头公狼的冤魂,就被他全部打发了。随后,令妖狼速度倍增,甚至多出的几种妖术,全部消失地无影无踪。 即便如此,有啸月贪狼拖延时间,足够让母狼率领幼狼和狼崽子们逃出生天,继续维持着大沙漠最后一支狼群的存续。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狼王认为牺牲自己,能够有所作为,就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献祭了。 第五十五章 魂战 自沙丘绿洲一战,黑衣僧人运用千斤坠身法重创狼群,无意之中促使狼王成妖,亲手造就出“啸月贪狼”,却也在竭尽全力之后,将这头新生的妖狼轰杀当场,算得上是自行了结因果。 只是此战拖延了时间,被赤毫母狼趁机带领幼狼逃出生天,一阵骤急狂风吹过,掩盖了它们的气味痕迹,恐怕慈舟和尚先前的誓言,无法竟得全功,难免留下遗憾,甚至念头无法通达! 黑衣僧人知道自己屡屡违背命运,恶了天心天意,正是举世皆敌,动则得咎的处境,如今狼群并狼王被自己一力铲除,其中的缘故多少还是明白,肯定是“啸月贪狼”骤然成妖,耗尽先祖福分所致,自己不过是个推手。 可是,母狼率领幼狼逃走,便留下隐患,原因便是狼性阴狠记仇。只怕新一代狼群成长起来,记得自己的味道,日后必定与自己为难。 “不忙!幼狼体弱,肯定不良于行,恐怕逃不走多远!既然沙漠地形多变,风沙骤起,掩盖了它们的痕迹,连我也追踪不得,不若,由我亲自深入地穴,封闭后入得大定,在冥冥之中,凭借莫可名状之灵感,求索狼群孽种的下落!” 想到这里,慈舟和尚心头稍定,立即寻了一座埋葬部分公狼的地底洞穴,以手代铲,生生挖出一条通道,随后单手提着“啸月贪狼”的尸体,弯腰走进地穴深处,只留下两个出气换气的气道,反手一掌震塌了通道。 在镶嵌砂土层的公狼群尸环伺下,黑衣僧人盘腿跌坐,闭上眼睛,平复体内的气息,很快进入一片漆黑的入定世界。 这一次,慈舟和尚没有站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上,而是再次来到沙丘绿洲之战的现场,“啸月贪狼”的妖魂出现了,皮毛漆黑如夜,一对烟雾似的羽翼,燃起灰黑色的火焰,显得格外诡异,简直恐怖如斯。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难怪死地如此轻易!想着吞噬贫僧的魂魄,强行夺舍这具身躯,不愧是上古恶兽吞月狼的后裔,简直贪得无厌!” “啸月贪狼”听罢,咧嘴一笑,随后张开嘴巴,上颌接着天,下巴挨着地,深不见底的喉咙猛地往里吞吸,一股惊世骇俗的拉扯力道便拽住黑衣僧人,使劲将他往妖狼喉咙深处吸引,直欲令其与妖魂化合为一体。 面对对手诡异离奇的妖力变化,慈舟和尚感觉到莫名的恐惧,忍不住使出千锤百炼的战马弓步桩,又使出金刚千斤坠的身法,试图稳固住不断往前移动的身形。 此举果真有效,黑衣僧人的身体瞬间停下,牢牢地站稳脚跟,不再往前移动。 至于在“啸月贪狼”的眼里,却看见有杀生之仇的慈舟和尚身后,突然出现一尊四臂黑暗愤怒金刚,手持戒刀、金刚杵、方便铲以及一串十八颗白骨念珠,面目狰狞,朝自己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才是“啸月贪狼”吞吸不动黑衣僧人的原因,区区一头还未成气候的妖狼,了不起就是元魂出窍的阴神境小妖,怎么可能是初入佛门金刚境(半神,神格为0)武僧的对手。 既然搬弄妖力毫无功效,“啸月贪狼”自觉修为境界被对方碾压,反倒不如来硬的,直接进入短兵相接,魂魄缠斗的近身战。 只见骡子般粗壮的巨狼合上嘴巴,全身皮毛三万六千毛孔,同时往外喷吐出丝丝缕缕的黑烟,仗着自己的皮毛与周围环境一色,悄声无息地混入其中,犹如乌鸦掉进墨水里。 慈舟和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黑衣,突然察觉到一丝杀意,还没有反应过来,“啸月贪狼”犹如离弦之箭,冲出烟雾团,向自己撞击过来,正好被其撞了个满怀,身体犹如对折似的曲起。 “这该死的小狗!不知道同样的招数对我不起作用?” 慈舟和尚悄然出现在“啸月贪狼”身边,看着耍小把戏不厌其烦的巨狼,黑衣僧人左手钳住它的脖颈,右手握拳同时狠狠地砸落,顿时将其打趴下了。 就在这时,“啸月贪狼”脖子猛地往前伸长一尺,随即回首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记侧咬,上下两排白森森的獠牙,目标正是慈舟和尚钳住它脖子后颈的左手。 “妖性无常呐!区区一头野狼,竟然也能如此诡诈?怎么得了?” 黑衣僧人没有退缩,也没有松手,眼睁睁看着妖狼伸长蛇一般的脖子,猛然一口噬下,将自己的左手连同脖子一并咬住。 只听喀嚓一声,“啸月贪狼”的脖子齐根断掉,慈舟和尚的左手也齐腕消失不见。 正是双方两败俱伤之时,黑烟缭绕的巨狼发出得意洋洋的笑声,深不见底的的脖腔,顺势往外喷吐出大量浓烟,旋即烟雾散去,露出依旧完好无损的狼头,冲黑衣僧人露出嘲讽似的笑容。 可是,慈舟和尚并没有大惊失色,右手扯住左袖袍,往肘部反卷而上,原本齐腕断掉的左手,突然露出毫发未伤的手掌,并五根长短不一的手指。 原来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黑衣僧人猛然缩手藏在袖子里,用了袖里乾坤的手法,竟然骗过“啸月贪狼”咬断自己的脖子。 妖狼的元魂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露出抓狂的神情,它终于明白一个事实,若论诡诈之道,自己远远不是对面僧人的对手。 既然如此,那就不玩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了,还是倾尽全力罢。 “啸月贪狼”猛然咆哮一声,烟雾似的身躯瞬间往里坍塌,顿时缩水五成之高,不比本体大多少,不过元魂本质却提高许多,体表油光水滑的,泛起金属般的冰冷流光。 “动真格了?那么贫僧我也不再作任何保留了!”慈舟和尚双手合十,禅唱一声,随即侧身躺在地上,右手肘拄地,五指握拳撑住额角,左手竖掌结印。左脚杵在地上,右脚挂在左脚膝盖,分明是某个妄世得了机缘,睡意禅! 第五十六章 睡意禅 睡梦罗汉桩中的黑衣僧人,刚刚闭上眼睛,肚脐眼里顿时冒出一股白烟,瞬间变化成一支拳头大的莲花骨朵。 弹指一挥间,莲花盛开,渐次展开的花瓣,攒成一方莲台,上有一尊白衣罗汉,两眼紧闭,双腿结伽跌坐,双手高举过头,张开嘴巴,似打呵欠状。 白衣罗汉甫一出现,就有莫可名状的禅意散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缩水妖狼元魂,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凝如实质的滔天杀意顿时烟消云散,冲到半途就往前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昏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这么容易就降伏了妖狼的元魂?简直不可思议!可惜了,这不是我的本事,全凭睡意禅借了大阿罗汉的微末神通。” 就在这时,慈舟和尚肚脐眼里长出的白莲花,发出清亮如水的光华,端坐莲台上的白衣罗汉,紧闭的双眼竟然微微睁开。 “不妙!赶紧结束大定,否则的话,被睡梦罗汉看过来,十分尴尬!” 可是,心情急躁之时,他想出定回醒过来,偏偏就做不到了,正所谓欲速则不达。 正当慈舟和尚莫名慌乱时,因断乱因果之力而自行具足的黑暗愤怒金刚,突然显化出真身,右脚抬起,踏在妖狼元魂头上,竟然连睡意禅降伏的妖魂也霸占下来。 如此一来,睡梦罗汉反而没了落脚点,根本不能直接开门,降临在慈舟和尚的定境,触及其魂魄,进而落足于识海,成为禅林寺破戒僧的根本。 于是,白色莲台上的睡梦罗汉,刚刚睁开一条缝隙的双眼,缓缓地闭合起来,进而化散为一团白烟,重新缩进慈舟和尚的肚脐眼里。 “世外神佛的恩泽,可没有那么容易分润,占祂们的便宜,就是欠下一份因果人情。如若不是我有断乱因果之力,斩断了这段因缘,睡梦罗汉降临下来,二十年禅林寺苦修,千锤百炼的金刚不坏之身,只会落得白白为他人做嫁衣之下场!” 黑衣僧人轻轻叹息,内心暗自庆幸不已,随即周遭的一切,犹如被一阵狂风吹散,又像是海滩上的沙堡被潮汐浪水缓缓吞没,什么都不复存在,最后地水火风四大皆空,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虚无。 就在这时,曾经得到过由力转气关键秘诀的妄世,发出一阵阵的呼唤,慈舟和尚回想起来,侧耳听着妄世天意代行者小昭,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大僧哥哥”,终究是不忍心,不得不过去。 时光荏苒,慈舟和尚再次出现在妄世世界里,顶着“张无忌”的天命,发现剧情演化太快,已经是昆仑山光明顶,武林六大派围攻明教的紧要关头。 此身不仅炼成九重《九阳神功》,还在明教圣坟里,学会传承自第六代教主方腊改良过的《乾坤大挪移》。 可惜的是,时间不等人,即便天分再高,真气打通任督二脉,臻至武林超一流高手,仅仅是六个时辰,只学会了前面四层,已然“激发潜能”,能够“借力打力”,可以“模仿一切武功”,甚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毕竟没有大圆满。 当“张无忌”破开圣坟密道机关,出现在前明教教主阳顶天的卧室,就看见两个六大派的败类,按住毫无武功的明教侍女,正欲上下其手,准备一波疯狂输出。 “混账东西!六大派尽是这些人渣败类,简直不知死活!” “张无忌”施展身法,几次腾龙挪移,就犹如鬼魅似的出现在两个青衣皂袍的武林败类身后,双手出指疾点,顿时封住他们的督脉大穴,大半随意肌无法操控,当场麻痹地无法动弹。 紧接着,“张无忌”伸手钳住两人脖颈,从侍女身上提拉起来,看着衣衫不整的少女,轻轻点了点头:“跟着我,别走开!” 这位明教侍女也是个灵醒之人,看出“张无忌”是友非敌,赶紧站起身整理衣裳,一声不吭,伸手擦掉眼泪,神情恢复坚毅。 慈舟和尚猛然想起那条时间线:“奇怪!生发在江浙一带的明教,为何会出现在迢迢万里之外的西域昆仑?与《九阴真经》作者黄裳几乎同时代的方腊,竟然推陈出新,练成九层《乾坤大挪移》,比原创者逍遥子还高,可以说是于武道一途已攀登至力之巅峰,为何会败走麦城?” 思虑之中,“张无忌”走出前教主阳顶天的卧室,发现外面战局已定,六大派的主力实行斩首战术,在白巾蒙面和尚“真圆”大师指引下,从密道攻入总坛。 明教主力五行旗还没有反应过来,留守总坛的老弱病残根本不是对手,就连轻功天下第一的青翼蝠王也受了伤,教众不得不结阵护住总坛上的圣火。 “张无忌”看着明教教众双手合掌,捏成莲花状,又像是火焰燃烧,口中正在诵念着什么,一股莫名悲壮的氛围令人瞩目。 “慢!” “张无忌”纵身跃起,将手中两个武林败类扔到六大派面前,甫一落地,就以十成九阳神功发出“狮子吼”! 一圈眼睛可见的气浪,突然横扫过去,淬不及防之下,强势围观明教教众以身殉教的六大派,武功不够高的人,仿佛被攻城锤轰中,当场往后倒下。 即便功力深厚者,也像是喝醉酒似的,满脸通红,脚步踉踉跄跄,转悠几圈后,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唯有灭绝师太,华山二老,崆峒三杰,武当七子这般的六大派中坚,才能无视对军技“狮子吼”,牢牢地站稳脚跟。 可是他们对于亮出大嗓门,就吼倒六大派七八成高手的年轻人,莫名地警觉惊惧起来。 武当七子固然是认出“张无忌”而不知所措,毕竟是朝夕相处十几年的自己人,师兄弟张翠山的儿子,不过考虑到其母亲乃是白眉鹰王的女儿,和明教的渊源更加悠长,不由地忧心忡忡。 至于躲在武当七子身后,一脸“常威”的宋青书却莫名慌乱起来,毕竟张无忌可是被他害地堕崖,心里非常虚。 可是,当他看到不远处心爱的峨眉派弟子周芷若,双眼目露奇光地看着张无忌,脱胎换骨后的张无忌,竟然还萌生出几分爱慕之情,宋青书心里的妒忌就别提了,简直就是被毒蛇噬中,弹指间毒发身亡,俊俏英武的面目都扭曲了,心里更是把张无忌恨死。 “该死的小贱种,堕崖都没死,没天理了!” 第五十七章 讲道理 “什么六大派高手,都是一群名过其实的废物点心,连我一声狮子吼都扛不住!” 慈舟和尚心里这般想着,“张无忌”的脸上自然就显露了出来,落在六大派绝顶高手眼里,实在是脸上无光。 不过,“张无忌”原本是打算来劝架的,当他看到攻上光明顶的六大派不过如此,就想着是否趁机将他们格杀当场。 可是,杀掉六大派的人,只会白白便宜朝廷,如若明教总坛伤亡太重,于反攻朝廷之大计也有妨碍。于是,慈舟和尚决定还是先讲一讲道理罢。 “在下张无忌,家父乃武当派五侠张翠山之子,家母是白眉鹰王之女殷素素。我与武林白道中坚六大派渊源颇深,同时明教也算是我的娘家,不若由我来做个中间人,与诸位说和罢。” 慈舟和尚话音刚落,嫉恶如仇的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就按捺不住地站出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作六大派与明教的中人?不过是明教妖女的野种,也敢自称武当派门人?” 慈舟和尚看到灭绝师太走出来,立即相中她手持的橙装传奇武器“倚天剑”,笑道:“我练成武当派真传弟子才获传承的太极拳,怎么不是武当派门人?” 说到这里,“张无忌”双脚不丁不八站开,双手虚抱成球,放在胸腹之间,一个谁也没见过的起手势。 武当七子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皱眉,毕竟年前与师尊闭关参悟太极拳经,张三丰真人就有此站桩收功。可是,他们出关后,却从代掌门宋青书处得知,张无忌意外失足堕崖的事情,即便他大难不死,也不可能学会,被师徒联手推演到更完善的太极拳! 灭绝师太却感觉到莫名的危险,连清心拂尘都收起来,反手擎出峨嵋派传承自祖师郭襄女侠的神兵“倚天剑”,走到对手的面前。 周围的人,无论是明教总坛教众,还是六大派的人,都忌惮不已地纷纷退避,由此让开了方圆亩许的空地,作为两大高手的交战所在。 没有走开的人,都是躺在地上的尸体,在明教总坛四壁熊熊燃烧的火光照耀下,头一回露出血肉模糊的真容。 就在这时,慈舟和尚鼓荡体内浩瀚如海的九阳真气,“张无忌”虚抱成球的双手往外疾推,一股有形罡气脱手而出,地上的尸体顿时被碾压地当场碎裂。 灭绝师太眼眉急跳,神兵倚天剑瞬间出鞘,匹练似的剑气爆射出去,不偏不倚地正中九阳真气罡球! 只听轰地一声,现场犹如火药桶爆炸,凭空出现的冲击波横扫全场,场面犹如飓风过境,这一回连华山二老这样的绝顶高手都站不住了,噔噔噔地连退七八步,才卸掉这股可怕的威力。 灭绝师太持剑的右手也是震颤不已,很显然受到相当大的反噬,她的心里暗暗惊疑:“不可能!就算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从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可能拥有这般可怕的真气!” 就在现场烟尘未散,视野模糊的时候,慈舟和尚施展乾坤大挪移里的身法,犹如缩地成寸的道门修士,转眼过后,出现在灭绝师太面前,脸对脸,面对面,吓地她大惊失色。 “得罪了!” “张无忌”趁着灭绝师太心神大乱之际,双手五指虚握一摄,竟然将对手的神兵倚天剑,连着剑鞘一并强行夺取过来。 此方妄世唯二的橙装传奇武器到手,对于慈舟和尚来说,不吝是如虎添翼,杀伤力骤然暴增。 “多谢峨嵋派掌门赐剑!小昭……” 话音未落,明教总坛后面,与青翼蝠王裹伤,又护着白眉鹰王的“小昭”,顿时会意似的明白过来,纵起身法扶摇而出。 “张无忌”拔剑出鞘,斩出两道有形剑气,将锁住小昭双手的寒铁锁链全部破开,重获自由身。 身为六大派的掌门,趁手神兵竟然被人临战夺走,尽管对手使诈的缘故,灭绝师太还是脸面无光。 峨眉派的弟子都是敢怒不敢言,唯有周芷若仗着自己人姿色,厚着脸皮上前分说。 “无忌师兄,当日我是被人逼迫,别无选择,才会冒犯于你,可不能与我一般见识。” 此时,剧情杀(因果)开始上线,原本的“张无忌”会归还神兵倚天剑,结果转眼过后,就被周芷若重创。 慈舟和尚却是凭着断乱因果之力,强行切断剧情杀,反手挥剑隔断袖子,随手丢给周芷若,笑道:“你被人逼迫,却害得我堕崖,差点连命都没了!就算你是女子,心肠也忒歹毒了些,别惺惺作态了,我劝你善良!” 一番话说出口,有理有据,还将自己的立场表露无遗,又割袍断义,绝了周芷若的念想,这一波剧情杀顿时卡住了。 “张无忌”炼成九层九阳神功,真气之海量简直深不见底,又有乾坤大挪移模仿太极拳,本就没有多少对手,如今橙装传奇武器在手,战场六大派就没人敢和他对视。 武林中人向来信奉,拳头大就是有道理!如今,慈舟和尚道理最大,所有人不得不停下来,听他讲讲道理。 于是,“张无忌”就从头开始讲,直指与明教有甚深渊源的混元手成昆才是罪魁祸首。 随即,慈舟和尚把明教前教主阳顶天的夫人,也就是成昆的师妹于圣坟密道里不时幽会,结果被练功的阳顶天撞破,却走火入魔而死,惹得教主夫人殉情自杀,成昆于是恨死明教,千方百计与明教为敌,甚至不惜将弟子金毛狮王谢逊弄地疯魔,包括此人投效朝廷,挑起六大派与明教的恩怨,等等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抖搂出来。 六大派的人迫于“张无忌”的道理最大,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只是当有人追问混元手成昆的下落,慈舟和尚脱口说出白巾蒙面的特征,就有一位浓眉大眼的僧人按捺不住地出来抱不平了。 “黄口小儿,你竟然大言不惭,污蔑我最尊重的圆真师叔!” 慈舟和尚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暗道:““此人战斗力最多去到六千,而我至少有两万,按理说击败,甚至击杀都很轻易!不过,我为什么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张无忌”随即正色道:“你这浓眉大眼的出家人,竟然不信我的话,不如你回头问问门中长辈,那一位白巾蒙面的僧人,是否真的是混元手成昆?” 说到这里,慈舟和尚不慌不忙地补上一句:“诸位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别当着六大派和明教的面,当场说谎骗人呐!” 浓眉大眼的武僧回头望去,看见几位师叔伯都是别过头去,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他的一颗斗志昂扬的心,顿时沉入谷底,连一腔热血都冷了。 第五十八章 说服力 明教总坛大殿,四壁火光被慈舟和尚的杀气,反复激荡地燎烧冲天,无声无息地向在场众人展示出,道理最大的“张无忌”此时的心情。 自知理亏的白道首领,少林寺一众僧人率先退走,峨眉派的灭绝师太没了趁手的祖传神兵,战力一下子骤降,沦落到武当七子的水准,尽管愤愤不平,却还是以自保为主,紧随少林寺的高僧离开。 至于武当派就更不用说了,念及张翠山的情谊,自然是不肯与侄子辈的“张无忌”为难,再加上宋青书不知什么时候,随峨眉派弟子离开,武当七子之首宋远桥关心则乱,已经待不下去了。 六大派里实力最强的少林、峨眉、武当先后被“道理”说服,剩下的只有华山,崆峒和昆仑这般的二流势力。 可惜,无论是扶危济贫的华山二老,还是崆峒五杰,又或者是昆仑派的夫妻档,都畏惧于“张无忌”手里掌握的道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十二万分的烦恼,却无计可施。 慈舟和尚缓缓地收剑入鞘,笑道:“山下自有玄冥二老,混元手成昆、丐帮叛徒等不三不四的武林败类,还有听令于赵敏郡主的朝廷鹰犬布网设局,在等着我们双方两败俱伤,好将六大派一网成擒。无论胜负,诸位的下场恐怕都十分不妙,没准日后还得由我出手,救尔等脱困,还是保留实力为上策,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呐!” 华山二老看似稀里糊涂,为老不尊,却最是灵醒,懂得趋利避害比什么都强,互相交换眼神,默契无比地走了。 剩下崆峒派五杰,自知不是手持倚天剑的“张无忌”对手,尽管脸上神色愤愤不平,却也紧随华山派的脚步,匆忙离开变成龙潭虎穴的明教总坛。 最后剩下友邻昆仑派,慈舟和尚笑道:“昆仑甚是广大,何必在乎一时得失?我以张无忌之名立誓,明教只占有西昆仑,东昆仑尽归贤夫妇所有,何如?” 这番话说地有理有据,在白眉鹰王等明教高层的默许首肯下,昆仑派的门人弟子也就愿意息事宁人了。 正所谓,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张无忌”此时道理最大,还愿意讲道理,论起江湖道义,六大派的人自然是心服口服。 反观明教教众阵营,千钧一发之际,都准备以身殉教了,不料从天而降一个大救星,只手挽回倾颓的局面,扶大厦之将倾,简直就是明尊降世。 白眉鹰王为人清正公平,心里也存有私心,毕竟“张无忌”是外孙,血脉联系的至亲,扶他登上明教教主大位,于根本利益完全没有损失。 青翼蝠王的心思就简单多了,他原本就是闲散的性子,根本不想理会教中的庶事杂务,既然有人拯救明教于危难,又偏偏是平日里敬重的殷大哥之外孙,自然不会有意见。 再则,小昭突然亮出其母紫衫龙王的信物,声称全力支持“张无忌”,即便金毛狮王谢逊没有在场,这位无视江湖规矩,与张无忌的父亲张翠山结拜的明教法王,肯定不会出言阻止。 “逍遥二使者避世不出,五行旗旗主还在山下厮杀,原本票数不够,不过由我等护教四大法王,扶保你就任明教教主,按便宜行事的要旨,绰绰有余了。” 以张无忌原本腹黑的性子,原本还要三推三拒,不过此时慈舟和尚说了算,他根本没有抗拒的意愿,当仁不让地从外公白眉鹰王手里接过明教圣火令。 “我在圣坟密道里,花了半个时辰,在前任教主阳顶天处磕头拜师,学会四层《乾坤大挪移》,算得上是前教主隔代亲传的弟子,就任教主之位理所应当,就是年岁太小,经验不足,恐怕不能立即上手,日后还望外公从旁辅助。” 这番话犹如一颗定心丸,不仅白眉鹰王殷天正听地眉开眼笑,就连明教的高层也是理所应当地认同。 他们就怕新教主刚刚上位,胡搞瞎搞地乱了教务,既然还是由白眉鹰王主持,就不怕出了什么差池。 “张无忌”转首望向青翼蝠王:“韦叔公三阴脉络受损,才会吸食热血散化寒毒。江湖宵小之辈污蔑叔公吸食人血,我却知道,叔公多是吸食凶禽猛兽之血。” 青翼蝠王听了这番话,许多年以来被人误解的委屈,被部分教众忌惮的不忿,都化作长长一声叹息:“你这孩子……” 慈舟和尚笑道:“好巧不巧的是,此身年幼时中了玄冥神掌,寒毒每日发作一次,冻彻肺腑,寒意刺骨,简直生不如死,若不是师公三丰真人以真气护住,早就随父母一并死去了。所幸者,在下堕崖不死,反而学会了《九阳神功》,至阳至刚,区区寒毒,一口气全部化去。” “张无忌”双手拱起揖礼:“韦叔公,不若由我运起九阳真气,以乾坤大挪移之能,彻底治愈三阴脉络,保证日后无有寒毒发作。” 青翼蝠王韦一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祛除寒毒缠身之厄,恢复巅峰功力,竟然如此之快,不由地眼睛泛起雾气。 如此一来,新任教主就有大功于明教,位子彻底稳固,总坛内的教众更是没话说,人人皆心服口服。 稍后,六大派主力接连退去,脱离与五行旗的接触,诸位旗主得知总坛有变,纷纷率心腹部下前来拜见,甫知新教主就位的事。 此时,“张无忌”正与青翼蝠王祛除三阴脉络残留寒毒,施展乾坤大挪移的身法,犹如七八个人同时出手,落在老资格的五行旗旗主眼里,忍不住热泪盈眶。 至阳至刚的九阳真气,接连不断打进韦一笑体内,丝丝缕缕的寒气白烟,从任督二脉的大穴里涌出,显然是真的在拔除寒毒固疾古。 不过多时,青翼蝠王苍白泛青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按捺不住地仰天长啸,滚滚热泪喷涌而出,光明顶以及周边的群山之间,顿时回荡着这位老牌绝顶高手痛快的笑声。 一时间挣脱藩篱,好风送我上青云! 第五十九章 改剧本 没有原剧情中,“张无忌”被倚天剑穿掌重伤,不得不避进圣坟疗伤的耽搁,慈舟接任明教教主之位,保持原有的权利格局不动,仰赖嫡亲外公白眉鹰王殷天正全力撑腰,青翼蝠王韦一笑保驾护航,其余五行旗旗主具被货真价值的乾坤大挪移神功震慑,明教总坛上下自然稳如磐石。 于是,“张无忌”带上双手抱剑的小昭,以击退朝廷鹰犬,拯救六大派的名义,迳自下了光明顶,在散乱不堪的战场痕迹中,循着蛛丝马迹先找到了昆仑派,以及结伴而走的崆峒派和华山派。 看见明教新任教主尾随而来,三派的掌门、长老都暗暗惊疑,慈舟隔着老远没有走近,只是将声音逼成一线,以隔空传音之法,将朝廷鹰犬连同武林败类暗害之事一一相告。 毕竟都是鼻毛都修炼成白色的老狐狸、老江湖了,三派高层听过“张无忌”的善意提醒,换做以前自然是嗤之以鼻,不过看在明教新任教主的份上,基于江湖道义退出光明顶,提前结束两败俱伤的鏖战,明教投桃报李实在是说地过去的事实。 于是,昆仑、崆峒、华山三派没有分道扬镳,反而结伴去往左近的昆仑派休养,还碍于无色无味的十香软筋散,众人化整为零地散开,避免被对方一网打尽。 慈舟和尚看见这一幕,心里还是很满意的,确定就算有朝廷鹰犬想要谋害三派,也不是那么容易。紧接着,“张无忌”在前头开路,根据临行前三派高层的善意提醒,很快追上了少林、峨眉两派。 碍于男女有别,门派之见,少林、峨眉尽管都是出自佛门门派,却还是在远离明教总坛后,自觉安全了许多,就选择了分道而行。 慈舟和尚知道强夺灭绝师太的橙装传奇武器,再次碰头恐怕会有点难堪,就没有直接现身,依旧是隔空传音,并将昆仑、崆峒、华山三派的选择如实相告。 灭绝师太还是余怒未消,却因为心神之乱,无法发挥全盛时的功力,分辨不出明教教主的具体方位,反倒是少林众僧谨慎小心,知道朝廷鹰犬的卑鄙下作,同时也对十香软筋散十分忌惮。 于是,原本该分道扬镳的少林和峨眉两派,在空智大师的坚持下,没有执意分开,选择先行南下,不走来时的捷径,而是走远路避开锋芒。 稍后,“张无忌”看到有信鸽迅鹰被人放出,估摸着应该是六大派互相通气的手段,或许是为了求证明教新教主所说的事,慈舟和尚也不去理会,直接追上了武当派。 当他心急如焚地赶到地头,蓦然发现武当派正受到诸多武林败类,如玄冥二老、混元手成昆的围杀,外围还有朝廷鹰犬,都是一人双骑,擅长骑射的草原豪杰,只手降服劣马,弯弓可射大雕,粗粗一看,至少百夫长水准的军道高手。 武当七子(六人)在宋青书的加入配合下,摆开武当七星剑阵,防守地水泼不进,针插不入,即便对上玄冥二老的联手合击,也只是一触即退,阵形根本没有崩溃,也不给混元手成昆趁机出手的机会。 眼看短时间内无法拿下武当派,主持此次围捕计划的赵敏郡主,不得不下令释放十香软筋散,即使会将己方阵营的高手也麻翻倒地,她也在所不惜了。 就在朝廷鹰犬循着上风口的位置,将十香软筋散释放出来时,练成九层九阳神功,早就百毒不侵的“张无忌”,蓦然施展乾坤大挪移身法,有如鬼魅似的出现在武当七星剑阵前。 手中橙装武器倚天剑出鞘,一式苏秦背剑,挡住毫不知情的师伯师叔们的剑势,面对无色无味的反内力压制武器,猛地深吸一口气,周围散布开来的药粉。具都颗粒不剩地,被他吸进体内。 可是,压制武当派的玄冥二老、混元手成昆却不幸沾染上了,顷刻间筋软骨酥,一个屁墩瘫坐在地上,雄浑深厚的内力一点都发挥不出来。 武当七侠看见这一幕,自然是心惊不已,就连宋青书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看着挡在前方,无视奇毒十香软筋散的“张无忌”,曾经备受武林第一人张三丰师公宠爱的小师弟,如今的明教新任教主,心里既是无比感激,同时也非常地羡慕嫉妒,甚至是恨! 他恨这个没爹没娘的小师弟,从小就得到师公的照顾,护住其心脉免受寒毒侵蚀的精纯真气,若是灌注到自己体内,早就成为武林绝顶高手了,可是落在张无忌身上,就只是护住其生机而已。 宋青书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处处受到委屈,世人无法理解其苦衷,毕竟武当第三代第一人的自己,实在是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绝顶修为,这样只会坠了武当派的名头。 世人都说富不过三代,武当派短短几十年,就跻身武林顶尖大派,全是仰仗三丰真人的威名,身为二代的武当七侠也是勉强过了江湖门派掌门的及格线,唯有第三代,至今都没有出挑拔尖的领军人物。 宋青书内心自然是焦虑极了,反手扔掉张无忌这个包袱,自己再通过父亲,说服师公转移目标,倘若能得到三丰真人的全力栽培,相信三五年内就能武功大成。 可是,当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的儿子,看见危难之际,还是这个小师弟不计前嫌地挺身而出,将一旦沾上就糟糕的毒粉药雾全部吸纳,宋青书起初是难以置信,随后是愧疚地无法抬头。 不过,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与张无忌一争高下,眼神又忍不住飘摇动荡了,忍不住心头杂念丛生,此起彼伏。 “张无忌已经不是过去的小师弟了,就算我和武当派有情分,如今也只是明教教主,一心一意地推翻朝廷,再也不会回到武当山。” 隔空传音的话,丝丝缕缕地钻进宋青书的耳朵里,对于自己的心思被人轻易看穿,他还是有些羞恼的。不过,这番话既是张无忌说的,那就是表明他日后根本不会与自己争锋。 宋青书忍不住想起小师弟刚才说的,反抗朝廷等大逆不道的话,心里暗叹:“武当派的水太浅,养不住真龙了!” 至此一念,宋青书的个人命运就完全不同,不会有目睹武当七侠被朝廷一网打尽,为了自保不得不投效朝廷,还奉命暗杀三丰真人,最终被逐出师门的下场。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慈舟和尚马不停蹄地奔波,最后终于挽回了六大派落到朝廷手里的命运,大幅度地改变了妄世的“剧情”(因果),不会有赵敏那句“我在大都等你”,而是会亲自率领义军打上大都,结束朝廷的暴政。 第六十章 翻云手 当下距离妄世破灭的时间,已所剩无几了,尽管剧情有了重大的改变,却还没有积累到翻天覆地的地步。 “关键在于朝廷实力,相比较江湖草莽英雄,甚至扯旗抗暴的明教,都太多太多了。正因为如此,我有必要拖延时间,关键就在于你……” “张无忌”手中的倚天剑,突然爆射出丈许长的有形剑气,只是随意地挥洒几下,就在附近的玄冥二老仗着内力修为深厚,及时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滚了。 至于混元手成昆等人,由于被朝廷驱使地脚不沾地,武功修为不进反退,淬不及防之下,都遭了慈舟和尚的毒手,转眼过后,具都四分五裂而死。 “张无忌”运起乾坤大挪移的身法,有如鬼魅似的穿过朝廷鹰犬割开的人墙,直接出现在赵敏的面前。 十成功力的九阳神功,就要一掌拍下,天意代行者小昭连忙以心传心,警告他不能就此掌毙赵敏,否则的话,此方世界会提前崩坏。 慈舟和尚早就估计到会有此着,此时得到证实,自然散去了碎石如粉的掌力。赵敏刚才还闭目等死,此时发现明教教主的肉掌没有落下,忍不住睁开右眼,看到眼前英武不凡的男人,迟疑着不肯下手,心里会错意,还以为对方喜欢上自己,临到关头,竟然无法下死手。 就在附近的朝廷鹰犬,发现位高权重的汝阳王之女,赵敏郡主生死都在明教教主手里,忍不住转身扑了上去。 “张无忌”看也不看身后的废物点心,嘴上嗤笑着“一顿操作猛如虎,细看战力只有五”,手中倚天剑肆意挥洒而去,有形剑气暴涨至三丈,橙色剑光爆闪掠过之处,无数断肢残臂纷纷飞起,一阵血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具都心惊胆颤不已,就连武当七侠都惊喜莫名,此剑落在灭绝师太手里,已经是威力无匹,而今被练成九阳神功的“张无忌”把持着,只怕天下之大无有敌手。 可是,就在如此恐怖的背景下,直面明教教主的赵敏,却被有如实质的杀气,头一回撩拨地心湖泛起涟漪,她的眼神迷离如醉酒之徒,看着自己的部下,被大发神威的“张无忌”绞杀,却连哪怕一丁点的愤怒都没有。 赵敏蓦然发现,不仅是明教教主“爱上”自己,恐怕自己都陷入情网之中,一时间难以自拔,毕竟眼前的男人,可是势力遍布天下,直接控制着八成义军,对朝廷来说极具威胁的头号大敌。 既是武功天下绝顶的大高手,又是掌握颠覆朝廷的势力大首领,如此奇男子竟然爱上自己,温柔乡亦是英雄冢,想必能以此将其降服,甚至纳入掌控之中。 就在赵敏想入翩翩之时,慈舟和尚伸手疾点,顿时封住了这位关键剧情人物的大穴,教她暂时动弹不得,再也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 剩下的朝廷鹰犬一看不是办法,郡主明显是毫无准备,直接落入敌人手里,就打算不顾一切地强行抢人。 赵敏知道以这些人的军阵本事,远远不是掌握神兵利器的明教教主的对手,直接用眼神示意,制止了他们的妄动,接着双眼狠狠一瞪,就是下令让他们撤退。 此时,鹿杖客、鹤笔翁两人早就取出解药,合着口水吞服下肚,解除了十香软筋散的毒性,重拾玄冥神功的寒性真气,依旧是雄浑无比。 可是,两人亲眼见过倚天剑的锋芒,或许可以和空手的“张无忌”较量一番,现在却是绝对不行,除非找到另一件神兵屠龙宝刀。 现如今,赵敏郡主落入明教教主之手,其部下准备强行救人,她却以眼神斥退,玄冥二老毕竟是老江湖,都和赵敏想到一块去,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直接离开此地。 朝廷鹰犬也是灵醒之辈,目睹鹿杖客、鹤笔翁两人逃走,也不想以身犯险,亲试“张无忌”手中倚天剑的利害,立即“奉命”四散而去。 转眼过后,围攻武当派的战阵散地干干净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若不是崎岖不平的地上,留下许多打斗的痕迹,众人还以为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小昭,由我亲自来牵制赵敏,同时以明教教主的身份,挑动天下群雄揭竿而起,域外本体全力灌注纯阳真气进来,估摸着能够拖延此方世界的兴亡循环罢?” 身为天意代行者的小昭,听到“大僧哥哥”隔空传音的话,默默筹算着,片刻过后,果然有所发现,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传音道:“应该能再拖半年!” “张无忌”不由地大喜,落在张敏眼里,自然生出几分旖旎之念,还以为自己的身份、容貌,征服了明教的教主,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价值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为了拖延妄世破灭的筹码。 “莫道半年时日短,挑动天下群雄反!如今朝廷暴政不得民心,版图太大绝难以控制,皇权更是无法下乡,且看我以农村包围城市之策,逆转阴阳乾坤。” 天意代行者小昭有心自救,且看到此次最接近成功,就决定全力以赴地相助,令域外降临的“大僧哥哥”能够成事。 稍后,“张无忌”挥手送别了武当派,伸手搂住动弹不得的赵敏,叫了名义上的女仆,紫衫龙王黛绮丝的女儿,再度返回明教总坛光明顶。 六大派都有信鸽迅鹰互通消息,势力遍布天下的明教拥有相似的手段,只会更多而不会少。在新任教主的催促下,顿时光明顶外鹰鸽满天飞,寄存的消息都是通知各地同时举兵造反,造朝廷的反,砸朝廷的锅! 有明教冲在前面,各地潜伏的义军,隶属不同的大小势力,也跟着揭竿而起,为了避免被朝廷打击,都对外宣布奉着明教教主之令,以此来混淆视听。 于是,原本就风雨飘摇中的朝廷,顿时陷入帝国版图到处生火,根本无法扑灭的下场,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对大江以南地区的控制,大河以北的区域竟然也动荡不安,朝廷政令不出大都,完全是大厦将倾的局面。 至于光明顶总坛,明教的主力五行旗,还在各地镇守着,握紧拳头,睁大眼睛,紧盯着西边的四大汗国,尽管他们都分裂了,不过同出一源的血盟还在,担心他们会驰援朝廷。 所幸的是,此方妄世并不大,西域以西都是虚无地带,并没有所谓的四大汗国,也不会影响到如今的时局。 “张无忌”还在明教总坛,与赵敏每日里净是画眉游戏,撩拨地这位关键人物心痒难耐,就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赵敏的一颗少女心,被撩拨地七上八下,每次都想成其好事,却被“张无忌”以九阳神功必须保持童子身的缘故给打发了。 至于天意代行者小昭,以天道视角观看中原大地兴衰,发现各地义军都成了气候,尽管有割据的嫌疑,却还是源源不断地将集众后“气数”,不断贡献给明教,领着大伙带头干翻朝廷的教主。 丝丝缕缕的灰白气数,千万义军都是羽翼,如此磅礴的力量汇聚而来,量变导致质变,自然而然地抚育出蛟龙命格。 正如洞天神道,举福地上升,化为驻世洞天,神祗居中主持,凝聚神格以安神职,以神职转化香火信仰为神力,以神力抚养信徒神民。 天意代行者小昭,隐秘地将蛟龙之气渡入“张无忌”体内,进而渗透到“大僧哥哥”的本体真身上,以此期望建立更稳固的联系。 孰不知,它的这点小心思,早就被慈舟和尚看破了,却也没有当面直说,更没有撕破脸,而是趁着出定之时已到,从妄世脱身而出,顺手带走了此世唯二的神兵“倚天剑”! 此剑甫一现世,就成了虚妄之物,慈舟和尚将体内蛟龙之气渡入其中,想起某个典故,伸手戟指,写了一句“拔长剑兮倚长天”,接上了一段青史文气,这才没有消失,逐渐稳固成形。 “妄世的蛟龙气,给我那个俗家弟子张晓敬,正合适!如果他能仗剑横扫天下群雄,登基大宝,此剑才能大成,进而化作帝王剑,天子剑!” 慈舟和尚摆脱了妄世天意的暗手,还成就了名下弟子的气数,终于有了蛟龙之种,满意地开怀大笑。 尽管此方世界龙气不显,在神秘学上依旧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简直就是没有任何根基,白手起家者的必需品。 “不过,此剑暂时不能给张晓敬,且让我带去安西都护府,以战养战,取白虎军气练剑。待到风云际会,龙虎相合,自会有出世的一天。” 想到这里,慈舟和尚将“倚天剑”仔细收好,挺身破土而出,深呼吸了几口气,睁开眼睛,发现暮色已消,夜色渐渐转浓,不由地长啸一声。 天山龙马坐骑领着三匹驮钱的骆驼,在一串风铃声中,迈着快慰的脚步,不顾群狼尸首的恶臭,向它们的主人走近过来。 “好!你们且下来绿洲用过食水,容后继续赶路,争取十天之内,抵达三千里之外的安西都护府!” 第六十一章 五岳山 夜色降临后,慈舟和尚再次上马,牵着三匹颇具灵性的骆驼,在月朗星稀的陪伴下,踏上西行之路。 往后几日,别说纵横沙漠的马贼,就连往来丝绸之路的行商都不见一个,换做别人早就经不住孤寂,心里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 可是,破戒僧是何等的心性,在没有遇到大风沙,迷失方向的路上,自然相信走到头就会进入安西都护府的地界,直到抵达目的地。 六月天的天气,就像小屁孩子的脸,时而阴云密布,时而晴空万里,大沙漠上的天气更是多变。 慈舟和尚进入大沙漠的第四天,临近子夜时分,身边的骆驼突然焦躁不安起来,五感格外敏锐的破戒僧,顿时察觉到天地元气暴走的迹象。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是罕见的沙暴,莫非是贫僧的好运气全部用尽了?” 破戒僧翻身下马,身体往下沉落,猛然施展轻功提纵术,纵身高高跃起,双脚站立位置,如同伏火雷爆炸,往周围翻涌出大团沙砾。 由于慈舟和尚全力以赴的缘故,他纵身跃起三丈有余的高度,趁机环视周围,借助还未被阴云吞没的星月之光照耀,猛然发现东北方向有一座亘古常在的岩石山,估摸着距离大概十里开外。 “哈哈哈哈,贫僧的运道不错,竟然在沙漠风暴来临前,还能发现一处藏身避风的所在。走……” 破戒僧再次翻身上马,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颇具灵性的天山龙马,立即兴奋地扬蹄疾奔,那三匹惊惶莫名的骆驼,原地转身几圈,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就顺从野兽直觉的引导,迈开沙煲大的蹄足,紧随慈舟和尚而去。 全力奔跑之下,骆驼背上的硕大钱袋,就有些不安分了,在剧烈地颠簸中,封禁好的袋口,似乎有崩解的迹象。 这怎么能行?毕竟,这些钱都是给孤悬在外的飞地,安西军残兵的军费,破戒僧察觉到这点,一颗无畏无惧的大心脏,都重重地急跳一下,似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心情更是沉甸甸的。 最坏的下场,有可能空手进入安西都护府!想到这里,慈舟和尚立即翻身下马,左右伸手,先后撩来三匹骆驼背上的钱袋。 西唐帝国开朝时,所作制钱一吊千枚,重有八、九斤,二十万钱约莫一吨,如今帝国黄昏,又逢灾年,通货膨胀地厉害,制式铜钱也不足秤了,大概只有开国时的一半,甚至更低,只有两三成。 正因为如此,当下二十万钱的重量,只有四五百斤,对于双臂几有千斤之力,又练成纯阳真气,耐力更是充足的破戒僧来说,尽管有些费力,也只是一桩小事。 于是,在慈舟和尚独自扛起六个大钱袋疾步如风时,天山龙马和三匹骆驼就可以轻身赶路,速度立即就提了上去,眼看着远处的岩山越来越近,心情更是舒爽。 可惜的是,他们一行人抓紧时间赶路,大沙漠上的风暴也陡然加快了,就在破戒僧看见距离山岩嶙峋的极佳避风处只有里许地时,突然起来的沙漠风暴,就将他连人带马和骆驼一并吞没了。 无数沙砾高速打在身上,竟然隐隐生疼,若不是有破界武功虎啸铁布衫护身,恐怕不止是这点伤害。 更令人难过的是,沙漠风暴的风力强劲,必须鼓起全身力气才能迈开步子,而且从侧面吹来,很容易就被吹地偏了方位。 所幸者,慈舟和尚身上压着几百斤的铜钱,先前是沉重的负担,如今却是令人心安的压舱石,免得被风地脚都站不住,甚至直接被吹走。 既然自己都落得如此下场,忠心耿耿的坐骑和驮运军费的骆驼脚力,估计会够呛! 破戒僧眯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蓦然发现天山龙马的身上,浮现出一层细密的鳞片,足以抵挡住沙砾的冲刷。骆驼更是行走沙漠的老手,鼻孔上面的软肉覆盖下来,成了一重至关重要的屏障,仗着浓厚的鼻毛过滤风中的沙砾,小口小口地呼吸,竟然也是安然无恙。 不知道过了多久,慈舟和尚的脸都憋红了,体力几乎透支,才领着坐骑和脚力,走进了岩石山的范围,周围的风沙一下子消失了,震耳欲聋的沙暴呼啸声,也随之渐行渐远。 “呼……”破戒僧重重地吐了口气,蹲下身子,轻轻地将装满军费的钱袋放在地上,为了以防万一,担心沙漠风暴的风向突然变转,就又寻找了一处往里凹陷的夹缝,这才领着天山龙马和骆驼们过去安歇。 前有十许里的负重急行军,后有里许地扛着风暴前行,面对天地之间的无上伟力,即使武道修为超越凡俗的慈舟和尚,此时也是疲惫不堪,头一次昏昏欲睡。 不过,破戒僧还是坚持着打开水袋,给坐骑和脚力们,都喂过食水,尤其是刚才耗费精力不少,不仅在草料里添加了一斗黄豆,还有一大把食盐,算是补充体力的手段。 忙完这一切后,慈舟和尚将天山龙马和骆驼都赶进夹缝深处休息,自己坐在前面,盘腿跌坐着默默守护,等着沙漠风暴过去。 可惜的是,这一场沙暴似乎跟他过不去,持续了很久都没有散去,破戒僧不得不沉下心来,闭上眼睛休息了。 自从学会睡意禅后,慈舟和尚就习惯以打坐入定,代替平日里必须的睡眠。这一回,他没有听到“小昭”的呼唤,反而发现了一个新的妄世,似曾相识的感觉,让破戒僧忍不住闯了进去。 恍惚之间,慈舟和尚跨越界面,出现在黄沙漫漫的地上,抬头看见崇山峻岭,却没有往周围延伸,孤零零地一座,仿佛并非天然而成。 “五岳山?这个名字怎么听着,很耳熟?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破戒僧忽然想起久远的记忆,与自己初入金城时看见的幻象对比,忍不住脱口而出:“斧头帮帮主至尊宝!善哉,善哉!竟然是神佛漫天飞,妖魔鬼怪遍地走,任意开门穿梭时间线的小千世界。” 慈舟和尚头顶一股精气冲天而起,其形笔直似狼烟,分明是适应此方世界,显露出他的完全体,金刚境(武圣)的武道巨擘。 仅仅一瞬间,破戒僧就察觉到十几道目光朝自己扫视而来,大多数来自天空深处的“上界”,仅有一道来自五岳山的某座山头,估计应该是占据此地的盗匪,斧头帮的哨探了。 第六十二章 七伤拳 五岳山的地头蛇,斧头帮哨探“哑巴”趴在一处沙丘山,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家地盘上的出家人,心里暗暗惊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转身进入暗道,回到帮会大本营,向二当家等人汇报。 哑巴此人并非积年老匪,却生就一副海捕文书上江洋大盗的匪徒模样,自从被携裹着进了斧头帮,为了向老资格帮众彰显自己的身份,特意将两侧头发剃光,露出青黑色头皮,唯有头顶留着及肩长的头发,走动起来就像是鬣狗的鬃毛。 谁成想,斧头帮哨探哑巴还在犹疑时,慈舟和尚却不顾周围扫来扫去的神佛目光,迳自走向巍峨的五岳山,同时也非常自觉地收敛起武圣(金刚境)的精气狼烟,与普通的武者混同如一。 “按照现在的观察所知,春三十娘还没有从菩提老祖处挖出主角转世之身,也就是至尊宝的下落,一切的因缘际会,包括命运的车轮,都还没有开始启动。我得为自己设定一个身份!” 慈舟和尚忽然想起上一个妄世,明教总坛光明顶的邻居昆仑派,能够在明教眼皮底下生存,肯定不止是忍辱苟且,还有一定的手腕和机心。再则,崆峒派五老的七伤拳,暗合阴阳二气,以肺腑运转五行,实在是一等一的绝顶武功,就算是换个世界,也是照样可以练出来。 “好吧!从今往后,我就是此方小千世界中人,一位悟出七伤拳的昆仑山空门武人,姓无,单名一个忌。无忌,无忌,寓意为无所顾忌!” 此念一定,蓦然间就牵起一股命运之力,若有若无的,晦暗晦明,却也是暗中契合大势,并没有扭转既定的命运。 可是,一位出家人经过五岳山,身为地头蛇的斧头帮,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头落单的肥羊,哪怕对方是行走江湖的大忌之一,可能是披着羊皮的老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随着哨探哑巴下定决定,由暗道潜回帮会驻地,其实就是一个开山立寨,专门抢劫过往行旅的盗匪窝,向大当家至尊宝等头目禀告了此事。 一众闲地只能晒卵泡的劫匪,听到有肥羊借路而过,兴奋地穿上裤子,找出堆满尘灰的刀枪棍棒,一鼓作气冲下山。 场面闹哄哄地,很快就乱了阵形,变成散兵游勇似的盲目冲锋,除了士气勃发,被丰厚的收获冲昏了头脑,其它部分则一塌糊涂。 冲在最前面的是二当家,盯着熊猫眼似的硕大黑眼圈,头发乱糟糟地披散而下,胡乱地用一根木钗结了个发髻,呲牙咧嘴很是丑恶,却很讲义气,用自己壮硕的身体,掩护着身后的大当家。 斧头帮里没有论资排辈,拳头最大的那人,理所当然是大当家。正因为如此,从小长在土匪窝里的至尊宝,尽管是被上一代大当家风十三娘抢了书生上山,借种生下的小崽子,却因为天生神力,不过弱冠之年,就成为斧头帮的新一代帮主。 再说了,大当家至尊宝一脸络腮胡,两条浓眉连在一起,煞气从头顶喷薄而出,唯一被众匪诟病的文弱形象,也浑然天成地转为匪帮首领。 二当家看到一箭之地开外的出家人,看见斧头帮倾巢而出,竟然毫不动容,心里就开始打起退堂鼓,嘴上却不依不饶地喊出道上通用的口活:“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 慈舟和尚闻言,忍不住笑了:“贫僧乃昆仑山隐士无忌,近来诵读佛经道典,灵机一动,悟出一门七伤拳的神功,正想找人试招。这不,刚下昆仑山,就遇上你们了。” 话音未落,“昆仑山无忌”便迈开双腿,一式风神腿招风卷残云,整个人原地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就与斧头帮人缩短了一半距离。 这般不可思议的场面,如同剑侠施展缩地成寸的法术,顿时教二当家心里骇然,对面来人再次施展身法,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猛然轰出一记所谓的“七伤拳”。 二当家毫不犹豫地纳头就拜,顿时露出身后毫不知情,却埋头往前疾冲的斧头帮帮主。紧接着,慈舟和尚现学现用的“七伤拳”,不偏不倚地,正好轰中大当家至尊宝的鼻子。 普通人被打了鼻子一拳,肯定是痛彻心肺,泪水模糊双眼,整张脸都麻痹了,余痛更是绵长,没有一两天的休养,肯定不会好转。 现如今,斧头帮帮主的头面受了一记七伤拳,不仅被打了个鼻青脸肿,鼻涕、口水、眼泪肆意横流,七股不同的拳劲还渗入体内,正准备肆虐五脏六腑,突然被一股莫名元气压制,不得不潜伏下来,慢慢地发作。 慈舟和尚送出自己的大礼后,看也不看其余的斧头帮帮众,直接转身走人,一步二三丈,转眼跨出四五里地,七八次眨眼过后,他人已经九变十化,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空中,依稀回响着“昆仑山无忌”背诵的《七伤拳》总纲,“七伤拳,七伤拳,一朝练就,七者皆伤,伤人害己,得不偿失。双眼失神,双耳失聪,嗓门失声,有口难言,五脏焦枯,六腑如焚,七七之后,必死无疑!” 三当家“瞎子”仔细听了全部,反复默念了几遍,终于一字不漏地全部背下,再看着“心爱”的大当家时,脸面如同开了染坊,红的白的青的黄的,什么颜色都有,赶紧飞奔过去,背起来转身就跑。 斧头帮常年打劫过往行商,却是积累了不少瓶瓶罐罐,里面都装满了各种伤药,尤其是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金创药,外敷内用,疗效很是不俗。 此次全体帮众难得下山,却什么都没有捞到,反而折损了扛把子,人人都是懊恼,却又无计可施,毕竟对手实在是太强了,飘然而来,飘然而去,挥一挥衣袖,揍趴了帮主至尊宝。 话说,斧头帮的伤药还真的灵效,或许是大当家受的伤并不重,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帮主至尊宝鼻青脸肿的猪头样,就如愿消肿化淤,恢复以往的模样。 可是,昆仑山人无忌大师的七伤拳,已然在大当家的身上显露出来,头一条恶果,双眼失神,就体现在帮主至尊宝身上。 他,双眼斗鸡了! 第六十三章 蜘蛛精 斧头帮帮主趁机以养病的名义躲懒,将诸如打劫发家的日常帮务全盘托付给“忠心耿耿”的二当家,自己一个人躺在院子前的空地,摸着恢复正常的鼻子,心里还有一丝余悸的后怕。 自从潜伏在体内的七伤拳拳劲发作开来,大当家至尊宝的双眼就开始斗鸡了,无论看什么东东都是叠影重重,甚至分不清帮众的面目,经常搞混他们的站位。 如此一来,怎么率领斧头帮独占五岳山呢?就此撂挑子不干,肯定是不成的。既然二当家往日里总是谋划着什么狗屁倒灶的勾当,一心一意地想要取代自己,干脆拱他上位,让他尝尝大当家的苦处。 还有,每次回想起当时的场面,若不是二当家突然跪地纳头就拜,昆仑山上的高手,怎么也不会一下七伤拳,不偏不倚地正巧轰中自己,等若是替二当家这狗才挡灾了。 “死家伙!迟早弄翻他,扔进茅坑里吃食。至于现在,且容他得意几天!” 与此同时,慈舟和尚假作世外高人,一记七伤拳干翻斧头帮帮主,并定下七七四十九天的大限,此方小千世界的命运车轮,便忍不住缓缓转动。 盘丝大仙的大弟子,玉面桃花蜘蛛精化身为春三十娘,以宫廷御酒和自己靓绝五台山的色相,从菩提老祖处打探出消息,大泼猴齐天大圣死后轮回的转世之身如今的所在,随即马不停蹄地驾着一匹大青驴,迳自走进茫茫沙海,往五岳山(两界山)而去。 慈舟和尚化身的无忌大师,早就绕了个大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转五岳山,伫立在山头上,扫视着周边的沙漠。 “前些时候我在人前做戏,终于试探出一点奥秘,那便是大势不可改,小节无所谓。就算有些偏移于命运轨迹,也没有引来上界神佛的干涉。换句话说,不会对我轻易出手,漫天神佛都是端起架子,准备看一场好戏的看客。亲自下凡的神佛,也不是没有,只会在关键的时间节点出手,将回环的时间线扯开,捋出另一条命运之河。” 慈舟和尚忍不住浮想联翩,他已然洞悉此方小千世界,本质也不过是妄世,却能由虚幻转为真实,委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是,破灭创造无数次的轮回,竟然只是为了看一场好戏,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缘由,只是暂时没有参透。 “话说回来,坐莲台的斗战胜佛和妖中圣者齐天大圣,本质上是一体两面的高维存在,可以说是藉着月光宝盒的穿越时间线之能,前后两端不但没有继续往时间长河上游和下游延伸,反而不断地塌缩,造就出完全是凡人之身的至尊宝。一个存在时间看似漫长,实质上非常短暂,拥有完全的人性,甚至霸占两条不同时间线上,两段梦幻般爱情的情圣。” “这种高维存在的神佛,怎么会察觉不到此方世界的异常?除非,无论是妖王齐天大圣,还是斗战胜佛,都有无法放弃的业障,或者证道时的缺憾。” 想到这里,一阵阴风从头顶卤门吹入体内,四肢百骸顿时都酥软发麻了,慈舟和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继续往深处想了。 “此来不过是偶然,因缘际会之下,我可不作他想,就是想亲自见证妖魔鬼怪的利害,瞧着能否由此入道,参悟出几门神通。” 当遥远的东方,传来隐隐约约的铃声,慈舟和尚瞪大眼睛,发现一颗细小的黑点,急赶紧赶地往五岳山方向前来,忍不住暗暗吃惊:“真快!命运之轮转动后,春三十娘就出现在茫茫沙海中。说来,她也算是盘丝大仙的座下大弟子,上界的仙法不知道有没有得到紫霞仙子的传授,不过一身天赋妖术,还是颇有可观之处,我且过去会一会罢!” 一念至此,即生因缘! 当慈舟和尚纵身跃下山头,迳自向疾行而来的春三十娘迎去,对方也立即发现了,面色不虞地嗔怪道:“又是秃驴的味!刚刚拜别荤素不忌的菩提老祖,又遇上心怀叵测的出家人。可惜,区区一介凡人,又能奈我如何?” 四蹄贴着神行甲马,卷起一路烟尘的大青驴,随着便宜主人春三十娘伸手戟指,顿时消去了符咒法力,坐骑却还是精神奕奕,只是迈开的步子恢复如常,再也不能像绝顶武道高手般腾挪转移,发挥出惊人的神速。 慈舟和尚觉得双方距离合适,双手合十,禅唱一声:“贫僧乃昆仑山隐修无忌,见过盘丝大仙座下首徒!” 开门见山的打一声招呼,却把春三十娘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出身来历,对方竟然历历在目,还当场说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不如将其迷了神智,催化成傀儡一般,当作日后饥渴时的口粮。 可是,当春三十娘驭着大青驴,提神戒备地走近,看到这位来历不明的出家人,竟然是个唇红齿白的郎君,有如陌上少年,身具佛骨玉肌,一颗平静了五百多年的春心,在电光火石之际,仿佛被化妖劫雷霆击中,按捺不住地动荡起来,在古井不波的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春三十娘本是蜘蛛成精出身,擅长吐丝织网,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堕入情网之中,斗笠下的俏脸,顿时泛起桃花红晕,即便连黑色面纱都遮掩不住。 一缕缕缠绵情丝,自春三十娘指尖绕柱而出,牵挂在昆仑山隐修“无忌”身上,将他的心缠了又缠,打定主意独占,似乎不想给旁人留下机会。 原本慈舟和尚可以挥起慧剑,斩断莫名情丝,可是为了身份能够自洽,他也就没有拿出全副本事,眼睁睁看着春三十娘与自己靠近,檀口微张,吐露芬芳。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其中。慈舟和尚漫声道:“娘子的打算,贫僧早已知晓。只不过,那泼猴还未醒悟前尘往事,作为关键之封印,那位大德高僧便不会现世。他们师徒因缘之深,羁绊之牢固,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找不出相仿的一对。” 春三十娘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笑道:“原来如此!难怪菩提老祖会如此轻易上钩,原来他早就知道,此事并非如此轻易,还有许多玄妙。” 说完,一双妙目转到“无忌大师”身上:“若非得了相公的提醒,恐怕我会犯下大错,千辛万苦地努力,却白白便宜了旁人,将长生不老的灵丹,拱手让出。” 慈舟和尚心里暗叹:“还好我早有预案,提前做好准备,才能将春三十娘牵着走,牢牢地占据主动权。接下来,该是时候去五岳山,打个招呼了!” 第六十四章 坐莲台 就在这时,面前的春三十娘陡然化去所有色相,露出一枚白莲骨朵和一颗菩提子,慈舟和尚愣怔片刻,顿时醒悟似的明白过来,默诵道。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道此世为何循环流转不息,原来是佛门大佬的手笔,化妄世为佛土的神通。” 顷刻间,莲花骨朵悄然绽放,白莲花瓣渐次展开,露出里面九孔莲心,蓦然化作莲台,上面端坐一尊黑暗愤怒金刚,脚踩妖中圣者啸月贪狼,狰狞面目缓缓褪去,竟然化作慈舟和尚的模样。 “坐莲台者皆佛也!没想到,断乱因果之力显化的黑暗愤怒金刚,也有成佛作祖的一天。” 慈舟想到“花开见我”,就有成佛的大因缘,就忍不住伸手,想要触及那颗菩提子。可是,不贪不嗔不痴的本性,令他及时清醒过来。 即便如此,此方世界的“菩提根”寄托的菩提老祖,未免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兴许就是一道劫运,惩戒其成道如此之快,区区五百年就入道成仙的大因果。 “说起来,至尊宝明心见性,带上金箍,甘愿受到约束,菩提老祖就是见证者,或许换个说法,至尊宝在‘菩提根’上,明悟众生皆苦的道理,从渡一人出苦海的小乘,转成渡众生往极乐世界的大乘。其中的种种关窍,有如一本教科书!” 就在这时,一股莫名大力破空轰来,将“昆仑山隐修无忌”之身蓦然粉碎,慈舟和尚也被震出世界,眼看着那股粉碎真空的力道波及己身,真灵都有被磨灭的征兆,只听黑暗愤怒金刚昂首咆哮,断乱因果之力全开,将破灭之灾卸掉,才没有被彻底毁灭。 至于那股看似平平无奇,实质上蕴含末法劫运威力的一击,懵里懵懂地兜转一圈,查看过上天下地,四维八方,都没有任何发现,才悻悻然地自行消失了。 等到慈舟和尚退出定境,整个人埋头往前栽倒,蓦然发现后背僧衣被汗水打湿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却暗自庆幸自己侥幸逃脱出来。 “我隐约在春三十娘身上看见莲花和菩提子,不得不怀疑青霞、紫霞两位仙子下凡,背后或许另有隐秘。毕竟她们是大佬座前日月明灯里绞缠而成灯芯,极其罕见的一体双魂。她下凡后,化名盘丝大仙,教导出的两位弟子,或许也与自己相仿,像是并蒂莲般的命运纠缠体,故而能与至尊宝情缘一线牵。换言之,至尊宝喜欢的白晶晶,只是紫霞仙子的仿造品,用来推动其命运,释放真正自我的道具。” 慈舟和尚想到那前后五百年,两个白晶晶,紫霞、青霞双姝,再加上月光宝盒穿越时空之能,彼此串联交缠起来,足以开辟出更多的时间线,在时光长河的上下游,编织出有如罗网般的复式结构。 “不去想,想多了也是无用功!不能想,再深想下去,恐怕连我也被网罗其中。春三十娘的情丝,出现地就很古怪,更像是某种防御机制,将我这个外来户纳入其中,再进行精确定位,后面来一波粉碎真空,差点连我小命也玩完。不敢想,不敢想!” 慈舟和尚摆摆手,立即以强大的定力,停止了自己的妄想,连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情丝,都一并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似的。 只此一念,彼方由妄世转成小千世界的古怪所在,就缓缓地沉入脑海深处,没有特别的因缘,根本不会出现。 随着慈舟和尚的醒来,外面狂呼咆哮的沙漠大风暴,惊世骇俗的威力,似乎也缓缓地降低下来,磨灭万物的风沙,似乎也在收敛起恶毒的爪牙。 当遮天蔽月的黑云,有如冬雪般融化于春阳中,外面的夜色也恢复正常。慈舟和尚估摸着时间,才不过子时一刻,还有大把时间用来赶路,于是就毫不犹豫地牵来坐骑以及驮钱的脚力,驱策它们继续一路西行。 外面风沙稍停,大漠地形又是大变,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天地,好在夜空星光灿烂,慈舟和尚凭着北斗星的指引,继续踏上西行之路。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破戒僧在定中得了莫大机缘,便忍不住开始观想,坐莲台的黑暗愤怒金刚,以前曾经目睹过的一头四臂,如今已转成两头六臂,前面略过不提,后首确实一脸慈悲祥和,多出的两条手臂,持着念珠、斧钺。 可惜,前首如己一般的面目,又恢复灰黑的狰狞怒意,唯有其头顶白骨佛冠,端坐着一尊巴掌大的血色神佛,脑后有十二元辰之时轮,又有红莲火焰光背,远比自己亲眼目睹还详细,更多的细节甚至自动补全。 如此极高灵性的自动化,让人忍不住想起阴谋、算计,即便是慈舟和尚也暗叹:“怎么会这样?我感觉到有点古怪!无论是莫名其妙的穿越,还是觉醒断乱因果之力的金手指,都像是有人在幕后算计……总该不会是我罢?” 破戒僧忍不住嗤笑一声,使劲摇摇头,仿佛将这个最不可能的答案甩出脑海,很快结束了观想,并恢复了清醒的神志。 接下来的路程就平和多了,甚至没有马贼出来找茬。时隔五日,观想中的黑暗愤怒金刚越来越清晰,呆滞的神态也越发活灵活现,慈舟和尚无惊无险地踏入安西都护府地界,蓦然看见一支规模很小的军队。 破戒僧原本还很高兴,可惜走近些后,就大失所望地停下脚步,脸上甚至露出愤怒的神色,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狞笑,颇得黑暗愤怒金刚的几分神韵。 安西军残余部队收缩军力,困守孤城龟兹,并没有能力派兵巡视四方,慈舟和尚撞见的是高原下来的山地人,一支二十人的小队,为了征收军资,正在一座小村庄里翻箱倒柜,寻找被农人藏起来的粮草。 “这些人真是该死!” 破戒僧看着村民衣着尽是唐人,被高地人欺凌地满脸愤懑,却在兵刃铁甲面前,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藏起情绪,立即披甲、上弓弦,整理箭壶,随后才含怒长啸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高地人看到一人四骑的唐军士兵,从草垛后面走出来,还以为中了安西军的埋伏,结果就是一个人,顿时纷纷交头接耳,嗤笑着,嘴里吐出一串鸟语。 慈舟和尚左手持着铜胎铁臂弓,右手从箭壶里抽出一支雕翎箭,搭在弓弦上,呼吸之间,挽弓如满月,看也不看,也不瞄准,随心所欲地弹指射出。 只听“仙翁”一声,雕翎箭凭空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正中一位胸口绑着护心镜,明眼看就是贵族子弟的头目。 此人哇呀一声大叫,全身蜷缩着,往前一头栽倒在地,身体还不停哆嗦着,很快就没了声息。 还是慈舟和尚眼尖,看见箭矢插在护心镜正中,不好意思地直接贯穿,捅穿心脏,弄地他全身筋肉痉挛抽搐,死地不要太快。 其余高地人士兵,顿时哗然了,脸色多是惨白,随即愤怒地涌起大团红晕,看着不远处,约莫一箭之地外的唐军士兵,哇呀呀地狂冲而去。 第六十五章 斩灵咒 慈舟和尚冷笑一声,右手伸进箭壶里,五指夹住四根雕翎箭,搭在弓弦上,左手平端着铜胎铁臂弓,还是力挽全满似圆月,猛地松开手指。 只听“嗖……”地一声,四箭齐出,不分先后,同时命中四个跑在前面的高地人武士,由于力道太过于刚劲,竟然将他们往前疾冲的身体当场顿住,甚至往后高高挑起,才重重地落在地上。 三匹驮钱的骆驼,或许见惯了生死,或许被血腥气冲到鼻子,齐声打了个响鼻,迈开轻快的脚步,自顾自地跑开了,也没怎么走远,就是在附近观战。 反观高地人阵营,没来由多出几个绊脚石,其余的武士不免被阻滞了一会,慈舟和尚抓住机会,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天山龙马立即兴奋起来,速度由零迅速飙升到七十码。 它被一连串的胜利刺激到,精神振奋地连马铠上的甲片都在瑟瑟发抖,有如一辆重装战车,直直地向高地人冲去。 慈舟和尚当即弃弓藏箭,顺手抓住长柄马槊,借助龙马的天赋神力,猛地挥出一记“横扫千军”,锋利的尖刃顿时亮起匹练似的清光,卷过冲在前面的三个高地人武士脖颈,三颗面目狰狞的首级,顿时被高压水枪似的鲜血激地冲天而起。 仅仅几息时间,这支来自高地的粮草征收队,就折损了一名贵族小头目,另有七个奴仆武士,战力几乎折损近半。 按照常理来说,剩余的高地人武士早就惊慌失措,士气濒临崩溃。可惜,无论是高地人王国严苛的军律,还是隶属部族的通行法律,都不允许贵族战死,其麾下的奴仆武士当逃兵。 实际上,这些人已经没有后路了,没有保护好贵族主人,就是重大的失职,为了保证自己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他们只能战死沙场。 慈舟和尚对此了如指掌,在纯阳真气推动下,不仅刀枪不入,还有千斤之力,比精锐武士更快挥动武器,如此能抗敌人攻击的血牛,还是杀伤力高输出的英雄级单位,区区一群小兵,又能奈他如何。 仅仅是一波冲锋,剩余的十二个高地人武士,就又折损了六人,他们唯一的战果,就是对敌的“西军勇士”,铠甲上多出几条缝隙,可惜的是没能见血。 天山龙马更快一步调整过来,飞快地完成调转身位,发起第二次冲锋,或许是与主人配合默契的缘故,它比高地人驯服的高原野马更有灵性,反过来像是追杀着粮草征收队的残兵。 就在六名心惊胆颤的高地人武士挽着缰绳,准备降低坐骑速度,回首再次发起决死反击时,那令人恐惧的西唐帝国勇士又近在身边了。 嘶地一声,马槊的剑刃切开大气,有如雨燕掠过湖面发出的轻吟,在高地人武士背后划过,其中四个当场被砍成两截,仅有两人位置靠前,幸运地躲过一劫。 最后的幸存者做出了相反的反应,一个转身发出回马枪,被慈舟和尚提前识破,轻松地避过,伸手钳住白蜡木杆枪,用力一扯就将其拉下马。 至于另一个,则不知何故翻身下马,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乞命求活,转眼过后,额头就磕破了,即便血水四溅,他也不敢停下。 慈舟和尚冷笑一声,将拉下马的高地人武士当场刺死,策马来到“降兵”面前,原本准备将其收入麾下。 不过,他回头看了看村子里的唐人,被欺压地连最后的口粮都被搜走了,注定这个冬天过不去,生生地冻死饿死,柔软的心就坚硬起来,右手提起马槊,狠狠地刺下,直接将降兵钉在地上。 最后一名高地人武士,口吐血水倒在地上,他先是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贯穿胸膛的剑刃,随后就满目怨毒地盯着西唐帝国的勇士,用一连串意义未明的鸟语,发出最后的诅咒。 就在这时,慈舟和尚感觉到莫名的危险,又像是什么恐怖的玩意从天而降,立即翻身下马,令坐骑赶紧离开。 被马槊钉在地上的高地人武士,原来是一个古魔国的后裔,信奉着崇尚血腥祭祀的妖魔,如今他用最恶毒的咒语,诅咒着不接受其投降,执意杀死自己的西唐勇士。 正因为如此,嗜血的妖魔强行从沉睡中醒来,藉着刚刚死去,还有余温的尸体速速降临,并在虔诚的信徒身上,苏醒了一部分蕴含诡异妖力的魔体。 猩红血水自伤口喷射而出,有如章鱼狩猎伸出的触须,更像是蜘蛛吐丝结网,瞬息间,间连接着周围所有高地人的尸体。 还有余温和活力的身体,转眼间消融成浆水,沿着临时开辟的管道,就要往降临魔体体内倒灌。 慈舟和尚并没有被这般诡异的场面震慑,更不会什么都不作,坐视着敌人转成完全体,躯干筋骨爆出出一串鞭似的脆鸣,一招“脱袍让位”,整个人有如泥鳅,就从盔甲里滑溜出来。 紧接着,他回首打出七招“七伤拳”,将盔甲当场拆解开来,分成不同的部件,其中蕴含七伤拳的七股劲道,全部朝降临魔体轰去。 死后复生的高地人武士,暂时还是凡人之躯,仅仅拥有妖神部分魔性,自然不敢怠慢,可是他也不能随意移动,只能挥舞异变成鸟爪似的双手硬抗。 尽管盔甲的部件都被他一一格挡弹走,可是七伤拳的七股劲道,却还是灌注入体内,稍微乱了一下气机,这就令妖神预感到大事不妙了。 果不其然,慈舟和尚施展出《乾坤大挪移》里的鬼魅身法,蓦然出现在高地人武士面前,双手合并,一拳轰中活尸的心脏部位。 没人能挡住武道宗师的全力一击,就算是妖神的降临体也不行,高地人武士的左侧胸膛,有如流沙似的猛然往下塌陷。 更令人咂舌的是,慈舟和尚的发劲乃是隔山打牛,不仅重创妖神的降临体,还顺势贯穿躯干,将它背后的血脉网罗,连同里面蕴含生命精华的血色浆水,全部当场粉碎。 “你……”古魔国的妖灵,万万没想到自己甫一降世,一身惊天本事还没有发挥出来,就被卑鄙无耻之徒中途打断了。 仅仅一具尸体的活力,实在是支撑不住自己的妖力发挥,更难以施展出得意的“怖术”,为了避免败于凡人之手,丢了面皮,它不得不抽身而退。 可是,此次强行苏醒,耗费了不少血祭之力,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这样狼狈离开罢。于是,这头上古蛮荒的邪灵,用自己的妖力,催动降临体仅余的生命力,发出一道“邪符.斩灵咒”! 下一个瞬间,慈舟和尚的识海里,蓦然出现一道有眉有眼的刀光。正是上古邪灵的部分意识,它准备大肆捣乱,彻底摧毁仇敌的识海,令其变成呆傻白痴。 就在这时,黑暗愤怒金刚端坐在莲台上,轰然出现在识海里,白骨佛冠上的血色神佛,双手猛地合掌,那柄上古邪灵的意识刀光,就被其凭空摄取过来,夹在双手之间,被迅速燃起的红莲火焰烧灼着。 “滋……啦”一阵焦臭黑烟冒出,来自上古邪灵的恶毒意识,顿时被炼化成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斩灵咒蕴含的高地人武士的生命精华,甚至转成补品,反哺耗力不少的慈舟和尚,令他神采奕奕,状态更胜开战前。 慈舟和尚的意识立即来到识海,却发现上古邪灵的后手,悄然无声地消失了。他看着断乱因果之力具现而成的黑暗愤怒金刚,尚且端坐在白骨佛冠上的血色神佛之下,感概一番后,问道:“你是我未来身的暗手?专为倒果为因而来?” 血色神佛的面目,转成另一幅脸孔,却是慈舟和尚穿越前的真容,他微微笑道:“是!也不是!” 第六十六章 帝国罗汉 慈舟听了这个答案,心中犹有疑问,忍不住开口追问:“究竟是?还是不是?” 血色神佛沉吟片刻,轻轻摇摇头:“不是!”随即解释道,“昔年,我走错了路,又被人设计,踏上歧途,尽管如愿以偿坐上莲台,却被限制地无法动弹。” 慈舟忽然想起什么,心头更是觉得大事不妙,连忙问道:“那么,我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具有穿越之能?还有断乱因果的能力?” 血色神佛忍不住笑道:“你的份量还是太轻,没有资格知道太多,当你妄世证道,成就初步不朽,才有资格问话。” 说完,他轻轻一弹指,就将慈舟和尚的意识扔出识海,自己还是端坐在佛冠上,将手中刀光彻底炼化,露出上古邪灵诅咒的本质,蕴含一百零八个斑斓邪符组成的网罗。 下一个瞬间,这层诡异的网罗,就与黑暗愤怒金刚手中的戒刀相合,令空无的法器具备与“斩灵咒”相同的威力。 稍倾,黑暗愤怒金刚悄然消失在识海中,再也没有圣迹显化,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似的,好像只有本体出现了危机,才会出手相助。 当慈舟恢复清醒意识,他立即明白到一点,自己的金手指,果然出了问题。再则,自己初步断定的结论,被无情地推翻了。 “穿越、金手指,都不是未来的我布置下的伏笔,那么我究竟是谁?” 村子里的唐人,无论男女老少,看着一战杀光高地人粮草征收队的本国勇士,双手捂脸地伫立着,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是年长的村老识相,挥挥手让村人取回自家的越冬口粮,又壮起胆子剥下高地人武士的袍服、铠甲,甚至是武器,还有几乎完好的坐骑。 这些军事战利品,都是艰难度日的安西都护府下辖帝国子民,最迫切需要的物资,起码可以武装起二十个壮小伙,再也不是手无寸铁的农人,特别是高地人的坐骑,鬃毛长地拖地的高原野马,可是能负重、耐力好的大型驮兽,甚至用来耕地都不赖。 忙活完这一切,村老还是有心,叫几个心细的村民,将帝国勇士射杀敌人的雕翎箭,仔细收拢起来,捆成一束,放在那匹周身遍布鳞片,一看就知道极为不凡的天山龙马附近。 这般响动早就惊醒了慈舟和尚,他知道自己再怎么无奈,生活还是要继续,于是使劲地搓搓脸,顺手擦拭掉眼角的泪痕,就换上了一张冷脸。 “诸位,高地人死了个小贵族,又死了二十个奴仆武士,一时半刻还能隐瞒住,长久了就不行。我估计,短则一天,长则两三天,肯定会有大股军队再来。那可不是贫僧一人能够对付,因此我劝各位尽快离去。无论是投奔乡邻,还是躲进山林,避一避风头,总归没有错。” 至此,村子里的唐人才发现,出手拯救阖村上下的帝国勇士,竟然是一个出家人,一个擅长骑***通战阵,甚至能解决高地人妖术的高人。 一时间,他们感觉自己遇上贵人了,一改刚才的忌惮,纷纷想要顺着杆子爬上来,准备抱慈舟的大腿,攀附上这位神通广大的沙场和尚,帝国罗汉! 可是,慈舟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以一己之力,负起照顾整个村子一百多号人的责任,当即不加颜色地拒绝了。 “贫僧此次一路西行,是为安西军送军费,总计二十万钱,应该能济一济事,稍微缓解困顿的时局。” 说到这里,慈舟觉得自己太多话了,立即住口不语,迳自翻身上马,连村人捆成一束的雕翎箭也不要,直接策马走开了。 待在附近的三匹骆驼,没等主人一声招呼,就昂着头颅,迈开矫健的步伐,熟络地尾随在天山龙马后面,驼峰之间夹住的硕大钱袋,顿时吸引了村人的目光。 可是,考虑到帝国罗汉惊世骇俗的沙场战技,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分润,更没人敢上前挽留,只能安静地目送慈舟和尚离开。 最后,一人四骑走远后,都变成细小的黑点,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村老才回过神来。 “那位大师说的不错,此地真的不宜久留。尽管不是我们杀了人,可是高地人会把血债都算在我们头上。可惜,固然是可惜了点,好在大师慷慨大方,我们得到的收获,远远大于失去。” 村老附近的年轻人还不觉得,不过部分老人的脸上,却还是露出了可惜的神色,不过村老最后挥挥手:“田里的庄稼都收了,带上所有粮食,我们走!” 附近的一百多号村人,毕竟刚刚经历过一场事关生死存亡的大战,还是看地很开,尽管有人忍不住私下抱怨几句,却还是遵照村老的命令,分头准备去了。 至于走远的慈舟和尚,心里微微震动,忍不住回首望去,看见不久前自己亲手救下的村子,各色灵光晃动,有浮动的迹象,显然是准备集体搬走了,忍不住微微一笑,随即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踏上西行的路。 下一站,就是安西军残部所在的龟兹城,不知道那群白发苍苍的老兵,还能坚持多久。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抵达,送上金城筹集到的军费,然后略尽一点绵薄之力,顺便完成自己的大誓愿。 一路上,再也没有出现过高地人的小股军队,单调的驼铃声,令慈舟和尚心情平复,他在静中生慧,思索着如何破局。 “关键还是高地人!趁着西唐帝国内乱衰落,就悍然出击,吞并周边势力,甚至出动大军截断了丝绸之路,反过来霸占东西方贸易的利润,哪怕是从中抽头收割利益,也是源源不断的进项。一连串战略上的胜利,还有不断的利益输入,足以维持着高地人帝国的士气,想要破局,很难呐!” 慈舟和尚很清楚地知道,即便西唐帝国全盛时期,由于士兵无法适应高原气候,往往无法对高地人王国腹心之地用兵,只能被动防守,甚至不得不以战促和。 屡屡撕毁和平之约的一方,自然是背信弃义的高地人,从西唐帝国的和亲中,获得各种工匠,尤其是铁匠的技术,令高地人王国的战争潜力爆发性增长。 “不过,高地人王国屡屡对外用兵,难道就没有死伤,青壮年死地太多,就会严重影响到到收成,尤其是在没有工业革命,没有化肥补充地力的传统农耕时代,亩产量不多的特产裸麦,是如何维持高地人王国大军的补给?” 继续往深处想,慈舟和尚得出一个结论:“或许高地人王国对外屡屡征战,就是为了掩盖内部日益激烈的矛盾,僧侣宗教阶层,国王贵族阶层,各地部族头人,以及为数最多,也受到最重压迫的农奴,彼此之间就没有矛盾?我敢断定,各阶层肯定是矛盾重重,甚至是一触即发!否则的话,按照我知道的历史,高地人王国不会在多年之后,毁于农奴的大起义,偌大一个兴盛的王国,竟然分崩离析,重新回到部族乱战时代!” 当一人四骑近龟兹城时,慈舟和尚终于想到了破局的计划:“堡垒往往从内部开始崩坏!依着我的全盘大计,掀翻高地人王国,必须从农奴下手。” 毕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慈舟和尚一念,牵动了莫名的因果,可是他有断乱因果之力显化的黑暗愤怒金刚镇压,将自己摘了出来,就一点相干都没有。 就在这时,关门重重的龟兹城头,站起一个白发苍苍的将军,双手拄着墙头箭垛,鹰隼般的锐利目光,盯视着一人四骑,缓缓而来的帝国士兵。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声音沙哑,却蕴含百折不挠的铁血煞气,直令慈舟和尚都头皮发麻。 第六十七章 安西都护 慈舟和尚抬起头,仰望着城墙上的白发将军,斜阳的暮光从他肩膀上倾泻下来,竟然有些刺眼,眼泪都差点流出来,自然不敢直视,稍微偏过头去。 “贫僧慈舟,西唐帝国江南东道人士,自幼寄托空门,乃禅林寺第一武僧,因犯了杀戒,被逐出门墙。一介落魄破戒僧,云游四方,尝听闻安西军为国守边,血战多年而不退,贫僧兴之所至,在帝国边陲重镇金城,募集军费二十万钱,特意押运至此!” 白发将军听了这番话,自然是半信半疑,他可是非常清楚,高地人是何等猖狂,已然吞并了安西都护府近半的地盘,甚至强行令往来商队改道,差点截断了龟兹城的补给。 好在前几日刚刚打退高地人大军的进攻,才又赢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恰在此时,有几家心黑手辣的波西斯商会趁机潜近,以一斗黄金换十斗米的高价,匆匆地补给了一票,却差点掏空了安西军残部的家底。 这是突然有僧侣声称自金城而来,送上一笔军资,也不是朝廷所出,难保其中不会有诈。想到深处,他伸手轻轻一招,随即就有一人,也是满头白发,坐进吊篮里慢慢放下去。 慈舟和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很清楚,龟兹城里的安西军残部,如今已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外面群狼环伺,小心谨慎一些,总归是没错。 毕竟,在漫漫一卷史诗的战争史上,外敌奸细装作国人混进城里,私底下收买奸贼,里应外合之下,就能攻破铜墙铁壁的堡垒,百世不移的雄城。 于是,当白发老兵端着长枪走到近前,慈舟和尚熟练地翻身下马,配合着脱去僧衣,露出寺庙中宛如神佛塑像般精壮的身躯,藉此示人以诚。 城墙上的白发将军或许是许久没有见过年轻人了,看到自称帝国江南东道人士的出家人,忍不住啧啧两声,甚至为老不尊地吹了声口哨。 换做其他人,被这声老不修的撩拨,已经刺激地羞愧了,可是慈舟和尚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一声呼哨实在是杀伤力有限,便当作没有听见。 白发老兵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面前不远处的僧人,先是枪挑黑色僧衣,顺着枪杆滑落下来,又是嗅闻,又是反复摸索,恨不得把夹层都给撕开了,仔细检查几遍才甘心。 不过,僧衣粗布质地,颜色也不是上上之选,实在是有些可疑,不符合这位横穿大沙漠,不畏艰难险阻,执意前来的大德高僧的身份。 稍后,白发老兵将僧衣滑落到地上,又去查看骆驼背上的钱袋,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帝国制钱,尽管份量不足,却是货真价实的铜钱,铜火甚好。 慈舟和尚被人观察,自己也在观察别人,当他看见白发老兵对二十万钱毫不在意,眼中神彩丝毫没有变化,只当这笔军费不比粪土有价值,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依照我的估计,地处东西商路枢纽的龟兹城,恐怕往来的商人,都被高地人大军胁迫着不敢靠近。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飞地后,安西军的残部有多久没有补给了?二十万钱的军费,没有商队敢过来卖货,不比一堆垃圾有价值。看来,我的计划得提前了!” 想到这里,慈舟连进城一观安西军残部家底的想法都没了,免得看多了心疼,便双手合十,禅唱道:“善哉,善哉!既然二十万钱的军费已安然送抵,贫僧发下的誓愿也已达成,便就此告别罢!” 说完,他自顾自地吹了声呼哨,三匹颇具灵性的骆驼,熟络地前蹄曲膝,再侧身躺下,就将夹在驼峰之间的钱袋,缓缓地卸在地上。 慈舟和尚伸手虚摄,地上的黑色僧衣“一跃”而成,落在他的手里,就此披上肩膀,双手穿进袖子,伸出十指,随意地束了腰,算是穿好了。 “告辞!”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就连左近的白发老兵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慈舟和尚”交割了军费,随后飘然而去,忍不住想开口叫住此人,却又没得将军的命令,不敢擅自做主。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认定黑衣僧人,定非高地人的奸细,盖因几十年的沙场磨砺出的直觉,并没有任何心惊肉跳的危险感觉。 “郭都护……” 城墙上的白发将军也是被眼前的这一幕弄懵了,片刻过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知道自己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国人,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的过度谨慎,毕竟这个好习惯屡次拯救了龟兹城,阻止了数次针对安西军残部的阴谋诡计。 “算了!能发大誓愿,做如此功行,想必那位慈舟和尚也是个虚怀若谷的大德高僧,必定不会与我等一般见识。二十万钱的军费,还是他私人一力筹集,还亲自运来龟兹,尽管仍是杯水车薪,这份雪中送炭的情分,定要刻石以记!” 安西军最后一任都护郭昕(德宗时爵封武威郡王,官拜安西大都护兼安西四镇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右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左仆射)左手扶着伤痕累累的箭垛,目送远去的黑衣僧人,随口吩咐了下去。 凭着几十年浴血沙场,屡次穿行在生死之间,从而磨砺出对危险的直觉,郭都护在一人四骑的身后,看到一连串的脚印,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水。暮光下的沙土,泛起令人心惊肉跳的赭黄色,预兆着极其不祥的恶兆。 冥冥之中,郭昕看见了血海滔滔,在黑衣僧人的背后不断扩大,更是听到不绝于耳的潮涨潮落声,他忍不住摇摇头,以为自己幻视幻听了。 “犯了杀戒,看样子,也是个精通空门武技的高僧。毕竟,手握利刃,杀心渐起。这位出家人此去,心中定生不良!就是不知道,他看谁不顺眼,准备祸害哪家去了。” 郭都护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出言留下黑衣僧人,或许是个正确的决定。龟兹城里的军民上下齐心,多一个慈舟和尚不多,少一个破戒僧不少,放他在外面,或许会有更惊人的事情发生。 反观慈舟这边,心境依旧清明,如同朗月入怀。尽管没能如愿进入龟兹城,目睹安西军残部数十年如一日,始终镇守西垂的威仪,不过方才城门前的对答,趁机窥视城中灵光,只见铁血入霄冲云散,军气玄黄盖穹苍,已经不虚此行了。 “此次去往高地人王国,我身上的中原禅宗僧袍恐怕有些妨碍……姑且入乡随俗一回,换上本教巫师的装束。” 第六十八章 造兽之法 高地人王国的本教巫师,多是胸前挂一面铜镜,身上法衣由百条布带束成,看上去有些衣衫褴褛,像是中原逐渐兴起的丐帮,帮中弟子身穿的百衲衣,实质上却是大相径庭。 换过装束后,慈舟放三匹骆驼归于自然,独自骑着天山龙马,离开了安西都护府,迳自向高地人如今所在的疆域前去。 自土地兼并日益加重,府兵制崩坏,没了关中自耕农这个庞大的兵源地,西唐帝国朝廷掌握的实力日益衰退,兵祸连绵多年的安史之乱,更是给式微的帝国重重一击,紧随而来的就是骄兵悍将的时代,随着朝廷分封节度使,藩镇割据蜂拥而起,彼此攻伐不停,白白消耗了帝国元气。 若非西唐帝国内乱,撤回了西域大量精锐平叛,高地人也不敢下来,夺取并吞并了苏毗、吐谷浑和甘南等地,甚至在河西走廊一带,扶持起几个附属的小政权,作为进一步拓展疆域的补给地。 可惜的是,河西走廊肥地流油的千里沃野,生产出的粮食大部分都被收刮走了,落进王室、贵族的手里,辛劳的平民和奴户,依旧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正因为如此,当慈舟以本教巫师的身份,进入高地人强行占据的势力地盘后,就一头扎进为军队提供肉类和奶食的牧民帐篷里,像一个好心肠的巫师,为积劳成疾的牧民治疗、祛除伤痛,为坠马而死等意外亡故的平民,超度他们的灵魂。 没过几天,慈舟身上的味道,就与簇拥他的牧民们混同,再也分不出彼此。饮食习俗,语言口癖,更是与高地人相差无二,真的将入乡随俗诠释地,完美! 在此期间,他曾经数次亲眼目睹,高地人士兵闯入牧民的帐篷,随意扔下一把铜钱,就牵走了羊群里最肥美的羔羊,牧民舍不得吃的奶疙瘩,雪白地就像天上的白云,也是成筐装满,用驮兽一股脑地搬走。 牧民们又气又急,却害怕士兵手里的刀,只能强行忍下了,回头看着本教的巫师,露出无可奈何,想哭又想笑的表情。 换做是以前,嫉恶如仇的慈舟早就出手了,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身为高地人王国的既得利益者,备受尊崇的本教巫师,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士兵征收粮草。 再说了,比牧民更惨的还有大把,譬如高地人王国最底层的奴户,受到的压榨更是千般花样,万种手段。 奴户年龄最大的儿子,会作为血税,被路过的军队带走,作为贵族军官的仆从,或许会过上几天好日子,却是将性命完全交付出去。若是主人心情好,还能赏碗饭吃,若是主人在外面受了气,或是遇上什么不爽利的事,往往就会被当做出气筒,赏一顿肉丝面还是轻的,吃一顿带红油的板面,简直就是要命。 就这样,奴户家里的“长子”,接受一轮又一轮的收割,直到生不出来了,血税才会停止征收。 还有就是,奴户的女儿,身子刚刚长开,就被贵人看中带走,那下场还算好的。若是被路过的军队带走,往往死在军营里,下场非常不堪。 慈舟就见过几个被蹂躏地奄奄一息,被路过军队随意扔在某奴户家门口的少女,豆蔻年华,正是含苞待放时,就被迫服侍过成百上千的士兵,从里到外都烂了。 幸运的,还能见着自己的父母。不幸的,只能化作一抔黄土!没有人会怜惜这些可怜人,或许有,也很少。 恨吗?奴户们摇摇头,说不敢!说不恨,奴户们沉默了,毕竟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憎恨又能怎样? 慈舟见过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奴户,或许奴性深重的缘故,已经对外在的一切都看淡了,或者可以说什么都不在乎,只想着来世能够投身为平民,或者成为贵人,享受荣华富贵。 反倒是一些年轻的奴户,还有反抗的精神,或许值得投入资源,稍微指点培养一番。 他们的认知也很复杂,既为高地人王国攻城掠地,开疆拓土感到无上光荣,想要分享其中一二。也有为自身的处境忿恨不平,极力想要改变的意愿,可是相当强烈。 慈舟觉得,这些年轻的奴户们,缺少一个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带领流徙罪徒,揭竿而起的先驱陈胜。 于是,他在青年奴户中间,选择了一个目标“尼玛”,他的妹妹刚被军队带走,下场注定十分不妙。 在草木皆眠,夜深人静的时候,慈舟以“睡意禅”进入尼玛的梦中,演化出其自幼疼爱的妹妹,在军中简陋的营帐,被士兵们轮番欺负的场面。 仅仅一弹指,梦境演化了一刻钟,青年奴户尼玛却刺激地清醒过来,浑身上下都是汗水。毕竟,他在梦中,为了拯救自己的妹妹脱离苦海,亲手砍翻了十几个贵民。 “这就成了!”慈舟身在定中,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意,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睡意禅演化的睡梦罗汉,刚刚在识海驻足,就被轰然出现的黑暗愤怒金刚,当场镇压了,还炼成了一枚梵文种子,烙印在十八颗白骨念珠上。 这就表明传承自妄世罗汉的睡意禅,不被识海里的幕后大佬认同,慈舟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入识海问询,结果自然是什么答复都没有。 所幸的是,黑暗愤怒金刚传来一道灵识,这才解开了慈舟的疑惑:“睡意禅固然是没了,不过我的手里,却多出一种催人入眠的神通(神术),也算是略有小收获!” 只不过,冥冥之中别有玄机!慈舟妆作本教巫师,有意无意地施法练法,竟然惊动了就在附近的正牌货——一位以“造兽之法”,将自己练成三眼马猴(山魈)的本教巫师乃雄。 此法有些奇诡怪异,起先用传承自古魔国的秘药,将一头马猴养到壮年,与常人身高相差无二,一身皮毛更是练成如钢似铁,筋膜都坚韧不拔。再选择吉日,诚心诚意地请神下降,将马猴血祭了,解脱褪下整张皮毛,趁热套在身上。 转眼过后,本教巫师就能获得常人十几年水滴石穿的苦功,一身横练硬功更是堪比宫廷禁卫,弥补常年练法施法,造成身体孱弱的通病。 至于巫师乃雄额头正中的竖眼,是其人生际遇途中另有奇缘,不便详细备述,留待后文解说了。 第六十九章 圣火金幢 本教巫师乃雄正以“赤炼”之法,祭炼心血相系的法器,一件纹饰着神明之眼的黄金法幢,能一口气发出七道金红光焰,入水不灭,烧烬人身筋肉血髓。 手持此法幢,一经催动,能令巫师快若奔马,即便是滔滔江水,也能跨步而过,深山峡谷,也可如履平地,最合本教巫师前往人迹罕至的所在,寻找古魔国传承所需的秘药。 “圣火金幢”就是法器的名称,它在后世还有传承,只是略微蒙尘。魔徒尚和阳云游四方时,在大雪山阴无名寒泉处,得了一件残破的法器,便继承了古魔国的传承,用大阿修罗魔法重新祭炼,转成“魔火金幢”,一共炼出九九八十一面,一度大放光彩,此乃后话不提。 本教巫师乃雄嗅闻到有同行在左近施法炼法,兴之所至就停下祭炼法器,将“圣火金幢”卷在身上,权作贴身的里衣,再套上虎皮裙,缠在腰间,才缓缓起身,悄悄地潜行过去。 行到近处,奴户尼玛身上残留的佛法气息,令本教巫师乃雄大为惊恐,毕竟源头是十八位大阿罗汉半托迦尊者,绝非他一人能够抵挡。 再说了,乃雄与佛门护法神哈奴曼结缘,屡屡仰赖于此,才摆脱了古传秘药里蕴含的妖魔呓语困扰,有惊无险地练法成功。 前后不过十年,他就从一介贵民,转成地位尊崇的本教巫师,即使自家部族的贵人见了,也要先躬身行礼,恭敬客气地对待,再也不敢像以前那般随口呼喝。 其实,高地人王国禁佛前,佛门势力广大,僧人曾经参政议政,为国王和将领们提供各种建言,被授予了很大的权利,藉此渗透到国内各个层面。 部族之长深感利益被冒犯侵占,便连同倍受佛门打压的本教,联手推翻了自认为佛门法王的国王,扶持了新王上台,查封寺庙,强收产业,烧毁经典,并开启了连绵多年的禁佛运动。 只不过,本教巫师乃雄对罗汉佛法还有疑虑,毕竟气息实在是太淡,便以血为引子,从青年奴户尼玛身上,往上追溯施法的同行所在。 结果,慈舟刚刚“献祭”了睡意禅,就被正牌的本教巫师找上门来,心里暗暗吃惊,以为自己的运道用尽了。 可是,当本教巫师乃雄从黑暗中走出来,慈舟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头穿着虎皮裙的大马猴,就忍不住想起了齐天大圣孙悟空,进而联想到不久前,自己刚刚逛了一圈的小千世界。 “时运演化地越来越奇怪!我总感觉还有一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在默默地推动着我,走向更瑰丽奇诡的未来!” 慈舟心里这般想着,却还是提起小心,谨慎地走出牧民特意搭建的小帐篷。步履之间,他观想着黑暗愤怒金刚,立即得了感应,左手扣着一发催人入眠的神通(神术),右手五指并拢成刀,凭空凝聚出“斑斓戒刀”的虚影。 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令本教巫师乃雄彻底迷惑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浓郁的佛法气息,却分成大小两股。 其中小的一股气息,正是先前在青年奴户尼玛身上尝过,源头是十八位大阿罗汉半托迦尊者,充满天空般深远的恬静,和随处可见的自然之风的安宁。 至于另外一股粗壮的气息,却充满愤怒、杀戮的黑暗气息,类似于佛法里的明王尊,却不知道是哪一位,简直令人莫名其妙。 还有最后的斑斓戒刀,网罗状的虚影,套住施法者的整只手掌,看上去森严凛然,却偏偏有一股古魔国血祀魔神的妖术味道。 毕竟,乃雄也是通过古传秘药,获得巫师资格的幸进之辈,很清楚秘药其中蕴含的魔性,若不是借助佛门护法神的帮助摆脱出来,他相信自己迟早会疯掉。 于是,阴差阳错之下,本教巫师乃雄就将慈舟误认为,也是自己这般,为了改变命运,接受了古魔国的秘药,却用平静人心的佛法,慑服内蕴魔性的同路人。 这就让他的敌意骤然降低泰半,剩下的仅仅是出于对同行的本能警惕,毕竟他有过相似的经历,被本教高级巫师看中,想要取他的头骨,祭炼成一件禁忌法器白骨锁心锤。 好在,乃雄练成逃命第一的法器“圣火金幢”,先用金红火光布下障眼法,接着藉由法器飞遁逃走,才侥幸逃脱本教高级巫师的毒手。 也因这件事,他成了孤魂游鬼似的落单巫师,也不敢在高地晃荡,只能随军下到新疆域,与牧人、奴户等下民厮混,借助他们的穷酸气和愤懑情绪,遮掩自己的所在。 为了谨慎起见,乃雄决定还是试探一番,伸手戟指,轻轻一点缠在身上的“圣火金幢”,就在胸膛正中偏左的独眼,顿时大放光明,蓦地喷出一道匹练般的光焰。 慈舟看见这一幕,眼睛都直了,心里暗叹:“万万没想到,高地巫师能施真法,而不是虚头巴脑的障眼法,甚至是幻术。莫非此乃西唐帝国这间百年老店濒临倒闭,导致龙柱天锁、律令法网崩碎,释放出所有天地元气的缘故?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化身为本教巫师的破戒僧,扬起右手如幻如真的“斑斓戒刀”,毫无畏惧地朝金红光焰流劈去。 “嘶啦”手掌外沿处传出布匹被撕裂的声音,只见灼人眼眉的金红光焰,有如绸缎被剪刀裁开,贴着慈舟的身体,从两边往外分开,不分先后地浇在地上。 转眼过后,草地一片焦黄,勃勃生机尽数被夺走,似乎反哺回对手的身上,估计耗费的法力有七八成补回来了。 反观本教巫师乃雄,亲眼目睹自己最得意的法器“圣火金幢”,被同行兼同道中人轻易破解,心里就开始有点忧虑了。 以斗法小胜,占了上风的场面,促使两人坐下来倾谈,恐怕是很难达成。对家的实力更高自己一筹,只怕主动权已经脱手。 就在本教巫师乃雄心情不安时,慈舟扬起左手,发出一道催人入睡的神通(神术),毕竟是来自大阿罗汉的睡意禅,尽管神通微不足道,本质却是极高,寻常巫师根本抵挡不住,巫师乃雄更是眼皮沉重,身体疲软地往后倒下,忍不住举手投降。 一颗睡梦梵文种子,在使用的瞬间一晃而逝,不过本源根基还在,很快就又在破戒僧手掌心显现出来,这种神通效果不错,或许换个谨守戒律的本教高级巫师,还能抵挡一二。 第七十章 收徒赐名 眼看着对面的本教巫师,被一招催人入眠的神通,弄地身体软软地倒下,慈舟的心里不由地又惊又喜。惊的是对手看似来头不小,一身本事居然稀松平常,喜的是自己仓促之下,练成的神通法术,竟然如此犀利,把手轻轻一抬,亮出掌心而已,就弄翻了一位“同道”。 “初次与人斗法,便大胜一场,出乎我的预料,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我的识海中,那尊黑暗愤怒金刚乃断乱因果之力所化,尚且端坐在红色神佛之下,估计应该是某位佛门的大佬。只可惜,他又不承认是我的未来身,难免有被算计,去填祂那口大坑的征兆。” 莫名黑暗的识海深处,红色神佛感受到此身的思想,忍不住微微一笑,也不去理会恁多杂乱思绪,继续翻阅“慈舟”前世的记忆碎片。 “……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虽是凡夫俗子之笑谈,总摄无名妄念而成,却也有些因缘在!” 刹那间,红色神佛藉着这点若有若无之因缘,窥见一方广大妄世,其中既有装具亿万炮塔、散发亿万光辉,大千世界般体量的南无无量光无量热聚变核尊王佛,也有中千世界般体量的南无赛博坦大菩萨,以及恒河沙数般的军民两用变形金刚力士。 “……这般当下还未出世之物,竟然还有成佛作祖之时?妄世就是妄世,不过是凡人心头自发无名烦恼,统合聚集而成之虚妄世界。即便无量光无量热聚变核尊王佛动辄毁天灭地,粉碎无量宇空,也只是凡人的狂想妄念。” 红色神佛微笑着,连说有趣颇有趣,却当即从此方妄世中,抽出大千世界般体量的无量光无量热聚变核尊王佛,随手拆解成无数碎片,再当场掐爆了核心处,虚妄的“火种神格”。 彼方妄世凭空失去一块重要拼图,光辉顿时暗淡下来,旋即就自发孕育而出,依旧散发亿万光辉,亿万炮塔对准无垠虚空,随后紊乱的秩序恢复如初,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回头再看装扮成本教巫师的慈舟,弄翻了一个同行,立即上前搜身,经过一番上下其手,就从巫师乃雄身上,扒下法器“圣火金幢”一件,蕴含白虎凶魂之虎皮裙一条,还有一件正面是护心镜,反过来可以敲打的铜锣,似乎也是不错的法器。 慈舟立即盘腿跌坐,将三件奇物放在面前,闭上眼睛,默默观想着黑暗愤怒金刚,转眼间就有感应:幡幢无风而动,似乎有抗拒的迹象,护心镜更是不敲自鸣,即便是最不起眼的虎皮裙,也蜷缩成起来,有如一个喵团,破戒僧不由地嘴角上翘,心里暗爽。 圣火金幢的本质最高,其中蕴含着本教的魔纹秘咒,总计不下一百零八条,全部被黑暗愤怒金刚抽取出来,在头顶佛冠“上师”红色神佛的注视下,重新编制成一枚摩尼珠(如意珠),能随自己心意运转,也能辟恶祛邪,灵验非常。 黑暗愤怒金刚双眼一瞪,如意珠自行跃起,与手持的十八颗白骨念珠其中之一结合,就此令虚幻的法器凝实三分。 可惜,如意珠与白骨念珠本质略微不合,否则的话,就可以像妖神诅咒与戒刀相合,组成“斑斓戒刀”那般犀利。 至于一体两面的铜锣与护心镜,前面敲击后,能发出震荡凡人魂魄的灵波,后面蕴含一枚本教护身符咒,不仅能令护心镜坚若磐石,还可抵挡各种诅咒、杀生术。 黑暗愤怒金刚看不上眼,就没有着手抽取,反倒对虎皮裙兴趣不小。如此一来,蜷缩成喵团的虎皮,愤然勃发怒张开来,隐隐约约地听到山林虎啸,还没等它如何发作,一道目光垂落而下,白虎的染血凶魂就被抽离,落在慈舟的识海唯一光明处,与啸月贪狼作了难兄难弟。 先前盘恒金城时,慈舟自行领悟,并练就的破界武功“虎啸铁布衫”,不过是徒有百兽之王咆哮山林的威风,仅仅是一具空架子,如今得了真正的喋血虎性,竟然就在顷刻间大成了。 盘腿跌坐,面目有如神佛的破戒僧,背后猛然蹿起一头白虎的虚影,真实不虚的破界武功,糅合山林之王的霸意,附近方圆十里地,无数牛羊畜牲,具都被虎啸声,吓地四肢发软,当场趴在地上,哼哼着不敢起身。 也是这一声虎啸,将本教巫师从酣睡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身体沉甸甸地,有如被大鬼压着一般,四肢根本无法动弹。 随后,巫师乃雄就看见,自己心血所系的本命法器“圣火金幢”,落在同行的手里,此时已失去大部分灵性,无论自己如何召请,都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地心死如灰,惊慌失措的情绪,比当年被本教高级巫师猎取头颅还绝望。 旋即,他的双眼泛起血丝,恶狠狠地瞪着慈舟,认定是这位同行斗法时,下暗手害了自己,夺取了心血所系的法器。 慈舟刚从冥想中醒来,看到正牌本教巫师的神情,心里了然一片,轻轻点点头:“你醒了?正好,我与你分说这件法器的优缺利弊。” 他是在识海中亲眼目睹,黑暗愤怒金刚如何拆解秘咒,重新编织成如意珠的经过,便现学现卖道:“圣火金幢乃本教三十七件法器其中之一,源头却是古魔国妖神火眼狻猊,若不是你选了它被挖走的左眼,早就被其夺取了神智还不自知。” 巫师乃雄听到这番秘闻,宛如对手亲眼所见,心里不由地惊慌失措,他还不懂得掩饰,所有情绪都在脸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就被慈舟看到,轻易洞悉了猎物此时的心情,忽悠此人的临时决定,就越发坚定了。 “现如今,我将圣火金幢的秘咒拆解打乱,重新编制成形,等同于将这件幡幢法器洗练了一遍,此后再也没有缺陷,另外还有妙用,就有待于你自行发掘了。” 说完,慈舟将手中的圣火金幢,归还给巫师乃雄,这个慷慨大方的举动,令重获本命法器的年轻人,转忧为喜地露出笑容。 这位本教巫师很快就察觉到,本命法器并无不妥,离开对方的双手后,与自己的心血之系更加紧密,圣火金幢上的妖神独眼,也变成了一颗圆坨坨、金灿灿的宝珠,法器威力丝毫不减,还发出一股又一股的温暖灵波,迅速清除体内滞涩之处的阴寒,都是积年的旧伤,练法不成受到反噬的暗疾。 一时间,巫师乃雄的心里,又是感激莫名,又是愧疚自责,突然福至心灵,他竟然萌生了拜师的念头。 此念一起,就有如旷野杂草,根本抑制不住地生发起来。在他看来,慈舟妆扮的同行,肯定是一位高级巫师,能够指点自己练法,日后定然可以有所成就。 同时,巫师乃雄回想起不算久远的过去,那位尊名也古达的高级巫师,想摘取自己的头颅,练成本教法器白骨锁心锤。他与眼前的高级巫师相比,完全是差天共地的区别。 于是,身体刚刚恢复正常,巫师乃雄就稍微跪坐起身,五体投地地拜下:“尊敬的巫师,请看在我乃雄诚心诚意的份上,收我作徒弟罢!” 慈舟早就想招募几个随从,在门下走动,分担一些杂务琐事,看见巫师乃雄举动,不仅没有阻止,反而痛快地点头答应了。 “可以,你以后就跟我混罢!唯有一点,既然你拜在我的膝下,过去的名字就不要用了。快快穿上虎皮裙,握住这根虎头棍,以后你就叫悟空!” 第七十一章 天庭封神 “悟空?上师亲口赐下的名号,其中必然蕴含某种深意。悟空,悟空,时机不至,悟透万法也是空?不对,不对,这两个字,我也不知有甚典故,只觉得颇有佛性!” 本教巫师乃雄心里暗想一会,始终不得其解,干脆不作多想,五体投地,再次叩首,心甘情愿地领受了新的名号,摇身一变,就成了慈舟口中的“悟空”,从今往后,就在上师门下行走。 老实说,慈舟不过是刚刚练成内家真气的武僧,距离宗师境界还远,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先练成了几种法术,完全是仰赖断乱因果之力,在识海中显化的黑暗愤怒金刚,若论真正的修为,还不是本教巫师乃雄的对手,何德何能可以充任“悟空”的老师。 “我乃西唐帝国人士,为普度众生,脱离苦海,方才一路西行,遭遇种种磨练,都是证道途中的机缘,一如当年玄奘大师,怎么就当不起‘唐僧’?” 此话不仅仅是慈舟说给自己听,坚定自己的信念,还有一点缘由,是为了试探识海中时隐时现的顶上神佛。 黑暗愤怒金刚头顶白骨佛冠上,盘腿跌坐的红色神佛,果然被这番话吸引,考虑到偌大范围的高地,尽是远离中原王朝帝国的法外之地,不仅有古魔国的血祭妖神沉睡着,还有本教供奉香火而成就的诸多野神,足以凑成一方舞台,演绎昔日玄奘西行求取真经之盛举。 “地上三十六洞妖神、七十二路魔头都齐全了,唯独缺少了纵览全局之天庭。干脆,我把此身显化了!” 红色神佛慢慢站起身,往前走了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身穴窍顿时大放光明,凝聚出一尊尊神明,转身面向一方,直若百神来朝。 额头正中,一块拇指大的骨头熠熠生辉,赫然是一颗佛骨舍利,放出无量光明,变成三十六琼台、七十二宫殿,最高处显化出一尊帝袍冕服的神明,接受诸神的朝拜,就此分开主次客从,统帅漫天神灵。 红色神佛诸般念头,就此化入一百零八尊穴窍诸神内,主导“天庭”大权,自身却悄然隐去幕后,不知道还有什么算计。 只此一念,黑暗愤怒金刚少了顶上神佛所化的上师,眼神不再灵动,更没有了先前拆解本教符咒的智珠在握,只有毫无人气的淡漠,仿佛泥塑木雕的神像,只剩下最基础的本能。 事实上,慈舟识海中的天庭,并没有被穴窍诸神填满,还有大把的空闲肥缺位置,有待后来人填上补充完整。 本教巫师乃雄领受新的名号后,仅凭“悟空”二字,一点本命真灵就被摄取进来,化为天庭三省六部九司下辖御马监提督,神名“弼马温”。 尽管真灵被天庭所制,巫师乃雄也得了一项好处,便是心头诸般杂念,跳脱不定之念头,具都被收束起来,即用天庭神位,定住心猿,锁住意马。 慈舟此时也有所感,不慌不忙地入定观想,就看见识海原本一片黑暗,如今却显化出巍峨如泰山的云顶天宫,高不知有万仞,云蒸雾缭,若隐若现,琼楼玉宇,层层叠叠,左右延伸到天边,不知道有多宽阔。 刚刚用计弄巧,收下主动来投的巫师乃雄,此时一点真灵被摄取进来,就落在三十六层天宫之底部,但凡心头有杂余念头升起,就被摄进来,化作一匹意念之马,顿时恍然大悟,了然与胸。 “这……这简直就是在世封神,莫非幕后黑手是封神榜旧人?隐约记得,某大教有三千红尘客,尽归了西方教!” 旋即,慈舟回过神来,伸手抚住巫师乃雄的头顶,笑道:“悟空,你三生有幸,拜在我门下,总归是有个见面礼予你。我观你面容,脸有忧色,心思一时三变,就将你心头诸多杂念一体收摄,此乃空门秘传,又名紧箍咒,能定心猿、拴意马,与你日后练法,能令人专心致志,事半功倍。” 巫师乃雄听过这番话,起初还有点不信,暗中试过几次,心头冒出无数杂念,思虑万千,却总是在瞬息间,澄净一空,灵台恢复清明,不被五蕴所迷惑,此时才心服口服,起身跪坐,双手合掌,举上头顶,诚心诚意地喊道:“恩师慈悲!” 话音刚落,“悟空”起身,恭敬道:“恩师,弟子我在附近练法,是为对付高老庄一头猪妖。说是猪妖,不过是得了古魔国秘药,被药里伏藏的魔性夺去了神志,原本也是如我一般的凡俗之人。” 慈舟听到高老庄三字时,左眼皮忍不住急跳一下,听到猪妖二字时,右眼皮不听使唤地连跳两下。不过,当他听说猪妖异变源头,也是古魔国的秘药,心里就多了几分期待。 “上古秘药,能将凡人变成妖怪,这也算是一桩奇闻异事了。只不过,以本教巫师乃雄的法力,我徒弟‘悟空’如今的修为,不知道能否压下这头为祸高老庄的猪妖!” 想到这里,破戒僧默默观想,看见黑暗愤怒金刚脚踩啸月贪狼、喋血白虎两头妖兽,手中擎着妖神诅咒所化的“斑斓戒刀”,炼化睡意禅而成的催梦神通,复刻圣火金幢秘咒而成的如意珠(有限祈愿术),以及撼人魂魄的转灵波和磐石护身咒,应该可堪一战,当下再无犹疑,笑道:“悟空,前头领路!” 巫师乃雄立即应声,左手扛起虎头棒放在肩上,右手抓着虎皮裙用力一抖,仿佛戏台上大武生的亮相,自顾自地在前头开道了。 慈舟随后跟上,脚步迈开不大,却能一步十迈,仿佛施展了道家三十六天罡法术“缩地成寸”,竟然能跟上一路小跑,在崎岖不平的山地行走,也不停歇的徒弟“悟空”。 巫师乃雄拜人为师,心底里还有一丝不甘,便有意无意地逞其所能,想要一试恩师的脚力。万万没想到,慈舟的身影紧随身后,一步不多,二步不少,无论“悟空”如何使劲,都无法甩脱,这才收敛了气焰,不再在山地上开路,主动回落到平地上带路。 这片最近纳入版图的疆域,都是高地人王国乌斯藏吞并消化吐谷浑所得,高老庄虽名为庄子,实质上却是一座高姓唐人建起的坞堡,崇奉道家老子、庄子二圣,故名高老庄。 师徒两人临到目的地,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慈舟看见徒儿“悟空”满头大汗,不以为意,反而开口庆贺。 因为滚滚而落的汗珠尽是灰黑色,想必是早先时候,巫师乃雄不通门径,摸索着练法,受到莫名反噬,从而落下的陈年暗疾,如今被洗练过,威力更上一层楼的本命法器“圣火金幢”一一祛除,显然是件好事。 “如今之情状,不吝于伐毛洗髓,有脱胎换骨之功效。老师再造之恩,徒儿感激莫名,不敢请教恩师名讳。” 慈舟心里还没有想好,趁着漫步上前,双手扶起徒弟“悟空”的空当,使劲搅动脑汁,还是一无所得,干脆因循旧例:“为师名号,三藏!” 第七十二章 实在是高 师徒两人叙过名号,回头再看高老庄时,只见一股灰黑阴风裹着什么物什,在离地三丈的半空中,载浮载沉,迳自往庄外十多里处的荒山投去,转眼过后就没了行踪。 不消说,那一股看上去就不是善类的阴风,卷起块垒草垛般的玩意,就是传说中的猪妖了,慈舟心里暗道果然如此,也就没有跟着去追索到深山老林里,而是携徒走向此行目的地——高老庄。 从远处俯视下去,可以看见这几座坞堡连成品字形,庄子外面的农田,阡陌相连,灌溉的水渠四通八达。河岸边有大大小小的水车,即便在秋冬时节,水位低落的时候,也能将河水提引上来,务必保持农田灌溉所用。 此时刚过仲夏,稻田里半青半黄的稻谷,仿佛刚刚学画的稚子随手涂鸦之作,色彩斑驳疏离,完全不成章法。 慈舟前世也是农家子弟出身,估摸着时节,推算出至少还有半个月,才能开镰收割,当下点点头,看着沉甸甸的谷穗,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悟空”本是乌斯藏人,高地特产的裸麦,产量小不说,颗粒还远不如稻谷饱满,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高老庄也不简单,平时是民,临战成军,安排在庄外守水的两位庄户,看见乌斯藏独有的巫师装束,还两位一同前来,当下脸色一紧,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年长的庄户主动留下来接待,年轻的那位,则躬身后退几步,旋即转身快步走向庄子。 慈舟看见此人越走越快,最后干脆撒腿飞奔,临到高老庄大门时,还被门槛绊到脚,狠狠地摔了一跤,估计至少是鼻青脸肿了,或许还被磕破了头,却强行忍住疼痛,伸手抹了一把脸,随意甩在地上,脸上淌着血汗,迳自闯进了庄主高太公的家里。 年长的庄户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脸上神色端着小心,伸手指着耳朵,一副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的耍滑头模样。 等到高老庄得到消息,有乌斯藏国的两位巫师联袂登门,一大群早起的庄户,手持扁担、草叉、条帚等农具,闹哄哄地冲出庄子大门。 师徒二人对上的年长庄户,听到身后异常响动,眼角余光迅速往后瞥了一眼,脸上谄媚的笑容顿时一敛,伏低做小的身板,也挺直了腰杆,底气变得十足起来。 “悟空”看到这一幕,被气地哭笑不得,抗在肩上的虎头棒,随手插进地里,摘下胸口的护心镜,翻转过来,就想敲它一记,发出震荡凡人魂魄的灵波。 临到关头,此煞气深重的念头,就被慈舟识海里的天庭摄取过去,巫师乃雄顿时恢复冷静,后背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水,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高深莫测的恩师,声音沙哑请示道:“三藏老师,是否允许徒儿施法,震慑这帮不开眼的唐人?” 慈舟看着群情汹涌的庄户,稍微一个不慎,就是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当下轻轻点了点头,叮嘱道:“一击即可!好在那些都是年轻人,即便受了转灵波,伤害也不大!” “悟空”听到允许后,迫不及待地伸手拎起法器,右手拇指扣住食指,用力朝这面“铜锣”弹指一击。 只听当地一声,响铜质地的小锣轻微震动着,发出绵绵密密而不绝的声音,除去师徒两人,在场所有听到锣声的庄户,都仿佛灵魂出窍似的,整个人眼睛往上翻白,随后身体软软地往后躺倒。 慈舟发现转灵波的余音还没平息,已开始往高老庄扩散开去,忍不住心生慈悲,伸手戟指,轻轻一点,识海中的黑暗愤怒金刚,就发出一股莫名的波动,竟然将余下威力全部消除。 这一手平息余音的“法力”,足以证明恩师的修为深不可测,把巫师乃雄当场吓到了,他还以为自己做地过火,赶紧把法器铜锣收起,翻转过来,依旧充作护心镜贴身戴着,惴惴不安地看着慈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弥补过来。 “算了罢,你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这高老庄能出猪妖,想必是有些秘密在,仔细应对就可,可别伤及了无辜,也别坠了自家威风。” 说完,慈舟迳自上前,先扶起脸色一刻三变的年长庄户,却发现他距离最近,即便恢复神智,也仿佛喝醉酒般,脚步踉踉跄跄,一脚踩高,一脚踩低,十分的有趣,让人忍不住有些想笑。 至于稍微远一些的年轻庄户,没等师徒两人去搀扶,已经自行清醒过来,彼此之间互相对视,都看到对方脸色不好,显然是被亲自登门造访的两位巫师,那诡异莫名的手段弄怕了。 这边的异常响动没有持续太久,高老庄的顶梁柱高太公,拄着鸠杖,大步流星地跨过齐膝高的门槛,还未走近,洪亮如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两位大师在何处修行?怎么今日得空,来登我高老庄的门?我可是常年供奉如意法王,得了法王信物,连乌斯藏国王近卫也不敢冒犯哩。” 本教出身的巫师乃雄,立即想起教中四大法王,其中以如意居首,曾经为数任乌斯藏国王摩顶祝福,按照西唐帝国的说法,少不了一个“三朝元老”的身份,真正的无冕之王。 当下,“悟空”不敢言语,只把眼睛望着身前的恩师。慈舟闻言却笑了笑:“如意法王看顾乌斯藏人都来不及,你是何人?竟然得了法王的信物?既然有信物在,怎么容许猪妖出没,还如入无人之境?” 这些有根有据,合乎情理的话,不仅将高太公扯起虎皮当大旗的企图当场破坏,还趁机狠狠地嘲讽了一番。 高太公也是个脸皮厚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猪妖出入小女儿的闺房,却还能若无其事。 他只当巫师的话纯属腐鼠放屁,排开众人走到前面,在师徒两人面前亮了个相。 好家伙!高太公虽名为太公,年纪估计不惑之年而已,一手拄杖,一手轻抚五绺长须,面皮白皙细嫩,白白胖胖,保养地甚好甚好。 只见他头戴一顶乌绫巾,身穿一领葱白蜀锦衣,脚踏一双糙米皮的犊鼻靴,腰间系一条黑绿绦子,右手拇指戴一枚铁戒指,估计年轻时,也是弯弓射箭的一把好手。 休看他一身衣着不显山露水,也没有穿金戴银,却是一副团团融融的富贵相,单说那一身蜀锦衣衫,价值就相当不菲,即便在中原,也是价比黄金,换做乌斯藏国地界,恐怕还要翻他几番。 高太公把头摇成拨浪鼓,笑道:“非也,非也!我家有三个女儿,长女香兰,次女玉兰,都远嫁他乡,令人思思念念不可得。唯有三女翠兰贤淑雅致,有大家闺秀风范,便留在家里招婿登门。” “没成想,招上门的贤婿朱刚鬣天生神力,一人之力能抵十人、数十人,我家百倾良田所有活计,他一人全部包下。如此一来,我家节省了雇请长短工的银钱,前后不过数年,就因节俭暴富起家。” “不料,贤婿此举惹怒左近潜藏之乌斯藏妖神,暗中用药合酒令其吞服,竟然变换了相貌,还生地肥头大耳长鼻子,看上去有几分猪样。实情上说,贤婿还是贤婿,小两口恩爱如常,只是防人非议,贤婿在庄外安身。” 慈舟听了这番长篇大论,对高太公不禁刮目相看,心里暗道:“能说会道且不提,还擅长指鹿为马,甚至于颠倒黑白!高,实在是高!” 第七十三章 降妖除魔 高老庄军民两制,在本地深耕多年,根基不可谓不深厚,仅仅男丁就过千,铠甲、弓马、石炮具都备足,上下人等心气齐,整个就是一块硬骨头,外人想要吞下来,磕地满嘴掉牙也不是没可能,就连乌斯藏国也视其为鸡肋,不想过于压榨,甚至还要借助高家统合乡野。 高老庄也并非高太公的一言堂,他家里倒了八辈子的霉,招惹了猪妖作上门女婿,还根本奈何不了,地位就开始摇晃,导致其他两位“三老”崛起,分薄了手中的权利。 正因为如此,苦猪妖久矣的庄户,就不顾高太公的眼色,主动邀请两位乌斯藏国的巫师入庄降妖伏魔,正好遂了慈舟师徒的心意。 高太公眼看群情汹涌,人心都往乌斯藏国的巫师们偏,深知众怒难犯的道理,尽管有些丢脸,却没有出面阻止,眼睁睁看着慈舟师徒两人走进高老庄,直到所有人都见不着了,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慈舟走进高老庄的连环坞堡后,抬头就发现墙垣互相连接,巷子之间架上梯子和木板,即便是全副武装的成年庄户,也能在墙头上飞奔,这就使得坞堡的防御体系越发立体,机动能力也更加出挑,心里暗暗叫好。 “能够在塞外边陲之地立足,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仅高老庄初略所见,我就颇有章法,并非寻常。若是西唐帝国能移如此豪族往边塞,建起林立之坞堡,区区乌斯藏国,牙口再好,也别想吞下安西都护府!” 稍后,众人簇拥着慈舟师徒两人,堂而皇之地进了高太公府邸。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妪正准备生火做饭,看见一大群庄户进来,闹哄哄地有点乱,仔细瞧了一眼,都是邻居、亲戚、熟人,就从厨房走出来,喝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就有热心人走过去,告诉这几位老妪,乌斯藏国的巫师主动登门,是为了对付出入庄子的猪妖,专门为降妖除魔来的。 老妪们自然不信,毕竟先前的时候,高太公也不是没有请过高僧、高道,可惜他们的的本事,不过是折纸化鸟,点化酒水的小把戏,很是能迷惑住一部分庄户,一旦对上了猪妖,顷刻间当场翻船,反被猪妖戏弄地落荒而逃。 久而久之,老妪们就知道,这头猪妖并非泛泛之辈,难得是他痴情于高太公家里三女高翠兰,若是被其祸害到庄子里,还待字闺中的姑娘,那可怎么了得。 慈舟师徒两人有庄户在前面开道,顺顺当当地进了高太公家,可是内院尽是女眷,进去恐怕有些妨碍,即便西唐帝国风气豪情奔放,毕竟事关她人名声,还得仔细着。 与此同时,高太公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前后脚回到家里,他仗着以前积累的威望,分开庄户聚起的人群,走到慈舟师徒两人面前,看到明显是占主位的乌斯藏巫师,坚定无比的眼神,就知道此事不能含糊过去了。 于是,他只能派人去内院,与小女商量一番。令人吃惊的是,高翠兰竟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随后慈舟师徒两人就或许进了内院,来到高家小女的闺房楼下。 “悟空”擅长望风捕气,禀告过恩师后,看见一阵轻风吹过秀楼,便伸手抓了一把过来,放在鼻端轻轻嗅闻,讶然道:“奇了个怪哉!高家小女竟然还是在室,那头猪妖竟然没有逞强得手,莫非两人确实真心相爱?” 慈舟听了这话,一言不发,眼睛望着高太公,却看见他轻轻摇头:“非也,非也!我家贤婿最疼人,小女态度坚决说不,他便也能忍地住,一直不敢用强。” “原来如此!没想到,高太公之贤婿也是个性情中人,还没有彻底沦落成妖,或许还有挽救回来的机会。” 高太公毕竟城府颇深,听完乌斯藏巫师的话,也仅仅是微笑点头,并没有立即给出答复,似乎还是不看好慈舟师徒两人,如同认定他们会被猪妖(女婿)赶跑,就像以往那般。 “悟空”施展过望风捕气的本领后,掐指推算,讶然笑道:“恩师,今晚圆月十五,猪妖的法力会攀升至巅峰。可是,月上中天后,有天狗出没,吞月吃一口,必定会乱了猪妖的元气。到那时……嘿嘿!” 慈舟还是第一次在徒弟脸上,看到如此有趣的表情,那贱兮兮的微笑,浑然没有当时初见,一脸仇大苦深的郁结,仿佛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了。 “如此……甚好,甚好!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在我方,捉妖就在今夜!我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默契无比地笑了起来,笑声是如此具有感染力,就连原本对两人相当不看好,存心等着看笑话的高太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稍后,“悟空”索要了一些老木头和马鬃,自顾自地雕刻、琢磨,造了不少本教巫师祭典用的面具。 慈舟看过一眼后,发现它们很像中原的傩神,即上古时代三皇五帝治世,驱逐瘟疫、瘴疬,为古天子护卫、开道、扫洒,各具其司,享受祭祀香火,“国神”的前身。 “也对!本教乃乌斯藏之国教,祭典面具如傩神,必定有其根源,莫非就是本教供奉的荒神?甚至于本教前几代的祖师?” 慈舟的思绪再想地远些,联想到古魔国的妖神、魔神等一众邪神,除了失去香火信仰,不得不陷入沉睡,恐怕还有本教千方百计打压的缘故。 “没准,此前还发生过一系列的神战。本教巫师戴着面具,请神上身,打地古魔国一败涂地,甚至亡国灭种,众神也因此耗尽神力,不得不以沉睡脱身。若不是有深厚无比的底蕴,古魔国众神也不会坚持到现在,还能断断续续地回应古魔国后裔信徒,甚至于强行苏醒,来一波降神。” 慈舟心里既然有所察觉,也没有在高太公家里闲着瞎逛,围绕着高翠兰居住的闺房秀楼,出入之必经道路,预先埋设下磐石符点化的岩石。 考虑到猪妖能掀起阴风滚滚,凌空浮沉走动,慈舟得了允许后,又在二楼的屋檐、斗拱部位,用瓦当压着系了细绳的符石。 慈舟师徒两人准备就绪,候着辰光至黄昏,慢条斯理地用了高家送上的饭菜,眼看天色渐渐转黑,就嘱咐了高家的人不准随意走动。 约莫申时三刻(18:30),高老庄外十七八里地的荒山,杂草不生,鸟兽具无,骤然风起云涌,一团灰黑阴风从地穴里滚滚而出,携裹着猪头人身的妖怪,载浮载沉地往高老庄投去。 酉时(19:00)整,猪妖驭风来到地头,瞧着灯火昏暗的高老庄,忽然发现泰山大人高家乌漆嘛黑,忍不住心惊肉跳起来,好在媳妇高翠兰的秀楼还有一点光明,隐约透出一点喜气,估摸着是大婚之日用的红烛,才稍微拂去朱刚鬣心头的不快。 与此同时,高翠兰躲藏在床榻下,小口咬住手帕,忍住不发声,暗里提心吊胆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她与朱刚鬣相知相识多年,为了庄子的安危,抵御乌斯藏的巫师,他甘愿吞下古魔国的秘药,直接变成具有神通法术的妖神,打发了不少高僧、高道练手,没想到此举却惹来了正牌货。 “悟空”早早戴上白狐面具,撮嘴一声灵呼,就地一滚,就变成了高家小女的样貌,穿上喜气洋溢的嫁衣,以遮掩住自己的气息,准备实行抓捕猪妖计划。 至于慈舟就在楼下等候,却脱去衣衫褴褛的巫师装束,换上长褂式样的黑色僧袍,打算彻底降服这头猪妖。 第七十四章 斗母御士 阴风呼啸而来,刺骨凉意已浸透楼下埋伏的破戒僧,慈舟一言不发,看着猪头人身的“朱刚鬣”,扑动着葵扇似的大耳朵,悄声无息地降落在二楼的窗台上。 “娘子?娘子?娘子你可安歇了嚒?” 别看朱刚鬣大老粗的模样,却天生口甜舌滑,惯会哄人的,嘴上问安,手里却没闲着,双手按在窗户上,往里面轻轻推了推,又往外慢慢地拉了又拉。 只听“咔哒”一声,两扇窗户之间的插销悄然落下,转眼过后,竟然被朱刚鬣轻易地打开了。 慈舟看见这头猪妖一脸会意过来的微笑,闪身滑进高家小女的闺房,甚至还顺手带上窗户,将外人窥视的目光全部挡住。 “悟空”此时借助本教面具里,最擅长变化的“青眼白狐”,又借了高翠兰的衣衫,将自己妆扮成与她一般无二的新嫁娘。 他按照大家闺秀的教养习惯,小半个屁股坐在圆凳上,面前一桌精心准备的酒席,多是干果、蜜饯、凉菜,且放地时间长了,就算有几个热菜,也放凉了。 此时,朱刚鬣闪身滑进闺房,“高翠兰”按照事先恩师指点的演技,先是一言不发,随后无声地流下泪来。 这一幕,把心疼娇妻的朱刚鬣吓地手足无措,快步趋上前来,想要伸手拭去高翠兰眼角的泪水,却担心自己手指尽是老茧,笨手笨脚地,没有讨得了好,反而弄伤了娇妻。 于是,朱刚鬣双手夹在两腿之间搓着,心里却恨死了高老庄交托诸多粗活重活,磨地他手心手背尽是老茧,不能在高翠兰伤心落泪时,伸手揽进怀里,嘴上心肝肉儿地疼爱。 好在,朱刚鬣为人并不笨,吞服秘药成妖后,智慧倍增,于太虚幻境阅尽三世人生,心头更是拎清,知道最近肯定发生了大事,令娇妻为难了。 “娘子!你我夫妻一场,无论祸福喜乐,具是一体。若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别独自一人承担,也与我老朱仔细分说分说,说不准我会有办法!” “高翠兰”看见自己什么都每说,仅仅是一声叹气,流几颗眼泪,就把朱刚鬣骗进此局中,不由地对恩师佩服不已。 悟空知道自己一旦开口说话肯定会露馅,便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有发现有人听墙角,却还是有疑虑,便从袖子里伸出右手,葱白似的食指沾着酒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巫师,危险,速逃!” 酒水多寡不定,无论写什么字,都看不出原主的字迹,这一点也是慈舟提前叮嘱,教“悟空”遇敌闭口不说,只管用手指代笔,以酒水写字,肯定能隐瞒过去。 朱刚鬣是关心则乱,自顾自地读出高翠兰写的六个字,眼珠子咕噜一转,立即明白娘子如此小心翼翼的缘故,竟然是乌斯藏国的巫师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娘子,我已悟出诀窍,将秘药尽数消化,甚至降服药中潜藏无名魔性,只待吞吐七七四十九天日月精华,完成大周天循环,便可结成内丹,褪去猪妖之身,化作妖仙之流,补上斗母御士的空缺!” “高翠兰”毕竟见识不凡,知道斗母乃中原西唐帝国祭祀的国神,统率周天星神星君,御士便是其座下拉车的金猪,也是一员威名赫赫的斗神将。 至于待在楼下的慈舟,听到斗母御士更是皱眉,毕竟识海中开辟的天庭,就有不少空缺的星辰,急需外界妖魔鬼怪之流填补空缺,忍不住笑道:“区区一头猪妖,竟然想升仙成神,怎么能让你如愿?” 想到这里,慈舟微微下蹲,猛地发力蹿起,整个人即时跃上二楼,随手打出一把燕子镖,竟然将猪妖和“高翠兰”全部笼罩进去。 悟空的神色瞬间大变,手脚不知道放哪里才好,整个人呆若木鸡似的,脸上惊慌失措的神色,就此落在朱刚鬣眼里,便连最后一点犹疑都磨灭了。 危急时刻,猪妖大喝一声,身上松松垮垮的长褂,顿时震碎了双袖,被他顺手舞转起来,即刻成了一面布墙。 许多燕子镖不分先后撞了上去,竟然发出金铁碰撞的轻鸣,显然这件长褂布衫并非凡物,在朱刚鬣的手中,受了他的妖力,已然变成一面铜墙铁壁。 “高翠兰”躲在安全的大后方,看见朱刚鬣露出上半身,只见头顶钢针似的黑色鬃毛,一路往下延伸到尾龙骨,忍不住伸手去摸。 起先,手感异常地柔软,转眼过后,鬃毛被人撸过,受到相当刺激,瞬间硬直起来,根根硬如钢针,即便不用力,也扎地人手指生疼。 朱刚鬣更是不堪,竟然当场哆嗦,原地打了个冷颤,回头望去,发现是自家娘子,才安心下来地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慈舟右手握拳,朝窗户附近的空处敲去,预先埋伏下的法器铜锣,顿时发出当地一声,撼动凡人魂魄的转灵波,顿时有如涟漪般的扩散开去。 猪妖功行深厚,早已不是昔日的庄头幺子,自然没有凡人的弱点,区区转灵波还无法伤害其三魂七魄,可是站在他身后的娘子,还是一介肉体凡胎的大家闺秀。 说时迟,那时快!朱刚鬣回过神来后,心急如焚地转身,双手抱住“高翠兰”,竟然一头撞破二楼天窗,想要呼唤阴风妖云,托起夫妻二人离开。 不料,此举早就被慈舟估算到,随手抓住一根系绳,用力扯动机关,就有一枚雕琢磐石符文的石头,猛然化作一方柱石,上连着屋顶,下杵进地底。 朱刚鬣刚刚驭风飞行,不偏不倚地正好撞上,那场面有如羚羊角抵——两头快速奔跑的羚羊,双眼盯着对手,低下头猛冲,不顾一切地撞正,发出水雷爆炸的轰鸣,七孔流血,羊角折断,颅骨骨折,严重脑震荡,再起身时,已是喝醉酒般摇摇晃晃,根本站不稳了。 猪妖的下场也如争夺配偶的羚羊一般无二,一头撞在坚若磐石的石柱上,若不是刚刚驭风飞行,速度没有提上去,此时他的下场,就绝非仅仅是严重脑震荡。 “趁你病,要你命”向来是破戒僧奉行的做事宗旨,眼看猪妖入套上当,登时合身扑上,一手抢过“高翠兰”,顺道一脚将朱刚鬣踹下地面。 就在猪妖痛失娘子,愤懑不已的时候,慈舟伸手戟指,轻轻一点,地面预先埋伏的磐石冲天阵顿时激活运作。 朱刚鬣落下的位置,一颗石子蓦地一亮,转眼过后,一根合抱粗的石柱对准猪妖的脊背,急速冲天而起。 即便朱刚鬣早有准备,搬运妖力护住周身要害,如此沉重的打击,还是震地他“哇”地一声,当场开口喷血。 就在这时,或许是夫妻同心的缘故,躲在床底下的正版高翠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窗台,看着遭受巫师之毒手,受了沉重内伤的朱刚鬣,竟然忍不住开口:“夫君!” 猪妖立即清醒过来,电光火石之际,就把慈舟师徒两人的布局和阴谋一并识穿,他感觉自己被人戏弄了,头一次愤怒无比,竟然忘记了誓言,抛弃了戒律,在凡人面前现出了兽形真身。 白皙的肌肤下面,蠕动的肌肉撑开了人身的束缚,圆润有光泽的皮肤,被这股充满自然野性的暴力,侵蚀地有如陈腐的窗纸,当场寸寸落下。 猪妖完全失去了人身的痕迹,变成了一头八百斤重的黑鬃大野猪,两根獠牙锐利如刀,鬃毛更是有如荆棘似的,彼此缠绕、扭曲、纠结起来,清明的眼神被泥浆黄的愤怒染成一片混浊,恐怕已经陷入神志不清的暴走状态。 慈舟叹了口气,侧头看了一眼惊慌失色的高翠兰,心里暗道:“女人,就是喜欢感情用事!差点坏了今晚降妖除魔的大事!” 随后,他不顾一切地双手虚按,指尖往下喷出锥状白色灵光,仿佛摸索着抓住什么时候,猛地反掌朝上,往外摊开的五指更是用力收紧。 只见秀楼前的地面,瞬息间升起一根根石柱,仿佛一座牢笼似的,将黑鬃大野猪困在里面,死死地困住,教它动弹不得。 第七十五章 刀歌狩菊 二楼的高翠兰看见这一幕,即便对这头黑鬃獠牙大野猪惊惧不已,却知其实乃夫君朱刚鬣变妖所化,忍不住地落下泪来,却又不想被他看见,徒惹人伤心,只能抓着袖子擦拭,没过一会整只衣袖都被泪水打湿。 楼下的“高翠兰”知道自己暴露了,毫不犹豫地褪掉高家小女的衣衫,顺手一把摘下脸上的“青眼白狐”面具,自行破了变化成女人的障眼法,露出一身金黄猴毛的本相。 不料,这鱼龙混珠的一幕,尽数落在黑鬃獠牙大野猪的眼里,怒目圆瞪不说,眼睛瞬间泛起厚厚的血丝,体内妖力更是沸腾满溢,简直就是往外喷出红光。 被人调戏的事实,越发刺激它的元神,无名狂怒充斥硕大无朋的身躯,令这具妖化的野兽之身突破局限,竟然再次胀大一圈。 原本锁住黑鬃獠牙大野猪,教它动弹不得的几根石柱,再也无法发挥限制作用,被它的体量推地摇摇晃晃,一副随时都会倾倒的样子,导致困住的猪妖有极大可能逃脱生天。 “一百步走了九十九,就差最后一步,可别临了一个哆嗦,坏了咱家的大事!” 破戒僧慈舟暗自评估全力以赴能有几分胜算,意外发现猪妖若是没有别的王牌,就是二八开的下场。 当然了,八成胜算自然是己方,朱刚鬣就算爆种开大,顶多也是五五开。 于是,慈舟右手五指捏成刀形,上面依附着“斑斓戒刀”的破魔法力,仿佛戴上鱼皮手套,手心手背凭空镀上一层光膜,随即施展乾坤大挪移的身法,鬼魅般的出现在黑鬃獠牙大野猪的附近。 “悟空”也不甘示弱,随手换上“撼地神牛”的本教面具,就地一滚,顿时变成一位牛头人身的壮汉,筋肉虬结,皮膜乌黑油亮,宛如黑曜石打造的雕像,磐石符抬升起的石柱,被他就近握在手里,齐根截断掉,轻盈地仿佛抓着一根稻草。 这根合抱粗的石柱,被牛头人悟空原地抡了几圈后,斜着往上抛起,强莫能挡的周旋之力(离心力),反过来带动他向斜上方冲天而起,叫人看不出他是否能舞空飞行。 石柱凌空旋转几圈后,刚好来到黑鬃獠牙大野猪头顶,牛头人悟空大喝一声:“呔!吃我一棍,童子拜观音!” 丈二长的石柱前端,有如铁锤重重地轰落,即便是黑鬃獠牙大野猪也不敢轻撄其锋,使劲震动腰胯部位的肌肉,竟然被它硕大无朋的屁股,接连掀翻两根夹住其后腿的石柱,结果就是活动空间大增,猛地往后倒退三步。 慈舟看见这一幕,心里急切极了,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缘法,他看见周围发生的一切陡然静止下来,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了慢进键盘,一切活动都变得很慢很慢,有如蚂蚁在爬。 “原来,猪妖打的主意,是用獠牙硬抗我徒弟的石柱轰击,避开了腰腿的要害,也趁机避开最为关键的头部,毕竟刚才吃了一下脑震荡,估计滋味很不好受。” 想到这里,破戒僧的选择就少了很多,无数选择塌缩为一个,随之而来的就是慢镜头下的世界,旋即恢复为正常。 慈舟立即施展身法,出现在黑鬃獠牙大野猪的后面,尽是“斑斓戒刀”法力裹住的右手,对准目标猎物的黑脉金瓣大野菊,瞄准花芯毫不犹豫地捅了进去。 只听呲溜一声,黑鬃獠牙大野猪菊部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被凌厉的刀气切割成碎片,肠胃胆膀胱也一并被绞成了碎片,尽管破戒僧什么都没做,只是尽量释放“斑斓戒刀”的威力,对目标猎物的身体内部,每时每刻造成极大的破坏而已。 兽性勃发的猪妖都扛不住这一波内部破坏,黑鬃獠牙大野猪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正好撞上一根合抱粗的石柱,感觉晕头晕脑地有些站不稳。 紧接着,从天而降的牛头人“悟空”,挥舞着一根合抱粗的石柱,抡圆后重重地轰在黑鬃獠牙大野猪头顶。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如同击中皮革败絮包袱皮,朱刚鬣的三魂七魄竟然离体而出。 尽管他是一头猪妖,不过魂魄大体上看,却还是区区一介凡人,无论是猪妖之身,还是如今的野兽躯壳,完全是古魔国的秘药演化出来,由此可见其诡异玄奇,当真是匪夷所思。 二楼窗台上的高翠兰,亲眼目睹夫君被乌斯藏国来的巫师,打杀地灵魂出窍,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想起自己差点坏了慈舟师徒两人的好事,唯恐自己被牵连上,赶紧双手捂住嘴巴,蹲下身体,又开始落泪了。 屈辱的味道,从刮过秀楼的风中传开,擅长望风捕气的“悟空”,当即知道高家小女翠兰此时的心情,可是降妖伏魔的大业就在眼前,他怎么会顾及旁观的无关人等。 不料,黑鬃獠牙大野猪却是嗅闻到这股滋味,开始散逸的出窍魂魄,不仅飞快地归回原位,面对破戒僧慈舟铁掌**一击,因爱生恨的狂怒,令其身躯再次暴涨,估计已经顺利超过千斤大关。 慈舟对目标猎物反应了如指掌,发现黑鬃獠牙大野猪还有这一下后手,估计着应该是翻盘用的余力,右手“斑斓戒刀”的法力,此时才开始真正地爆发出来。 源自古魔国邪异妖神的诅咒,足足有一百零八枚邪符构成的网罗,顿时在朱刚鬣的体内肆虐起来。 仅仅一瞬间,一百零八道诅咒,就颠倒了猪妖体内五脏六腑的元气,令它们互相攻杀,再也不能默契地配合成一体。 什么血液枯竭,三焦紊乱,分筋错骨,筋肉纠结,皮膜挣裂,肝胆抖颤,心脏骤停,停止呼吸,肺叶爆碎等等,不断地折磨着朱刚鬣的身体。 即便天生一副铁石心肠,神经粗如水桶,在轮番出现的诅咒威力爆发后,还是免不了耗尽体内元气,就连血肉筋骨里无处不在的妖力,都有绝大部分被调动起来,分别护住饱受折磨的脏腑。 朱刚鬣觉得黑鬃獠牙大野猪的身躯过于庞大,很容易被对手趁机摸索到缺陷并加以利用,赶紧变化回人身,准备更好地运用头脑和积累的丰富经验,击败后面的武士。 事实发展果然不出朱刚鬣所料,面对重新变回成人类的现实,破戒僧慈舟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右手,无论是五指,还是手心手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秽物。 这就足够好了!现实几乎满足了慈舟的所有希望,而他也对“斑斓戒刀”的威力,有了更上一层的认识。 “其实,斑斓戒刀状态下的双手,就像套上一副手套似的,无论多么污秽的所在,有如荷叶走露珠,一丝一毫都沾染不上,简直就是完美!” 慈舟想到黑鬃獠牙大野猪身上,最极具威胁的那一对獠牙,赶紧趁着朱刚鬣没有变回人身,自己的右手还维持着“斑斓戒刀”的超凡姿态,施展鬼魅般的身法,轻易折断并带走了两根匕首似的獠牙。 最终,朱刚鬣还是变回了人形,赤裸裸的身上,一件衣物都没有剩下,还得是多亏了“悟空”,将自己刚才所穿的高翠兰的薄纱衣衫,一件不剩地全部套在她的夫君身上。 “服了吗?要不,我们再打一场?” 慈舟蹲在朱刚鬣的身边,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连恢复胆气的朱刚鬣都有些茫然,旋即大惊失色地瘫坐在地上,根本不敢与明显来自中原的黑衣僧人应答。 “竟然惹上了佛门法力僧?什么仇,什么怨?只可惜,这位高僧的实力强过我太多,以致于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得!可惜,可惜了!难道我朱刚鬣舍身成妖,都不是这些世外高人的对手?” 第七十六章 在世金刚 本教撼地神牛面具变化而成的牛头人,一炷香时限刚好已到,悟空不想被人发现自家掌握的变化之术,主动伸手摘下面具,再次露出造兽之法混合魔国秘药练成的“四明石猴”真身,乖巧地来到黑衣僧人身边,恭顺地喊了一声“师傅”。 朱刚鬣亲眼目睹这一幕,不知道触动了哪根心弦,原本一脸戒惧的神色,竟然难得松缓下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慈舟感觉到此人完全放松下来,似乎将心中重重戒备一并解除了,竟然对此变化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事态正在朝好的方向转化,这就够了。 可是,朱刚鬣挣扎着跪坐起身,面对破戒僧所在的方位,双手贴地往前滑去,整个人更是五体投地,临了还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家伙会行五体投地之大礼?” 破戒僧的心里的确是谋划着,刚才已经打服了朱刚鬣,接下来该如何化敌为友。不料,目标人物竟然主动跪了,这让慈舟打了满肚子的腹稿,左手大棒,右手萝卜的劝降功夫都化作一场空。 “大师,在下误入云栈洞,凑巧得了秘药方子,舍身化作猪妖,练成了一身惊人本事,却也在二探此洞时,得了一道预言,会被一位大德高僧降服,收作门下徒弟。在一旁的见证者,就是同为神国秘药受益者,擅长变化术的妖猴。” 说到这里,朱刚鬣斜着瞥了“悟空”一眼,自家纯属试探的一番话,竟然刺激地他愤懑发狂,瘦弱的猢狲之身,蓦然膨胀成猩猿马熊,筋肉暴涨,捏着沙煲大的拳头,发出噼里啪啦一串骨节爆鸣声,不由地暗暗吃惊。 “对了对了!预言还说,这头妖猴变化多端,既有牦牛撼地之力,又能入水不湿,入火无害,不仅游云戏雾,还擅长舞空飞腾,最恐怖的是口占圣言,能驱使山与海之间的精灵、神圣。” 悟空原本对朱刚鬣口中所说的预言嗤之以鼻,可是他仅仅看了一眼,竟然将自己的老底都掏了个干净,不由地暗暗吃惊。 本教秘传面具里,已用过青眼白狐和撼地神牛,覆海夜叉、催火鬼工、青岚云驼、三眼金雕却还没有在人前用过,更别说最后一种火眼金睛兽,能通识上古魍魉文,可以沟通缚地之大灵,溺死的水鬼,最擅长打听小道消息。 悟空可以诈作不知,可是在恩师慈舟通明人心的目光中,他没有任何犹豫,很干脆地点点头:“师傅,朱刚鬣这斯说的没错,弟子的确有如上诸多本事,却也有些弊端,非得准备多时才能施展,并非一蹴而就能演化出来。” 黑衣僧人听完这番话,就知道大徒弟没有说谎,同时也间接佐证了朱刚鬣刚才说的预言,不完全是作假。 或许,他的话里九真一假,仅仅改动了一处小节,就将整件事实完全颠倒,于是破戒僧慈舟试探着问了一句:“那座云栈洞恐怕去不得了,内中的预言,贫僧估摸着,被人阅览过后,便自行消去了。” 朱刚鬣听到一半,已瞠目结舌,大惊失色道:“师傅所言宛如亲见,当时情状果然如此。自我看过洞底预言图,触动了天机,就感觉地动山摇。惶恐之下,在下赶紧逃出云栈洞,转身就发现秘洞坍塌,若是还有什么隐秘,都一并归入尘土。” 悟空看着脚下的便宜师弟开口唬人,却忍不住呲牙咧嘴,笑了:“师傅,你可得小心了。这厮口甜舌滑,惯会哄人的,竟然顺杆子爬,借由您的话头,将自家出身的所在,用山崩一词糊弄过去。滑头,真个是滑头!” 黑衣僧人还在沉吟,朱刚鬣却忍不住反诘道:“你这猴头也不老实,明明有一身齐天本事,只用了三两成,远不如师傅实诚。” 猴妖听到齐天二字,按捺不住地伸手去抓便宜师弟的猪后颈,朱刚鬣自忖行过拜师大礼,便有了师徒之名,毫不顾忌地挥掌,掸地便宜师兄的手差点折断。 破戒僧慈舟看到他们打打闹闹,担心打出火来,赶紧开口呵斥:“停手!” 没想到,猪妖和猴妖两人都不服对方,再加上朱刚鬣趁着说话的时机,悄悄地搬运妖力治愈体内创伤,已恢复肉身七八成体力,根本停不住手。 悟空则是被猪妖惊人的恢复力吓了一跳,发现朱刚鬣卷土重来,想要讨回面子,自己也放手一搏了,只是没有用妖力、法术,仅仅以蛮力硬抗。 黑衣僧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收入门墙的悟空,预备收下的“悟能”,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再次开打,完全不给自己面子,以后这一声师傅,以及师傅的威严,往哪搁? 既然“悟空”、“悟能”都粉墨登场了,因缘触动之下,破戒僧慈舟的命运也有了重大的变化,识海中的黑暗愤怒金刚,竟然与肉身一合,直接在世显化出来。 破戒僧慈舟双掌合十,一道琉璃光透体而出,变身成宝相庄严的金刚,背后六条手臂,分别握住斑斓戒刀,持着如意念珠,另有金刚杵、方便铲、斧钺、莲花,只是若隐若现,没有完整显化出来,显然还有缺憾,不成圆满境界。 “我说话是不管用了?说的话是不管用了?你们都不听我的话了?是吧?” 黑衣僧人化身成宝相庄严的金刚,除了本体的双手合掌,背后六只手臂都抡起了王八拳,劈头盖脸朝悟空和朱刚鬣打去。 “四明石猴”毕竟聪明过人,捱了恩师左右开弓的巴掌,被赏了几个耳光,尽管眼睛往外喷火,却还是强行忍住了,暗中对破戒僧慈舟谜一般的实力,着实惊诧不已。 至于猪妖就不同了,当下按捺不住地还手,随即就被六条硬如钻石的金刚手臂打趴下了,他赶紧抱头蹲防,先护住要害再说。 谁能想到,破戒僧慈舟苦练多年的禅林功夫,在在世显化的愤怒金刚手里,被强行催谷推动下,全部成了不世神功。 大摔碑手猛然发力,劲道透体而过,朱刚鬣趴着的地面,都被拍地四分五裂了,更别说猪妖的身体,刚刚愈合的脏腑又被弄地一塌糊涂。 大力金刚掌能聚五气,化作亩许方圆的大手,悍然从天而降,高翠兰所居秀楼前的夯土地面,竟然在一击之下,凭空陷落尺许,整个庄子都震动了一下,仿佛地震了似的。 鹰爪功捏鸡爆蛋,痛彻心肺;伏魔棍降服心魔,镇住杂念;更别说,风云手打地他元神出窍,魂魄无凭…… 等到禅林寺七十二般绝技,在朱刚鬣身上轮番招呼过后,这头恢复力惊人的猪妖,连竖起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趁着老师收手停下,喘息了一口气,嘶哑着嗓门喊道:“投降了!” 悟空起先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捱到一身本事与自己五五开的朱刚鬣,被铁拳无敌的恩师打地主动求饶,才忍不住开始打量自己认下的师傅。 “好家伙!我的老师年龄不过双十,竟然能显化出金刚之躯,距离肉法身也只有一步之遥。即便我和朱刚鬣联手,也敌不过恩师大能。” 既然朱刚鬣被打地主动求饶命,本命真灵就分出一点灵光,左右盘旋一阵,随即被破戒僧慈舟识海中的天庭收摄进去,不入三省九司诸监,而是在群星列宿之间安身,是为斗部地狂星。 因为地狂星的批词,乃相貌堂堂真壮士,未侵女色少年郎!正好与朱刚鬣的容貌性情吻合,高翠兰至今在室,显然也是未受到侵犯。 猪妖并非猪妖,回首望去,朱刚鬣还是少年! 第七十七章 剑斩情丝 被三藏法师慈舟赐名后,“悟能”悄然褪去猪妖之身,正本清源,变回高老庄前庄头幺子当初的模样。 只不过,碍于其体内澎湃如潮的浑厚妖力,即使恢复成人身后,身躯依旧魁梧非常,约莫九尺高的壮汉,筋肉虬结,血管贲起,在皮膜下蜿蜒游走,犹如老树盘根,令庄户人人侧目,不敢正视。 唯有那张俊俏如少年的脸庞,仿佛被时光定格在昨日,高家小女踮起脚尖,双手捧着,才勉强挨着,左看看,右看看,蓦然触动心事,竟然流下眼泪,根本不想放手。 反倒是朱刚鬣久为猪妖,受尽了庄户的白眼冷遇和厌憎,一颗人心早就磨练地又冷又硬,丝毫不顾恩师在场,也不理会大师兄“悟空”的口哨声,自顾自地与娘子四目相对,眼里柔情似水,双手轻轻搭在高翠兰的柔荑上,稍微用力却以不伤着娘子为首要,慢慢却坚定地往下拉。 或许是知道此次分别,下次再见会很艰难,高翠兰双手使劲扒着夫君的脸颊,结果被朱刚鬣这么一弄,粉雕玉琢的俊脸,都拉长地开始变形走样了,落在好事者眼里,显得有些滑稽,甚至很是好笑。 几个年轻庄户忍不住想笑,好歹知道如何自保,以手提袖遮面,肩膀一抖一抖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患了疟疾,在打摆子呢。 其余人等勉强忍住笑,暗中窃窃私语,时不时有压抑过得笑声传出来,高家小女却笑不出来,或许她是笑过了,笑着笑着,却比哭出来还让人难受。 朱刚鬣看着娘子脸上糅合甘甜和苦涩的神色,心痛地眉头都纠结成一团了,可是师命难以违背,预言中的使命更让他为难。 云栈洞里的预言共有三十六幅,不知道是何人所留,仅仅是第一图,就有拜师学艺,妖猴见证。后续还有点化龙马,降伏瀚海砂妖,统合神国秘药遗泽群妖,攻上本教教廷,大闹云顶天宫,接引佛陀东来等诸多伟业。 恩爱如昔的小两口,还在众人面前发撒狗粮,你侬我侬,情意绵绵无绝期,悟空对此完全无感,不仅吹着口哨,大煞风景,还很是坏了氛围。 破戒僧慈舟被人强行喂了一把狗粮,心情很是复杂,竟然想起金城城东小巷,半掩门的豆蔻少女,不知道送她去了城外庄园,交由刀厂的人照顾,如今是否嫁作他人妇?洗尽铅华,素手调羹汤? 这时候,大徒弟的口哨声就有点刺耳了,“三藏法师”按捺不住地瞪了他一眼,悟空背后豪毛毕竖,立即警觉起来,知道自己行事孟浪,有点出格,甚至可以说过分了,赶紧收起鳜成葫芦的嘴皮子,还用双手用力捂住。 朱刚鬣含情脉脉地看着高翠兰:“娘子,我走了,你要好生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高家小女的脸色瞬间垮了,吓地“悟能”赶紧改口,转为安慰语气:“你也不消多等,快则六个月,慢也得半年,反正三年之内,必见分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耳聪目明的破戒僧慈舟,将二徒弟的话,一个字不落地全部听进去,暗道:“这厮心里果然有鬼,不知道藏着掖着多少秘密,没有如实吐露出来。现如今,看在他娘子的份上,先放他一马,等日后慢慢炮制了。” 可惜的是,高翠兰的心里,早就被少年脸庞,壮汉身材的夫君,迷地神魂颠倒了,事关重大的天机,竟然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先前,她双手捧着朱刚鬣的脸,就近听着夫君的心跳,搏动声声如擂鼓,那强劲有力的节奏,如同一记一记重锤,敲击在高翠兰的心房上,将她长久封闭,冰冻起来的坚硬外壳都震碎了,枯萎的花心再次沐浴在阳光雨露下,竟然复苏着透出一股鲜活味,充满着勃勃生机。 三藏法师看着两夫妻情意渐增,一股浓情蜜意的氛围四下弥漫开来,竟然连自己都被莫名其妙感染,只差一步就陷入情网之中,被诱发出凡人的七情六欲,赶紧双手合十,禅唱一声,猛然奋起慧剑,一口气斩断所有情丝,才得以恢复正常。 至于“悟能”表面上看一切正常,内里却是意乱情迷,寻常手段根本拉不回来,所幸的是,朱刚鬣的一点本命真灵,经正式拜师后,被慈舟识海里的“天庭”摄取进来,落驻于斗部群星列宿之间,位居地狂星之上。 于是,慈舟微微动念,“悟能”心头泛起无数杂念,统统被收取进来,熊熊燃烧的情欲之火,顿时被一桶冰水浇熄,瞬间恢复了冷静。 可是,朱刚鬣能清醒过来,高翠兰却不得行,媚眼如丝,口吐芬芳,若不是碍于周围庄户太多,估计早就缠住夫君,先翻身上马,来个倒浇蜡烛热身,非得抵死缠绵一番,才能放过这个前世今生的冤家。 “悟能”自以为无所不能,可是在情关面前,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地无能为力,只能稍微侧头,以眼神向如今的师父求救,毕竟在场所用人里面,唯有三藏法师境界最高,宛如寺庙端坐莲台上的神佛,寂灭清静。 慈舟对此了然于心,想起久远的过去,前世的记忆顿时浮上心头,暗中寻思着:“朱刚鬣的本领不凡,又有幕后黑手给的预言,将来的地位,绝对不是斗部群星列宿可以容纳,也不是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星能衡量,说不好还真的得给一个斗母御士的身份。换言之,他也不必坚守‘相貌堂堂真壮士,未侵女色少年郎’的判词。” 三藏法师正准备挥起慧剑斩情丝,悟空却不知为何出来捣乱:“二师弟,子曾经曰过,夫妻敦伦,乃人之大义,男俯女仰,以合天覆地载之理,於是阴阳和谐,乾坤有序,维纲常而多子孙。高家阴盛阳衰,正需要你努力耕耘,勤快地播种撒子。再说了,小别胜新婚,你就不想与你家娘子合卺交杯?” 朱刚鬣听了这番话,眉头皱起,又缓缓舒展,慈舟立即知道“悟能”又动了凡心,就住口不说,看他如何应对。 所幸的是,朱刚鬣毕竟不凡,既亲眼目睹云栈洞预言三十六图,有“前知”之能,就知道自己不能犯了“八戒”,否则日后的下场会十分不堪,甚至会带累身边的亲友,其中就包括娘子高翠兰。 “此情断不可存!”悟能一言道破,灵台瞬间恢复清明,甚至透出点点灵光,整个人似脱胎换骨了,完全没有口甜舌滑,好吃懒做慕女色的丑态。 这一幕被慈舟看在眼里,自然是满意极了,知道二徒弟不曾梦里神游妄世,铸成大智慧剑,便亲自出手,将纠缠而来,纷纷乱乱的情丝,一剑斩断了干净。 高家小女旋即恢复清醒,看着周围许多好事的庄户,明明是自家的夫君,在人前露了底,面皮脖颈都羞红了,只能双手抱脸,快步跑回秀楼里。 三藏法师走到悟能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往前伸出,想要挽回娘子的手,笑道:“情丝尽斩断,尘缘未勾销!日后,你们还有相见之时,何必作小儿女姿态。” 朱刚鬣叹了口气,终于将手放下,恭声道:“师傅所言极是,弟子谨受教!” 第七十八章 黑山老妖 高老庄一战,就此落下帷幕,庄户们千恩万谢,不要钱的好话,一个劲地往慈舟身上扔,有人或许出于真心,更多人则是从众,被形势所迫揖礼致谢。 即便是德高望重高太公,也因不请自来的巫师降服了猪妖,去掉心头大患,想到从今往后,能够安心踏实地睡觉,也不免说了许多讨喜的客套话。 慈舟师徒搞事二人组,因此役大获全胜,就地扩充为三人。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朱刚鬣正式拜师,受慈舟赐名“悟能”,还如其所望,授予他佛门八道戒律,便被好事的大师兄唤做“八戒”。 待后续收尾诸事已毕,三藏法师并徒弟三人再次启程,在呵欠连连的庄户恭贺声中,离开了高老庄,没走出多远,迳自往朱刚鬣发家的云栈洞而去。 破戒僧慈舟有坐骑龙马代步,悟空则变成三眼金雕飞上天空,盘旋在队伍头顶之上,悟能更是擅长腾云驾雾,凭空召来一团阴风裹住自己,也在半空载浮载沉,因此抵达目的地时,前后不过耗费半日辰光, 云栈洞所在极为隐秘,乃是一座山坳的背阴处,被许多山涧老藤遮掩了入口。可惜的是,如今已是坍塌毁尽的凄惨模样。 慈舟上前仔细查看过,从封堵地严严实实的洞口,无数大小碎石之间的缝隙,更重要的是发动断乱因果之力,才发现事情的真相,果然如朱刚鬣所说,竟是内部极深处天然渗漏引发山崩,一路往外塌垮下来,根本无可挽回。 “依我看,幕后黑手是出于安全起见,不仅预备后手抹除了一切痕迹,连给第三方查探事情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慈舟忍不住摇摇头,拍了拍手,掸走袖摆上的灰尘:“悟能徒儿,当时山洞崩塌,你若是反应慢些,恐怕也是一命呜呼之下场……算了!天意如此,我辈又能如何?除非,能够逆转时光,照见当时悟能之所见所闻。” 悟空笑道:“子曾经曰过,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又指着桥下河水,时间流逝若斯!试问,世上何人能超然与时光之上?即便是未曾现世的神佛,恐怕也力有不逮!” 朱刚鬣重回旧地,看着云栈洞的遗址,只是默然不语,对于大师兄的话,却颇有同感地重重点了点头,唯有慈舟掌握断乱因果之力,在机缘巧合之下,几次跨越时光长河,着实干了一些好事,可惜不能对人明言。 朱刚鬣很快收起杂念,想起云栈洞里的预言图,目光随即落在师傅的坐骑上,明明就是一匹普通的骏马,为何在预言中,会化作玉趾白龙,莫非其体内有四海真龙血脉? “据路上打听到的消息,师傅的坐骑名为龙马,实质是牧人放母马上天山,受了野马的精华,的确有些神骏,强过血脉杂驳的劣马许多!” 悟能很快想起一则传闻,西海(青海)海心山,时不时有蛟龙升天,出现天龙卷、海龙卷,两相合一的场面,也就是所谓的龙吸水,再联想到师父坐骑身上一丝威严鳞气,恐怕并非是传闻了。 于是,朱刚鬣起身来到慈舟身边,恭声道:“师傅,传闻说,西海海底有碧波龙宫,不知道聚拢了多少宝藏,我等师徒三人想要闹出动静,给乌斯藏国一点颜色看看,尽可从此下手。” 悟空变化成三眼金雕,还在低空展翅翱翔,听到二师弟的话,立即知道他居心不良,肯定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慌不忙地降落下来,刚刚落地,如钩鹰爪就化为双脚,抖动双手,连带身上落下许多金黄翎羽,就此显化出真身。 “师傅,悟能师弟所言甚是。不过,西海海域广大无边,海潮浪涌日夜不停,不知侵蚀吞并了多少地方,流域支流数不胜数,于低洼处衍生出的湖泊、深潭更是星罗棋布。可惜,大部分水源被乌斯藏人占用,多修建庄园供国内贵人避暑越冬,或就近开辟为水田,买卖奴隶开荒耕种。唯有鹰愁涧地势险峻,飞鸟不渡,是一条不错的通路,正好可以避开乌斯藏人的眼线。想必,二师弟也是如此想的,甚是周全!” 破戒僧慈舟就是被人笼进降智光环里,笨地糊里糊涂,此时也听出了一些玄妙,知道二徒弟话里有话,便侧头看了悟能一眼,还是淡淡的眼神,其中却蕴含警告,把朱刚鬣吓地心头一抖。 毕竟,他可是被慈舟的金刚之身疯狂殴打,妖力消耗地近乎油尽灯枯,被彻底打服的个例,如今已有很重的心理阴影,但凡看到师傅皱眉,悟能就有大事不妙的感觉。 “师傅在上,弟子的确有事隐瞒。云栈洞的预言图有许多,弟子眼力浅,没记住几副,就知道师傅的坐骑龙马,在鹰愁涧有奇遇,得了大骊龙珠,从此具有一丝龙性,日后会被师傅点化成八部护法。” 慈舟听到这里,结合自己的猜想,就推算出事情真相,至少七八不离十了,当即展颜笑道:“此事是否属实,还有待考证。不过鹰愁涧既是西海支流,想必会有些山川风光,不如趁着最近有空,前去走一趟罢!” 悟空立即举双手赞成,悟能更是没有理由反对,在师徒三人默契配合下,这支小队没有继续南下,反而立即掉头,一路北上! 为了避免分开短短一日,就重回高老庄的尴尬,朱刚鬣特地绕了原路,身为地头蛇的悟能,直接在前头带路,引领着师傅和大师兄翻山越岭,瞅着暮色降临,刚好抵达至一座破败不堪的寺庙前。 “观音禅院?菩萨的下院,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怎么回事?” 慈舟抬头看见寺庙匾额,尽管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可是正面面对时,心头还是有些不快,便忍不住脱口而出。 悟能小心翼翼地禀报道:“乌斯藏国贵族们联手发起禁佛逆行,大肆推崇当地土生土长之本教,一切都是利益故,背后并没有太多的纠葛!师傅,小心地面都是青苔,别滑跤了!” 悟空看着刚入门的师弟,竟然如此关切师傅举动行止,不由地暗暗摇头,若是三藏法师是如此轻易被收买,他又何必藏拙呢? 慈舟却没有顾忌那么多,抬脚踩在台阶上,感觉脚底尽是肥厚的青苔,软软地,刚刚挺身站上去,竟然连脚面都陷进去了,如同自己踩在波西斯地毯上,不由地轻轻摇头,露出惬意的微笑。 不料,如此一来,朱刚鬣就得到鼓励,心里更是欢欣鼓舞,一副溜须拍马的佞臣模样。反倒是大师兄悟空,还是万年不变的老样子,冷眼旁观二师弟如何鼓动如簧巧舌,恨不得给他一记重拳。 可惜的是,师弟悟能紧跟在三藏法师身边,寸步不离,跑上跑下都不停脚,却没有给大师兄任何发难的机会。 就在慈舟师徒三人走进观音禅院,蓦然听到一阵接一阵的呼噜声,悟空脚程快,循着声音来源转到后堂,蓦然发现一头体壮如蛮象的黑熊,趴在地上睡着了。 “这味道,腥地很!竟然敢盘踞在观音禅院,莫非这头黑熊,是一头不世出的大妖?” 悟空忍不住后退,赶紧返回前殿,去向恩师报讯示警去了。不料,他这一动,有些心急,漏了几分力道,踩碎了几块地板青砖,发出嘎啦嘎啦两下碎石声,就惊醒了好睡正酣的熊妖。 它抬起左眼眼皮,看见一溜金黄的猴毛悄然抹去,立即想起山林里猴群酿造的“猴儿醉”,忍不住有些馋嘴了,便挣扎着爬起身,人立而起,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走地近了些,慈舟身上金刚现世的佛荫气息转浓了,把这头熊妖吓了一大跳,赶紧二段变化,化作熊首人身的战斗姿态。 “我乃黑山老妖熊霸天!哪儿来的秃驴,一身穷酸气?” 第七十九章 袈裟锡杖 熊妖一脸憨厚的神态,冲天而起的惊人妖气却真实不虚,观音禅院上空的白云,都被其勃发的妖气冲霄而过,溃如败絮般的散开了。 悟空和悟能惊觉过来,默契地挺身而出,一左一右地护在慈舟面前,浑然忘记了师傅的实力,乃是在世的金刚,战力之高,连两人联手,恐怕都只能被动捱打。 不过,慈舟看到归入门下的俩徒弟,竟然如此上心,但凡遇到危险,察觉到一丝征兆,就主动站出来,不由地心怀大为宽慰,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就在这时,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因缘,荒草萋萋、破败不堪的观音禅院大殿,爆发出七彩佛光,灵气逼人,眼睛如针扎般的剧痛。 即便是背对大殿的熊妖,在突然爆发的佛光灵气里,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在场众人不得不赶紧闭目,方才逃过此劫。 异变来地突然,消去也在瞬间。慈舟察觉光度转暗,最先反应过来,睁开眼睛环视左右,猛然发现观音禅院大殿里,主尊白衣观音像,身上披着一件锦襕袈裟,镶嵌七种宝珠,五色彩线织就,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奇怪!先前我瞧着大殿,也是破败不堪,譬如屋顶缺瓦,栋梁腐朽,佛像积满灰尘,根本没有这件佛宝。此时,这件锦襕袈裟突然出现,莫非有缘人出现,应在我身上?” 想到这里,慈舟便迈步往前,越过悟空、悟能俩徒弟,绕过“黑山老妖”,迳自走进前殿里,正准备顶礼参拜后,上前去请佛宝下来。 不料,自称熊霸天的熊妖,道行颇为高深,察觉身边有人经过,留下走动的些微声音,也试探着睁开眼,突然发现走了一身黑衣的中原僧人,本能地回首望去,目光立即被锦襕袈裟吸住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咱家占了这座废弃寺院,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为何就从未发现过这件袈裟嗫?” 熊妖反应过来,双腿用力顿地,借力往后跃起,翻过齐膝高的门槛,几乎贴地滑行,一直撞中供桌,与神色庄重,正在顶礼摩拜的黑衣僧人并排。 悟空、悟能俩师兄弟听到动静,这才反应过来,发现师傅待在观音禅院的前殿,熊妖正好滑溜进去,互相对视一眼,也跟着闪身而进。 这头自称“黑山老妖熊霸天”的大妖,似乎是天生地养的野妖,并非凡人吞服古魔国秘药,化人为妖的“家养妖”,浑然没有太多顾忌,直接翻身爬上供桌,递出爪子,一把抓住锦襕袈裟一角,硬生生扯了下来,顺手披在身上。 此时,喷薄灵气早已消散成空,唯有漫天无量之佛光收敛起来,聚集在锦襕袈裟之上,此时被熊妖披在身上,一身粗硬如钢针熊毛,顿时被佛光点化流转,熏染成无比柔顺的金毛。 尽管慈舟察觉有异,抢先一步入得前殿,却因繁琐礼节,错过最佳时机,即将到手的佛宝,都被熊妖后发制人抢走,不由地轻轻一叹。 这一声叹息,落在“黑山老妖”的耳朵里,令它越发高兴了,毕竟它也有所察觉,身上披着的锦襕袈裟,有缘人恐怕非身后僧人莫属了。 熊妖身披袈裟,受了佛宝之荫,粗野狂暴之性情,就此转为平和,还主动盘腿,却因腿脚粗壮太过,始终无法正礼跌坐,好在一双熊掌紧紧合十,口中漫漫而道,无师自通地梵唱《白衣观音经》。 慈舟师徒三人看着这无礼至极的大妖,藉着强抢而来的佛宝锦襕袈裟,消除与生俱来的兽性,甚至开始驯服体内的妖性,有转为佛门护法的迹象,不由地大感意外。 悟空按捺不住地呲牙咧嘴,气呼呼地冲熊妖吐口水,却因有所顾忌,还是不敢喷在他身上。悟能只是唉声叹气,忍不住摇头晃脑,或许是在感叹什么,或许是为自己错过这段机缘而懊恼。 唯有慈舟能本色,眼睁睁看着锦襕袈裟失之交臂,还能老神在在,宠辱不惊,一脸云淡风轻的神色,直令悟空、悟能俩徒弟看了脸红,暗中自是钦佩不已。 就在此时,禅院前殿突然响起锡杖铜环震动的呤呤啷啷声,悟空忍不住左顾右看,悟能也是按捺不住地环视左右,只有慈舟双眼紧盯白衣观音像,看着一支九环锡杖凭空出现,杖身下端还套着三个铜箍。 呤呤啷啷的声音,在慈舟上前握住九环锡杖时,突然戛然而止,一并取出的三枚铜环,被破戒僧亲手握住,仔细端详。 慈舟发现三个铜箍,外环面分别有“金箍”、“禁箍”、“紧箍”的云篆字样,不由地有些想笑,心里暗道:“果然如此!锦襕袈裟与我失之交臂,九环锡杖就自行出现,还自带三枚铜环,都有强横无匹的禁制。若说,此事背后毫无隐情,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这帮幕后黑手们,蠢地让我想哭了。” 现如今,摆在慈舟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为了收回另一桩佛宝锦襕袈裟,可能会与熊妖大战一场,说不得悟空和悟能联手,都未必是这头大妖的对手。就算自己亲身上阵,也得功力全开,显出金刚之身才能有胜算。 还有第二选择,就是用手中对妖决战武器,套在熊妖的头上,与他下个禁制,禁绝一切妖力、法术,如同驯服狼性,化作护院的家犬,与自己作个护法(保镖),以壮形色! 尽管慈舟已然知道,熊妖的前程并非落在自己身上,另外还有流沙河领主“鲨生”,预定做自己的三徒弟,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试探,甚至调戏一番既定的“命运”。 “黑山老妖,你可知道,这件锦襕袈裟与贫僧有缘,快快脱下来还我,否则,小心你性命不保!” 说罢,慈舟提起九环锡杖,以重手法顿地,前殿铺地的青砖都杵出小洞,边缘出现数条裂缝,一直往前延伸,由此可见慈舟的运劲用力之巧,简直妙不可言。 悟空最擅察言观色,看见师傅得了九环锡杖并三枚压发的头箍,估摸着就此具有战胜大妖的信心,赶紧站出来,伸手戟指熊妖,喝道。 “呔……你这泼怪,强抢佛宝,极为狂妄,甚是无礼,洗干净脖子,等死罢!” 熊妖正在藉着锦襕袈裟佛荫,炼化与生俱来之兽性,驯服妖性里的贪婪、懒惰、暴怒本能,听到黑衣僧人的呵斥,还有其门下徒弟“四明石猴”,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骂咧咧的话,头一次尝到惊惧的滋味,硕大无朋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便从似睡非睡的定境中清醒过来,慢慢地睁开眼睛。 不料,锦襕袈裟上的佛光因此尽数收敛,熊妖眼看着自己错过了此次机缘,便气不打一处来,甚至生出迁怒之心,怪罪在慈舟师徒三人身上。 熊妖放下双腿,猛地张开血盆大嘴,如射箭般的吐出一道丹气,乌黑油量若烟墨,粘稠流转似沥青,一头撞在慈舟和悟空师徒身上。 九环锡杖看似平平无奇,却在临敌之时,蓦然发出灵光,将熊妖丹气毒烟往外推拒,形成无形护罩,将慈舟严密防护起来。 悟空却是早有防备,一旦察觉敌方有异,立即脚跟发力,往后连蹬几步,竟然后发制人,抢先一步跳出战圈。 熊妖却伸手抓住丹气团的尾巴,五指虚握,发出墨汁似的妖气,混入其中,不分彼此,进而糅合成一柄丈许长的黑缨枪,枪身鹅蛋粗细,枪头锋刃乌暗无光,看不出锋锐是否,却也是赫赫有名的顶尖妖兵。 悟空见机,从虎皮裙的裤裆里掏出一副面具,也不怕腥气骚燥,猛地倒扣在脸上,就地一滚,施展最得意的变化之术,化作牛头人身的“撼地神牛”大力王。 只见常人手臂粗的三指,握紧拳头轰击地面,被他随手拔起一根海碗粗的石棍,棍子前后两端,各有一个盘角牛头,盘角如箍,纹理清楚,环绕棍头成箍,看地他师傅“三藏法师”眼皮轻跳。 第八十章 穿心毒龙 若说方才熊妖身披锦襕袈裟,双腿盘坐,开口诵经,一身钢针似的粗硬熊毛,统统转成鎏火烁金的软毛,宝相庄严,直如前殿侍立于白衣观音左右两旁的八部护法。 如今,“黑山老妖”翻脸发起狠来,恍如明王怒目,乌金光焰透体而出,毛发更是有如野火般熊熊燃烧,看上去完全没有先前祥和平淡的气氛,只剩下野性难以驯服的暴怒。 只见熊妖振臂一抖,那杆熊胆黑樱枪顿时急速颤抖,瞬息过后,发出成百上千点乌暗的枪芒,快如流星般的朝牛头人悟空射去。 “先发制人!好家伙,这头出身荒野,自然天产的大妖,竟然练就大成枪术,的确不可小觑!” 一遇事变,悟能就三步并作两步,自顾自地上了前殿横梁上,亲眼目睹大师兄变地体壮如牛,却还是不改本性,擎着一根磐石符点化的重棍,此时直面黑山老妖抢攻而上的千百枪芒,只能将手中重棍狂舞成风车,好歹抵挡住这一波攻势。 “自高老庄一事,我便归入三藏法师门下,至今寸功未建,与大师兄也不甚友善,总得寻个机会弥补一二……如此想来,眼下便是极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朱刚鬣主动褪去外衣,露出遍布钢针般鬣鬃的脊背,与先前顺着往下撸,越撸越轻快惬意不同,此时所有鬣鬃刚毛统统超前伏下,对准放下双腿,迳自下了供桌的“黑山老妖”,悟能猛地往前低头。 一瞬间,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十几根鬣鬃被绷紧的皮膜往后拉伸,随后用力弹射出去,速度快如劲弩,破风声尖啸刺耳,显然快极。 熊妖立即意识到致命危险迫近,不得不收回趁手兵器黑樱枪,效仿着对手方才的招数,旋转成风,又似一面圆盾,试图将威胁挡在外面。 悟能的鬣鬃果然不能与黑樱枪同日而语,根本破不开枪身高速转动形成的旋风,都在临敌前被狂风吹走偏转开了。 即便有幸击中风眼,也无法在黑樱枪的枪身立足,更别说刺入“黑山老妖”转枪的右手掌心,完全是被碾压的下场。 可是,如此一来,牛头人悟空就去了正面压力,他趁机回气,已奋起“九牛二虎之力”,握紧手中磐石棍,上去就是朝熊妖头顶一棍轰落。 不料,“黑山老妖”就是头铁,硬生生吃了一棍,头顶连一根熊毛都没掉,反而当场震裂了磐石棍前端,无数碎石粉末扑簌簌落下,洒了熊妖一脸粉尘,反而弄地灰头土脸,有点失了荒野大妖的身份。 与此同时,棍身上的裂缝还在不断往上延伸,牛头人悟空手中的磐石棍便越来越短,只剩下肘尺长的短短一截,令人不得不感概万千。 慈舟看到这一幕,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也不免唏嘘:“还是缺少趁手兵器的缘故,就是不知道悟空徒儿的金箍棒打哪来?莫非真要往东海走一趟?不对,不对,就近的西海(青海)或许也有龙宫也未定,说不好要走一遭了。” 谁知,牛头人悟空对此结果并未上心,当场扔掉残破不堪的磐石棍,往后连续三个后空翻,被一根合抱粗的金丝楠木承重柱挡住,顺势双手后仰,抱住这根柱子,竟然硬生生拗断,直接掰了下来。 悟能侧头瞥了一眼,立即明白大师兄准备倚势凌人,脊背上的鬣鬃根根竖起,不要钱似的往前疾射,硬是拖住“黑山老妖”的脚步。 毕竟,没有被黑樱枪挡住的猪妖鬣鬃,哚地一声钉在地上,即便是铺地的青石砖,也会在受创后,迅速地被腐蚀,冒出刺鼻的浓烟。 熊妖自忖皮粗肉厚,也不敢以身亲试这般阴毒的凶器,于是这头荒野大妖,竟然被悟能一己之力拖住,进而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牛头人怒吼一声,浑身筋肉疯狂暴涨,皮膜更是崩地铁紧,九尺高的魁梧身躯再次往上蹿高尺许,几近一丈身高,双手端着金丝楠木柱子,往前平放后,竟然也稳稳当当地。 熊妖终于意识到对手到底有多么疯狂,忍不住慌了起来,脸上神色都变了,从目无余子迅速转变为不敢相信,随即就不顾一切地往后退。 可是,他的身后就是神台供桌,根本无法移动,熊妖又能往哪里退呢?身处绝境,实质上是背水一战,只能全力以赴了。 慈舟已经预估出结局,双手合十,发动断乱因果之力,果然看见悟空、悟能俩徒弟的下场,不得不主动站出来收拾残局。 瞬间过后,慈舟出现在熊妖背后,却什么也没做,只是伸手解开锦襕袈裟的活结,将这件显化于观音禅院的佛宝回收过来。 与此同时,牛头人悟空双手抱紧金丝楠木柱撒腿往前狂奔,每一步都以踏碎石板的力气迈出,整个人的气势不断往上拔升,仿佛战争军械武库里的攻城车,悍然轰出开山碎石的撞锤。 就在这时,“黑山老妖”察觉锦襕袈裟离身,脸上神色却丝毫不见骤失佛宝的痛苦,毕竟现下已被猴猪两妖逼到绝境,知道接下来应付若有闪失,性命都会不保,根本不容许犯错。 在电光火石之际,熊妖疯狂搅动脑汁,迫发出自己的潜能,骤然想起方才细心观察左右,知道猪妖的威胁最大,现在却可以往后推延了。 于是,“黑山老妖”不退反进地往前跨步,悟能的鬣鬃疾射失去了目标,全部落到空处,将一张好端端的供桌,瞬息间腐蚀成一堆漆黑焦炭。 接下里,熊妖双手握紧黑樱枪,妖力尽数灌注其中,熊胆粗的枪身,顿时给人一种厚重如山的感觉,原本能将他撞地四分五裂的一击,竟然在枪尖杵中金丝楠木柱时,被当场停住了。 这一切发生地太过于突然,即使是信心十足的悟空,也因柱子瞬间停下而发懵,双手往前滑了一个身位,却立即反应过来,一个滑步转身,人已经来到柱子的后端,双手按在上面,双脚一前一后站成弓箭步,正在奋力往前推。 不得不说,撼地神牛的蛮力还是相当可观,即便是野生的熊妖,生生承受了攻城一击,双手已经筋酥骨麻痹,此时再被猴妖以变化之术相欺,忍不住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慈舟藉着断乱因果之力窥见此战结局,算是具有“前知”之能,知道关键时刻来了,立即闪身来到大徒弟悟空身后,展开锦襕袈裟与他披上。 熊妖却是不管不顾,双手一上一下按住黑樱枪,猛地用力一搓:“穿心毒龙钻!” 黑樱枪瞬间高速自旋,源自内腑丹田的妖丹,顿时涌出一股精纯丹气,黑樱枪得了这股额外助力,陡然往前暴涨,竟然穿透三丈长的金丝楠木柱,乌暗枪尖捅在牛头人悟空的心口。 换做刚才,这一枪就会贯胸穿心,将猴妖当场杀死,可是他有锦襕袈裟护身,仿佛拥有金刚不坏之躯,黑樱枪根本钻之不透。 牛头人悟空低头看了胸口一眼,若不是锦襕袈裟护住身体要害,刚才这一下就被熊妖给杀了,不由地心里后怕不已。 慈舟则轻抚猴头:“你还好,知道害怕,懂得恐惧,就不要一味地浪战。一旦对敌,就要全力以赴,狮子扑兔也需全力,何况你面对的是熊妖,实力更胜自己一筹。记住,下次不许这样了!” 说罢,慈舟也不管门下俩徒弟怎么想,负手在背,抬脚跳上金丝楠木柱,迈出一步即滑到熊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头“黑山老妖”,笑道:“你,还不错!” 熊妖横行四方惯了,何曾被人如此打量,只当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当下愤怒地咆哮起来:“你这秃驴就继续装吧!糊弄这两头傻妖可还行,区区微末如浮萍的本事,凡人的武技,也敢在我熊霸天面前逞能?给我下来!” 慈舟的双脚仿佛粘住了金丝楠木柱,身体随着熊妖上下左右晃动柱子,一丝一毫移动掉落的迹象都没有。 “好玩,真好玩!有趣,真有趣!”说罢,慈舟负在背后的右手,蓦然擎出九环锡杖,脸上笑眯眯,手底却狠狠地敲了熊妖头顶一下。 躲藏在房梁上的二徒弟悟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即就看见头铁老硬的熊妖,眼冒金星转圈圈,壮硕无朋的身躯,更是推金山、倒玉柱般的往前一头栽倒!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由我来收拾残局!” 第八十一章 九齿钉耙 手臂粗的拇指在脸颊轻轻一滑,撼地神牛的面具悄然褪下,恢复回本来面目的悟空,抬头看了一眼待在房梁之上,暗戳戳发散暗箭伤人的二师弟,听到师傅说的这番肺腑之言,不免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慈舟对此也不理会,没必要时时刻刻照顾俩徒弟的心情,都是出工不出力的惫懒性子,只待日后慢慢调理了。 他可是亲眼所见,熊妖被“九环锡杖”打了一记闷棍,三魂七魄竟然就此离体,瞬间直入黄泉幽冥,估计一时半刻是回转不来了,便趁机取出刻有“禁”字云篆的铜环,双手拇指、食指端着,轻轻地套在他的头上。 说来也怪,这熊妖头颅大如脸盆,巴掌大的铜环顶多压住头顶卤门一撮毛,不料此物却是大小如意,无需法咒催动,就自行变化,根本不用慈舟如何用力,就自行变大往下滑落,刚好套在熊妖眉骨之上,锁住额头正中的“印堂”。 禁箍落地生根,连着皮肉,彼此就成一体,简直牢不可分,却没见有什么收紧的动静,慈舟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状况,暗中揣测着是否出错,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 悟空看见师父给熊妖下套,事毕却在一旁沉吟不语,也不见有什么行动,就不免担上几分心事,估摸着自己要多一个三师弟了。 可是,悟能却在云栈洞中见过三十六幅预言图,具有前知的本领,晓得“三师弟”实在是流沙河的鲨生,也是神国流传出的秘药点化而成,绝非眼前这头野生熊妖能胜任。他的前程估摸着落在脚下,观音禅院所在的金池山,或许就是预备的守山之神。 就在这时,“黑山老妖”挣脱了黄泉束缚,从幽冥世界回转阳间,三魂七魄聚敛而成的虚影,颇为畏惧着九环锡杖,也不敢从禁箍所在的头顶百会穴进出,只能流转到小腹丹田,才魂魄归位。 转眼过后,熊妖就此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黑衣僧人驻足一旁,回想起方才被他打了一杖,就魂飞魄散,直入阴曹地府,领略了一番地狱风光,却没有将其吓着,反而迫出“黑山老妖”的凶性,蓦然发起狠来,眼睛布满血丝,一下子就红了。 不料,与方才相比,他的额头多出一个谕示佛门戒律的禁箍,法器自有灵性,感受到熊妖勃发的恶意,即便没有“禁箍咒”催动,也即刻发作起来。 铜环缓缓地收缩着,在熊妖的额头正中部位,往上挤出一个小圆头,勒地骨头噼啪噼啪一阵骨裂脆响,甚至将肥厚的熊头肉,都陷出半圈深深的褶皱来。 此时熊妖有多痛,自是无人得知,不过泛起厚厚血丝的眼睛往外凸起,双手十指抽风似的阵阵颤抖,黑樱枪咣啷一声跌落尘寰,以上种种可见,即便是野生的大妖,也被这件佛门戒律所化的禁箍,磨砺地痛不欲生。 熊妖毕竟不是家养的野妖,痛彻心肺之际,蓦然发起狠来,反手抓住勒地颅骨骨裂的铜环发箍,就想催动妖力当场扭断。 可是,这枚禁箍却并非凡俗之物,且连着皮肉,有如生了根一般,根本无法扯开。再说了,熊妖指尖的妖力靠近过去,就被当场吸了个干净,徒有一身蛮力,完全奈何不得,与自家皮肉一体的禁箍。 接下来,慈舟三师徒就看见,这头熊妖自救失败,被禁箍折腾地满地翻滚,为了止住头颅剧痛,“黑山老妖”使劲磕头,发狠似的冲撞地面,不知道磕碎了多少青砖,却连一点用处都没有。 此时,慈舟才看破虚实,晓得熊妖不是作假,便如实说出根底:“黑山老妖,观音禅院有佛宝出世,你是否有缘还未可知,便伸手强抢掠夺,此为贪欲炽念。先前,你那三魂七魄被贫僧以九环锡杖打落幽冥,领略地府风光,见过生死之间的恐怖,还魂归来,竟然还敢心生恶念!既有恶念,便有恶报,此乃禁箍之妙用!” 熊妖听了这话,也是福至心灵,便强行忍住痛,消去心头报复之念,平复针对慈舟师徒的恶意,勒地他头颅骨裂的禁箍,竟然松开了三分,成圈的额头皮肉褶皱恢复原状,这才让“黑山老妖”得了喘息之机。 慈舟看见气喘如牛的“白烟”淡薄了许多,转头看着熊妖额头冷汗淋淋,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悯之情,悟空、悟能俩师兄弟更是壮起胆子挪步靠过来。 不料,刚刚缓了口气过来,熊妖就想起自己被人下***到如此下场,不得不听命于人,从此就得受制于人手,尚未驯服之野性,忍不住又冒出歹毒的念头。 瞬息间,禁箍察觉到这股恶意,又开始不断收紧,继续压迫已然骨裂的熊头。慈舟甚至不去看,就知道这头熊妖又想害人了。 “锦襕袈裟非你所有,戴上禁箍方是正途!以这般佛门重宝驯服野性、妖心,还是走了捷径速成之道,日后必有重大隐患,远不如秉持戒律,身体力行,在砥砺中前行,在磨难中升华性命。” 熊妖知道自己没了恶意便不会遭罪,即便怎么看黑衣僧人都不顺眼,却不得不为了一条活路,主动放弃残害慈舟性命的恶念。 “大师在上,弟子熊霸天拜见!” 慈舟看见熊妖双手合掌,跪坐在地上,双手贴地,硕大无比的头颅重重地叩在地上,向自己行了拜师之大礼,知道这次才是真心,赶紧上前,伸手搀扶他起身。 “你是野生的大妖,能够盘踞在观音禅院,避免被飞禽走兽玷污了此地,也算是有些功德在。再说了,你与观音禅院有缘,与贫僧却并无直接干系。至于先前嘛,我与门下俩徒弟与你做过一场,算是不打不相识。你以为然否?” 话都被人说到这个份上了,熊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重重地点头,挣扎着站起身,头微微垂下,身体小幅度前躬,继续聆听大德高僧的说教,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可惜的是,慈舟没有什么劝人为善的打算,他本就是禅林寺的破戒僧,而且还是犯了杀戒的第一武僧,为了避祸来到塞北边陲的初心,早已在金城尽归“蚍蜉”张晓敬时戛然而止。 现如今,慈舟一路踏血西行,不过是为了俗家记名弟子拓展地盘,争取更大的战略空间,顺应乌斯藏国被农奴和底层人民爆发的大起义掀翻,顺势而为之。 没想到,这一路上走来,似乎步步都落在某些幕后黑手的算计中,无论是收服妖猴悟空,还是高老庄拿下猪妖朱刚鬣,甚至是眼下的观音禅院得到三桩佛宝,背后总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才操控着所谓的命运。 想到这里,慈舟侧头瞥了一眼悟能:“当然了,话不可说地太满。我这刚收入门下不久的二徒,也是贪吃好色之辈,被贫僧赐了佛门八戒,也不见他如何持戒,自以为得了云栈预言,有前知之能,便自视甚高,这毛病改都改不掉!不如,贫僧将禁锢取下,给我的好徒儿悟能戴上……” 话音刚落,套住熊妖额头的禁箍铜环,竟然真的松脱几分,出现可以随意取下的迹象,熊妖愕然地抬头,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朱刚鬣看见这一幕,想都不想,直接给跪了,膝行几步,上前就是双手抱住师傅的大腿,干嚎着:“师傅……我再也不敢欺瞒于你了,可别给我戴上这坑人的破玩意!” 慈舟垂首看着二徒弟,一把眼泪洒在地上,能砸出声音,一把鼻涕往师傅的僧衣上蹭,便展颜笑道:“金、禁、紧三箍,与九环锡杖一并出世,仅仅慢了锦襕袈裟一线,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佛宝,怎么能容忍你如此诋毁?坑人?还破玩意?出言不逊,轻慢佛宝!悟能,你罪责不轻啊!” 说完,慈舟伸手过去,拿捏着禁锢铜环,竟然能够随意取下,反手随意一丢,正好落在来不及躲闪的朱刚鬣头上,瞬息间落地生根,与皮肉连成一体。 “不能诚心诚意持戒而行,就得用禁箍铜环这外物来维持!我徒悟能,倘若有一天,你真的戒掉贪婪之念,禁箍当会自行脱落。你就藏着掖着云栈预言,在这座金池山观音禅院修行吧,按照中原百丈禅师定下的清规戒律,整饬修葺禅院破败之处。没得银两,你大可以下山化缘。鞠耕于寺庙后方的菜地,自然会有收成,可以养活自己,毕竟,不劳作不得事,实乃百丈禅师的戒律精髓。” 就在这时,观音禅院前殿左侧护法尊,蓦然腾起一道白色灵光,温润如玉,凉意丝丝,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稍倾,光华收敛褪去,护法神尊的手中出现一柄九齿钉耙,银灿灿,明晃晃,看上去果真是可用来翻土耕田,与猪刚鬣实在是绝配。 可是,慈舟却是心生疑惑:“我尝试改变门下徒弟人选,结果仅仅是将命运调戏一番,根本没有撼动大局。莫非,我的反应也在幕后黑手预料之中?” 第八十二章 出戏入戏 “此物与我无缘!” 慈舟看着光华内蕴的九齿钉耙,迈步上前,伸出双手,轻轻握住这件异宝,顿时感觉刺骨的冰凉,心里暗暗吃惊,却还是尝试着用力拔出来。 可是,这件异宝好像是生了根似的,与护法神像连成一体,根本提拔不起来,不由地轻叹一声,随即放弃了取得此宝的想法。 熊妖刚刚脱去禁箍,双手摸索着额头,又摸到脑后,始终没有任何发现,脸上神情却犹自不敢相信的失态,实在是被此物弄地怕了,心里产生莫名巨大的阴影。 此时,熊妖正在抓紧时间回气,明明九齿钉耙就在附近,他却连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毕竟经过方才的教训,这头野生大妖算是明白了“此物与我有缘”的道理。 反倒是“三藏法师”麾下大弟子悟空,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一时间不知道泛起多少念头,唯有慈舟识海中开辟天庭,瞬息间收取到成千上万的杂念,化作一匹匹神态灵动的意马,却纷纷被套上笼头,在马厩里奔跑腾挪,转眼过后,大群意马冲出御马监,上蹿下跳,甚至飞奔至天庭尽头。 起初,慈舟还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知道大弟子的心里,浮现出无数奇思妙想,估计悟空又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就好奇地一言不发,选择作壁上观。 果不其然,这头鬼灵精的妖猴发现九齿钉耙出世后,亲眼目睹师傅亲身尝试无果,也是不信居多。稍待片刻后,悟空三步一纵,蹿跃到护法神尊的身边,双手握住这件异宝,立即往上提拉。 与慈舟不同的是,九齿钉耙哼哧一声地抬起少许,随即又重重地落下,就在左近的朱刚鬣,看见这一幕,原本还是一脸嘲讽的冷笑,顿时戛然而止,只觉得手心一冷,心里更是凉凉。 等到大师兄悟空又使劲试了试,发现还是毫无功用后,不得不放开爪子,摆出举手投降的姿势,无奈地露出一脸苦笑,悟能才低下头去,将自己惊慌过后,略微得意的笑脸仔细藏起来,才算是作罢! 不过,突然出世的异宝九齿钉耙,被妖猴触碰后,冰凉的握柄正面有了变化,云气白烟升腾,如蛇如索般萦绕直升上去,显现出七个云篆古字,“五千零四十八斤”。 “一藏之数!”慈舟最先反应过来,他甚至比具有“前知”之能的二徒弟悟能,还快一步猜到了答案。 野生的熊妖尽管盘踞在观音禅院多年,却没有师傅领他进门,完全不通佛门经典,连“五千零四十八”背后蕴含的意义,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更别说什么一藏之数了。 妖猴悟空起初也是懵里懵懂,被师傅一口叫破后,仿佛点开了脑子里的关窍,心里一片敞亮,再看着二师弟的时候,眼睛里不免多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唯有朱刚鬣心里清楚,所谓的“预言”其实根本做不得准,尤其是遇上师傅慈舟,总是会有所偏差,哪怕是一丁点的改变,累积到最后时刻,恐怕已经换了天地。 这不,明明是扣在熊妖头上的禁箍,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哪根脑筋搭错线了,竟然亲自摘下来,反手戴在自己头上。 由于自己隐藏起来的秘密最多,心事也是最重,尽管追随师傅一路踏血西行,心里还是惦记着高老庄的翠兰小姐,了不起做个上门女婿,待高太公百年,驾鹤西游后,偌大的庄子和阡陌相连的家产,还不是落在自己手里。 继承家业大富大贵后,房里再养几个美婢,哪怕高翠兰不堪挞伐,还有其她人顶上,大被同眠,岂不美哉! 想到得意的地方,佛门的清规戒律都抛诸脑后,瞬息过后,戒律所化的禁箍开始发作,抽颅裂骨的威力,第一次落在朱刚鬣身上。 八条戒律瞬间犯了一半,禁箍火力全开,痛地悟能当场灵魂出窍,大呼吃不消,赶紧摒弃多余的杂念,又专心忏唱,一念不起,这才使得禁箍稍微松开,赢得了喘息之机。 慈舟识海里的天庭,却在不知不觉中,多出成百上千的意马,他也是不管不顾,眼看着“御马监”越发壮大,一股蓬勃生气弥漫过来,令冷冷清清的天宫多出几分人烟气息,变得稍微灵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随后,事态变化急转直下,大弟子悟空在朱刚鬣身后走过,硬生生地撸走一小把鬃毛,嘴里念念有词,慈舟也不知道他念了什么法咒,却看见妖猴左手伸出食指,朝右手掌心的猪鬃轻轻一点。 一团白烟腾空而起,待大师兄深吸一口气,全部统统吹散后,终于露出了此咒的法力——竟然将猪鬃现制成一个手套,与五指严丝合缝,表面经纬线,仔细分明,质地又软又薄。 紧接着,悟空再次来到九齿钉耙前,戴着猪鬃手套的右手,抓住这桩突然出世的异宝,稍微运劲往上提,竟然毫不费力地抽取出来。 慈舟亲眼目睹其经过,再回想起妖猴的想法念头,忍不住心里暗叹:“原来‘此物与我有缘’的根由,按我穿越前的前世说法,是dna基因认证。换做现下的世界,我却想不出一个好听又合适的名号……体毛认主?” 想到这里,慈舟反倒先忍不住笑了,又轻轻摇了摇头,暗嘲自己过于小心谨慎,没有想到由此一着。 不过,这一声由浅入深的长笑,莫名破了妖猴擎起朱刚鬣专属武器的诡异氛围,至少没有方才那么尴尬了。 悟能也是刚刚从极端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打心眼里地明白了一件事,所谓的预言图根本做不得准,顶多就是一个指引,不可能算无遗策,事事皆准! “不……预言图还有两处有待验证,一则鹰愁涧遇大骊鱼伯阻路,龙马吞骊珠化龙。其次是流沙河收鲨生,归入三藏门下,命定沙悟净,真名却是杀无尽。” 与此同时,慈舟仔细看了一会,大徒弟悟空单手耍开九齿钉耙,将自行领悟的魔猿棍法,化入这桩异宝里,竟然也是虎虎生风,煞气四溢。 只可惜,此物与妖猴八字不合,锋利的九根尖齿,有几次差点伤到他,最终在差点断掉半截尾巴的现实下,悟空将九齿钉耙双手捧起,主动还给有缘的朱刚鬣。 这桩异宝诡异地出世,出人意料地被悟空捡起,又非常离奇地回到命定原主悟能的手里。 兜兜转转了一个圈,被慈舟调戏的命运,还是将轻微偏转的剧情,粗暴地扳回到原来的轨迹。 于是,差点混入慈舟师徒圈里的熊妖,擎着丹气所化的熊胆黑樱枪,依旧盘踞在破败不堪的观音禅院,被自己诚心诚意礼敬,差点拜入门下的“戒律师”授予八道戒律,慈舟许诺日后给他一个守山大神的出身,免得野生之妖的草根来历坏了前程。 至于慈舟师徒三人一骑,却在离开观音禅院,走出金池山地域后,粗暴生硬地走向鹰愁涧,毕竟在他们一行人的前面,捣眼安排多时的眼员,早已恭候多时了。 途中,朱刚鬣扛着光华尽数敛去的九齿钉耙,直言道:“师父,云栈预言第三幅图,必然发生在鹰愁涧深处,此地地主乃是一头骊龙,凶残成性,时常发狂。” “它本是一匹龙马,得了莫大的机缘,随异人一起修行,结成内丹,化作妖马,终于将体内所有龙性统统抽取出来,炼制成一颗可移墨去字迹的骊珠,价值无法估算。” 慈舟听到这里,轻轻点点头,没有烦人地追问,算是明白了。大师兄悟空却看到师傅的坐骑,满嘴的口水直流,嘴角甚至冒出大量泥灰色泡沫。 “师傅,师傅,你看!” 慈舟顺着大弟子的话望过去,果然发现坐骑颇具灵性,竟然听地如此入迷,甚至还在偷偷地暗爽,不由地笑骂:“这就入戏了!如此之快?没想到,这匹托人买来的天山龙马,也是良才美质啊!” 第八十三章 蛇盘鹰愁 慈舟师徒三人一骑挥手告别守山大神黑熊妖,离开金池山观音禅院后,迳自北上,朝西海(青海)而去。 途中,为了避开乌斯藏人的明哨暗桩以及游骑眼线,他们不走坦荡荡的康庄大道,准备抄近路、走捷径,自蛇盘山鹰愁涧穿行而过。 朱刚鬣原本通读云栈预言,具有“前知”之能,对此行还抱有很大期待,只是现如今禁箍戴在头上,但凡心里起了什么不好的念头,这象征佛门清规戒律的僧宝,就恶狠狠地勒进骨头了,免不了受点皮肉之苦。 “一点情面都不给,这狗屁倒灶的破玩意,专门与我为难,简直岂有此理……按理说,禁箍应当扣在黑熊妖头上,教这头野生大妖学个乖,藉此收他之心,怎么会落在俺老猪身上?莫非,这一任的三藏法师也有预知后事之能?” 想到深处,朱刚鬣感觉肥厚的后颈,被人吹了一口冷气下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的不安,顿时被惶恐取代,更是无端端地害怕起来。 反观大师兄悟空,经历了种种匪夷所思的际遇,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简直就是天生的乐天派,性子里的跳脱不定,根本约束不住,总是在队伍前后跑来跑去,害怕别人不知道他体力好,耐力绵长。 朱刚鬣的目光转到天山龙马的身上,即便地面崎岖不平,此行离开平地,渐入鹰愁涧地域,还是健步如飞,走地稳稳当当,不由地暗啐一声,笑骂一句“没出息!”。 当他洞悉世情的眼神,落在一身黑衣的师傅身上,慈舟立即感受到肌肤被烧红的锉子走刀而过,侧头看了一眼后面,随即就发现二弟子悟能那灼灼的眼神,估计是被头戴的禁箍折腾着,心里很是有些怨怼,便忍不住微微一笑。 朱刚鬣看到师傅回过头去,嘴角微微上翘,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令他出离愤怒了,心头莫名升起杀意。 可是,紧随而来的,就是禁箍大发神威,不仅勒地“悟能”双眼暴凸,泛起浓厚的血丝,头顶莫西干似的头发,在头皮反复褶皱中纷纷脱落,很快就谢绝他人观看头顶(简称谢顶)。 在情不得已之下,饱受剧痛煎熬的朱刚鬣,不得不放下对师傅的杀意,随即就是剧痛过后的酸爽。 在内啡肽大量分泌后,他整个人如入三摩地,得大欢喜,大无畏,大智慧,性命就此升华,就连三魂七魄都飘飘欲仙,几乎进入白日飞升的临界状态。 此时此刻,朱刚鬣的状态,简直念头通达,思维运转更是快如电光,瞬息间,心思百转千回,开始整理收束自己的杂念,免得无端端地失去,被人洞悉此时的心境。 “对了!师傅乃是佛门大德高僧,曾经当众显化路金刚在世之姿,即便是我巅峰之时,由得兽心暴走发狂,也被三藏法师当场打趴下。若非有此神力,我怎能拜他为师。” “仗着通读云栈预言,具有前知之能,就不把师傅放在心上,总想左右其行止,如此一来便犯了大忌,有越俎代庖之嫌。换作是我,也不可能放任门下弟子,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我真蠢!真的,蠢地都没药医了!禁箍被师傅戴在俺老猪头上,就是最大,也是最后的警告,下一次还有妄想,恐怕此次踏血西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想着想着,如入“三摩地”的短暂时光,就自行到了尽头,朱刚鬣的灵智再次封闭,不复刚才智珠在握的自信从容。 再则,禁箍儿剧烈收紧,再缓缓松开,恢复成原先的形状,不仅受尽了皮肉之苦,颅骨都有几条细小的裂缝,从而导致一波又一波的余痛,时不时地发作,估计是真的被勒狠了,如此才有当下的报应。 悟空在队伍跟前跟后地照应,发现二师弟悟能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起初还以为他生病了,被蚊蝇牛虻叮咬过,患了疟疾,出现打摆子的迹象,就准备过来照顾一二。 可是,他毕竟是鬼灵精一个,曾经瞧见过黑熊妖被禁箍折腾地死去活来,再联想到朱刚鬣潜在的凶狂性子,变成爆牙大野猪冲撞师徒二人,便断定二师弟居心不良,根本不想上前照顾,只是冷哼一声,静悄悄地擦身而过。 朱刚鬣原本就没有期待,现如今被大师兄冷遇,想起自己受过的苦难,不由地把悟空也记恨上了,心里暗骂:“这该死的泼猴!天杀的猢狲!前面就有你的冤家,没有俺老猪的指点,看你如何过关?” 随即,悟能就晃了晃靠在肩膀上的“九齿钉耙”,果然是一件不世出的神兵利器,不仅可以用来开田耕耘,还能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只是他不想白白便宜师父,故意藏拙,没有在人前显摆,以逞口舌之痛快,却还得担负起更大的责任。 慈舟师徒一行都是实诚人,没人说停下歇息,便是披星戴月,也要连夜赶路,哪怕是充当坐骑的天山龙马,也如岩羚附身一般,在地势险峻之处,竟然也能如履平地,或许是它颇具灵性,知道前方自有天大的好处在等着,不想半途而废,拱手让给别人。 捱到东方天际露出青灰一线,又泛起了可喜的鱼肚白,不待雄鸡昂首一唱,朝阳喷薄而出,使劲跃上地平线,天下已然大白。 慈舟早已翻身下马,此时回头看着坐骑,区区一匹凡马,不仅没有被晋升为武道宗师的自己落在身下,还能跟上妖猴、猪妖的脚程,不由地暗暗赞赏。 或许是到了地头,天上龙马停下脚步,腿脚肌肉不停地哆嗦着,马背腹部更是出了一身大汗,就连青灰色的鬣鬃也被滚烫的汗水打湿了。 慈舟毕竟是慈悲为怀,伸手进怀里,取出一条干面巾,与坐骑仔细擦拭干净,反复拧干了四次,才开始用力搓拭天山龙马腿脚等关节处,将它积累一夜的疲累,一点点地挤压出去。 腥臊味的汗水,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顺着山涧岩石的缝隙,不断地往下渗透,最终汇入地底暗河溪流里,涌进鹰愁涧底部的照镜潭里。 潭底积累着厚厚的淤泥,掩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和时光,反正淤泥表面,到处都有凶鸟猛禽的骸骨,上面一根肉丝都没有,反倒是啃噬的牙印咬痕,历历在目。 天山龙马的汗水流入照镜潭里,那具有一丝龙性的血脉气息,引起了沉睡在此多年,骊龙鱼伯的好奇,压抑多年的食欲顿时沸腾起来。 紧接着,昏暗无光的潭底,积累着浑厚淤泥的深处,缓缓地睁开两道缝隙,金灿灿的龙睛开眼了,原本在潭地厮混的小鱼小虾米,如临大敌般的急速逃走。 紧接着,两道喷薄而出的目光,无质有形,冲地眼眶周围,缓缓掉落的淤泥块,迅速往上升起,混浊的潭底水,由此变得越发浊沉。 “吃了三百年的扁毛,嘴里都淡出个鸟来。好不容易,鹰愁涧来了一匹龙马,合该我大骊鱼伯换换口味,吃一遭血食了。” 随着沉睡多年的骊龙被食欲催动,彻底清醒过来,还未怎么伸展手脚,照镜潭就腾起大团云气,被穿行而过的山风携裹着,均匀地散布开来,变成遮蔽凡人视野,更适合游云戏雾的龙子狩猎的山岚。 反观慈舟师徒一行人,身处鹰愁涧边缘地带,同时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潮湿水气,突然改变的气象,立即意识到一点,无端惊动了此地正主,恐怕要做过一场,才能继续北上。 朱刚鬣扛着九齿钉耙,有心想看一场好戏。可是,他没有想到,师傅连看悟能一眼都欠奉,只是伸手招呼大弟子悟空,耳提面命地嘱咐了几句,随即捋起袖子,看这样子是准备亲自上阵,大干一场了。 “这……这又与云栈预言,截然不同啊!不行,鹰愁涧的骊龙,必须得由俺老猪和大师兄降服。否则的话,开头偏差如此大,日后的结局岂不是天差地远?不行,不行!” 第八十四章 大骊鱼伯 大弟子悟空牵着师傅的龙马坐骑,避往地势较高的山岩,免得被接下来的混战波及。 慈舟捋起袖子,仔细折叠了三次,双手握紧拳头,在胸前交叉,缓缓地运劲发力,不知催动了何种不世神功,筋肉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撑地宽松的僧衣紧绷起来,若不是质地甚好,针脚也算绵密,恐怕会出现当场爆衫的场面。 朱刚鬣亲眼所见,师傅高涨的气息,自头顶冲天而起,宛如烽火台上的狼烟,笔直一线。真可谓,山风吹不动,雾岚遮不住,尤其是他如同烈阳般的气血,令鹰愁涧阴冷沉郁的气息都受到感染,变得暖融融,莫名地柔和了三分,惊讶地连下巴都脱臼了。 他赶紧伸手托住软弱无力,开始左右摆荡的下颚,运用巧劲回复原位,只听咯哒一声,这副好吃贪食、口甜舌滑,惯会哄人的嘴皮子,就又恢复正常了。 就在这时,沉睡多年的骊龙挣扎着醒来,现在潭底盘绕了一圈,悄悄地潜游到照镜潭下游边缘地带,嗅闻到水中更浓郁的龙马味道,一丝丝的腥甜,还有淡淡的咸味,忍不住兴奋起来,终于不顾禁忌,直接以真身现世。 云从龙、风从虎!即便大骊鱼伯乃是妖马蜕形化龙而成,区区一介蛟龙之身,一旦离开这处积水潭,也有云雾簇拥左右,烘托着它坦然登场。 慈舟当众展现出武道宗师的境界,甚至不惜催动体内气血,形成精气狼烟的圣相,正是想将骊龙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大骊鱼伯从潭底飞跃而出,蜿蜒游走的蛟龙之躯,携裹着浓密的水汽,自慈舟面前急速上升。 他看见漆黑的龙鳞,湿漉漉地,遍布无数细密水珠,表面上看乌暗无光,实质上硬如钢铁,如若不是神兵利器,根本无损其分毫。 至于骊龙的腹部,乃是罕见的与天光混同,晨曦初现时的青灰色,或许是这些蛟龙随风雨夜行,至天明时才返回栖身之所,有此色掩饰,便可欺瞒过凡人的眼睛,不虞被人发现。 慈舟的双眼一瞬不瞬,正陷入初见蛟龙,心神为其所夺,被吸引住大部分注意力的时候,二弟子悟能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抡起神兵“九齿钉耙”,从鹰愁涧某处悬崖上,突然一跃而下,锋利无比的九根钉齿,就朝骊龙的头顶筑落。 淬不及防之下,大骊鱼伯只能凭空招来一股山风,将朱刚鬣的身体稍微吹偏些,同时又催动头顶双枝桠龙角延伸变长,一角扣住九齿钉耙的握柄,锁住袭杀自己的猪妖双手,另一支角,则抵住这件神兵的上端,教它空有蛮力,却无从发挥出来。 骊龙应变之快,不仅让当事人朱刚鬣震惊莫名,就连旁观的慈舟和大弟子悟空,都忍不住暗自赞赏,哪怕这头骊龙是待会的对手,命里预定的肉头,得好好刮几层油下来,才能罢休。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区区一头成妖的野马,能够结成内丹,蜕去旧躯壳,以龙性为种,化作一头蛟属骊龙,若是不精通角斗,擅长各类法术,早就死在各种劫数中,恐怕没有机会再次驻足,将蛇盘山鹰愁涧据为己有。 果不其然,骊龙使劲晃了晃脑袋,施展了平生最得意的“角斗术”,被朱刚鬣紧紧握在手里的神兵,就这样脱手掉落,甚至还搭上了双手脱臼的添头。 朱刚鬣刚刚反应过来,却见大骊鱼伯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脑地吐出体内郁积的尸气,沉睡几十年以来,无数凶鸟猛禽的尸腐恶臭,连同它们被束缚的精魂,此时已化作巫术里的“蛊”! 所幸的是,朱刚鬣生性狡诈,常常以小人之心,揣测其他卑鄙小人的心思,但见骊龙开口,就立即使出替身法,用高老庄岳丈送的粗布僧衣,化作自己的模样,双手以缩骨术收回,真身随即哧溜一声滑落而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时,朱刚鬣运用巧劲,仅仅凭手臂肌肉,就将脱臼的双手回复原位,尽管五指有些酸麻发胀,好像使不上力气,却多多少少回复了几分战力。 初战未捷,令朱刚鬣心头蒙上一层不祥的阴影,不过迅速取回神兵九齿钉耙,还是令他的斗心意志尽数归来,就是再也不敢与这头骊龙单打独斗了。 大师兄悟空瞧着悟能首战失利,嘴角一咧,嗤笑两声,随即取出一副暴牙突起的鬼脸面具,轻轻地扣在脸上。 周围浓密的水汽,疯狂似的朝他涌来,四明石猴把肩膀轻轻摇摆晃动,就失去了毛发金黄的猴子之身,直接变化成水流缠身的“覆海夜叉”。 此身与撼地神牛不同,覆海夜叉生地格外丑恶,肤色如蓝靛染过,发似朱砂,却无风自动,獠牙爆出,尖利无双。 只见他伸出右手,轻轻搭在绕体而过的水流里,转眼间抽出一根短柄铁叉,非金非铁,叉分三股,四棱锥,还是开了锋的,表面流淌着寒光,显然不是一件凡铁,距离神兵也不远了。 慈舟瞧见大弟子悟空变化成夜叉,周身萦绕水汽,不仅对本教面具的根源越发好奇,心里暗道:“不亏是高地土生土长的大教,颇有包容天地万物之野心,什么体系都敢借来一用。我记得,夜叉乃是佛门八部护法神众之一,竟然也被本教化入教中,就不怕被渗透进核心里,以后有朝一日,被第三方势力里应外合,彻底颠覆吗?” 突然之间,慈舟识海里,一道灵光乍然闪现,他想起乌斯藏国的农奴大起义,竟然能一举成功,简直不可思议。 其中,固然有乌斯藏国连年对外征战,耗尽了国内青壮的缘故,背后恐怕也有百年禁佛运动引发的反噬,连根深蒂固的本教都没能挽回一二局面,恐怕在此世也有相应的因果。 想起自己具有断乱因果之力的金手指,慈舟的心思立即回到现实,随即就看见大弟子悟空双手握紧“分海叉”,从高处一跃而下,还没击中蹑空而行的骊龙,就被其抽冷子甩了一记尾巴,重重地轰落照镜潭。 “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鹰愁涧遍布雾气云岚,谁也不知道这头骊龙的本来模样,难怪敢以真身出战,恐怕是久经沙场,积累的斗战经验和阅历太过于丰富,如此方才有这般自信。” 慈舟隐约知道,这头骊龙突然现世,恐怕另有原因,否则的话,应对二弟子朱刚鬣的神兵,就不会以格挡为主。大弟子悟空全力以赴,也仅仅被其轰落涧底积水潭,而是趁机格杀当场。 随后,慈舟就获悉了原因。坐骑被水汽一逼,忍不住扬起前蹄,人立而起,希律律地发出一串嘶鸣,结果被好这口血食的大骊鱼伯发现,不顾一切地挤进地形复杂的狭窄地带,张开血盆大嘴,就想吞食这头天山龙马。 “机会!” 慈舟瞬间收敛自己的气息,整个人有如鬼魅,同时出现在鹰愁涧边缘地带的几处山岩上,或许是转移腾挪的速度太快,以致于在经过之处,留下惊世骇俗的残像。 再次出现时,慈舟就在坐骑躲藏的岩石悬台上方,双手双脚往外撑开,杵进硬如精铁的山壁里,双眼一瞬不瞬地盯视着骊龙。 只见大骊鱼伯作势欲吞,慈舟立即松手松脚,施展“仁王千斤坠”的身法,整个人有如流星坠地,狠狠地砸中骊龙的疑是“七寸”部位。 他的双腿更是有如斩首重器“绝命断头台”,凶蛮无端地直击骊龙颈椎,若非龙筋柔韧无双,差点没在这一击下被高位截瘫。 大骊鱼伯第一次被人偷袭,伤地如此之重,硕大无朋的头颅重重地叩在地上,下颌骨差点就碎成几瓣了,所幸有三成性命精髓的骊珠在,飞快地痊愈着伤口,弥合下颌的骨裂,才不至于被人一遭偷袭,就受到无可挽回的重伤。 那样,就太丢脸了! 第八十五章 移墨神禁 近在咫尺的血食,骨肉肥美的龙马,一旦与自己的性命放在天秤上称量,求生欲自然而然地占据压倒性上风。 骊龙缓缓地闭上嘴巴,免得下颌裂成三瓣的颚骨错过了愈合的机会,同时藏在云岚里的尾巴,猛地横扫脊背而来。 慈舟听到风声呼啸,心头警兆惊现,立即松开铁钳似的双腿,使了个镫里藏身的身法,藏在这头骊龙的腹部下面。 紧接着,龙骨水车似的黑鳞巨尾拂背而过,筋弦似的龙尾长须掠过山岩,硬如生铁的岩石,竟然在一击之下粉碎成渣,表面部分甚至破灭成灰,被一阵骤急的山风扬起,弄地附近乌烟瘴气,视线越发模糊了。 骊龙略施小计,就掸走骑在自己脊背上的凡人,可惜下颌骨裂还未彻底痊愈,它只能暂时舍弃到嘴的龙马,四趾龙爪抓地借力蹬腿而起,也不想耗费法力地游云戏雾了,自悬崖峭壁蜿蜒游走而下。 慈舟怎么能容它离开,背部肩胛骨上下摆动,整个人平贴在地上,速度丝毫不比骊龙差多少,竟然紧贴着它的“七寸”部位下了悬崖。 此番剧烈动作,令沉睡多年,筋骨稍微酥软的大骊鱼伯,费了不少心力。一时间,硕大无比的龙心噗通噗通乱跳,声音之重有如擂鼓,就连腹部的肚皮都有所反应。 就在附近的慈舟,自然是第一时间察觉,发现自己估摸的“七寸”部位,很有可能是假的,这头浑身漆黑的骊龙,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长些,以致于才有现在的错漏。 当他以十成功力施展壁虎游墙功,赶上一步三五刃的骊龙,毫不犹豫地转身,双手抱住大骊鱼伯的“真七寸”部位,手臂不断地收紧,如同禁箍折磨熊妖和朱刚鬣的时候一般无二,即便有龙鳞结成盔甲似的外壳撑着,也在呼吸过后,出现被无匹蛮力绞缠地当场碎裂,出现令人心惊的致命破绽。 朱刚鬣确实是个奸诈之徒,眼看着师傅亲自出马,就将鹰愁涧的地主弄地七劳五伤,兴奋不已地抡起神兵九齿钉耙,就朝骊龙的头顶筑落。 妖猴悟空却知道手中利器“分海叉”份量太轻,威胁不到眼前的龙子大骊鱼伯,想起当初接触神兵九齿钉耙时,出现过的云篆符文,暗笑道:“一藏之数!的确不可小觑,俺也不要恁多排头,有个周天之数,差不多就趁手了。” 想到这里,他伸手戟指放出一线灵光,在分海叉握柄上,仿照云篆符文写了“重三千六百斤”,顿时将这件“水中金”加重百倍,若非覆海夜叉亲近诸水,还不一定将这件重兵施展地开。 说时迟,那时快!慈舟双手钳制着骊龙的七寸,迫使其心跳都差点骤停了,悟能抡起九齿钉耙,悟空用力甩射出“真.分海叉”,都对准大骊鱼伯的要害去的。 就在这时,鹰愁涧龙子不慌不忙地张口吐出骊珠,径寸大小,乌漆墨黑,宛如最上乘的黑珍珠,放出离离幽光,驱散了周围的山岚云雾,将当下发生的情状,一并倒影在照镜潭里。 瞬息间,古井不波的潭面,有如一面琉璃镜子,将慈舟师徒三人,与陷入生死关头的骊龙,以莫可名状的禁制,封存成一张立可得免洗照片,即凭空幻化出一副丹青水墨画,将刚才的一瞬间封印起来。 紧接着,骊珠现出它极其可怕,令人心惊胆颤的真面目!只见这枚径寸大小的墨色龙珠,在水墨画上移动,竟然一点点地将双手箍住龙子的慈舟和尚,一点点地擦拭掉。 与此同时,悬崖峭壁上的黑衣僧人,果然以某种奇诡的方式,在漫漫地消失中。 在场慈舟师徒三人,唯有他自己察觉到时间断层,能抽离般的跃出时光长河之上,看清楚了骊龙的禁制和左道之术。 黑衣僧人看着自己的双手变成虚无,却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双腿和腰腹也在随后慢慢地消失,同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最后连剩下的头颅,都在骊珠的移动中消失,他终于洞悉了其中的奥秘。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瞬息过后,鹰愁涧龙子去掉了钳制其七寸要害的黑衣僧人,浑身山下气血再度充盈起来,还是延伸蛟龙之角抵住神兵九齿钉耙的攻击,令朱刚鬣的偷袭再次无功而返。 可是,当大骊鱼伯顺势甩飞悟能,张开血盆大嘴,准备趁机吞下罕见的“水中金”时,重量陡然暴增百倍的分海叉,有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杵在骊龙伤势刚刚痊愈,还未彻底恢复的下颌处。 淬不及防之下,裂成三瓣的颚骨,顿时被三千六百斤重的准神兵,一击造成粉碎性骨折,大骊鱼伯的下巴软软地垂下,连甩动舌头都不利索了。 此时,慈舟被骊珠的“移墨”禁制,送进封印之宝“照镜潭”画轴里,如同被囚禁在不知名的洞天福地内(小千世界),尽管身处不同的天地,他还是看见悟空、悟能的对敌经过,眼看着骊龙吃了个大亏,不由地笑了起来。 “区区一副画轴,怎么能我困住?若不是骊龙居于此处多年,早已将照镜潭演化成法域,甚至连鹰愁涧都纳入掌控,无论风吹草动,还是丝毫之间的动静,都逃不脱它的掌控,我怎么可能被这位龙子殿下封印成功?” 照镜潭之画,以蛇盘山为根,鹰愁涧为源,一汪清泉汇聚的潭水,反倒是唯一的留白,也正好是最上上的囚牢,专门封禁骊龙应付不了的大敌,也不知道几百年以来,被它坑杀了多少人。 “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慈舟伫立在画轴核心处,蓦然大喝一声,竟然不惜一切代价,再次显化在世金刚之身。 只是这一次,因路上将高老庄自猪妖手里拯救出来,得了三百庄户的感恩戴德,时时刻刻地念叨着。可惜,仅仅过了一日而已,还能记得慈舟大功大德的人,仅仅十二、三个庄户而已。 唯有金池山观音禅院一事,慈舟将盘踞此地的黑熊妖,(物理)点化成守山大神,教它负责照看破败无人管的寺院,得了双倍功德还不止,源源不断的进项,恐怕还是来自禅院本身。 于是,在燃烧功德的状态下,慈舟的在世金刚之身,不仅持续地时间更久了,连黑暗愤怒金刚脚下踩住,以力降服的啸月贪狼、喋血白虎,都一并显出真身,分头蹿出,一左一右咬住画轴,狠狠地往两边撕扯。 原本完好无损的水墨画,顿时出现一丝丝的裂缝,慈舟背后的金刚手,握紧斑斓戒刀用力一捅,就将缝隙拉扯开,变成更大的豁口。 如在照镜潭水中央的水墨画,画面留白处,一尊三头八臂的愤怒金刚,除了前面的双手合十,其余六只金刚手,同时穿透画面,出现在潭面上。 前后左右四方,再加上“上下”两个方位,在世金刚化身的慈舟顿时突破移墨禁制,从二维的画轴上升,回到原本所在的天地。 紧接着,慈舟六臂一震,将照镜潭画轴当场震碎,变成一团墨水似的烟云,随后顺手一捞,所有蕴含灵韵的墨水,如同倦鸟归巢似的,涌入在世金刚的合十双手里,恢复成主持此等神奇禁制的骊珠“移墨”。 “龙珠,得手!” 第八十六章 报应不爽 一瞬间,鹰愁涧龙子大骊鱼伯失去了对骊珠的灵感,全凭一缕莫名气机维系的龙宝,不仅被人从中切断紧密联系,还将这颗移墨珠彻底占为己有。 尽管刚刚愈合没多久的下巴,被分海叉这柄“水中金”打地粉碎,骊龙还是不顾一切地纵身飞跃,有如亢龙坠地,朝照镜潭上伫立着的黑衣僧人冲去。 慈舟抬起头,看着蜿蜒游走而来的龙子殿下,凶狂气势有如烈火焚烧,却因下巴粉碎性骨折,无法自如开合,而显得有些莫名滑稽,忍不住微微一笑。 “善哉,善哉!龙子殿下,竟然也急了!” 话音未落,慈舟合十在胸前的双手,臂弯里突然多出九环锡杖,横放着,散发出淡淡的琉璃佛光。 这件佛宝甫一出现,大骊鱼伯的目光顿时为之所夺,死亡的恐惧瞬间涌现心头,尽管失去骊珠,恐怕会少了三成本命精元,连带着龙性本源都会动摇,可是在死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位如流星坠地的龙子殿下,不惜一切代价,以莫大的法力抽取周围水汽,凭空生成朵朵浮云,一口气冲破了十二重,才硬生生地停住坠落的去势,累地龙睛都翻白了。 慈舟眼看着骊龙紧急刹车,如同双轮马车般大的头颅,距离九环锡杖仅有一丈之遥,却还是及时地停住,没有往鬼门关上撞来,不由地暗叹:“鹰愁涧的龙子殿下,毕竟是有些气数的,竟然在紧要关头,收地住心猿,栓地紧意马,恐怕此番因缘也到头了。” 话说回来,大骊鱼伯若非苦闷多年,嘴里淡出个鸟来,馋着吃一遭血食,也不会因天山龙马流汗入暗河,勾起其腹中的馋虫,而犯禁出了照镜潭。 换做其他人,鹰愁涧的龙子殿下或许就得手了,偏偏他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破戒僧慈舟,接连遭了慈舟师徒的毒手,兜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当然了,奇诡莫名的移墨禁制确有可能翻盘,可是遭不住慈舟显化在世金刚之身,区区龙气法域与左道之术结合的禁制,自然无法囚禁住业力深厚,擅长破界的破戒僧,从而导致大骊鱼伯一连串的失败。 八风吹不动的水面上,龙子殿下乖乖地匍匐在照镜潭,藉着无处不在的水汽,悄悄地治愈被分海叉打坏,粉碎性骨折的下巴,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手,却丝毫不敢大意,仿佛被彻底打服的俘虏。 至于慈舟此时显化出的在世金刚之身,已被他停下燃烧功德,而缓缓归于空无,尽管没了最大的依仗,可是双手合十捧起的九环锡杖,已有足够的威慑。 朱刚鬣双手握紧神兵九齿钉耙,驾起一团妖气浓浓的黑风,与大师兄悟空缓缓地降到涧底,他可是被九环锡杖痛击过,送去阴曹地府一日游的际遇,明明知道师傅仗此威慑骊龙,却还是藏在四明石猴的身后,履水而行,不紧不慢地来到慈舟的身后。 可惜,朱刚鬣的体形真可谓身宽体胖,瘦弱矮小的大师兄悟空,根本遮掩不住,也完全掩盖不了,如此鬼祟的行径,反而引起了慈舟的注意,只是好奇地瞥了一眼,就教悟能心惊胆颤不已,浑然忘记自己手中还有神兵九齿钉耙,可以以此一搏。 慈舟师徒三人前后站定,大骊鱼伯即便暗中修复下巴,可以开合如意,还是不敢轻举妄动。随后,他就看见害苦了自己,具有微薄龙血的骏马,听到一声招呼,就迈开轻快的步子,从蛇盘山的山腰纵跃下来,迳自下了鹰愁涧,涉水来到黑衣僧人的身边,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骊珠,还温顺地挨挨蹭蹭。 “恶心!这头得了我族一丝血脉的畜牲,竟然下作地卖乖……嗯,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大骊鱼伯起初还很是厌恶战胜者身边的豢兽,不过,当他想起自己的出身,就不免生出几分好感,以此说服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前缘所定。 慈舟温柔地抚摸着坐骑的鬣鬃,将自己凭本事破开禁制,强行夺取的骊珠,切断与龙子殿下联系,仿佛喂一把豆子予坐骑补充体力,送到天山龙马嘴边,任由它吞服下腹。 片刻过后,这头具有一丝淡薄龙血的骏马,得到几乎同源的骊珠滋养,四蹄脚踝的后方,凭空生长出鱼鳍似的鬃毛,无风而动地轻轻摇摆着,就像是被潺潺流水温柔地拂过。 天山龙马的不凡血脉渐渐转浓,得了其中蕴含骊龙三成本命真元的滋养,脊骨颗颗鼓起,发出一连串骨节爆鸣声,如上好的合浦珠走盘。 一股源自骊珠的水墨真意,在通体雪白的身躯上,如神来之笔,肆意挥毫泼墨,落下朵朵墨色寒梅,灵动的水气弥漫开来,仿佛蓝田玉暖生云烟,牢牢地将其护住,形成一层随新变化的护罩。 大骊鱼伯亲眼目睹这一幕,不仅头垂地更低,还忍不住长吁短叹,发泄着心中的郁郁之气,显然很是不忿,却因为打不过对方,不得不认怂。 慈舟知道这位龙子殿下心里很是不爽,不给他解开这个结,日后不免成了仇敌,便温言细语地开导道。 “善哉,善哉!一饮一啄,都是前定。龙子殿下也是龙马出身,得了莫大的机缘,才有今日的地位。只是,近来不修功德,难免被天所嫉,才藉由我等之手,造成人劫,与你一个报应。如今,暂时割舍了骊珠,被我等用来提携族中后辈,你也莫要难过,不过是藉此点化,待会还会物归原主。” 大骊鱼伯原本是心死如晦了,听过黑衣僧人前面的话,不由地暗暗心惊,正是被他说到了痛处,至于后面那番话,骊龙也听了进去,心里颇有不信,却也不敢不信。 否则的话,以龙子之身,占据鹰愁涧的地利,还有奇诡莫名的移墨禁制,与乌斯藏国的古神都打平手,怎会败于区区一介凡人之手,不由地暗中寻思。 “莫非此人所言是真?不过,近几年来,屡次在睡梦中,听到魔国失落诸神的呼喊,只是没搭理祂们,没想到转眼过后,老对手们都被镇压了。说不准,日后还要做一场,以应劫数,才能清静!” 在慈舟强拳教训后,大骊鱼伯总算认清楚了现实,还反过来开导自己,别往坏处去想,多想想自己的好处。单单是捡回一条性命就够运道了,骊珠还能物归原主,就更令其期待了。 慈舟果然是信守誓言之人,待骊珠入得天山龙马之肚,将其血脉中的一丝龙性唤醒,滋养壮大几分,有了龙血特征,就轻轻抚摸其腹,运用巧劲,将此龙宝震地脱口而出,顺手一把抄住,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大骊鱼伯看见骊珠再次现世,激动地站了起来,护卫在慈舟身前背后的悟空、悟能,警觉地握紧手中神兵,可是这位龙子殿下没有其它过分举动,俩师兄弟互相对视一眼,暗笑自己过于紧张了。 慈舟反复研究骊珠无果,左手中指曲起,用拇指轻轻按住,随后用力一弹,这枚龙宝便电射而出,迳自投向龙子殿下豁然张开的血盆大嘴里。 骊珠物归原主,大骊鱼伯立即重新连上气机,发觉其中本命精元不过消耗一成而已,不由地暗暗高兴,这才知道黑衣僧人用度甚是精准,区区一匹凡马,若是点化其潜在龙性,实在是以适宜为主,而绝非量大管饱,若非如此,只会将其活活撑地爆体身亡。 慈舟看着骊龙喜上眉梢,嘴角的龙须微微发抖,凭空荡漾出一波波的涟漪水纹,双手合十,禅唱道:“善哉,善哉!龙子殿下久居鹰愁涧,无意之中猎杀了不少凶鸟猛禽,免除了左近不少农人之苦,自然是有些功德的,就是少了些,才有此劫凭空而至。” 说到这里,慈舟猛地想起自己即将掀起的农奴大起义,准备将乌斯藏国一举掀翻,转为柔声道:“日后,有一场大功德可得,贫僧一声招呼,不知道龙子殿下来或不来?” 大骊鱼伯此时失物复得,正是欣喜若狂的时候,对于又爱又怕的黑衣僧人,自然是无有不应,当下连声道:“来,来,来!一场大功德,我必定是要来的!” 此言一出,就有莫名因缘结成,若是鹰愁涧龙子背誓,日后免不了还是应劫,此为天真一诺,报应不爽! 第八十七章 下海寻龙 慈舟师徒三人挥手告别鹰愁涧龙子,天山龙马因骊珠壮大体内龙性,与大骊鱼伯就有了莫名因缘,有如其螟蛉义子般,三步一回头地频频顾盼,不时打着响鼻,喷了牵马的朱刚鬣一脸唾沫星子。 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悟能自然不敢与这畜牲一般见识,又不想惹上天山龙马的腥臊气,只能伸手抓住袖子,轻轻地擦拭干净。 几次三番后,朱刚鬣自己也觉得烦了,却也不敢过多声张,特意绕到另一边,结果一行人刚好往右绕过一处岩石堆,频频回头的天山龙马,再次喷了他一脸涎水。 这就令人难以忍受了,悟能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抬头看着马背上的慈舟:“师傅,你看弟子脸上,都是龙马的唾沫,你也不管管!” 慈舟早就知道会这样,也明白鹰愁涧的龙子殿下,通过骊珠的隐秘联系,暗中使坏,捉弄着朱刚鬣发泄发泄心头郁闷之气,按理说他是懒得理会,不过门下弟子挑明了说,没有任何表示也是不成的,会寒了悟能的心。 于是,慈舟伸手捋着坐骑的鬣鬃,笑道:“骊珠结缘固然是好事,如此这般,你就被人拐走了心,不如放你自由,解掉这条缰绳,留在鹰愁涧与龙子殿下做伴罢!” 话音刚落,天山龙马立即回想起不久前,大骊鱼伯踩云浮游而上,张开血盆大口,妄图吞食自己的一幕,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哆嗦,也不敢回头留情了,赶紧加快脚步,向鹰愁涧的出口疾行而去。 淬不及防之下,左手缠着缰绳,在前面牵马的朱刚鬣,反过来被天山龙马牵着,脚背被拖地贴地滑行,好在皮粗肉厚也不怎么觉得痛,就是高太公赠送的布鞋,被崎岖不平的地面磨出花来,觉得甚是可惜。 与此同时,大骊鱼伯目送慈舟师徒三人一骑离开视野,才送了口大气,脚趾踩在水面上,微微凹陷,却没沉陷的身躯,缓缓地没入水中,依旧归入照镜潭里。 回到淤泥堆积,遍布鸟兽骸骨的潭底,龙子殿下前肢交叉,修长柔曼的龙颈曲起,硕大无比的龙首,搭在趾爪之上,回想起方才的斗法,反复咀嚼着黑衣僧人说过的话。 “千错万错,都不是本殿下的错!功德不修,必有灾殃,此话倒是不假!可是,若非我亲自镇守鹰愁涧,放任淤泥积累抬高水位,下游哪有水田开辟。嗯……我记得,下游农人多年开垦,土质早已贫瘠,不如由我亲自驭水冲走淤泥,恢复鹰愁涧湍急的水流,顺带为下游农田松松土,统统送上不要钱的积肥,将那荒芜贫瘠之地,点化成膏腴肥沃田地。” 想到此节,大骊鱼伯便舒展四肢,凭着与生俱来的水脉亲和之力,将古井不波的照镜潭搅和起来,凭空掀起潮涌般的浪头,一波接一波地推动着潭底的淤泥,冲过鹰愁涧狭长的水道,迳自向下游泄洪般的涌去。 积压在淤泥深处的鸟兽骸骨,如同被白蚁蛀咬过的松木,轻轻一碰就当场破碎成粉,进一步壮大泥浆水蕴含的肥力,在一波波的涌动中,离开平静多年的鹰愁涧,追随着龙子殿下,一泄如注。 途中,弯弯曲曲的水道里,任何构成阻碍的山骨坚岩,要么被骊龙的爪子当场抓碎,要么被龙子殿下的尾巴拍裂开,大小不一的碎石,在不停的翻滚中,磨掉了尖锐的棱角,领略了一番沿途的风景,变得圆滑世故起来,最终躺在水流平缓的下游河床上,静静地被沙砾掩埋。 鹰愁涧的下游,乌斯藏贵人的庄园,包括高老庄的水田,在某个夏末的午后,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彻底淹没。 那汹涌澎湃的混浊洪水,在平静的河面上,势如奔马般的狂奔,其中龙子殿下的身影若隐若现,给幸运地躲上高处的凡人,看见了只鳞片爪,难免产生不够恭敬,冒犯了龙王爷的想法。 这一波洪水退去后,各地庄园出于敬畏,纷纷为大骊鱼伯建立庙宇,香火不断,四时鲜花,五季水果,供应不绝,竟然令龙子殿下大有收获。 藉着海量的香火信力,他不仅补上了本命真元的些许亏损,还有额外进项,自行悟出祸福相依的道理,以及威严自敬畏中来的神道精义,学得身外分身的神通,甚至凝聚出龙首人身的香火金身,身躯也能变化如意,可大可小,自如升腾。 兴云布雨,原本就是蛟龙之属的神权,以往的大骊鱼伯是懒惰了些,如今可是得了好处,偷偷摸摸地尝试凝聚神职,竟然也被他一举成功,成了统率鹰愁涧这条西海支流的水伯大神。 此乃后话,不提也罢。反观慈舟师徒一行人,自离开鹰愁涧后,就按照朱刚鬣叙说的云栈预言,迳自往西海而去。 西海底部,有一座废弃的龙宫,位于珊瑚海丛里,其中有一根镇海神铁,乃是上古圣王大禹治水时,斩杀孽龙敖嗷叫,将伸缩如意,可测水深的“量海尺”,特意放在西海底部,用来镇压此处诸水。 可是,数千年岁月过去,没了与先民为难的孽龙,却有其到处风流快活,留下的许多龙子。尽管两两杂合,血脉却进一步退化了,成了暴鲤、鳗鲡、龙龟、棕鳌之类的水妖,唯有一丝龙性维系着不凡。 这些水妖偏偏自视甚高,占据着孽龙开辟的珊瑚海龙宫,实在是不如大骊鱼伯,他以妖马之身修炼,蜕变为纯血的骊龙,成了独占鹰愁涧的龙子殿下,胜过这些龙子龙孙太多太多。 可是,即便知道大师兄悟空的天命神兵,就在西海底部镇压着海内诸水,可是没有避水之术,就连仗着面具能变成覆海夜叉的四明石猴,恐怕也力有未逮。 慈舟想起不久前,托在掌中端详的骊珠:“大骊鱼伯的龙珠,若是含在嘴里,也能让人有水下活动之能。可惜,这段因缘因龙马而终,恐怕无法借用。如此一来,只能抓紧时间修炼避水诀,或寻得水中至宝。” 朱刚鬣听到这里,蓦然想起预言中的师弟,流沙河之霸主,统率无数鼠鲨的“杀无尽”,以他的驭水天赋,驱使鲨鱼群与龙子龙孙为难,偷偷前进龙宫里,将镇海神铁拔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上岸,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云栈预言中,降服杀无尽的一幕,大师兄悟空可是手持棍棒神兵,与自己联手才勉强压倒三师弟,这便构成了难解的因果回环。 不得鲨生之助力,难以取得镇海神铁。无有这件神兵,俩师兄弟难以在日后压倒杀无尽,将这流沙河之霸,归入师傅门下,赐名为悟净。 慈舟瞧见门下二弟子脸色青红泛白,便开口询问,朱刚鬣不敢说谎,也不敢拿大,就将自己思虑的事和盘托出。 谁知,慈舟却是微微一笑,根本没把因果回环放在眼里,毕竟他的金手指,与生俱来的神通,正是断乱因果之力,最擅长破开这种无解的难题,强地没有道理可讲。 片刻过后,慈舟藉着因果断乱之力,窥见时光长河下游,师徒四人在通天河,与本教法王显化的鼋龟大战三百回合,凭空摄取到“悟净”的影像和气息,随后摇身一变,直接显化出头陀模样,将来门下的三弟子。 悟空装作混不在意,其实早就等地心忍难耐,看见师傅大战神通,变成一副奇怪的模样,浑身水汽萦绕,也赶紧往脸上倒扣面具,变化成覆海夜叉的姿态。 唯有朱刚鬣默然不动,手里掐着道诀,口中念念有词,单手扛着神兵九齿钉耙,头一个下了水,一头钻进浪潮汹涌澎湃的西海里。 慈舟笑道:“时不我待,我们赶紧下海!稍后,由我亲自出手,引龙子龙孙出战。悟空,你趁乱混进龙宫里,取出镇海神铁。悟能说过,此乃天命神兵,正好与你降妖除魔。” 话音刚落,悟空就看见变成“三师弟”的师傅,迳自鱼跃而起,入水无声又无波,滑进波涛浪浪的西海里,也跟着下了海。 “悟净”的须发皆朱砂色,颈部两侧的鱼鳃在海中开合,吐故纳新,呼吸自如,腰缠一串髑髅念珠,在水中发出莫名的法力波动,有如涟漪般的荡漾开去,自发地驾驭着周围涌动的水流,使此行更加平和顺利。 与此同时,西海龙宫深处,青苔处处,被海带如绳缠上的镇海神铁,突然大放光明,显然是命运钦定的兵主来了。 第八十八章 虾兵蟹将 珊瑚海龙宫大殿 头戴一方俗世王侯金冠的暴鲤王,漫不经心地抬起沉甸甸,积满水草的眼皮,透明的眼睑褪下一层,方才露出金棕色的竖睛,自发转到眼尾,轻轻瞥了一眼,漠不关心地连连冷哼,旋即再次闭上眼睛,任由龙子天赋之蛇鞭涡流,将游经宫外的白鱼卷来,送进嘴里吞食。 “我道是哪件宝贝重光,原来是龙宫后殿那块废铁!叫什么来着?好像被元灵夫子唤作镇海神铁!镇海……天啊!” 暴鲤王通体湛清碧绿,唯有两条龙须金黄,下颌蓄着一溜贵气紫髯,原本还想打个盹,小眯一会养养精神,猛然间回想起三朝元老龟相曾经所过的话,镇海神铁一旦重光,必有大祸临头的预言,顿时激起了龙子殿下的凶狂野性。 “莫非是镇海神铁的兵主来了?此物沉寂数千年后,才有今日之惊变……来人,擂鼓、展旗,召集西海四方龙兵!” 话音刚落,原本暗沉如铁,被夜色包围的龙宫,在暴鲤王的一声号令下,升起一根粗如橼柱、六丈高的旗杆,一面迅速舒展开的“聚海旗”,正是龙子殿下的权柄之器,蓝色旗面随水流震荡,发出一波又一波的震荡,有如一阵狂风席卷过西海海底。 于是,珊瑚龙宫有如酣睡正好眠的巨人,蓦然间被三更五鼓时分的鸡鸣声惊醒,伸展着四肢躯干,缓缓地苏醒过来。 可惜的是,龙宫并非暴鲤王一人独占,其余宫殿也有实力相当的龙子殿下镇压,麾下统率着成千上万的虾兵蟹将,并没有被“大王子”的聚海旗影响,仍旧处于观望一番,再论以后的看客心态。 隶属于大龙子暴鲤王麾下的猪婆龙(淡水鳄),受到聚海旗的莫名影响,拼命甩动桨尾游出龙宫,纷纷爬上海心岩,来不及抖落身上的海水,就异常乖觉地蹿上沙滩,用力翻滚转身,便成排仰躺在周边的沙滩上,一溜往前延伸,看不见尽头。 猪婆龙们露出湿漉漉的腹部,张开嘴巴深吸一口气,肚皮随即高高鼓起,同时不断甩动尾巴,敲打着自己有如皮鼓的腹部,发出一声接一声,有如雷霆炸响般的轰鸣。 雷声传到海底龙宫,即便受到海水、涡流几番削弱,也有万鼓擂动的气势,逐渐唤醒大部分贪眠渴睡的水族部将,即便是其它龙子殿下的眷族,也被这波战争动员一并吵醒。 与此同时,慈舟师徒三人的打算就此落空,原计划由鲨生(破戒僧)和朱刚鬣前面引敌,覆海夜叉(悟空)偷偷摸摸地潜入龙宫,不问恁多,自行取走镇海神铁。 若是双方配合默契,或许只是与西海龙宫打过一声招呼,就大功告成了。万万没想到,慈舟才在观音禅院调戏了一番命运,现如今命运就反过来狠狠地戏弄了一下慈舟师徒三人。 慈舟凭着断乱因果之力,不仅借来未来三弟子鲨生杀无尽的形容样貌,就连他得天独厚的天赋,也一并全盘接受。 眼看着珊瑚海中央部位的龙宫,在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鼓声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海量的虾兵蟹将,起初场面还是很乱,水族兵将们却踩着鼓点,很快就排列出整齐划一的战阵,层层叠叠地很是整齐,看上去也颇像回事。 海底珊瑚群前的银沙,乃是一个个召潮蟹百兵阵,数目破百还不止,慈舟一眼看过去,战阵绵延到尽头的龙宫,忍不住轻轻摇头。 召潮蟹个头都有西瓜大,硕大无比的蟹钳开开合合,发出剪刀剪纸的声音,听地人牙酸恶心。更可怕的是战阵成员,都是水族的精灵,不知道是否吞食了五金之精,蟹钳挥舞之间,竟然有刀光剑影闪现,端的是不可小觑。 蟹阵上方,乃是个头齐膝高的龙虾,数量之多,几乎是下方蟹阵的双倍,就是彼此之间聚地更密,成阵后双方才相差无几。 虾兵独有的一对螯钳,与召潮蟹相差无几,就暂且不说了。它们口中吐出紫红色泡泡,竟然在水中也不化散掉,一个接一个连着,有如嘴边挂着一串海葡萄。 这些泡泡偶有被虾兵甲壳上的尖刺刺破,竟然发生爆竹炸裂的震鸣,唯有虾兵长须能够切下弹击发射,宛如西唐帝国神机营的投弹手。 除此之外,慈舟还看见珊瑚海丛中,有体壮如牛的海龟身影若隐若现,躺在海底含砂射水的箭螺,不小心踩上去,可得小心被它们的尖刺伤到。 “原定计划得变一变了!此战,还是由我来打前锋,召集鼠鲨、海龙卷、涡流群,尽管包在师傅身上。悟能掐决避水,又手持神兵九齿钉耙,就跟在左右,与我护法。至于悟空,你上岸去,牵着为师的龙马坐骑下海,装扮成西海某支流的龙子部属,特意前来助战。” 说到这里,悟空、悟能就差不多知道新计划大概了,没等慈舟说完,俩师兄弟就立即挥手告辞,覆海夜叉迳自浮游上岸,去牵那匹具有鹰愁涧龙子大骊鱼伯三分气息的龙马。 慈舟叹了口气,手里却没停下,借着鲨生杀无尽的天赋,鼓起腮帮子吹出哨音,在西海各处游弋猎食的鼠鲨群,如听纶音,急速向珊瑚海奔来。 当成百上千的鼠鲨,成群结队出现在鲨生身后,露出颇为亲昵的神情,慈舟却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全部控制住。 虾兵蟹将结成的两座战阵,大部分兵将不敢置信地看着鼠鲨现身,锋利如刀的鲨鳍,张开嘴巴露出密密麻麻的鲨齿,令不得不听从聚海旗的水族,原本就不高的士气,迅速低落到谷底。 慈舟不擅长望气,却能清楚地看到对面战阵的灵光,在鼠鲨群现身后就开始摇曳,立即知道对方士气坏了,赶紧抓住时机,右手往前一指,大喊一声道:“杀!” 一百多条体壮如骡的成年鼠鲨,早就馋着虾兵蟹将们刚硬外壳下,雪花花膏肉的甘美滋味,兴奋地甩动尾鳍,成排贴着海底疾射而出,其余个头大小不一的鼠鲨,则默契地瞄准虾兵而去。 这一波前锋速度极快,里许海路不过十息,就狠狠地撞上召潮蟹组成的战阵,哪怕对手举起巨钳,整齐划一地挥舞,爆发出虚虚实实的刀光剑影,成年鼠鲨还是毫无畏惧。 临到关头,这一排成年鼠鲨猛地翻滚转身,将锋利如刀的鲨背鳍笔直朝下,有如犁刀似的,将召潮蟹组成的战阵视为田垄,狠狠地铲了过去。 一时间,万千蟹螯纷纷折断,匍匐在海底的召潮蟹们,更是被刀鳍当场切成两半,它们引以为傲的外壳,在鼠鲨面前毫无作用。 当然了,这些冲毁蟹将战阵的成年鼠鲨,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召潮蟹们吞食海底五金之精,通过龙子传下的战阵,已具备真实不虚的刀光、剑影。 尽管被成年鼠鲨的诡诈冲阵,击杀了不少精英蟹将,这股五金之精的本质却没有溃散,本着同归于尽的战术,纷纷在对手附近爆发。 一时间,秋水碎梦刀、两仪分光剑、血饮狂龙刀、碧海潮生剑等等神兵利器的光影,匹练般的刀光,在成年鼠鲨身上接连绽放,即便它们皮粗肉厚不怕砍,吻端、背鳍、胸鳍等部位,都出现深可见骨的伤口。 腥臭的鲨血从伤口喷发出来,在海水中瞬间发晕化开,有如一朵朵绽放的血腥之花,死亡之花。 慈舟自然是不畏惧死亡,尤其是这些便宜的部下,这些充当前锋的成年鼠鲨,就是为了撕开对手的战阵,以备随后冲阵的鼠鲨群大肆屠杀,扩大战果之用。 接下来的战局演变,果然如慈舟预料,充当中坚的召潮蟹阵都被撕开巨大的伤口,随后跟上的鼠鲨,随意张口就吞食到鲜美的蟹膏蟹肉,无视威力所剩无几的“刀光剑影”,将蟹阵彻底冲地崩溃,甚至反攻上方的虾兵。 万响爆竹威力般的虾涎泡泡,只是用来吓唬人的诡术,皮粗肉厚的鼠鲨根本不惧,张嘴游过一段距离,嘴里塞满了几十只虾兵,用力合嘴一咬,虾头、虾尾都从嘴边落下,唯有肥腴甘甜的虾肉,在唇齿之间化作浆汁,缓缓地流淌入肚。 水族之精的血肉,看似不起眼,在积少成多之下,却能成为鼠鲨滋养自身灵性的补品,若非如此,它们怎么可能接受族王“鲨生”的召唤,甘愿为此抛头露面,狠狠冒犯珊瑚海龙宫。 与此同时,龙子暴鲤王麾下的虾兵蟹将,总计不过损失了两成兵力,就因为战损过大,对手都是一副吞食天地的气势,原本就低落的士气,有如泡沫炸裂,竟然自行崩溃了。 此处发生的血腥之战,比龙子权柄所化的聚海旗还灵,吸引了西海各地割据藩镇的王侯,尤其是鲨鱼之属,简直兴奋若狂,纷纷向此次聚集而来。 悟空刚好上岸准备牵马,被龙马一脸嫌弃地讨厌,只是没奈何缰绳被人拿捏住,它不得不听命往前走,却伸长了脖子,四蹄不情不愿地往前挪步。 突然间,覆海夜叉看到一望无际的海上,成群结队的背鳍划破海面,朝海心岩方向,也就是珊瑚海龙宫之柱而去,不由地暗暗心惊,根本猜不到师傅刚才率领鼠鲨群,一举破阵的功业,酣畅淋漓的大胜。 第八十九章 吞海巨鲨 鼠鲨们的杀戮还在继续,海心岩附近的水域,都被虾兵蟹将的生血染红了,从西海四面八方迅速赶来的鲨鱼们,迫不及待地往海底沉去。 而在牵马的悟空眼里,波浪起伏的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刀鳍接连不断地消失,这才猜到了战局定有剧变,赶紧扬起手里的缰绳,打马下海,一定要做成这次无本买卖。 龙马也是无奈极了,起初蹄足没入水里,还有些忐忑不安,待到脚踝后方的鱼鳍状鬃毛,浸透海水后舒展开来,就有一股生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体内,这才拂走了它内心深处,对于初次下海的不安。 转眼过后,一匹龙马驮着四明石猴冲入水里,荡起无数水花,大团泡沫升腾着浮上海面。瞬息间,遍体自发生鳞,乍看墨玉质地,仿佛道德之士所乘的麒麟;毛茸茸的马耳,浸水后滋生出一对鲛人般的薄膜耳朵,三根软骨撑起,随着海水激荡而自发扇动;蓬松的颈部鬣鬃,缓缓地舒展开来,有如两支鲨鱼的胸鳍。 至于水下呼吸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慈舟的坐骑本就有龙性,被骊珠滋养壮大后,已令龙马能入水不溺。 就在马头下巴连接颈部位置,蓦然出现鱼鳃似的三道裂缝,缓缓地开合着,除了刚开始,它还是按本能地用口鼻呼吸,入水呛了喉咙,狠狠地咳嗽了几下,接下来就自发地用鱼鳃呼吸,紧紧地闭上嘴巴和鼻子。 覆海夜叉(悟空)骑乘着这匹龙马,具有龙子殿下大骊鱼伯气息的坐骑,迳自投往珊瑚海中心位置的龙宫去了。 途中,悟空亲眼看到几千头鲨鱼,在成群结队地猎杀着隶属龙宫的虾兵蟹将,时不时还将藏在珊瑚丛中的巨龟掀翻了,生生地五鲨分食了它。 至于那些含砂射水的箭螺,即便是嘴里含着一口毒砂,射中游速极快的鲨鱼,恐怕也伤不了这些海兽,谁叫它们皮粗肉厚又耐操。 眼看着己方的水族兵将节节败退,宫中其余各殿的龙子实力无损,隐隐约约地还传来嘲笑声,暴鲤王的脾气本就不好,此时更是不忿,顿时大发雷霆之怒,派出了手底下的亲卫大将。 随着暴鲤王的一声令下,阔口宽吻的鳜都司,扛着一对八百斤的瓮鼓锤,磨磨蹭蹭地走出龙宫。鯾提督反手拖着两根铁鞭,抬头看了一眼龙宫上方,遮蔽天光的鲨鱼群,硬着头皮出宫,却紧紧地跟在鳜都司身后。 随后跟上的一众鳝力士,约莫百来头,个个都是水桶粗的肥腰,扛着一颗垂卵状,圆溜溜,像是海蛇般的光滑头颅,莫名地带着一分喜感,使着双股叉、三股叉、四股叉等等渔民擅长的鱼叉,作为督战兵压阵,必要时也可以投入此战。 慈舟化身的“鲨生”,毕竟是藉着断乱因果之力,从时光长河下游借来的形貌,仅有一炷香的时间,自然是不肯肆意挥霍浪费此身的天赋,眼看血腥之战吸引更多的鲨鱼过来,便趁机将它们统统控制住。 紧接着,慈舟运用未来徒弟的天赋,在海底龙宫附近,利用原本就有的乱流,召出大大小小的无数涡流,操纵着它们彼此之间吞食,终于壮大成吞食天地的海龙卷,不仅将龙宫外围的天然防护带珊瑚海连根拔起,捣乱铲除了一大半,甚至反过来将龙宫牢牢地压制住。 海龙卷卷起无数珊瑚碎片,连同躺在海底多年的岩石,不断地投向龙宫,且被慈舟有意无意地对准前方的大殿。 如此一来,其余未受到波及的龙子,就主动按住麾下部将,看好戏般的作壁上观,对暴鲤王这位大龙子疲于奔命地防御,指指点点,甚至不乏奚落嘲笑。 鳜都司和鯾提督有幸离开海龙卷的笼罩范围,互相对视一眼,颇为庆幸地心里暗爽,回过神来时,对面的“鲨怪”还未有反应。 两头龙宫大王子暴鲤王麾下的大将,正准备比划一下算是交代,随后就丢下兵器、盔甲,打着分头逃跑的主意。 结果,掐着避水诀下海的朱刚鬣,方才看见师傅大发神威,正是心痒难耐之时,肚子里憋着一股气,此时见着了来自龙宫的鳜都司和鯾提督,按捺不住地抡起神兵九齿钉耙,就朝它们两个头上筑去。 鳜都司看见一头大海狗般的猪怪,朝自己大呼小叫地扑来,也是混不在意,随手举起八百斤重的瓮鼓锤,左右交叉,准备架住这一击,随后趁机撤退。 跟在它身边的鯾提督也是这般想法,毕竟眼下的时局实在是太过于艰难,大王子的虾兵蟹将都死地差不多了,倘若没了这些部下,肯定是争不过其它龙子殿下的,不如早做准备,投奔下家去了。 可惜的是,朱刚鬣手中的神兵九齿钉耙,仅仅自重就有一藏之数(五千零四十八斤),瓮鼓锤比它零头多点,却连两成重量都不到,怎么能相提并论? 于是,就在两件兵器接触的瞬间,九齿钉耙仅仅一击,便破开瓮鼓锤的阻挡架势,继续往下轰落,在鳜都司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九根钉齿如热刀切黄油,狠狠地筑进它的后颈。 咔嚓一声,鳜都司的大半个鱼头,被神兵九齿钉耙斩落而下,砸在海底的银沙上,阔嘴宽吻朝天,不停地开合着,却连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至于另一员出战的大将鯾提督,却是被这番血腥场面吓坏了,它可不是九龙争位时的老人,经历过没日没夜的惨烈战斗,而是在和平时期崛起的庸才,还未开打就思虑着退路,毫无水族的嗜血好斗,与头顶上游弋的“真鲨”相比,都差远了。 朱刚鬣眼看鯾提督丢下铁鞭就要逃走,来不及抡起神兵九齿钉耙,便张开嘴巴吐出一道黑气,瞬息间将周围水域都染成墨色。 鯾提督发觉附近海水浑浊不堪,更加惶恐不安,刚刚转身想走,却见一道妖气如箭疾走,穿透第九节脊骨,将其拦腰斩成两截。 墨色海水晕开约有亩许方圆,颇具灵性般的往前推进,将负责压阵的百来头鳝力士一口吞下,这些骁勇的战鳝,被无孔不入的妖气渗透入体,顷刻间毒发身亡,全部沉尸海底。 破败不堪的龙宫大殿里,暴鲤王脸色铁青,抬头看着海龙卷久久未散去,还在不停肆虐自家占据的龙宫,其余龙子殿下默契地按兵不动,根本就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话,便按捺不住地怒吼一声,当场唤出癸水精华,凝聚出一枚栲栳大的癸水阴雷,朝海龙卷疾射而去。 慈舟看到自己借势掀起的水文之相,威压整座龙宫的海龙卷,被癸水阴雷一发命中,就悄声无息地崩溃消散,不由地高看对面龙子殿下一眼。 其余各殿的龙子,亲眼目睹这一幕,方才想起前朝九龙争位时,大王子的利害之处。若非如此,当初的九位龙子殿下,怎么可能仅仅剩下如今的四位 龙子鳗鲡看到龙宫外面无数雷蛇爆射,万千枝桠闪电如鞭如索,不断地抽击着海龙卷,生生将其击爆,忍不住回忆起自己的胞兄电鳗殿下。 龙龟殿下则注意到癸水精华,吸引汇聚海底阴气,凝聚成碧焰阴雷,想起小腹被一爪掏空的长兄,悄然无踪的内丹,其中内蕴精纯的癸水之精,聚化成雷,本就是鱼龙殿下所擅的权柄。 至于龙子棕鳌,眷族海鳝力士本就属于自己所有,却被暴鲤王强行抢走,如今全部被人毒死,不知道该忧伤垂泪,还是欢庆一番,委实有些为难。 就在这时,覆海夜叉乘着龙马倏忽间赶到龙宫附近,高声呼喊:“某家来自西海分支鹰愁涧,乃龙子大骊鱼伯殿下亲卫,特意前来助阵。” “骊龙?就是那头成精作妖的龙马,蜕皮化龙不成的孽子,竟然还有如此好心?它岂有前知之能,莫非来犯之敌,是被其引诱来此?” 尽管暴鲤王怒火攻心,脑子却还拎得清,随心所欲地猜测,却是七八不离十,与事实真相相差不远了。 可是,他也知道覆海夜叉不简单,胯下的那匹龙马,更有大骊鱼伯的气息,不知道是否其上岸“马走日”出来的孽种,自然不敢随意招呼,免得引狼入室。 谁知道,暴鲤王迟疑着不接受,其余各殿的龙子却纷纷露出善意,尤其是实力最弱的棕鳌殿下,忙不迭地开启了龙宫的禁制,放任覆海夜叉(悟空)乘龙马进去。 暴鲤王刚想阻止,一则自己镇压的大殿,被携裹着珊瑚、岩石的海龙卷破坏大半,空有禁制,却已经没了开关之权。其次,一众恶鲨的头领,正气势汹汹地朝自己游来,还得仔细小心了。 慈舟眼看着悟空趁乱入宫,与一位龙子殿下寒暄,夺取镇海神铁之事,估计就成了,不由地心里大喜,趁着鲨生现世还有点时间,便主动请战。 在龙宫上方游弋的群鲨,吞食了大量虾兵蟹将的膏肉,正想活动一番帮助消化,看见己方一族的王(鲨生)亲自出战,毫不犹豫地跟随下来。 一时间,慈舟身后出现数千头鲨鱼,体量大小不一,呲牙咧嘴着,锐利的鲨齿还有蟹壳虾头的残渣,看在龙宫眷族眼里,自然是惶恐害怕,继而不安地四下乱蹿。 覆海夜叉看着周围变乱,趁机靠墙而走,溜进龙宫后方“御花园”,去寻此行、此战最终目标镇海神铁,自家的天命神兵去了。 至于此时身处正面的暴鲤王,看着对手率众前来,忍不住讥笑:“区区一头鲨怪……”心里却是惊疑不定,毕竟他已然看见,对手连战连胜形成的“势”,已初步凝聚成一头阔口吞海的洪荒巨鲨。 第九十章 如意金箍 吞海巨鲨的气势太过于惊人了,双鳍展开便遮蔽天空,张开鲨嘴就上鱼唇挨着海面,下鱼唇接着海底,别说区区一座珊瑚龙宫,在它眼里,顶多是一盘小菜。 “至于本殿下……估计就是一颗米粒之珠!” 暴鲤王被这股惊天动地的气势,压制地骨节嘎吱作响,毕竟他是龙子殿下,体内流淌着上古孽龙的血,自有其天性里骄傲撑起脊梁,于是他按捺不住地昂首发出咆哮,蓦然爆发出龙气神威。 “吼……” 慈舟眼前顿时一阵模糊,仿佛被攻城锤重重砸中头顶,随后就看见孤身一人的暴鲤王,体内爆发出有翼巨龙的虚影,冲自己呼啸而来,激荡着周围的海水,连自己的面皮都阵阵发抖。 “阻碍圣王大禹治水的孽龙,不过是四趾蛟龙之属,竟然也能在数千年后,令血脉淡薄的子孙拥有这般傲意龙息……可惜,神通不敌业力!当年孽龙趁着水患,使劲地兴风作浪,当场就被抽筋扒皮,镇压数千年后,骨头都凉透了,亏得西海风平浪静,才有龙子龙孙绵延传承至今,却脱离了蛟龙之形,徒有龙血,而无龙性。” 数千条鲨鱼,化作吞海巨鲨的鲨齿,在鲨生(慈舟)的一声令下,以携泰山超北海之势,朝珊瑚龙宫狠狠地冲撞而去。 暴鲤王悲愤莫名地举起手中的“聚海旗”,发出抚平海中乱流的波动,可惜的是,吞海巨鲨的去势仅仅凝滞了一瞬,就自行挣脱了龙子殿下的操控,无数鲨鱼顶着蛇鞭涡流的无差别抽击,擦着暴鲤王的身体飞快游过,带走一块他的血肉,再恶狠狠地冲向损毁严重的龙宫前殿。 无数鲨影有如流光飞逝,暴鲤王根本阻挡不得,当他看到“鲨怪”走到面前,忍不住想要反击时,蓦然发现无意中盘卷起来的身躯处处是伤,有些部位甚至深可见骨。 几百处伤口的剧痛一并发作,潮水般的涌来,养尊处优久了的暴鲤王当场惨嚎连连,被糜烂生活掏空身体,软弱不堪的意志立即崩溃,脸上青筋根根暴起,眼角都睁裂开了。 很显然,此番重创太过于深刻,暴鲤王早已不是九龙争位时的大王子,虚弱松乏的身躯不堪再战,就连骨子里的热血,也早已被死亡的恐惧,刚才千鲨万鱼争相群起攻击的大场面,给彻底摧毁了。 就在这时,距离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尽管慈舟心里还有点遗憾,不过眼尖的他却看见大弟子悟空,偷偷摸摸地潜入龙宫后面的御花园,触碰到大放光明的镇海神铁,便顺势而为地转身走了。 朱刚鬣看到师傅转身就走,知道时不我待,却没有跟上,而是用神兵九齿钉耙做钩,带上鳜都司的鱼头,从另一个方向浮游上去。 一头乌篷船大的鬼鲨,却主动游到鲨生(慈舟)的脚下,驮着族王急速上升。刚刚抵达到海面,一炷香的辰光正好结束,慈舟褪去断乱因果之力借来的“法身”,毫不停留,迳自施展凌波微步的身法,从容不迫地上了岸。 鬼鲨颇具灵性,却无从理解,好端端的族王,为何会变成一位黑衣僧人。不过,好坏都是经过方才一战,西海四方的鲨鱼凝聚了共识,若是汇聚在一起,有劲一处使,就连击败龙宫的龙子,都不在话下。 于是,鬼鲨背孔喷了一柱咸腥发红的海水,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向鲨鱼群靠近,继续猎杀龙宫的眷族,落单的虾兵蟹将。 与此同时,覆海夜叉(悟空)终于趁着龙宫内乱,潜进了后方的御花园,刚刚伸手接触镇海神铁,此物光华顿时收敛,周围景色为之一暗。 紧接着,镇海神铁震颤起来,缠绕在上面的水草、海带,立即被抖落下来,就连最顽固的藤壶、贝壳,也抵不住频密的震动,要么当场破裂,要么出于自保,主动脱落离开。 片刻过后,覆海夜叉(悟空)就看见,大殿承重柱般的镇海神铁停下振动,显露出真容面目:一根通体漆黑,上下两端各有金箍,中间漆黑的乌铁浮现出一行篆字。 镇海量水尺,西海水深一百零八丈。 覆海夜叉(悟空)快步上前,双手张开想抱,发现堪堪一合,猛地振动肌肉,浑身发力,竟然只是将此物稍微抬起——毕竟镇海神铁上方有百丈海水压住,不知道有多重。 “若是此物能够细点,说不准就能拔起了。” 他是如此这般想着,镇海神铁果然缩水了一圈,双手刚好一抱的粗细,变成多了一掌有余,龙宫立即就震动起来,轻微地摇晃,因为还在乱战之中,也没有人察觉。 覆海夜叉(悟空)顿时大喜,心里暗爽:“师傅所说果然不假,此物的确与我有缘。嗯……你,还能再细点?” 念及于此,镇海神铁又缩水了一圈。随着悟空的心思流转,它先变成了一手之抱,继而变成鹅蛋粗细。 龙宫的震动越发明显,各殿的龙子殿下猛然回想起什么,齐齐朝后方的御花园冲来,却看见号称来自西海分支鹰愁涧的夜叉,单手提拔起镇海神铁,不逃不避,反而挥舞着此物,朝龙宫杀来。 鳗鲡龙子满脸愤懑地挥起九古叉,被镇海神铁轻轻擦过,九根叉子少了七根,仅剩下左右两端的独苗,孤零零地十分凄惨。 龙龟按捺不住地挺身而出,结果硬如山骨的背壳,被镇海神铁蹭了一下,当场刮走了半片,薄弱处都能看到龙子殿下的身躯。 至于棕鳌殿下,蜿蜒游走而上,想要强行留下圣王遗留的神物,结果被覆海夜叉(悟空)擎着如意金箍棍轻轻打了一下,顿时筋断骨折,一条小命去了大半条。 龙子殿下的亲卫大将们,譬如全身硬骨的鲌太尉,滑不溜丢的鲵总兵,刀子嘴的鲭御史等等,被舞成一团花的镇海神铁当场乱棍打杀。 紧接着,覆海夜叉(悟空)从龙宫后方御花园,一路杀穿到前方的大殿,看着奄奄一息的暴鲤王很不顺眼,顺手敲了他一记闷棍,脑壳当场裂成几瓣,他却拍拍屁股,恍若无人地游出海面,自顾自地上了岸。 至于浑身墨鳞的龙马,一看势头不妙,早就偷偷摸摸地溜走了,速度比不过覆海夜叉(悟空),却不比掐着避水诀下海的朱刚鬣逊色多少。 上岸后,慈舟双腿跌坐,笑眯眯地等着好消息,当他看到摘下面具,恢复四明石猴真身的大弟子悟空,双手搭在如意金箍棍两端,抗在肩膀上,忍不住微微点头。 朱刚鬣收了避水诀的法力,浑身上下的海水,有如露珠走荷叶,轻快地全部流淌落到地上,溅湿了岸上的干枯野草。 至于慈舟的坐骑天山龙马,浮出水面后,墨色鳞片尽数收敛,显化出斑斑点点的墨纹;鱼鳍般的副耳,也是见风便消,唯有四蹄脚踝后方的鱼鳍状鬃毛,依旧是老样子,却因为下过水,多了几分精神,不复以往软趴趴的无精打采。 没过多久,西海海面上,龙子们接连浮出水面,碍于镇海神铁的威力,只敢露出半个头颅。起先,它们怒目而视,发现慈舟师徒毫不在意,便有棕鳌殿下忍不住开口。 “大僧,亏你还是佛门中人,竟然放纵门人,向我西海龙宫无故开战?我道是不知何处得罪了各位,万万没想到,尔等竟然意图谋夺龙宫重宝。此事说破天去,也是没道理的事。” 鳗鲡、龙龟齐声呵斥道:“没错,没错!此事上禀于天,尔等之罪,罄竹难书,百死不赎。” 就在这时,遥远的东方天际风起云涌,一声惊雷震惊百里,慈舟心里莫名一动,知道此时上达天听,即便没有天庭,也有高深莫测的天心在倾听,便沉吟了片刻,先捋顺了思路,才漫声道。 “此事颇有缘由,并非汝等龙子龙孙所言。”慈舟放下双腿,正色道:“遥相当年,圣王大禹治水九州,途经西海时,为孽龙所阻,兴风作浪,屡次为难。为天下生民计,才有百神联手,镇压孽龙。另,圣王大禹上奏于天,请出神物镇压西海诸恶水,绵延至今,几有三千年。” “孽龙本性好色,留下不知多少子孙,开枝散叶,占据西海为王,吃光了海中恶兽,与百姓平民略有进益,正是功德圆满,洗尽以往种种罪愆。如此,方有上古神物自晦,暗沉多年之事。” “现如今,镇海神铁重光,并非是祸害预兆,不过是正主现身,与他防身之用。尔等不识天数,偏偏占据此宝,不肯主动献出,如此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好在,方才一番大战,损兵折将肯定不少,诸位龙子殿下,除去暴鲤傲慢无礼,受了一番皮肉之苦,余者并无大碍。” “天意如此,尔等本应顺势而为,却偏偏没落得好,无非是灵智未开,无法上体天心,不知天数,故而才被蒙蔽了双眼,有了此番劫难。” 话说到这里,龙子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却也不敢不相信。悟空则已经对师傅佩服地五体投地了,心里暗想。 “我这便宜师傅不仅神功盖世,还有一张颠倒黑白的嘴皮子!明明是打了人家一顿,抢走了人家的宝贝,还能倒打一耙,将所有错失推给别人……还好,还好。师傅是自己人,” 朱刚鬣的心里也是这般想法,俩师兄弟互相递了个眼神,都是心有戚戚,打定主意,日后绝对不能违逆师傅,更加不能得罪冒犯了。 “……此劫已过,尔等自可享受清静日子。不过,西海广大,与分支下游息息相关,贫僧在此奉劝一句:诸位龙子殿下,想要明辨事理,还得多读书!” 第九十一章 鱼宝髓珠 西海南岸,波澜不兴,潮声阵阵,水鸟翔集而来,万鱼簇拥着暴鲤、鳗鲡、龙龟、棕鳌等四位龙子殿下先后浮出海面。 可是,黑衣僧人不惊不诧,漫声轻语说破因果,言明前尘往事具有因缘,一众龙子原本上门想要讨个说法,却因为拳头不够大,白白受了一顿教训,只能悻悻然地回转龙宫去了。 看到龙子殿下扎个猛子潜入海底,蜂拥而来的成千上万的海鱼,呲牙咧嘴的海兽,纷纷四散离去,慈舟才松了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师徒却也不可立即离开……稍待盏茶辰光再走罢!” 朱刚鬣看上去模样粗鲁笨拙,听了师傅的话,三角眼眯起,露出淡淡的精光,却是最快领会慈舟所说的真意,自顾自地处理鳜都司的头颅,取其脑海里的髓珠之宝。 其实悟空也不蠢,只是从龙宫盗取天命神兵,自是将心思沉浸在把玩镇海神铁上,对于师傅的话穿耳而过,牢牢地记住,却没有明白过来。 过了许久,四明石猴拄着如意金箍棒,忽然咀嚼起慈舟方才说的话,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西海,忍不住咧嘴一笑,露出上下两排,白森森的獠牙。 朱刚鬣正在处理巴斗大的鱼头,手段颇为血腥,技巧却相当娴熟,看起来不像是头一回干这事。 鱼头源自龙子暴鲤王麾下大将鳜都司,本体不过区区一头鳜鱼,熬过二十年岁月,吃着吃着就开了灵智,自悟出修行吐纳之法,吞吐西海昼夜交替产生的子午精气,蜕去原本躯壳,成了鱼头人身的海中精灵。 这类精灵颇似龟、蚌、蝎、蜈,随着年岁渐渐增长,在体内某处,会孕育出岁月沉淀的结晶,异常珍惜、稀罕的珠宝。 当然了,还有百岁的刺猬,腋下会产生镜石,落在方家手里,能籍此沟通山林的精灵;鲤鱼活过一甲子,老化的部分脑子,会生成“鱼脑冻”般的玉石,被牙牙学语的稚子含在口中,能增长灵性,开启智慧;诸如牛黄狗宝,各有妙用,都能入药,与人有益。 鳜都司身为西海龙宫大将,又是成气候的精怪,脑中潜藏的鱼宝,没准能与龙子骨头里髓珠相提并论。 若非如此,一生行事唯谨慎的朱刚鬣,怎么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将硕大无比的鱼头,如此显眼的目标,硬生生带出西海,无非是为了这桩可能存在的宝贝。 慈舟正在打坐调息,闭目休养精神,毕竟藉着断乱因果之力,从时光长河下游,凭着一点师徒因缘,借来三弟子悟净的形容面貌,塑成具备其十成威力的法身,消耗的功德之多,简直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他听到朱刚鬣嘴里发出快意的哼哼声,还有骨肉分离,如刀裁纸的声音,不用睁开眼睛,仅仅凭着灵感,都能“看见”二弟子悟能的一举一动。 朱刚鬣就像是惯会解牛的神厨庖丁,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把薄刃快刀,含在嘴里轻轻咬住,随后猛然抬起粗壮的左脚,狠狠地踩住硕大的鱼头上,定住它不会晃动,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 鳜都司死不瞑目的灯笼眼,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渗人,朱刚鬣用右手取下解刀,轻轻叹了口气,顺手帮它拉下眼皮,随后才放心地扯开束腰的牛皮带。 这条皮带颇有些类似于剃头匠打剃刀的粗牛皮,表面多有纵横交错的划痕和不解的血腥油腻,朱刚鬣持笔式地拿着解刀,在上面来回滑动几下,看着养护锋口的油渍全部去掉,才正式开始解开鱼头。 起先,解刀切入鱼鳃后缘,将这片鳃盖从根部轻轻一划,割断,整片拆卸下来,三五片鸡毛掸子似的鱼鳃,遍布紫红色的鳃丝,至今还有活力。 朱刚鬣没舍得动刀,左手抓住根部,轻轻用力,就连根摘下,直接扔进海水里,荡漾几下后,缓缓地沉降下去。 没过多久,一阵海水乱流翻涌,隐约可见青鳞白腹滑过,鳃丝尽数剔除干净,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鳃软骨。 或许鳜都司的头颅甚大,朱刚鬣的手臂又格外粗壮,如同常人般的长短,从鱼鳃部进去,根本接触不到鱼脑。 于是,他换了个思路,手中的解刀沿着眼眶骨,倏忽之间转了一圈,将眼缘部分直接截断,随后摘下一颗沙煲大的鱼怪眼睛。 朱刚鬣的左手伸了进去,正好触及到软乎乎的鱼脑,周围尽是硬如精铁的鱼骨,充满着海潮的新鲜精气,不免高兴了一下。 他知道这般寻找还是有些艰难,立即站起身,决定先将鳜都司的头顶硬皮去掉。于是,薄刃解刀从眼窝附近,贴着骨头切进去,往后一捅,直接到了鳃盖边缘,上下交错,半张鱼脸的硬皮都断开连接,整张脱离下来。 紧接着,解刀沿着眶上骨,一直往前滑到鱼头迎水面,鱼皮薄成生宣,却因遍布细密鳞片,硬如铜浇铁铸。 朱刚鬣对此毫无意外,也不在意,或许鳜都司还活着时,此处除神兵九齿钉耙外,无物可以破解,可是此时它仅仅是一个鱼头,没了海潮生气维持,就失去了七八成的坚韧和硬朗。 接下来的解离果然如此,朱刚鬣反复摩挲鱼头,冷硬的鱼皮都被摸软熟了,解刀往前一渡,趁着鱼皮不注意,就将其所有连接全部割断,顺势把整副鱼皮揭了下来。 没了最后的阻碍,朱刚鬣伸手招来一团清水,冲洗掉碍眼的血腥,循着脉络找到鱼顶骨的缝隙,尽管纹路犬牙交错,毫无轨迹可寻,却并不妨碍薄刃解刀下去。 慈舟“看到”二弟子悟能右手持笔般的握刀,如走龙蛇般的飞舞,竟然剜掉剔除一块完整的鱼顶骨,将蠕蠕而动的鱼脑完全暴露出来。 随后的场面就太腻心了,朱刚鬣直接伸手进去,左右转圈般的摸索一阵,没有任何收获,估计还没到底,干脆横下一条心,整个人侧身站着,大半个身体压在鱼头上,像极了上摸鸟窝、下掏蝉穴的乡间顽童。 左手不行,就用右手上,眉头皱成一团,落在慈舟的眼里,仿佛眉心攒出莲花来,忍不住轻轻摇头,却也没有开口阻止。 过来好一阵子,约定的盏茶时分都快到了,朱刚鬣紧绷的脸色才松缓下来,胳膊绷地衣服撑地高耸而起,肯定是找到了鱼宝,才会有如此这般反应。 果不其然,就在大师兄悟空牵马走过来时,朱刚鬣立即长身而起,右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缝之间,不时有暗红色的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水滴落,一股腥香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 慈舟睁开眼睛,放下盘坐的双腿,看也不看悟能一脸献宝的得意,迳自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喝令道:“驾……” 大弟子悟空双手扛着如意金箍棍,紧紧地跟在龙马左右,朱刚鬣发现没人理会,心里一阵气馁,不过他想起师傅的话,尤其是那番言外之意,就顾不得显耀幸苦所得,伸手招来一团清水,将身上血腥冲洗干净。 随后,他用力抬脚踢踹,将硕大无比的鱼头,连同其它零碎,一并送进海里。血腥味弥漫开来,引起无数海鱼争抢,浪涌翻腾不停。 没过多久,无数刀鳍纷至沓来,竟然是集体行动的鲨群,无论是细小的游鱼,还是个头硕大的海兽,毫不犹豫地掉头就逃,根本不敢冒犯新近崛起的霸主。 毕竟,鲨鱼们正面击败龙宫大王子的直属部下,现在轮到它们进场,撕咬吞食鳜都司的最后遗产。 充满海潮精气的鱼肉,滋养壮大着鲨鱼们的灵性,隐隐约约之间,懵懂无知,只有捕食本能的海兽,开启了灵智,领悟出吞吐海气的修行之基础。 没过多久,刀鳍再次露出海面,成百上千条鲨鱼精,也知道浅水区危险,不敢靠海岸太近,只能目送着慈舟师徒离开,像是送别不知所踪的族王。 与此同时,千鲨朝拜,一股鲨气狂涌而来,追上慈舟师徒一行人,龙马有所察觉,频频回头,就连迈开的大步也变小了许多。 慈舟笑着扯动缰绳,又伸手将柔顺的马鬃打散开来,笑道:“此地不宜久留!西海龙宫的实力并无大损,鳗鲡、龙龟、棕鳌等诸位龙子并未发挥全部实力,至今都未曾认真出手。即便是暴鲤龙子,也因顾忌着三位同殿称王的龙子,始终保持着克制。” 大弟子悟空和二弟子悟能听到这里,忍不住相视而笑,龙马却不服气地打着响鼻,慈舟又开口安慰道:“海底虾兵蟹将都是炮灰,且看海心岩上的猪婆龙,至少有五百多头,看似专司战场擂鼓助威,却是暴鲤龙子的主力。一旦上得岸来,向我等大举进攻,你有几条命,敢说并无妨碍?” 一番入情入理的话,说地龙马当场低头,就连勃发怒涨的鬃毛,都软绵绵地趴下,无精打采的,垂头丧气着,像极了春风一度,一泄如注后,雄风不再的软脚虾。 慈舟好言妙语说服了龙马继续上路,侧头看了一眼二弟子悟能,摆明了要问前程去向,朱刚鬣想起了云栈预言图,发觉前后顺序颠倒了颠,师傅又有深不可测之威,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 为了给师傅一个提醒,更重要的目的是让慈舟破戒,朱刚鬣决定用命定的情关,女儿国的温柔乡,试试这一声“师傅”的成色。 于是,朱刚鬣笑着说:“师傅,我们一行人在乌斯藏国周边兜兜转转,到处奔走,联络反抗势力,下一处便是大雪山中的西凉国,传说中武力极高,能搏杀暴熊,生撕虎豹的女杰族!” 慈舟听到西凉国一词,心头莫名一抖,似乎冥冥之中的命运,给予自己的考验来了,立即知道门下二弟子悟能的不怀好意,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西凉国,大雪山,就在西海附近……走!” 第九十二章 诅咒之泉 慈舟师徒一行人,自大闹西海龙宫,助四明石猴盗取如意金箍棍,没有按照云栈预言中的流程前往流沙河,而是迳自西行,进入大雪山地界。 山路崎岖不平难行且不说,沿途还多有风化多年的疏松浮岩,二弟子悟能曾想着趁人不注意,倚过去靠着歇息回气,结果一个不留神,差点连人带神兵摔下山。 好在朱刚鬣及时反应过来,凭空招来一团妖云,将自己裹在风里,直接拔地而起,悬空浮停丈许高,才免去了这场无妄之灾,不至于落得头破血流的下场,被大师兄悟空嘲笑。 惊魂甫定后,朱刚鬣赶紧收走法力,重新回到师傅身边,却看见慈舟翻身下了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九环锡杖,每走两步,便拄一杖,落地有声,自顾自地在前面开路。 四明石猴最快反应过来,知道师傅此举是为探路,赶紧收起奇重无比的神兵,再也不敢人前显摆,免得坏了眼下赶路的大事。 朱刚鬣则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可是他望着手里的九齿钉耙,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此物并非称心如意之宝,无法变大变小,更不可能缩至绣花针般细小,轻若无物,还可塞进耳朵里藏着。 大雪山脉自西北向东南方延伸,不知有几百里长,山峦起伏,连绵不断,山顶常年积雪,仿佛玉龙蜿蜒游走,扬起百万碎羽。山脉分支很多,走向有些杂乱,目测此山占地,几有方圆千里之广。 所谓的西凉女儿国,正是在大雪山深处生存繁衍多年,开枝散叶的一支战斗民族。原本也是茹毛饮血的土人,只因历朝鼎革天下引发的连绵战乱,不时有人逃难避祸入山,随身携带的文章典籍,便将中原汉风传播进来,教而化之。 长此以往下去,大雪山中的土人便文明开化,因仰慕中土汉风,每当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时,经常会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获准裂土封矛,建制开国,却因以女为尊的传统,自立为女杰族,保持故老相传的习俗。 途中,慈舟从门下两位弟子口中,听说了颇多的相关传闻,忍不住心里暗叹:“西凉女儿国,族史直追上古,女尊男卑,战斗民族……简直就是东方的亚马逊人!” 慈舟师徒一行人入山两天后,终于进入大雪山核心地带的边缘部位,一处终年白雾萦绕,即便太阳升起,普照大地,雾气也经久不散,遮掩着外人不明所以的秘密。 站在一口泉水前,慈舟总有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却不甚了解,只能原地伫立,等着时机转变。待日上三竿,雾气稍微散去,常人能够视物百丈,他才看清楚周遭的一切。 此处本是一座山坳洼地,遍布大大小小的泉眼,不知是否远古造山运动形成的独特地形,低洼所在尽是一口口深不见底的冷泉,不断冒出寒气白烟,仿佛氤氲仙气,恍若神仙秘境。 就在慈舟目光所及,暗中规划着通过此地的路线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深处,忽然传出一串银铃般的少女娇笑声,衣衫沾水打湿后,拖地而过的嗦唦嗦唦声,还有以掌击水嬉戏的浪花声,凡此种种一切,无一不在表明,前方有数位佳人,而且肯定是传说中的西凉女儿国人。 慈舟心里还有犹疑,大弟子悟空却是一脸无所谓,唯有二弟子悟能脸上泛起桃花,自告奋勇地起身,准许其独自前往探路。 慈舟知道门下弟子就属朱刚鬣慕少艾而好色,可是他头上的禁箍并未发作,由此可见其人,嘴上花花,心里却还拎得清,当下便点头应允了。 稍后,朱刚鬣放下神兵九齿钉耙,将宽袖收紧,又把敞开的衣襟,统统塞进裤子里,用腰带狠狠压住,走到一口泉水边上,往前探出上半身,以泉水为镜,将自己倒持了好一会,也不停手。 四明石猴好奇地瞥了一眼,暗骂一声骚包,环视周围,发现一处往外凸起的山岩上,有一朵冰蓝色的雪莲花,在风中颤抖摇晃,便随手轻轻一招,以隔空气劲控鹤手摘了,一脸戏谑地来到二师弟身边,戴在悟能的耳朵上。 慈舟知道大弟子悟空的本意是调戏,没想到朱刚鬣生生受了,还颇为真挚地道了声谢,反而将四明石猴弄地老大没趣,脸上神色不变,却怏怏不乐地走开。 随后,朱刚鬣踩着小碎步,在泉水之间的曲折石道上行走,壮硕的身躯渐行渐远,转眼过后,就被重重雾气遮掩起来,身影更是若隐若现,看地很不分明。 既然凡体肉眼看不分明,就用耳朵去“听视”罢,慈舟闭上眼睛,沉心静气,侧耳朝着泉水深处,果然听到一些动静。 起先,自然是悟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声,很显然,美色当前,他就算被禁箍所迫,持着佛门戒律,却还是不免动了情,乱了心。 “朱刚鬣这厮……果然是个有心机的狠人,竟然如此之快,就平复了躁动的心气,还趁着少女们入水嬉戏,偷偷地取走了她们的所有衣衫。” 慈舟想起少女们无衣衫可穿,忍不住心头一热,随即暗笑:“我毕竟也是凡人!还没有彻底断绝尘欲!” 就在这时,泉水深处,忽然传出“啊!”地一声,少女的惊呼此起彼伏,然后慈舟就听到一阵芙蓉出水声,一连串“噼里啪啦!”地骨肉捱打声,朱刚鬣忍痛的闷哼声,明显是吃了大亏。 慈舟回头看了一眼拄在地上,神兵九齿钉耙表面流淌而过的寒芒,忍不住轻轻摇头,心想:“朱刚鬣也算是为祸一方的大妖,不提现出大野猪的本相,即便当下化作人形,也是皮粗肉厚很耐揍,怎么会在短短几个回合就落了下风?” 四明石猴的脸上神情也不好看,只是师傅没发话,他也只能强行按捺住情绪,焦灼不安地干等着。 没过多久,泉水深处传来一阵衣衫被手生撕开,线头断掉的扯布声,慈舟和大弟子悟空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莫名的担心。 紧接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健妇,单手提着被捆成粽子的朱刚鬣走出来,步伐从容稳定,显然还有余力。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朱刚鬣原本就很大的肚子,如今已膨胀成圆球,就像里面塞了一个荞麦枕头似的。 健妇身高八尺五分,穿鸦白色札甲,细麻穿过,头发扎着先秦军将武士的斜髻,印堂饱满,眉骨凸起,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宽口阔颌,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二八娇娃,反倒像是河东狮吼母夜叉。 她将手中的朱刚鬣提起,翻了个白眼,然后用了点蛮力,狠狠地掼在地上。不过,当这位健妇抬头看着对面,唇红面白的僧人,风度翩翩一少年,却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估计是馋的! 稍后,健妇想起自己的使命,给自己一个巴掌,三步一回头地走进雾气里,很快慈舟就听到里面少女们的对话。 “……好一个俊俏的郎君……你下贱,你就是馋他的身子……哎哟喂,可别让他喝了子母泉水……这个好说了,有落胎泉备着,没事的……怎么能没事?还有溺女泉、溺婴泉,万一那位郎君掉进去……哪个咒泉都不能沾上,这郎君是我的……说好了大伙都有份,怎么能让你一人霸占独享。” 紧接着,慈舟就看见互相推搡着走出雾气,七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可是,在她们的身上,法眼无差的慈舟,看见米粒大的妖气散逸出来,编织成罗网状,无时不刻地向自己蔓延而来。 丝索漫天疾射,泉水上到处铺设,妖气编织的网罗,转眼过后,她们就将占地不小的山坳低洼处,全部纳入掌控之中。 慈舟看着妖影憧憧,妖力铺天盖地,而且还是一群女妖怪,心里就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微笑着:“我还以为是西凉国的女子,没想到却是几只女妖精,待贫僧亲自出手,收服了尔等!” 话音刚落,一脸忠心耿耿的大弟子悟空,取出一个狞恶的面具,倒扣在脸上,把身一摇,变成了头顶冒烟的催火鬼工,焦炭色的肌肤,眼睛暗红若烧碳,仅仅盯视着妖气网罗,就无火自燃起来,很快就烧穿了一个洞。 慈舟却是双手合掌,动用了磐石符,随后身体左右耸起两根大腿粗的石柱,不仅定住妖气网罗的蔓延,柱子顶端灵光一闪,还撑住缓缓下降的有形无质的蛛网。 “善哉,善哉!诸位女施主,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凡人有恻隐之心!为何尔等偏偏招惹上贫僧,莫非欺我手中戒刀不利?” 瞬息过后,斑斓戒刀随声乍现,一百零八道诅咒密织成网,被慈舟催动着,一口气全部爆发出去,各种阴、邪、毒、狂、晦、暗、寒气,如万箭齐发,朝七位少女疾射。 这些外气或贯穿身躯,一闪而过,或射进体内,化作诅咒的种子,顿时发作起来,将七位女妖精全部重创击倒。 方才,还是莺莺燕燕的大好春光,转眼过后,就被慈舟的狠手,折磨成残花败柳,散落开来,有如潮湿的抹布,随意得丢在地上。 第九十三章 云锦织女 七只作怪的蜘蛛精,乃是无意之中掉进溺女泉,从膀大腰圆的健妇,变成瘦肩如削,如弱风摆柳的豆蔻少女,偏偏每人容貌各不相同,也算是一桩奇闻了。 原本这种野生的妖精,还有自炼的神通法术,颇值得一观,可惜的是,淬不及防之下,被先下手为强的慈舟大招轰败,此时再想联手结阵,已无可能,体内更是诸多恶气暴走,便忍不住开口求饶。 刑讯逼供之事,自有门下弟子服其劳,慈舟吩咐四明石猴一声,问这些蜘蛛精索取泉水地图,并标明其中的隐秘,悟空自是点头应允,露出嫉女如仇的本来面目,把蜘蛛精们吓地惊叫连连。 稍后,慈舟就去照顾误饮“子母泉”的二弟子,眼看朱刚鬣胎气暗结,身怀六甲,已近临盆,却无产门诞下婴儿,就寻思着是否肋下开刀,解出这莫名其妙的鬼胎。 没想到,朱刚鬣痛地直哼哼,却道出了真相:“师傅……弟子的内丹……被子母泉水化散,结成了圣胎元婴,只差一步……就可元神出游,遨游周天。” 朱刚鬣喘了口粗气,吞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解释道:“此乃一步登天……之捷径,不被天地所容,鬼神甚嫉,故此……弟子需饮落胎泉水,打散胎气,将内丹聚化出来。” 慈舟听到这里,心里很是吃惊,暗道:“我这门下弟子,看似吞服秘药成妖,走的却是道门玄真之路!内丹?圣胎?元婴?莫非还是个正经的炼气士?” 慈舟按下好奇的心情不说,耐着性子,继续听二弟子悟能分说:“俗话说的好,不破不立,此番……际遇实在离奇,弟子若是脱难出困,定可百尺竿头……修为更进一步!” “落胎泉!子母泉!天生万物,必有一物克之!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既然你误饮子母泉水,左近定有落胎泉。稍待片刻,等你大师兄拷问出来,为师就与你寻来解药。” 与此同时,催火鬼工(悟空)高高举起如意金箍棍,搅动地上天下的妖气网罗,硬生生地全部扯了过来,缠在棍子两端,成栲栳大的一团。 在蜘蛛精们的注视下,催火鬼工(悟空)瞪大一双碳红色火眼,妖气网罗顿时无火自燃,很快就被熊熊燃烧的烈火烧化成灰烬。 恶形恶状的鬼工无需威逼,仅仅手持巨棍敲打地面,蜘蛛精们就花容失色,如受雷殛,身体哆嗦着,连连打冷颤,修长如鹅颈的脖子,顿时汗出如浆,发髻摇散,鬓角离乱,几缕青丝贴着下颌,顺势滑过如玉锁骨,不知去向。 随后,不堪挞伐的蜘蛛精,就主动开口交代,将她们夺取自西凉国,强行霸占的诅咒泉地形图,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 别看悟空面冷,对不打不相识的二师弟悟能,因着相近的出身——吞服秘药成妖,还是颇多看顾,随手将如意金箍棍拎起,往七只蜘蛛精身上一放,就将她们牢牢地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随后,催火鬼工(悟空)藉火而行,先来到师傅身边,禀报刚才拷打逼供的结果,随后双手捧出诅咒泉的地形图。 慈舟却没有在意这些,反而开口催促:“你呀,自入我门下,就成了迂腐的书生!明明知道你师弟悟能受苦,既然拿到地形图,何不尽快取得落胎泉的泉水……” 话音未落,催火鬼工(悟空)再次藉火而行,慈舟看着一溜火星,在高低起伏的泉眼上奔走,很快抵达到地头,稍微停顿三息,就再次折返回来。 与此同时,朱刚鬣腹部越发涨大,薄弱处甚至呈半透明状,隐约可见一个赤子婴儿,并非蜷缩身体、双手握拳,而是双腿盘起,如炼气士打坐修行。 慈舟看着所谓的“圣胎元婴”,眉目越发清晰,显然是接近瓜熟蒂落了,忍不住心里焦急,抬头望着雾气深处,一道灰黑色的身影急速折返过来,带着浓红色的火意。 催火鬼工(悟空)回到师傅身边,单手解开面目,露出赤条条的本来面目。原来是四明石猴解开虎皮裙,充作盛水的皮袋,灌了十斤都不止的落胎泉泉水,单膝跪在地上,封口对准师弟的嘴巴,直接灌了进去。 泉水入口过喉,腹部的剧痛就减轻了许多,朱刚鬣备受折磨的神智顿时恢复清醒,张开嘴巴大口吞饮。 于是,原本就要破开圣胎,呱呱落地的元婴,非常无奈地解离消散,化作一团赤色丹气,被朱刚鬣强行纳入小周天循环,随着膨胀如球的肚皮缓缓下沉,一度失去的内丹再次凝聚成形,圆坨坨,赤红如血,表面却泛起一点淡金,随后掉进丹田气海,缓缓地转动着,镇痛止疼,且开始自发修复气血的亏空。 很显然,朱刚鬣误饮子母泉,内丹化散结圣胎、出婴儿,生死之间走了个来回,已然突破瓶颈,横跨高原,于修为一途,再次攀上新的高峰。 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七只蜘蛛精了!慈舟看到她们被大弟子悟空的如意金箍棍压着,即便几番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不由地心生怜悯。 “诸位女施主不知天时,竟然敢谋害贫僧门下弟子,差点害得他身亡故去,只余下空空如也的肉体凡胎。按照贫僧的本意,将尔等全部打杀,才能稍稍出一口心头恶气。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诸位女施主如实交代泉水地形,贫僧门下弟子仰赖于此方渡过一劫,功行还有进益……既然如此,死罪可免,活罪不可轻饶!” 慈舟伸手戟指轻点,识海中的九重天庭顿时大放光明,发出莫名的收摄之力,竟然将七只蜘蛛精的本命灵光强行收去一点,化入天庭六部九司下辖尚衣监织造局,神名云锦织女! 唯一可惜之处,或许就是七只蜘蛛精,共用云锦织女的神名,以后修行时的种种杂念,只怕是会被收束成丝,成为九重天云篆大禁的材料。 慈舟如此想着,心头略有欢喜:“如此也好,诅咒泉也算是一桩天地之宝,七只蜘蛛精能逼退西凉女儿国的骁将,强行霸占此地,显然也是有本领的野生妖精。更难得的是,她们久居多年,实为大雪山的地头蛇。我方有了向导,便得了耳目,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全占,此行前往西凉女儿国,再无阻碍。” 稍后,慈舟就让大弟子悟空取回如意金箍棍,四明石猴自然应命照办,不敢有任何质疑,只是暗中猜测师傅另有手段整治这些女妖精。 硕大无朋的巨棍离身后,七只蜘蛛精得了喘息之机,挣扎着站起身原地旋转,顿时脚下声云,腾起大团白烟。 原来是蜘蛛精们藉着烟云障人双眼,趁机将自己收拾了一番,雨打海棠花瓣落的凄惨模样,片刻过后回复如初,风情万种甚至还有超出,显然是承了方才的一番雨露恩泽。 可是,当她们摇身一变,接连显化出健妇之身,披甲戴盔,满脸杀气腾腾,准备再战一场。 悟空立即擎出如意金箍棍,慈舟伸手按住,轻轻摇摇头,暗中却催动识海里的九重天庭,藉着一点本命灵光的联系,将蜘蛛精们勃发炽烈的战意,熊熊燃烧的杀意,顿时化作一个个念头,全部被收摄进来。 转眼过后,七个膀大腰圆的健妇,仿佛骁勇善战的女杰族人,实为在野妖怪的蜘蛛精,就意散气消,懒洋洋地躺坐在地上,也不怕山岩寒凉,身体被冻着。 不过,这一波消弭战意没有持续太久,约莫过了一炷香的辰光,蜘蛛精们又蠢蠢欲动起来,似乎打算卷土重来。 悟空已然知道结果,双手拄棍,撑着自己的身体,看着师傅施展莫测神通,将一众蜘蛛精的意气再次打消。 几次三番后,七只蜘蛛精大约是明白过来,自己被人下了暗手禁制,根本无法动手了,不由地先恢复少女身,再抱头一起痛哭。 慈舟也没有劝着,毕竟妖心无常,尤其是女妖精,都是个顶个的演技派,稍不留神,就会被她们骗过去。 “故意收起健妇骁将之姿,换成柔弱无依靠的少女身,又想来骗人了,我偏不上当。这些女妖精!” 待七只蜘蛛精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似乎将今生今世的眼泪统统哭干了,方才把自个容妆仔细收拾了,整齐地站成一排,盈盈下拜,口中直唤师父饶命。 既然她们诚心诚意地认输服软,慈舟也没有说什么,侧头看了一眼坐起身的二弟子悟能,又看了看一脸不相干的大弟子悟空,随口吩咐一声:“不打不相识,既然她们被你降服,统统都是你的人了!” 四明石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阵香风携裹的银玲般娇笑声淹没,毕竟在明面上,蜘蛛精可是被他的如意金箍棍降服。 女妖精们毫无战意,反而将四明石猴压倒在地,有人忍不住上下其手,很快抓住他的把柄,牢牢地掌握着,也不松开。 与此同时,慈舟快步走到二弟子悟能身边,朱刚鬣的确功行大进,伸手招来轻风扶起自己,也不尽是灰黑色的妖风怪雾,而是邪气尽去,山岚薄雾般的烟云,自带晚霞火烧之意境。 慈舟双手笼在袖子里,长声笑道:“悟能徒儿,云栈预言之中,可有预见眼下的际遇?” 朱刚鬣的脸色瞬间变成猪肝红,原本想藉着西凉女国,给师傅一个难看,结果恰恰相反,反倒是自己陷了进去,不由地用力摇头。 第九十四章 情之一物 门下二弟子悟能自以为得计的心思,在他师傅慈舟眼里,不过是如观掌纹的小把戏,除了子母泉一事,化散内丹而结圣胎元婴,稍微超出了预料,不得不寻落胎泉重新打散,其余琐碎事务,包括遭遇七只蜘蛛精洗浴冲突,都逃不出能藉着断乱因果之力,窥见时光长河下游的破戒僧。 话说回来,神情木讷如机关人,行事古板像迂腐夫子的大弟子悟空,被七位豆蔻少女缠上后,起先还呲牙咧嘴地威吓几下,发现此举没什么功用后,也就懒得理会蜘蛛精们。 随着少女们得寸进尺地靠上去,得了四明石猴的默许,便各自施展手艺,务必博取夫君的欢心,也不枉方才双方大战一场,如意金箍棍压服七个风流穴,露水夫妻的姻缘。 稍微年长些,神情自若的大姐,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梳子,牛角质地,色泽宛如琥珀蜜蜡,将悟空一头乱糟糟仿佛鸡窝似的头发,梳理地整整齐齐,溜光水滑。 二姐将压发的紫金冠取下,伸手掬起一捧濯垢泉水,小心翼翼地浇在上面,不管多少血迹、污垢,亦或者陈年水渍,瞬间褪掉,清理地干干净净。 “瞧着此物形制,并非人间王孙公子所有,偏偏水气深藏,又有一股鳞气,莫非是距离此地不远,东边左近西海龙宫的收藏?” 二姐想到这里,忍不住与身边众姐妹交换眼神,立即得了回应,皆感念夫君是个闯过西海,大闹龙宫,还能全身而退的狠人,不由地眼泛春水,面带桃花。 身为野生的妖怪,自一窝几千只蜘蛛中脱颖而出,就她们七姐妹成精作怪,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牺牲,携手闯过了多少艰难险阻,才有今日的成就。 即便打退了大雪山里占地为王的女杰族人,强行夺取了诅咒之泉,也是看在此处可以令妖精直接化形,不必像她们这般,必须直面天地煌煌之威,沐浴雷霆洗礼,方能蜕去旧壳,化成人形。 可是,蛛家七姐妹并不知道,她们信赖、看重的夫君,前身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无力反抗乌斯藏国欺压,不得不吞服古魔国秘药,从而具备巫师之资,得以跻身万众平民之上,却又迫于本教高阶巫师的无情压榨,不得不以造兽之法,将自己转成四明石猴之妖身。 不过,即便她们知道实情又能如何,被悟空以如意金箍棍压服,可以说是一力降十会,打服所有不平,还偏偏戳中她们的软裆。 如此阴阳相济,龙虎交会,姹女遇金公,便成了彼此的机缘。先前还不怎么觉得,如今双方心情平复,体内诸气顺和,才有所察觉。 蛛家七姐妹的功行原本遇上瓶颈,眼下不仅突而破之,更是狂飙猛进,大有进益,此举不下于蓝桥仙缘,玉杵捣尽玄霜见云英的故例。 此情此景,教恢复如初的朱刚鬣见了,顿时眼红不已,毕竟大师兄的女人缘实在是太好,以前还不怎么觉得,自师徒三人一骑大闹龙宫,助其夺得神兵如意金箍棍,便诸事皆宜,事事顺风顺水,简直无往而不利。 慈舟看了一眼不战不斗,便如同木偶公仔,被蛛家七姐妹肆意摆布的大弟子,又回头看了一眼眼红耳赤,脸上尽是羡慕嫉妒神色的二弟子悟能,忍不住摇摇头。 慈舟走到朱刚鬣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悟能徒儿,别忘记高老庄的姻缘,三小姐翠兰还在等你哩!” 此话有如一柄凿子,撬开朱刚鬣的头顶八瓣骨,又浇下一桶冷冽的冰雪水,顿时教这位见色起意,栓不住心猿,走脱了意马的二弟子悟能,瞬间恢复清醒,并迅速冷静下来。 朱刚鬣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也不看大师兄身边的莺莺燕燕,长长地吐了口气,眯成三角的小眼睛里,罕见地精光收敛,流露出一点思乡之情,嘴里念叨着:“翠兰……兰!” 慈舟听到这般叫魂似的鬼叫声,即便意志坚定,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浑身哆嗦了一下,暗叹道:“情之一物,最伤人!”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此行的目的地,西凉女儿国的腹心之处,阻其证道,成无上正果的克星,早已磨刀霍霍,等候多时。 慈舟一行人并未在诅咒之泉盘桓,即便被蛛家七姐妹几次三番挽留,也没能改变一心反叛,试图掀翻乌斯藏国的夫君之志向,更别说完全不相干的慈舟和尚。 朱刚鬣倒是有些心动,嘴里咬着手指,左脸色眯眯,右脸咪咪色,可是蜘蛛精们根本看不上,正眼都不瞧一下,自然是死了这点心思。 反倒是慈舟与蛛家七姐妹约定了时日,只待日后举旗招呼一声,蜘蛛精们就得起兵响应,齐齐攻向本教总坛,打上盘龙云海,决战天宫之巅! 临到分别时,四明石猴看着蛛家姐妹眼泪婆娑,即便是一场露水姻缘,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忍。不过为了大业,这些儿女情长只能压后,便难得开口安慰。 “距离约定之日不远!此时挥手告别,互道一声珍重,来日重逢时,小别胜新婚,或许别有一番情致。” 慈舟早就知道大弟子悟空笨嘴拙舌,囫囵话都说不出几句,偏偏此时脑子开了窍,竟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不由地暗笑:“情之一物,最是动人!它能平山谷沟壑,也能越崇山峻岭,甚至可以让口拙之人,变成巧舌如簧。佩服,佩服!” 朱刚鬣看着这一幕,却是别过头去,根本不想再看第二眼,心里想着高老庄的三小姐翠兰,嘴里也念叨着,惦记着她。 可惜,禁箍戴在头上,一旦动心生情,它便自发收紧起来,勒地朱刚鬣头骨开裂,痛地哇呀呀乱叫。 所幸的是,经过连日以来的苦心钻研,朱刚鬣也算是摸索出窍门,尤其是应付禁箍的关键,当下将所有杂念都发散出去,专心致志地念诵调伏心情的师传《心经》。 没过多久,禁箍察觉不到尘欲,便渐渐地松开,这才让朱刚鬣有了喘息之机,赶紧催动内丹中的妖力,治愈头骨裂伤,散开额头一圈的淤青血肿。 只不过,刚才那番折腾,教他在生死之间走了个来回,前胸后背尽是汗水,打湿了开襟的上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有点难受。 方才不过是权宜之计,想要完全摒弃这般折磨,只能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了,于是,朱刚鬣赶紧求到慈舟面前:“师傅,你看!” 慈舟都不用眼睛看,闻到那股骚气的汗味,就知道二弟子悟能又犯禁,还差点破戒,不由地轻轻摇头:“你呀!无力守着空门八戒,便由禁箍教你守着。什么时候,你能秉持戒律,深入到骨子里,这禁箍自然会脱落。” 朱刚鬣知道此次试探又失败了,趴伏在地上的姿势,立即挺身站起,怪叫道:“师傅,你这是摆明坑我!大师兄也是你门下弟子,却偏偏不守任何清规戒律,身边被蛛家七姐妹围地水泄不通,你也不管管?” 慈舟好奇着反问:“怎么管?近几日以来,你大师兄悟空,一点杂念都没有,即便是在当下,身边被莺莺燕燕围着,也是毫不动心,尘欲不起。反观你,动不动就动心生情,一点德行都没有。” 朱刚鬣顿时硬口顶撞,海拔身体摇动,变高成丈许,虎视眈眈地俯视着师傅:“哪有?” 慈舟翘着二弟子悟能的神通法术,竟然用到这个地方,忍不住摇头轻笑:“禁箍不会骗人!有没有,你心里还不清楚?倘若毫无动心生情,岂会听你念诵《心经》,平复心中勃发炽烈之性情?你还没到这步田地,还没具备如此不凡之慧根!” 方才,朱刚鬣还如火如荼的气势,被师傅的这番话击中心结,如同猪尿泡似的,一经缝衣针刺破,便气泄如注,转眼间身躯恢复原样。 与此同时,四明石猴严词拒绝了蛛家姐妹缠绵一番的要求,扛起如意金箍棍,尾巴缠在腰间,压住虎皮裙,就自顾自地在前面带路。 蜘蛛精们顿时泪流满面,当慈舟乘马行经时,她们便哭地梨花带雨,却连一点用处都没有,当朱刚鬣走过时,还颇有期待地等着。 结果,蛛家七姐妹根本不想理他,雨收云消散,三三两两,分头走进泉水深处,被浓雾遮掩身形,悄然不知所踪。 如此截然不同的遭遇,朱刚鬣心头的阳刚意气彻底消沉,他赶紧快走两步,先离开这片伤心绝望之地,看到师傅和大师兄的身影,立即靠近过去,随后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脸,一副谁都不想理会的苦瓜脸。 慈舟师徒一行人,按照蛛家七姐妹给的地形图,安然无恙地穿过诅咒之泉,走着盘山十八弯的野路,翻过一座笔架似的小山,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一处由多座如玉雪山拱卫着的山谷,几只白鹭振翅飞过崖间青松,发出欢快地轻鸣,谷底水田阡陌相连,三五农人在侍弄庄稼,稻谷青苗长势喜人,农人脸上尽是期待丰收的喜悦。 距此不远处,有许多青砖黑瓦的民房,环成内外两圈,护卫着腹心之地的祠堂。 一株虬枝盘曲,花开盛繁的千年桃树下,有十来个身穿札甲的女杰族人,正在擂台上捉对比武。 第九十五章 獬豸面具 擂台上,多是膀大腰圆的健妇,面目奇古,筋肉贲张,举手抬足之间,一身蛮力挥舞着长短兵器,竟然虎虎生风。 或许是她们彼此之间过于熟悉的缘故,拆招对招都能应付下来,以致于缠斗了许久,都没有分出高下,白白地浪费着力气。 经二弟子悟能介绍,擂台上对战的勇士,都是女杰族的平民,各家都有千锤百炼的武技,配合传女不传男的呼吸吐纳法,已是江湖上有数的三流高手。 “如果配合女杰族的战场杀阵,借助熟悉地形的便利,没有十倍以上的敌人,休想攻进西凉国。若非如此,乌斯藏人怎么会放过此地,实在是吃过苦头,领教过女儿国的厉害。” 慈舟听到这里,才稍微高看一眼,心里暗道:“此等骁勇善战之兵,还仅仅是西凉国的平民,不亏是战斗民族,全民皆兵,藏兵于民,若是发动起来,就是一股移泰山填东海的伟力。” 慈舟先前降服的妖怪,拯救的唐人庄园,还仅仅是一些地方上的刺头、豪强,如今刚刚走进西凉国的外围边缘地带,就亲眼目睹如此彪悍的女兵,实在是一支具有很高价值的潜在盟友。 “徒儿们,在此地闲坐观赏,也不是办法。我们就下去看看,试着接触西凉国的高层!” 大师兄悟空的态度自然是无可无不可,朱刚鬣迫切的心情就不用提了,方才在诅咒之泉被艳福不浅的大师兄馋的直流口水,如今就算看见一头母猪,也会觉得她貌美如花。 慈舟师徒一行人沿着山涧小路,慢慢下到山谷底部,藉着水田之间的硬土埂走向女杰族的聚集地。 途中,身披蓑衣、头戴箬叶斗笠,忙着农活的农人,好奇着抬起头,看了一眼骑着白马的黑衣僧人,随行的还有一头大马猴和大公猪,还以为是游走在乡野之间,表演马戏的杂耍团,就是人头数少了些,连草台班子都搭不起来,不由地轻轻一叹。 反观慈舟,藉着刚才农夫们抬头直腰,看到他们都是面色焦黄的男人,干着最重最辛苦的活,还一脸理所应当的神情,忍不住轻轻摇头。 一行人刚刚走近围屋外面的夯土晒谷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健妇,就簇拥着一位老妪迎来上,似乎等候多时了。 慈舟结合自己的观察,心里忍不住暗暗猜想:“或许我们刚刚经过诅咒之泉时,就被女杰族的哨探发现了。不说用,这座山谷绝非西凉国的首府,更像是国境线上的边塞据点,一个精心准备的饵料。一旦遇敌,此地便可用来向国民示警发讯号,其次,藉此用来垂钓,引诱傻乎乎一头撞过来的傻鱼上钩。” 想到这里,慈舟翻身下马,毫无烟火气的动作,显露出一身不凡的骑术,放手将缰绳予二弟子悟能,示意由朱刚鬣牵马伫立原地,同时又以眼神示意,让大弟子悟空原地待命。 慈舟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距离女杰族村老十步远的地方,双手合十揖礼道:“善哉,善哉!诸位施主,贫僧慈舟,乃中土大唐人士,听闻大雪山中有西凉国,君臣王侯尽是女子,却能前阻连绵兵灾,后挡妖魔鬼怪,不禁心生向往,特地前来游览。” 老妪身边一位健妇,脸上戴着一副青铜面具,原本双手负在背后,此时将右手转到面前,握拳的五指缓缓张开,掌心竟然悬着一枚白色光球。 “温老,这位空门僧人没有说谎……” 慈舟顿时挺身而起,笑道:“出家人,向来不打诳语!” 谁知,还是这位健妇,将负在背后的左手转到前面,摊开手掌,露出一枚半红半白,梧桐子大的光球,当下扬声道:“可是,这位高僧说的话,还有所保留。或许是半真半假,或许是九真一假,总之言不尽实!” 打脸来地如此之快,顿时教慈舟也吃了个哑巴亏,大弟子悟空毕竟忠厚老实,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反倒是二弟子悟能,亲眼目睹师傅吃瘪,还是头一次,心底一片狂喜,恨不得自己将头戴青铜面具的健妇取而代之,狠狠地羞辱一番,方能发散发散心头憋住多时的愤懑之气。 慈舟毕竟是两世为人,又谙熟佛门经典,在妄世进进出出,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早就将脸皮磨练成城墙那么厚,个人演技堪称西唐帝国最强实力派,根本不把健妇刚才的话当成一回事。 “这副青铜面具,眉似卧蚕,方眼重瞳,具有神圣不可侵犯之威严,头顶独角若司法神兽獬豸,莫非出自古蜀国的礼器,足下实为侍奉士师皋陶的祭司,神而有灵,故此能令佩戴者,具有辨识真伪的神通。” 慈舟微微额首,笑道:“果然如此!西凉国能在大雪山中立足,自有其独特之根基。贫僧此前也有猜测,只是没想到传承直追上古三皇五帝,诸位圣王垂拱治世时。彼时,天帝、人王具是一体两面,帝王德被天下,有百神护卫,各司其职,至颛顼帝时,绝地天通,人神分野,厘清阴阳,三界才渐渐隔绝联系,不复远古之时,人神混居,神子遍地,神民万千的境况。” 这番话涉及上古隐秘,即便是在西凉国,也仅仅是在高层之中耳口相传,唯有只言片语流传到民间,却早已面目全非。 现如今,来人仅仅凭一副青铜面具,便猜测出如此多的内幕事情,方才还有心给陌生访客一个下马威的健妇,此时已禁不住哆嗦起来,暗恨自己多嘴多舌,被人看破了行藏,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村中长老温姓老妪听过僧人的话,立即知道来者不善,忍不住暗忖:村中“巾帼”级战将惟有青索一人,“青娥”也只有方才说话的丽娘,“无盐”级的健妇有两队满编一百人,余者七、八人,都是已婚配的“罗敷”,连一个“扫眉”的才女都没有,更别提才华横溢的“不栉”,恐怕在都城国子监、翰林院才有。 她看上去老眼昏花,心里却精细着,否则的话,也不会被西凉国主交付重任,在此边陲重地一待就是三十年,屡次借助地形优势,打退乌斯藏人进犯的农兵,甚至败退本教的巫师数人。 温老眯眼看去,发现黑衣僧人全身都是破绽,却根本无机可趁,目光便略过不看,投向稍远处的随从。 得骊珠之助,提纯体内血脉的天山龙马,脊背处斑斑点点,尽是墨色纹路,筋骨粗壮,鬣鬃长可拖地,堪称世所罕见的神骏,当得起“瀚海麒麟”的专属称号。 更难得的是,此马周身水汽萦绕,滋润着脚踝后的鱼鳍状鬃毛,如游鱼般在风中招展,端地是出身不凡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温姓老妪,看见此马也忍不住暗暗叫好,亏的是西凉国女兵擅长山地战,不习惯骑马奔行,否则的话,她肯定会厚着脸皮讨要。 “哪怕是用来配种,也是好的!国内耕牛缺乏,驯服驽马拉犁,也是权宜之策,应时而变嘛!” 当她的目光转到横棍在肩,双手压住棍子两端的猴子身上,第一时间洞悉悟空的真实身份,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头大马猴看似寻常,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本教巫师的臭味。人不像人,妖不似妖,分明是残酷至极的造兽之术。此子对别人狠,对自己恐怕更狠。难得!” 至于牵马的朱刚鬣,吞服秘药成妖,不久前经过子母泉和落胎泉的磨练,修为功行突飞猛进,反倒是让人看不出来。 不过,任谁看见一个彪形壮汉,两条臂膀和脖子,顶着一个朝天鼻、鱼泡眼、葵扇耳的猪头,想装作不认识都不可能。 温姓老妪知道黑衣僧人冒昧来访,身后随从还是与本教相关的妖物,还能沉地住气,也不言不语,只是给身边负责村中一切祭祀典礼的“青娥”丽娘熟悉的眼神,还是双手拄着鸠杖,在静候事件的发展演化。 戴着青铜面具“獬豸”的丽娘果然聪慧,略过黑衣僧人真假莫辨的话不提,伸手戟指其门下两位弟子,喝道:“慈舟大师的随从,竟然都是荒野里逞强的妖怪,山林里生息的精灵,茹毛饮血,周身尽是污秽,怎么能入我西凉国,快快退去,否则的话,休怪我等手下不留情,也别怪村人不给大师面子。” 慈舟看着战火将熄未熄,不慎绵延到悟空、悟能身上,忍不住开口笑道:“诸位女施主,他们两个原本也是贫苦大众出身,只是被乌斯藏人所迫,不得不沉沦为妖精。” “且看满脸金毛,腰缠虎皮裙者,乃贫僧门下首徒悟空,战败西海龙宫数万虾兵蟹将,取得镇海神铁为兵器,捱着就伤,碰着就亡,乱棍打出一片天,实乃世间一等一的好汉。” “至于那位大肚宽肠者,乃贫僧门下二徒朱刚鬣,本是唐人庄户之子,机缘巧合之下,转成暴牙猪妖,野性未驯,妖心无常,故而贫僧借观音禅院佛宝禁箍,授其八戒,以收其心。” “青娥”丽娘双手掌心的光球,具是纯白一色,她低头看去,忍不住喃喃自语:“竟然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第九十六章 法眼无差 事实是,“青娥”丽娘的说话根本不管用,即便是慈舟能言善道,说再多也是无用,待师徒一行人穿过晒谷场,途经供奉土伯的神庙,还能安然无恙地进入围村内,就连千年老桃树都毫无反应,村人才松了口气地放下戒备。 大弟子悟空先前在应付蛛家七姐妹后,袋中已经空空如也,涓滴不剩,已进入八风不起的境界,气定神闲若贤哲。 再则,除了未分胜负,还在打擂的女人,围上来的好事者,都是膀大腰圆,身高八尺上下的健妇,身上尽是锤炼筋骨的汗味,即便是朱刚鬣见了,也生不起任何异心,更别说头上戴着禁箍,一丝色心骤起,见异思迁,便会尝到勒颅抽髓之痛楚,任谁都不会有寻欢作乐之心。 身为佛门高僧的慈舟,因为唇红齿白,皮相甚好,在村中广受欢迎,上至八十岁的村老温妪,下至十八岁的巾帼战将青索,无不对他落落大方地示好,甚至是当面求欢,留下纸条,约定时辰地点。 慈舟自是以从小寄身佛门,谨守清规戒律为由,婉言谢绝了村人的好意,顺道打听了不少内幕消息。 譬如此地名为青螺谷,盖因周边山势团团环绕,外低内高,峭壁之上,还有天然的山道,呈内旋螺纹状,谷中又多有青松柏树,故而被好事者以此命名。 就在这时,擂台演武斗到最后一场,其中一位是身高九尺的健妇,腿毛浓密,壮地就像一头马熊,手持一杆鹅蛋粗的点苍枪,正在抓紧时间回气。 慈舟好奇地瞧去,看见与其对阵的乃是一位二六年华的豆蔻少女,头上梳着双角丫,眉清目秀,英气逼人,身穿一件贴身短打,未染色的素丝混细麻纺成的杂绫布裁剪而成,外面套着箭士惯用的半身甲,双层牦牛皮质地,左右双手各提一柄拳头大的灯笼锤。 为了待会的决战,少女特意褪去百纳底的如意纹绣花鞋,赤脚站在擂台上,锤子一前一后,摆开一个寓守于攻的架势。 村中巾帼战将青索发现黑衣僧人颇为好奇,心里不禁暗暗得意,特地提点道:“今秋打擂终末一场,一方乃是无盐健妇的队正单璞,另一方便是舍妹青霞!” 慈舟侧头看了一眼体壮如牛的巾帼级战将,暗忖:“青索此女,相当不凡,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她的妹妹,想必是那位人熊似的健妇。可是,无盐健妇乃是西凉国的驻村巡兵队,万万没有可能交由豆蔻少女充任队正,哪怕其出身名门望族,若是德不配位,迟早会被健妇们欺负死,甚至被人赶走,弄到最后下不了台。” 想到深处,慈舟忍不住摇头,干脆换了个思路:“我估计,那位豆蔻少女,才是巾帼战将青索的妹妹,只是眼下身体还未长开,再过两三年,熬到成年礼后,估摸着就能横向发展了。” 巾帼战将青索没有想到,中土大唐来的黑衣僧人能如此沉地住气,便忍不住开口探询:“慈舟大师,余尝听闻过往商人讲说,中土大唐藩镇割据,崇尚对外用兵,军工民一体,上下齐心,屡战屡胜,每战必有收获,是为战争红利,恩泽藩镇上下,导致各地武风大盛。大师出身中土大唐禅林寺,必定是武学大家,试看打擂双方,谁人胜率更高。” 慈舟已经注意到,附近的健妇之中,已有人开庄押注,参与者动不动就拿一副盔甲当赌注,不禁咋舌:“西凉国藏兵于民果然不差,于军事之用,已深入民间地方。即便是一副札甲,牛皮、铁片、铁丝,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机力气,三口之家十亩农田,一年产出估计也就弄出两三具,竟然用来下注,果真豪富若斯?” 慈舟自然是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明明知道巾帼战将青索以此事考究自己,便沉下心来仔细观察,片刻过后,果然有所收获。 “无盐健妇队正单璞,手长脚长兵器长,只待拉开距离,枪枪不离对手要害,此战有胜无败。反观青霞妹子,不知是否天赋异禀,打过一场接一场的擂台,方能走到最后。此时,她还能气定神闲,身板单薄,却如高山耸立,面色如常,有如渊水深沉,恐怕握有十足的信心。贫僧估摸着,汝家小女青霞,必定修炼家传神功,内力绵绵,用之不尽。” 巾帼战将青索闻言,愕然片刻,随即展颜笑道:“慈舟大师法眼无常,舍妹为村民中年岁最小,自幼修炼家传百兽戏,合秘传吐纳法龟蛇息,至今已有十年,内力早已小成,如此方能久战不怠,为家族建功立业。” 慈舟都懂得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这种藏身世外大雪山中古武家族,没有理由不懂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换言之,少女青霞肯定会伺机贴身近战,抡起手中的灯笼锤,使劲锤打无盐健妇队正单璞的胸口。 随着主持擂台斗战的裁正一声令下,少女青霞主动往后跃,试图跳出圈子,反观无盐健妇队正单璞,却双手持枪挺身往前戳刺。 双方甫一交手,反应就出乎所有人意料。慈舟立即反应过来,笑道:“依贫僧之见,青霞手中的锤子暗藏机关,可长可短。必要时,甚至可以扣动机簧疾射而出,或许还有锁链连着。无盐健妇队正单璞手中的点苍枪,应该也有机关,或许是枪中藏枪,一长一短,是为双枪将,无非是为了弥补近身作战的不足。” 说到这里,慈舟正色道:“由此可见,西凉国的兵家战术,渐渐渗入国中武道。须知,兵家,诡道也!兵武之道,便是暗藏机窍之诡诈骗术,欺瞒敌我双方耳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武道,可畏可怖!” 巾帼战将青索听到这番话,眼眉高高挑起,侧头看了一眼黑衣僧人,对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心上,暗中更是高看他一眼。 “我原本预想,这位中土大唐来的高僧,于武道一途相当高明,万万没想到,竟然高到如此地步。仅仅看了一眼,就洞悉了舍妹青霞和健妇队正的根底,简直不可思议!必要时,我得写信推荐给王上。” 至于左近的健妇,即便关注擂台终末一战,对于黑衣僧人的话,也是不以为然居多。可是,战况发展果然如慈舟所料。 少女青霞躲开点苍枪的凌空戳刺,趁机扣动灯笼锤的机关,尺许长的短柄锤,猛地往外延伸两倍,右手挥舞锤头荡开对手长枪突刺,左手按住机簧,猛地从身后甩出。 一个拳头大的锤头,仿佛被臼炮射出的弹丸,朝无盐健妇队正单璞疾射而去,风声呼啸,震耳欲聋。 就当在场所有相关或不相干的围观者,为明显落入颓势的一方提起小心的时候,无盐健妇队正单璞猛地扭动长枪握柄,从中抽出一杆三尺长的烂银枪,长短枪兵交错,护住自己的胸口。 当地一声,灯笼锤头正中目标!可惜的是,小女青霞的杀招,被随机应变极快的老牌“无盐”挡住了。 看在巾帼战将青索的面子上,押注其小妹青霞胜的赌客,亲眼目睹制胜之机悄然而逝,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大腿,懊恼之情就别提了。 反观看好队正单璞的健妇们,却也没有什么庆祝的表示,毕竟此战还未彻底分出胜负,都提心吊胆地继续观战。 慈舟看到有一方被动防守,即便奋力荡开灯笼锤,放下的双手依旧哆嗦个不停,便忍不住露出笑容,侧头看了一眼巾帼战将青索,笑道:“恭喜恭喜,汝家小妹有七成机会胜了。” “此话怎讲?”青索看到黑衣僧人的信心比自己还足,便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暗道,“莫非舍妹仗着神兵机关之利,被大师看出了几分虚实?” 慈舟轻轻点点头:“灯笼锤之击,势大力沉,出乎无盐健妇队正单璞的预料。贫僧估计,锤头并非实心,而是里面真铅做壳,灌满了丹汞,如此方能隔空发劲,以内力伤人。” 听到关键处,巾帼战将青索的眉头都几乎竖起来,慈舟却毫不理会:“换做是贫僧,以兵家战阵的智慧来设计兵器,也是这般道理!譬如东土大唐的九环刀,往往在刀背开槽,镶有九枚或若干铅环。一击斩出,铅环尽数向前,刀头势大力沉更胜寻常,能出其不意,斩破头盔甲胄,有我无敌。” 擂台上,无盐健妇队正单璞额头冒汗,自觉双手筋软骨酥,稍微用力握住枪柄,便会立即痛彻入骨,明明知道对手会使诈,自己却没有防备到这一手,不得不承认战败。 于是,入秋以来的擂台比斗,终末一战便以巾帼战将青索的小妹大获全胜而落下帷幕,奖品有一副白牦牛脊皮做的半身甲,王命巡城马令旗,以及甑糕、九层糕、油糕、麻球、红糖芝麻糍粑等糕饼点心。 万万没想到,慈舟门下大弟子悟空近几日来上山下海,吃多了山珍海味,就有点馋人间烟火,忍不住偷吃了几块糯米饭捶打成形的糍粑,还沾着炒熟的黑白芝麻,滚过红糖盆,表面糖粉化油,才塞进嘴里嚼透了咽下。 少女青霞清点接受奖品时,发现了这一茬,忍不住火冒三丈,左右寻不见偷吃的猴子,就亲自上门找他的师傅,准备与大德高僧慈舟说道说道。 “这叫什么事!悟能倒是被禁箍八戒牢牢管住了,没想到猴子却犯禁破戒,所幸者,头一遭出手,还有挽回的余地!” 慈舟琢磨着手头上还有两个金箍、紧箍,就筹划着如何给大弟子悟空戴上,定要教他学个乖,未经允许,禁制出手! 第九十七章 做过一场 “金秋佳节,青螺谷摆开擂台,比武以应丰收,我等师徒三人适逢其会,亲眼目睹西凉国武士之豪勇,佩服地无以复加,不由地心生向往。只是,论起真刀真枪来,这位女施主似乎稍嫌火候不足,须得仰仗兵器之利,才能在三招之内,重伤无盐健妇队正单璞,迫使其不得不弃械认输,稍微有些不那么公平。” 慈舟深暗帮理不帮亲的说话之道,处处占着道德和正义的制高点,方能俯视道德洼地里的对手,随后他继续大开地图炮。 “再说了,贫僧门下大徒弟悟空,还未曾领教青家小女单字霞的武勇,不如双方做过一场,再来论谁输谁赢,奖励品最终归属。” 少女青霞看了一眼雄姿勃发的四明石猴,忍不住闭上眼睛,伸手一拍额头,随即瞪大眼睛,气呼呼地盯视着黑衣僧人:“这泼猴多大点本事?安敢与我较量?” 巾帼战将青索知道妹子说话过分了些,连忙闷咳一声作为提醒,毕竟四明石猴无意中流露出的气息,锋锐如刀刃,厚重若高山,连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少女青霞听到姐姐给的信号,知道自己鲁莽了,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好嘛,即便我点头应允了,它可是雄的,怎能与我擂台比斗?” 慈舟忽然想起前世网文神作《齐天大圣其实是个女的》,不慌不忙道:“贫僧门下首徒悟空,身穿虎皮裙,经常招摇过市,也不惧人言,须知裙子,乃女性常用之物,显然她是个女的。贫僧门下首徒悟空,虽练成定身法,却从不以此调戏女子,显然是个女儿家。贫僧门下首徒悟空,在高老庄妆扮成高翠兰,竟然能蒙住原配朱刚鬣,举手抬足之间,尽是女儿风流,她的心里有颗女儿心,显然是个女的!凡此种种,概莫能外,谁说她不是女人?” 黑衣僧人的这番话,顿时将少女青霞说地哑口无言,毕竟她年岁尚小,平日里净是锤炼筋骨,反倒疏忽了辩才的培养,脑子里都是肌肉,故而没有急智,一时间慌了手脚,无法应对眼下的局面。 在场的健妇为数众多,论起指桑骂槐的本事都是个顶个的利害,更是破口骂街的高手中的高手,真是要胡搅蛮缠,也不是不行,只是队正单璞被青霞用神兵击败,胜之不武,她们不想下场拉架,就想等着巾帼战将青索陷进去。 身为擂台赛赢家青霞的长姐,又是青螺谷唯一的巾帼战将,青索受到的牵制只多不少,能够帮到妹子的地方非常有限,那一对神兵“风雨流星锤”,还是以青家的面子,从王室武库里借出来的利器,如此才有不动则已,一动就用在刀刃上,一合打败无盐健妇队正的大胜。 可是,如此一来,巾帼战将青索就不自觉地,将自己与青螺谷驻军切割开来,不少资格深的无盐健妇都冷眼侧目,如果还要坚持偏帮自家妹子,恐怕这件事揭过后,自己就得挪动位置了。 大争之世,军功最重。家族既然将自己安排在青螺谷,就是为了建功立业,确保家族的荣华富贵,可不是为了区区小事,白白消耗家族的人情。 于是,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黑衣僧人门下的徒弟,都是雄姿勃发的男儿身,却没有人敢站出来指出真相,或多或少都有相关利益牵涉其中。 慈舟也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地指鹿为马,硬生生地门下首徒悟空,说成是一个女儿家,具有挑战擂台赛冠军的资格。 当然了,村中的长老温妪和负责祭祀的“青娥”,也想亲眼见识,根底源自本教巫师,却能混成大妖怪,被中土大唐的高僧亲手降服的妖猴,究竟有多厉害。 在各方所有人默契的推动下,忍不住偷吃糕饼点心的四明石猴,嘴里咬着小半个红糖油糍粑,扛着如意金箍棍,先行一步跳上擂台。 就在少女青霞想要随后跟着跃上时,“青娥”及时注意到如意金箍棍暗藏的不朽金性光芒,心里不由地大吃一惊,连忙开口补充规则。 “对阵双方不得逞其手中神兵之利,必须用寻常兵器代替,如此方能展现出本身的真正本领。” 少女青霞以为“青娥”针对的是自己,不甘不愿地放下手中一对“丹汞真铅锤”,换上自己往日里用惯的“照夜狮子锤”。 看似栲栳大的锤子,云母混石英打造而成,八棱灯笼似的造型,实际上,里面大部分空心,浇铸时封存了一海碗“夜明砂”进去。 锤中敌人时,无论是身体亦或者兵器,照夜狮子锤都能爆发出强光,晃地对手眼睛暂时失明,视野被强光所夺。 悟空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左手接住无盐健妇队正单璞抛投过来的熟铁棍,顺手舞了个棍花,右手提起神兵如意金箍棍,平举递出擂台,笑道:“谁家小女敢与老娘较量,不想活了!” 说罢,悟空五指松开,净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镇海神铁,随即脱手坠落,就在少女青霞一脸满不在乎,在场众人指指点点的时候。 如意金箍棍悄然落地,却猛然发出轰隆隆声,有如地底万千伏雷爆发,顿时教在场所有人闻之色变,老成持重成温妪,也忍不住豁然起身,随即死死地盯着右侧的黑衣僧人。 慈舟却是早就知道会有如此场面,还是一脸微笑,看着青螺谷的高层们,冰封似的脸庞,顷刻间崩塌垮掉。 长年累月夯土填充,已如钢似铁的地面,竟然当场坍塌下沉,溅起沙尘十几丈高,四下溅射的泥浆石子,有如劲弩发射的短矢,将左近的擂台当场打出无数透明窟窿,差点没垮掉。 巾帼战将青索内心的惊疑更甚,暗自庆幸妖猴并未持着这等可怕的神兵与小妹对战,她对村中负责祭祀的“青娥”投去感激的一瞥,可惜的是,丽娘并未有任何回应,眼睛瞪着,目光直直的,似乎也被惊吓住了。 紧接着,青索的目光转到黑衣僧人身上,他脸上的淡淡微笑,无论怎么看,都有一股嘲弄的意味,她立即知道自己托大了,竟然敢小看打进西海龙宫的人。 现在回想过来,这头妖猴持着神兵打败数万虾兵蟹将的“大话”,恐怕并非自夸之词,而是相当含蓄的表示了。 “那妖猴的膂力,肯定是相当恐怖。小妹,危险了!”巾帼战将青索想到最坏的场面,忍不住握紧拳头,指节都发白了,关节处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变成了苍白,额头更是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偏偏就在这时,慈舟双手捂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声喝道:“悟空,放手一搏,别给师傅丢脸。” 巾帼战将青索闻言,身体轻微的哆嗦,已变成前后左右地摇摆,根本站不住脚,直接往后坐下去。 好在,青螺谷中驻军颇多,总有几个无盐健妇念着青索的好,及时出现在她身后,用自带扶手的藤椅兜住,才让巾帼战将没有人前失了身份。 少女青霞擎着“照夜狮子锤”,迳自跃上擂台,她可是距离最近,亲眼目睹对手神兵落地,闹出好大一场变动的人,却还能保持着昂扬的斗志,似乎没有被方才的惊变吓到。 等到裁判一声令下,少女青霞闭上眼睛,不自觉地侧脸扭过头去,将手中的锤子猛地交错撞击,顿时爆发出炫目的强光。 悟空的眼睛原本就不好,如今受了“照夜狮子锤”的强光直射,忍不住痛呼一声:“好家伙,敢暗算老娘的一对招子,你死定了!” 就在附近观战的慈舟,也被强光招呼到了,此时听到门下首徒的话,其中不无戏谑之意,立即明白悟空又在调皮了,忍不住轻轻摇头,便不再理会。 强光来的快,逝去地更快。少女青霞最快反应过来,睁眼往前望去,看见对手双眼无神,似乎被方才强光所夺,有如盲头苍蝇,持着手中的熟铁棍,以此为盲公杖,在周围划拉着,防备可能出现的攻击。 “啧啧!连盲战都未曾学会,如何作我的对手?” 少女青霞毫不犹豫地往前急冲,双手抡起灯笼大的锤子,借助周游四方之力(惯性),带动自己的身体,施展出青家的秘传神技:有如陀螺之迷惘! 在场观战者看到少女青霞拿出真本事,整个人有如硕大无比的陀螺,以单足为轴,旋转着舞起手中的重锤,落点忽远忽近,竟然让人无法预测。 就在锤子即将轰中妖猴的胸膛时,悟空猛地拄棍入擂台,身体借力猛然跃起,一步踩到熟铁棍上端,直接令对手的绝杀落到空处。 紧接着,四明石猴空着的右腿,猛地一记侧踹,正中一击不中,旋转稍停的少女青霞。 “噔噔噔……”少女青霞旋转之势,不仅被完全打溃,还连退七步,到了擂台的边缘处,随时都会掉下去。 慈舟看到她前仰后翻地一阵折腾,总算站稳了脚跟,正想伺机反击时,门下首徒悟空早已翻身下棍,脚尖踮起发力往后蹬,只见暗黄光辉“一闪”。 下一个瞬间,四明石猴来到少女青霞面前,手中的熟铁棍戳中她的小肚子,咧嘴笑道:“你输了!” 话音未落,熟铁棍往前轻轻一送,少女清霞就这样,被慈舟门下的大弟子推倒了,整个人重重地后背倒地,仰躺在夯土地面上,伤心的泪从眼角流下,淌过鬓角,直接没入乌黑油亮的头发里。 第九十八章 姻缘一吻 青螺谷的天空很蓝,此时却被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野,就连久久不散的白云,都乱地不成形状,支离破碎地,就像此时少女青霞的心情。 原本已经到手的冠军,竟然在黑衣僧人寥寥无几的一番话后,莫名其妙地从手中失落,这就让出身西凉国名门,自尊心极强的青霞难以承受。她感觉到,天在剧烈地晃动,地在使劲地摇摆,人前受辱的委屈,让她差点失去求生的意志。 所幸的是,轻柔的晚风吹过她的鬓角,调皮地掀起几根发丝,缓缓地平复少女青霞的心情,暂时恢复理智,继而头脑清醒地开始思考。 冰凉的地气渗透进衣服里,钻入她的筋骨里,少女青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白皙的手臂肌肤,顿时浮现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自觉无脸见人的少女,此时泄走心头的愤懑火气,又恢复了几分力气,便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稳稳当当地站住,继而趴伏在擂台边上,双手托着自己的小脸蛋,嘟着嘴,高高地,都能挂一壶油了,却偏偏装出一副让人怜爱的小媳妇样。 “你就会欺负人?不知道我年纪小,凡事让着点吗?捱我两下小锤锤,又能怎么样?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不跟你玩了!” 说完,她就纵身跃上擂台,凑到悟空近前,左看看,又看看,踮起脚尖,小鸡啄米似的轻吻一口脸颊,随即双手捂着脸,赶紧撒腿跑开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四明石猴,待在擂台上,很无辜地摊手、耸肩,装作一副别这样看我,俺是个好人的模样。 不知道的人,譬如二师弟朱刚鬣,就以为大师兄和青霞之间的交情很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忍不住轻轻摇头,显然是想起不久之前,诅咒之泉遭遇蛛家七姐妹时,悟空的艳色遭遇。 所以说,女人就是天生的演技派,尤其是聪明的女人,恁凭身在何处,都能游刃有余,特别是青霞这种天赋异禀的贵女,简直就是所有男人的克星。 慈舟也没有想到,少女青霞会如此孩子气地解决战败后的尴尬,他仔细想了想,发觉其中也没有什么不妥,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反观巾帼战将青索,却对方才小妹的轻轻一吻,感觉头痛不已。换做是其他人,按照女杰族的传统,她也不至于如此,可是青霞妹子的吻,落在一位手持神兵大闹西海龙宫的大妖怪,那就像是飞蛾扑火似的,注定有去无回。 “慈舟师徒一行人,待在青螺谷久了,恐怕小妹迟早有一天会乱了分寸,误了自己的性命,不如由我亲自写信给王上,派人将他们送往都城,如此才能让小霞免了杀身之祸。” 巾帼战将青索待自家小妹的好,自不必说,真的是尽到长姐如母的责任,连家族耗费人情从王族武库借来的神兵,原本是预定给她使用,结果仅仅是为了金秋擂台比斗,就借给了小妹青霞使用,估摸着是不用还了。 与此同时,四明石猴翻身下了擂台,顺手捡起如意金箍棍,幻化成绣花针,丢进耳朵里藏起。不待他伸手招呼,朱刚鬣就主动上前捧起盛满糕饼点心的盘子,两师兄弟乐呵呵地分享了胜利的滋味。 还是朱刚鬣知机会做人,伸手抓住黄金糕往嘴里塞,也没忘记用黄皮桑纸包起几块香气扑鼻的桂花糕、云片糕,给还未尝过鲜的师傅送去。 慈舟微笑着收下二弟子悟能的孝敬,深深地吸了口气,顿时感觉到香气沁入心脾,莫名地全身一紧,装作不在意地随手放在一边,也没有取用,只是轻轻扬手,让朱刚鬣自去。 “大师兄吃惯了水果山泉,肠胃都小了,此等上好的糕饼点心,他可吃不下太多,俺老猪得帮衬着点,替他应付了,免得白白地浪费粮食!” 慈舟笑着点点头:“说的不错!盘中一餐饭,粒粒皆辛苦!哪怕是一丁点的浪费,都对不起农人的辛劳,罪过,罪过啊!” 巾帼战将青索听到“粒粒皆辛苦”时,眼睛顿时一亮,忍不住高看黑衣僧人一眼,暗道:“不愧是中土大唐来的高僧,随意说几句话,就能出口成章。传闻盛唐物华天宝,人才辈出,青史留名的律诗不知凡几,更有诗意近于道的谪仙诗圣,果然名不虚传。恐怕,只有都城翰林院的几位‘不栉’妹妹,才有这般才情,才能勉强对得上话。我是差远了,差太远了!” 她忍不住又看了黑衣僧人一眼,只见他唇红齿白,样貌宛如少年,却宝相庄严,内蕴神仪,心口一片酥麻,仿佛被人挠痒痒似的。 “这位来自中土大唐的男儿,既有妙语连珠的诗情,又有降服妖怪做徒弟的本领,简直就是文武双全,梦想中的如意郎君。” 谁说西凉国女子皆悍妇?哪个女儿家心里不怀春?即便是身高九尺,拳如沙煲,威武雄壮的巾帼战将青索,此时内心也是小鹿乱撞,一缕情丝向着黑衣僧人绵延而去,牵挂在慈舟身上。 在识海中开辟天宫,无时不刻都在收摄徒弟们的杂念,慈舟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了情丝,换做以前,他早就挥起慧剑,一口气将所有情丝斩断烧烬,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是,巾帼战将青索在绸缪着写信举荐,准备将慈舟师徒打发去都城,这对于计划中的借兵一事,未来联手反攻乌斯藏国,有着莫大的好处,跨出最坚定的一步,他自然是不会在此时出手,坏了大事。 没过多久,慈舟看到系在手腕上的情丝,繁复地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根,何止是来自巾帼战将青索一人,估计青螺谷的驻军无盐健妇们,都把爱意牵挂在自己身上。 或许此时在村中,只有那七八位心气高傲,与走婚夜宿的相公情比金坚的“罗敷”,才不屑于多看慈舟一眼,自顾自地准备晚饭去了。 村中,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驻村的无盐健妇,看着慈舟的相貌,馋地直流口水,一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差点就掩饰不住了,好在她们还是能遵守军纪,专门分出人手准备饭菜。 擂台撤掉后,就是无盐健妇的专用演武场,此时转变成露天食堂,到处都有人忙碌,甚至有人脚不沾地地来来回回。 至少百人份的晚饭,仅仅是主食,就有搀了枸杞的二米饭,饭甑隔水炊熟的糯米饭,还有照顾小部分健妇的口味,贴在烤炉壁上烘焙而成的面饼。 村老温妪已过古稀之年,牙齿都还健在,却有人专门奉上大海碗装的鸡丝粥,做法也很是简单,煮开花的白粥,放入手撕鸡胸肉,并一大把白萝卜丝,再用几颗炒过的花椒提味。 村子里放养着几百只母鸡,每天喝山泉水,以草籽、小虫、山螺为食,还专门有人负责捡鸡蛋。多则几百,少也有一百多,都用来给驻村的健妇们加餐进补。 慈舟看到她们用白水煮鸡蛋,忍不住轻轻摇头,向巾帼战将青索禀明后,也不自己动手,就下场亲自指点,临时充任厨娘的健妇原本有些恼火,当看到他的脸时,就什么火气都没了,反而耐心地记下黑衣僧人说的每一个字。 “蒸鸡蛋羹!打散开的蛋液和搀进去的水,多寡最重要。至少二份蛋液,混入一份清水。若是水多了,蛋羹口感更滑嫩,甚至会糊成散浆。若是水少了,蛋羹口感会偏干。还有,记得分碗灌入的时候,须得撇去浮沫,否则蛋羹面上尽是孔眼,未免有些不美。” “鸡蛋面!蛋液混入面粉和清水,搅拌均匀成面浆,在烧热的锅里摊开,两面煎至半熟,起锅放凉,全部切成细条,再下到煮开的锅里,加点提味的咸菜、榨菜头,去腥的姜末、紫苏叶,差不多就成了。” 慈舟仅仅是试着做了两种新菜品,鲜甜滑嫩的鸡蛋羹,就把健妇们厌倦了白水煮鸡蛋的口味征服了,咸香辛辣的鸡蛋面更是获得了一致的称赞,甚至好评如潮。 有了成功的先例,慈舟获得了更多的信任。没过多久,他就利用中午吃剩下的煮鸡蛋,剥掉外面的硬壳,沾水、过面粉,指点着下油锅炸,就成了“虎皮炸蛋”,蘸着酱油,就着醋,味道就别提了。 另外,还有蛋液打发起泡,猛火烤成的鸡蛋糕。面饼掺入葱末再揉开,放入煎锅里烹熟,油饼上再摊开一个鸡蛋,两面煎成金黄的“大郎烧饼”。以及用铁勺隔火烤出蛋皮,再加入肉馅,制作而成的黄金饺(蛋饺)等等。 即便慈舟仅仅用了一种食材鸡蛋,就制作出十几种菜品,酸甜苦咸辛,五味具全,满足了所有人的口味,就算最挑剔的“青娥”丽娘,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只恨自己晚认识了这位奇男子。 至于擂台上输了一场,与冠军失之交臂的少女青霞,也被眼前如此大的阵仗,主要是黑衣僧人炫技的表现,痛快地竖起大拇指,心甘情愿地认输,且输地心服口服。 “征服了女人的胃,就征服了女人的心!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却似乎有点道理!” 慈舟笑眯眯地从巾帼战将青索手里接过推荐信,看着她稀里哗啦地吃着鸡蛋面,豪爽地就像男儿一样,忍不住喟然一叹。 “英姿飒爽八尺枪,曙光初照演武场,西凉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第九十九章 西凉首府 朝阳初升,霞光万道,豆蔻少女青霞伫立在莲花峰上,回首望着青螺谷,紧了紧背着的花布小行囊,压低声音道了声抱歉,随即转过头去,缀上即将离开视野的慈舟师徒一行人。 她的目标自然不是黑衣僧人,而是一招便打败自己的四明石猴,区区一个外人,即便她拥有重若千钧的神兵,擅长惊世骇俗的武技,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按照女杰族千百年来传承的规矩,要么用尽一切手段将她杀死,要么永远和她在一起。以少女青霞的脾气,自然是前者居多,后面的选项,目前来说,根本不作考虑。 朱刚鬣牵马走在队伍前面,悟空一时在前方探路,一时在后面查看,少女青霞即便再怎么掩饰,在高来高去的大妖怪眼里,那点人间的潜行本事,不过是如观掌纹的小把戏。 四明石猴彻底掌握了队伍后面,那条小尾巴的行踪,眼看以正常的速度根本甩不脱,便不慌不忙地来到慈舟面前。 “师傅,后面跟着青螺谷的小娘子,不远不近,不离不弃,似乎是铁了心。不如,师傅许我放手一搏,一击闷棍就能了账!” 慈舟听过这番话,轻轻摇了摇头:“你这是什么话?青螺谷祭祀的土伯神而有灵,你不是没见识过?青娥丽娘身为司法神兽獬豸之祭司,但凡那少女青霞有一丁点的意外,信不信她依法拿你?” 悟空紧了紧手中的如意金箍棍,仗着神兵之利,似乎根本不把所谓的地神土伯、司法神兽獬豸放在眼里。 慈舟知道大弟子的心思,忍不住笑道:“正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在西凉国的地界以外,仗着镇海神铁之利,你还能搅动一地风云。可是,如今我等身处西凉国腹心,莫说国主统合万民,依制而成的蛟龙气,颇似于祖龙奋六世之余烈,开大秦王朝时,不知道具备何等威压,就算国中百神林立,连乌斯藏国的本教都无可奈何,你有什么资格小觑了此国?” 四明石猴听到这里,这才想起当初自己被本教高阶巫师追杀,狼狈不堪地潜藏逃窜,几次游走在生死边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稍微清醒了些,不会再仗着手中的镇海神铁,小看了天下人。 片刻过后,悟空诚心诚意地垂下骄傲的头颅,闷声道:“师傅,我错了!请你狠狠地责罚我罢!” 就在前面牵马的朱刚鬣,眯着的三角眼忍不住瞪大,眼睛里的那点煞气和郁闷,顿时不翼而飞,甚至是彻底地消散干净。 被师傅戴上佛宝禁箍,被授予佛门八条戒律,朱刚鬣就觉得自己很惨了,什么歪心邪念都不能起,眼睁睁看着蛛家七姐妹倒贴,大师兄艳福不浅,自己却落得孑然一身,孤零零地很是难堪。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头猴子比自己还惨,得了如意金箍棍就骄傲地鼻子朝天,就连眼睛都长在了头顶,此时被师傅一桶冰水浇下来,总算是恢复了清醒,否则的话,他哪天犯了众怒,迟早会被具备大神通的巨擘给收拾掉。 朱刚鬣的心思一贯以来都很阴暗,尤其是妆作娘子高翠兰,将自己差点蒙骗过去,在人前丢了很大的脸面,就想着如何拱他去死。 “可惜,可惜!倘若这猴子继续作死下去,没准俺老猪就能亲眼看见他的死相,肯定是极惨,惨极了,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这些杀意深沉,如铁如暗的念头,刚刚在朱刚鬣的脑子里冒出来,转眼过后,就被慈舟识海中的天宫收摄一空。 只可惜,二弟子悟能的恶根并未化解掉,收走了种种妄念,不过是皮毛功夫,这般手段也只是治标,根本不治本。 慈舟师徒一行人,要么是能驭风而行的妖怪,要么是身怀不凡的人杰,甚至就连那匹天山龙马,得了骊珠的滋润,血脉中的龙性,渐渐成长茁壮起来,顺利突破千里马的范畴,变得越发神骏起来。 正因为如此,慈舟等人渴饮山泉水,饿了啃干粮,竟然连片刻的休憩都没有,就是埋头赶路,把跟在后面的少女青霞累地直不起腰。 若不是,她已经知道目标人物此行目的地,乃是西凉国首府凤栖城,肯定会跟丢了。于是,少女青霞左右环顾,在荒郊野外也没家人照应,便自己寻了一根古樟树,背靠着树身瘫坐下,双手握住凤眼拳,小力地捶打着双腿。 毕竟,她赶了大半天的路,不仅错过了午饭,连口热水都没有喝到,正是口干舌燥嗓冒烟,腹中饥火在烧心,情绪差点崩坏掉。 就在这时,冠盖如云的樟树一阵晃动,呼吸过后,竟然落下一个黄皮金丝的大香瓜,不巧落在少女青霞的怀里,可把她吓地差点跳起来。 少女抬头仰望树冠,什么都没发现,只有一道金黄色的身影,快如烟尘般的离去,立即明白是谁给自己送瓜果了。 原本青霞有些生气,根本不想吃香瓜,连碰都不想碰一下,可是腹中适时发出令人难堪的咕咕叫,少女的嫩脸一下子就红了。 “那泼猴好没眼力,怎么就给我一个香瓜,塞牙缝都不够,遑论填饱肚子?小气鬼!” 青霞嘴里骂骂咧咧,双手抱着大香瓜,感觉沉甸甸地很坠手,秀气若琼丹的鼻子立即凑上去,使劲地深吸一口气,清香芬芳,沁入心脾,口水都忍不住快流出来了。 她赶紧伸手拽住袖子,轻轻地擦了擦嘴角,随后咧嘴哈哈一笑,一口啃了上去。糯米似的贝齿刚刚切进瓜瓤里,薄脆的瓜皮顿时咔嚓一声自行裂开。 青霞轻轻咬了一小口,糯沙的瓜肉在唇齿之间流转,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化作一道寒流没入喉咙,抚慰饱受饥饿折磨的肠胃,她整个人顿时精神一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旋即眼神就柔和下来。 “有心了!香瓜刚刚摘下,就放在冰凉的山涧溪水里镇过……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消除我人前受辱,丢了很大面皮之恨。” 少女说服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眼里的迷茫顿时消散一空,再看着手里的香瓜,仿佛是仇家当面,青霞使劲地啃咬着,连里面的瓜瓤都没放过,连浆汁带瓜籽一并嚼透了,全部咽下去。 “好甜……她太天真了!甜滋滋的……别想用这般手段……讨好我!像是蜂蜜……根本没用!” 青霞吱吱呜呜地吃完大香瓜,嘴里不清不楚地吐槽着,无意之中流露出自己的真正心声,在危难之时受仇人一份恩惠,她已经陷入矛盾中了。 反观遥遥在前的慈舟一行人,隔着老远无法亲眼目睹,可是慈舟对门下大弟子悟空的善举,完全是了如指掌,毕竟可以通过哪些收取过来的善念,了解四明石猴的举动,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完全为了补偿。 至于朱刚鬣却根据对大师兄的了解,推算出妖猴短暂离开队伍的行动,忍不住嗤笑道:“你呀,就是心肠太软了。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那个小娘子手里!” 四明石猴洒脱一笑,道:“余谨遵师傅教诲,日行一善,持之以恒,不思回报,但求心安,理所应得,难道这也有错?” 俩师兄弟谈到了高深莫测的师傅,宛如金刚在世之神威,顿时教朱刚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显然是想起当初现出真身,却被师傅差点乱拳锤毙当场的事,完全是被打怕了,故而有此剧烈的反应。 慈舟师徒一行人走到黄昏时分,日暮途穷,才看见西凉国的首府,一座以千年梧桐树为中心,房屋环环相扣,街道繁多复杂,按九宫八卦之理,营造起来的凤栖城。 南北两向的连绵雪山,不知何故,壁如刀劈斧削,如铜镜般倒映着暮光的余晖,将凤栖城妆点成世所罕见的黄金之城。 西凉国历年以来,祭祀献上的玉佩,悬丝挂在千年梧桐树枝条上,密密麻麻地不知道有多少,一阵傍晚的轻风吹来,无数玉佩祭器转动着,互相触碰,发出脆耳的轻吟。 即便慈舟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煊赫的场面,不禁脱口而出:“环佩珠玉,琳琅满目,凤栖梧桐,盖世雄城!” “说得好,弟子也是深有同感!师傅就是师傅,妙语连珠,字字珠玑,我辈不能及也!” 四明石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看二师弟悟能时,眼神都变了,他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朱刚鬣的水桶腰:“哎……你什么时候变成马屁精了,竟然如此不要脸面,什么话都敢说!” 悟能恶狠狠地瞪了大师兄一眼:“我不像你,头上戴着禁箍,被授予了佛门八戒,稍微动念就受到责罚。你呀,本事也是真大,尤其是变化之术,胜过我太多太多。可惜,你不会拍马逢迎,就算立功无数,也不及我给师傅拍马溜须,把他侍候地舒舒服服。” 悟空听过二师弟的肺腑之言,就忍不住摇头,笑道:“师傅并非凡人,你那套歪门邪道有用吗?师傅根本不吃这一套。不信,你再试试!” 慈舟伸手轻按,压住了门下俩师兄弟的争吵,他已然看见西凉国的首府,众神的灵光此起彼伏,数十道神识与首府百姓的念头交织着,不断汲取、提炼出愿力和念力,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法网,甚至堪称是天网。 第一百章 掷囊慈舟 如此紧致的网罗,且无缝隙漏洞可用,一旦入得其中,真是生死不由自己,即便有通天的本事,在几十位国祀神灵联手压制下,十成也发挥不出一二来。 慈舟头一次对前途有了担忧,凡事往坏处想想,也是一个好习惯,预先做好最坏的打算,预留至少一两条退路,不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当然了,此行最好的预期,便是西凉国国主同意出兵,趁着乌斯藏国内乱反戈一击,不定能有所斩获,不过趁机打下并吞没乌斯藏国的土地,化作西凉国的疆域,甚至藉此延伸出触角,攫取更多的人口,进一步壮大本国的国力,不仅是青史留名的丰功伟业,同时也能报复乌斯藏国往昔对西凉国的侵犯,可谓是双赢。 慈舟心里打好腹稿,满意地轻轻点头,从坐骑龙马的行李里,取出金池山观音禅院所得的锦襕袈裟,并九环锡杖,便神情坦然地走下山去。 四明石猴和朱刚鬣彼此交换一记眼神,似乎都意识到什么,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师傅,唯恐被他落在外面。 笼罩西凉国首府都城的法网,在慈舟走近时稍微触碰,随即就对这位宝相庄严的破戒僧网开一面。 数十道神识在悟空和悟能俩师兄弟身上扫来扫去,直令灵觉明锐的四明石猴脊背炸毛,却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默默忍住。反观朱刚鬣就大大咧咧地敞开胸怀,任由凤栖城的法网将自己扫视了个里外通透,等到神性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他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层层叠叠的法网为慈舟师徒三人缓缓打开,有如一处大戏即将上演,帷幕慢慢地往舞台两边拉开。 众多扮演不同角色的人物,在命运有意无意地推动下,逐一粉墨登场,只可惜,充当男主角的慈舟并没有这份觉悟,也没有闲情逸致,继续玩这个游戏。 通过断乱因果之力,慈舟已经察觉到幕后黑手的身份,他在时间长河上下游布置时留下的蛛丝马迹,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 毕竟,区区一间观音禅院就出现了多件佛宝、神兵,实在是太碍眼了,足以证明一旦变数增多,剧情开始暴走,濒临崩溃之际,就有一股修正之力出手扭转乾坤。 其中,朱刚鬣的身份最可疑,毕竟他掌握着云栈预言,相当于幕后黑手策划的剧情流程。慈舟特意打乱其中的顺序,先来一场大闹西海龙宫,助大弟子悟空取得神兵,这就导致四明石猴实力暴增,稳稳地压过悟能一头,此后就一路平安。 直到青螺谷战利品一事,谨小慎微的悟空竟然会偷吃糕饼点心,实在是毫无来由,必定是幕后黑手暗中使坏,迫使其下场入局,用女杰族的传统,将少女青霞将其牢牢捆绑。 这才刚脱离蛛家七姐妹的藩篱,又踏入西凉国的龙潭虎穴,慈舟自然是对此心有所感,只是按捺着没有发作,此时他主动进入女儿国的都城,正是想趁机揪住幕后黑手的小尾巴,将它从黑暗不可知的所在拉到舞台上来。 慈舟识海中开辟的九重天宫微微震颤,试图将宿主的杂念全部收走,可是这一次却遭到了顽固的抵抗。 充满智慧之光的摩尼珠(念头),刚刚离开识海表层,就被慈舟强行挽住,随着天宫加大收取力度,本体神念也坚定地下了决心。 于是,双方彼此之间的拉锯僵持了许久。可是,转圜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当九环锡杖的呤啷呤啷声传进来识海后,四面八臂的黑暗愤怒金刚再次显化出来,手持各种法器,七手八脚地一通乱砸。 九重天宫被他一口气砸掉了八层,诸天星宿熄灭了至少九成。可惜,如此一来,却崩坏了天庭的秩序,弼马温一跃而起,从御马监笔直上升,攫取天庭四御之一的帝座,自号齐天。 至于地狂星上的朱刚鬣,无数杂念趁机脱离晦暗晦明的星宿束缚,直接取了天庭九河水军元帅之位,赫然是四大元帅之一,拥兵十万的军方实力派。 此举彻底清洗识海中的天宫,毕竟打坏了七八成的根基,慈舟又放纵无数心猿意马肆意驰骋,占据一个个位置,简直换了个天地。 如此一来,慈舟才算是念头通达,即便是四面八臂的黑暗愤怒金刚,正面的忿怒相也变得平和起来,且从毫无人气的神相,开始向他的本来面目转变,这就意味着体内最后一点暗手也被祛除掉了。 慈舟师徒一行人刚刚走到凤栖城门口,守卫左右的两位戎装健妇,看到唇红齿白的僧人骑着白马而来,或许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随即抬脚踩住关卡横木,毫不费力地踩地一头高高翘起,硬是用脚趾发力,将横放于城门口的拒马弄到与街道平行。 随同入城的木钗农妇,多是方圆十里,临近村镇的女杰族人,专门往来都城,入城挑水、担材、卖菜等琐事杂务,此时见着了男子,且还是如此伟岸的丈夫,不由地频送秋波,好奇者居多。 这个好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当慈舟等人穿过十丈长的城门甬道,东西走向的左右横道还不怎么觉得,南北走向的直道两旁,不知道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忙不迭地推开临街的窗户,纷纷探出头来。 如果她们都是刺客,事情就好办多了。可是,这些少女都是看热闹的居多,慈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锦襕袈裟在暮光下熠熠生辉,九环锡杖每次拄地,都有梵音轻吟,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头。一时间,道路两旁为之一静,大部分少女都摆脱狂热的思绪,很快恢复冷静。 可是,当她们睁开眼睛再看时,慈舟就不仅仅是个男人,还是宝相庄严,有如神佛的圣僧。 世人庸碌,对神圣不仅敬而远之,尊崇有加,有时候,她们也反其道而行,以亵渎圣洁为荣,甚至为此不停地找乐子。 于是,一个个少女亲手所绣的荷包、香囊,从道路两旁的临街高楼里投掷出来,多数落空了,也有少数砸在慈舟的身上。 失手的人情绪固然低落,得手的人兴奋之情稍纵即逝。很快,就有人联想到城中梧桐树的祭祀,想出解决的办法,用长短彩绸系在香囊上,再投掷出去。 即便此番爱慕的心意,传递不到圣僧身上,若是能缠在他胯下那匹骏马,似乎也是不错的结局。 于是,一两个成功者,很快引起众多的效仿。一时间,慈舟看见左右临街高楼,纵横交错而来的彩绸丝带,硬是将视野都填满了,不由地开始担心,自己能否安然无恙地走到西凉国王宫。 所幸的是,这条十里长街恨嫁的少女并不多,过了东西走向的朱雀大街,前方多达官贵人,青春浪漫的贵女不少,却还能矜持住身份,只敢打开半扇窗户,人躲在窗后,以扇遮面,偷偷摸摸地看一眼。 此时的慈舟,早就没了圣僧的架势,浑身上下缠满了系彩绸的香囊,唯有隐秘地震动浑身肌肉,让这些少女的示爱之物,不可查觉地抖落下来,顺着坐骑的脊骨滑落到地面,才稍微恢复了几分入城前的形象。 躲藏在附近的少女青霞,看到在青螺谷能说会道的僧人,此时竟然如此狼狈,不由地捂嘴轻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四明石猴,被灵觉明锐地悟空发觉了,眼角余光一瞥,就把青霞吓地灯笼锤脱手坠地。 西凉国王宫第一时间收到相关情报,派出一文一武两位女官,在宫门前负责接待。 其中一位,身穿中土大唐的士子服,头上扎着发髻,容貌清秀俊朗,气度却偏于文质彬彬,慈舟估计着她是传说中“不栉”才女,精通诗书礼乐文章,擅长医卜星象阴阳,即便在中土大唐,也是士林魁首,几有蟾宫折桂,独占鳌头之姿,骑马夸街的状元之才。 另一位,乃是屈指可数的女中豪杰,身高九尺三分(一米九五),套一件鎏金山文甲,浑身筋肉贲张,肩甲左首一个白虎头,整张斑驳虎皮做披风,前肢虎爪缠腰,胸口鼓囊囊地,连甲胄都压制不住,一副随时都会呼之欲出的饱满。 唯一破坏形象的是,这位女中豪杰的右脸,有三道寸许长的爪痕,或许是当初狩杀白虎时留下的伤疤,在慈舟看在,却是褒奖其勇武过人的勋章。 不栉才女右手在上左手在下,行了个正儿八经的揖礼,抬头,朗声道:“圣僧从何而来?入我西凉女儿国,所为何事?” 慈舟身为出家人,自然是双手合十,额首,躬身:“贫僧慈舟,来自中土大唐江南东道禅林寺。此来西凉国,确有要事,须当面禀过国主,此时人多口杂,不便多说,免生是非。” 不栉才女听罢,微微点头,暗道果然如此,便与道左的柱国将军“道将”桂英交换眼神,得其允许,方才半侧身,伸手延请,朗声笑道:“圣僧,里面请!” 慈舟也没想到王宫金门如此好进,单手提起九环锡杖,不轻不重地顿地,小声吩咐左右俩弟子:“悟空、悟能,尔等在外面等候,若是为师发出讯号,便强闯进来,接应我出城去。” 四明石猴和朱刚鬣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事,忙不迭地额首应承下来,随后就目送师傅的身影逐渐远去,被红墙碧瓦的宫城一口吞没。 悟能看过云栈预言图,尽管顺序打乱了,不过女儿国一关可是凶险莫名,图中的师傅拜别国主时,用的可是俗家礼。 第一百一章 三相三生 西凉国内宫形制,尽是仿中土大唐而来,却能谨守属国的本分,在慈舟看来并没有逾制,雕梁画栋所用的材料也是寻常。 除去二进阙门,左右禁卫都是戎装健妇,侍立的黄门都是女官,年轻貌美,肌肤白皙,慈舟还没有靠近,就察觉到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自己,待走近后,这些目光才稍微偏转。只是稍后又是紧盯不放。 “我感觉,她们都想把我身上的衣衫统统扒掉,恨不得将我连皮带肉一口吞下,吃光抹净!” 慈舟此时才察觉到一丝丝的危险气息,并非来自全副武装的健妇,而是这些深宫怨妇。 当“不栉”才女和“道将”桂英前头带路,引着中土大唐圣僧穿过一道道宫门,直接抵达朝臣议事的乾阳殿时,位列左首的八位柱国将军齐齐转头过来,右班文官以太师、太傅、太保为首,也是好奇地上下打量宝相庄严的僧人。 尽管慈舟不近女色,却也不会故作矜持,以眼观鼻、鼻观心之姿,在人前装出一副圣僧相,而是坦然自若地正视前方,偶尔用眼角余光看人,也是轻轻一触便移走,正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当慈舟的目光往前看,雪白色的轻柔雾纱笼罩着殿门,便投向乾阳殿最深处,看着高踞宝座的国王,面目模糊,宫装凤姿,气度不凡,隐隐约约地也不分明,却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不由地心头软肉剧烈一抖,暗暗吃惊。 “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想起久远的过去,前世的那个她?” 就在这时,西凉国的国主却突然起身,迳自下了镶金嵌玉的御座,慌地左右仪仗面面相觑,却还能记起自己的职责,赶紧下了丹墀,紧随国王的脚步。 当乾阳殿门左右具装宫卫,双手握紧丈八长的金节栉,轻轻挑起雾纱,西凉国国主正好走到殿门处,迟疑着没有跨出最后一步。 反观慈舟见着了女儿国国王,就像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地又圆又大,被那一张魂牵梦萦的面容,勾起了早已渐渐淡忘于脑海深处,前世的记忆有如开闸的水库,泄洪般的向自己疯狂涌来。 “月婵……你怎么……” 就在这时,幕后黑手利用西凉国都城积蓄千百年的愿力和念力,将差点脱离其掌控的破戒僧慈舟,拖入佛门转轮三相三生妙法营造的幻梦里,也就是幽冥教主地藏王掌管的六道轮回之法,糅合灵宝三生石上前世、今生、来世三次转生,营造出的梵神一梦。 …… 9012年8月25日中午,在外漂泊了八年之久的简月婵,回到了阔别多时的家,走时两手空空,回来时还是空着双手,孑然一身地站在不锈钢防盗门前。 她迟疑着没有按门铃,惊动里面的男主人,抬头看着门板上自己的倒影,不由地轻轻一叹。 时光无情,岁月催人老,当年的盛世美颜,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满脸风霜的脸,就连眼角都有鱼尾纹了,瞪大眼睛仔细看,抬头纹竟然出现在视野里。 简月婵从兜里取出一把钥匙,带着一根颜色陈旧的红色头绳,不知道把玩了多少次,连弹性都没有了。 她鼓起仅存不多的勇气,手指捏住门钥匙,紧紧地捏着,就连指节都发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简月婵回过神来,钥匙已经插进钥匙孔里。 不管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命运,总归是要面对的。于是,她用力轻轻一转,只听锁芯啪嗒一声,自己刻意远离八年之久的大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这一刻,简月婵想哭,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随即滚滚留下,打湿了遍布细密皱纹的手背。 阔别多年的家,他竟然没有换钥匙,门还是那一扇门,钥匙还是自己离开时,带走的那条门钥匙。 “真是一个念旧的好男人!可惜,当年我没有好好珍惜,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沉重的不锈钢大门缓缓地往里洞开,轻地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或许是经常使用、保养的缘故。 简月婵跨步走进去,忍不住侧头看着东面的阳台,那个男人还是习惯地坐在窗台下看书,仲夏的暖热阳光穿过遍布阳台的葡萄藤叶,洒下斑斑点点的碎金,有如一领锦襕袈裟披在他的身上。 高层建筑之间吹来的高楼风,拂过葡萄藤架子下的一串风铃,发出叮呤当啷的悦耳轻吟,靠躺在藤椅上的男人似乎有所察觉,按捺不住地直起身,缓缓地转过头去,喊了一声:“老婆……” 简月婵听到熟悉的呼唤声,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滚滚而下,瞬间模糊了视野,脸颊一片通红,那是当年不告而别,如今重逢再见的羞怯。 可是,她没有注意到,男人看清楚来人后,戛然而止的转身姿势,原本拖地很长的声音,更是强行卡住,往嗓子里咽下去。 “你回来了?月婵……” 男人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缓缓退去,他还是很高兴地站起来,眼里满溢出喜悦之情,双手合起厚厚的书,夹在左手腋下,快步走出阳台,来到精心整理的客厅里。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男人走上前,主动伸手,轻轻地拥抱曾经最爱的女人,就连最喜欢的书都放下了,右手揽住简月婵的腰,左手兜住她的后脑勺,轻轻按在自己胸口上,蹦蹦乱跳的心脏,却很快恢复平静的节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一次,你还走吗?” 简月婵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她看着多年未见的爱人,一点也没有变的容貌,心里小小地嫉妒一把,随即用力地摇头。 “不走了!我累了!我回来了!” …… 就在这时,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仿佛是被简月婵的话吓到了。瞬息间,慈舟的精神上线了,吸收了所有的记忆,整理出完整的头绪,完全掌控住这有如幻梦般的妄世主动权。 “西凉国国主,竟然和我前世曾经最爱的女人,一模一样。那位幕后黑手,真的很懂我嘛!只差一点点,我就着了他的道!” 慈舟想起自己前世的经历,暗道:“对了对了!我被这女人的话刺激到,差点心脏病爆发,就这样昏了过去。后来,我在重症监护室病床上躺了几天,亡于星期六清洁工阿姨之手。再后来,我就穿越了!” 回过神来,慈舟轻轻松开双手,看着那张有嗔有喜的脸,忍不住用手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熟稔无比地刮了女人的鼻子一下。 简月婵坦然接受,还皱起好看的琼鼻,作了个小滑稽的鬼脸,两人似乎又回到了青葱岁月,年少轻狂不知畏惧的校园时期,默契地就像一个人。 就在这时,厨房大门轰然打开,饭菜的熟香有如海啸,狂涌着冲进客厅,端菜走出来的另一个人女人,或许应该称之为女主人,抬头看着丈夫慌乱地放下手,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刚才还双手捧脸,抱住的女人转过头来,她的脸上原本还有些羞恼的神色,立即被狂喜取代,忍不住脱口而出。 “大姐……” 听到这句话,慈舟按捺不住地就想笑,随即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该尽到为人丈夫的责任,连忙横移跨走几步,走到两个女人,两姐妹的中间位置。 简月婵和妹妹简月娟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慈舟搓着手,徒劳地为双方介绍,开口道:“月娟,你大姐回来了……月婵,她现在是我的老婆!” “老婆……原来你刚才不是在叫我?什么时候,你们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不给我发请柬?你们都瞒着我,联手瞒着我?” 简月婵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这一幕,一生中最爱的两个人,亲妹妹和老公,竟然背着自己结了婚。她已然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自闭般的喃喃自语,甚至情绪濒临崩溃! ……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月婵的情绪平复下来,等到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坐在餐桌上,对面是妹妹老公,左手边是自己的亲妹妹。 她看到男人小心翼翼地夹起红烧鱼的鱼眼睛,送到妹妹的嘴边,看着她小口用力一吸,就吸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品尝着其中的滋味,缓缓地咽下。 而后,男人也是夹菜给自己,一块最滑最嫩的鱼脸肉,那明明是自己最爱吃的,却没有了以前的味道。 曾经,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吃鱼他都会夹给自己鱼眼睛,简月婵的内心是抗拒的,可是此时此刻,竟然被亲妹妹独享,即便自己得到最滑嫩的鱼肉,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刻,简月婵泪流雨下,知道再也无法挽回了,顿时放声痛哭:“我们是不是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慈舟轻轻点了点头,亲手掐灭了这段曾经的感情,或者可以说,亲自为这段感情画上了句号。 至此一念,慈舟就破除了幕后黑手的暗招,再次回到西凉国内宫乾阳殿前,只是他无法确认,自己身处现实,还是对手故布疑阵,通过无数愿力和念力临时营造的妄世。 第一百二章 今生今世 眼看面目与前世前女友一模一样的西凉国国主,伫立在议政朝堂所在乾阳殿门口,慈舟暂时无计可施,只能先按礼节拜见。 只见他左手持九环锡杖,右手竖掌揖礼:“贫僧慈舟,来自中土大唐,为借兵一事,特地前来拜见女王殿下。” 谁知,女儿国国王却没有任何回应,痴痴地看着一领锦襕袈裟披在身上的男人,忍不住小声地喃喃自语:“真是恍如隔世啊!” 毕竟慈舟武功通神,耳力远胜常人,即便近在咫尺的内宫禁卫,都没有听见国主的话,他却听地清清楚楚,寻思片刻后,皱起眉头:“我还没有彻底摆脱幕后黑手的操控,至今还在恍如一梦的妄世里!” 于是,慈舟再次竖掌为礼,重新拜见女儿国国王,左右文武两班朝臣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偷偷摸摸地交换眼神,才注意到女王殿下神思不属,分明是被眼前的圣僧迷住了。 身为文官之首,太师使劲地闷咳一声,甚至用上了一点精修多年的内力,终于将沉浸在失而复得情绪中的女主角唤醒了。 简月婵不愧是在商海浮沉多年的资深奸商,又在“穿越”后,经历了十几年的王者培养课程,管理统治着人口百万的偌大政治实体,磨练出深不见底的城府,就连脸皮也厚地无人能敌。 她本想走出乾阳殿,可是碍于西凉国的规章制度,只能伸手轻轻招呼,于是刚才几乎凝滞的礼仪流程再次运转,尴尬的氛围,几乎酿造成外交事故的现场,出现了解锁的第一个线头。 文武两班朝臣,鱼贯进入乾阳殿,在各自的位置站定,都在翘首以盼,等着国主回到丹墀御座上。 可是,简月婵却捱到慈舟走进大殿,不顾一切地伸手,挽住男人的手,转身走向镶金嵌玉的王座,慌地身后一众仪仗宫女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回到各自位置再说。 西凉国国主原本是想将心爱之人带上御座,并肩而坐,分享这荣华富贵,统治百万国民的至高权柄,可是慈舟硬是站在丹墀之下,任凭你多用力,都动不了他分毫。 于是,简月婵使劲地瞪了男人一眼,气呼呼地独自走上御座,脸上没了方才的笑靥,反而板起脸来,似乎是想起了穿越前,被自己的亲妹妹和男人联手摆了一道,故而有些迁怒。 “中土大唐来的僧人,不知何故向我西凉国借兵?总得有个缘由罢?否则不好与国人分说。” 慈舟看到御座之上,女儿国国王脸色泛霜,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将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和盘托出。 “乌斯藏国趁着中土大唐内乱,悍然出兵西域,甚至纠集诸国,攻打兵力抽调大半的安西都护府,攻城掠地,屡屡得手。此事我确有耳闻!” 说到这里,西凉国国主转过话头:“不过,兵威凶险,乌斯藏国土地贫瘠,地广人稀,又是走全民皆兵的路子,一旦对外攻战有所得,尝到了甜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罢手。” “我西凉国有地势之利,上下齐心,方才屡次打退乌斯藏国的进犯,却也只能保得一时平安,暂时相安无事。若是借兵予外人,引来乌斯藏国的报复,恐怕会付出很大的代价,那又何必呢?除非……” 慈舟听到除非二字,立即知道眼前这个曾经深爱的女人,又在给自己挖坑设套,却不得不按照剧情流程,主动接下话茬。 “除非……除非什么?女王殿下只管说出来,贫僧量力而行,绝对不会令女王殿下失望便是了。” 简月婵听到这个半允诺,忍不住抿嘴一笑,不顾左右文武两班之首的眼神频频示意,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 “除非圣僧蓄发还俗,与孤结亲成婚,从此你我便是一家人。到那时,别说区区借兵,不过是一桩小事。孤愿意将半壁江山作嫁妆,与你荣华富贵,共享王权霸业。” 慈舟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尽管眼前高居御座上的女王殿下,曾经是自己最爱的人,但那毕竟都是过去,这一页早就翻过去了。 无论她是前世的简月婵,还是今生的女儿国国王,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于是,慈舟重重地摇头:“贫僧自襁褓时,便寄托禅林,一生已许青灯,再难许给旁人。女王殿下的美意,贫僧万万不敢领受,还望殿下收回王命。” 左右文武两班听了这话,都是暗自点头不已,知道这位中土大唐来的圣僧果然不虚,什么王权富贵,都难以入眼,至于女王英明一世,怎么临到此时却乱了阵脚,就叫人想不通了。 谁知西凉国国主也是个倔强的脾气,知道自家爱过的男人吃软不吃硬,却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一而再地逼迫。 “论起来,我西凉国也算是中土大唐的属国,想要借兵,的确可以!不过,总不能红口白牙说着几句话,就借走我过的精兵悍将,总归要付出代价!若是以人为质押,多少能借走几千兵,就是不知圣僧肯不肯付出?又能为此付出多少?” 慈舟听到简月婵换了个法子,变本加厉地要自己把自己给当了,立即大摇其头:“女王殿下,乌斯藏国连年对外用兵,死伤累累,莫说国内底层农奴牧户,就连平头百姓,甚至贵族部族,差点抽干国内的青壮。大片农田抛荒,大量牧场荒芜,若非拓展得手的疆域,接连不断征收粮草,维持着对外用兵所需,前几年乌斯藏国就该崩溃了。” “现如今,据贫僧所知,乌斯藏国国内兵力抽调一空,精锐都在西域镇压诸国大小叛乱,只要有人振臂一呼,掀起农奴起义,便可将乌斯藏国王室、大贵族,以及一众部族高层连根拔起。只要摧毁了乌斯藏国的统治阶层,在外征战的精锐便如没了头的死蛇,要么与西域各国融合,沦为镇压一方的藩镇,要么被觉醒的群狼一拥而上,吞食地干干净净。” 慈舟掌心朝上,似乎抓住什么,随即反手覆盖朝下,笑道:“到那时,西凉国只需派出精兵悍将,便能趁乌斯藏国内乱之际,轻而易举地打下大片的疆土,搜掠人口充实国本,掠夺牛羊畜群,进一步增强国力。于公,西凉国凭此一跃而起,取代乌斯藏国成为西域霸主,于私,诸位在此战过后,当名垂青史。” 可以预见的丰厚利益,还有青史留名的功勋,自诩为汉统在我的西凉国文武两班朝臣,就没有几个人能经得住这样的诱惑。 尤其是与西凉国深度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柱国世家,西凉国各地豪强大族在朝中的代言人,心里就没有停下对外扩张的汉文化传统。 如此一来,就算西凉国国主再怎么威望隆重,再怎么刁蛮任性,都不得不承认,必须得对外用兵,谋取西凉国应得的利益。 接下来,就是对外收集情报,尤其是乌斯藏国国内的物价,驻各地镇守军队,以及完成开拔,前往各个战场的轮换部队数量,尤其是后勤补给方面,都得派专人去搜集、调查,经过汇总分析后,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好不容易,慈舟用功名利益摆平,或者应该说收买了西凉国朝堂上的众臣,接下来就是女王殿下的私下会面,一个弄不好,恐怕就会被曾经爱过的女人用强,给强行把生米做成熟饭。 令人警惕的是,西凉国国主有百神护卫,大部分神通法术对其无用,毕竟法不加贵人,唯一能出手的只有武道神功。 可是,女杰族全民皆兵,又有上古巫族的背景加成和相关传承,普通的无盐健妇都是江湖上的三流高手,巾帼青索更是慈舟看来,最接近宗师的战场杀将。 至于西凉国都城的禁卫,放在中土大唐,也是不逊于扞卫皇室羽林卫禁军多少,更别说那几位身上妖气隐隐的柱国将军,甚至道气深藏的“道将”等人,都不可等闲视之。 为了以防万一,慈舟在宫墙外面留下了悟空、悟能俩弟子作为后手,可是当第一次召见来自西凉国国主的时候,他还是将四明石猴和朱刚鬣都带在身边,唯有天山龙马留守在可能的退路上。 在黄门女官的带领下,慈舟师徒三人穿过一座座宫门墙垣,渐渐地远离议政的朝堂宫殿,来到所谓的女王殿下的后宫。 御花园里,修建枝叶的园丁还是个弟弟,俊朗地如同鹿含。以舞动人,擅长蹴鞠的昂藏男儿,不就是人间精品蔡虚鲲? 宫中,还有摆弄各种香料的香士,焚香宁神以修心的隐士,精通斗茶的羽衣秀士等等一众奇人异士,偏偏都是貌美如花,丰神俊逸的人杰,还统统都是男的。 慈舟看到这一幕,心情纷纷乱乱,很是复杂,随后就迅速平静下来:“给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后宫,还专门收藏各种各样的美男子。我还以为她是坚贞的罗敷,不料本性却是面首三千的太平公主……可是,这一切又与我何干?” 幕后黑手假西凉国国主之手,布置下有意无意的试探,在慈舟面前再次遭受了惨败,他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却又并非彻底无情。 这下子,简月婵没有试出男人的立场,反倒是将自己彻底暴露出来,轮到她长吁短叹了。 第一百三章 明月婵心 西凉国国主寝宫 简月婵褪去冰蚕丝织成四趾玉龙图案的淡金王袍,摘下镶嵌九珠玉的金冠,换上鹅黄色的宫装,露出丰腴的微胖身姿,坐在琉璃镜前独自梳妆。 恍然间,她想起自己的前世,挥手告别挚爱,独自前往大城市打拼。商海沉浮多年,见识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全凭自己的努力奋斗,善于把握国家政策的走向,前后不过八年,就挣下亿万家产,实现真正的财务自由。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住在郊外的大别墅里,总是孤枕难眠,偶尔被恶梦魇着了,短暂惊坐起,也是一肚子苦水无处向谁说,只能默默垂泪到天明,或是重新躺下,全凭安眠药入睡。 在泛魔都商业圈的战场上,不是没有优秀的男人,大多数身家不如自己,都存着少奋斗几十年的想法,旁敲侧击地接近,都被她一一斩落马下。 能够在财力、智力上势均力敌的男人,要么已经成家立业,要么身处竞争对手的位置,要么不是gay,却深受男人们的喜爱,竟然没有几个能够入眼。 想来想去,还是当年的初恋更靠谱,尽管他待在九线小县城里,凭着家庭的背景混进体制内,端起公务员的铁饭碗就没敢放下,也就是所谓的待在老鼠洞里,混吃等死的不求上进之徒。 可是,除了资产有所不足外,据说他在合法的范畴内,在“没有大城市的命,却有大城市的病”的九线小县城,硬是扛着飞涨的房价,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套三层半排楼和三间商品房,智力方面估计应该没问题。 更难得的是,他熟悉并懂得利用规则,在体制内广结善缘,积攒出相当多的人脉资源,能够与自己形成一定的商业互补。 于是,简月婵决定趁着鹰酱掀起的贸易战,魔都商业圈对外贸易骤冷降温的时候,个自己放一个长假,顺道将自己的人生大事彻底解决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条承载着陈年往事的旧钥匙,打开的曾经属于自己的爱巢,竟然已经有新的女主人,而那个女人偏偏是自己的亲妹妹。 就算是亲妹妹,为了自己的幸福,简月婵也亲手开撕,结果把身体原本就不好的男人,气地当场心脏病发,只能打车送到医院抢救。 没过几天,他就在重症监护室死于清洁工阿姨“星期六”的医疗事故,妹妹月娟恨死了自己,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家里人也没有一个站自己,顶多就是中立的立场。 在那场情感风波平息后,简月婵孑然一人地回到了魔都,始终没有遇上一个合适的人,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最后郁郁而终。 在穿越成为女儿国国王之前,简月婵记得自己还有一次异界转生,好像是没落盐商家族邓家的独女,在老父无故落水身亡后,为保住家产基业,选择嫁入王府。 期间,她觉醒了穿越者的金手指(多元宇宙级的位面交易组织的端口),可以用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兑换出武功秘籍,甚至灵器、灵宝,从此有了主心骨,杀伐果断,牢牢地把持住家族产业。 而后,月婵结交山君、诛杀蛮神,开矿、种田,顺利转成散流隐修的炼气士,凭着王府气运遮掩根脚,修为与日俱增,并练成一支令行禁止的五行道兵为私军。 待到天下大乱,中原各地龙蛇并起,月婵联络城中豪强,推举王府公子为江南东道总管,自己隐藏在幕后,遥控着局面,以待明君出世。 英招山下,帝君下世,手提三尺剑,十年之间,削平天下,扫荡一切牛鬼蛇神,旌旗十万斩阎罗,又以绝地天通,断了天人之路,终致神仙末劫。 月婵最后的记忆,乃是浩瀚无尽的光辉,充斥天地人三界,天圆地方之宇空格局,转成恒星系之晶壁世界。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忘尽前尘往事,只记住自己乃是西凉女儿国的储君,从小接受正统的君主教育。待成年礼后,在一众大臣的推举下,正式登基,南面称王。 摒除种种杂念,简月婵捋清思绪,尽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缘分一字也是妙不可言,却也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出家做和尚的男人扳回来,与自己结亲成婚,完成自己的誓言。 “我才不会输给妹妹……区区一介家庭主妇,岂能与我相提并论?她哪一点比我强?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商海英雌,杀伐果断的乱世道将,此时又是一国之主……哼哼!” 争强好胜的简月婵,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心里存着与容貌一模一样的亲妹妹比较高下的念头,就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的玩具,矢志一心想要从别人手里抢回来的傲娇姐姐,这可是跟爱情毫无关系的盘外战,且在一定程度上,侮辱了那段曾经无比纯真美好的感情。 不知不觉中,简月婵将前世曾经深爱的男人,认定是读佛门经典入脑,唐三藏般迂腐木讷的人,决定以自己三世为人磨练出的本事,务必诱使其破戒还俗。 就在这时,幕后黑手终于按捺不住地下场了,越过西凉女儿国百神护卫的防线,直接在简月婵的识海显化,不知道碎碎念叨着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仅仅一瞬间,总算将她偏歪掉的想法扭转过来。 想要征服一个男人,而且还是自幼寄托佛门的大德高僧,必须完全地真心相待,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王权霸业,统统都得靠边站。 简月婵被幕后黑手耳提面命一番后,也终于明白自己的过错,以及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悠悠且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开口下令,召见中土大唐来的慈舟高僧。 她已然换过思路,找回初心,此时再见身披一领锦襕袈裟的男人,立即想起前世自己最后见他的一面,随即屏退左右,褪下西凉国女王的威严,为了拆掉彼此之间的无形屏障,决定亲手泡茶。 曾几何时,两人携手毕业,茫茫然地闯入泥沙俱下的真实社会,也是这般为了待在大城市魔都艰难打拼。在狭小的蜗居里,趁着闲暇的时光,就是一杯清茶,一把葵花籽,两人畅谈着理想,展望未来的成就,这或许就是年少轻狂不知畏惧的时候,两人拥有共同的美好回忆。 当慈舟看到女儿国国王,用自己依稀记得的手法,冲泡出一壶碧绿的茶水,记忆的闸门顿时再次打开,曾经美好的时光片段,无可阻挡地冲自己狂涌而来。 他无奈地摇摇头,随手一指殿门,让俩弟子在外面等候,决定独自一人面对曾经爱过的女人。悟空、悟能相顾无言,随即明白什么似的,赶紧转身离去,不敢丝毫怠慢。 等到慈舟坦然坐下,双手捧起一碗茶水,也不怕舌头被烫到,昂首一口饮下,无比熟悉的苦涩,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忍不住淡然一笑,从容地放下茶杯。 简月婵看到男人如此洒脱,心里有些莫名感伤,不顾多年磨练的饮茶礼节,按照前世喝功夫茶的姿势,拇指压着杯盖,杯盖扣着茶叶,将那碧绿的茶水小口饮下。 从舌根泛起的苦涩,迅速蔓延到口腔里,片刻过后,淡淡的甘甜在回味中泛滥,直令她精神一振。 先苦后甘的滋味,就像那场互相看对眼,自然而然就出现的恋爱,在少男少女滚烫炽烈的初试云雨后,彼此许下永不分离的诺言。可惜,转眼过后,两人步入真实的社会,面对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世,再坚定的山盟海誓,被泥沙俱下的浊流冲刷后,不得不因为理想和现实的剧烈冲突而分崩离析。 女人更加地优秀,可是为了爱情,却选择委屈自己,随男人回到出身的小城市,筑起温馨的爱巢,他们也曾经拥有过一段甜蜜的幸福生活。 可是,当机会来临时,强烈的成功欲和事业企图心,摧毁了脆弱的平衡,打破了平淡的生活。男人选择了放手,亲自送走了追逐梦想的女人,两人也分道扬镳。 简月婵静静地看着那张截然不同的脸,却明明知道他就是自己的男人,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爱我吗?” 慈舟深思熟虑后,看着前世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默然无言,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我曾经爱过!” 简月婵转过头去,看着殿门外面,几个豆蔻年华的宫女,围绕着西凉国的储君,蹴鞠嬉戏,喟然一叹:“如果当时我们有孩子,或许我就不会去往远方了?” 慈舟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前世的记忆无比地清晰,令他忍不住警惕起来,不过当着女人的面,他还是颇有感慨地回了一句:“如果当时我们有孩子,你回来时,应该就这么大了。” “你是在我的妹妹身上,寻找我的过往痕迹吗?她跟我是双胞胎,容貌一模一样……你真是过分!” “你又想借题发挥?试图通过指出我的过错,将自己摘出去,或多或少地将责任推卸在我身上?” “久别重逢后,连一丁点的温存都没有?你难道就不过分……好吧好吧,说真的,我不想和你吵架,没有任何意义且不说,还没有效率。当然了,这种双穿的剧本还是第一次,很明显有大能插手,我不想知道地太多,也不管那么多。我就问一句,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慈舟一脸淡然:“……” 第一百四章 人发杀机 两人就此相对默坐,慈舟陷入深思中,简月婵也能沉得住气,只是双手端着茶具,微笑着等待最终的答案。 直到滚烫的茶水转温,甚至变成凉白开后,男人才抬起头,笑道:“荣华富贵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即便是百万人口的大国王权,对于方外之人而言,也只是枷锁加身。我所追求的目标,岂是红尘俗世能够相提并论?等到你来到与我一般高度时,再来问刚才的问题吧!” 说到这里,慈舟轻轻地喟叹一声:“人生七十年,与天地相较,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如云,聚散无定,譬如朝露,如梦幻泡影,任人生一度,入灭即在当前。” 简月婵毕竟读过书,又记起前尘往事,在乱世杀出一条血路,也算是威震一方的道将,很清楚地洞悉男人的想法。 她轻轻叹道:“天下之大,没有不朽的王朝。海天之内,没有永恒的国度。我已经知道你的追求,不敢用红尘俗世的物欲,拖累你前进的脚步。我只希望你能够等一等,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放下一国之君的权柄,背上书箱进山求道,在迈向长生不朽的路上,与你并驾齐驱。” 慈舟听到这里,才稍微满意地点点头,暗道:“毕竟是我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没有依仗国君权势居高临下,也没有自甘卑微地抬头仰望,她愿意选择平视,那么我就暂且等一等吧!” “喝茶!” 茶水早就冷了,一口清凉的茶水灌进嘴巴里,苦涩的味道就更浓了,不过慈舟却混不在意,简月婵甚至高兴起来。 她终于扳回了一局,不敢耍什么心机,也没有任何强迫的手段,只是将自己的真心话坦白相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而为了留在男人的身边,甘做藤蔓攀附上去,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庸物,唯有站在相同的高度,才有资格平等地对话。 “乌斯藏威压西域百国,又重重地冒犯了西唐帝国,连年征战,对外用兵,国势看似蒸蒸日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际上国内各阶层之间矛盾重重,有如积压多年的活火山,早已埋下灭亡的种子。只要一场战败,就有很大的可能引爆国内的矛盾,到那时,饱受盘剥,过的日子不如一条狗的底层农奴,就会像火山喷发般的,掀起轰轰烈烈的大起义,掀翻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颠覆一切旧日的势力。” 慈舟看着话题悄然转向,女人谈论起严肃的政事,就知道她这些年没有混吃等死,早就在刺探强邻的虚实,或许西凉国内部也有对外扩张的迫切需要,毕竟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大雪山中的国土,实在是太狭窄,无法容纳更多的人口。 “到时候,不用我发信号,西凉国趁机出兵,只要高喊解放农奴为平民的口号,人口、牧场、畜群,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信不信?” 简月婵毕竟也是前世里威震一方的道将,临战降服敌人的手段,百八十个总是有的,今生今世又是西凉国的女王,十几年朝堂争斗磨练,不仅精通驾驭朝臣,平衡各方势力的权术,同时也是威名赫赫的沙场名将。 她也知道,身为女儿国的国王,承袭上古巫族的道统,周身有百神护卫,根本无法引气入体,更遑论转为炼气士,只有将国王大位提前传给储君,披上道服入山修行,再也不理会红尘俗世,才有机会踏上长生不朽之路。 男人的身影已在路上前行,目前来说还能看到他的背影,再不努力奋起去追,双方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到最后变成触不可及。 只不过,眼下最大的目标,还是打垮乌斯藏,最好事先联络各方大小势力,尤其是在汉地故土繁衍生息的地方豪强,以前都是当地的土皇帝,却在西唐帝国内乱导致势力收缩后,不得不忍受乌斯藏国的欺压,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 眼下,乌斯藏国对外征战连连得胜,威名远播西域诸国,压得他们老老实实。可是,一旦乌斯藏国露出外强中干的真面目,即便是表现地稍微虚弱一些,简月婵敢以性命担保,虎视眈眈的恶狼们肯定会疯狂地扑上去,肆意地撕扯着这位高地霸主的身躯,最好让他四分五裂,永远地失去霸业的根基,再也不能起复。 抡起扯旗造反的手段,慈舟和简月婵都是个中好手,毕竟前世在种花家学校里,受过毫无保留的教育。只不过女人有乱世道将的经历,实际上手操作过,比较有经验。 慈舟看似漫无目的的折腾,实际上在心头流淌的小黑本上,已经有高老庄、鹰愁涧、西海龙宫等潜在的势力,随时都可以摇旗、吹哨子叫人。 “月婵,此事计议已定,我也是时候得走了!” 西凉国国主强忍着没有伸手留人,只是安静地坐着,就像当年自己因为一个机会,毅然而然地选择离开小县城,男人即便有再多的不舍,还是坦然地送自己上车,那趟开往魔都的高铁。 “国内政事繁忙,我就不远送了……我想知道,你下一步计划,去哪?” 慈舟起身走到寝宫门口,发现天色已晚,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后,没有合掌为礼,而是双手伸出袖子外面,躬身揖礼,道:“命中注定,我的门下还有最后一个徒弟‘杀无尽’,就在西域流沙河地界。我估计,附近总会有乌斯藏国的驻军!信不信,就凭我们师徒四人,就能包围这支驻军?然后围点打援,有多少杀多少……” “此行危机重重,九死一生。其中艰难险阻,更不必多说。我知道,没有条件,你想要亲自创造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慈舟想要离开,结果没有遭到阻拦,也没有听到女人挽留的话,心里不禁大喜,轻轻点点头,随即迈步跨出宫门,招呼一声伫立左右,偷听墙角很久的门下俩徒弟,竟然漏夜赶路。 悟空头上没有金箍禁着,还能耍弄嘴皮子,卖惨道:“师傅,不用这般急着离开罢!好歹,在西凉国歇息一晚,洗洗身上的风尘,换过一身衣衫……填饱了肚子,才好更好地赶路。” 朱刚鬣听见这番话,喜地眉开眼笑,兀自点头不已,竟然罕见地没有帮腔,或许他的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果不其然,慈舟快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漫声道:“西凉国国主实乃是为师夙世的情缘,难得她轮回转世后,未曾遭受胎里之谜……呃!” 慈舟脱口而出后,猛然顿足站住,伫立许久后,情知自己又一次陷入幕后黑手的网罗圈套里,却不以为然地笑笑,方才坦然道:“……若是再在西凉国待下去,为师怕经受不住,为了国主而破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悟空、悟能还能有什么可言的,除了心里暗暗不爽,只能为师傅慈舟如此持身自律的表率,佩服地五体投地。 “以月婵的心气,作金刚禅里的明妃,恐怕是万万不可能的。她的前世有炼气士的根脚,若是能挣脱王权富贵的枷锁,踏上道途一心修行,最终还是以道侣为目的。” 慈舟一行人离开内宫,毫不留恋地走出宫门,他就自觉地褪下熠熠生辉的锦襕袈裟,收起九环锡杖,随口呼哨一声,颇具灵性的坐骑立即来到面前,驮起这两件稀世罕有的佛宝。 西凉国文官之首贾元春太师“噔噔噔”快步跑上观星楼,发现国主早就在此处了,顺着她的目光望着宫门外面黑衣僧人及其门下弟子,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惜了!这般不为外物所动的奇男子,正好与国主婚配,即便托付国家也未尝不可。” 简月婵瞥了一眼太师,年岁与自己相仿佛,看着男人的目光,有如饥渴多时的母狼,流露出无尽的贪婪,为了避免她还有别的想法,便别开话题。 “西凉国承袭上古巫族道统,体质特殊,难以与肉体凡胎的俗世人婚配。所幸者,天降子母泉,国民世世代代以泉水孕育孩子。又有一眼女溺泉,可将妖怪化作女子。只是这般取巧渡过化形之劫,一旦它们出了女儿国,就会被五雷诛灭。” 太师贾元春知道详情,更晓得朝中武将之首,八大柱国将军里,至少有三家,都是大妖怪出身。 家主代代轮替,实质上还是最初的那位,分别是石姓杨家、王姓雄家以及胡姓梦家,分别是土石魍魉出身的羊怪,自领伥鬼张目的山君,擅长幻术、玩弄人心的野狐。 此时,慈舟的身影被越发浓厚的夜色吞没,一行人迳自出了凤栖城,一路北上,打算翻越大雪山,前往西域瀚海戈壁。 “国主,据可靠的消息,称梦子坤浸淫古神道多年,终于一具破关,得了香法皮毛,复原出青丘天狐所用奇香‘返魂香’,能操纵尸体,练成活尸,悍不畏死。” 简月婵听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点头,随即露出一丝苦笑:“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因缘成事。若非下定决心对乌斯藏开战,梦子坤的香法哪能接续上古,还独得返魂香?总归不会是命运使然罢?” 太师贾元春也有这番想法,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浑然忘记走远的黑衣僧人,异常顺利地被国主带进沟里。 毕竟,她身为文官之首,对于武将集团内部的势力消涨,可是相当的敏感,梦家在西凉国开枝散叶多年,缺少强势的“妖将”,总归是有点暗弱,如今总算出了一位人杰,地位肯定会有所提升。 八大柱国将军都是镇国重器,互相之间较量也就罢了,若是干扰了国策实行,那就什么情面都不讲了。 当然了,西凉国毕竟国力相对较逊乌斯藏一筹,即便掌握战场大杀器,还得坐等宿敌内部乱起来,才能派兵出征。 第一百五章 古神香道 孰料不到,胡家这一代的佼佼者,男相女身的梦子坤随姆妈入朝觐见国主,窥见面红纯白,内蕴神仪,宛如神佛的黑衣僧人,早就把慈舟惦记上了。 她以梦中神游之理,得了古神道香法精髓,暗中下了“追踪香”在那匹神骏坐骑尾巴上。此香贵在绵延若存,经月不散,不惧寒暑侵袭,恐怕是国中最好的导标。 哪怕是族里颇有名望的“虫鸟师”,论起追踪目标,还是稍微逊色自己一筹呢。梦子坤在得了家主宝相夫人的默许后,偷偷摸摸地溜出凤栖城,不远不近地跟着,根本不怕被目标识破。 可是,世上有太多不可用言语表述的天赋奇能,即便梦子坤的内心毫无歹意,一旦搅合进慈舟的命运里,立即进入断乱因果之力的视野,引起慈舟本人的警惕。 子夜时分,慈舟就察觉到身后,若有若无跟着的那条小尾巴,立即开了眉心法眼,返照周身内外,以及门下俩徒弟,发现一切照常,毫无异常,不由地暗叫奇怪。 直到法眼照见胯下坐骑,慈舟才在天山龙马的一根尾须上,发现了有人刻意落下的暗手,竟然被此女跟了大半夜,即便心胸豁达如他,也忍不住暗叹一声“灯下黑”。 未几,慈舟伸手截断这几根特殊的马尾毛,让大弟子悟空持着,藏在附近守株待兔,自己却和二弟子悟能继续赶路。 即便梦子坤出身狐家,比常人多几个心眼,却也因为初入江湖,一介小虾米的阅历经验实在不足,非常轻易地踩进圈套里,被四明石猴当场抓了现行。 梦子坤晓得这位尖嘴猴腮的妖怪,来头非常大,手中的神兵更是不敢轻撄其锋,不得不显露出看家本事,施展狐家最拿手的媚术,辅以变化万千的幻术,准备将悟空拖进埋葬无数英雄豪杰的温柔乡里。 若是有金箍禁着,四明石猴心中尘欲不起,未必会着了道,可是禁箍八戒戴在朱刚鬣头上,硬是将这个大肚懒汉,硬生生磨灭懒散好吃的劣性,转成比悟空还悟空的护法,就不能怪他心生懈怠。 正所谓,一饮一啄,都是前定。没了金箍在头,锁住心猿,栓紧意马,就全凭悟空的修为,那肯定是不成的。 只不过,梦子坤演化的温柔乡,可以消磨掉四明石猴的冲天豪气,教他筋软骨酥麻,却也顺利勾起这位前本教巫师的爱恨情仇,尤其是一家老小被高阶巫师屠杀一空的仇恨。 这股无名之火发自内心,在四明石猴有意无意地推动下,竟然透体而出,演化成外景诸相,将温柔乡里的环肥燕瘦、闭月羞花等一众美娇娥,统统焚烧成灰烬。 狐女梦子坤受不住反噬,又舍不得断尾求生,顿时被悟空的心火烧到身上,左侧身体如同煮熟的虾子,红彤彤地十分恐怖。 好在,她手中还有具备愈伤之用的奇药“冷梅香”,掏出一瓶高举过头,将其中沉凝如水的白色药烟浇在锁骨之上,任由冷梅香自然而然地流淌落下。 其中有一路,没过肩膀、胳膊,过了手肘,直到指尖。另一路在锁骨积蓄充足,方才泄洪般的流淌而下...... 此香功能镇痛,最擅宁神清心,即便是大妖怪的心火燎烧之伤,也被一股清凉之意平复下去,令梦子坤恢复如初。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就发现黑衣僧人盘腿跌坐在前,左右有四明石猴和朱刚鬣护持着,根本不怕有事发生。 梦子坤抬头看,较之前的月上中天,此时一轮弦月已西移三度,估摸着当下时辰,至少是丑时一刻,自己竟然白白浪费了大半个时辰,不由地暗暗咋舌。 发现伤者痊愈醒来,慈舟侧头看了一眼朱刚鬣:“悟能,云栈预言图上,是否有此女入我门下?” 朱刚鬣立即大摇其头,葵扇似的招风耳,看地狐女梦子坤忍不住想笑,好歹她知道当下实乃紧要关头,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忍住了。 “的确有此女的身影,却是在最后一幅,与龙马一并做了八部护法众,神位为乾闼婆,乃是香神、乐神、酒神、幻行师。” 慈舟哦了一声,直起身看着狐女,眉心法眼瞬间洞悉梦子坤之真身,笑道:“有缘无缘,并非当前。此行前往流沙河,危机四伏,或许有陨身之厄。施主,贫僧劝你还是尽早回去,免得家人担心。” 未曾想,狐女的态度相当坚定,尤其是听了朱刚鬣的预言后,知道自己将来定会出人头地,那便是被四明石猴抡起神兵打断孤拐,也要纠缠住黑衣僧人,打定主意时刻追随左右了。 慈舟洞悉狐女的想法,忍不住轻轻摇头:“此行目的,除去收服命定之关门弟子‘杀无尽’,还有一重关窍,就是依托流沙河的地利,痛打乌斯藏国的驻军。”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实为武道宗师,举手抬足之间都可杀人,门下弟子皆有神兵利器傍身。唯独是你,区区一介无名小卒,出身根脚乃狐族,又是借女溺泉免去化形之劫,信不信走出西凉国,就会有天雷从天而降,将你殛成焦粉。” 梦子坤听了这话,猛然想起族长所言,不由地现出本来面目,一对又软又多毛的狐狸耳朵,耷拉着贴在头上,屁股后面狐狸尾巴拱起衣裙一角,腋下还散发出狐媚的体香。 “我……我……我精通巫族祭祀之要,转修古神道,沟通上古青丘国天狐夫人,得其香法精髓,炼成二十三种奇香。譬如追索目标行迹的追踪香,治愈烧烫伤的冷梅香,唤起无数尸体,转成活尸的返魂香,还有这种勾魂香!” 说到这里,狐女的信心又回来了,狐狸耳朵、狐狸尾巴统统收起来,随手捧出一个拳头大的香炉,掐决、念咒,好一番折腾,才令香炉生发出淡淡的灰色烟气。 慈舟注意到,灰烟自香炉缝隙里透出,氤氲弥漫,就自具灵性,如云卷云舒般的反复横移,迳自钻向附近的山林里。 一只饿吃松子,渴饮山泉水的“松鸡”,被灰烟钻进鼻孔里,眼皮顿时耷拉下来,怒张的翅膀收敛复位,整只鸡竟然腾空而起,一脸神情迷醉,被灰烟拖曳出低矮的灌木丛,从离地一尺二分高的“低空”飞过,直到他的脚下,才轻轻放倒。 “不错的香法,高于旁门左道之江湖流术,而近乎于道。其中,若有临空摄物之秘要,也有勾魂夺魄之精华。更难得的是,此香烟毫无威胁,就连山林里最胆小的松鸡都能欺瞒过,其它的飞禽走兽,贫僧估计没有一个逃得脱。” 话音刚落,狐女掐指戟点几下,又有一股灰烟曲折横移而去,瞄住一头肋下生膜的飞鼠,聚散无定的烟头,猛然化作一个挠痒痒的把子手,也是五指在上,轻轻勾动食指,就将其瞬间俘获。 盛产五灵脂的飞鼠,原本谨小慎微,周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马逃之夭夭,可是现如今它中了勾魂香,眼皮重地缓缓合上,一脸沉醉其中的出神姿态,仿佛被无形的套索抓住,一路牵引着横渡虚空,迳自往慈舟怀里掉落。 刚刚回过神来,它就发现自己被这位黑衣僧人拿捏住后颈的韧皮,根本动弹不得,不由地呲牙咧嘴,扮出各种狞恶的形象,却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朱刚鬣最擅长察言观色,看见师傅面露笑意,赶紧上前大拍马屁:“狐女天资过人,所炼香法颇有看头,似乎也有点用处。当然了,最终还是师傅您把关,想必不会让子坤妹妹乘兴而来,失望而归罢。” 慈舟讶然失笑,看了二弟子一眼,轻轻摇摇头:“女溺泉助其蜕形化人,免除了一重天劫考验,便有瑕疵和不完美。如今,尚有凤栖城天罗法网护持着,一旦出了西凉国疆域,必遭反噬。” 谁知狐女使劲搓了搓手,赧颜道:“慈舟大师在上,容我仔细禀过……小女并非野狐出身,而是青丘国九尾狐王一条尾巴转世,乃是天生的灵狐,未曾有胎中之谜,如此方能记起上古祭祀之仪轨,甚至梦回故土家园,一点点沟通冥冥之中的本族神圣,才得了天狐殿下的香法精要之一二。故而,小女并未借用巫毒泉化成人形,而是全凭自家本事,熬过化形之劫。” 打脸来地如此之快,教慈舟也一时无话可说,他沉吟片刻后,又看了二弟子一眼,估摸着狐女入此队伍,并非记载在云栈预言中,只是朱刚鬣的色心又动了。 “幕后黑手在凤栖城摆了我一道,用前世深爱之人试我初心,被我设计往后延迟些日子,月婵也是默契配合,还顺利达成借兵之战略目标。结果,这头狐女就出现了,偏偏还是专修古神道的香法,实在是一记暗手,埋在身边左右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 蓦然间,慈舟想起方才朱刚鬣说过的话,笑道:“狐女最后进入护法八部众里,显然是得了大职正果,而且还是神职最多的乾闼婆,乃是所谓的香神、乐神、酒神和幻行师。现如今,勉强够上香神的位分,其余三种本事,最好还在是西凉国里多多磨练,如此方能有所成就。” 沉默许久的悟空也是这般想法:“师傅所言甚是,你在西凉国中,有柱国将军为靠山,等闲资源简直唾手可得,跟上我们踏血西行,就有生命不测的危险,实在是不智之举。换做是我,两权相害取其轻,我宁可留下。” 话音刚落,慈舟注意到,狐女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立即明悟过来,提起九环锡杖,用力地拄在地上。 只听“叮……当啷”一串脆响,梵音悠扬,瞬间击穿狐女的迷惘,令她清醒过来,讶然道:“失魂引?我竟然中了自己所炼奇香,怎会如此?” 第一百六章 入世扶龙 “善游者溺于水,善舞者焚己身!你擅长炼制各种奇香,具有种种不可思议之法力,自然深暗其中利害,如今被自己所炼失魂引反噬,不定是青丘天狐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或者这位上古神圣以你为棋子,在人间展开种种布局,也未定!” 狐女听到黑衣僧人指名道姓呵斥青丘天狐殿下,自然是不信者居多,可是现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她不承认,就连扮作无知少女,说些天真浪漫的话,藉此蒙混过关,此时也无法诉诸于口。 “天狐周清殿下,若非看在我乃九尾狐王的九灵之一,怎么将上古香法传授一二?小女一生所学,费尽无数心血,莫非就是被人拿来下棋落子?” 慈舟注意到,狐女被人操纵的现实被自己点破后,兀自喃喃自语不已,脸上神情古怪至极,已经有黑化的迹象,不由地轻轻摇头,忍不住开口点拨。 “你是什么人?天下间有数的灵狐!若非有此等不凡身份,怎会入得上古天狐的眼,被他传授香法精要?须知,天下之大,有无数狐族子民,想要出人头地,被这般上古神圣看中,还能有利用价值,那是祖上坟头冒青烟,九世轮回积累无数大德,才有这般造化?你岂可妄自菲薄呢?” 狐女原本低落的情绪,听到黑衣僧人的话后,不由地浑身一震,再看着慈舟的眼神,已然完全变了。 “小小一只灵狐,也敢有这种眼神看贫僧?莫非,出道至今,还未曾遭受现实世界之毒打?” 慈舟轻轻摇摇头,笑道:“贫僧行走江湖,仇家遍布天下,风餐露宿都是等闲,也曾在山野大泽之间,与不少精怪打过交道。” “狐族,在上古圣王垂拱治世时,乃是天生之神圣,庇护子息,关乎繁育之瑞兽,甚至有一支供奉天狐涂山氏为图腾之部落,出过一位大贤大德的淑女,曾与一任圣王婚配。” “若非第二王朝末年,妖狐妲己降下世间,为王朝鼎革,封神一战,众仙沉沦开劫,魅惑君王,施行暴政,残害忠良,岂会连累出身之狐族,连青丘国都覆灭无存。” “及至第五王朝时,狐族已从国祀瑞兽中除名,沦为精怪妖鬼之流。不过是一二妖狐作祟,却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积重难返之下,连累狐族再也无法登顶。” “现如今,西唐帝国内乱不休,繁镇割据,政令难出京城,已是失鹿之相,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是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进而坏了龙气天柱,导致群星垂野,化入上应天星之人杰命格,叛心滋生,自立一方,甚至逐鹿中原。” “小小狐女,若是知机,当广布人手,全面撒网,重点培养,通过入世扶龙庭,以正视听,甚至恢复狐族清誉。这才是狐族志向所在!你若是一心牵挂贫僧身上,一路踏血西行,屡屡面临九死一生的局面,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慈舟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从上古传说始起,引经据典,对王朝秘辛了如指掌,甚至随口而出,就是高屋建瓴,居高临下地指点狐族出路,当下就把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对世道人心一知半解的狐女给镇住了。 朱刚鬣也被师傅的话说地不能自己,忍不住恭敬地长揖到底,用眼角余光斜着瞥了狐女一下,看她娇柔如花的檀口,微微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不由地失望至极,再也提不起兴趣。 反倒是四明石猴认真听了进去,对于师傅的学识和远见,还有中土大唐的时局掌握地如此清晰明了,仿佛如观掌纹,当下佩服地五体投地,也是双手揖礼,深深地弯下腰,显然是心服口服了。 朱刚鬣抬头看了一眼大师兄,暗道:“狐族入世既非云栈预言所出,师傅开口指点一二族运,似乎关系不大。毕竟,中原板荡,天下烟尘几十股,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狐族子女,才能投中大注。扶龙庭,哪有这般容易?我大概是想差了!” 谁知,狐女早就用一种奇香“传音散”,将慈舟方才所说,一字不落地传给柱国将军府上的族人听见,半真半假地心神一震、再震、大震,却是故意拖延着时间。 待到耳边传来蚊蚋振翅般的呓语轻吟,仔细听过正是本族初代千岁狐王,如今西凉国柱国上将军梦神机施法千里传音。 “大僧所言,入世扶龙庭,甚合我心。子坤当为大僧左右,牵马执鞭,略尽绵薄之力。族中事务,与你再无瓜葛!” 族王金牙玉口,一言九鼎,狐女自然不敢争辩,即便天生灵狐,又得上古神圣秘传香法,练成种种神通法术,当下也是无言,只是盈盈一拜,恳请圣僧收留。 慈舟默然片刻,本欲开口拒绝,一道灵光划破识海,他忽然想起大弟子悟空的变化之术,其中就有一种青眼白狐,似乎与上古狐族有些渊源。 “四明石猴的姻缘好地出奇,前有蛛家七姐妹,如今又有狐族灵姝主动来投,怎么看都是倒贴的份。既然缘分如此,我怎好坏人姻缘,自当成人之美,日后也是一桩佳话。” 想到深处,慈舟看了一眼二弟子悟能,暗道:“云栈预言不过是幕后黑手提前写的话本,主线剧情还得随我心意而走。既然狐女日后才能成道,加大职正果,我偏偏不信邪,此时就收她入门下……也是不成!入我门下,便是尼僧,要剃光头发。三千青丝,毕竟不是烦恼,怎好说剃就剃!” 慈舟伸手朝上,轻轻往上一抬,盈盈下拜的狐女,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托起,哪怕她用尽力气压下,手脚关节发出脆响,也不是“圣僧”一手之敌,当下醒悟过来,不紧不慢地起身站立,一动也不动,大气也不敢喘。 “不错!不错!你也是个有悟性的女子,与我佛也是有缘。可惜,贫僧门下不收女徒,二弟子悟能受禁箍八戒,不能近女色,还是……” 慈舟转头望向大弟子悟空,只见四明石猴愣在当场,张口结舌,十二分地狼狈。他既不敢摇头,怕伤了狐女的心,又不敢点头,怕师傅怪罪自己,不能守佛门的清规戒律。 毕竟,在金池山观音禅院得了四桩佛宝,锦襕袈裟非正式场合不披身,九环锡杖用来震动四野六合以开路,九齿钉耙与猪刚鬣傍身,唯独金、禁、紧三箍,用来与三位门下弟子收心。 二师弟已然吃过苦头,嗜血、残暴之妖心,被禁箍降服地七七八八。若是自己再犯戒,恐怕金、紧二箍其中之一,就要戴在自己头上。 即便四明石猴知道,这桩佛宝加身既是枷锁,也是一重严密防护,他却不想尝到其中滋味一二,毕竟二师弟悟能的前车之鉴,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悟空,你有一重变化之术,乃是青眼白狐。本性狡诈,擅长诡术,似乎偏重于妖心之无常。狐女子坤乃是天生之灵狐,又擅长祭祀之道,上古神圣秘传香法。你与她经常亲近亲近,正好可以祛邪扶正,将青眼白狐改易过来,为狐族正名。” 四明石猴原本还想婉言谢绝师傅的美意,此时听过慈舟的一番话,立即知道自己想差了,于是在朱刚鬣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同意与狐女护持周全,不时请教狐族传统风俗,势必将变化成青眼白狐之姿,种种邪祟不端之处,一一扶正过来。 与此同时,西凉国内宫深处,简月婵端坐在一面青铜镜前,正是以巫族秘法祭炼之“照妖镜”,能窥破妖精本相,甚至发出宝光定住妖怪元神,不如此不能镇住柱国将军之妖心。 此时,镜中光影流转,照见几十里开外的狐女子坤,连同慈舟和门下二徒都在其中,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这才是简月婵治国十余载,底气十足,不虞男人抽身离开的王牌,她早就掌握国内三姓妖族柱国将军的隐秘,甚至以毫不知情的狐女子坤为棋,落下暗子在男人身边。 种种阴谋阳谋轮番设计,结果自然是满意至极!不仅晓得男人一身本事,拳震山河,乃武道大宗师,还是心怀天下,意在苍生,试图为此乱世画下休止符的奇男子。 “不愧是我深爱过的男人!即使穿越转生后,还是这般优秀。我啊,真是快要幸福死了!” 夜深人安静,草木皆入眠!这时,深宫内院里传出激动不已的声音,就够让人惊悚了。只不过,国主事前有令,故而没人敢质疑,更不敢打扰到女王殿下的游戏。 离开大雪山地界,向北一路而行,没过几天就是瀚海大沙漠。为了以策安全,慈舟一行人改为昼伏夜行。 由于众人都是出身不凡,来头高深莫测,脚程奇快无比,前后不过三日,就顺利抵达至流沙河地界。 这条大河往上游看,一眼望不到源头,往下游看,更是观不见尽头。河水时而泥沙滚滚,泛起黄泥浊水,激荡起惊涛骇浪,时而平复如初,河水澄清如镜,携裹着沙砾浮于河面,倒映着蓝天白云。 一眼看过去,不知道砂子在流淌,还是河水在流转。偶有沙鸥飞过,掉下几片羽毛,落在流沙河的水面上,竟然打着旋迅速下沉,根本漂浮不起来。 “贫僧命定的门下三弟子杀无尽,正是栖息在流沙河的土着妖怪,八百里通天入海大河的霸主!估摸着,念诵经文,度它出家,入我门下,已是妄想。还是我等师徒三人,与他做过一场,降服了妖心,才能收归门下。” 悟空当下拱手一诺,右手擎出如意金箍棍,左手掏出夜叉面具,朝脸轻轻一扣,把身周游一摇,立即化作覆海夜叉、 朱刚鬣单手拎起一藏之数的九齿钉耙,默默掐着避水诀,踮脚试了试流沙河的水性,原本逼开凡水三寸有余之护罩,现如今竟然将将好贴身,可见水性之重。 慈舟看见这一幕,蓦然想起宇内七种真水,暗道:“莫非,流沙河乃一元重水点化而成?” 第一百七章 各展神通 想到这里,慈舟轻轻喊了一声:“悟空,流沙河东连昆仑山脉,一路蜿蜒游走,灌入西海,眼下泥沙俱下,且用你手中镇海神铁,试一试此河水文!” 四明石猴得令,不知从何处取出如意金箍棍,默念一声“变粗变长”,这件神兵前端不住地往前延伸,有如一根船头尺,悄然探进流沙河里。 此棍入水,原本浊浪滔天的喧腾景象立即为之一静,黄泥浆水连同混杂其中的细砂,一并往下沉淀,露出澄净如镜的水面,瞬间扩展至亩许方圆,还不停地往外延伸。片刻过后,附近里许长的河段,乃至更长远的下游,都变成清澈见底的流水。 慈舟看了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木片,随手扔在河岸边上,结果木片没有打着旋往下沉,而是稳稳当当地浮在河面上。 “不愧是上古奇珍镇海神铁,连八百里流沙河都能压制住,不简单!我估摸着流沙河是宇内七种真水之一,一元重水点化而成,恐怕是想差了,其中至少还有天河弱水,少许天一真水,方能如此忽轻忽重,令外人捉摸不定。” 慈舟朝大弟子微微额首:“悟空,握紧镇海神铁,搅动流沙河,我要让此河霸主杀无尽忍受不住,主动出河来战!” 四明石猴得令,起初也是不明究竟,不过他毕竟不是蠢人,仔细往深处想,立即明白师傅下达此令的目的,尽量不与占据地利的对手开战! 朱刚鬣同样想到此节,看见大师兄悟空一脸兴奋莫名,脸色憋地通红,使劲地搅动镇海神铁,令原本澄清如镜的一大截河段再次变得浑浊不堪,更是奋力掀起滔天巨浪,引发无数乱流,令流沙河不安地颤抖起来。 一时间,无数被湍急的河水搅扰到,腾空跃出浊浪以逃生的河鱼,在波涛起伏不定的流沙河河面上纵横交错,时不时两鱼凌空相撞,鱼鳍互相刮蹭,撕下片片带血的鱼鳞,宛如雪落红梅,甚是好看。 慈舟欣赏片刻后,侧头看了看狐女子坤,她立即会意似的明白过来,随手取出一个拇指大的瓷瓶,笑道:“大僧且放宽心,此乃上古神圣天狐秘传之七里香,虽不至于缩地成寸,一步七里,也能让小女我纵步如飞,快如疾风。区区一位水生精怪,哪怕已成水神河伯,恐怕也奈何不了我。” 就在这时,被搅成一锅煮开的稀粥的流沙河,喧沸声如山开谷裂的所在,一位身高丈许,赤发靛脸,满脸络腮,一串九髑髅念珠缠腰的丑怪,如同水底沉尸浮出水面。 “果真奈何不了你?”话音刚落,丑怪不轻不重地顿脚踩水,顿时就有一道激流化作水箭疾射而出,瞬间洞穿狐女子坤的身体,就此结束她年纪轻轻的一条性命。 这还不算完,水箭贯脑而过,余势未减地斜着往下坠落,箭头插进沙地里一尺有余,尾端还不住地颤抖,其形果如真箭一般,可见丑怪法力之高明。 慈舟却是一脸不相干,甚至有些想笑,紧接着,额头被贯穿,成透明窟窿的狐女,身形一阵晃动,体表波光粼粼地泛起水色,随后才啪地一声,彻底碎散掉了。 “幻影香,竟然能将自己的影子幻化成身外分身,顺道将本体真身藏于无形之中,的确能骗过初见此术之人。杀无尽竟然如此不智,莫非待在流沙河里的时日久了,真把自己当妖怪了。” 丑怪眼看踏水成箭,竟然没有格杀说自己闲话的小妖,甚至还听到风中传来一串风铃般的笑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左脚拄在原地,右脚抬起,脚尖往外化作一道半圆弧线,激起无数细浪。 瞬息间,河面溅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银亮水珠,在流沙河霸主的法力操控下,化作成千上万的水滴箭头,朝四面八方散射而去。 慈舟看到连自己也被余波笼罩进去,笼在袖子里的左手一拉机簧,就有一柄戒刀悄然从肩膀滑落,被他顺势擎在手里。 瞬息间,一团刀光有如白云出岫,自黑衣僧人的袖口喷薄而出,竟然浑圆如球,将慈舟周围要害全部围住,由于刀光太快的缘故,其中毫无间歇,甚至已到了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的境界。 纯以武道快刀出招,强行破了水属精怪的法力,难得刀光圆融,怕不是相若于结丹境界,唬地丑怪老脸一个抽紧,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不得不放松下来,强行挤出一丝微笑。 与此同时,朱刚鬣则是掐着避水诀硬抗,成百上千支水滴箭,不分先后地射在身上,竟然也突破了逼水三寸开外的真诀法力,直接打在悟能贴身的水膜上,当场溅起无数涟漪般的银色波纹。 至于手持镇海神铁的四明石猴,既能镇地流沙河水净如镜,也能搅地此河翻天覆地,区区水滴箭矢不过是水怪法力幻化而成,就算亿万之数,又能奈何得了神兵护身的悟空?当然是中途坠下,打湿了脚下一片沙地,片刻过后,仅仅留下一丝斑驳之水痕。 狐女子坤算是初次接敌,惊慌莫名过后,立即取出火精之晶老硫磺混合向日葵花粉,并几种秘药调和而成的“火炎香”,以拇指弹开瓶盖,轻轻嗅闻了一口,感觉心肺火烧火燎的,赶紧停下奔跑,现出本体真身,竟然就在丑怪杀无尽左近,张开嘴巴用力往外喷吐。 “嚯啦啦”一阵燃烧的声音,橘红色的火焰流有如巨龙吐息,又像是一柄锯子,瞬间点燃了流沙河一霸杀无尽。 不止是须发赤红、遍布鳞纹的上半身,变成一支燃烧的蜡烛,就连他被水流自发缠绕的腰部以下位置,也燃起不灭的火焰。 慈舟毕竟眼尖,瞧见杀无尽脸皮一紧,眼角鱼尾纹却蓦然绽开,立即明白这位流沙河霸主犹有余力,便轻轻抬手,举起九环锡杖,将狐女子坤拦下,庇护在身后。 正值烈火焚身之际,却见杀无尽不慌不忙,猛然深吸一口气,全身上下膨胀两圈,个头往上拔高尺许,紧接着,他的脚底板下,剧烈喷发出墨色血汁,整个人有如蜕壳的蝉蛹,原地剩下一张蜕皮,真身却走脱了。 “水相魍魉变,火解水行遁!诸位小心,这泼怪还未死去,甚至连伤势都一并消除殆尽。” 朱刚鬣毕竟见过云栈预言图,眼力还是相当不凡,轻易洞悉流沙河霸主杀无尽的遁法奥秘,却眼馋这野生水怪的随身宝贝,单手提起九齿钉耙轻轻一筑,瞬间吹熄遇水不灭的火炎香“法焰”,将那九髑髅连成一起的缠腰勾到手里。 不料,这些通体篆刻蝌蚪巫古文的髑髅,竟然也是杀无尽的宝贝,即便不是念动及发的法宝,至少也是心血所系,如臂使指的灵器,察觉不到主人的气息,立即开始反噬。 髑髅头蓦然炸开,分别咬住朱刚鬣的双手、双肩、头顶、胸口、小腹、双膝,锐利的獠牙闪过白金光芒,甚至刺破坚韧肥厚的皮膜,痛地慈舟门下二弟子悟能,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所幸者,朱刚鬣手中握紧的神兵九齿钉耙未曾松手,若非如此,流沙河之霸只怕会从他身上下刀,杀猪给猴看! 狐女子坤藏在圣僧背后,抓住慈舟的僧衣,露出一张紧张兮兮的笑脸,猛然看见整天乐呵呵的朱刚鬣受苦,按捺不住地取出另一种奇香“镇魂铃”。 仅仅捏着一小撮香粉,在拇指与食中二指指尖轻轻地搓动,慈舟就听见周围想起若有若无的风铃声,令人心头燥火灭却,就连电光火石之际,百转千回的心思都凝滞了片刻。 当香味与铃声传到附近的朱刚鬣身上,九个矢志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无骨髑髅,竟然不约而同地松开啃咬死敌般的牙齿,噗通噗通几声,全部脱落下来,摔在地上。 朱刚鬣刚刚赢得喘息之机,双手拄着九齿钉耙,大口大口地呼吸,以尽快回气,准备再战,实在是身体多处破开伤口的缘故。 若非头顶有佛宝禁箍护住要害,额头肯定多处喷血,正如此时肩膀胳膊等伤口,不仅被髑髅吸走了蕴含妖怪精髓的活血,即便脱落离开后,还是留下多个无法愈合之伤,持续折磨着朱刚鬣的身心。 潜伏在流沙河水下的杀无尽,蜕皮重生后,只穿了一条鱼皮短裤,双手抱臂,透过水光偏折,看着河岸上的一众人等。 “一个武道大宗师的僧人,领着二雄一雌三只妖怪登门造访,也不投贴拜见,就来搅扰他人好梦,想必是不够地道的恶客。如此这般没皮没脸的好事之徒,血肉精气十足,正好与我麾下群鲨吞食,以壮大体内灵性。” 念及于此,随着杀无尽的一声令下,流沙河里潜行狩猎的各种鲨鱼,顿时遵从族王的号令,向瀚海沙漠河段奋勇而来。 朱刚鬣的伤口太多,即便自身妖力浑厚,能自发过血生肌,却也在狐女子坤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踩止住血。 可是如此一来,他的体力就越发下降了,就连一藏之数的佛宝九齿钉耙都抡不动,只能闭上眼睛瘫坐在地上,任由神兵倒在身边。 杀无尽仔细瞧了瞧,发觉朱刚鬣气势萎靡不振,眼中杀意却更急炽烈,当下咧嘴一笑,暗道:“此乃示人以弱,引人上钩的故技。真是笑话,我才是扮猪吃老虎的宗师,同境界修为以智取胜的行家。也敢用此拙劣演技,试图骗过咱家法眼,你给我等着!” 第一百八章 神通广大 流沙河水域内,群鲨毕至,遵从族王杀无尽之令,潜伏在附近河段待命。偏偏就在此时,四明石猴变化成覆海夜叉,也招来一群水中的恶兽,尤其是西海龙宫之属。 通体电丝游走,筋肉晦明晦暗之电鳗,开口可见一圈圈,密如罗盘之反齿,嗜血如狂的七腮鳗,以及诸多水箭鱼、鬼蜮虫、人面龟等水中奇虫异兽,都被覆海夜叉召请过来。 河岸上,外强中干的朱刚鬣失血过多,导致力气不济,却偏偏示人以弱,唬地杀无尽没有趁机下手,错过了诛杀这头生性狡诈之暴牙大野猪的机会。 此时,流沙河之霸已然清醒过来,当下懊恼地握拳,狠狠地打了一下右手掌心,再也不想犹疑不决,猛地张口咆哮一声,就有无数如臂使指的水流汇聚过来,在河面上显化成一头阔口能吞茅屋的巨鲨。 这头纯以水流约束而成的巨鲨,刚刚作势欲扑,回过气来的朱刚鬣,立即抡起重达一藏之数的九齿钉耙,牵动天地之间莫名的罡气,化作一桩犁铧似的重器,狠狠地击中巨鲨的头顶。 只听哧溜一声,无数水流汇聚而成的巨鲨应声破碎,河水破形化散,将荒草萋萋的沙地变成了一方黄泥浆潭,继而封闭成泥浆沼泽。 以问路一击试探朱刚鬣法力多寡,杀无尽亲眼目睹巨鲨毙命当场,立即明白这头猪怪恢复大半实力,忿恨地不能自己,忍不住情绪失控,咔嚓一声,似乎有甚么珠玉宝贝陡然破碎,实质上只是崩断了一根露在唇外的獠牙。 “岂有此理!那猪怪竟敢唬骗本大爷,害我在人前出丑,我岂能容你活下去!” 尽管杀无尽愤恨不平,满腔都是怒火,却也知道自己面对四位对手,绝非寻常伎俩可以压服,考虑到黑衣僧人乃是区区一介凡人,即便是武道大宗师,也有章法可寻。 “身外分身,第二元神,再加上驱水上岸,开辟百里大湖,令千鲨齐出,估计可以拖住高僧、狐女和水怪,如此这般,我才有机会直面猪怪,甚至将其搏杀。” 想到此节,杀无尽立即把身一摇,显示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丈许高的魁梧身躯,背后拱起一个囊肿肉块,无数筋肉如蛇如鲛游走滑过。 须臾过后,身外化身带走杀无尽一半血肉精华,令本体都缩水成六尺,方才凝聚成一位筋肉黝黑,硬如铁块的武道化身。 紧接着,杀无尽的脑后玉枕穴冒出一黑一白两道真气,汇聚成丸后,显化成一尊身影如水纹时不时晃动的水相元神,通体幽蓝,两眼泛出青光,举手抬足之间,都有无数水流跟随。 若是慈舟在附近,看见杀无尽为诛除二弟子悟能,而如此不惜血本,定然会先赞一声本领真多,随后当头一记九环锡杖,送其三魂七魄直落幽冥。 可惜的是,水相元神双手往前猛然合掌,流沙河里百万吨河水,顿时疯狂地汹涌上岸,将慈舟师徒等人一并淹没。 狐女子坤最快反应过来,默默催动“七里香”,一步一脚印地踩着前仆后继的浪头,转眼间逃地远远地,也没敢怎么靠近,就在附近观望。 慈舟的轻功虽不至于练到凌波微步的境界,却也可以一苇渡江,只是附近没有竹竿、芦苇,就近一匹坐骑天山龙马,遇水后脚踝鳍状鬃毛舒展开来,竟然踩在水面上,行走如常,正好被慈舟看中,纵身跃上马鞍,乐得看接下来的大戏。 可惜,他没有高兴太久,来自流沙河之霸杀无尽的身外化身,已然寻上门来,摆开一个奇怪莫名的起手式,双脚一前一后,不丁不八地站着,上半身往前躬,双手交错护住头面,眼睛却藏在手臂后面,窥视着对手,即慈舟的一举一动。 通体幽蓝色的第二元神,脚踩一团水流凝聚而成的水鲨鱼,乘风逐浪地游至狐女子坤附近,右手食中二指并起,左手握拳,大拇指朝上,尾指朝下,双手默契一合,立即吸附游离的水汽,凭空拉出一支透明的水箭。 狐女子坤天性就胆小怕事,一看事情不对头,后退几步,就使双方距离拉开里许,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也不敢离开太远,就在初成湖泊之地形的附近游走。 杀无尽的第二元神冷哼一声,右手轻轻松开食中二指,一根透明水箭顿时疾射而出,不过三十步,就一鼓作气地分化成十二根水晶箭,射穿了狐女子坤的身体。 可惜,被乱箭钉在地上的狐女,不过是“幻影香”营造出来的化身,本体就在不远的沙地上,依旧疾走如飞。 与此同时,四明石猴戴上祭祀面具,变成的覆海夜叉,被兜头兜面扑来的洪水淹没,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成百上千头鲨鱼,呲牙咧嘴地朝自己冲来,一副不将自己撕食就誓不罢休的态势。 只见悟空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响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流沙河之霸杀无尽,你也太小瞧我了,竟然不用本体真身,就凭这些愚不可及的废物!” 响指一声,仿佛就是信号,先前藏在鲨鱼群中的无数电鳗,默契地同时收紧筋肉,将储存在体内的电流,一口气地释放出来。 一时间,无数蓝色的电弧,在水中的鲨鱼之间跳跃,瞬间麻痹它们的筋肉,彻底停止心脏的搏动。 前后不过三息,千鲨争相而至的场面,当场至少损失了八成,一头头青鲨、鬼鲨、蝶鲨纷纷翻着白眼,肚皮朝上地浮出湖面,令过往的飞鸟以为是露出水面的浮岛,纷纷飞下来驻足休息。 至于剩下的几百头鲨鱼,也没能逃过七鳃鳗嗜血的獠牙,尺许长的水中恶魔,一旦噬中猎物身体,就能够在短短三五息内,吸到足够多的鲜血,变成丈许长,水桶粗,通体透明,甚至泛出红光的庞然大物。 于是,侥幸在电鳗的雷霆怒涛中存活下来的鲨鱼,又少了四五成,剩下的幸运儿也没能苟活多久。 射水如箭的奇鱼,凭着鬼蜮射影定身之能,当场格杀了不少块头甚大的鲸鲨。人面龟的背壳宛如幽冥鬼怪,口中不停吐出污言秽语,就能发出各种恶毒的诅咒。 要么将鲨鱼咒成石像,再也动弹不得,迅速沉入湖底;要么令鲨鱼骨肉分离,身躯软如海参,一副缠满血丝的骨架,缓缓地坠往水深之处;要么让鲨鱼狂性大发,不顾一切地撕咬周遭的一切,哪怕是同类,也会争相吞食彼此的血肉。 无数泥浆浊水汹涌上岸,就被镇海神铁澄净成清水,结果鲨鱼血肆意喷洒,晕开了大团血水,由此引发更大的疯狂,直令覆海夜叉(悟空)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再次混浊起来。 反观杀无尽本体真身,被朱刚鬣巧用气势和人心弱点,当场唬骗住,害得他人前丢脸不说,场面也是难堪至极,自然是全力以赴。 可是,临到亲自下场的时候,他还是小心过头,目光总是离不开九齿钉耙,提防朱刚鬣手中的神兵利器,变得畏首畏尾起来,浑然没有八百里流沙河霸主睥睨万物的气势。 “他娘的!这猪怪仗着有神兵,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身为流沙河之主,我岂能没有趁手的兵器……宝贝,过来!” 话音刚落,一根通体乌黑的混铁棍,凭空出现在杀无尽手中,似乎是聚散如意之宝,仔细看,果然如此。 此棍由无数鱼籽般的水磨铁砂凝聚而成,看似浑然一体,实质上孔隙无数,到处都是,聚能成神兵,散则无定形,乃是一件极其玄妙的“法兵” 杀无尽抡起混铁棍,看似刀招化入棍法的力劈华山,引来朱刚鬣主动招架,他却临头变招,棍头变成三股叉,猛地往下一耙。 呲啦一声,应声抓破避水诀的法力,连朱刚鬣的僧袍都撕开了三道口子。若非这头猪怪天生皮粗肉厚,指不定就被撕开了伤口,鲜血又要喷溅出来。 “你这家伙阴险狡诈,就连趁手的兵器也这般卑鄙无耻,竟敢戏弄你爷爷我,看招!” 朱刚鬣吃痛后,顿然狂性大***起手中的九齿钉耙,就朝对手的头顶筑去,一旦被他击中,轻则九个透明窟窿,重一点手,就是当场格毙,显然是动了真格,起杀心了! 可惜,双方实力相差仿佛,呼吸之间,彼此过手十几个回合,都打了个平手,暂时分不出高下。 杀无尽暗恨自己分出身外化身,吃了身形矮小的暗亏,却不仔细想想,若不是有身外化身拖住黑衣僧人,慈舟定会手持九环锡杖加入战团,二打一的局面,面对武道大宗师在招式层面的碾压,杀无尽的胜率只会更低。 事实上,慈舟为了坐骑安全起见,早已下得马来,双脚不停踩水,不管湖面波涛如何汹涌起伏,都淹没不过脚踝以上,不知情的杀无尽分身,还以为对手的武道已臻入不可思议的境地,被迫抢攻出先手。 慈舟发现流沙河霸主的身外化身,双手双脚都锤炼成神兵利器,五指并拢竖起就是刀剑,分开就成铁爪,握拳轰出一记势大力沉,不吝攻城锤撞击。 至于这一位的双腿,迎面骨如同大斧似的,不仅砍树树倒,劈山裂石,更是灵活地不可思议,能从不可能的角度出招。 “这回终于碰上高手了!也罢,我就以佛门金刚不坏神功硬抗,看看他的成色如何?” 想到这里,慈舟大喝一声,黑色僧衣被无数看不见的大手脱下,浸泡在水里,有如一条游鱼,被起伏不定的波浪往外推开,露出千锤百炼的武道宗师之身。 此时,皮肤下面一抹淡金光辉纵逝而过,转眼过后,这股金光浮出体表,将慈舟镀成铜人似的,一如禅林寺守关的木人巷机关罗汉,也是这般黄铜质地。 第一百九章 扑朔迷离 流沙河波涛汹涌,黄泥浊水更是盈反沸天,白皙肚皮朝天的鲨鱼顺流而下,散发出死物腐坏的臭味,吸引蚊蚋蝇牤纷至沓来,给下游不知道带去多少麻烦,令畔水而居的乌斯藏驻军某部头疼了。 杀无尽本体真身纠缠着朱刚鬣,双方实力相若,即便他手中之物,乃是一件可以幻化为十八种兵器的如意之宝,被对手惦记上了,一时半刻还真分不出胜负。 反观变化成覆海夜叉的悟空,暗中召来西海龙宫之臣属,将千匹狂鲨发动,齐攻而至,转眼间反转局面,牢牢地掌握胜机。 此时,悟空面前已无敌人,算是第一个腾出手来的闲人,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师傅显出金刚不坏之身,任由杀无尽之身外化身手脚并用,擦出一串串火星,却是分毫无伤,反而将对手震地筋断骨折,所有关节粉碎当场,身体软如无骨的躺在湖面上,缓缓地往下沉落。 “眼下,最危险的一方……狐女子坤,真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小虾米,被区区一个第二元神逼迫地手忙脚乱,眼看就要绝命待死了。不好,师傅命我仔细看顾她,可万万不能有失啊!” 想到此节,覆海夜叉(悟空)脸上神色一紧,如意金箍棍一头杵在地上,双手握住另一头,暗中下令变长。 一瞬间,这件丈许长的神兵暴涨百倍,双腿膝盖往前曲起,恶狠狠地朝杀无尽的第二元神后背撞去。 淬不及防之下,一路追杀狐女正高兴的第二元神,身形一阵扭曲颤动,扭头看了一眼面目狰狞的覆海夜叉,恨恨不已地冷哼一声,水囊似的元神之躯则应声告破,化作一滩清水,仅仅走脱了真灵。 狐女子坤此时已被对手逼迫到死角,继续下去的话,就会被杀无尽第二元神精心布置的水牢陷阱抓住,甚至被其当场格杀。 如今,她得了四明石猴的帮助,侥幸逃脱生天,不由地后心冰凉,连连拍打铁平的胸脯,发出梆梆梆的声音,连口说了几声,致以最多的谢意。 悟空想起师傅指点自己变化成青眼白狐的缺陷,必须请教狐女子坤,嘴上说着“不客气,不客气,都是自己人”,实质上却想藉此收获一波好感,最好培养出一点生死之交的感情。 等到流沙河霸主杀无尽发现自己被浑身暗黄的武道大宗师,恢复四明石猴本体真身的悟空,以及烟视媚行的狐女团团围住,吓地体内三屍神炸跳出窍,一头怒焰燃烧似的赤发,瞬间萎靡不振地倒贴下去,就连变化如意的兵器都脱手落下,噗通一声掉进湖里。 慈舟低头俯视着这位赤发水怪,感觉“杀无尽”实在是名不副实,故而默默地摇摇头,笑道:“施主果真是称霸八百里流沙河?虚有其表嘛!” 杀无尽听到对手如此说话,当场羞愧地脸皮都红了,嘴巴嗫诺了几下,就是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气氛太尴尬了。 还是朱刚鬣杀伐果断,或许是先前被自己贪心所累,独得九髑髅念珠,反而被杀无尽狠狠地坑了一把,在人前出了很大的丑,至今都记着仇。 此时,云栈洞出身的猪妖,趁着杀无尽战意全失,不问师兄一声,也不看师傅的脸色,双手抡起神兵九齿钉耙,就朝对手头顶用尽全力一筑。 慈舟察觉到门下二弟子悟能杀心暴起,刚想伸手拦阻,却根本阻止不了,干脆收手不提,微微闭上眼睛。 只听“吭哧”一声,杀无尽有如一个被人踩扁的苦瓜,当场头破血流不说,身高瞬间矮成尺许,红的白的,五颜六色,都往外喷发出去。 可惜的是,众人都见识过狐女子坤的火炎香,有如链锯砍在他身上,杀无尽还能安然无恙地脱身,便知其并非如此随手可杀。 果不其然,湖面上留下一张蝉蜕似的空壳纸皮,杀无尽的本体真身早就藉着湖水返回流沙河,顺手还将身外化身,以及第二元神统统收拢进体内,转眼过后,就恢复了七八成的实力。 只不过,这位八百里流沙河的霸主大概是被打怕了,就像以往的名声都在凡人为主的马匪身上获取似的,似乎从未有过与同族妖怪精灵斗法的经历,甚至连仅仅表露出武功的慈舟都无法奈何得了,丢了很大的面皮。 于是,他干脆躲进流沙河的深处,藏在自己苦心经营的水府里,任凭慈舟师徒一行人,在岸上如何呵斥、辱骂,杀无尽还能充耳不闻,当作没有听见,由此可见其脸皮甚厚。 随后,镇海神铁化作的如意金箍棍再次伸进流沙河里,使劲地搅动起来,原本就浑浊不堪的河水,顿时变得更加混乱,无数乱流激荡冲突,一波接一波地撞向东西两岸,甚至影响到杀无尽苦心营造的水府,导致这座效仿西海珊瑚龙宫的镇水之物,都开始晃动起来。 此时的杀无尽是有苦难言,只能现出“绿毛龟”的本相,真身是千年癞头鼋,背部是昆仑山异种芝草,并非苍翠欲滴,而是赤红如火。 杀无尽本体粗如柱石的四肢,镇住水府的四个角落,硬是凭体量守住此地,抗住无数乱流地侵袭,累地筋疲力尽也不放松,听见岸上妖猴左口一句孬种,右嘴一句竖子,他更是咬落牙齿和血吞。 “被人家骂几句算得了什么?不伤皮,不伤肉,就由得他骂去吧,我自岿然不动,又能奈我如何?” 挺到后来,杀无尽干脆闭目养神去了,似睡非睡之间,恍如一梦,悄然而至。他似乎梦到自己闯进西海龙宫,号令群鲨与龙宫的虾兵蟹将好一场厮杀,甚至当众咆哮诸位龙子殿下。 一时间,杀无尽心旷神怡极了,即便在睡梦中,还是咂着嘴巴,眼皮笑成一道月牙。他却不知,此梦并非虚幻,而是伫立在时光长河上游的慈舟,藉着断乱因果之力,从他身上强行借走了天赋神通,在西海龙宫一战中大放光彩,狠狠地出了一次风头所致。 话说回来,仅凭这份隐忍的心性,杀无尽打定主意耗到底。即便覆海夜叉摘下面具,露出四明石猴之身,摇晃如意金箍棍也够长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受不,先行放弃此次激将之举,瘫坐在地上,抓紧时间回气调息。 慈舟有见于此,果断收起金刚不坏之身,只见淡金色的皮肤缓缓恢复原状,那一抹不凡的金性渗透皮膜,大部分沉淀到骨髓里,仅存一小部分随血脉流转全身。 “陆战,杀无尽不行,双拳难敌八手。激他出来再战,先前我等将其团团围住,即便是我也心有余悸,恐怕不会成功!此时,这位流沙河霸主,估计在静候我等下水,占据地利优势,他才肯主动出战。” 朱刚鬣听到这里,连连点头不已,悟空歇息了片刻,已然恢复体力,正想站起身补充两句,忽然听到下游的远处传来一点异常动静,耳朵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随即面露喜色,恭声禀报道。 “师傅,此地一场大战下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果然引起下游乌斯藏人注意。此时,彼处的驻军定然出阵,溯流而上。毕竟,乌斯藏人也曾与杀无尽打过交道,据说战了个平手,都奈何不了彼此。” 朱刚鬣笑呵呵地补充道:“乌斯藏人此时气势如虹,威压西域百国,国势正处于上升期,却因处处派兵驻军镇守,只怕已到了极限,已是亢龙应悔的境地。若是在流沙河遭受挫败,岂能坐视不理,不怕消息传漏出去,引起外人质疑?” 说到这里,这头云栈洞出身的猪妖,掏出鳜都司脑海里掏出来的鱼宝髓珠,捏在三指之间,对着阳光熠熠生辉,笑道:“此物被俺老猪祭炼过,可以含在嘴里,在水中呼吸自如。” 慈舟对这种血肉精华凝聚之物分外警惕,随意看了狐女子坤一眼,她立即醒悟过来,赶紧上前,伸出双手接过朱刚鬣精心祭炼的灵物,与这头猪妖挨挨蹭蹭地很是亲热,落在悟空眼里,自然是分外眼红,却不屑一顾地扭过头去,抬起下巴,用喉结看人。 朱刚鬣回过头来,望着一身黑色僧衣的师傅,似乎想说点什么。慈舟微笑着摇摇头:“为师擅长龟息,又现学了一点避水诀,应当没什么妨碍。” 说完,慈舟上前几步,主动滑入流沙河,众人都见其体表泛起粼粼波光,似乎是避水诀的法力,自然不虞有他。 悟空重新戴上面具,变回覆海夜叉,紧随师傅下水,手持镇海神铁仔细护持左右,混浊的泥浆沙水,顿时为之澄净一清,几乎可以见底。 朱刚鬣掐决紧随其后,双手持着神兵九齿钉耙,与大师兄悟空分立左右,护住身后的师傅。实际上,这头猪妖眼睛往上瞟,透过晃动的水面,看见狐女子坤一口含住祭炼过的鱼宝髓珠,下巴与耳朵之间,立即生出鱼鳃似的玩意,吞吐河水,呼吸自如,这才放下心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狐女子坤就近采来一根中空的芦苇管,慈舟的龟息功才告破,有一口没一口地吐故纳新,竟然在遍布淤泥的河床上,也能安之若素。 此时,流沙河下游的乌斯藏驻军溯流而上,随军的三位大巫师察觉到有妖怪斗法的迹象,竟然嗅闻出此河霸主杀无尽遇敌受挫,不得不败退的事实,不由地兴致大发。 本教巫师助乌斯藏人战败母国,此后伐山破庙,铲除古魔国诸神信仰,有的是神战的丰富经验。他们把杀无尽当作八百里流沙河的水神,决定引本教龙神分身降灵,并协同助战,直到杀败这头大妖为止。 一时间,流沙河之战由于乌斯藏人的加入,突然变得扑朔迷离了。 第一百十章 卞庄刺虎 想要请龙神分身下降,三位本教巫师立即默契地开坛作法,为首的那位伸手戟指,一头毛色全黑的牦牛,当即退出重骑兵的阵列,被伸手擦走眼泪的乌斯藏人卸下背鞍、嚼头和缰绳,迟疑着没有移交出手。 一位身披鳞甲的头领,知道这位部下与坐骑并肩作战多年,心里肯定有几分不舍,不由地悠悠一叹,为了不触怒地位尊崇的本教巫师,赶紧快步上前,劈手抢走缰绳,牵着这头从高地下来,转战四方的战兽,走向三位巫师所在的地方。 一位头戴牛骨冠的巫师,手持一柄骨刀,在祭坛外围踱步划圆,初看平平无奇,可是从高处往下俯视,就可以看见此圆浑然一体,近乎完美。 另一位手持镂空祭刀的巫师,面色不虞地接过缰绳,将这头全黑牦牛牵进祭坛中心处,原本经历多次大战,性情嗜血暴虐的牦牛,已然知道前途命运多舛,却根本抗拒不了巫师的牵引,淡红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甚至前肢双膝曲起,跪在沙地上,依旧改变不了巫师的想法。 最后,它回头看了一眼骑士,似乎想将伴随这位少年多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战牛骑士,牢牢地记在心里。 所幸的是,它看见一个扭过头去,不忍再继续看上去的孩子,若是那位披甲头目双手夹住骑士的头,将他强行扳正回来,甚至撑开双眼眼皮,最后的道别似乎成了不可能的事。 负责献祭的巫师看到两行血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战牛骑士,心里微微一热,手中的祭刀,还是毫不犹豫地捅进牦牛的脖子,当场插进颈椎的骨节之间,瞬间切断这头战兽的最后一点反抗之力。 紧接着,献祭巫师握紧祭刀往下用力切,将粗如蚯蚓,蜿蜒游走在薄薄的皮膜之下的血管,连同喉咙都截断了。 温热的猩红血液顿时喷薄而出,风中传来“嘶……嘶嘶”地漏气声,有如雪山流淌而下的冰风拂过高地裸麦发出的轻吟。 牦牛失血过多,转眼过后,身躯已经开始转凉,献祭巫师没打算歇息,右手持着铁质祭刀,手势异常熟练,从牦牛的颈部开始剥皮。 他的手速快如裁纸,无论多么坚韧的皮膜,在锋利的祭刀游走下,纷纷断开连接。前后不过一刻钟,整张牛皮连着牛头就被巫师完整分离。 接下来是搭建祭坛,需用白花花的牛骨和膏油,两根前肢和后蹄腿骨,平放在沙地上搭建出祭坛底座,其上不断叠加一节又一节的牛肋骨,仿佛一个梯形金字塔,再将大块的牛膏油糊上去,将骨头全部遮掩住。 负责献祭的巫师双手握住牛角,将完好无损的牛头,小心翼翼地放在祭坛顶端,头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连带着整张的牛皮全部摊开,蒙住骨头和膏油,这便成功了大半。 最后,三位巫师站定不同的方位,神色肃穆,默默地念诵着神言,乌斯藏人纷纷翻身下了坐骑,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哪怕是金毛羚羊、青鬃马、牦牛等畜牲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不过三十息,祭坛顶端的牛头,蓦然睁开硕大无比的眼睛,血泪早已流干,眼角更是热地冒出一丝丝血烟,像是祭坛里面塞进去一个烧炭锻铁的熔炉。 牛头双眼起先茫然无神,待到龙神真灵降下后,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冷漠,间中暴起一丝丝金芒,惹得分立左右,主持仪式的三位大巫师喜不自禁。 此地发生的异变,甚至影响到天象,原本艳阳高照,此时已风起云涌,凭空生出无边无际的乌云,将这条河段以及周边地带全部罩住。 也就是待在流沙河底下,慈舟一行四人恍若未觉,仅仅对狂奔而来,蹄足夯地如同擂鼓的乌斯藏骑兵静默如死,感觉有些惊讶罢了。 只不过,当龙神藉着献祭仪式降灵后,部分神体跨空传输过来,在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后,呼吸之间,形成一个栲栳大的元胎,内里有粼粼波光闪耀,更有淡淡的蛇影倏忽而过。 当胎膜破裂,龙神神体顺利出世后,现出粗如手臂,如蛟似蟒的有角小龙。它张口吞食着牛头脑髓,一路往上升去,顶着硕大无比的牛头,带动整座祭坛浮空悬停,形塑着新的身躯。 这是一条牛头蛇身,遍布龙鳞花纹的怪物,尤其是吞食了牦牛的所有内脏后,身躯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成长,变成水桶粗细,首尾拉长约丈八许。 仅仅如此程度,还不足以打败流沙河之霸,三位大巫师把心一横,以巫灵出窍之术,将三魂七魄从头顶灵门遁出,立即就有随身豢养的灵兽飞来,分别是飞鼠、蝙蝠、管狐,化作一艘艘灵舟,分别载着三位大巫师的灵魂,投进龙神分身体内,进一步壮大宿主的神通。 牛头蛇身怪物本事龙神分身,自然是神而有灵,对于本教巫师主动来投,化作羽翼和爪牙,原本有些不耐烦,可是流沙河霸主是何等的强横,即便全盛时较量过,都没能稳压过一头,更何况如今分身出战,自能捏着鼻子忍下了。 三位大巫师知道流沙河之霸与大能交过手,受到重挫,实力衰退的厉害,此时正是趁其时运低落,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自然不会出手试探,直接禀报龙神真灵,应全力以赴,送杀无尽应劫往生。 牛头蛇身怪物本就不耐,暗中骂了一句恁多聒噪,却毫不犹豫地飞往上游,俯视着河水蓦然变清,使劲咬咬牙,猛地朝河面冲去。 只听轰隆一声,仿佛空谷炸响雷霆,龙神分身入水即化,有如章鱼吐墨,迅速将上下长达百米的河段全部染黑,河面冒出无数泡沫,如同金蟾闹海,河面烧开水似的喧沸。 此举分明是宣示主权,篡夺八百里流沙河的权柄,教杀无尽如何忍得,只能从水府里游出来,同样染红一节河段,化作长达百丈的河水,不顾一切地逆流而上。 杀无尽甫一化合河水,就察觉到潜入水底的慈舟一行人,原本打算携裹带上,送他们前往两军对阵的锋线,结果被镇海神铁所阻,不得不放弃了。 于是,从高空往下看,上游黑水滔滔,连绵不绝地顺流而下。下游赤水汹涌,气势凶狂地逆流而上。 两股洪流迅速接近,猛地对撞上,锋线上犬牙交错,彼此之间各种神通挥洒出去,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法力。 从场面上看,占据地利的杀无尽底蕴积累甚厚,一度杀地对手溃不成军,接连不断地损兵折将,将近三成的黑水被对消掉,反观杀无尽才损失了不到一成。 可是,龙神体内的三道灵光来自本教大巫师,通过本体下令后,乌斯藏人纷纷起身跨上坐骑,策马扬鞭,迅速抵达双方角斗的战场。 这边厢,油饼、肉干等干粮不要钱似的倒进黑水里,助涨己方龙神的气力。另一边,乌斯藏人不停地投枪、射箭,对流沙河霸主杀无尽显化的赤水,百般攻伐手段送上,教他一一品尝。 此消彼长之下,杀无尽的气势顿时萎靡下去,悠长的赤水无端端地缩减了三成,仅剩下百八十刃长。反观本教龙神占据的黑水,不仅恢复旧观,在体内三道灵光帮助下,羽翼、爪牙轮番攻击,撕扯下赤水吞下融合,甚至还暴涨了五成有多。 再这般继续下去,恐怕流沙河霸主之位,今日就要易主了。杀无尽眼看胜机无望,干脆把心一横,宁愿给人牵马执鞭,也不肯认这个栽。 毕竟,这头野生的大妖怪,最珍惜的还是自家的性命,除非万不得已,他是决计不肯离开流沙河的。可是,现如今的局面,不舍弃点什么,恐怕是无法过关了。 向曾经的手下败将,本教的野神屈膝投降,还不如给脖子一刀,死了倒也蛮干净的。杀无尽想要苟且偷生,自然是向更强的一方屈膝。 于是,滔滔不绝的赤水,瞬间收敛一空,杀无尽绝然地脱离战场,飞快地顺流而下,瞅准刚刚出水上岸的慈舟一行人,直接显化成人形,被一股水柱托着上天,滑过一道弧线,刚好落在黑衣僧人的面前,纳头就拜! “凶魔来势汹汹,逞其麾下无数爪牙相帮,欲害我性命。与其毙命待死,杀无尽宁可皈依佛门。还望师傅大发慈悲,收入门墙。” 先前慈舟宁可下水,也要避开乌斯藏人,就等着这个机会。如今双方争斗,正是效仿卞庄刺虎的故例。 当下,他也不多说,双手端着金池山观音禅院收取的佛宝金箍,给不明真相的杀无尽戴上,右手五指并拢,掌缘锋利如刀,三下五除二,就与杀无尽完成剃度。 “杀无尽,你与贫僧有缘,就做我门下弟子,排行第三。杀无尽这名字煞气太重,干脆以流沙河为姓,单取其中一个沙字,你是悟字辈,前面有大师兄悟空,二师兄悟能。为师希望你能去掉与生俱来的杀性,如出淤泥之莲花,清静不染,法号就叫沙悟净罢!” 流沙河霸主也是知机,为了逃出生天,什么脸皮都不要了,双手合掌,闭上眼睛,俯首叩头:“弟子沙悟净,拜见师傅!” 慈舟满意极了,心里更是暗爽到差点内伤,听见上游洪水滔滔而来,抬起眼皮,轻轻夹了一下,法眼窥见本教龙神以及三位大巫师,与浪齐驱,踏波而至。 “西海龙宫的诸位龙子殿下,想必对流沙河颇感兴趣,对这位本教龙神,更是热衷一见,恨不得留在身边,秉烛而谈。” 沙悟净听到这里,忍不住全身哆嗦一下,打了个冷颤,随即就看见刚刚拜师的黑衣僧人吹哨子摇旗叫人。 呼息过后,西海龙宫四位龙子接到消息,来不及点齐麾下精兵悍将,竟然联袂而来。流沙河与西海的入口海处,紫、白、金、青四道水光逆流而上,快如上古天马绝影超光,狠狠地撞上本教龙神显化的黑水。 淬不及防之下,在流沙河面上奔涌,浩浩荡荡顺流而下的黑色潮水,就被四道不逊于自己的水光缠住,根本脱身不得,这才想起西海龙宫的那几位龙子殿下。 慈舟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河岸边上,俯视着大量水汽蒸腾而起,水位迅速下降的流沙河,摇摇头,笑道:“后悔吗?晚了!” 第一百十一章 门下高徒 留在原地的悟空等人,亲眼目睹流沙河霸主这地头蛇,不敌过江龙,立马转投到师傅门下,被慈舟亲手赐予金箍,当场剃度,果断地收服,不由地面面相觑。 毕竟,早先时候,双方属于对立阵营,可是豁出性命做过一场,恐怕杀无尽本人也是懵懂不知,为何慈舟会率领一众弟子打上来,发觉不是敌手,果断就逃进河底老巢,充耳不闻身外事,很干脆地躲藏起来。 至于现下,元神不稳,气血虚浮,正是该休养生息的时候,结果被乌斯藏人趁机欺上门,甚至想要夺取八百里流沙河的水权。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杀无尽也是懂得!既然人数较少的一方,宁肯躲在河底,也要作壁上观,明显不看好自己的实力,那么就趁机拜师门下,将这些人扯进战局里,他也存着一山不容二虎,打着两败俱伤的主意。 可惜的是,慈舟在大闹西海龙宫一役后,算是与四位龙子殿下不打不相识了。现如今,本教供奉的龙神分身下降,怎可让它轻易走脱,自然是吹哨子摇旗叫人了。 方圆数千里的偌大西海,被四位龙子殿下牢牢地把持着,连本教都不敢招惹,就因为他们都是蛟龙之属,龙宫精锐成千上万,乌斯藏人根本无法水下用兵。 至于派遣地位尊崇的巫师下海较量,即便是赢了这场战场,估计也是惨胜,死掉哪一位巫师都是莫大的损失。再说了,这种战争竟然让巫师下场,简直岂有此理,谁敢出这个主意,此人必死无疑,哪怕是乌斯藏的王室贵族,也是死定了。 正因为如此,当西海龙宫四位龙子溯流而上,打定主意要留下本教龙神,甚至属意要瓜分猎物的神性,用来提纯体内龙血,甚至试图反本还原,重新塑造真龙之体。 那么,化作滔滔黑水的龙神分身,即便施展出浑身解数,也不是被贪婪驱使的四位龙子殿下的对手。 一时间,流沙河底掀起雷电怒涛,成千上万条闪电,化作无尽长鞭,抽地黑水寸寸而碎,殛地龙神分身差点显化真形出来。 一时间,河面响起“霸下、霸下”的雷霆怒吼,奇重无比的一元重水汇聚而来,死死地压制着黑水,贴服在河床上,根本动弹不得。 再有七彩斑斓的龙形灵光蹿上天空,从龙神分身手里强行夺走异变的天象,在一阵冰风吹过后,竟然在深秋时节,地面温热的瀚海沙地,下起了无数拳头大的冰雹、刀片似的冰棱。 这等威力奇大的攻击,蕴含一股龙性本源的暴怒,自然具备伤害龙神分身的威力,毕竟它来自上古孽龙被镇压囚禁的一口忿怒之气。 即便乌斯藏人源源不断地将干粮投入河水里,龙神分身化合流沙河而成的黑水,还是逐渐缩短,形势几乎一面倒,呈现出难堪的倾颓之势。 这两千多各类骑兵的乌斯藏人,眼看己方最大的依仗节节败退,自己却根本无计可施,立即选择迁怒他人。 于是,下游不远处慈舟等一行人,就成了最可疑的嫌犯,披甲持锐的金毛羚羊骑士、青鬃马骑士、牦牛重骑兵,在两位千夫长的号令下,集体转向朝下游冲去。 狐女子坤刚从圣僧化敌为友的大手笔中清醒过来,感受到地面传来阵阵擂鼓声,毫不犹豫地催动体内“七里香”残余药力,在悟空等人的眨眼之间,迳自原地消失,也不知去哪里了。 悟空和悟能俩师兄弟,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刚入门的小师弟,干脆用眼神示意,让沙悟净干掉几个乌斯藏人,算是投名状。 杀无尽自然是无有不可,若非这群乌斯藏人明里暗中的相帮,占据地利优势的自己,怎么可能输给本教的龙神分身,即便本体真身亲自斗过,他都没有输过。 于是,杀无尽冷笑两声,一步迈入左近的湖泊里,凭着自己曾经见识过的场面,竟然驯服湖里的水流,凭空塑造出西唐帝国禁军专属军械——万箭机! 此物看似与投石机相差仿佛,只不过投掷的并非石弹,而是利用悠长的拍杆和甩臂,将数百支箭矢一口气轰出去。 杀无尽的箭矢,尽是运用法力,将凡水点化而成的水箭,休看通体晶莹,锋利程度丝毫不逊于全钢劲箭,寻常皮甲一下贯穿,哪怕是乌斯藏人的贵族,全副武装的千夫长,身披多层复式铠甲,也是说透就透! 悟空看了一眼,忍不住摇头,与二师弟悟能交换眼神,微笑道:“此物的确不俗,可惜对方全是骑兵,呼吸过后,就能跑出几丈甚至十几丈远,估计只能用一次!” 朱刚鬣咧嘴一笑,眼里尽是冷意,说话的口气也是毫无温度:“俺老猪眼下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正想大杀特杀一番,方好念头通达。悟能,悟能,悟出道理,无所不能!这是师傅对俺老猪的期许,万万不可让他老人家失望!” 悟空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发现二师弟悟能的眼里,尽是冰冷的凶光,显然是真的起了杀心,可是他头上的禁箍却没有发作,这是何等的岂有此理。 朱刚鬣毕竟是有数的大妖,灵感也是远胜旁人,知道大师兄悟空心里起了怀疑,就忍不住主动解说:“猴子,为了师傅向敌人挥剑,并不会引起禁箍反应。由此可见,这金、禁、紧三箍,并非死板之物,而是颇具灵性的佛宝,我等须用权变应不变!” 悟空还未反应过来,前方的沙悟净却竖起耳朵,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嘴里咀嚼几下,全部咽进肚子里。 师傅所赐金箍,前重后轻,高低不平,偏偏触肉生根,无论他如何变化,也摆脱不了,估计此物不仅是如意之宝,还是相当高明的佛门禁制所化,他正寻思着如何应付,谁知饱受此物困扰的二师兄悟能,隔空传来了应对之法。 沙悟净一试之下,发现果然有用,哪怕自己杀意沸腾,只要为师傅而战,这金箍也不会发作,教他宽心了不少,反过来安慰自己:且看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又会如何。 流沙河下游青乌堡驻军,乌斯藏派出尽是机动力很高的骑兵,全副武装的牦牛重骑冲在前面,与高地时相比,由于瀚海沙漠气候炎热,浓密的牛毛早就剪地很短,露出皮膜下面,高高贲起的筋肉,可谓是相当精壮。 紧随其后的乃是金毛羚羊,头顶一对盘角,根部连着眉骨,尖角转过一圈,绕着耳朵朝外。族群常在高地岩山之间活动,啃噬山涧油分充足的黑麦草,个个膘肥体壮,健步如飞,可以适应任何环境。 反倒是西域独有的卷毛青鬃马,不能很好地适应瀚海戈壁的沙地,无法像往常那样,在大草原上尽力驰骋,快如疾风,迅如闪电。 杀无尽冷冷一笑,暗想:“先干掉几百个牦牛重骑兵,收一点利息再说!” 想到这里,慈舟门下的三弟子沙悟净,断然下令,束水而成的万箭机猛地一震,拍杆狠狠地轰中箭管尾端,射出几百根水箭,由于速度太快,沿途洒下无数细碎的水滴,有如一层又一层的雾气,七色虹光架桥其上,分外绚烂魅力。 冲地最快的牦牛重骑兵早就有所防备,纷纷举起筝形盾,前端架在牦牛牛角上,后端用肩膀死命抗住,试图护住坐骑和自己的要害。 换做是西唐帝国的正品万箭机,没准就让他们逃过一劫了。可惜的是,从半空中抛射而来的水箭,可是流沙河霸主杀无尽凭自己的法力点化河水而成,其中蕴含一丝微弱的“天河弱水”、“一元重水”的莫测威力。 于是,不想着凭高明的骑术躲避,而是举盾硬抗的乌斯藏勇士,一旦被万箭机发出的水箭射中,顷刻间盾碎甲穿,当场阵亡的不在少数。 骑士死了还好些,坐骑被水箭射杀,就算是气血丰盈,远胜寻常骑兽的牦牛,也是瞬间生机断绝,往前一头栽倒在地上,连累到背鞍上的骑士,前后脚死在当场。 仅仅万箭机的一波水箭,就带走了一半多的牦牛重骑兵,除了少数拖着骑士的尸体,继续往前冲的傻牛,当场阵亡的骑兽成了绊脚石,连累到后面跟上的金毛羚羊,导致整个三梯次的骑兵冲锋阵形,不得不变得更加松散。 总数两千多一点的乌斯藏骑军,在万箭机攒射下折了将近一成重骑兵,少许全地形轻骑兵,立即变换阵形,有如蝎子的两只螯钳,左右两翼齐飞,朝慈舟一行人所在处绞杀而去。 沙悟净自觉血流地还不够多,独自站在湖面上,抬脚轻轻一踏,就有几支水箭疾射而出,当场格杀冲地最快,进入自己的一箭之地的乌斯藏骑兵。 朱刚鬣看见三师弟狙杀落单的敌人,双手抡起神兵九齿钉耙,狠狠地筑进沙地里,嘴里默念有词。 只见九根钉齿杵进地面处,分别出现一个可疑的漩涡,随着朱刚鬣的一声令下,九道无质有形的气兵排头并进,颇具灵性地犁过一头牦牛重骑兵。 只见一对前肢蹄足当场屈膝,罩甲的胸腹更是被气兵切过,来了个开膛破肚,湿漉漉的下水流得一地都是。 这还不止,九道气兵继续往前,无论是惶恐不安起来的乌斯藏人,拼命地射箭、投矛,都没能打散如此诡异的玩意。 所幸的是,既然无法击溃气兵,干脆就避开他们。于是,两翼齐飞的乌斯藏骑兵,不得不再次分兵。 最后,轮到大师兄悟空了,只见他单手握住如意金箍棍中段,平放在地上,教它随着自己的心意变长变粗。 转眼过后,丈许长、鹅蛋粗的神兵,变成前后里许长,直径六尺有余的恐怖玩意。紧接着,四明石猴单膝跪地,双手抓住地面,猛地掀起地皮,立即教地形为之大变。 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棍,在刚刚成形的陡坡上,开始慢慢地滚动,随即速度不断加快,都快赶上驷马战车了。 分成四股,什么阵型都不是的乌斯藏骑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生之日会遇上如此诡异的场面。 大部分骑术精湛的勇士,决定策动胯下的坐骑,玩一次难度颇高的跨障,了不起骑兽不过,人总是会过去的。 剩余的小部分无胆匪类,则迅速地收紧缰绳,准备扭头就跑,离地远远的,再也不会返回这等可怕的战场。 第一百十二章 一击圣僧 可惜的是,乌斯藏骑兵双腿夹紧坐骑腹部,手底下用力收紧缰绳,暗令骑兽纵身一跃,在犹如天柱横放的巨棍滚滚而来,冲到面前时,不仅自己汗毛竖起,就连胯下久经沙场,生死与共的伙伴,都惊恐不安地当场吓尿。 尤其是全身披甲的牦牛重骑,根本翻越不过,只是连人带牛撞上去,却被如意金箍棍一口气压倒,吧唧一声,当场碾成一张摊开很大的血皮,棍子本身却毫不停留地继续往前。 至于后蹄双腿纵跃能力超强的金毛羚羊,或许完成心理建设后,能够顺利翻越停滞在平地上的天柱,此时却根本没有预备足够的提前量。 在领头羊悍然起跳时,大多数金毛羚羊紧随其后,不是起跳过早,被滚滚而动的巨棍拖带着碾死当场,就是幸运地跳到棍子上,也因为站不住,被直接甩了下来。 如意金箍棍若是神而有灵,当说一句:乖!躺下!我要碾过你们的身子。 可惜的是,骄傲自大的大多数乌斯藏骑兵,根本没有这个战败的自觉,除了少数见微知着的老兵油子转身就逃,四路骑兵纷纷倒在如意金箍棍下。 期间,也出现了可歌可泣的一幕,几位乌斯藏贵族出身的重装骑士,蒙上坐骑的眼睛,不顾一切地鞭策骑首往前冲锋,以血肉之躯硬撼一万三千五百斤的神兵,惹得在河岸上观看本教龙神与西海龙子一战的黑衣僧人,都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谁知,他们满怀骄傲的拼命一击,不过是令如意金箍棍稍微晃动一下,却连令其停下去势的可能都没有。 当然了,若是所有乌斯藏骑兵,都能不顾一切地发起决死冲撞,没准真的能令如意金箍棍停下,毕竟四明石猴认真掀地皮,改变地形发出的一击,实在是有够糙的,竟然利用神兵本身的重量和下坡滚动的累积加速来杀敌。 于是,乌斯藏的两千多精锐骑军,在慈舟门下三位弟子的联手绞杀下,连一刻钟都没有坚持到,就被打地一败涂地,杀地尸骨无存。 即便有少数几个老兵油子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提前跑了,也没能避开身法奇快的狐女子坤的追杀。 换做以前,狐女会手持匕首,在坐骑身边倏忽而过,顺势切断骑兽的脖子,少不了会看到骑兵们往前一头栽倒在地,即便他们侥幸大难不死,没了速度奇快的坐骑,只会被狐女一个接一个的戏弄够了,当场弄死! 现如今,慈舟圣僧门下,大妖出身的三位弟子,已在人前大显身手,狐女自然不甘示弱,凭着“七里香”的残余药力,将见势不妙就分头逃走的老兵油子,当场格杀而死,顺势捡了首级回到黑衣僧人的身边。 谁知,慈舟并未对乌斯藏骑兵多看一眼,随意地摆摆手,头也不回,笑道:“区区小事,何必来找我。就按照中土大唐的军中积习,筑京观,以彰显我等军功!” 此时,慈舟看到本教龙神显化的黑水,被四位龙子联手撕裂,紫、白、金、青四缕水灵光突入其中,攫取并瓜分了一丝龙神真性,不由地暗暗喝彩,暗道大局已定。 于是,心神尽数归来,慈舟转念一想,伸手叫住狐女子坤,笑道:“此事,我等不可搀和太深,就在京观附近竖一块石碑,刻下‘安西军阵斩二千乌斯藏骑兵,筑京观以为贺’,这才像那么一回事!” 狐女子坤眨了眨眼睛,立即会意似的明白过来,晓得简单一块石碑,将上古兵圣孙武兵法里的瞒天过海、李代桃僵、隔岸观火、挑拨离间等计策都包含进去,对黑衣僧人的智计,佩服地五体投地,再无二话。 稍过片刻,不劳烦狐女子坤传话,听了一耳朵师傅的吩咐,以四明石猴为首的三位同门师兄弟,已经不辞辛劳地开始收殓乌斯藏人的尸首。 连人带马被如意金箍棍压成一张血皮的骑兵,都被四明石猴拔毛幻化的几十头猴子仔细收拾起来。朱刚鬣则驱使着神兵九齿钉耙,犁田似的将许多深陷在沙地里,活活闷死的幸运儿扒拉出来,还没怎么着呢,半死不活的乌斯藏骑兵,就被猴子们顺手割了首级。 反倒是沙悟净做事清爽,驱使着水流化作鞭索,将湖泊附近的骑兵尸体拖拉过来,摆地整整齐齐,覆盖上一层鲜血染红的黄沙,再码上许多尸体,又推砂石埋好。 就这样,一层层地堆叠上去,封土为丘,最后在左近竖起一块石碑,上面文字正如师傅所说,把这桩功劳放在老弱残兵的安西军头上,慈舟师徒等人的功劳,却连一笔都没有。 此事已成后,深知乌斯藏人禀性的悟空,忍不住摇头,小声道:“乌斯藏人也不尽是痴愚狂妄之徒,王室贵族尽是阴险狡诈之辈,估计是不会信的,更别说此事有本教巫师参与,龙神分身降灵,只需互通消息,什么都瞒不住。” 朱刚鬣却不以为然:“师傅此举,有为安西军扯虎皮,作大旗的心思。乌斯藏人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只要西域百国之中,有人相信就够了。” 说到这里,他闷咳一声,吸引所有人目光过来,笑道:“从过往客商口里,俺老猪可是打听到,西域百国苦乌斯藏人已久,日日夜夜都在期盼中土大唐王师西来,解救他们出水火。” “再说了,若非有西域诸国明里暗中地出钱出力,大半精锐被抽调回中土,又因战乱断了后勤补给,仅剩下老弱病残的安西军,怎会坚持到现在?” “师傅设下此局,俺老猪估计着,仅仅是一个引子。接下来,待此事彻底发酵,风闻西域诸国,乌斯藏人就有的头疼了。” 沙悟净起先还闭口不言,听完这番话,就对大腹便便,猪首人身的二师兄,佩服有加了。即便是狐女子坤,也是连连点头,似乎说到她心里去了,忍不住上下打量朱刚鬣,就不是看着一介蠢物,而是刮目相看了。 与此同时,流沙河中的诸龙之战,也因龙神分身被夺走了龙性本源,分出了胜负。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八百里流沙河连着西海,龙宫诸位龙子天然地拥有此河水权,此前不过是杀无尽占据地利,经营日久,其势又格外庞大,即便勉强攻打下来,龙子们不能齐心,只能是暂且搁置。 现如今,却因黑衣僧人驱狼吞虎之计,罢黜了杀无尽的水权,而后又以龙神分身为诱饵,令龙子们能联手横击,自然可以共同开发。 毕竟,八百里流沙河可是自古以来,都是西海龙宫的所有物,没了杀无尽这块绊脚石,哪一位龙子都想将此河纳入囊中。 此战及至最后,本教龙神力气耗尽,又失去了龙性本源,差点伤及根本,自然想脱身遁走。可是,体内三位大巫师的魂魄化作爪牙、羽翼,先前还是辅助,如今却成了累赘。 它正想摆脱一二,作为壁虎断尾求生之用,偏偏情势危急,四位龙子纠缠地紧,根本腾不出手来。 无可奈何之下,龙神分身放弃了到手的流沙河水权,直接把真身显化出来,一头牛首蛇身鱼尾,背有蝠翼,腹下有一对三趾爪的怪物。 就在这时,慈舟燃烧体内功德,直接把黑暗愤怒金刚之身现于当世,顶上左手持斑斓戒刀,一式魔刀,形如弯月,削走龙神分身羽翼,顶上右手摊开五指,亮出一个梵文种子,正是睡梦罗汉拳的精义,将其当场催眠,陷入黑甜梦乡。 换做以前,此举定难成功,毕竟龙神分身再力弱也是神灵,可是紫白金青四位龙子联手抢走瓜分了龙性,就再也不能无视,当场收起爪子,闭上嘴巴,藏起白金獠牙。 待到,慈舟以金刚之身,双手握紧九环锡杖,朝牛头蛇身鱼尾的怪物头顶,抡圆后狠狠地轰了下去。 仅仅一击,九环锡杖就将其真灵打落九幽黄泉,被无数幽冥阴神折磨拷打,磨灭了顽劣的本性,打杀了桀骛不驯的脾气,只剩下蕴含神性本源的真灵。 等到它奄奄一息地归来,慈舟识海里的天宫,立即将这点真灵收摄进去,当场镇压在蟠龙柱上,无数金灿灿的天规戒律,如锁如链地交错而来,重重叠叠地锁住,教它动弹不得,再交由南天门天兵天将严加看守。 三息过后,慈舟停止燃烧功德,收起金刚现世之身,发现紫白金青四位西海龙子的脸色都变了,原本还是一脸的倨傲,现在都乖乖地现出真身。 暴鲤盘在水面上,嘴角两条龙须随风颤抖,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被风吹动。龙龟的脑袋缩在龟壳里,唯恐黑衣僧人暴起发难,要了自己的老命。鳗鲡则浑身电光缭绕,一副你不犯我,我就不犯你的姿势。至于棕鳌却乖巧地频频示好,甚至咧嘴含笑,毕竟他在龙子之中,其势最弱。 与此同时,慈舟门下三位徒弟,悟空和悟能曾经见识过,甚至亲身领教过,眼看师傅亲手降服本教龙神,尽管是区区一头荒神,也是大声叫好,热情如火。沙悟净和狐女子坤还是初见,被慈舟此举吓地面无人色,尤其是刚刚拜入门下的杀无尽,感觉自己运气不错,没招惹到这位在世金刚,庆幸不已,却也后怕不已。 与龙子的交涉,慈舟却一脸正色,先是双手合掌,躬身额首谢过。以暴鲤为首的西海龙宫诸位龙子,自然不敢拿大,纷纷口称不敢不敢,同样还了一礼。 棕鳌的姿态放地最地,态度也最是谄媚,笑说日后还有这等好事,恳请大唐圣僧不吝指教,显然是对本教龙神残余的神性,眼馋地紧了。 第一百十三章 大战前夕 流沙河下游,连着西海的入海口附近,青乌堡的乌斯藏驻军骑兵精锐,在慈舟师徒手下尽数授首,十成兵力至少去掉七八成,仅剩下寥寥无几的步卒,勉强撑起门面,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壳而已。 一场人妖大战就此结束,沙悟净的愤懑之情还未彻底宣泄,当即禀告师傅一声,就独自一人离去,往青乌堡顺流而下,准备拿乌斯藏的步卒开刀。 朱刚鬣看了一眼三师弟头上的金箍,似乎没有发作的迹象,就知道沙悟净天分不凡,已学会如何应对师傅赐下的佛宝,担心这位流沙河的前一任霸主此行恐怕有失,干脆自告奋勇地跟上。 慈舟对此不置一词,仅仅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默许,随后目送门下的两位弟子就此离去。 他瞧着西海龙子里,棕鳌的态度最软,向着以后还会吹哨子摇旗叫人,干脆将魔刀斩下的蝠翼,连同三位本教巫师的身躯,并化作龙神分身爪牙的魂魄,全部丢给这位实力最弱的龙子吞食。 如此一来,即便棕鳌大战之中,仅仅抢到一丝本教龙神本源,也攒到足够多的资粮,可以藉此蜕变化形。 当下,棕鳌龙子连连额首,诚心诚意地谢过大唐圣僧的美意,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吞下慈舟的临别赠礼,满意地驾驭水流,回转西海龙宫的偏殿,瞒过几位兄长,暗自消化不提。 没过多久,沙悟净和朱悟能联袂归来,一位脸上杀气尽消,眉间不忿神色已然淡化,另一位则呲牙咧嘴,嘴角含着一抹极力掩饰,也遮盖不住的微笑。 慈舟毕竟见过大场面,隐约瞧见门下二弟子的笑容里,那股浓郁地化不开的血腥味,估计流沙河下游入海口的青乌堡驻军,乌斯藏人的数百步卒,肯定是被两人杀了个精光。 “我有些厌倦了!这场被幕后黑手操控着的游戏,是时候提前结束了!” 尽管乌斯藏周边地带都有潜在的野生大妖,需得慈舟师徒找上门去一一收服,被乌斯藏人欺压地狠了的大小势力,譬如大雪山中的西凉女儿国,都得慈舟师徒亲自上门串联。 可是,乌斯藏人对外连年用兵,安西军从西域撤走大半精锐后,留下来的权利真空,被乌斯藏人的大军趁机占据,可是如此一来,吃穿用度等军需,从国内源源不断收刮上来,底层农奴和平民都快活不下去了。 “乌斯藏人现在还能撑着场面,完全是依靠过往积累的赫赫军功,其次是西域诸国实力太弱,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再说了,中土大唐帝国内部藩镇割据,平乱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西域边陲之地,能有一千几百的安西军维持意义上的存在就顶天了。” 慈舟右手握拳,朝左掌狠狠一锤,笑道:“话说回来,乌斯藏国的实力已成强弩之末,还能维持如此强势,全是仰仗本教诸神和巫师集团,收聚人心的奇效,即便是敢对乌斯藏贵族挥刀的平民,在祭司和巫师面前,还是乖乖地不敢动弹。” “只要我等打杀了本教巫师,再把云顶天宫的那帮伪神连根拔起,没了这重天然的屏障,占据乌斯藏人口至少八成的农奴和平民,还不把乌斯藏贵族和部族的头人给吃了?” 慈舟面朝西南方,伸手戟指群山之间,如雪如玉的本教圣山,也不看左右人等面色,笑道:“徒儿们,敢不敢与为师踏血西行,将这巍峨高山打地粉碎,一战灭尽?” 四明石猴、朱刚鬣、杀无尽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云栈洞出身的猪妖,万万没想到师傅还能这样玩,可是他此时又能如何? 开口劝阻?自然是不可能!如今有天命神兵在手,即便功力道行并没有臻至巅峰,也不是没有机会一战。 于是,这位天性阴险狡诈,具有市井小民对利益得失斤斤计较,同时又具有很强赌性的朱刚鬣,带头大喊一声:“敢……” 四明石猴听到这里,克服了内心对本教高阶巫师的畏惧,也跟着应和一声,随即目光转向刚刚入门的三师弟。 以沙悟净与生俱来的杀性,没有什么不可杀、不敢杀的,即便是面对实力深不可测的本教巫师集团,以及站在这群凡人背后,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本教诸神,他的心里没有任何畏惧,唯一的顾虑,就是师傅和师兄们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就够了。 狐女子坤捂嘴轻笑一声:“放心罢!据我所知,本教巫师大多随军征战四方,襄助乌斯藏人镇压西域诸国的历史底蕴。譬如楼兰国的幻术师、舞发师,精绝国的瞳女、百目鬼等等,自顾不暇呢!更遑论,乌斯藏国周边,有不少得了秘药遗泽的古魔国后裔,暗中将野兽点化成妖怪精灵,不知道积蓄了多少潜在的反叛势力。只要圣僧振臂一呼,到那时,真有翻天覆地的大变局出现。” 慈舟笑着摇摇头,显然对此话并没有放在心上,蓦然间,他想起蛛家七姐妹,金池山的黑熊精,似乎都没有来头,完全属于人造的妖怪,随即忍不住点点头。 “贤哲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又说,先出头的椽子,先烂掉!我等师徒四人揭竿而起,举起大旗,必定遭受本教巫师全力打压。抗得住,熬地过去,再论以后罢!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 朱刚鬣颇有同感地微微额首:“本教巫师数百年积累,底蕴实在是丰厚无比,即便大部分巫师随军出征,剩下老弱病残看家护院。可是,烂船也有三斤钉,可不能小觑了这些人!” 四明石猴想起自己的死对头,眼睛蓦然一亮,怪叫道:“本教总坛有一位护法巫师九宫,据说是怪神鬼车的后裔,不仅位高权重,法力滔天,还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本领。我提议,以我为饵,将其诱出本教总坛,伺机联手将其格杀。先断了本教总坛的一条臂膀,日后大战,便少了许多麻烦。” 慈舟瞬息间就洞悉了门下大弟子的真实想法:“你这猴子居心不良,竟然也有自己的心思。为师估摸着,这位护法巫师九宫,便是存心取你首级练法之人?” 四明石猴满脸愧色,随即挺起胸膛,笑道:“师傅所言无差,此人正是我命中的克星。弟子的这点心思,想必也瞒不过您。” 朱刚鬣则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云栈预言中,就有大师兄与此人斗法之事。那时,两人斗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大师兄有神兵在手,还是功亏一篑,被此人生擒了。当场锁了琵琶骨,定住一切变化神通,押在本教总坛的天牢里。” 说到这里,朱刚鬣故意停了下来,当他看到四明石猴和杀无尽一脸催促的神色,才满意地接着往下说:“此事既是一劫,也是一场功果。须知,本教总坛有丹房、药库,若是天牢不牢,走了大师兄,趁机溜进去胡吃海喝一通。道行、功力的差距,须臾之间便弥补过来。” “当然了,师弟我也存着小小的心思,便是大师兄得手后,指缝里漏几颗红丸、甘露,助我成道,就心满意足了。” 四明石猴的一颗心,原本七上八下,此时听完二师弟的话,当下笑着拍了拍朱刚鬣的肩膀,怪叫道:“此事易如反掌!倘若为兄背誓,管教我天打五雷轰!” 慈舟听到门下弟子发誓,耳边顿时响起雷霆轰鸣,不知远在何方,总归是遥远的天际深处。当下就有非常不妙的预感,只是眼见周围气氛热烈,不好开口说破了,坏了正事。 就在这时,封土为丘的京观,冲起一股萧杀的煞气,糅合着乌斯藏骑兵的战魂,竟然有破土而出的迹象。 狐女子坤瞧见了,不慌不忙地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香囊,里面尽是奇香“镇魂铃”,弹指一扬,就有若隐若现的风铃声响起。 随后,慈舟就看见狐女现出本来面目,晃动着毛茸茸,异常蓬松的狐狸尾巴,在偌大的京观前面随风而舞。 “悟空!我们师徒幸甚至哉,能亲眼目睹上古青丘国的祭祀之舞,还不专心致志,模仿一二,揣摩其中的精髓,对你的变化之术,当有奇效!” 话音刚落,四明石猴就取出对应的面具,反手扣在脸上,化作一匹骡子大的青眼白狐,随着狐女的舞姿,迈出异常笨拙,模仿学习的第一步。 慈舟瞧见狐女指甲藏香,一弹指便换一个姿势,风中暗香浮动,驻留着久久不去,若有若无的铃声,近乎完美地契合大音希声之理,将“镇魂铃”的妙用发挥到极致。 此地照见冥土的所在,乃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如牢狱般镇压着二千多乌斯藏骑兵,无论是出身平民,还是部族勇士,又或者是贵族头人,统统一体镇压,根本动弹不得。 哪怕有莫名的神秘之力,在暗中牵引勾连,也在这座如山牢狱前碰了个一鼻子灰。再则,奇香镇魂铃的法力,贯穿阴阳二界,香味穿透无形界限,直落牢狱群鬼头上,化作一枚枚铃铛,瞬息间消除了怨气,屏蔽了所有血脉联系,此地幽冥就再无异动。 如此一来,却把本教法王及其背后的诸神刺激到了,偏偏流沙河连同附近地域,已落在西海龙宫手里,四位龙子积蓄足够,得了龙神本源,都有化为蛟龙的迹象,彼此龙气连成一体,便在冥土形成如海如渊的禁地。 但有一丝神念伸进去,差点连本体的三魂七魄都被陷进去,吓地本教法王赶紧抽身撤退,就连其背后的诸神,也不敢狂妄地深入其中。 第一百十四章 念念如珠 毕竟,在如山镇狱的阴影深处,中土幽冥的虎纹阴神、黑白无常等引魂使,甚至道门的鬼仙身影,都若有若无地现身,岂不引起本教诸神的惊疑。 群起围攻之下,谁都不敢保证能讨得了好处。乌斯藏国的大肆扩张,威压西域诸国,尤其是侵吞中土大唐帝国的疆域,可是到处树敌,令本教诸神都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疏忽大意。 与此同时,在阳间地上的京观,随着狐女捂嘴一声长啸,香氛弥漫开来,每一次踏足顿地,皆能声震四野八荒,抚平战魂的滔天杀意。 慈舟法眼无差,隐约看见狐女子坤身上,笼罩着九尾天狐的伟岸身影,正是上古青丘国的国主殿下,估摸着所谓的一条狐尾灵魂转世,应该与真相相差不远。 至于四明石猴变化而成的青眼白狐,随着舞步渐渐娴熟,不仅姿态越发妩媚,阳刚之气尽去,不断滋生出纯阴之气,甚至性格都开始出现雌化迹象。 当狐女子坤发出长啸后,他也跟着昂首一声狐啸,具有超度亡灵的法力,已然得了祭祀之舞的个中三味,将青眼白狐的变化之术,运用地更深一层。 片刻过后,煞气尽数消失,徘徊在世间,眷恋不去的战魂,已然直坠冥土,被如山牢狱镇压地动弹不得,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被磨灭干净,灰灰去了。 慈舟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启程前往乌斯藏国,以悟空为饵,先诱杀护法巫师九宫,再一鼓作气杀上本教总坛,直捣盘龙云海,灭尽圣山诸神,踏碎云顶天宫!” 四明石猴等人轰然响应,就连坐骑龙马也迎合着扬起前蹄,希律律地发出阵阵马嘶,无论前途多么凶险,终于要决出胜负了。 乌斯藏国地势极高,进出的驿站运兵道,都有专人看护,根本无隙可钻。群山之间,山巅或险要处,又有一座座烽火台,彼此之间隔着十几里,甚至几十里,千里之外的消息,通过烽火传递,半日可到。 冲天而起的火光,能够穿透晨昏时分的浓雾云海,甚至连深夜的黑暗也阻挡不住。即便是数千里以外的西域,发生十万火急的情报,只要日夜不息,也不过是一天一夜而已。 当慈舟一行人翻山越岭,从偏僻小道转进乌斯藏国境内,时不时就看见烽火燃起,冲天光焰和浓烟,将各地禁忌的军情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进王室和贵族们所在的都城。 四明石猴毕竟眼尖,抚掌笑道:“流沙河下游一战,斩杀乌斯藏骑军精锐二千,而后覆灭青乌堡步卒,又筑京观,被过往客商瞧见,早就传地沸沸扬扬,估计是消息传到西域诸国里,事态已然开始发酵了。” 慈舟轻轻点点头:“乌斯藏过对外用兵屡屡得手,一朝兵败,阵亡数千精锐,其中不乏军功贵族、部族头人出身的勇士,为师估摸着安西军的驻地,眼下肯定会变得无比热闹。不过,乌斯藏人兴兵攻打,几十年都打不下来,眼下泄愤似的打上去,又能如何呢?只会暴露出底气不足的真相!” 朱刚鬣对此结果,早就一清二楚,暗道一声:“乌斯藏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若是连连得胜,军功赫赫,威震四方,自然能盖压住西域诸国。现如今,数千精锐驻军,被安西军老兵斩杀殆尽,还被筑了京观,真的是威风扫地!瞧着这烽火连绵不断的情势,各地都有异动,连累了乌斯藏动摇国本,恐怕要动用预备兵了!” 就在这时,悟空以四明石猴真身行走在雪山之间,被过往的雅雀瞧见了行踪,自然会通报给本教总坛,好教诸位巫师知晓。 位列内殿,有朝见诸神的资格,护法巫师九宫获悉四明石猴的下落,按捺不住地取出法器飞遁出去。 他毕竟还是谨慎,被冷风吹过头面,发热的脑子顿时为之一静,便转头落在无数髑髅堆积而成的巫骨塔上,双手握住魔国巨神石化的颅顶双角,默默地念诵着改变天气诸象的翻云咒。 本教巫师数百年以来积累的精纯念力,以及诸神汲取香火信仰后,剩下的无数驳杂愿力,被护法巫师九宫调动着,开始大规模干涉方圆百里的天象。 慈舟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猛然抬头,看见晴空万里的苍穹,不知不觉中,白云飞逝,乌云层层叠叠而来,低矮地擦过山巅积雪,引发大规模的雪崩,就像成千上万匹神骏的乌骓天马,迈着踏碎冰河的步伐,从上古洪荒轰然走来。 “这岂是人力能够完成的伟业?定然是掌管气象和天气的神灵,在此肆意挥洒神力,摆弄着莫测高深的神威?” 慈舟忍不住高举双手,以在世金刚之力,与藏在不知何处的对手隔空神念交锋。片刻过后,他就找到护法巫师九宫所在的位置,正是此行目的地本教总坛,独自一人伫立在一座骷髅塔顶,凭着失落于时光深处的神只遗骨,燃烧着本教积累的底蕴,与自己纠缠不清。 “如此精纯的念力,用来杀敌扰敌,真是暴殄天物!与其白白地挥霍掉,不如便宜我了!” 电光火石之际,慈舟断然下定了决心,隔空交锋的神念,悍然断开与护法巫师九宫的纠缠,转头渗透到骷髅塔里,与每一个饱受折磨的神裔灵魂对话,在它们的协助下,对此塔汇聚积累起来的精纯念力,开始疯狂地鲸吞蚕食。 慈舟精修佛法多年,独具的无形无质神念,得了这股念力的帮助,顿时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念头,充满人生的感悟,对佛法经义的理解,篆刻下武道修行的智慧,仿佛一颗颗牟尼珠。 如此一来,护法巫师九宫就顾不得改变气象,摆弄急欲狩猎的四明石猴等人,而是分出大部分神念,试图阻止突如其来的外人,攫取总坛积累的底蕴。 可惜的是,一颗颗水晶质地般的珠子,蜕变累积到一百零八颗后,就被无形的神念连接成一串念珠,每一颗都念念有词,分明是佛门的往生咒,将囚禁困缚在髑髅里,魔国巨神的后裔灵魂,尽数超度了。 毕竟,慈舟是得了它们的帮助,才有此番虎口夺食的际遇,趁机汲取海量的精纯念力,将自家无形无质的神念,凝聚出一颗颗有如实质的珠状念头,岂能不当场偿还这份恩情。 此举大大地冒犯,甚至狠狠地得罪了护法巫师九宫,他眼看神念交锋不是外人的对手,干脆借信物引来雷神之力,势必将慈舟诛杀当场。 只见他掌心发光,五指虚抓,瞬间射出四道细碎的闪电,慈舟躲避不及,干脆将水晶质地般的念头,就地演化的一串念珠盘卷成堆,硬抗这一波神威。 毕竟,如此取巧而成的捷径,必定会引发劫数,护法巫师九宫距离最近,自然会被命运演化成外道人劫,与慈舟做过一场。 可是,雷光绽现,霹雳电光一闪,颗颗饱满,晶莹剔透的念头,顿时纷纷瓦解破裂,仿佛经受不住雷霆干涉阴阳,造化万物的权柄洗礼,接二连三地当场爆碎。 慈舟念头受损严重,本体真身也受到反噬,好在那些记载着佛经道理的念头相当坚韧,只要没当场爆碎,佛门灵光微微一转,就能弥合裂缝,缓缓地恢复如初。 还有那些篆刻下武道智慧的念头,坚硬地不似凡物,差一点就成了金刚,哪怕被雷光闪电殛碎,焦烟四起,片刻过后,还是能慢慢地吸引碎片,自发地组合成形。 慈舟幸进而成的一百零八颗晶莹念头,在护法巫师九宫借助雷公的神威洗礼后,仅仅剩下二十七颗而已,至少被毁灭了七成,于常人来说,就会当场变成白痴。 所幸者,慈舟毕竟不是凡人,被对手毁掉了多少颗念头,就有多少念头滋生出来,异常精纯的念力,改变提升的是慈舟本人的本质,他还趁机渡过了最危险的雷劫,令原本阴质的念头,滋生出淡淡的阳气,甚至可以与气血相合,增加本身的法力。 有了这番收获,慈舟赶紧见好就收,最后看了一眼本教总坛,只觉得风水甚好,就风驰电掣地返回本体真身去了。 反观护法巫师九宫,硬是以雷掌电爪粉碎了外人的野心,亲眼目睹此人狼狈逃走,正在暗暗得意。 不料,巫骨塔的基石是魔国巨神的后裔颅骨,先前它们被外来者一一超度了,髑髅就失去了坚硬如铁的质地,一层层重压叠加起来,很快压垮了自身。 作为本教崛起,战胜仇敌的见证,巫骨塔的崩坏,显然是一个相当坏的恶兆。可是,这一幕落在护法巫师九宫的眼里,只是令他感觉难堪而已。 于是,护法巫师九宫不顾一切地抽取残余的念力,一剑化光,削掉左近一座小山的巅峰,以翻天咒驱使着,将其转化为“飞来飞去峰”,就朝目光锁定的四明石猴所在处飞去。 残余念头返回真身体内,慈舟浑身打了个哆嗦,立即恢复清醒的神志,只是头顶突然被阴影笼罩住,他猛然抬头,正好看见方圆百亩许的山峰来到头顶,正要往下砸落。 第一百十五章 我佛尅友 “风紧,扯呼!” 四明石猴最是灵醒,一看天色不对劲,立即大喊一声,不愧是以人身游走四方,混迹社会底层的老江湖。 话音未落,在他身边的二师弟悟能和刚进门没多久的三师弟悟净,嘭地一声,身形化光往外遁走,就连颇具灵性的天山龙马,也是踩蹬着陡峭的山坡,迳自冲下山去。 唯一留下的,就只有师傅一人,当场感动地悟空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四明石猴正想施展身法遁走,谁知慈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顿时教他如中定身术般的,待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悟空徒儿,记住!祸福互相依凭,劫难亦可看作福缘。此时,你生生受了飞来峰的镇压,日后自然可以减少许多劫数。至少,免去了落入仇敌之手,被人百般凌辱的悲惨下场。” 慈舟说完这番话,作为最后的交待,也是嘭地一声,整个人原地消失,激起大气爆裂般的震荡,也不知去向何方。 方才还是兄友弟恭、师慈徒孝的场面,转眼过后走地一干二净,就连坐骑都落荒而逃,只剩下四明石猴一人,孤零零地直面从天而降的山峰。 “我……佛尅友!” 跟随师傅多日后,四明石猴也学会了不少意义莫名的口头禅,譬如刚才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单从字面上看就很不善,诉诸出口后,更见其威力。 就在不远处的山道,悟能和悟净联手现身,慈舟稍微慢了一步,听到空谷回音在耳边回荡,漫山遍野都传唱着悟空的“佛尅友”,忍俊不住地,莞尔一笑。 朱刚鬣似乎察觉到大师兄的目光扫视过来,赶紧趴在地上,抬起硕大无比的猪头,瞪大眼睛看着缓缓落下的飞来峰,认真道:“师傅,师弟,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沙悟净什么都没说,两眼紧盯着黑衣僧人,他并没有真正收心,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拜师在慈舟门下。 “不经此山镇压之劫,悟空的道行便无法暴增。休看现在他怨愤无处发泄,日后自然会懂得其中的道理,晓得我们对他爱之深,情之切!” 与此同时,四明石猴身中兰花拂穴手、葵花点穴手、禅林秘技截血指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功,不仅周身大穴真气法力无法流转,就连运劲冲穴的气血都调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来峰朝自己头顶罩下。 “如意如意,依我心意……金箍棍,给我撑住!” 情急之下,悟空只能指望自己的神兵救场了。只见一抹金光冲天而起,瞬息过后,化作一根三人合抱粗,十丈长的撑天之柱,下端抵着山道,上头狠狠地杵进飞来峰里,平滑如镜的截面顿时出现可怖的蛛网状裂纹。 不愧是上古神珍,震慑西海的镇海神物,飞快下降的飞来峰,竟然真的被如意金箍棍撑地停下了。 饶是如此,不知道亿万斤重的飞来峰,还是缓缓地下沉,倒不是镇海神铁有差池,而是山道本质相对稀松,根本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重压,缓缓地碎裂崩坏,导致如意金箍棍也是一寸寸往下沉去。 此情此景如同钝刀割头,将原本速死的场面,弄地无比漫长,当真是令人不寒而栗,教心狠手辣的朱刚鬣都忍不住别过头去,反倒是沙悟净看地津津有味。 慈舟却睁大眼睛,亲眼目睹飞来峰地轰然落下,忍不住触动灵机,喃喃自语道:“悟能、悟净,你们是否知道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朱刚鬣听了,立即大摇其头。杀无尽使劲搅动脑汁,似乎有所发现,却不敢置信地,轻轻摇了摇头。 慈舟讶然失笑,道:“不知为何?为师突然有了灵感,冥冥之中领悟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换做以前,或许未必能施展出来,可是如今为师取巧鲸吞本家总坛,积累数百年的精纯念力,将神念蜕变成念珠,又经历雷劫而阳化,竟然有了七八分可能!” 朱刚鬣初时不以为然,转念一想,就忍不住惊惶起来。毕竟,他可是曾经见识过师傅的在世金刚之能,纯粹的暴力和杀戮化身,拥有深不可测的法力,竟然也有所不如,唯有如今神念化出真形,能与肉体真身互相转化进益,想必这才是关键。 于是,悟能忍不住暗想:“或许,师傅所言不假,当真是触动灵机,悟出了神乎其技的一招。俺老猪估摸着,定然是佛门神功!” 沙悟净则依旧沉默不语,他知道身边的便宜师傅慈舟是堂堂正正的出家人,不会打诳语骗人,可是若让他相信须臾之间,就能令人灵机一动,悟出威力不凡的招式,自然是不信者居多。 “一时的灵感,或许珍而贵之。可是,若没有落于实处,付诸于行动,脚踏实地的践行,终归是一场空!” “譬如伶人作曲,偶有灵感触动,纶音妙手得之,不过一二音节。须得精于此道之数位乐师,通力合作编排成曲,辅以各式乐器,久久练习,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反复锤炼后,方能成曲,最后还得传唱四方,有幸得人惦记,才能传世。” “单论其中耗费人力、物力、心力,就不知道有多少。如此佳作,曲律落在纸上,收入乐府中,乃至曲谱上了宫廷燕乐,被人奏于王公贵戚面前,才堪堪到了尽头。其中之过程,何其艰辛?” 沙悟净固是不信,却不敢不信,最后折中,取了个半信半疑,侧头望着师傅,只见黑衣僧人面露微笑,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地多信了一分。 与此同时,有如意金箍棍撑着场面,四明石猴趁机伸出舌头,拽了几根鼻毛进嘴里,嚼碎了,含一口妖气往外喷出,化作三四个毛发粗硬的黑马猴,围着自己施展各种解穴手法。 或许其中一种发挥作用,悟空双腿恢复如常,顿时十根脚趾抠地,深深地抓进山道岩石里,猛地发力往后蹬腿。 只听呼地一声,四明石猴贴地往前滑去,眼看着就要逃出飞来峰的阴影,就能困龙出海,重获自由身。 可惜的是,他面朝上山的坡道,往前蹿去,不仅正在出圈,还让自己离头顶的飞来峰越近。这个发现,顿时教悟空亡魂俱冒,赶紧想起蛛家七姐妹的温柔,燥根猛然勃发,硬生生地杵进山道里,强行减慢逃出去的速度。 慈舟毕竟眼力不凡,隔空瞧见门下大弟子如此行径,忍不住赞道:“前列仙刹车?此乃神技也!为师甘拜下风!” 实情是,如意金箍棍撑不住飞来峰太久,被百万吨岩石山压着,棍子不断地杵进山体里,当它轰然落下,与此山融为一体时,悟空刚好逃出一只右手和头颅,大半个身子被压在飞来峰下。 本教总坛前,已成废墟的巫骨塔顶,护法巫师九宫眼看猎物被自己亲手镇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扫刚才教中积累被外人强行攫取的不快。 只见他伸手掐决,大喊一声“筋斗”,弥漫在本教总坛上空的云团,立即分出一团飞下来,凌空拖出悠长的云迹,呼吸过后,就出现在护法巫师脚下,将九宫稳稳地托起。 “走你……” 迎面而来的狂风,吹走护法巫师九宫蒙在脸上的那层如雾法纱,露出上下两根香肠似的厚嘴皮,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咧嘴一笑,嘴角都到耳根下,可见其豪阔。 慈舟察觉到云道轨迹出现在天边,眉间法眼睁开,就看见门下大弟子悟空的宿敌,仿佛灵感大王金鱼精化身,粗壮的脖子处,偏偏没有喉结,忍不住暗想:“竟然是个女的?倒也稀奇了!” 三息过后,没等四明石猴挣扎着拿出另一只手,本教护法巫师九宫已然驾云趋到近前,她低头俯视着被飞来峰镇压,动弹不得的猎物,原本还想甩几句狠话,却还是对藏在左近的慈舟和两头大妖怪有所顾忌,立即取出一柄遍布锯齿的骨刀,迎风一晃,就变成了一把单手斩首斧,透出一股凝如实质的血腥煞气。 慈舟看着护法巫师九宫双手握持凶器,十分心力有七八成放在四明石猴身上,另外两三分顾盼着自己和悟能、悟净等人,立即知道对方哪怕是在演戏,也是眼看诱敌不成,就顺势斩首悟空的路数,当下只能站起现身,甚至燃烧所剩无几的功德,成在世金刚之身。 一步踏出,天堑变通途,此乃佛门六神通之神足通!慈舟瞬息间出现在门下大弟子悟空身边,只见护法巫师九宫双手握住斩首斧,朝四明石猴的脖子猛然落下,周围的一切顿时变得很慢,甚至接近时间停止。 在凝如琥珀宝石中的蚊蝇般的时间停止世界里,唯一能动的只有慈舟,他还有闲心看了看左右,忍不住讶然失笑。 “越接近命运的终点,我的神通本事就越大。你看看,就连圣斗士的第七感时觉,即佛门的末那时,都出现在我身上了。” 慈舟慨然地伸出右手,有如铁钳般的夹住门下大弟子悟空的脖子,硬生生地将其拖出飞来峰的镇压,远远地离开那柄斩首斧的死亡阴影。 随后,慈舟站起身,变得异常冷漠的双眼,俯视着躬身劈斩的护法巫师九宫,叹道:“让时间正常流动吧!” 话音刚落,近乎停止的世界再次正常流转,斩首斧贴着飞来峰的山皮轰然落下,原本会是血光绽现,一颗四明石猴的头颅,滴溜溜地滚落下山。 可是,在慈舟凌驾于时光长河上的干涉,让门下大弟子悟空逃过了必死无疑的杀劫,斩首斧斩落在山道上,发出噌地一声脆响,同时擦亮几颗火星。 紧接着,慈舟纵身一跃,以在世金刚之身(三头八臂)冲上云霄。恰在此时,一只羽毛斑斓的山鹰飞过,他在鹰背上轻轻一踏,借力往上再高三尺。 漫天乌云被慈舟一鼓作气冲散,太阳出现在“三竿”位置,如雾云团被罡风吹去多余的边边角角,悠然化作一尊大佛,左手无畏印,右手与愿印。 慈舟亲眼目睹飞来峰镇压悟空时触动的灵感,顿时被此情此景补全,真的学会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只见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身体往后仰着,正好上升力道用尽,顺势往下坠落,口中默默诵念。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第一百十六章 普度众生 话音未落,天地之间,顿时回荡着若有若无的梵音禅唱,慈舟双手合掌的指尖,由于高速坠落,剧烈摩擦大气,迅速发红发烫,即便是在世金刚之身,不朽不坏的金身,也燃烧起金红色的火焰。 一点佛光绽现,有如燎原之星火,迅速燃烧至全身,黑色僧衣不过是凡间粗布,转眼间烧成灰烬,碎布飞快甩到身后,点亮前胸后背一个个大日如来梵文种字。 人未到,势先至。本教护法巫师九宫刚刚察觉不对劲,猛然抬头仰望天空,就看见一点火光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就是沛然难当的压力,将自己全身罩住,再狠狠地往下压。 “咔嚓”一声,目无余子的高阶巫师,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坚挺的膝盖竟然跪倒在地上,挺拔的脊梁弯曲地更厉害,甚至连骄傲的头颅,都被莫名的压力强行按在地面。 如此屈辱的遭遇,仅是平生初见。护法巫师九宫自知不是敌手,电光火石之际,也想明白来龙去脉,情知对手现在并未真正发招,只是必杀之技的前奏。 仅仅前奏就如此惊世骇俗,稍后证得出招,那还得了?瞬息间,九宫洞悉其中的奥秘,明知自己不该招惹到这般凶狂的对手,却无人可以迁怒,推卸掉所有责任。 万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忘我地发出一声咆哮,直接向本教神祗,司职气象和大气的姑获娘娘,即自己的祖神开口求救。 神秘的本教总坛内殿深处,十六双猩红欲滴的眼睛悄然睁开,显然听见后裔的忘我呼救,可是她直面的并非凡人,而是佛门的在世金刚,且用的是那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为了区区一个后裔,哪怕体内流淌着自己的血液,而将自己陷在看不见生机的险境里,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即便就此漠然无视,会被殿内诸神小觑,甚至让世间众多后裔离心离德,姑获娘娘还是强忍下这口气,端坐在宝座上,巍然不动。 与此同时,慈舟化作一颗熊熊燃烧的陨星,在佛光甩出里许尾焰之际,强忍着近乎窒息的痛苦,朝地上志在必得的猎物,慢慢地伸出右手,作势往下一推,出掌。 护法巫师九宫眼看几次高声呼唤祖神无果,立即明白姑获娘娘也不敢轻撄对头大敌之锋,心底一片冰凉,随即就被一股狂怒充斥心胸,不顾一切地燃烧体内的不凡血脉,化作一到乌金光芒,猛然间透体而出! “……”一声清越的鹰唳,乌金光芒化作九头鸟姑获的虚影,笔直如箭地朝天空疾射而去。 仔细看,九头鸟姑获正中的鸟首不见踪影,仅剩下一截往下滴血的脖腔,往下滴落的鲜血,落在山涧,就将一条小溪变成毒水,落在参天大树上,瞬息间将其毒死,脱水枯萎,直至彻底朽坏。 正所谓,凶鸟泣血,四灵不安!护法巫师九宫以燃烧体内神血为源头,一身精修数十年的法力为辅助,竟然召唤出本教神祗的投影,肯定是得了某种程度上的默许,亦或是这位姑获娘娘也想见识一番,甚至是亲身领教这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谁知,慈舟此时刚好出掌,仅仅是掌风往下一压,九头鸟姑获的投影分身,就犹如猪尿泡般的应声炸裂,此掌招式威力不减反增,携裹着无尽的狂风雷云,犹如天空被其一把抓住,往大地使劲砸落,势必将天地相合,演化地水火风,返回鸿蒙开辟前的混沌之中。 护法巫师九宫此时耗尽体内法力,哪怕以权柄招来本教总坛积累数百年的愿力护住周身要害,被那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轻轻一按,整个人狠狠地贴在地面。 紧接着,硬如精铁的山骨往下沉陷三尺,连带自己的本体,都在顷刻之间粉身碎骨,三魂七魄遁出身体,就要往神宫内殿而去。 就在这时,一点佛光绽现,九宫的魂魄沐浴过后,不仅去了与生俱来的凶禽恶根,就连灵魂也被度化了,被慈舟顺手封在了飞来峰上,化为一尊护法八部众里的迦楼罗王石像。 与本教总坛开战,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肯定会打成持久战。到那时,没有自家的根据地,可供立足的方寸之地,那是不成的。 慈舟冲破云霄,在天空深处亲眼目睹云相变幻,得见释迦五印的无畏印和与愿印,将一时触动的灵机,补全演化成从天而降的一掌,不仅仅是打杀了门下大弟子悟空的宿敌,护法巫师九宫,还顺手镇压了飞来峰,教它动弹不得,甚至将其本质凝练了一番。 临了,距离地面还有三丈高时,慈舟急速下坠的身体猛然一滞,整个人趁机翻身往外纵跃,右手单掌竖在胸前,约莫还有那一掌的五成威力,寓守于攻,左手则幻化出一柄斑斓戒刀。 下一个瞬间,千万刀光绽放如花,在这座飞来峰上遍地盛开,花开花谢后,岩石顿成雕像。 从外围开始,先是守护四方的四大天王,分别是东方的持国天,南方的增长天,西方的广目天,北方的多闻天。接着是以那伽、夜叉、迦楼罗等八部众,帝释天、日天、月天等二十四天诸神为首,守护四方的外金刚部院。 还有苏悉地院,虚空藏院,地藏院,除盖障院,文殊院,释迦院,金刚手院,莲花部院,持明院(又名忿怒院),遍智院,中台八叶院以及核心的主尊大日如来。 可惜的是,如此多的神佛尊像,顷刻间造就出来,委实难为了分心旁顾的慈舟,以致于大部分神像都初具雏形,并未具体细微到神形兼备,却也有莫名的灵感,勾连冥冥之中不知何处的本尊,降下浩瀚如海的法力、念力。 慈舟微微一笑,暗道:“我是等不及了!没想到,佛门诸神比我还迫不及待!待会众神大战,我就不奉陪了!” 飞来峰上,守护四方的四大天王神像,飞快地褪去岩石的本色,显露出纯白、暗青、深红、靛绿等本尊的颜色,外金刚部院的护法神八部众更是纵起灵光,投向各自的有缘人。 护法巫师九宫仅剩下度化后的魂魄,转成食尽诸毒恶的金翅鸟迦楼罗,此时抖落碎石,露出人面鸟身的法相,竟然又活转了过来。 另一道灵光直接往山涧纵去,隐藏在雾岚之间的狐女子坤,被灵光灌顶浇注,立地化成乾闼婆,腋下淡淡的狐嗅,也成了一桩宝香。 慈舟睁开眉间法眼,隐约可见一道灵光直入西海龙宫,似乎将龙性最烈的棕鳌,点化成大腹行摩呼罗迦。 “龙马驮我踏血西行以来,也算是有功!悟能有言在先,称其日后也成正果,成护法八部众,不如由我亲自出手,以断乱因果之力,送它一场造化!” 想到此节,慈舟伸手攫取空中四射他方的灵光,顺手一拍,就打进了山涧休憩的坐骑体内,教它头顶长角,幻化成紧那罗。 “护法神八部众,有四位在我等身边,足以与本教诸神掰一掰手腕!徒儿们,跟我上!” 话音刚落,慈舟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施展神足通横渡虚空,直接现身在本教总坛观星台上。 须臾过后,悟空驾驭夺取自宿敌的战利品“筋斗云”赶至,脸色有些不快,却还是被师傅的此番大手笔震惊地无以复加。 毕竟,慈舟随手一击,就碎粉护法巫师九宫,还顺手镇压飞来峰,将其生生造化成曼陀罗坛城,恭迎佛门诸神垂降,有了根本的立足之地,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稍后赶过来的悟能已经无话可说,他可是亲眼目睹颇具灵性的坐骑,被师傅亲手点化成八部众里的紧那罗,连护法神都能玩弄在股掌之间,当真是可畏可怖。 沙悟净站定双脚,看了一眼君子般坦蛋的师傅,默然无语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可是亲眼目睹慈舟与佛门诸神谈笑风生,无比熟络的场面,岂能不令他心惊胆颤,暗自后悔不该装清高,倘若早点依附过去,如同朱刚鬣般抱紧大腿,日后肯定有证就正果的一天。 稍倾,紧那罗神驾云而至,开口放声歌唱,八音俱全,声感动天,不时就有天花凝结,不住地弥漫开去,地涌白莲,遍地盛开,顿成一片莲海。 歌声一时如泉水叮咚,一时如轻风拂过山岗,直令慈舟师徒疲乏尽去,体内念力、法力、妖气、真气不住地往上攀升,不仅恢复全盛时,还超出本身极限很多很多。 慈舟发现在世金刚之身变成四面十臂,转头看了一眼紧那罗神,讶然失笑:“不愧是歌神!开口吟唱,就能上感动天,下感动地,连我们师徒都功力暴涨。” 紧那罗神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此番歌唱,就是为了偿还过去欠下的人情。 紧接着,护法巫师九宫转生的金翅鸟迦楼罗神,扑扇了一下羽毛瑰丽的翅膀,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慈舟师徒的身前。 祂的武器是一个八刃十方钴,外面连着金刚圈,在双手之间飞快地旋转,面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本教总坛,大喝一声道。 “神威.迦楼罗王羽吹雪!” 第一百十七章 各擅胜场 人面鸟身的护法神迦楼罗,背后一对瑰丽多彩的羽翼勃然怒发,根根羽毛竖起,朝着本教总坛的大门,毫不犹豫疾射出去。 成千上万蕴含破魔法力的羽毛,有如一阵飓风过境,从超出悬崖一段的观星台上爆发,横扫着本教数百年来伐山破庙,征服各地妖魔鬼怪,甚至收割自蛮荒野神的积累。 禁锢着妖魂的颅骨,磨砺出锋芒的骨质武器,铁水浇铸而成的鬼柱,顶骨琢磨而成的法器,在拥有破魔法力的羽毛前,当场应声瓦解。 可惜的是,迦楼罗护法神的法力稍微有些酷烈,并不能像慈舟那般当场度化,转成己方阵营的潜在兵力,而是被大雪纷飞的羽毛当场磨灭。 就此对比,可见护法巫师九宫转生而成的护法神,可能过于霸道,或许是为了向在场诸位表露心迹,与过去的自己作彻底的切割。 慈舟看着本教总坛前,阴森沉郁的气氛,随着迦楼罗护法神的神威一击,顿时为之一清,久久封闭的大门,也被过境飓风似的余威拂及,当场浮现出铜墙铁壁般的多重结界。 可惜,在熟悉此地的前护法巫师九宫眼中,似乎每一根羽毛,都能切中多重结界运转的薄弱处,将其彻底切断联系,分割成相对独立的区块,最后一鼓作气地统统摧毁。 镶嵌着无数铜质泡钉的总坛大门,响起“哚……哚哚”一连串骤急的声音,门面插满如雪羽毛,在破魔法力催动后,转眼崩坏成一堆碎片和木屑。 瘦地皮包骨头的三位老巫师,不得不选择站出来,直面佛门垂降的诸神,连成一片浩瀚汪洋的神威,哪怕本教总坛仅剩下他们这几个老骨头,也得硬着头皮上。 其中坐在左首的一位老者,用力扔出一串十二颗顶骨手链,默念秘咒,就有一股神力破空浇注而来,顿时显化成十二尊有无相白骨魔神。 坐在右首的那位,双手合掌,手指翻飞,暗中驱动总坛外殿左右两班,十二尊丈八高的金人。它们都是熔西域诸国成名多年的神兵利器而成,体表阴刻本教秘咒,辅以蕴含神力的水银,就能驱使这群攻城拔寨无往不利的金人。 居中而坐的老巫师,双手十指张开,虚握作势,仿佛抓住什么时候,就有一团碳红色的烟火凭空出现在掌心,墨色烟雾散发出去,竟然是以燃烧双手血肉为凭,施展出某种十分邪恶的神术。 慈舟的猜测立即应验,本教自襄助乌斯藏征服母国以来,数百年伐山破庙积累的野神、荒神之尸,统统破土而出,出现在本教总坛外殿。 有的被斩去首级,成了无头之尸,便以肚脐为嘴,双乳为眼,成刑天之相。有的伐断一手一脚,成独身之相,偏偏驾驭机关,能凌空飞行,转动飞轮,射箭如雨。有的桎梏加身,双手动弹不得,双腿舞动起来,如斧如锯。 护法神迦楼罗瞧见外殿异动,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把身一摇,立即将射尽羽毛的身体恢复如初,不知持着何等秘咒,身后升起一方日轮,火气冲霄,热浪滚滚。 慈舟亲眼目睹这一幕,顿时哑然失声,灵机一动,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飞来峰,就见到外金刚部院的二十四诸天之日天苏利耶原地消失,估计是与迦楼罗合体了。 果不其然,这位前本教护法巫师九宫转生而成的护法神八部众,实在是太想证明自己了,毫不犹豫地向日天借力,竟然一举成功。 “神威.迦楼罗王火翼阵!” 话音未落,祂恢复如初的羽毛,瞬间染上一层绚烂的金黄色,如同初秋成熟的麦子,又像是朝阳初升时,天边绽现的曦光。 慈舟注意到,护法神迦楼罗的身体,简直成了纯火焰构成的能量体,将雪迹犹存的本教总坛前的广场,直接烤成了沸腾的岩浆。 随着他的一声清唳,滚滚热浪以铺天盖地之势,朝本教总坛外殿涌去,冲在第一线的有无相白骨魔神,瞬间遁入虚空中,安然避开如此恐怖的神威一击。 尽是神兵利器熔铸而成的十二尊金人,还未曾有所反应,体表镂刻的阵图沟槽里,所有蕴含法力的水银,瞬间蒸发殆尽,不仅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就连维持自身存在的根基,都开始出现融化的迹象。 甚至就连野神、荒神之尸制作而成的兵器,在迦楼罗王火翼阵前,也有不少神尸因天然的克制,而当场焚烧起来。 尤其是擅长操纵风雨的女丑之尸、吞吐冷渊冻气的黄耳之尸以及呼唤霜雪的青女之尸,即便将本身残余神力全部发挥出来,也不是日天苏利耶加持下的迦楼罗护法神的对手,统统变成原地燃烧的蜡烛。 仅仅一波试探攻击,就废掉了一位老巫师的压箱底手段,十二尊破城级的金人,联手后能搏杀巫族巨灵后裔,那也是神级的对手,万万没想到,转眼间就被人彻底破坏了。 “九宫!这个该死的家伙,真该狠狠地踢她屁股!都怪我们太仁慈了,才给了她反叛的机会。” 坐在右首位的老者,按捺不住地开始呼唤内殿的姑获娘娘。不料,刚才亲眼目睹后裔被人镇压,始终寂静无声的九头鸟,不仅立即做出回应,就连地位相差不大的五畜娘娘也醒转过来。 经历多场大战,九头鸟只剩下八个鸟首,五畜娘娘座下也不仅是牛、犬、羊、猪、鸡五只灵兽,除了殁失大力牛王,余者都被点化成近神侍卫,分为狂犬斗士、羊癫风士、瘟猪力士、斗鸡法士。 尖嘴猴腮,一副雷公相的五畜娘娘,澄黄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四明石猴,显然看中了慈舟门下大弟子悟空。 瘟猪力士浑身上下,尽是筋肉疙瘩,身具无匹怪力,又是本教诸神里赫赫有名,具有司职瘟疫的次神,洞悉朱刚鬣体内蕴含的妖性恶根,自然要与他为难。 至于杀性最重的沙悟净,自然有狂犬斗士和斗鸡法士上前对付,祂们一武一文,正好作个搭档,联手狙杀目标。 姑获娘娘化光冲出内殿,在半空中现出本体真身,断了中间鸟首的九头鸟,仅仅攒集八个鸟喙狠狠一啄,虚空立即出现涟漪般的波纹,如纸般一戳即穿。 与此同时,日天苏利耶全力加持的护法神迦楼罗,四肢、躯干、头颅、羽翼,同时被九头鸟的鸟喙破空啄中,原本一体的组合,顿时被打散开来,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不复周身遍布太阳真火,火我不二的超然神姿。 没了根本源头,肆虐本教总坛外殿的“神威.迦楼罗王火翼阵”,顿时不攻自破。滔天火焰,滚滚热浪,顿时瓦解成空,不仅有无相白骨得以喘一口大气,就连神尸炼制而成的兵器,也侥幸得以保存大半精华下来。 唯一可惜的是,以神兵利器熔炼而成的十二尊金人,似乎全部报废了。毕竟,驱使身躯运转的水银蒸发殆尽,体表阴刻的各大阵图,也被高温烤糊了,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护法神八部众里的迦楼罗,被曾经的祖神九头鸟盯上了,时不时被姑获娘娘破空袭击,穿透虚空的鸟嘴太过于作弊,以致于扑扇一下翅膀,就能飞出几百里,行动神速的金翅鸟,竟然多处受创,伤口流血不止,从方才一己之力压服本教总坛外殿,到现在被人欺负到死。 慈舟忍不住叹道:“人生的起起落落实在是太快!我有点看不过来了!不过,好歹我也知道,大决战就在当下,熬过了这场旷世大战,有的是时间,让我享受清静的岁月!” 他披上锦襕袈裟,可以避开各种瘟毒、诅咒、水火之灾,双手擎出九环锡杖,发声震动四方,可以将任何人、妖魔鬼怪,乃至半神、荒神打落幽冥。 护法神紧那罗的歌声蓦然一变,从提高士气,为己方阵营提升境界,改为禁制对方阵营的行动。 最快受到影响的,正是有无相白骨!这些连护法神金翅鸟的“神威.迦楼罗王火翼阵”都能避开的厉害角色,竟然被无处不在的歌声,硬生生逼地震开虚空,骨节少了润滑油似的行动艰难,就此出现在慈舟的面前。 慈舟哪里会和它们客气,抡起九环锡杖,一招“天下无苟”,就让十二尊有无相白骨魔神再也无法苟且,当场将它们的真灵轰出体外,直落九幽黄泉。 深幽无光的冥土,飞来峰所在对应的,正是连绵不绝的寺庙宫殿群,浩瀚无垠的佛光在彼此之间流转。 成千上万的僧兵汇聚而来,即便身成金刚,还是全副武装,手持方便铲、铁戒尺、独钴杵、慧剑等兵器,准备配合地面伐山破庙,一举攻进本教诸神的圣山,在冥土扎根的福地洞天。 若非如此,出现在慈舟等人面前的,就不止是九头鸟姑获娘娘和五畜娘娘,而是全体齐上的本教诸神了。 第一百十八章 两界大战 十二点混浊不堪的灵光,直坠黄泉幽冥后,被无处不在的冥风一吹,就有如燃烧殆尽的蜡烛,一点昏黄烛光摇曳将熄。 情急之下,这十二尊有无相白骨魔神,不惜耗费本源法力,竟然将尚在阳间的本体真身,直接召至幽冥地府。 只见,无数骨头破开阴阳界限,一路擦出无数点点磷火,势如银河挂九天,朝两军对垒的冥土轰然落下。 须臾之间,空中的骸骨洪流自发聚集成形,起先是一座座遍布磷火的幡幢,随后蓦然一变,就成了一尊尊有无相魔神,上下颌猛然张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喉咙,将原属于自己的那点灵光一口吞下,反本还原,还是本教法王的法器。 可惜的是,有无相白骨魔神有意无意地避开总坛外殿大战,被慈舟持着九环锡杖,一招全部打落冥土,却因突兀地出现在两军交战的锋线上,成为掀起旷世神战的引火线。 相较于阳间散布在西域诸国等新增疆域的随军巫师,摊薄了本教总坛的总体实力,而在幽冥地府的本教圣山神国,底蕴积蓄之丰厚,常人实在是难以想象。 究其根本,竟是乌斯藏国内,群山之间流转的川林之气,糅合地脉洪流,自然形成的福地洞天,一部分深入幽冥地府,一部分尚在阳间人世。 本教诸神入驻后,以秘法将其转化成圣山神国,更以其为根基,打造成一座武装到牙齿的战争堡垒,甚至在必要时刻,可以在地脉之中随意移动。 佛门阵营前锋,具是持着护身法咒,以肉身步入冥土的人间修士,瞧见破空而来的无数骸骨,凭空凝聚出十二尊有无相白骨魔神,立即双手合掌,封闭全身穴窍,将苦修多年的法力和精气凝聚到眉间祖窍。 但见这些修士浑身筋肉贲起,腠理间粗大的血脉,浮现在薄薄的肌肤之下,故而显得有些令人格外畏怖。实质上,他们的精气神都集中在一点,处于随时都会爆发的临界状态,肉体本身却没有多少防护,全凭法咒维持着身心不至于崩坏。 “外道轮回.粉碎魔神瑜伽座!” 随着数十名修士齐声怒喝,眉心祖窍下的肌肤,立即鼓起黄豆大的凸起,顶起薄薄的肌肤,挣裂开后,露出一颗牟尼珠似的玩意。 紧接着,一道链锯状的火光喷射而出,正中十二尊有无相白骨魔神,凡是火光拂及之处,青泠泠的磷光顿时熄灭,无形的护身禁制也应声告破,一节节构成魔神身躯的骸骨,顿时熊熊燃烧着金黄色的光焰。 这一波火焰蔓延地速度极快,十二尊有无相白骨魔神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也争取不到断尾求生的时间,凭空悬停的昂然身躯,转眼过后变成燃烧的蜡烛。 片刻过后,就有毫无生机的劫灰簌簌落下,哪怕站在它们背后的圣山神国,破空灌注一股污秽的血色神力过来,也不过是仅仅护住它们的根本灵光。 多是胸膛部位被烧穿,火焰开始蔓延到躯干的其它部位,甚至是四肢、头颅的时候,这股突如其来的神力,察觉到有无相白骨魔神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毫不犹豫地收拢聚集所有一切,随后一鼓作气地全部爆发出来。 若是两世为人的慈舟就在左近,定然能看出来此番手笔,破似专修尸骨道、幽魂道、冥间道的旁门修士,最为擅长的积尸气、怨魂爆、冥道落月破。 充任前锋的众多人间修士,一时不慎之下,被十二尊有无相白骨魔神藉着“外道轮回”的火光牵连上,即便身处己方阵营的佛光庇佑,还是不免伤及魂魄,差点失去在冥土行走的护身法咒。 一位面有青白二色水状纹路的护法金刚,看见佛子不幸被牵连上,竟然人人带伤,顿时心生慈悲,头顶灵光如水流转,浮出一颗莲子,顷刻生根发芽,顷刻抽叶生茎,骨朵花蕾,花瓣依次绽放,结成一朵青莲。 须臾过后,青莲喷出檀香法水,浇注在一众佛子身上,伤势渐渐消除,即使受创的魂魄,也在青莲法水之下,迅速修复弥补完整。 “哼!”圣山神国底层,传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紧接着,一位身高丈二,套着靛绿色盔甲的本教神祗飞抵阵前。 祂的背后有两柄板门斩刀似的翼壳,一条中空针管似的小玩意,夹在翼壳之间,头顶有冠冕状的眉盔,两颗琥珀黄色的眼睛,偏偏流露出贪欲的兽性。 这位本教神祗,神体有若干昆虫特征,正是此前与慈舟打过交道,不幸败退的倒霉鬼,原本是古魔国人举族供奉的妖灵,不知为何被本教诸神纳入圣山神国,仅仅交付守山的职责,似乎位居于圣山底层。 甫一现身,祂便握紧拳头,往前躬着神体,后背的针管恍然扩张开来,接二连三的往外射出一团团阴影。 迷雾散去后,出现在双方阵营之间的场地,就有七位奇形怪状,散发浓郁光辉的神侍。其中,有双手弹出锯齿战刀,前端过掌尖,末端过肘根,身体瘦削修长,如同一只大螳螂,正是生前赫赫有名的乌斯藏刀圣萨罗。 还有头戴蜘蛛冠,胸腹烙着黑底白纹的髑髅纹路,背部依次生出六根肢足,具是五金之精,以善妒闻名四方,子息后裔异常多的蛛母拉马丰。 以及通体由几百条血蛇聚合而成,凝练内丹,修成“仙人”的赤炼神君;浑身上下长着几十对巴掌大的灰色羽翼,只有一条蛇尾巴的鸟喙仙人齐齐瓦克;由无数种飞禽羽毛汇聚而成,能随着对手变化,诞下迥然不同神子魔童的圣魔之胎;身躯由无数颅骨聚合而成,外面罩着一件土黄色罗汉袍的“黄巾力士”。 最后,是一团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姿态,从来没有具体定型的泥浆,表面则泛起星河漩涡似的无数斑点。不看还好,一旦看了,就能看见星河旋动,将任何人的目光都吸引进去,进而丧失心智。 “英灵神侍,蜘蛛妖神,巫骨蛇神,天产神孽,圣魔神胎,……外道!竟是佛心魔种,偏偏以道门侍者之名示人!佞太岁?妄太岁?不对,原是域外天魔!” 一位护法金刚眉心金莲绽放,射出金黄神光,在出战的本教神祗以及七位“神侍”身上匆匆扫过,随即洞悉祂们的真实身份,来历真是五花八门,甚至连域外降临的魔头都有,还混入了圣山神国。 “乌斯藏国!这片人间天堂,污秽了!” 慈舟奋力一击之下,将本教法王的压箱底王牌,十二尊有无相白骨魔神真灵统统打落地府,本体真身当场呆滞,并迅速陷入沉寂。 三息过后,就连有无相白骨魔神都凭空消失,看样子是直坠幽冥地府去了,估计是受到真灵召唤,真身穿透阴阳之间无形的界限,试图恢复本来面目。 藉着隐秘的联系,慈舟也窥见两大神系对阵的局面,瞧着圣山神国如临大敌的备战姿态,看样子主力战场还在冥土。 不过,当他看到曾经打过交道的妖灵,融入本教神祗阵营里,甚至成为圣山神国的其中一员,并统率着多位根底不凡的次神,还是忍不住斥骂了一声。 慈舟环视周围,门下大弟子悟空去了命中注定的宿敌,被飞来峰压过一次,仿佛身心都被淬炼过几遍似的,抡起手中的如意金箍棍,反过来压着本教神祗五畜娘娘暴打。 棍头过处,一团烈火熊熊燃烧,留下久久不能磨灭的焰迹。慈舟探究其根底,不由地暗吃已经,发现这些浑然天成的轨迹,竟是宇空本身被神兵打碎,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复,无数细小的宇空碎片聚合而成。 门下二弟子悟能,与五畜娘娘麾下瘟猪力士争斗,即便体内恶根妖性尚存,被对手屡次挑起,却能仗着头上戴着,象征佛门戒律的禁箍,稳稳地守住心理防线,手底下依旧猛攻不停,对阵的敌人身上已多处挂彩。 至于刚刚入门下的沙悟净,即便杀性与生俱来,胜过两位师兄很多,一旦被见血就发疯的狂犬斗士缠上,竟然手忙脚乱地腾不出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斗鸡法士暗施诅咒,朝自己身体不停招呼。 所幸的是,杀无尽头上有金箍在,一如二师兄悟能的禁箍八戒,除了是一重枷锁负担,同时也是抵御外魔邪毒的屏障。 饶是斗鸡法士以贪嗔痴三毒,施法勾起沙悟净体内的三屍神,还未露头,尚在穴窍里盘旋,就被金箍圈起来,灭杀地一干二净。 诸如摄神驭灵术、诸天秘魔阴雷、道心魔种、借影斩形法等神通法术,缠魂丝、百日醉、摄魂幡等药毒两用的灵物,不要钱似的砸在沙悟净头上。 于是,慈舟门下三徒体内,被金箍和自律压制下去的杀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触动了,黑白分明的双眼,顿时泛起厚厚的血丝,变得一片通红,却因为尊师重道,追随师尊共抗强敌,导致金箍迟疑着,迟迟没有发作。 杀生固然是破戒,可是为了降妖除魔,作金刚怒目,而举起屠刀,还算是破戒? 第一百十九章 敌我莫辨 斗鸡法士的喁喁低语声,在沙悟净的心底回荡:“流沙河的霸主,千万鲨精的族王,你怎会甘心臣服在区区一介凡人手下,不如随我们一道逆反作乱,打杀了辱你英名的同门师兄,再杀了冒领你师傅的僧人?” 两眼血红的沙悟净愣怔片刻,随即按捺不住地双手握持如意神兵,蓦地化作一柄破山锤,狠狠地轰中披头散发的狂犬斗士,将其一举轰飞。 空中,一大口鲜血喷撒而出,落在外殿的白玉砖石上,顿时溅起斑斑点点的无数血花,受伤者正是疯狂抢攻的狂犬斗士,被沙悟净以力破巧轰开,正往主神五畜娘娘和四明石猴交战处坠去。 “别跑……那条癫狗是洒家的!” 沙悟净猛然长身而起,竟然在神仙大斩,乱成一团的本教总坛外殿,施展缩地成寸的法术,瞬息间出现在五畜娘娘的身后。 斗鸡法士紧随其后到了现场,双手掐决,一时间蓝白电光爆射而出,十指虚抱之处,色彩绚烂的电浆急速充填其中,如酒入空杯,从弦月演化成满月,凭空凝聚出一枚威力不俗的太阴神雷。 就在这时,悟空突然心血来潮,察觉到大厦将倾的危险,猛然抬头一看双眼通红的沙悟净:“沙师弟,你疯了吗?竟然和敌人一起围攻俺老孙!” 话音刚落,沙悟净手中的如意神兵,猛然化作一根巨棍,朝五畜娘娘的后脑勺狠狠地砸去。 狂犬斗士腰部以下蓦然化作云雾,身法陡然加快三倍不止,突兀地出现在四明石猴的背后,张开遍布獠牙的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在他的右肩胳膊上。 泛起白金光芒的狂犬獠牙,正好噬中悟空惯用右手,发力的肩膀关节处,哪怕他周身要害具无,此时被人压制住,一条得力的右手也是使唤不动,更是欲抬无力。 就在此时,斗鸡法士手中具有小周天月相变化的太阴神雷,被祂亲手推着,正中毫无防备的四明石猴,虎皮裙瞬间焦化成碳粉,扑簌簌地落下,胸腹处一大片金色毫毛,被殛成灰灰去了。 随后,五畜娘娘看着轰然落下的“如意金箍棒”,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瞬间凭空消失,沙悟净手中的如意神兵失去目标,正好朝大师兄悟空头顶砸落。 轰隆一声,就算四明石猴在师傅的设计下,道行暴涨,功力之高,连破两个大境界,此时被敌我双方交相围攻,也是无处可躲地硬生生受了一击,不由地双眼喷火,鼻孔冒烟,眼前更是金星满天飞。 紧那罗神看到兄弟相残,毕竟前身龙马与四明石猴较为亲厚,吟唱的神乐陡然一变,能叫人清心寡欲,诸多尘欲,一念不起。 沙悟净听了一耳朵,嘴角一抽一抽,粗大的喉结一上一下,随即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一团女人头发似的玩意,偏偏恍如活物,仿佛无数铁线虫在蠕动。 可惜,在紧那罗神的乐声中,赖以护身的黄绿色涎水飞快消失,这团形似水草的头发,也在转眼过后,无火自燃起来,很快消失地干干净净。 沙悟净吐尽迷乱心智的污秽后,蓦然之间“恢复原状”,握紧手中的如意神兵,化作一柄降妖宝杖,只是一击,正中狂犬斗士的额头。 五畜娘娘座下,最癫狂的神侍,铜头铁额的狂犬斗士,仿佛土鸡瓦狗被犁铧铲过,鼻端以上的部位统统消失不见,化作无数血肉碎片,也不知道喷射到哪里去了! 奋力纠缠着猪刚鬣的瘟猪力士,筋肉虬结成球的庞然身躯,终于支撑不住地轰然倒下,沙悟净看到二师兄悟能抡起神兵九齿钉耙,朝亲眼目睹狂犬斗士身亡,而呆若木鸡的斗鸡法士身上筑去。 仅仅一击,就破了这位出身旁门,精通左道之术的神侍护身神咒,额头、下颌、脖颈、胸口、小腹,瞬间被九齿钉耙穿透,钉在白玉砖石上,转眼过后就没了声息,显然是神魂俱灭。 “大师兄!”朱刚鬣侧踹一脚,将挂在四明石猴背上的狂犬斗士残骸踢飞,单手扶起悟空,同时怒目狠狠地瞪了三师弟一眼。 自诩为智者的羊癫风士没有出手,祂是属于观察对手战斗,摸清楚对手底细,在作出相对布置的智将。此时心惊于慈舟圣僧门下三位弟子的无匹战力,同时也为自己刚才没有擅自出手,侥幸捡回一条性命,而暗自庆幸不已。 可是,座下五大神侍,主力一战尽失的五畜娘娘,却气不打一处来,祂也知道自己并非嗜血好战的神祗,与区区一头实力不过半神级的石猴对战,也能被对方压制地手足无措,还得靠麾下的神侍创造机会,才给了对手一个狠狠的教训。 唯一可惜的是,此战失去了三位战力不俗的部下,只有羊癫风士一位侥幸存活,此时的祂已失去交战的心思,竟然施展出一招“羚羊挂角”,化作一根下尖上宽的风柱,落荒而逃去了。 “无胆匪类!亏我还如此信重他,交予髯须主簿的司职,管着乌斯藏国内小半川林,甚至山主的大权。” 与此同时,在姑获娘娘隔空破袭之下,金翅鸟迦楼罗九宫早已遍体鳞伤,无法愈合的伤口,滴落颗粒分明,天青色的琉璃血珠,四肢关节部位的血肉尽被啄走,剩下动弹不得的身躯,只能被仅剩下八个首级的“九头鸟”徐徐地消磨至死。 就在九宫闭目等死的时候,紧那罗神的歌声蓦然再变,一时间远在天边,一时间近在耳边,轻声地喃喃自语,诉说着金翅神鸟迦楼罗食尽诸毒恶,便会积薪举火,焚烧旧躯,在灰烬中迎来新生的故事。 这位在八部众护法神里,也属于新嫩的迦楼罗九宫殿下,毕竟悟性不俗,毫不迟疑地高声咏唱着迦楼罗王大咒,浑身上下一起往外喷出金红色的光焰。 就在姑获娘娘八个鸟头再次穿透宇空,锋利的鸟喙啄过来的时候,迦楼罗九宫殿下不避不躲,反而藉着冥冥之中领悟的大咒,焚烧身躯进入涅盘境界,狠狠地迎头撞上。 只听轰地一声,本教总坛大殿外的虚空处,传来惊世骇俗的宇空波动,涟漪般的反复震荡,周遭一切没有神力保护的凡物,都在转眼过后统统粉碎成渣。 偌大一座依山而建的本教总坛,顷刻间变成光秃秃的平顶山,仅剩下神力护持住的大殿,别的所有存在,都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慈舟身披锦襕袈裟,挡下无数恶毒的诅咒,抡起九环锡杖,步法如笔走龙蛇,在紧那罗神的歌声限制地大群神尸,行动相对迟缓的时候,直取最后一位护教法王。 “铿……”地一声,九环锡杖当场砸碎一个通体金黄的颅骨法器,不偏不倚地正中目标,将护教法王的真灵,瞬间打落幽冥地府,卷进两大神系正面对抗的战场上。 六面童子战神鸠摩罗天,翻身滑落身披七色琉璃神光的孔雀,由得祂挡住妖神麾下的七员悍将,独自面对战意熊熊燃烧的虫族妖神。 那头孔雀也是罕见的神禽,背后色彩斑斓的羽翼,分别缀着一道神光,它眯着眼睛扫视一下,就有一道黄光纵起,化作一只大手,抓住身躯由无数颅骨聚合而成,外面罩着一件土黄色罗汉袍的“黄巾力士”,狠狠地揉搓一番后,迅速回归原位。 咆哮声,宛如无数闷雷轰鸣,可是三息过后,“黄巾力士”再无声息,震荡摇晃的黄光更是恢复如初,隐约可见七色孔雀的法力暴涨,翻了一番都不止,似乎将“黄巾力士”化作己有。 紧接着,不容任何人质疑,或者反应过来,孔雀背后升起一道乌金光芒,化作一面罗网,朝蛛母妖神罩落。 其余悍将顿时一哄而散,哪怕这位头戴蜘蛛冠的妖神,撅起挺翘的屁股,不停往外喷出蛛丝,背后由五金之精祭炼而成的肢足,疯狂地交错裁剪,还是阻挡不住罗网的垂降,将她干耗力气的抵抗全部无视,依旧拖回到七彩孔雀背后的神光里,一体镇压住。 得了这位蜘蛛妖神的法力、神通,鸠摩罗天的孔雀坐骑,法力再次翻了一番,似乎得了食尽诸毒恶,尽化为己有的神髓,同时也令其余五位悍将面面相觑,生起了再不联手对抗,就要被统统镇压的可怕预感。 可惜的是,祂们的预感来地太慢,七彩孔雀成长起来的速度又太快,一道充满爱意的绿光,浇铸在刀圣萨罗的英灵头上,哪怕祂已成神侍,拥有司职,自有神力源泉,劈斩出的刀光,深谙无厚入有间,出入两无间的至理,能展开宇空结构,却也斩不断这道绿光,被第一时间擒走镇压。 下一瞬间,浑身尽是巴掌大翅膀的神孽,就被七彩孔雀发出,无数色彩斑斓的刀光削落了所有羽翼,瞬间失去浮空的能力,随后被一道红光抄底兜走,也被镇压起来。 由无数种飞禽羽毛汇聚而成,能随着对手变化,诞下迥然不同神子魔童的圣魔之胎,刚刚孕育出一位三尺童子,怀中抱着尺许短的火尖枪,展开却是一面旗子…… 七彩孔雀赶紧放出一道紫光,将圣魔之胎连同孕育成熟的红孩儿,以及初具雏形的离地焰光旗一并带走。 这一次,孔雀背后的七色神光震荡地最厉害,尤其是距离最近的红色神光,囚禁在里面的神孽,都开始出现苏醒的迹象了。 六面童子战神鸠摩罗天冷哼一声,从手臂褪下一个金刚圈,轻轻投向紫光,就轻易索走了那面雏形的离地焰光旗。 “灵宝投影!” 第一百二十章 摩云天鹏 虫族妖神一声惊呼,后怕不已地连连后退,眼看本教主神交予自己统率的七大神侍,接二连三地被对手坐骑七彩孔雀擒走镇压,一身通天法力不仅没有削减,反而急剧暴增,不仅心里暗暗吃惊,连头皮都硬了。 隐隐约约之间,祂还看见这头凶禽独有的神光,还多出破空斩、聚散无定等变化神通,分明就是从神侍身上夺取,反而用来对付自己。 “佛门诸神的确不可小觑!不过,本神也不是吃素的,尔等如此咄咄逼人,就莫怪我施展怖术!” 话音刚落,六面童子战神鸠摩罗天还未反应过来,虫形妖神大喝一声,皮膜下面,筋肉如蛇蠕动,待调整到合适的身形,猛然之间疯狂暴涨,从体内爆发出一股邪意的绿色神息,吹地佛门诸神曼陀罗壁障都微微哆嗦。 广阔无边的冥土深处,影影绰绰的恶神厉鬼,原本还想搀和进来,掠走一票血食以自肥,结果被这波充满暴虐、毁灭气息的神的呼息,直接催化成无数纸条似的碎片。 看上去铠甲似的几丁质骨板,嘣地一声断裂掉落,虫形妖神露出皮膜下面,紫罗兰色的本体真身,密如蛛网的血管纷纷暴起,组成无数腥红如血,意义莫名的神文。 虫形妖神的肩膀,与血肉连成一体的肩甲高高鼓起,露出左右两个遍布细小孔洞,蜂巢似的玩意。隐约可见孔洞下面,有白花花的虫子在蠕动,有眉有眼,颇似太古凶虫金翅天蜈。 胳膊的背后位置,一团筋肉剧烈地蠕动着,迅速突破皮膜限制,生长出两条鸵鸟爪似的外骨骼副肢,反向折起斜着朝上,炽热的红色焰流从一端爪子暴射而起,划过一道弧线,绕过头顶,落到另一边的爪子上,形成日冕似的玩意,又像是佛门上位神明的火焰光背。 “本神与众不同,早些年刚刚踏入神道,便广撒种子于诸天世界,如今藉着因缘秘法,顺利沟通三千小千世界,凑巧得知有一尊分身,成了虫巢之母,吞食众生而成世界主。又有一尊分身,因供养大威德明王而成道,终在涅盘解脱后,成为护法神八部众里的天神,号称大日炎陀!” 佛门诸神听到这里,齐齐望向持明院五大忿怒尊里的大威德明王,他在沉吟片刻后,默默沟通所有化身,藉着一点因缘,窥见事实真相,便轻轻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不过,彼方小千世界乃是妄世,一应神通都是虚妄。至于世界主所在,也是妄世,须……功德佛方能调理。” 大威德明王故意含糊着说了个名字,立即打消了诸神的犹疑,显然祂们对于这位神佛颇具信心,即便其不入自成一体的诸天曼陀罗界。 可是,就在佛门诸神分心旁顾时,虫形妖神瞅准机会,悍然发动了偷袭,左右两肩的“蜂巢”一口气射出三波三百六十枚莲子似的虫卵,转眼过后,见风蜕壳,果然露出金翅天蜈的本体真身。 七彩孔雀清唳一声,毫不迟疑地展动背后三道神光,一口气擒下其余几位神侍,当场镇压在身后,剧烈的震动颇为不安,却在摩云天大鹏明王伸出援手后,不仅迅速稳定形势,法力还再次翻番着暴涨,试探性地朝漫天飞舞的金翅天蜈,发出几千道色彩斑斓的刀光。 可惜的是,这些能斩破宇空本身的刀光,刚将金翅天蜈斩成两截,错位溅射出大团血液肉酱,却在一息过后,倒转走马灯似的恢复原状。 六面童子战神鸠摩罗天讶然道:“不愧是太古凶虫,竟然能超脱在时光大河之上,具有往上游追溯七息时光,进而覆盖本身,近似于得了永恒法则,吞没前后五世因果的十首魔王罗波那。” 神禽七彩孔雀得了六面童子战神的提醒,立即将七色神光攒成一团,化作一副屏风,又像是一面孔眼细小,号称绝子绝孙的渔网,将漫天飞舞的大部分金翅天蜈全部拿下,使劲地揉搓着,好歹拖过了八息,才镇压在黄色神光里。 没过多久,原本被镇压住,身躯由无数颅骨聚合而成,外面罩着一件土黄色罗汉袍的“黄巾力士”,就响起了桑叶被密密麻麻的蚕虫疯狂啃噬的吱吱声。 三息过后,一头由三百多只金翅天蜈聚合而成的十二翅天蜈幻影,在黄色神光顶端出现,随着诸神气势涨落而缓缓浮动,显然是彻底吞食了“黄巾力士”,顺带还进化成更凶狂的老祖宗。 剩下侥幸没被镇压的金翅天蜈,也没有逃出鸠摩罗天的屠杀,在佛门诸神中以“神速”力压余者,祂可是凌驾于八部众护法神迦楼罗王之上的战神,与大日如来的近身护法摩云天金翅大鹏鸟,一度比肩齐飞,也不分胜负。 虫形妖神眼看耗尽神力,也不是佛门诸神的对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本教诸神的圣山,结果却连一丝一毫的神力都没有输送过来,尽管还有压箱底的怖术没有施展出来,可是在大威德明王面前,恐怕刚刚甩出来,就被当场破解了。 “正是有此番考量,本教诸神才停下注资,甚至撤销了本神驾驭圣山元气的部分权限,果然是决断!” 虫形妖神回过头来,看着高于万仞的曼陀罗障壁,不禁哼哼冷笑两声:“好歹本神的一尊化身,占据一方小千世界,祸福自用,为世界主,正好借佛门诸神之手,解脱了这具躯壳,元灵本质尽数遁往彼方世界。” 想到此节,祂肩膀后面的火焰日冕顿时暴涨,整具神躯燃烧着,化作一尊日轮光背的佛陀,高声梵唱着,疯狂撞向佛门诸神的所在。 七彩孔雀看到对方前锋大将来势汹汹,化作一位黑发黑眼的神灵,一面四臂,手持青莲、吉祥果、孔雀翎、具缘果,右手的翎羽依次化作七道七色神光,飞快地去刷那团快如流星的日轮。 虫形妖神敬畏于无物不刷,无物不镇压的神光,暗中咬牙施展天魔解体神通,速度陡然加快一倍,堪堪逃过七彩孔雀的莫名神通,就要将其本体真身带走。 不料,祂最担心的干扰者,以“神速”闻名诸天世界的六面童子战神鸠摩罗天,根本连多看一眼都欠奉,干脆抱臂伫立,眼睁睁看祂擦身而过。 就在虫形妖神以为天命在我,即将拖着一位佛门神祗入灭时,悬在黄色神光顶端,太古凶虫金翅天蜈的老祖宗,十二翅天蜈快愈闪电地探首。 只听咔嚓一声,虫形妖神焚身显化的火流星,顿时戛然而止,能焚烧神躯的伽青火焰,更是被十二翅天蜈瞬间吹熄,旋即就被黄色神光显化的太古凶虫老祖宗擒住,压在身下。 佛门曼陀罗诸神亲眼目睹这一幕,不由地欢欣鼓舞,即便是冷面战神着称的鸠摩罗天,也对自己的坐骑,七彩孔雀显化成一面四臂的神祗额首致意。 自娑婆世界演化大千,大日如来趁着金蝉子转世之身西行时,尽起曼陀罗诸天神灵,劝服妖族大圣金翅大鹏鸟皈依佛门,飞翔在如来无量光焰里,成了最高护法神,禽类神明纷纷攀附而上,自成一体,便抖了起来。 元始盘古天王开天辟地,尚且坐在太上道祖之右,如来佛祖治世至尊,也坐在金翅大鹏之下,这位摩云天法力无边,以妖族大圣之尊,不下于道祖、元始、佛祖之下呢。 本教圣山诸神眼睁睁看着虫形妖神战殁,即便自成根基,横跑天地人三界,位居人间阳世和阴间冥土之间,对佛门诸神圆满无暇,自成一体的曼陀罗界毫无办法。 待到双方距离迅速趋近,圣山神国的界膜与曼陀罗障壁甫一接触,起先还是冷水下油锅的喧沸,十息过后,剧烈冲突为之缓和,竟然开始融合为一体。 支配宇宙兴衰的曼陀罗花纹,飞快地涂满整个福地洞天,迅速切断本教诸神与巫师们的联系——换言之,地上乌斯藏国的本教巫师,施展的并非巫术,统统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神术。 于是,不仅镇压西域诸国的随军巫师,瞬息之间,失去了威慑一方的本领。本教总坛外殿的大战,也因护教法王们失去了神术施法,变回成一个个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子,顿时戛然而止。 被驾驭的许多巫相神尸,失去了本教诸神的钳制,暴露出嗜血的本性,不仅当场弑主,还互相攻伐,甚至盲头苍蝇似的继续攻击紧那罗神等护法八部众。 慈舟手持九环锡杖走在最前面,凡是敢冲到面前的神尸,毫不迟疑地一击抡过去,直接打落真灵去九幽。 还在挣扎的五畜娘娘听到呼唤,赶紧回归内殿,藉着部分权限返回圣山神国。至于姑获娘娘九头鸟,被迦楼罗九宫的焚身一击,伤地着实不轻,羽翼根根着火,不得不张口吐出污秽的血水浇灭了,拖着冒烟地身躯回归。 姗姗来迟的护法八部众大腹行摩呼洛迦,本体是西海龙宫的四龙子棕鳌,方才双方大战时按捺着没有出现,此时却出面了。 祂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地吞食着殿内走了真灵的神尸,哪怕满嘴都是细密排列的尖牙,咀嚼的功夫都欠奉,将本教的污秽、精华都囫囵吞下,纳入体内收藏,只待日后慢慢消化。 慈舟瞧着祂的身躯,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膨胀,涎水带毒,唇角暗紫发乌,周身遍布蟾酥似的疙瘩,变得越发丑陋,不过神力却勃发高涨,似乎悟出了纳世间诸毒恶于己身,熔炼成一路,铸就神体的神通。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云顶天宫 可是,巫相神尸体内都有信仰之力的残余,甚至与神同在的灵魂不知有多少,这些异教神明的怨愤还是其次,对于佛门诸神来说,香火有毒可以说是共识,虚经过曼陀罗坛城吞吐消化,将愿力分开,提炼出精粹的念力,才能徐徐消化。 八部众护法神摩呼洛迦胡乱吞食,尽管遵循“神性精神”,与自身颇有进益,却在冥冥之中受了香火之毒,躯壳外皮都出现腐坏的迹象。 就在这时,狐女子坤被慈舟以断乱因果之力受了灵光,与护法神乾闼婆结缘,而成此世八部众乐神,化作一阵香氛出现在本教外殿,站在大腹行摩呼洛迦身边。 “你呀,一旦降世,便总是胡乱吃食,尝到苦头了吧!也罢,迦楼罗能反举火焚身,死灰复燃,重生回来。我便助你蜕皮一回,将香火污秽尽数排出体外!” 慈舟瞧见乾闼婆丹田位置,有一枚妙韵灵丹,内有一尊盘腿跌坐的狐女,宝相庄严,顿时心里了然。 稍倾,他就看到上古天狐的身影,丝毫不逊于乾闼婆神,甚至稳稳地压过一头,暗道:“毕竟是上古青丘国的国主,妖族的大圣!啧……啧,不知道此次踏血西行,还有多少幕后黑手下注投资哩!” 紧接着,乾闼婆便举起双手过肩,幻化出一面碧玉琵琶,架在背后反手拨弹,只听蹭地一声,偌大外殿,顿时出现无数剑气,纵横交错,将一众靠近身边的神尸,瞬间砍翻在地上。 慈舟瞧见摩呼洛迦额头挣裂,一道缝隙,有如独眼,下面却出现光滑平整的细小鳞片,便知道这位八部众护法神吃撑了,决定用蜕皮自救。 乾闼婆踏着曲声旋律节奏,在血腥遍地的殿内翩翩起舞,白色纱衣在空中如风逐浪,有如变幻无定的云,时而舒展,时而卷起,演绎出天人妙相,乐感动天,就有天花异象,坠落到地面,血腥化作福地,随着舞步脚迹,莲花朵朵盛开,且不住地往周围蔓延。 朱刚鬣手持神兵九齿钉耙,护在师傅的身边,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讶然失色,道:“步步生莲!并非大成幻术,而是真实不虚,不愧是八部众护法神里的妙乐天。” 随即,他附近慈舟的耳边,吹捧道:“师傅,不愧是俺老猪的师傅,竟然能倒因为果,将区区狐女,造就成八部众的护法神……” 慈舟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方才,为师窥见乾闼婆神体内,既有妖修内丹,又有恒常神息,不定是某人假我之手,将此女转入佛门护法。若是由此得罪了上古天狐,祸福不定啊!” 朱刚鬣闻言,面皮顿时一紧,听得师傅说穿其中隐秘,似乎有大能在幕后博弈,顿时后背冒汗,脊骨一道凉气,从尾椎直升而上,入得玉枕穴,整个人哆嗦一下,彻底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四明石猴单手拖着如意金箍棍,脚步蹒跚地来到慈舟身边,小心护持在左右,瞥了奋勇鏖战的朱刚鬣一眼,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位悟能师弟,随即依约递了一个盛满丹药的紫皮葫芦过去。 朱刚鬣讶然看了大师兄一眼,立即明白他趁乱去了本教总坛的药房,不知道顺手牵羊,拿走了多少好处,总归是自己有一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紧随其后而来的沙悟净,就捱了四明石猴一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也不管不顾,根本不打算开口招呼。 沙悟净脸色讪然,却也知道自己私心被敌人所趁,利用起来围杀悟空大师兄,便放下身段,主动打躬作揖,满脸愧色地承认过错,并道看在师傅的面上,且饶了他这一回。 慈舟听了一耳朵好话,看到门下大弟子有些意动,才闷咳一声:“大敌当前,闹什么闹?且过了这一遭,日后再说!” 四明石猴听到师傅发话,才与三师弟握手言和,手底下猛然发力,绞地沙悟净右手五指,骨肉分离,情知对方伏低做小,心头火气才稍微消除了些。 “罢了!依着师傅所言,俺老孙且绕过你这遭!有怨愤就朝敌人身上招呼,欺侮自己人,真是耗子扛枪,窝里横!” 这番人间俗语,说地沙悟净脸色泛红,手中如意神兵,瞬间变换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等十八种形制,当真是一瞬百念,可是最后落定时,还是降妖宝杖(一藏之数)的样子,显然已经下定决心,归入正道。 毕竟,本教巫师们一夕之间,统统失去法术本领,肯定是圣山诸神那边出了天大的问题,佛门诸神稳稳地占据上风,此时不抓紧时间归附,日后肯定没有机会了。 稍倾,一曲神乐奏毕,大腹行摩呼洛迦褪去腐朽的躯壳旧皮,焕然一新地出现,尽管身躯缩水了不少,神通法力却保留了大部分下来。 祂看了慈舟一眼,盘旋游走到外殿的地下。随后,慈舟师徒等人就看到玉石铺成的地面高高拱起,显然是八部众护法神摩呼洛迦驮起他们穿过外殿,迅速接近此行目的地,本教总坛供奉诸神的内殿。 此处,即为圣山神国在地上显化的部分,算的上是入口,尤其是慈舟看见殿内尽是青紫色曼陀罗花纹的时候,用力一挥手,直接打开了一座门户。 隐约可见,门户里面,无数山鹰、金雕飞翔在高空的云海,圣山神国的大殿就在云海中央,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一如往昔。 慈舟指着前方,笑道:“云顶天宫!可惜,少了点什么!对了,此乃盘龙云海,曾有圣山主神收取山脉地气,演化成地龙,飞翔在云海之中,为大龙神所辖制,拱卫着这座天宫!” 话音刚落,八部众护法神里的龙众,不乏背生双翼、尖尾垂迹的应龙之属;九首一身,相柳之相的九头蛇,更多则是具有兴云布雨神职的那伽,在云海浮波出没,时隐时现,至鳞片爪。 这些天龙与地龙争斗,互相都有胜负,时不时就有地龙耗尽元气,坠地化作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 慈舟瞧见,这些地龙身死当场,佛门诸神却将地气引导出圣山神国,回馈给乌斯藏国的地脉,分毫不取,不禁轻轻点头,赞许不已。 “两界大战,圣山与曼陀罗界合二为一,双方都具有权限,就看哪一方底蕴更高了。” 朱刚鬣仗着自己看过云栈预言,笑道:“都被人家打到家门口了,佛门诸神犹有余力,肯放走地气回归川林,我看圣山这是药丸!” 果不其然,圣山神国的地面上,不少从西域异教转化过来的神侍,眼看风头不对,就纷纷弃械投降,口里喊道:“只要不害我性命,宁愿皈依!” 佛门诸神自然是全部笑纳,将这些神侍镇压在曼陀罗界里,收集聚合祂们的圣山权限,进一步加快对这座福地洞天的转化速度。 云海之上的绞杀战,不仅是八部众护法神里的龙众,后面压阵的可是迦楼罗王、孔雀明王,甚至是战神鸠摩罗天和摩云天金翅大鹏。 尤其是后者,妖族大圣的出身,法力堪比佛祖,大日如来尚且坐在这头金翅天鹏之下,可见这尊佛门至高护法的神通,何等广大。 慈舟弹指间窥破其中关窍,笑道:“佛门诸神围三阙一,单单留下圣山神国的南面……徒儿们,此战大胜后,都可得佛门大职正果,且随为师踏碎云海,摧毁这座圣山!” 悟空等门下徒弟听罢,都是高声欢呼,一个个手持神兵,各自施展本领越过此门,踏在圣山神国的云海之上。 不料,此方天地对他们这群外来者恶意满满,腾空飞舞的法术具都失灵,好在悟空临危不乱,唤来收服的“筋斗云”,本是前护法巫师九宫所用,出自圣山诸神所赐,只有些微的灵性,自然能驾驭自如,不虞有反噬之危。 慈舟看着门下三个徒弟越过此门后,纷纷坠进云海里,表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却暗暗发紧。稍后,一道云光从身后破风而过,化作筋斗云驮起悟空等人,这才满意地笑着点点头。 稍倾,大腹行摩呼洛迦驮着慈舟、乾闼婆(狐女),蜿蜒游走过门,却能浮于云海之上,显然得了佛门诸神之助力。 而后,重生回来的迦楼罗九宫,与紧那罗神并肩齐飞,尽管在云海之上,筋骨如被绳子束缚,有些施展不开来,却还能御风飞翔。 这支由四位八部众(护法神并非唯一),三位大妖怪(嗑了丹药入神),一位圣僧组成的突袭小队,趁着圣山神国大部分防御军力被牵扯走,顺利横渡云海,抵近云顶天宫的南门。 一位三头六臂,手持金砖、银元宝、有翼铜钱,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的三尺童子,愣怔地看着此行八人,脸色有些愁苦,却立即展开一面黑底金纹的皂雕旗,显化出一片黑暗天幕,将云顶天宫遮掩起来。 朱刚鬣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祂!师傅,此人乃圣山神国南方天界司令官水吒殿下,金相水质,有司职的斗神将,赫赫有名的财神,乌斯藏引入大唐赌具后,崛起的后起之秀。” 慈舟轻轻摇头:“赌性,即魔性!人性里的贪、嗔、痴三毒,与此都有关联!尔等非神即妖,退后罢,且看为师反掌拿下此子,镇压了事!而后,再率领诸位,打破了南天门,踏碎云顶天宫!”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斗破苍穹 大腹行摩呼洛迦谨慎地没有蜿蜒游走于云海,而是与乐神紧那罗(龙马),舞神乾闼婆(狐女),食神迦楼罗(九宫)一起,伫立在各自的方位所在,确保随时都能发动兽王曼陀罗阵。 至于四明石猴、朱刚鬣、杀无尽则站在筋斗云上,互相交托后背,仿佛双手各持神兵利器,三头六臂的神灵。尤其是沙悟净,得了大师兄盗取的丹药,不仅洗去了体内九成杂质,有脱胎换骨之妙,道行法力更是大有进益。 他们目送着师傅独自前往南天门邀战,人还未抵近,那位天界南方司令官,斗神将水吒殿下便忍不住展开法宝,铺展开黑暗天幕,将云顶天宫全部遮掩起来。 慈舟一步一莲花,无视圣山神国颇具敌意的法则干扰,行走在云海之上,毫无烟火气地来到对手面前里许地界,单手竖掌为礼。 “贫僧慈舟,来自中土大唐,为神州千万黎民计,不得不亲手掀开大劫,送诸位圣山诸神涅盘入灭。” 说到这里,慈舟左手拇指依次在食中环三指交替而过,笑道:“贫僧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再观殿下额头,眉带煞气,双目泛出血丝,只怕是近来有血光之灾。为今之计,只得贫僧亲自出手,送殿下应劫!” 就在此时,一头那伽天龙不知为何,突然游走而来,想必是躲过地龙追击绞杀的幸运儿,正好撞入双方即将爆发大战的战圈里。 慈舟嘴角微微一笑,立即以高深莫测的“乘龙念法”,瞬间制住这头八部众里的那伽龙神,按照通天神火柱的形制,化作一根红漆金皮的蟠龙柱,张口疾吐焚烬一切的伽青神火! “金相水质之躯,恐怕会被火象法术克制!且让贫僧为殿下烧一锅热汤,洗洗身上的风霜!” 圣山神国南方天界司令官水吒抬头一看,一道合抱粗的青色火柱,突然化作方圆百里的火海,铺天盖地的朝自己呼啸而来,赶紧抖开法宝混天绫,在无尽元气催动下,蓦然间暴涨百倍、千倍。 绫带迅速扩展变宽,前后两端更是延伸出去不知有多长,纵横交错地编织成网袋,绫带之间的缝隙更是悄然消失,有如无缝天衣般,将倾泻而下的火海全部兜住。 慈舟微微一笑,脚下步步生莲,翻身上了蟠龙柱顶端,左手按住龙尾,奋尽全身力气投掷出去。 瞬息间,蟠龙柱突破音障,从高空疾射而下,顶端往后扯出锅盖似的气罩,在慈舟十成功力的“乘龙念法”襄助下,速度猛然暴增近倍。 朱刚鬣瞪大了眼睛,根本看不见合抱粗的蟠龙柱,即便是眼力最好的迦楼罗神(九宫),也是毫无察觉。 如此短暂的距离,四倍音速的攻击,倏忽过后,立即捅穿火海,柱身带上焚烬一切的伽青神火,狠狠地撞在法宝混天绫编织的网袋上。 仅仅一瞬间,这件包容方圆百里火海的明红色网袋,就被柱子捅到底部,犹如尖锥顶住鱼鳔,硬是顶到了极限,变得异常尖长。 斗神将水吒抬头一看,明红色的法宝差点在此一击之下穿透,不由地暗暗吃惊,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神兵紫炎蛇牙火尖枪! 自从他以赌博之术,聚拢万千金银财货,在无数鲜血中融合愿力,提取出横财、偏财的神性,成了赫赫有名的赌神、财神,成功在圣山神国登顶。而后,又得了娑婆大千世界本尊之助,转成斗战神,谋取了圣山神国南方天界司令官一职,至今都没有败过。 可是,在这位神阶不过初入金刚境的佛门僧人面前,他却没有任何胜算的把握,仿佛所有的好运都用地干干净净了。 就在斗神将水吒左思右想的时候,蟠龙柱前端的伽青神火,烧烬了法宝混天绫的一部分。于是,柔韧无双的明红色网袋,出现了足以致命的罅漏。 蟠龙柱表面泛起焚烬一切的伽青神火,狠狠地撞在毫不知情,圣山神国南方天界司令官身上。 只听嘭地一声,三尺童子被一根蟠龙火柱打下云头,捅进浑厚无比的云海深处,不知道送到何处去了。 慈舟看也不看化作流星逝去的对手,看着面前的无尽黑暗,笑道:“黑暗天幕的确不俗!封闭天宇苍穹,遮掩群星列宿,哪怕是圣山诸神在洞天神国的投影,这也算是了不起的本事。” 话音刚落,慈舟燃烧体内功德,把自身显化成四面十臂的在世金刚之躯,五双手臂合掌并拢,整个人有如一柄利剑,猛然刺向深不可测的黑暗中去。 皂雕旗哪怕是一件法宝,也有其边界和底线,被慈舟将身显化的在世金刚,以降魔金刚杵的姿态戳中核心处,顿时出现了可怕的罅漏。 紧接着,四面十臂的暗黄色金刚舒展开双手,分别抓住一个角落,联手一起撕裂开来,只听“嘶啦嘶啦”一阵丝绸被撕开的声音,遮天蔽日的黑暗天幕,顿时出现无比巨大的罅漏,甚至称得上是破洞。 这件法宝应声告破,再也无法发挥作用,飘飘荡荡地从高空落下,正巧落在四明石猴的身上。 他顺手将这件残破法宝裹在身上,免得春光乍泄,被人占了便宜去。至于那个被师傅撕开的破洞,刚好用来伸出尾巴,简直就是天作之合,非我莫属! 没了黑暗天幕,云顶天宫就再也掩藏不住,再次暴露在众人的眼前。可是,就在此时,被蟠龙火柱一击轰飞的斗神将水吒,竟然化作一道苍蓝色水光,出现在南天门前。 慈舟瞧见他满脸通红,显然是被气的,胸腹部位有烧焦的痕迹,却没有不焚烬一切不罢休,伽青神火存在的迹象,知道祂有保命的绝招,甚至是压服伽青神火的法宝,不由地看着火尖枪和乾坤圈。 至于金砖、银元宝和有翼铜钱,都是金相法宝,恐怕还克制不住火象的伽青神火,慈舟对此,不由地暗暗好奇。 稍倾,慈舟停止功德燃烧,恢复成人身,肤色暗黄如晶玉,筋膜之间,更是有流金光焰一闪而过。 “小楼一夜听春雨……” 慈舟喃喃自语地吟了一句诗,左手便有一柄弦月般的弯刀神兵凭空出现,他微微一笑:“此招自有根源,乃大智慧刀术!贫僧纵横人间无敌手,却被此刀一招逼退。侥幸悟出精髓,冥冥之中学会这一招,却因智慧不足,屡次被刀招驾驭,而非由我驾驭刀招。” 斗神将水吒抓紧时间回气,听着对手絮絮叨叨着自言自语,也不去打扰,也不出言发话,静静地拖到身躯恢复全盛时。 “所幸的是,贫僧一路踏血西行,于降服门下三位弟子时,领会了不少精髓,又得了西凉女儿国宫廷武库典藏之助,补全了武学智慧,尤其是星相、医药、占卜、琴棋、书画、祭祀、巫术、祝由、古文等等,都大有进益,方知天下之大,我不过是只井底之蛙。” 慈舟说着说着,左手的弦月弯刀,竟然逐渐圆满起来,直到最后连刀柄都没有,变成一轮皎洁的圆月。 “水吒殿下,请接招罢!这便是贫僧跃出井底,亲自驾驭此刀,发出第一记大智慧刀招!” 话音未落,圣山神国南方天界司令官看见圆月脱离僧人之手,蓦然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眼睛瞬间瞪大,毫不迟疑地双手抓住乾坤圈,显化出这件法宝独有,全领域防御的球形护罩。 瞬息过后,金黄色的球形乾坤圈神禁,就擦亮了上万缕火星,显然是对手出招了,赫然有万招之多。 斗神将水吒暗暗吃惊,敷粉似的小脸上,露出庆幸不已的笑容:“还好本殿应对及时,否则的话,真的会被此人说中,会有血光之灾。” 就在这时,一轮满月刀光出入无间,不在现世,也不在圣山神国,而是在两间之间,竟然突破了有形的乾坤圈神禁,直接出现在南方天界司令官面前,倏忽而过。 一道红线,自斗神将水吒额头笔直往下,越过鼻子、嘴巴、咽喉,趟过胸膛、小腹、腰部,一直延伸到两腿之间。 哗啦一声,圣山神国南方天界司令官被慈舟一记大智慧刀术,切成了整齐的两瓣,暗金色的神血四下溅射,缓缓地坠进云海深处去了。 慈舟看了一眼,伸手摄来金砖、银元宝、有翼铜钱,以及紫炎蛇牙火尖枪,随即伸手抓住球形神禁,重新变回乾坤圈,统统笑纳了。 “别装死!斗神将水吒殿下,神躯并非肉体凡胎,几乎没有要害可言,只要神力储备足够,随时都能恢复过来。” 可是,良久过后,云海深处依旧没有反应,被砸出凹洞的云雾,更是迟迟着没有恢复,这就令慈舟感到疑惑了。 藉着断乱因果之力,慈舟睁开了眉间的法眼,立即看到不仅是圣山神国南方天界司令官趁机逃走,就连冥土两界大战的虫形妖神,似乎也走脱了大部分元灵本质,返回到所谓的世界主身躯去了。 “正是树倒猢狲散!偌大一个圣山神系,没想到依附而来的神祗如此之多!现如今,大难临头各自飞,不想被连累到陪葬地,竟然都自谋生路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南天门 圣山神国的南方天界司令官水吒,既然一去不复返,慈舟迳自往前蹑空而行,直接抵达到南天门前。 他抬头仰望着这座高达百丈,仿佛摩天大楼般的建筑,周围空旷地什么都没有,只有天龙、地龙大战,搅动无尽云海引发的喧沸余波,震荡绵延到南方天界。 慈舟抓紧时间,以无上念力施展“多宝如来降魔琉璃光如意法”,将金砖、银元宝、有翼铜钱等发宝,并紫炎蛇牙枪和乾坤圈等神兵,统统洗掉内中的烙印,转成自己的所有物。 或许以上法宝神兵出自圣山神国,慈舟仗此走过南天门,有如穿行瀑布,即便被万千神国元气冲刷,依旧毫发无伤地走进云顶天宫。 四明石猴、朱刚鬣和杀无尽等人鱼贯而入,除了开头有些艰难,竟然也是穿行无碍,或许是吃了丹药的缘故。 可是,轮到摩呼洛迦等八部众护法神时,不知道是否双方隶属不同阵营,又或者本源神力剧烈冲突,不仅被南天门拒之门外,还很抗拒似的产生反震之力。 慈舟师徒四人安然走过南天门,刚刚领略到圣山神国的天界风光,蓦然之间,高天之上,层层叠叠十二重阴云蜂拥而起,排布地整整齐齐的神兵天将,将他们合围起来,有如在垓下的西楚霸王。 慈舟回头看了一眼,事实上分割成两界,将四位八部众护法神排斥在南天门外面,不由地暗暗摇头:“什么时候开始,圣山神国竟然如此谨慎小心?” 不得已之下,摩呼洛迦等八部众立即站定位置,联手催动了“兽王曼陀罗阵”,将彼此的神通法力连接起来,产生“1+1+1+14”的神效。 偌大一座兽王曼陀罗阵上,位居北方的摩呼洛迦蓦然发出一声咆哮,隐隐约约地有天龙禅唱的意味,由此催动东北方位的白色莲台,上有神兵碧玉琵琶,此物正是舞神乾闼婆所有,激发出成千上万的那伽天龙有形气劲。 “游龙演武凌霄击!” 一瞬间,无数那伽天龙的有形气劲,盘旋着、转动着,形成一头吞食天地的龙神,对高达百丈的南天门,发起不同角度的攻击。 “轰隆……隆” 呼息之间,上万次的爪击、啃噬、合身撞,即便是坚不可摧的南天门,能够将伤害分摊到浩瀚无垠的云海,还是不可遏止地抖动起来,两侧的承天大柱出现了可怕的裂缝,甚至落下几块碎石。 实情是,佛门神系的八部龙众全体出动,与圣山神国采集川林地气凝聚成的地龙缠斗绞杀,看似无边无际的云海,由于双方剧烈战斗产生的影响,超过六成破损严重,以致于东南西北四座天门的防御耐久,有如高台跳水直线下降。 兽王曼陀罗阵的一波攻击,就试探出南天门的窘迫,位于南方的乐神紧那罗握紧拳头,抬到与肩平齐的位置,狠狠地往后横击。 “咚”,位于曼陀罗阵东南方的神兵“常胜威风鼓”,随之发出一声雷霆轰鸣,声震四野六合八荒,脚下的云海更是直接震碎消失,出现方圆百里的巨大空洞。 舞神乾闼婆兴致所起,抬脚跺地,地是虚空,竟然也有莫名的共鸣,小臂、脚踝出现密密麻麻的响铜铃铛,一经震动,就有无数银亮的音符出现,随着八部众的意志,有如雨打芭蕉时的骤雨,朝南天门狂涌而去。 这一波攻击太可怕了,紧那罗神的歌声,有绕梁三日的回音神效,加上舞神乾闼婆擅长与虚空元气共鸣,就此产生了连绵不断声波攻击。 不仅将南天门的有形屏障打地涟漪不断,还因无法尽快转移走伤害,连累到两侧天柱本身,出现大面积的裂缝。 与此同时,圣山神国的千万天军重重合围,将慈舟师徒困在垓下,第一重阴云的背后,跃出一头金毛阴背,胸口有白色月牙的巨熊,身高十丈,双肩高高耸起,火光冲天而起,烟雾弥漫,有如两座活的火山,不断地喷出云烟。 朱刚鬣抬头仰望,讶然道:“圣山神国真实该死!竟然将川林山主,连着地脉之气,熔炼成一体,仿着巨灵大巫的体质,烧炼出一尊山海巫神!” 慈舟脸上神色不变,淡淡地说道:“徒儿们,尔等吃过丹药,此时法力近乎无限,还不快快上去,打发了眼前大敌,也好发散发散体内的药力。” 话音未落,四明石猴倒拖着如意金箍棍,打头冲了上去。慈舟瞧他身形矫健,快如游龙升天,一息过后,就出现在高空之上,抡起一万三千五百斤重的镇海神铁,狠狠地砸在巨熊头顶上。 轰地一声,硕大无比,体量相当于一座四合院的熊头,竟然被如意金箍棍砸进了脖腔里,忍不住握紧拳头,颤抖了一下,为门下大弟子一击毙敌而庆贺。 谁知,这尊所谓的山海巫神并非简单易于之辈,左右两肩的活火山,猛然喷发出高温烟气,大团云雾正中四明石猴,有如两发重拳,竟然将慈舟门下大弟子悟空,轰地往外横飞出去。 狂涌而出的云雾和尘土也不消散,前者补入南天门周围的云海,后者依附在天柱上,渐渐弥合裂缝,甚至反过来将其修复如初,将四位八部众护法神联手展开的兽王曼陀罗阵,对南天门造成的伤害逆转过来。 慈舟看见这一幕,脸上的微笑都消失了,冷哼一声:“不外乎如此!耗费本源神力,就为了护住这座南方天界之门……对了对了!佛门诸神围三阙一,说不好,这座南天门就是尔等圣山诸神逃遁求生的唯一生路。斗神将水吒不就是门外对战,见势不妙,就主动脱离么?” 就在这时,慈舟想起方才亲眼目睹,圣山神国深入冥土的部分,走了虫形妖神的一幕,笑道:“当然了,还有下到圣山地层以下,走幽冥路离开神国。可惜,彼处已被佛门诸神占据,曼陀罗本阵堵住出口,为今之计,就剩下南天门一条生路了。” 不知道是否慈舟的话激怒了巨熊巫神,左右肩膀的活火山拦腰爆裂,源源不断淌下金红色的岩浆,皮毛烧焦后,随即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岩石,遍布尖锐的棱角,有如披上一副武装到牙齿的盔甲。 与此同时,四明石猴脚踩筋斗云回返,人前丢脸,实在是愤怒至极,左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把色泽如苍天的青色丹药,胡乱地塞进嘴里,吃豆子似的咀嚼着。 三息过后,这头五尺高的小猴子,顿时身躯疯涨,变成丈二高的暴猿,怒意使他的气息燃烧成金黄火焰,背后竟然出现浩瀚星海,散发出无量明黄色豪光,核心处的三垣星图缓缓地旋转着,其中紫薇垣的勾陈六星蓦然大亮,与四明石猴遥相呼应。 慈舟看到门下大弟子脸上的神色,出现令人心惊的癫狂,忍不住叹口气:“不疯魔,不成佛!看起来,悟空吃了太多丹药,已到了不吐不快的境地!” 电光火石之际,四明石猴猛然睁开双眼,射出两道金光,冲破十二重阴云战阵,狠狠地撞在云顶天宫上,即便有重重神禁防护,亭台楼阁相连的重重天宫,还是微微地颤抖起来,隐约可见里面的圣山诸神,面皮都发紧了。 “齐天大圣降世伏魔棍!” 只此一念,慈舟就察觉到识海中的天宫,与门下大弟子悟空遥相呼应,甚至连自己的念力、法力都加持在四明石猴这头暴猿身上。 “这泼猴恁是狡猾!似乎察觉到有幕后黑手左右行动,不敢向祂们借力,却把我给当众卖了。” 一瞬间,四明石猴手中的神兵如意金箍棍,幻化成亿万金黄棍影,如岱宗泰山从天而降,不仅朝巨熊巫神撞去,连带十二重阴云战阵,十万天兵天将,都囊括其中。 圣山神国的天兵反应极快,就近攒簇成一团,城墙般的阴云顿时处处结阵,以苍穹为棋盘,星罗密布,数万道神通光束一起开花,朝如山棍影撞去。 甫一接触,修为低劣的天兵顿时爆体而亡,溃散成一团元气,被转移而走,用来增厚云海,似乎不给对手携裹,趁机利用的机会。 兽首人身的诸多巫神天将,危难当头,不闪不退,反而挺起胸膛硬抗,在祂们联手之下,着实抵消掉不少金黄棍光,却仅仅带走如山棍影的一点皮毛。 巨熊巫神眼看形势不对,人立而起,昂首咆哮一声,瞬间移动到自己的位置上,大喊一声:“敌人凶狂莫名,不如我等将真身显化了!” 话音刚落,祂就震动浑身肌肉,破了巨熊的形态,直接变成一座占地方圆百里的卧熊岩石山,即便成千上万的棍影暴击上去,也只能剥掉一层厚厚的外壳石皮,剩下更大的部分,须费点手脚才能彻底攻破。 四明石猴起先是默然无语,等到他看着阴云战阵里,接二连三地出现连绵起伏的山脉,便冷哼两声:“徒劳无功,垂死挣扎罢了!” 朱刚鬣和杀无尽一起上来帮忙,神兵九齿钉耙一筑,就把山脉拦腰截断,甚至整个翻转过来,害地无数天兵纷纷坠落到地上。降妖宝杖则变成打神鞭,专门在两位师兄的攻势缝隙里穿插,将隐藏在天兵天将背后,圣山神国的诸神打落云头,往地面坠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守宫神将 片刻过后,慈舟看见门下三位弟子,联手冲破十二重阴云战阵,掀翻了连绵起伏的群山,上下倒置有之,犁成几段有之,教十万天兵天将没地方落脚,纷纷坠往地面去了,不由地暗暗点头。 与此同时,外界的兽王曼陀罗阵内,四位八部众护法神联手放出的神通,终于超过南天门承受的上限,不仅彻底摧毁了加诸其上的防护神禁,连这座仿佛亘古常在的天门,以及左右两根承天之柱,都一并砍翻倒地,无数碎片携裹着浓浓的云雾,化作一颗颗火流星,狠狠地撞在地面上。 受到无妄之灾的波及者,不乏刚刚谪降下去的天兵天将,连佛门诸神的眷族,譬如那伽天龙之属,都有不少被牵连进去,纷纷怒视圣山神国,咬牙切齿地,嘴角高高鼓起,是打定主意,把这些异教神灵恨到骨子里。 就在八部众四位护法神趋近,与慈舟师徒四人站在一起时,云顶天宫受到刺激似的,开始移动宫殿,高达万丈的铜墙铁壁,每一块都篆刻着意义莫名的神纹,看似连成一体,坚不可摧,却留下依次排列的十二座宫殿,算是一条通道。 慈舟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讶然失笑:“佛门神系有护法神,想来圣山神国也有司职战斗、守护的神祗,且随贫僧走他一遭,破了眼前这重重关隘,将诸神堵在里面。” 圣山神国背后第一宫,前方供奉着一匹牧羊,金色的皮毛,昂首向天,盘角过耳,再超前探出,看似是被牧民放牧的牧羊,却是发起狠来,斗性很强的公羊! 慈舟看了看联手摧破南天门的八部众,又瞥了一眼联手干翻十万天兵天将的门下三弟子,笑道:“你们暂且休憩片刻,这第一宫就交给贫僧(为师)罢!” 就在这时,牧羊宫深处传出一声清脆悦耳,有如黄鹂鸣唱的妙音,其中不乏愠意和隐藏不住的怒火:“大言不惭的家伙,好大的口气!” 话音刚落,慈舟就看见一位身披金甲,羊头人身的神灵,右手缠绕着一条拇指粗的蛇形气劲,定睛一看,显然是战死沙场的那伽天龙的精魂,竟被这位神灵玩弄在股掌之间。 “精通念力的圣山神灵?不知道是巧合,亦或机缘就是如此,正好与贫僧(为师)旗鼓相当!” 话还没说完,余音袅袅,言犹在耳,慈舟就动了,嘴里喊着:“贫僧亲眼所见兽王曼陀罗阵妙用无穷,就现学现用了!” 牧羊宫守护神抬头一看,僧人还未扑至,令人胆寒的危险气息就攥住了身心,狠狠地揉搓起来,立即明白是神性本能示警。 “天动我不动,地动我亦不动,天地合一,神技.不动水晶墙!” 无数六格蜂巢似的水晶力场组成墙壁,与周围的铜墙铁壁连接,如同浑然一体浇铸而成,这是想借助天时地利,利用己方阵营的固有地盘,硬抗对手可能出现的绝杀神功。 果不其然,慈舟凭空招来无数那伽天龙的精魂,以乘龙念法驾驭着,模拟着“游龙演武凌霄击”,蓦地施展出属于自己的大招。 “区区外道小神,不识贫僧庐山真面目,还敢将双手抱臂胸前,真是小瞧我了,管教你吃个大亏!必杀.游龙升天百龙霸!” 话音刚落,慈舟双手猛地往前推去,数百条那伽天龙的精魂,顺着他的手势指明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冲击上去。 一瞬间,六格水晶力场墙,如同被汹涌狂奔的兽潮正面撞中,又像是一场从天而降的流星雨,狠狠地砸在墙面上。 “轰隆……隆”一阵水底炸雷般的连绵闷响传来,墙面上出现了大大小小,无数震荡开的涟漪。 可是,无论那伽天龙的精魂一击不成,往复不断地冲撞,还是攻破不了纹丝不动的力场水晶墙,反而折损了锐气,消耗了不少元气,就连半透明的身躯都缩水了。 果真如此吗? 慈舟一步踏出,瞬间过后,出现在这面与周围万丈铜墙铁壁连成一体的防御壁前,运起体内浩瀚如汪洋的内力真气,灌注在右手五指上,并指为剑,猛地插在力场水景墙上。 咔嚓一声,当头的右手中指就骨折了,慈舟脸上神色却丝毫不变,四指收起两截指节,右手握拳,猛然使出寸劲发力,将一股锋锐的劲道渗透过去,直击双手抱臂的牧羊宫守将身上。 咔嚓一声,盘角头盔的额头正中,出现了一道劈砍而出的凹痕,簇新的,劲道将它切成两半,左右分开,往下掉落。 咣当一声,两瓣黄金头盔掉在白玉铺成的地上,发出清越悠扬的声音,令牧羊宫守将神色一紧,看着无形力场墙后面的僧人,抱臂的双手不得不放了下来。 自忖为完美无瑕,结合圣山神禁而成的神技,竟然被对手一击之下攻破,显然是拥有凌驾神系诸神之上的伟力,还用双手抱臂的态度,不仅是侮辱自己,还侮辱了圣山所有神灵。 谁知,慈舟一记寸劲渗透击,镗破牧羊宫守护神将的头盔,还不觉得满意,立即燃烧功德,显化出在世金刚之身,四面十臂,手持戒刀、念珠、牟尼珠,金刚杵、斧钺、莲花、金砖、有翼铜钱、火尖枪、乾坤圈。 “牧羊殿下的守备,不过如此!请接招,超必杀.亢龙无悔升龙霸!” 一瞬间,十支暗金手臂握着法宝、法器,以瞬息千招的极速,发出暴风骤雨般的攻击,间杂着慈舟本身发出的寸劲渗透击,不仅将力场水晶墙打地哆嗦起来,缓缓地往里凹陷,就连自以为后退两步,身处安全地带的牧羊宫守护神将,也被隔空发力的攻击打地疲于招架。 四明石猴、朱刚鬣、杀无尽等门下弟子,亲眼目睹这一幕,惊讶地下巴脱臼都收不回来,他们以为师傅很强了,万万没想到会强到如此境地。 四位八部众护法神里,迦楼罗(九宫)依旧保留着部分生前的记忆,当然知道圣山神国的牧羊宫守护神将是何等可怕,此时竟然也左支右绌,就连身上坚不可摧的黄金盔甲,都出现了数不清的凹陷手印,不仅轻轻摇头。 牧羊宫守护神将不得不双手交错抱头,默不作声地硬抗对手的暴打,心里更是懊悔不已:“大意了,今次真是大意了!没想到,区区一位金刚境界的佛门僧人,竟然能压倒本神一头,怎么可能?”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相继发生,由于四面十臂金刚的集中攻击,力场水晶墙的神禁,来不及将伤害转移走,墙面出现轻微的凹陷,且不断地往里吹气似的鼓胀,肉瘤似的玩意,迅速膨胀成硕大无比的“没奈何”。 牧羊宫守护神将趁机瞥了一眼,心里顿时震惊地无以复加:“绝对防御的神禁,竟然也有被人以纯粹蛮力突破的一天!天啊,让我的眼睛瞎了罢,看不见才是最好的下场。” 祂的愿望注定破灭,慈舟早就洞悉这一类神禁的缺憾,尤其是亲眼目睹四位八部众护法神,以兽王曼陀罗阵攻破南天门的时候,特意将超必杀技的威力,精准地击中在一点,换做其他人来,或许都不成,偏偏他是与众不同。 “给我破!”最后一击来了,慈舟右手狠狠地捣在墙面上,凹陷到极限的囊泡登时破裂,一股积蓄多时,毁灭性的冲击波,迅速倾泻进去。 仅仅一息,就将偌大一座牧羊宫吹地连根拔起,守护神将再如何防备,身上的黄金盔甲也是处处严重破损,浑身冒出浓浓的黑烟。 慈舟漫步走过去,看了看双手交错护住面门的牧羊宫的主人,微笑着轻轻点头:“坚持到现在!你,不差!” 话音刚落,这位神将似乎得到最大的褒奖,与心愿已了似的,随即往前匍倒在地上,轰隆一声,头侧着,嘴角升起一缕暗红色的血烟。 紧那罗神(龙马)掐指一算,忍不住笑道:“前后才耗费了六十息,圣僧就轰破了守备力最强的牧羊宫,真是可畏可怖!” 迦楼罗(九宫)不忿地冷哼一声,当场叫嚣道:“下一宫守将,交给我!” 慈舟听到这句话,笑着点点头,随即率领门下三位弟子穿过牧羊宫废墟,迳自朝柱石林立,没有穹顶的牦牛宫冲去,四位八部众护法神紧随其后,尤其是迦楼罗速度最快,甚至越过悟空、悟能、悟净等人,与慈舟并肩齐飞,随后稍微发力越过一头。 “哞……!” 牦牛宫守护神将张口咆哮,发出怒吼,仿佛一百枚炸雷,在众人耳边爆裂,发出大地崩裂的轰鸣声,生生停住所有人的脚步,除了食神迦楼罗。 “哼……!” 迦楼罗(九宫)提前飞到高空,留下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残影,右手高举过头,接引着混入圣山神国的佛门神力,驾驭着那伽天龙的精魂,指尖瞬间出现一丝头发粗的电弧,积少成多之下,就有一条电蛇缠绕手臂,形成蓝白色的剑形电光。 “圣僧能临阵学会兽王曼陀罗阵的神威,本神也能从他方才破界中,偷学圣僧的绝招!牦牛宫的守将,接招罢” 迦楼罗头下脚上地凌空悬停,随即扑扇翅膀急速下降:“天打雷劈……十字电光斩!” 第一百二十五章 虚虚实实 左右交叉,形如x字的两道蓝白电光,倏忽之间,劈斩而落,牦牛宫的守将根本来不及防御,头盔上的牛角就被人劈断了。 两枚断角带着火花闪电,在空中不断旋转,划过近乎完美的弧线,呲溜一声,尖角朝下,狠狠地钉在柱石林立的牦牛宫地面上。 这位体格魁梧,不下于巨熊巫神的守护神将,放下抱臂的双手,四指握拳,拇指勾起,运起神力,使劲往外轰出一击。 “从天而降?真是愚蠢!不要命的打法,太让人佩服了,接招罢!超巨型野牛号角!” 话音刚落,慈舟就看见丈八高的守护神将,双手朝天空奋力推出,拳头之间奔出一头宫殿大的牦牛气劲,以冲破云霄为目的极速上升,仅仅是两只前蹄,就有三人合抱粗细,浑身散发出金色的豪光,充塞着整个天地,若是被此招正面轰中,不死也得残废。 换做其他八部众,没准就逃不过这一击了,可是迦楼罗与众不同,毕竟是神速闻名的护法神,看见迎面而上,迅速充斥着整个视野的拳劲,猛地振动翅膀,竟然原地消失了。 在场所有人,唯有慈舟以无上念力,察觉到迦楼罗神飞行速度快若瞬移,出现在牧羊宫,待牦牛宫守护神将的“超巨型野牛号角”冲上云霄,狠狠地击打在洞天福地的界膜上,才安然无恙地折返回来。 迦楼罗(九宫)双手拇指交叠,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手指展开如翅之势,结金翅鸟王印(迦楼罗印),大声持咒。 “唵,佉使跛,莎嚩诃;唵,跛佉使,莎嚩诃……神威.迦楼罗王啖魔焦热地狱!” 瞬息过后,慈舟抬头看见,迦楼罗神褪去所有色彩斑斓羽翼色相,浑身上下燃烧着纯白色的光焰,与不久前颂唱迦楼罗大咒葬送体内恶根截然不同,此时果真有几分食尽世间诸毒恶,再引太阳真火后,焚烬一切的迦楼罗王的气势。 牦牛宫的守护神将内心警铃大作:“该死的叛徒!不过是区区一介人类巫师,被佛门诸神度化后,竟然转生成迦楼罗护法神,还给本神带来致命的危险……哼!谁会和一个棋子拼命?” 好在这位守护神将还有自知之明,知道金翅鸟迦楼罗的速度极快,转身逃进宫殿前,顺道令殿前的牦牛雕像神化活转过来,渡送一道“超巨型野牛号角”,让他拖住对手的脚步,至少也要打乱迦楼罗(九宫)的节奏。 孰料不到,从牧羊宫出发,沿着陡峭的山道阶梯,贴地疾飞而上的火焰巨鸟,面对牦牛神像发出,具有五成本体威力的“超巨型野牛号角”,竟然张开吞食天地的鸟喙,囫囵一口吞没,速度不减反增地直接闯进牦牛宫里。 三人合抱粗细的柱石,如林般耸立的大殿,在这一抹火光掠过后,迎风面直接融化成岩浆,剩余部分则被急速飞行过后的冲击波震地当场破碎,导致大半座牦牛宫坍塌崩溃。 至于守护神将本尊,牛头人身,仿佛阴山鬼国之主牛魔王的形貌,丝毫没有平天大圣的意气,刚刚察觉过来,想要站定身躯,转身奋起余力应付。 神威.迦楼罗王啖魔焦热地狱在一瞬间,将祂连人带地皮一并吃了,余势不减地直接撞向第三座宫殿,竟然一击而过,等同于迦楼罗(九宫)与牦牛宫守将和神像联手发招,一举轰破了这座双子神宫。 原本守护神将是一体两面,具有迥然不同神性的神灵,救护良善的大医主,以及诛杀恶人的鸩鸟王。 可惜,云顶天宫的前方战线吃紧,地龙逐渐落败,大多数从天上陨落,回归大地。那伽天龙吞吐云海,提取甘露为己用,吐出剧毒烟雾,鸩杀天兵天将,弄地战场乌烟瘴气。 片刻过后,慈舟师徒站在双子宫的废墟上,仰头望着山道上一座座宫殿,守护神将具都不在,想必都被抽调到了前方,就忍不住摇摇头,笑道:“圣山神国的虚张声势之策还不错!可惜,外强中干,除了牧羊宫的守将有点看头,牦牛宫的守将,中看不中用啊!” 此话刚刚说完,迦楼罗神提着无头的牦牛宫守护神将,扑扇着翅膀下降到地上,慈舟注意到这个大块头体内神力涓滴具无,要么被九宫全部吞食,要么被刚才的大招挥霍掉了,用来摧毁这座双子神宫。 “医毒一体两面,谁知道这座神宫是否存在什么暗手伏笔,彻底摧毁了也是好事!” 慈舟下了定论,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门下三位弟子沉默不语,其它三位八部众护法神,看在自家人的面子上,也不会没事找事。 “这些宫殿尽管空无一人,就这么放着,贫僧感觉也是不妥,不如诸位结阵,以兽王曼陀罗阵的神通,将其余宫殿彻底摧毁罢!” 大腹行摩呼洛迦立即点头答应,咧嘴笑道:“圣僧所言甚是,本神也有所察觉,前方的毒蝎宫阴森恐怖,似乎直通冥土,狻猊宫里有无数阴险机关,人心算计,牧女宫中的酒池肉林,恍如天魔乱舞,平等宫内有神器坐镇,会将我等法力压制在最低点,蛇王宫里尽是得道蛇灵,发起狠来也是难缠,射手宫有神兵穿云箭,能召来万千英灵箭手,最后的三座宫殿,被迷雾挡着,连本神也察觉不出其中虚实,肯定很是诡异莫名就是了。” 慈舟睁开眉心法眼,匆匆看了一眼,笑道:“能屏蔽诸位护法神的灵觉,这些迷雾也是依仗地利之势,实质上是圣山神国的大龙神,圣湖精灵,以及无人能敌的神镜!可惜,大龙神和圣湖精灵忙着去对付八部众护法神里的四大那伽龙王,最后一座宫殿,仅仅是圣山诸神联手打造出的神镜。” 大腹行摩呼洛迦轻轻点头,笑出一声了然,随即回到自己的位置,与迦楼罗、紧那罗、乾闼婆再次联手,组成“兽王曼陀罗阵”! 无数银亮的音符快如飞鸟掠出,宛如海水涨潮,以水漫金山之势,逐渐拾阶而上。所过之处,音符之间产生神力共鸣,生生震碎铺地的基石,绕梁而过三圈,就如同蟒蛇绞缠,崩断了合抱粗的梁柱。 所有暴露出的诅咒、毒药、陷阱,都被无数长着火焰翅膀的骨蛇分食,继而焚烧成灰烬,扑簌簌的落下,似乎将蕴含在其中的恶意都彻底清除了。 成千上万条蛇形气劲,有如万箭机一口气抛射出去的密集阵箭矢,所过之处,水滴石穿,饶是三人合抱粗的殿柱,也经受不住轮番的攒射,碎石尘屑纷纷溅射开来,还未落在地上,就继续崩解成沙砾,被蕴含暴烈劲道的大风一吹,彻底变成齑粉。 一座接一座宫殿,在缺少守护神将的当下,被兽王曼陀罗阵接连拔除,净化成一座座只有地基的废墟。 什么酒池肉林,什么天魔女乱舞,统统灰飞烟灭去了。即便是包含众生平等愿力,具有独一无二领域的神器,千万条颇具灵性,能组合成蛇神之躯的群蛇,甚至是乌斯藏地界内,无数精通射术的箭手英灵,都抵挡不住这一波毁灭的浪潮。 当兽王曼陀罗阵运转到极限,仅仅吹散笼罩在最后三座宫殿上的迷雾时,大腹行摩呼洛迦累到不行,赶紧抓紧时间回气,慈舟师徒等人则站在龙神宫前。 还未走进去,慈舟就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沛然莫名的威严压住自己的肩膀,仿佛扛着四个成年男人,手脚都慢下来了,环视周围,眉心法眼看见氤氲白烟冲出龙神宫,一度弥漫到射手宫废墟处,就忍不住笑了。 “龙威海洋?可惜,只有圣湖大小,方圆百里,这也算是海洋?真是小小泥鳅,没见过世面!张开嘴巴,喘什么大气?” 就在这时,龙神宫里发出一声异响,慈舟等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具盔甲,内中空无一人。仔细看,分明是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履,凤翅紫金冠,分明是大龙神脱不开身,传来一缕神念,穿戴上这些披挂,要与慈舟师徒为难。 慈舟看了门下二徒弟悟能一眼,作势开口询问,谁知朱刚鬣赶紧点了点头,随即慈舟展颜笑道:“悟空,你的机缘来了!打杀了大龙神的一丝神念,这副盔甲就与你披挂了。” 四明石猴看着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履,凤翅紫金冠组成的分身,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了几分好感,同时也对师傅口中所说,大龙神的分身神念恶意满满,立即抡起镇海神铁上去战斗。 慈舟伸手按住朱刚鬣和杀无尽,笑道:“此处就交给你们大师兄了,尔等立即随我前往鱼羊宫,没了圣湖精灵,不战亦可取走一项机缘。” 朱刚鬣看了一眼杀无尽,不知道师傅说的机缘,与自己有关,还是与沙悟净师弟有缘,目前只能按捺住心里浮现出的念头,紧随慈舟身后就是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圣湖精灵 慈舟师徒三人穿过龙神宫,迳自拾阶而上,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近只有寥寥无几的柱石围绕而成的圣湖宫。 说它是宫殿,更像是某种祭坛,譬如远古时代,就有巨灵大巫以环绕而成的群山,充当天地祭坛,投入种种花草树木的种子和牲畜幼崽,充作祭品,交由自然抚育,弥合了造山运动后,焦土处处,荒山遍地的窘境。 圣湖凹陷的特性,在某种层面上看,也可以当做是效仿天地祭坛的某个变种,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乌斯藏人和巫师献上了多少祭品,又或者圣山诸神藉此奉献和牺牲,不知道祈求天地大道后,造化出的是何等可怕的圣湖精灵。 慈舟走到近前,眉间法眼穿透变得异常混浊的湖水,窥见底部尽是珠玉、宝石,天然的珍珠、精心琢磨的玛瑙,不由地松了口气,暗道还好还好。 可是,当激荡的湖水暗流冲走表面一层珠宝贵气,露出下面一具具牺牲品的骸骨,一股腥臭至极的气息,携裹着满满的恶意和怨愤,冲自己狂扑而来。 “血祭!我就知道会这样,本教总坛前,铁水浇铸的鬼柱,我就应该有所察觉,万万没想到,他们如此猖狂。我估计,圣山底层以下,不知道由多少乌斯藏人的骸骨奠定基础,难怪这座天然的福地洞天,会变得如此诡异。” “胎藏曼陀罗界甫一接触,就迫不及待地主动融合,根本上就是圣山神国罪孽深重,这是准备转移负资产,加紧收回贷款,将往下沉淀的神力不动产,尽快变现出逃……对了对了,逃走几个圣山诸神,就是无根的浮萍,祂们是准备将神国打包转移走!” 慈舟双手握紧九环锡杖,狠狠地用力往地面一杵,竟然一鼓作气,将圣湖湖底的牺牲全部唤醒过来。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报应即到!” 慈舟激发所有念力,震动九环锡杖上的所有锡环,发出一阵急促的声响,竟然通过湖底无数岁月积累的牺牲,产生悠远地穿透岁月的共鸣,对正面战场上硬抗佛山诸神的圣湖精灵,发起天地大道为之见证的审判。 一瞬间,成千上万位牺牲,异口同声地呵斥圣湖精灵,仅仅是口诛笔伐,就让这一位越战越勇的圣湖宫守护神将,体内的浩瀚神力为之凝滞。 如此好的机会,佛门诸神怎么会看不见,六面童子战神鸠摩罗天,立即投出手中色泽金黄的独钴戟,凌空化作一道锥形闪电,狠狠地落在圣湖精灵的头顶,将她头戴那顶镶满晶钻,面目璀璨绚烂的宝冠打落尘寰。 在敌我双方阵营诸神面前,圣湖精灵第一次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青面獠牙,颧骨高耸,倒吊三角眼,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妇人,与她那曼妙、柔软且丰满的身姿,完全不搭调的尊容,直令不少圣山诸神都倒尽胃口,更别说原本就厌憎她的佛门诸神。 圣湖精灵的最初,不过是淹死在湖里的先民,死后的灵魂浸润湖水精气,拒绝冥土的召唤,成了水鬼精魂,因顾念族人饥寒交迫,而暗中驱赶鱼群,被族人供奉,接受献祭,渐渐地神而有灵,按照佛门经典的理论,就是从低贱的鬼众,晋升为享受香火信仰的正神。 可是,这位水鬼精魂踏入神道后,干地可不地道,常年享受血祭,渴饮血水,饥餐牺牲,索取地越来越多,回报地越来越少,再加上长期沉湎于血祭牺牲,也让祂的神体受到反噬,变得越发丑陋。 再则,祂本是古魔国结束部落时代,走向封建时代的老古董,由于神力低微,在乌斯藏国崛起,取而代之后,松散的神系也被圣山诸神清洗,可是祂却幸运地免遭洗牌之苦,成了有具体司职“献祭”的低级神祗。 祂成了圣山诸神享用献祭的精髓,代为处理渣滓的洗脚布,用过就丢的工具,若不是战力实在不俗,被赋予圣湖宫守护神将一职,恐怕早就被新生代神祗联手弄下去了。 至于现在,似乎也不算晚,在万千血祭牺牲藉着圣僧慈舟的断乱因果之力,穿过漫长的岁月,将无数控诉祂有罪的声音,传递到圣湖精灵成神前的那一刻。 这位吞食那伽天龙血肉,全身披上无数鳞片,甚至手足四肢开始蛇化的圣湖精灵,不可避免地遭受时间的反噬。 慈舟追溯到圣湖精灵成神前的起源伊始,请求天地大道为之见证,将这位非法接受淫祀的水鬼精魂,只管孜孜不倦地索取,从不思谋着同等反馈的寄生虫,直接磨灭了维持其存在的一线生机。 当九环锡杖的震动声,从时间的下游传上来,圣湖精灵拒绝幽冥召唤的灵魂,顿时被打落黄泉九幽,转眼过后,就被尾随而上的牺牲啃噬殆尽。 与此同时,圣山神国正面的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圣湖精灵,仿佛被无数只看不见的蝼蚁,一点点地分食着身上的血肉。 无论祂如何挣扎,无论祂如何反抗,都抵挡不住某人作弊似的时间操作,竟然硬生生地磨灭了一位斗神将,战力不下于外金刚部院水天神缚楼那的圣山神祗。 独钴戟投掷出去,化作闪电锥,打落圣湖精灵晶钻王冠的战神鸠摩罗天,亲眼目睹这一幕,忍不住侧头望着南天门的方向。 隐约可见圣山背面的战斗,在一线天般的山路上,诸多的宫殿被连根拔起,既有守护神将抽调一空,势力不足的缘故,究其根源还是慈舟一行人太过于强悍了。 “果然是被选中的取经人!这一路,他踏血西行而来,尽管少去了不少地方,又提前掀起了大劫,我方的实力还是稳占上风。不枉费苦心唤醒古国诸神,以秘药造就诸多妖怪精灵,埋下反抗的种子。” “现如今,圣山诸神被我方堵在神国里,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战,又趁机截断了所有神力渠道,造成巫师们失去施法能力。我估计,饱受欺压的西域诸国和各地的秘药妖怪精灵,都已经起来造反了。” 事实上,乌斯藏国内的底层农奴,已然发现高高在上的巫师们,惶恐不安地招来武士护卫,浑然不像以往那般独自出行,也敢走过凶狂的兽群。 饱受欺压的农奴纷纷揭竿而起,被欺压地太狠,被盘剥地什么都不剩的平民,也跟着举起了义旗,按捺不住地冲巫师们扬起复仇的镰刀。 如此一来,势必与贵族出身的武士起了冲突,起先农奴和平民还被血腥的杀戮吓地胆颤心惊,可是当砍杀巫师后,也不见有妖鬼出来诅咒残杀凶手,积压了几百年的愤怒洪流,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贵族武士的刀剑的确锋利,可是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几十个农奴削木为枪,奋起全身力气一刺,就算被砍断了大半枪头,只要有一部分刺伤或捅进武士的身体,肉体凡胎的贵族,终究免不了一死。 接下来的战斗就变得简单了,占据乌斯藏国人口多数的农奴和平民,一旦开始蔑视统治阶层,人数稀少的贵族武士和巫师,纷纷倒在价值一个铜子的简易木枪下。 新鲜的枪尖白茬,带着没有剔除干净的毛刺,很快捅进贵人的体内,染上武士的鲜血,而变得异常红艳。 农奴和平民先干翻部族的长老,打杀了村镇的武士,牵走了牛羊,拿回了自己的财产。安分守己的人或许觉得足够了,可是欠下血债的大贵族和酋长们,还在乌斯藏国的首都。 于是,大规模的进军开始了,从各个村庄、牧场汇集而来的平民和农奴,在熟悉地形的当地人率领下,一路上攻城拔寨,接连清洗了几个重兵把守的关隘,事后就没有几个贵族武士能够逃进荒山野岭,还能活下来的。 作为圣山神国的信仰基石,百万农奴和平民的大起义,联手推翻统治阶级的行动,将诸神的信仰来了个斩草除根。 慈舟原本指点着门下三弟子沙悟净,走进净化后的圣湖,攫取其中的珠宝玉石,以及蕴含在湖水中,无数牺牲历年积累的愿力,尝试着一具凝聚成佛门的罗汉金身。 就在此时,他感受到脚下明显的震动,仔细辨认后,发现根源竟然是来自圣山地层以下,被牢牢地镇压着的无数农奴骸骨,实质上是被利用,榨取走最后一点价值的亡灵。 “圣山神国,这是药丸啊!失去了乌斯藏国的所有信仰之力,甚至还产生了信仰反噬效应……换句话说,阳间尘世上,我所期待的农奴大起义,终于开始了。” 想到这里,慈舟毫不迟疑地往前走:“跟上,悟能!为师指点你去取了神镜,这件神兵利器,可以让你与人对战时,占据不败之地。” 朱刚鬣根本没有在云栈预言上,看见自己得到神镜的未来,却也明白师傅不会空口白牙地打诳语,眼看大师兄得到一身大龙神的披挂,三师弟也将凝聚自己的佛门金身,只有自己两手空空,乐呵呵地紧跟在慈舟的身后,可以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以示尊重。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此间事毕 神镜宫前,什么雕像都没有,只有一汪清泉,水面古井不波,倒映着圣山神国的无垠苍穹。 与以往蓝天白云不同,水面上阴云密布,血红色的火云弥漫开来,似乎受到地上越演越烈的众神大战影响。 圣山神国浩瀚如汪洋的神力储备,有如高台跳水般的直线下降,再加上地上农奴大起义,信仰基础彻底消失,导致承负(业力)越来越重,出现压制不住,遭到反噬的恶兆。 慈舟忽然察觉到不妥,在大殿门前驻足不前,朱刚鬣赶紧停下,看见师傅伸手招呼,才附耳过去,听到相关的指点,这才明白这座宫殿的诡异,不由地重重点头,谢过师傅的提点,随即束手伫立在原地。 与门下二弟子交待完毕后,慈舟心里还有犹疑,担心朱刚鬣会坏事,便抢先一步踏入宫殿,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空旷地令人心悸,深远幽寂的氛围,令人心里发冷,不禁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距离慈舟最近的一根梁柱上,倾泻似的落下清亮的泉水,或许是过于纯净的缘故,竟然形成一道镜子般的水帘瀑布。 稍倾,一面上接着横梁,下捱着地面,水流冲击地面的哗啦哗啦声尽数消失,丈许宽的落地长镜蓦然出现,倒映出慈舟的容貌,具体细微到额头刚刚露出新茬的短发。 没等他反应过来,镜中的僧人微微一笑,迳自迈步往前走,悄然走出平滑整齐,分割两界的镜面,直接来到现世。 慈舟看着“镜中人”,与自己容貌一般无二,立即明白这是神镜安排给自己的对手,估摸着实力与自己相差不大,不仅没有立即动手,反而盘腿跌坐,将手中的九环锡杖横放在膝盖上,双手合十,笑道。 “打打杀杀,只是外人对我的误解。其实,我是一个觉悟者!不如,我们来比拼一下定力罢!” 镜中人看到对方没有动手,脸上的微笑顿时变得非常尴尬,感觉非常地莫名其妙,却也不能拒绝慈舟的挑战邀约,不得不按照规则,同样盘腿跌坐,双手合十。 可是,镜中人似乎并不甘心就此打坐入定,拖住宝贵的时间,嘴唇便轻微地翕动着,用一种异常古怪的腔调,吟唱着佛门经典,其中不乏撼动凡人魂魄的怪音,令人遍体酥麻,心头发痒,乐不思座,汗流浃背,如观天魔舞,在精神层面引发种种风光旖旎的幻象。 一瞬间,慈舟感觉到全身沾着蜂蜜,有无数只小蚂蚁在肌肤上,一边吞食着蜜糖,一边奋力攀爬,直令头皮都发麻了。 特别是腋窝、腰际和脚底板,仿佛有人伸手在轻轻地挠动,又像是有人手持鸭绒拂过,根根汗毛触电似的竖起,忍不住想拔足就跑,跑到外面放肆地大笑、狂笑出来,才能稍微缓解。 呼吸过后,幻觉尽数消失,感觉自己来到戈壁大漠,烈日炎炎,炽热的地气不断地升腾起来,寒暑不侵的护体真气,封闭毛孔的本事具都消失,只是常人的身体,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估计很快就会脱水晕倒,甚至被活活晒死。 慈舟依旧嘴角含笑,暗道:“我正想藉此种种考验,磨练自身的定力,助涨我的修行,提高本身的境界。真是瞌睡来了枕头,正合适!” 及至天魔女出现,袒胸露臂,纱衣轻薄,风流处若隐若现,慈舟更是忍不住摇头,暗想:“贫僧两世为人,阅过艾薇十万,做到眼中有马,心中无马,证得色空如一的道果,区区天魔乱舞,极度缺乏想象力,不过是色鬼小道!” 慈舟不动声色,就破了镜中人的五蕴魔音,甚至以无上念力,将镜中人拖进河钢熔炉的幻境,千万吨矿石炼成铁水的场面,直令它浑身上下冒出暗红烟雾,面皮都出现融化的迹象。 片刻过后,慈舟门下二弟子悟能,才漫步走进神镜宫,发现两位师傅对坐,立即明白其中一位肯定是假的,看也不看对峙的两人,直接伸手去抓那面镜子。 由于神镜的大部分精髓都调动起来,专门对付金刚境界的圣僧,导致此时只有很小的余力,刚刚足够幻化出一座镜迷宫,估摸着能困住蠢笨如猪的朱刚鬣,便安心地将本体放在迷宫中心位置。 谁知,朱刚鬣在镜迷宫出现的瞬间,就赶紧闭上了双眼,双手抡起神兵九齿钉耙,也不施展什么裂地斩的神通,仅仅用蛮力抡着,认准一个方向使劲往前冲。 什么镜子,无形镜墙,对付法术、神通、妖法,似乎都有点效用,可是面对这股蛮力,真是的无计可施,什么办法都没用。 神镜的本体真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刚鬣在镜迷宫内横冲直撞,将偌大一座占地方圆里许,坑杀过不少仇敌的陷阱,捣毁地乱七八糟。 当然了,若非朱刚鬣闭上双眼,早就在第一波冲锋中,就找到镜迷宫的核心所在,将神镜的本体真身抓在手里,或是搜掠一空后,揣进自家的口袋里,或是一记九齿钉耙筑上去,将这面神镜彻底破坏,神镜宫的这点破事就直接免了。 几次与神兵九齿钉耙擦身而过后,神镜终于惶恐不安起来,毕竟它的本质不过是普通的硬质水晶,不得不召回大部分本质,也就是容貌与慈舟一般无二的镜中人。 可惜的是,这次它想走,慈舟却不放此人离开了,先是耍了一通嘴炮:“比拼定力,贫僧以为至少较量个三天三夜,万万没想到,前后才三十息而已,你就乐不思座了!也好,不如我们比拼一下拳脚!” 话音未落,慈舟扬手解开锦襕袈裟,将系扣抬高到脖子上,甩在身后充当披风,九环锡杖也不拿,竟然赤手空拳地上阵。 他用的是大开大合,却防守兼备的罗汉拳,拳头不离镜中人左右,硬是将他的脚步拖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这时,神镜本体真身催促地紧,镜中人不得不无视规则,运起磅礴的真气,令有形气劲演化出千百条那伽形象,似乎是慈舟先前闯关过宫时,对付牡羊座守护神将固若金汤防守的“升龙霸”。 “这算什么?玩不起啊?你是不是玩不起?贫僧用拳脚功夫,用的是外门蛮力,你却用有形真气,丢不丢人?丢不丢脸?换做我是你,我都忍不住跳崖了。” 慈舟嘴上说着高兴,大鸣大放地发着嘴炮,双手双脚却还是运起真气护体,随后摆开一个最擅长借力打力的太极拳起手式,暗中他却准备好用东方玄幻系的力场转移神功《乾坤大挪移》,随时可以应付对手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可惜的是,镜中人救护神镜本体的心情较为迫切,将千百条有形真气幻化而成的那伽天龙一口气轰出后,就忙不迭地转身纵跃而起,飞到本体附近,试图让两者合二为一,重新取回全盛时期的姿态。 不过,慈舟拖住的时间够长久了,久到朱刚鬣即便犁错了几条弯路,却还是找到通往核心地带的康庄大道。 神兵九齿钉耙接连轰破几座破破烂烂,横亘在自己面前的镜墙后,尽管朱刚鬣还是紧闭双眼,却还是相当精准地抡起神兵九齿钉耙往前一筑,硬生生分开了即将合二为一的镜中人和神镜。 “你身上那股惹人嫌的臭味,俺老猪顶风隔着十里,都能闻到!还敢不战而退,躲到这里来,平白丢了老大的面皮!” 慈舟的嘴炮不管用,可是朱刚鬣的话,却让镜中人勃然大怒了。似乎,他可以原谅金刚境的佛门高僧,却无法容忍区区一只肮脏蠢笨的猪妖,对自己大放厥词! 下一个瞬间,镜子人与慈舟一般无二的容貌,一阵模糊不清楚。三息过后,蓦然变成了朱刚鬣的样子,连双手握紧的神兵都一模一样。 “泼怪!竟敢变成俺老猪的模样,看招……” 朱刚鬣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忍不住勃然大怒,抡起九齿钉耙就朝对手筑去,钉齿划破大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谁知另一个朱刚鬣也是相同的招数,后发制人地迎头赶上,只听“叮呤当啷!”一阵脆音悠长,两柄九齿钉耙齿刃相扣,寸步不前,双方竟然陷入角力的僵局里。 就在这时,慈舟施展缩地成寸的玄妙步法,绕过缠斗中的两个朱刚鬣,直接出现在神镜后面,将它往前轻轻一推,倒映世间一切森罗万象的镜面朝下,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其中就包括与猪刚鬣角力对峙的镜中人,也在褪去所有色彩后,缓缓地变成透明,继而直接原地消失。 慈舟顺势单膝跪地,右手凌空摄来九环锡杖,轻轻打了神镜背面一下,就将实力比圣湖精灵只高不低的镜灵打落幽冥地府,随后将锦襕袈裟与神镜打包,直接塞进朱刚鬣袒露胸怀的宽大衣服里,用前襟盖住。 慈舟曲起左手中指,拿指节轻轻敲了敲神镜的背面,笑道:“悟能,此物与你原本无缘,为师设计让你与镜中人做过一场,强行插了一脚,嫁接了因缘,这才能落在你手里……” 说到这里,慈舟立即用体内真气,将声音逼成一线,以传音入耳之妙,与门下二弟子悟能说着悄悄话。 “仔细听着!此战过后,圣山神国注定灰灰,佛门诸神入主乌斯藏已成定居。战后人人论功行赏,你的功劳薄了些,正好藉此晋身,加大职正果,没准能捞个莲台坐坐!” 朱刚鬣看过云栈预言,知道自己侥幸不死,顶多也就是个管供奉的净坛使者,莫说神佛、菩萨才能上座的莲台,恐怕连罗汉金身的待遇都没有。 此时,他听了师傅的话,早先时候见识过神镜的妙用,当下就知道此乃一件玄妙的神器,无论是献上去,换得正果提升一两阶,还是留下自用,都是一桩好事,当下连连磕头,真心诚意地谢过慈舟。 稍倾,四明石猴仗着手中的镇海神铁,降服了大龙神的一丝神念,将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履,凤翅紫金冠等披挂穿戴在身上,与圣湖宫铸就罗汉金身的沙悟净联袂赶到神镜宫。 没过多久,大腹行摩呼洛迦与紧那罗神、乾闼婆神、迦楼罗神,依旧结兽王曼陀罗阵,轰破一座座宫殿,直接悬空飞着,抵达最后一座宫殿,看着战事已毕,不由地都松了口气。 慈舟笑道:“此战已然大功告成,我等堵住圣山诸神出逃的唯一生路!为今之计,想要脱身离去者,只能将自家的神域与圣山切割,方能行动自如。” “可是,如此一来,诸神自掘根基,圣山神国会越发虚弱。洞天苍穹的业力火云,各位都有所察觉,随时都会倾覆下来,将偌大这一座圣山彻底焚烬。” 就在此时,圣山神系与佛门诸神的连绵大战也到了尾声,决定为圣山殉身的大龙神,驾驭着浩瀚的神力,发出一道“天谴神罚之雷”。 圣山巅峰的莲花池上,丝丝缕缕的血色电光汇聚起来,形成一枚栲栳大的血雷,蓦然间,化作一道里许长的金色霹雳,朝战场上脱离胎藏曼陀罗界庇护,在云海厮杀的无数那伽龙众和其余八部众眷属轰落。 瞬息过后,象征着圣山神国气数的莲花池,所有莲花脱水枯萎,大多数直接散逸成灰烟,仅仅有一根焦黑的枯茎,保留下最后的根基。 就在这时,一道时空缝隙悄然出现,一只色泽温润如玉的柔夷,悄声无息地探了过来,截取了尺许长的枯茎,顺势缩了回去,随着缝隙悄声无息地弥合,双方神灵根本没有谁注意到。 “轰……”地一声,盘肠大战的云海上,所有那伽天龙和川林地气演化的地龙,被血色的“天谴神罚之雷”殛成焦炭齑粉,迦楼罗王的眷属金翅鸟不得不提前焚烧身体,期待着在灰烬中重生,其余的八部众眷属纷纷舍弃肉身,灵性回归曼陀罗界内,死伤狼藉的只有无脑杀戮的斗神阿修罗一族。 慈舟感受着脚下的圣山耗尽了所有潜能,不甘心就此覆亡的深山诸神,裹挟着归属于自己的信徒灵魂,将融入圣山的神域彻底切割,赶紧从圣山背后的出路出逃。 慈舟敏锐地察觉到圣山神国崩塌的速度加快了,赶紧伸手按住摩呼洛迦等八部众,放开一条生路,纵容自私自利的圣山诸神逃走。 他低头看着山崩地裂的圣山,云顶天宫所有的宫殿接连倒塌,忍不住摇摇头,随即轻轻点头:“终于结束了!没了神国根基,圣山诸神只会沦为以往祂们看不上眼的鬼众,乌斯藏国没了圣山诸神撑腰,压服不住西域诸国的底蕴。国内又有农奴大起义,分崩离析都是轻的,彻底覆亡都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看见圣僧起身伸了个懒腰,竟然连九环锡杖和锦斓袈裟都留在原地,往前迈出一步,竟然原地消失了,空中传来淡淡的回响。 “此间事毕,踏血西行之举已然大功告成,贫僧或可有百年岁月,享得清静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入费茹 圣山神国一战覆灭,得自本教总坛的精纯念力和愿力,也随之迅速消散,恍然间,慈舟感觉退潮般的虚弱,好在念念如珠的境界还在,并未就此退返。 他迳自一人下山,施展玄妙的步法,走过乌斯藏国的首都,亲眼目睹成千上万的农奴,将欺压他们多年的贵族吊死,失去施法之能的巫师,也没有落得好去,只有很少一部分武士,仗着披甲持锐,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头也不回地逃进深山里。 “掌管着知识和文字的贵族阶层,以及独享信仰体系的巫师集团接连覆灭,文化方面将会出现非常可怕的断层,正好可以藉此将大唐帝国的强势文明覆盖过来,数十年、上百年的教化,偌大的乌斯藏高原,自然而然地成为帝国的一部分。” 慈舟脚步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就看见西凉国出兵了,膀大腰圆的女杰族看准机会,终于展露出开疆拓土的野心,不仅一具覆灭了大雪山出口处,距离最近的乌斯藏五千驻军,藉着搜罗到的骏马,甚至还就地组建骑兵,向西域各国出兵。 女儿国的国主履行了她的誓言,将王位传给储君,命八大柱国世家辅政,自己却孑然一身地站在十里亭外,等待着男人的归来。 慈舟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恰在此时,一阵和风吹来丝丝细雨,两人在亭子里重逢,默契地笑着走近,两个身影合成一人。 亭外,就近的白石堤岸上,柔软无骨的杨柳随风摇摆,枯黄的柳叶打着旋,被风吹落到地上,更多地则是落在河面上,随着河水泛滥飘向远方。 就在这时,慈舟察觉到女人身上,有香火愿力铸就神魂念头的迹象,赶紧松开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眼睛直直地上下打量。 “没想到,我千方百计地挣脱出来,不肯就此登上莲台,怕重蹈覆辙,你却走上这条道路了!” 月婵不知何解,不过她毕竟不是常人,稍微思索,立即明白自己走错路了,不该为了迁就男人而换了道途。 只是一念,她就散去香火愿力铸就的神魂,原本就是借助国主治政多年的威信,暗中克扣下来的小金库,此时全部散去,也算是偿还了最后的因果。 慈舟瞧着她红润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脸颊都微微凹陷下去,实在是有些心疼,忍不住就伸出手指过去,蓦然间回想起前世的老婆,感觉对不起她,又对不起眼前的月婵,不由地停在半空。 反倒是女人机敏聪慧,伸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上,轻轻地往下压,笑道:“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我转过一世,曾经炼气入道,在乱世中与各路烟尘斗法较量,也是赫赫有名的道将,安抚地方的能手,新朝开国的栋梁柱石。现如今,我只是一时虚弱,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慈舟笑着点点头:“这一路踏血西行而来,乌斯藏国被我弄地天翻地覆,西域诸国反正就在不远,估计时局会很乱。不如,你随我灵肉合一,遁入妄世修行罢,正好可以避一避风头!” 月婵抬头看着曾经深爱的男人,不知道他说的这番话究竟有什么深意,慈舟察觉到了女人的犹疑和迷惑,双手捧着她的脸,微笑着。 “乱世就是舞台!上演的戏目,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既然乌斯藏国覆灭在即,佛门诸神入驻已成定局,我这个时来天地皆同力的前主角,还不快快退场,就是在是太惹眼了。否则的话,一旦运去,就连我这个英雄都不自由。” 月婵听到关键的内情,正好奇着想问点什么,看见男人轻轻摇头,立即明白过来,赶紧按捺下激动的心情,紧紧地抱着他……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晃动,似乎从凉风阵阵的大雪山腹心之地,来到了秋高气爽的江南山林。 捱到令人恶心呕吐的昏眩感消失后,她才慢慢地睁开眼睛,蓦然发现自己伫立在一座光秃秃的荒山上,男人就在附近不远,正在迈开大步朝自己狂奔而来。 夕阳下,绚烂的暮光中,男人奔跑的身影,就像两人曾经拥有的过去,那一段青葱岁月,不过月婵很快想起钥匙开门的一幕,这个可恶的男人竟然和小姨子结婚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死家伙!我们姐妹的便宜,都被他给占了。他的心里,指不定有多骄傲呢!” 可是,当慈舟找到并跑过来时,劈头盖脸的一番话,却把女人弄懵了:“搞错了!原本我想带你去的妄世,我都快登基建国了。天道意志在地上的行走者小昭妹妹,却因为我带着你的缘故,把我甩到这个世界。” 月婵很快消化了话里的大量信息:“小昭?《倚天屠龙记》里的那个明教圣女小昭!登基?建国?你不会是在妄世里,有一个朱重八的身份罢?不对,不对,以你的为人,肯定是会抢了主角的机缘,没准还会冒充张无忌,登上明教教主的位置!” 慈舟原本心情急切,此时听了女人的一番推理,竟然距离真相相当接近,不由地暗暗佩服,点了点头道:“你猜的不错!在那个妄世了,我的确是张无忌,是天道意志为了绑定我,特意安排的身份。在此方天地,我得了由力转气的内炼秘诀,凝聚成真气之种,并顺利带出妄世,唯一的条件就是分出至少五成真气,作为投资注入那个妄世里。满意了罢!” 月婵听到这里,最后的疑惑也解除了,微笑着轻轻额首:“原来只是一场交易!看来,你和所谓的天道意志在地上行走者小昭妹妹,关系并不怎么亲近,只是互相利用……可是,为什么她看见你带着我进去,就把我们都扔到这里来了?说,你是不是和她有一腿?” 慈舟使劲摇头:“我倒是想这么办!可是,人家毕竟是天道意志的一部分,怎么可能看上我?估计是天道意志被众生情感浊染下坠,人格化的一面,有自己的情绪,这也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月婵半信半疑地紧盯着男人的眼睛,疑惑道:“你的话,带给我一种奇妙的感觉!有点像是男人带小三进门,被正宫娘娘闭门推拒的意味。” 慈舟忍笑着摇头:“你真的想多了!的确,我有将那方妄世世界作为基地的想法,毕竟天道意志借助我的断乱因果之力,挣脱了生灭螺旋循环,开辟出新的时间线分支,有了进化下去的可能,甚至有望演化成小千世界。” 说到这里,慈舟伸手抓住女人的双手,紧盯着她的双眼,似乎透过心灵的窗户,看到它的内心深处。 “不过,我的心里只有你,自从你出现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妄世的召唤,也没有主动前往。这算不算是真心诚意的表现!” 可惜,女人的关注点从来不是男人的说辞,也根本不管当下的语境,只是牢牢地盯住一个字眼:“很久?那是有多久!” 慈舟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自从大雪山西凉国一别,北上大闹西海龙宫,步行三月潜入乌斯藏国,大战三天三夜,一具覆灭本教总坛和圣山神国,我估摸着有半年的了罢!” 月婵扣着手指,闷闷不乐道:“才半年而已!根本做不到忘掉一个女人,我知道,你这个人最长情了。” 慈舟顿时无话可说,毕竟他也分不清这句话是夸奖自己,还是贬损自己,只能徒劳地解释道:“主世界的半年时光,换算到妄世世界,至少三年起步,六年也不封顶。” 月婵知道男人没有说谎,故意吵这一嘴,不过是藉此怀旧,回想起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光,也是吵吵闹闹地,感情却历久弥坚。 慈舟也知道会是这样,却特意配合着女人,也不开口揭破对方的小心思,默契十足地演到散场。 都说女人是天生的演技派,男人又何尝不是呢?毕竟,慈舟两世为人,在机关摸爬滚打多年,年纪轻轻,凭着积蓄和公积金,贷款入手三房两厅,也算是兴家致富的能手,深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要领,实乃后天成才的演道实力派。 “对了!小昭那个小贱人不待见我,把我们扔到什么妄世世界来了?我感觉天地元气浓烈地有些吓人!” 慈舟听到月婵的话,环视周围一阵,又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十有七八,我们来到了费茹世界。” “因为我是以襁褓之身,寄托佛门寺庙,长大成人后,就一直守着贫穷誓言,似乎与费茹世界的武僧职业者有隐隐约约的共鸣。就这样,我们一起来到了这个妄世,海岸巫师构建的充满妄想和虚幻的世界。” 别看月婵是商场上纵横捭阖的女强人,似乎也知道一些游戏的背景知识,至少知道龙与地下城的基础游戏规则,顿时信心就回来了,整个人都精神振奋起来。 “我早就想玩一把真人考斯普雷!跑团什么的,根本不够看,一点也不好玩!走吧,我们一起去闯荡费茹世界的江湖!” 慈舟哭笑不得地想要纠正女人的话,可是月婵刚刚脱口而出的豪言壮语,正合他的胃口,实在是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能微笑着点头,特意走快几步,在前面带头开路。 谁知,月婵还是不想被人刻意照顾的“半边天”,默默回想西凉女儿国的王室武库,尤其是其中的武典,记起一门行走之间就能催动体内气血,进而滋生出内力的秘诀。 随即,她便以独特的呼吸节奏,配合甩动手脚走路的姿势,填补着散去已然成形的神魂法力,变得异常空乏的身体。 慈舟侧头瞥了一眼,身边并肩而走的女人,苍白的脸色,竟然渐渐地浮现出红晕,分明是体内气血小周天搬运,内力初步奠基的反应,简直就是意气风发。 “不愧是我曾经爱过的女人!任何时候,都信心十足地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仅仅是依附于旁人,甚至包括我!” 慈舟看着身边这位自强不息,内心无比强大,凭着自身的积累,再次从两手空空中崛起,摆脱虚弱娇柔,需要被人照顾的姿态,真正地与自己并肩而走,不由地暗暗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人。 两人联袂下了荒山,沿着山涧隐藏的小道,用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走出了连绵起伏却荒无人烟的群山。 慈舟的眼力远超常人,最早发现山麓地带的一座废弃木屋,屋檐下堆满砍好的柴禾,摞地整整齐齐,堆叠地齐腰高,占据一整个墙面。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彼此熟悉的眼神,慈舟义不容辞地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接近这座疑是猎人小屋的野外建筑。 结果,当他沿着开阔地带兜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反复确认是安全后,才伸手招呼月婵走过来。 “按照我的观察,现在是深秋时节,距离初冬下雪封山,应该不远了。猎人带上皮毛和猎物下山,实属正常的行为。因此我有些担心,这座猎人小屋里的粮食储备,估计是很少,甚至是没有。” 慈舟开口解释着,做好最坏打算的心理建设,同时运用巧劲,反手震地木栓崩起落地,猎人小屋的原木大门便缓缓地打开了。 出乎意料之外,小屋里面并没有积满灰尘,应该是此地的主人刚刚离开没几天。慈舟箭步走到屋子的一角,明显发现了储备粮食的木桶,幸运的是,里面是磨成粗粉,且放置地时间长了,有些板结的面粉块。 细心的月婵抬头搜寻片刻,意外地找到了一条表面发霉的腌肉,或许是盐下的有点少了,否则的话,不可能从头到尾都是灰绿色的霉斑。 俗话说的好: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两人地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笑了起来,随后就分头各自行动了。 或许是有人长期滥砍滥伐森林,导致出现了荒芜的不毛之地,所幸的是,慈舟带着女人走了大半天的路,位置又是山麓地带,即便在深秋时节,外面的河流都进入枯水期,在猎人小屋附近,还是能找到河水淙淙的溪流。 他以脚步度量溪流到猎人小屋的距离,用柴刀砍了三根七八米长的竹子,从中剖开成两半,剔除了所有竹节,互相之间首尾相连,很快就搭出一条现成的引水渠。 “没有石磨真是难搞!粗粒的灰面有太多的皮壳、麦糠,还得精磨至少一遍才成!” 慈舟怕麦粉太粗,做出来的成品,无论是手掰面条,还是烤面饼,都担心会把月婵噎着了,吃惯精细的现代工业化食物,或许不能很好地适应陌生的世界,后封建时代的手工业粗加工食物。 第一百二十九章 猎人小屋 想到这里,慈舟就想赶紧起身,去附近搜寻合适的石料,现场制作成石磨,再来精加工粗粉灰面。 可是,他的手头上,除了仅有的一把砍柴的柴刀,就连石匠最基本的凿子、铁錾和锤子都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慈舟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欠了考虑,就立即断绝了这个有点狂妄的念头。 仔细看了看,柴刀的握柄还是蛮光滑的,凑近着放在新落成的引水渠出口下面,用力地摩挲几下后,斑斑汗迹就清洗干净了。 从陶罐里取出的面粉,板结地有些严重,被敲开成几块后,慈舟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砧板上敲成更小的碎块,然后用柴刀刀柄翻滚着,用力碾过去,将块粒弄得更细碎,直接变成粉末为止。 与此同时,月婵正在猎人小屋的中心位置,悬吊炉灶下的火塘里,尝试着生火做饭,砍柴时剩下的细碎刨花很蓬松,和木片堆在一起,成了最好的引火物。 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两块灰扑扑的燧石,月婵握在合适的位置,对着刨花和木片的方向,用力地互相碰撞手中的石头。 咔嚓一声,擦亮几颗火星,还未落在刨花上,就凌空熄灭了。月婵不甘心地凑近了些,继续再作尝试。 可惜的是,一片卷曲起来,薄薄的刨花被意外出现的火星灼烫出细小的焦痕,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让月婵感觉很是气馁。 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时不时出现的一溜火星,令人感觉到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短短的一步,月婵就是迈步过去。 直到她抓住满是棱角燧石的双手都有些发麻了,慈舟才注意到这里的难处,赶紧过来帮忙。得知是引火石出现了一点问题,他二话没说,劈手夺了一块燧石,手中的柴刀在上面用力一划。 一溜几十颗火星,有如瀑布似的落下,在堆地很厚的刨花和木片里,迅速引燃干透的锯末,青灰色的浓烟迅速冒起,黄白色的锯末迅速变焦,被捂成一堆闪烁着火星的暗红色热烬。 随着慈舟深吸一口气,微微用力地一吹,风助火势,这点星星之火,转眼过后就将火种波及到刨花和木片身上,让它们一并被焖烧着。 眼看着引火堆都准备地差不多了,慈舟才鼓起嘴巴,呼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新鲜的生气,藉着无处不在的火星,彻底点燃这个小小的火堆。 干燥的树枝,薄厚不一的木片,被慈舟小心翼翼地放在外面,临时搭起架空的火堆,在锯末、刨花和木片燃烧殆尽前,火种早已顺利地转移到树枝和木片上去。 熊熊燃烧的火焰,不仅照亮了这座夜色笼罩下的猎人小屋,为黑暗带来希望和光明,一阵阵腾起的热浪,还驱散了两人长途跋涉,汗水打湿衣服的些许不快。 遍布灰绿色霉斑的腌肉,被月婵轻轻地放在火堆上,橘红色的火焰有如地狱犬贪婪的火舌,不断地舔舐着粗盐和岁月联手准备的风味。 斑斑点点的无数霉菌瞬间脱水炭化,要么变成黑粉扑簌簌地落下,要么凝结在腌肉表面,久久不愿散去。 慈舟趁着女人烤火取暖,侍弄腌肉的时候,将两根铁丝悬空吊在房梁下的双耳陶罐取下,罐口朝着火堆,发现里面有不少沉淀,赶紧起身走出去,借助星月光芒的照耀,来到引水渠附近,不仅洗掉罐子外面烧久了就会出现的灰烟,还将里面的食物残渣也清洗干净了。 “现如今,我们手头上只有粗面和腌肉,勉勉强强做一大罐面疙瘩汤,应该能应对过去!” 回到猎人小屋后,慈舟手里拎着蓄了一半山泉水的陶罐,还有一大包仔细碾过的灰面,不慌不忙地开口解释,同时接过月婵用铁钎插进去,用力挑起,放在自面前的烤黑后的腌肉。 两人分工很明确,女主内,男主外,毕竟此时的女人,废掉了神魂大成的境界,甚至改易成另一条通往长生的道路,修真! 慈舟左手拎着烧焦的腌肉条,再次来到引水渠的出水口处,起先用双手大力揉搓,狠狠地蜕掉一层焦色皮壳下来,而后遇上霉斑烧过留下的顽固痕迹,才用柴刀的锋刃使劲地剔除,直到露出黄糖色的腌肉皮为止。 当他回到猎人小屋后,半罐山泉水煮开后,发出“咕咕咕”水泡炸裂声的陶罐,月婵小心翼翼地倒入男人碾压地很细的灰面麦粉,用铁钎轻轻地转动着,务必保持不会结块,粘住陶罐底部焦化。 月婵看到男人的疑惑后,开口解释道:“杂质太多了,面性也不好,弄不出面疙瘩,还不如弄一罐面汤。腌肉呢?” 慈舟拎起左手的腌肉条,暗自庆幸早就把柴刀仔细清洗干净,便放在砧板上,将腌肉片成薄薄的肉片,一股咸香的风味顿时弥漫开来,甚至从房梁之间的缝隙,渗透出小屋,被森林里夜行生灵嗅闻到。 可惜的是,当它们悄声无息地潜近猎人小屋时,跃动的火光就令大多数野兽知难而退了,更别说其中颇有灵性的魔兽,凭着与生俱来对危险的敏锐嗅觉,察觉到小屋里的一男一女,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是披着人类外表的恐怖怪物。 与此同时,月婵凭着女人天生的直觉,也对周围的异常动静有所察觉,她抬头看了一眼男人,慈舟笑道:“你在屋子里待着,我出去看一看。” 当慈舟推门而出,顺手将房门轻轻合上,肆无忌惮地发散出自己的气息,还敢驻足停留的猛兽,就只剩下一头凶暴狼獾。 在秋天里拼命猎食,为自己挂上一层厚厚的肥膘,这头超过寿命极限,渡过自己二十八岁生日,成为凶暴生物的大家伙,有着远胜于黑熊的魁梧体量,算得上是称霸一方的森林之王。 慈舟藉着无处不在的星月之光,看见这头凶暴狼獾的皮毛是换季后的黄褐色,唯有脖子和后背有红领巾似的火焰色鬣鬃,蕴含着非常可怕的气息。 “既是一头凶暴生物,同时也因火元素亲和特性,拥有一定的施法能力,很不错的对手,就目前陷入低潮期的我来说,未必能稳操胜券。” 与此同时,凶暴狼獾也察觉到不远处的人类实力,至少匹敌一位血脉传承超凡能力的骑士,敏锐的兽性直觉,还在慈舟身上发现了另一股类似于灵能的施法源泉。 “正面搏杀,未必会取得最后的胜利。更别说,身负重伤的可能性很大。两败俱伤,只会白白便宜其它森林霸主。这些该死的家伙,可不会像草原的穴狼家族,能够自发团结在头狼为核心的狼群里。” 权衡利弊许久后,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凶暴狼獾主动退避,必须向人类保持一定的尊重,就目前的形势来说,冒犯到人类,哪怕伤害到他们的生命,只会遭到千百倍的惩罚。 可是,在山林深处砍伐树木烧成炭的恶徒们,不仅严重破坏林中居民赖以生存的传统地盘,还大肆捕杀飞禽走兽,竟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仅仅是为了获取优质的皮草和绚丽的羽毛,实在是太过分了。 凶暴狼獾很有森林之王的自觉,总想将各地令它也感到头痛的凶暴动物统合起来,组成一支精锐的护林队,就像以往放牧森林,曾经照料过它们的德鲁伊大师。 月婵捱到面汤里的腌肉片煮熟透,才等到男人胜利凯旋,猎人小屋外面的凶禽猛兽,早就各自退去,再也没有令人深感不安的心悸。 女人的胃口毕竟有限,端着屋子里唯一的有缺口的黑陶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热乎乎,咸香味的腌肉片面汤,笑眯眯地看着男人双手端着双耳陶罐,使劲地往嘴里倒灌。 月婵毕竟是个很念旧情的人,忍不住回想起当初的时光,两人毕业后,在魔都打拼的那段岁月,同样住在狭小地转身都有些艰难的屋子里,以见习期稀薄的薪水,在物价高涨的大城市,吃着最低消费的饭菜。 在那张小方桌上,有男人特意准备的一荤一素,努力保证每天都不重样,看上去很艰苦,可是那时的女人,已经很满足了。 “什么时候开始,我从小方桌离开了,然后离这个男人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月婵抬头看了一眼随遇而安,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忽然感觉到,自己兜兜转转许多年,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 “你身上宛如天人的圣僧气息越来越淡,是不是境界修为都大为退步了?还是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的缘故!” 慈舟听了个开头,就猜到女人心里在想什么,轻轻点了点头:“自从我在大唐帝国边陲重镇金城扶持着弟子张晓敬成事后,一路西行而去,就触动了某种机缘随之而来。通过穿越必备金手指断乱因果之力,我的确找到了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可是,那又如何呢?” 说到这里,慈舟正色道:“实力不够,就算是心比天高,也不过是幕后黑手布局落子时放下的棋子。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我原本是一颗闲棋冷子,横下一条心开始肆无忌惮地后,反倒成了天元之位的关键,着实为自己赚了很多好处。” 月婵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男人一眼,发现慈舟右手拇指按住食中二指,轻轻地捻动着,知道这个小动作是他最高兴的时候,无意识下的习惯性标志手势,顿时连最后一点犹疑都不翼而飞了。 浓稠的面汤剔除了许多杂质,还是有些涩口,处理过的腌肉片,反倒成了不错的点缀,咸香的自然风味,让两人都感觉不错,于是在迅速解决晚餐后,简单的汲水漱口洗面,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厚厚的干草铺在几根原木做成的简易木床上,凹凸不平且不说,铺在干草上的皮毛,或许没有处理干净的缘故,冒出令人不快的血腥气。 最终,还是慈舟出面解决。先把睡床下的干草,连皮毛一并掀起,放在火塘附近,围成一圈烘烤走汗水湿气。 紧接着,慈舟拎起趁手的柴刀,将原木砍掉枝桠后留下的断茬清理干净,再不行就转动原木,尽量将圆滑平整的一面朝上,然后再铺上干草,用柴刀刀背压紧,填满原木之间的凹陷缝隙。 最后,慈舟把垫的盖的,疑是熊皮的皮毛拎起,带到屋子外面,双手抓住一个边角,使劲地上下抖动,无比甩掉熊毛之间的砂石和泥尘,顺手用柴刀锋刃,将没有去掉的皮下脂肪狠狠地刮几遍。 “咻……咻”慈舟将熊皮放在鼻子前,轻轻地嗅闻了几下,发现血腥味没有那么重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有条件,我们不讲究条件,随遇而安就好。有条件了,我们再来讲条件,毕竟穿越者的逼格,还是要习惯性地保持着。” 月婵听着男人的话,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只能歉意地点点头,随后主动抢来铺盖用的皮毛,将简易行军床似的睡床整理好,伸手邀请男人先上去。 慈舟轻轻摇头:“说真的,我不累!守着火塘烤一会,感觉会更好些。当然了,你可以先睡,外面很安全的,我确认承认绝不否认。” 月婵笑地眼睛都弯成月牙了,掀开熊皮的一角,衣服也没脱,就直接把自己的身体塞进去。 随后,她就感觉到,烘烤过后的干草,正在散发出一波又一波的热气,透过床垫渗透过来,后背暖洋洋的,感觉爽极了。 月婵双手抓住熊皮,凑近鼻端轻轻嗅闻一口,铺的盖的都没有太浓重的血腥气,忍不住就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就像一只小猫咪似的。 小屋外面传来促织娘演奏的小夜曲,屋里的火塘方向传来富含松脂的树枝被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声,月婵眯着眼睛瞥了一下,看见男人的侧脸,在跃动的橘红色火光下,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气息越来越淡,反倒是记忆中熟悉的男人味,越来越浓重。 “要不是我为了提高脚力,与他并肩齐飞,催动体内气血太甚,体力、耐力都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恢复,现在我就想把他推倒,生米做成熟饭再说!” 月婵哼哼了两声,一阵困意传来,就不再胡思乱想了,闭上眼睛,很快就传出轻微的鼻鼾声,实在是赶了一天的山路,身体真的累着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下山闯荡 听到女人沉沉睡去后发出的轻微鼻鼾声,双腿盘坐在火塘边上的慈舟看着跃动的橘红色火焰,忍不住回想起久远的过去,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猎人小屋外面,深秋的夜色寒凉如水,促织娘的吟唱声渐渐低落下去,夜枭的咕咕叫声却逐渐增多。 深林的隐秘处,参天巨树的粗糙木皮之间,吸足了一天阳光的夜光苔藓极力舒展着肥厚的身体,散发出清冷的光辉,将附近一片围绕巨树而存在的附生动植物带去照明的光亮。 最先露头的是越冷越精神的山鼠,从树洞里钻出来,借助苔藓发出的冷光谨慎地观察许久后,确认安全无虞,随即屁股着火似的冲向附近的灌木丛,两只短小的前肢抱起一颗熟透后掉落的红色浆果,绿豆大的眼睛看了一下周围,随即疯狂地啃噬起来。 吧唧一声,果皮爆裂,甜蜜的浆水糊满山鼠的嘴巴,它却不管不顾地大口吞吸,甚至连果核都不放过。 一颗浆果是远远不够的,甚至连塞牙缝都不够,山鼠匍匐在灌木丛下,将所有熟透掉落的果子统统吃光,连那些开始腐坏,冒出淡淡酒气的都往肚子里塞。 出于太多家族成员的死亡给予的教训,这只山鼠慎重的没有弄出太多的动静,也不会因为贪恋浆果就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 可是,就在它闻到一阵香菇的味道,蹿向倒伏在林间空地的一段遍体生菌蘑的朽木时,一只夜枭快如闪电地俯冲而下,探出锋利如钩的爪子,仅仅一击就抓住了猎物的小脑袋。 就在这时,山鼠受惊炸毛的身体压制住轻微的肌肉痉挛,不惜一切代价地奋力挣扎,竟然从夜灵动物杀手的爪子里逃脱。 噗通一声,山鼠从返航的夜枭手里逃走,落在铺满落叶的林荫空地上,四肢着地后即刻往前冲出几步,随即折返跑向另一个巢穴出口。 这只不够老成的夜枭就此错过了弥补失误的唯一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猎物从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直到山鼠快如一抹灰光,蹿进另一个隐蔽的树洞入口,夜枭犹自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它低头看了一眼,右爪上挂着的一撮山鼠绒毛,短茬上面犹有新鲜的红痕,终于明白过来,想要成为山林夜枭家族新一代的好猎手,还需要更多的磨练。 至于逃回巢穴的山鼠,与死在夜枭手里的同类相比,可不止是侥幸,硬生生扯掉头顶一撮绒毛,付出的代价简直微乎其微,全靠异乎寻常的决心和强悍无比的意志。 它挣扎着回到巢穴深处,头皮的疼痛顿时被哺育生命的本能压制下去,七八只嗷嗷待哺的鼠仔,发出一阵吱吱喳喳的叫声,粉红色的皮肤上只有寥寥无几的胎毛,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闻到熟悉的味道,纷纷埋头到这头雌山鼠的怀里。 这个重复又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山林的夜晚才刚刚开始,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觅食,猎杀,夜还很漫长! 猎人小屋里,熊熊燃烧的柴火,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热浪的火塘早已不复旧观,跃动的火焰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低矮下去,以打坐取代睡眠的男人,挺拔如修竹的上半身微微沉落,硕大无比的头颅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显然是在散去犹如天人般的实力,衰退到凡人的境地后,最为真实的表现。 当夜幕苍穹上的月亮离开最高位置,向太阳落下的方向滑落的时候,男人忍受不住折磨人的睡意,再加上冰冷刺骨的山林地气升腾上来,不得不从浅眠中醒来。 他伸手抓住铁钎,伸进火塘的热烬里,小心翼翼地拨弄几下,用余灰捂住散发暗红色火光的木炭,将火种保存下来。 随后,男人起身来到简易的卧床前,看了看四仰八叉,睡姿相当霸道的女人,掀起熊皮被褥的一角,把自己的身体轻轻放到床沿上。 不料,男人刚刚上床休憩,女人就伸腿过来,一脚毫无杀伤力的踹蹬。 男人强行压制住身体反击的本能,没有任何抵抗地顺势滑下地,站起身看了看不仅睡姿霸道,睡风还相当王道的女人,不禁微微一笑,再次掀开熊皮被褥的一角,把自己的身体滑到床上。 这一次,女人霸道的蹬腿不管用了,任由她如何折腾,男人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直到最后女人不得不弃械投降,本能地放弃独占一张床的想法。 可是,第二个回合甫一开始,女人熟练地转身,一只手就滑过男人的锁骨,整个人犹如糖粘豆,牢牢地缠住目标不动弹了。 温香软玉在身侧,男人毕竟血气方刚,心思瞬息间千回百转,就想翻身坐起,下床洗个冷水澡,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是,看着女人酣睡正好眠的脸,他又实在是不忍心开门关门,把她吵醒过来,毕竟这一切完全可以规避。 好在,实力大幅度衰退,男人驾驭欲望,而非被欲望驱使的精神境界还并没有失去,呼吸吐纳几回后,就将体内沸腾的热血强行压制下去了。 随着火塘散发的热浪逐渐减少,猎人小屋里的温度缓慢降低,女人没有继续折腾,反而像无尾熊抱住树桠,手脚越发着紧地扣住。 男人的身体若还是以前普通人水准,早就被弄地窒息过去了,也就是现在还能呼吸自如,都是仰赖于十六年如一日地禅林苦修。 山林的夜晚就这样悄然过去了,捱到夜行动物们为了生存互相追逐,到了身体极限的时候,最深沉黑暗的黎明到来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无光中,它们自发地返回各自的巢穴,抓紧时间休养精神,以期尽快恢复体力。 当晨曦的微光划破黎明的暗幕,早起的雀鸟睁开惺忪的睡眼,抖擞精神,用尖长的鸟喙梳理乱糟糟的蓬松羽毛,站起身走出鸟巢,迎着晨风扑扇着翅膀,毅然而然地冲向广袤的山林,寻觅着同样早起的虫子。 雀鸟们清越悠扬的鸣啼声此起彼伏,唤醒更多的同类,如同奏响一曲赞美森罗万象大自然的欢歌。 在山林的精灵们悦耳动听的赞美曲中,慈舟最先清醒过来,压在锁骨上的手臂早已不知去向,要不是耳朵里还能听到熟悉的呼吸声,他还以为女人又早起下床了。 侧头看过去,月蝉刚刚睁开眼睛,两人相视一笑,互相道了一声早安,所有的芥蒂和不快顿时不翼而飞,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就在这时,女人的肚子响起一阵令人难堪的咕咕叫声,想必是昨晚的腌肉面汤早就消化殆尽,如今正饿着肚子。 慈舟笑着起身下床,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后背顿时被女人毫无杀伤力的小拳头锤了七八下。 出门转右,汲水漱口,慈舟双手掬起一捧冷水,稍微使劲洗了把脸,把脸颊揉搓发红发热,顺手抹了一把光秃秃的头,感觉有些刺手,估摸着应该长出短茬了。 按理说,应该刮个干净,不过亲身搅动乌斯藏国的风云,慈舟并不拘泥于僧人的身份,更倾向于自行开道的觉悟者。 多年积累的习惯,慈舟在“自来水”附近打了一套普普通通的五形拳,原本强身健体的拳法,在这位拳法宗师手里又有不同。 拳路古怪刁钻的螳螂、以绞缠攻击为主的蛇、身法轻灵迅捷的白鹤,十心灵动的大圣拳,以及刚猛暴烈的虎爪,牵动身体每一块肌肉,锻炼到全身上下所有骨头,唤起体内沉睡的潜力,一点一滴地汇聚起来,充斥着空乏的身体。 短暂的热身活动结束后,慈舟开始准备早饭,或许是心疼女人不习惯异世贫乏的野外生活,男人一个箭步蹿进山林里,搜了几个低矮的灌木丛,顺利掏到一窝十几个鹌鹑蛋,没敢全部拿走,留下几个作种,转身回到猎人小屋前的空地,将还有余温的鸟蛋都冲洗干净了。 月蝉也没有闲着,在男人起身离开后,也跟着下床洗漱。或许是有过相应的经历罢,她异常熟练地用铁钎拨开火堆,利用暗红色的余烬和木屑,再次让火塘熊熊燃烧起来,顺道把陶罐清洗干净,再煮开一罐清水。 等到慈舟带着许多鹌鹑蛋回来后,两人继续分工合作,将粗面碾压地更细,合水调成面团,抻成一根根面条下到煮开的陶罐里。 起先,陶罐煮开的热水沉寂下来,很快又“咕噜咕噜”地开始叫嚣了,月蝉赶紧用两根树枝削皮去节做成的长筷子捞面条出来,盛在有缺口的黑陶海碗里,端到男人面前。 慈舟顺手接过,没盐没油的面条难以下咽,他却吃地眉开眼笑。稍过一会,他用铁钎伸进火塘里,扒拉出十几个煨熟的鹌鹑蛋,统统扔进单个竹节作成的长筒里,稍微使点劲道摇晃着,筒口转到朝下,就看见色彩斑斓的蛋壳连皮膜纷纷掉落。 没过多久,十几个剥地干干净净,色泽温润如玉的鹌鹑蛋,就放在女人的面前,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看地人食指大动。 月蝉也没有开口婉拒,风卷残云般的将所有靠火塘热烬煨熟的鸟蛋一扫而空,满意地点点头。 趁着女人起身活动手脚,帮助肠胃消化吸收鸟蛋早餐的空当,慈舟没有就此歇下来,本着未雨绸缪的考虑,他利用剩下的粗面,烤制出五六个焦香四溢的面饼,充当今明两天赶路途中的干粮。 月蝉回来后也没有反对,还主动过来搭了一把手,尽量缩短准备面饼干粮的时间。 一刻钟后,慈舟扯掉宽大的衣袖,充当临时包袱皮,收起所有烤熟的面饼,斜挎在背上,在胸口打了个活结。 月蝉清洗了陶罐、黑陶碗,顺手浇熄了火塘的余烬,将猎人小屋内的杂物归类仔细收拾好,封住屋顶出烟口,又用杂草封堵死角旮旯的缝隙,这才满意地挂上门栓转身离去。 她看到男人身上不仅背着干粮面饼,胸口前面还挂着两个长筒的竹节杯,仔细一想就知道是汲水用的,不由地暗叹自己漏算了一样行走江湖的必需品。 “走吧!”慈舟伸手出来,作势牵女人的手,月蝉却笑着扬手荡开,自己走在前面探路。 男人顺势收回“援手”,看着手背上的红痕,确认女人认真的程度,暗道:“很自信!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尽管两人闲聊时,月蝉说过自己转过一世,因缘际会成了道门练气士,甚至在乱世中崛起,成为威震一方的道将,男人不是不信,而是还持有保留的态度,如今看了看泛红的手背,已经再无犹疑了。 慈舟看着女人的背影,想到女儿国的宫廷武典,自己都获益匪浅,更别说久为国主的月蝉本人了。 “我真傻!以她的记忆力,堪称行走的西梁国武典,不是全本,至少也有半部之多,那可是女杰族无数岁月积累的精华,不可小觑啊!” 就在这时,月蝉察觉到身后并无脚步声,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发现男人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地心里一喜,娇嗔道:“你看什么,还不赶紧跟上!” 慈舟这时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赶紧施展在乌斯藏国山地穿行数月之久磨练出的身法,整个人犹如一头赳赳下山猛虎,三息过后就携裹着一阵狂风,出现在女人的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携手并进,离开深山老林边缘处的猎人小屋,迳自下了山。 刚刚离开草木茂盛之地,慈舟异于寻常的耳力,就听到侧前方传来金属兵器互相用力劈砍发出的脆响。 他立即往前走快一步,伸手护住实力并未恢复全盛的月蝉,小声提醒道:“有情况!” 女人对危险的灵感极高,尽管没有达到“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程度,也对左近发生的战斗有所察觉。 她侧头看了男人一眼,不期而遇的危险来临时,有个可以依靠的人,真是太好了! 两人默契地屏息静气,静悄悄地摸到战斗发生之处,蓦然间被自己的发现震惊了。 一群十几个只有常人腰部高的小家伙,被几十个皮肤灰绿色,恶形恶状的哥布林(地精)团团围住,交战地很是激烈,时不时双方就有人受伤。 头一次看到传说中的的生物,月蝉惊讶不已地脱口而出:“哥布林?半身人?” 女人的惊叫声触动对战双方,五六个哥布林回头看过来,忘记对面的敌人,顿时被锋利的短剑捅伤了,弄翻在地上。 瞬息间,大群哥布林分成两股,大部分继续围杀“半身人”,十几个高矮胖瘦的哥布林,发疯似的朝两个人类扑去。 慈舟看了一眼呲牙咧嘴,涎水乱喷,恶形恶状的哥布林,气不打一出来,恨声道:“找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飞龙升天破 话音刚落,还未恢复道将修为的月蝉脸色不惊不变,双腿微弯,脚跟顿地发力。 “噔噔噔”,女人连退六七步,立即吸引了七八个擅长欺软怕硬的哥布林盗匪的注意,并立即狂奔而去。 慈舟的目光顿时被牵引过去,结果第一时间发现女人脚尖落地,踩着月步,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杀气,引动着这群哥布林盗匪追上来,有惊无险地屡屡躲开斜刺里递过来的涂毒短剑和匕首的刺击,带着这些丑恶的怪物,进入自己的节奏,男人不由地回想起女杰族的一种绝技。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麻袋的瘦长哥布林,双手握紧燧石标枪,率先冲慈舟挺身刺击。 另一个脖子挂着半截绞索的矮个子哥布林,猛地从它身后跃起,异常熟练地弯弓搭箭,奋力射出涂抹蛇毒的断箭。 “哼!”慈舟冷笑一声,身体不进反退疾走两步,就叫正面的哥布林的刺枪一击彻底落空。同时,右手扬起里衣袖摆,以“流云水袖”的运劲技巧,束袖为鞭地将涂毒断箭荡开,挑地朝天上飞去,转眼间破了这一对哥布林盗匪配合多次的默契二重杀! 就在这时,月蝉故作柔弱地一路闪避,双脚踩着月步,依照螺旋轨迹翩翩起舞,牵引着七八个热血沸腾的哥布林盗匪进入最后的爆发区域。 冷热两股气流终呈螺旋回环,尽管对手实力不足,散发不出太多的“气”可以利用,不过此时却可以用数量填补,月蝉察觉火候足够,即便四面被哥布林合围,眼看着逃不出盗匪的魔掌,她却以冰冷刺骨的杀心拳意,不慌不忙地朝天空打出一拳。 “秘技.飞龙升天破!” 哥布林盗匪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强烈的上升气流顿时冲天而起,瞬息间教它们双脚浮空,摆脱地心重力的吸引,就像坐上游乐场的巨人弹弓,飞快地冲上天空,然后被拉回地面。 可惜的是,由月蝉亲自引领起舞,操作冷热两股气流,进而发出的女杰族秘技“飞龙升天破”,只有送敌人上天的单程票,却没有将它们拉回地面,安全落地的返程票。 三人合抱粗的上升气流,将七八个哥布林盗匪一口气送上十四五米高的低空,由于力道用尽,它们悬空浮住半息都没有,就因抽走“升天梯”,开始加速下坠了。 头一次被送到五层楼高的低空,哥布林盗匪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不可抗拒地坠落了,出于生物对致命危险的恐惧本能,它们开始哇哇大叫,除了吸引双方的注意力,却什么都不能改变。 当这几个哥布林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点什么,结果除了空气,或同伴身上的零碎,就什么也抓不住了。 “噗通……噗通”接连不断的哥布林盗匪坠落下来,就算地面全是松软的泥土,此时也摔地筋断骨折,胸闷气短,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胸膛更是缓缓沉降下去。 如此声势煊赫的场面,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外表柔弱的月蝉,在哥布林的眼里,自然成了实力恐怖的怪物。 而在半身人的眼里,或许是见识过世面的缘故,有些老成的家伙还能保持镇定,年轻一辈都惊呼出声,摇头晃脑地表示不敢置信。 至于信心比女人还充足的慈舟,起先还微微点头,露出赞许的笑容,紧接着他就忍不住开始盘算,为什么武者的“气”能够在费茹世界照常使用。 “我们的落脚点,不会是东土卡拉图大陆罢?明明有野生的哥布林,还有半身人……千万别来告诉我,他们是地精和僬侥人!” 想到这里,一支冷箭擦着慈舟的耳朵飞过,他立即回过神来,双手同时抖开里衣袖摆,约束成柔韧的布棍,就朝面前的哥布林盗匪们,劈头盖脸地抽击。 在这位实力大幅度衰退后,还维持着相当高的境界,精通念力的规格外的法力僧认真起来,单打独斗的哥布林根本不是对手,往往正面一记抽击,就受到沉重的内伤,当场吐血身亡了。 即便是全副武装的精英哥布林,皮甲在身,盾牌、短剑在手,也是扛不住断筋碎骨的劲道渗透进体内,轻着将五脏六腑震地移位,重则连内脏都裂了。 十息过后,这支抢劫迁徙路上的半身人家族的野生哥布林匪帮,就失去了三成骁勇善战的成员,剩下的哥布林盗匪顿时士气大跌,脸上的狞笑变成愁苦神色。 它们并非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眼看分兵攻击陌生路人的同伴非死即重伤,连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都不要了,哇哇大叫地撒腿就跑,转眼间消失在山林里。 背靠背围成一圈的半身人们,看到偷袭家族的哥布林匪帮落荒而逃,大多数松了口气,软软地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极力舒缓拼命战斗后紧绷的身体。 唯有几个老成持重的半身人家长,从怀里掏出伤药,给战斗中受伤的家族成员敷药,用干净的绷带给处理过得伤口裹好。 慈舟漫步走到月蝉身边,眨了眨眼睛,表示对她方才施展的“秘技.飞龙升天破”相当赞许,更多的则是对她的实力表示认同和肯定。 对于前商海女强人,乱世道将来说,这比世上最动听的情话都好,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在乱世中掀起一路烟尘,亲手摧毁一个区域强国乌斯藏霸权,实力犹如鬼神般恐怖的男人。 能够获得男人某种意义上的认同,尽管只是武道方面,月蝉也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毕竟此时的自己身负武典绝学,不仅不是负担和累赘,还是携手并肩同行中可靠的战友,则意味着自己在实力至上的真实世界里,并非毫无意义的附属品,而是可以交托后背的生死之交。 “仅此一点,我就胜过绝大多数自甘堕落,把自己的一生幸福寄望于钓到金龟婿,嫁入豪门的幸进之徒。” 半身人大家族的族长看着这一对璧人站在一起,眼里都是对彼此的欣赏,就有点弄不清两人的真实关系,不过救命之恩不敢忘,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恩公……” 慈舟听到异常熟悉的“煲冬瓜”,心里顿时就有一千万个雷霆咆哮轰鸣而过,好在他定力足够强大,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说种花家通用语的费茹世界的半身人,不愧是虚幻狂想的妄世,与时俱进的程度很高啊,高地差点超过我的预料。不过,我还能顶得住!” 不曾想,半身人族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浅笑嫣嫣的月蝉,脸色不变,眼神就冷了下去,显然是刚才自己拔刀相助,出力不少,却没被人惦记上,有些失望。 “……在下辛锤,谢过两位恩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潘塔妮娅 慈舟单膝跪地,伸手扶起盈盈下拜的半身人家族族长,开口笑道:“恩人二字不敢当,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武技高强若鬼神,仅凭一己之力,就战败几十个哥布林匪徒,还能纡尊降贵,如此平易近人。 半身人家族的族长眼珠子一转,按捺不住地使劲搅动脑汁,想要攀上一点人情关系。 当然了,最可靠的维系基础可不是什么廉价的感情,而是基于双方都能认同的利益纽带。 这一点对于人类社会人情关系网的真知灼见,老于世故的半身人辛锤,显然比大部分还是孩子的家族成员,依旧朴素无华的认知,要来得更加高明和现实。 在随后的交谈里,慈舟终于得知自己和月蝉来到费茹世界的东方卡拉图大陆,他想起猎人小屋附近随处可见的竹子,懊恼不已地暗自反思自己短视。 这支半身人家族并不是卡拉图大陆的土着,而是五百年前,从费茹大陆的西土激流堡出发,经历长途跋涉,甚至远渡重洋,才迁徙到卡拉图大陆。 半身人都是数一数二的美食家,顶尖的厨师,尤其是传承很久的大家族,通常会掌握着一种或几种独特的复式香料配方。 这些香料也与烟草发酵、酿造美酒息息相关,可以说是半身人一族安身立命的最大的本钱,自然会被某些势力嫉恨,进而产生夺取,并占为己有的心思。 正因为如此,这个半身人家族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被迫举家迁徙,搬到另一个愿意接纳他们,陌生的人类城市居住。 只不过,这一次接纳半身人家族的城市是卡拉图大陆西南角的熊猫王国,即费茹人口中的潘塔妮娅盆地。 “据说,在群龙飞舞的远古时代,支撑苍穹的天柱倾折倒塌,从而引发了一场灭世大洪水,幸存者的哭声传进高天之上的卡拉图神庭,诸神不忍看见民众受苦受难,从天上的翡翠宫降临到地上,用一种土元素神器‘无尽繁息的土壤’,在地上筑起连绵起伏的群山,充当将洪水挡在外面的大坝。这座保护卡拉图大陆远古先民的大坝,就是……” 说到这里,半身人族长辛锤故意顿了一顿,想卖个关子,或者可以说制造一点吊人胃口的悬念。 慈舟一脸沉浸其中的神色,非常配合对方的表演,可是月蝉却不想被人忽悠,联想起老家的神话传说,稍微思索片刻,就猜到了答案。 “这座保护卡拉图大陆远古先民的大坝,该不会就是熊猫王国所在的潘塔妮娅盆地罢!” 说到这里,月蝉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什么无尽繁息之土壤,竟然能演化出连绵起伏的群山,将灭世大洪水阻挡在外面?就是神器也不行……” “没准是直接开门,从星界将陨落的神明尸体演化成的大大小小岛屿直接拖过来。” “对了对了,灭世大洪水几乎摧毁了卡拉图大陆上的万国万邦,不知道多少大灵、图腾、半神被信仰反噬,无法践行保护信徒的誓约而当场陨落。” “神躯被星界吞下,在时光凝固接近停滞的所在,转成为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岛屿,永远地飘荡在星界,它们也就只有这点用处了。” 这一回,轮到半身人辛锤目瞪口呆了,他忍不住抬头,上下左右打量月蝉,朴素无华的杂绫襦裙,木钗束发,却依旧不能遮掩其人贵气神藏的底蕴。 更别说刚才面对七八个哥布林匪徒,她还能气定神闲地周旋,仅仅随手一击,就能操纵无处不在的大自然中的“气”,实在是非常罕见的女性武者。 半身人辛锤猜想地更深一层,毕竟他们一家曾经服侍过一城之主,他还被授予过正六品的御膳大夫一职,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人家。 于是,在这个鼻毛都修炼成白色的小人精眼里,月蝉就被他脑补成落魄贵族家的千金小姐,擅长秘不示人的宫廷武学,精通东方大陆的神秘学,或许知道不少更隐秘的神学知识,现如今,正与一位实力足以和她比肩的僧侣结伴而行。 当然了,出于对僧侣的粗步了解,半身人辛锤认定慈舟的职业至少有10级,没准还是专精体术的进阶职业拳法宗师,应当归属于积极融入世俗的武僧流派,太阳宗! “两位恩人,在下辛锤以烈酒家族的名义,诚挚地邀请你们前往潘塔妮娅,热情好客的熊猫人肯定会好好地招待一番。” 月蝉原本对这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事,完全持敬谢不敏的态度,不过传说中的熊猫人,挠到她心头的痒痒处。 再说了,卡拉图大陆的潘塔妮娅盆地,可是按照老家“天府之国”为模板打造的世外桃源,亲自走一遭,用自己的一双眼睛去看一看,顺便看看能否抓只野生熊猫撸一撸,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原本就没有拒绝意愿的慈舟,在女人的一阵眼神疯狂示意后,起先是疑惑不解,继而立即明白过来,然后微笑着接受了半身人辛锤的邀请。 就这样,这个野外遭遇哥布林匪徒袭击,多数成员受伤的半身人家族,用一个口惠实不至的邀请,为自己找到两个实力强悍的免费保镖,这比在冒险者公会里下巨额报酬的护送任务订单还划算。 当半身人辛锤一路小跑地回到家族成员身边,用家传不绝的费茹大陆通用语,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一举拿下”两位超凡武者的经过,灰白色的眉毛抖动地飞舞起来,就像两条幸运的锦鲤在眼睛上惬意游走。 慈舟和月蝉都听不懂半身人略带口音的费茹大陆通用语,不过两人都不傻,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立即洞悉辛锤族长刚才那番举动的来龙去脉。 “你不会是为了撸熊猫这个颇有趣的事,而选择同意半身人辛锤的邀请罢?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慈舟漫不经心地说着只有两个人才懂得家乡话,月蝉却没有在意,反而露出淡淡的微笑:“我们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就算有熟悉的背景知识,也需要一个更好的引路人!依我看,这群半身人就很不错!” 慈舟闻言,转头看了不远处的半身人家族一眼,他们正在互相裹伤,尽管时不时牵扯到伤口,而呲牙咧嘴着,却还能看出这群“小家伙”体内,并不缺乏的勇气和担当。 “野外遭遇敌袭,淬不及防之下,能够抵抗住两倍以上的哥布林匪徒的攻击,我该说这些半身人干滴漂亮……好吧,我也同意了!” 慈舟爽朗地大笑起来:“此次远行的下一站,潘塔妮娅!” 第一百三十三章 若兰寺 打扫战场的活被半身人家族承包了,慈舟注意到,这些娃娃脸的成员分工明确,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彼此之间配合地相当娴熟。 有内心格外强大,负责给哥布林匪徒补刀的割喉者。有眼光独到的“朝奉”,在哥布林匪徒尸体身上搜索,找到价值不明的各种赃物。有擅长计算和数学的“会计”,拿眼睛一扫,就完成了战利品的统计,心里有一盘自己的详细账目。 “不可小觑!这个半身人家族敢每隔一段时间长途迁徙,自然是很有底气和自信,人才济济的格局,足以应付野外各种各样的挑战!” 慈舟很清楚地知道,月蝉曾经是商界女强人,倘若得到半身人家族的支持,想要在商业领域搞出点什么成就,就会变得更容易。 不过,月蝉毕竟是经历了两次穿越,三世为人的修真者,对于曾经的老本行,却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我是打定主意,从今开始赖上你了,别想把我甩掉。还有,我曾经在商海浮沉多年,阴谋算计,勾心斗角,什么场面没见识过?财富的积累,到最后不过是数字的加减游戏,与王权富贵相比,差远了!更别说,与长生不老,甚至永恒不朽相提并论。” 慈舟听到这里,忍不住咧嘴一笑:“你说话的口吻,好像是我把你抛弃似的。记得吗?当年我竭尽所能都留不住你,眼睁睁的看着你上了前往魔都的高铁。” 月蝉可以瞬间构想出长篇大论一一反驳男人的话,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否定自己的过去?她实在是办不到,也不想这样做,毕竟是自己先揭开话题的! “我真蠢!原以为他会忘了过去,谁知道人家都记在心里。只可惜,现如今的他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月蝉无言以对,慈舟不以为意,也不在乎,于是两人陷入了沉默,就像结婚多年后,炽烈如火的爱情,渐渐变成平淡如水的亲情。 就在此时,半身人辛锤快步走过来,打破了近乎凝滞的气氛,他在距离两位超凡武者的三步距离外站定,拱手揖礼道:“两位恩人,我们已经打扫完战场,收起回笼了一批武器装备,以及价值不明的赃物,现在可以启程了。” 慈舟看了一眼女人,回首笑道:“这么快,真是超出我的预料!好吧,我们也跟着走一遭,熊猫人王国所在的潘塔妮娅……对了,此次远行的下一站是哪里?” 半身人家族族长辛锤伸手搔了搔溜光水滑的大背头,似乎没有想起来,不得不满脸挂上略带歉意的笑容,从身后腰袋里,取出一幅卷轴,摊开后竟是相当详细的地图。 “两位恩人,此次家族迁徙早就拟订落脚点,下一站是有悠久历史,颇具传奇色彩的铸剑之国百越,边境商贸重镇的华金郡,城外东北方向十里的若兰寺!” 半身人辛锤的话音刚落,慈舟忍不住有些好奇:“寺庙?僧侣修行的所在?” 月蝉忽然想起什么,惊讶道:“……修道院?换费茹大陆的说法,就是没有继承权的贵族次子的归宿,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得不通过靠近教会,取得进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 “修道院,法师塔,又或者是骑士团、佣兵团,都是一条出路。而在卡拉图大陆,僧侣的修行有积极融入世俗的太阳宗,也有隐匿不出的月影流,以及介乎于两者之间的星云派!” “在铸剑之国扎根,在边境重镇栖身,盘踞在城外十里之地,若兰寺的背后,应该是积极入世的太阳宗! “据说他们有将寺庙充做临时饭店、错过宵禁时间的旅人借宿的客栈的用途,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地方。” 慈舟听着女人娓娓道来的卡拉图大陆的背景知识,看到半身人辛锤一脸肯定的笑容,不禁对月蝉高看一眼。 “好吧!那么我们还等什么,走,走走!” 于是,在掌管地图和迁徙路线的半身人辛锤的指引下,慈舟和月蝉一前一后地护送着这个半身人家族,翻越连绵起伏的群山,进入铸剑之国百越的边境线。 也只有这种以地势平缓的群山为界线,两个区域小国都懒得派兵驻扎的三不管地带,才有凶暴动物成长起来,才有哥布林匪徒的存在。 所幸的是,长途跋涉的半身人家族,遇上了刚刚下山闯荡江湖的慈舟和月蝉,才得以从哥布林匪徒手里侥幸逃出生天。 否则的话,被两倍于家族成员的哥布林匪徒围杀,就算半身人具有相当的勇气,为了护卫家人奋战到底,也会损失不少人手。 倘若是那些家族精心培养,具有独特技能的“朝奉”、“会计”,甚至是巡林客、割喉者战死当场,家族的损失就太大了,没有一两代人的积累,未必能够恢复过来。 接下来的路上,野外的豺狼虎豹等凶兽馋嘴垂涎于软弱可欺的半身人,时不时地出现在队伍前面。 起先,一字长蛇阵般的在山道上行走,半身人家族会在第一时间朝队伍中段聚集,背靠背地团结起来,不惜亮出锋芒毕露的武器。 可惜,无论走在前面的是慈舟,还是月蝉本人,都会迅速出手,对这些纵横山林的凶禽猛兽,不吝赐予无情铁拳的问候。 月蝉每次出手,就将女杰族秘技翻来覆去地朝目标身上招呼,单挑用碎石.爆破指,群殴用飞龙升天破,屡试屡爽! 慈舟则是凭着一身蛮力推动的五形拳,与层出不穷的野怪较量,譬如蛇形刁手取蛇胆,大圣劈挂降群猴。 偶有兴致起来,以太极拳意推动,螳螂拳镇十方。虎鹤双形,竟然可以左右互搏,更别说慈舟运起虎啸铁布衫,硬撼白额吊睛老虎,虎爪倾力一击将近五十钧力道,他也是毫发无伤。 反倒是,慈舟一双铁拳猛然轰出,打地这头山林之王筋断骨也折,赢得了半身人家族的欢呼喝彩声,彻底征服了他们的身心。 再往后,就没有野生猛兽敢在队伍前面出现,就连凶暴狼獾都不敢,毕竟那头大虫实力惊人,足以匹敌普通的凶暴动物。 待慈舟一行人走过,离开三不管地界所在的山区,凶暴狼獾和一头凶暴鼠狼联袂而至,看着人类僧人以肉身硬接成年虎的全力拍击,双脚陷进岩石里,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不由地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庆幸。 这种实力确实进入超凡境界的非人,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毕竟山林的猎物那么多,何必啃一根硬骨头呢? 半身人家族仗着有超凡武者撑腰,似乎想将路上被哥布林匪徒耽误的时间都补上,鼓起勇气,竟然在黄昏余辉未落时,一口气走到华金郡城外东北十里地界的飞鱼山。 半身人家族族长辛锤抬头望去,山腰草木茂盛处,隐约看见若兰寺的红墙黄瓦,才满意地露出笑容。 慈舟则深吸一口气:“此地的元气中正平和,自然之息缕缕不绝,既有山林独有的静谧、祥和氛围,也有不被世俗过多干扰的原始、纯真。看上去相当不错,应该有人专门维护。” 月蝉额首一笑:“你的眼光,不差!不过,凭着修真之士的灵感,隐隐约约地,我还察觉到一些异常活跃的灵机!或许是凝聚出形体的山野精灵!”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祸福双生子 就在这时,一串风铃轻吟般的笑声,在暮光照耀下泛起金红色灵光的银杏树上萦绕流连不去。 慈舟即刻瞪大眼睛,凝神望去,隐约看见一个拳头大的精灵,趴在一根挂满秋意的枝桠上,双手托着小脸蛋,头顶一瓣鸭脚掌似的银杏叶,遍体黄色豪毛,看上去是个胖乎乎的金丝猴。 半身人辛锤顺着“恩公”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惊呼出声:“恩人……恩人,贤哲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真是很有道理,我们竟然撞见‘福娃娃’,想必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有好运相随!” 不料,这番话传到“金丝猴”耳朵里,它托住小脸蛋的双手立即移到额角处,咧开嘴巴,吐出舌头,冲半身人辛锤扮了个滑稽的鬼脸,就此化作一阵清风,卷起一片银杏叶,迳自远走飞鱼山深林,很快消失不见。 半身人辛锤这时才想起来,某些不可对旁人道明的忌讳,喃喃自语道:“我说错话了,不会冒犯到福娃娃吧?祂的双生兄弟,可是带给人厄运和不祥的六祸童子!” 于是,他按捺不住地望向半身人家族的“朝奉”,一个头上扎着发髻,佩戴莲花冠,眉目之间还有一丝稚气的“鉴定师”兼“博学士”静虚.李。 慈舟注意到,这位眼光有独到之处的半身人家族成员,双手手掌朝下,作势轻轻下压,似乎是在对族长辛锤示意,一切安好,全然无事! 半身人辛锤暗自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彻底放下心事,随即按照地图指引,在前面带路上山,准备借宿若兰寺。 路上,月蝉犹自冥思苦想,似乎想要在记忆深处,回想起某些跑团游戏的背景知识。 可惜的是,她转世穿越两次,三世为人的经历,某些不够重要的记忆碎片,早已沉落在识海的深处,此时此地,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出来,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慈舟爱怜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劝道:“算了吧!别想了!了不起就是一次冒险途中小概率的偶遇事件,全体幸运+1,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义,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 月蝉听话地停止回想,漫声道:“我想起来了!某次仙侠背景下的废墟跑团游戏,就出现过祸福双生子、剑丸跳丹、空空手这种额外精灵加入的事件,通常意义上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半身人家族是因祸得福,尤其是最近几天。而我们俩,则是祸随福至!这大概就是我们出手打跑了哥布林匪徒,救下半身人家族,干扰既定命运的反噬。” 听到命运二字,慈舟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晦涩的灵感,正在朝自己身上缠来,犹如皮影戏幕后之手,通过丝线牵动“画皮”演绎人生百态,世情变迁! 他忍不住看向月蝉,蓦然发现她开口道破后,缠在身上的不祥和厄运灵机全部滑落,统统朝自己扑过来。 紧接着,正在山道石阶上走着的慈舟,忽然一脚踩空,就像失了魂似的,眼看脚踝就要有崴掉的风险,他却硬是凭着远超常人的反应,及时调整过来,改脚跟落地为整个脚掌顿地,身体微微后仰,偏转重心靠后,稳稳当当地站住了。 “失魂路……真是厄运缠身的节奏,六祸童子,福娃娃的双生兄弟,我记住你了!” 至始至终,慈舟的心纹丝不动,显然是常年打坐入定,莫说临危不乱了,想要撼动他的心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藏身在暗处,皮肤乌紫丹丁,腰缠断肠草叶,满口尖牙利齿的六祸童子,眼看亲自出手竟然毫无功效,气呼呼地的磨动牙齿,恨地牙根咯吱咯吱响,显然是忿怒极了。 稍倾,六祸童子卯着劲头跟慈舟杆上了,山道旁的马苋草丛,半身人家族成员走过没事,月蝉经过也安然无恙,偏偏慈舟迈步而过,脚踝和裤脚就被草叶两侧边缘上的细密锯齿割开了口子。 慈舟自是微微一笑,根本不当一回事,伤口还未出血,肌肉猛然收紧,皮肤就自行愈合了,连伤口被感染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尔尔!” 慈舟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六祸童子的耳朵里,眼看着自己掌管的“失足”、“血光”、“破财”等戏法灵能,根本奈何不了这个人类,不由地有些气馁。 再加上,刚才搬走一块石阶,构成失魂路的突袭,以及催生马苋草,额外附加锋利的特性,消耗了不少力气,祂的两条倒竖的柳叶刀眉都垮了,那张狞恶的小脸变得皱巴巴,看上去有点小可怜。 一阵清风裹着银杏叶吹进杂草蓬麻丛里,祸福双生子中的“福娃娃”一脸微笑地出现在自家兄弟身边,看着它捉弄不成,反而耗尽了锐气,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六祸童子紫黑色的小脸顿时泛起愠怒的红晕,祂想起方才“失足”、“血光”、“破财”的灵能戏法下,似乎只有“破财”稍微发挥了一点作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山腰位置的若兰寺,顿时化作一阵阴风,卷起一片乌鸦的绒羽,迳自去找寺庙门口栖身的穷神有蝉眷族去了。 卡拉图大陆生民多贫苦,穷神的后裔以此繁衍地多如天上繁星,专门盯上有贫穷潜质的人,也是通过戏法般的“意外”、“破财”、“遗落”等灵能,逐渐散尽此人的家产。 许多败家子、二世祖、富不过三代者,都是被穷神盯上,生生不息地出血,直到破产失业,沉落为穷人为止。 当然了,世上既有穷神眷族,也有聪明人想出破解之法,所谓的“一命二运三敬神”。 就是命好生在权贵人家,破点小财无所谓。还有就是运气好,被幸运女神看上眷顾着,区区穷神眷族弹指可灭。 最后就是敬奉神明,出入寺院庙宇、神殿坛城,诚心诚意地祈祝,至少用一文香火钱,将身上的穷神寄托给寺庙。 正因为如此,万人大郡华金城外十几里的若兰寺,就圈养着许多许多穷神有蝉的眷族,其中不乏功绩累累的“穷鬼”,升级为“小穷神”的精灵。 倏忽过后,六祸童子化作一阵阴风来到若兰寺前,在凡人看不见的信仰灵光前现出原形,绕道偏门进了去,悄声无息地来到殿前广场的香炉附近。 时不时有衣衫褴褛的信徒上前插香,默默祈祝片刻,没过多久,就有几只穷鬼灰头土脸地被赶下来,蹲在香炉下面,瞪大红通通的金鱼眼,满脸愁苦地不知如何是好。 很快,就有同族的穷鬼过来招呼,相视哈哈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犹如一点水融入湖泊,成为若兰寺镇压诸多不法精灵的其中一份子。 其中,多是衣衫褴褛的穷鬼,手持缺口的破碗,一脸毫无惭愧的神色,专门问人讨要吃喝的乞丐相。 还有周身灰色秽气萦绕,仿佛无数蚊蝇逐臭的霉鬼,晋级后就成了“小衰神”,通常来说是骨瘦如柴,头戴笠帽,手持钉锤,能截断吉运,招来厄运。 …… 六祸童子找的“小穷神”可不简单,是一位能让人穷死的厉害角色,为冥土送去至少一位贫穷而死的富二代! 第一百三十五章 落宝铜钱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只可惜,寄人篱下,等闲出不了寺庙,如之奈何?” 小穷神低头横了一眼供奉众神的庙宇,仅仅是土伯的灵光,就将它束缚地动弹不得,更别说脱身而出,离开若兰寺了。 就在这时,黄泉九地之下污秽孕育的八十八祸鬼之一“虚耗”,具有“不幸”、“盗窃”、“不快”等灵术,迈着灵动如鼠的步伐,鬼鬼祟祟地走过来。 “祸童子,我看见了,你们俩都要倒霉了!真是的,谁都敢招惹,别招惹僧人!” 说完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预言,虚耗顺手从六祸童子和小穷神身上,窃走它们阴私算计凡人的小小的快乐,将日常中的不幸洒在同行头上。 福娃娃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家双生兄弟身边:“别理它,虚耗就是想过一次嘴瘾。” 话音未落,六祸童子头上笼罩着的阴云顿时不翼而飞,反观小穷神就不成了,连讨饭的旧碗,都无缘无故地直接破碎,两手空空如也,估计今后连待在若兰寺,从信仰香火中沾光的机会都要永久失去了。 “十室九空,八面漏风,七情六欲,五内俱焚,四体不勤,三餐不继,两袖清风,一生潦倒,穷穷穷!” 若兰寺里的俗世精灵还在蝇营狗苟的时候,半身人家族顺利上了山,立即受到知客、庄头、大膳等寺众的欢迎。 月蝉紧随其后进入若兰寺,就有尼姑上前招呼,慈舟却被寺庙门口的“江湖术士”拦下,强行给他预测了一番前程。 慈舟对此不是不信,也不全然相信,只是微微一笑就走开了。 这位自称出身术士家族,具有冒险者公会认证的中阶6级“算命师”知秋.叶(1级占卜人+2级预测者+3级江湖术士),立即站起身,伸手拉住顾客,强行索要费用。 慈舟笑着站住,将衣袋裤袋腰袋统统摊出来,反口诘问:“作为一名挂靠在寺庙下的职业算命师,你竟然算不到我囊空如洗,真是名不副实,自砸招牌!” 知秋.叶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神情顿时凝固住了,左右周围经过的男女老少,尽管都是与若兰寺“泛泛之交”的泛信徒,却出于爱看热闹的好奇心,纷纷停下算不上虔诚的脚步。 这样一来,知秋.叶就更加尴尬了,慈舟看了一眼周围,低声细语道:“还不快快放手?你想在人前出乖露丑?败坏了自己的名誉,与我没有什么干系,与你而言,就是断了财路。何必呢?” 算命师知秋.叶一听,感觉颇有道理,不得不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慈舟离开,还得露出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真的有点难为他了。 慈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恍若一个无事人独自走进去,左右环视一圈,发现香烟袅袅,云蒸雾缭的三脚铜炉下面,一缕缕的灰黑阴风,缠着落下来的香灰转悠,他定睛一看,发现都是衣衫褴褛的穷鬼。 就在这时,小穷神发起狠来,迳自化作一阵阴风冲向慈舟,牢牢地占据胸口的位置,化作一个巴掌大的“穷”字。 这个穷字有点玄奥,一旦显化出来,就意味着慈舟这个人有贫穷的潜质,简直就是给他打标记,招呼附近所有穷神的眷族都过来附身。 紧接着,寺庙里的穷鬼通通现身,像是听到莫名的号令,发疯似的冲向慈舟,将他的头身体双手双脚全部填满。 或许是慈舟得罪了祸福双生子里的六祸,时运真的非常低,无数穷鬼一起附身后,竟然全部钻进身体内,甚至有站不住脚,从他肥厚的耳垂掉落下来的穷神眷族。 落在地上的那只穷鬼,灰头土脸地很是狼狈,估计是站的地方不够,被兄弟姐妹挤下来的,它也算是很有志气的穷神眷族,埋头一冲,犹如竹刺入肉,钻进慈舟的脚趾甲里,一动也不动。 六祸童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嘴里喃喃自语道:“你要倒霉了,你要倒霉了!” 谁知就在这时,无数穷鬼和小穷神还未联手发威,教这位被它们附身的凡人狠狠地出一次血。 慈舟识海里的那尊黑暗愤怒金刚,手持的法宝“落宝铜钱”突然灵动起来,一对白色的小翅膀,扑棱扑棱几下,竟然发散出莫名的吸慑力,将体内所有穷鬼连同小穷神一并吸了进去。 深邃幽寂的铜钱孔眼处,许多灵动如鼠的穷鬼踩着同类,千方百计地挣扎着,想要逃出来,尤其是没了饭碗的小穷神,背后展开树蝉般的透明双翼,发疯似的扑扇着,一寸寸地拔高自己的位置。 可惜的是,有穷鬼发觉到生机,抓住它的一只脚,吓地小穷神哇哇大叫。没过多久,这倒霉孩子就被拉下水了,眼睛里流露出绝望的神色,缓缓的沉落到钱眼里,彻底泯末没了。 原本绿锈斑斑的法宝表面,顿时褪去碍眼的陈年铜绿,露出新鲜出炉时,光泽堪比黄金的本色。 紧接着,正当六祸童子察觉到什么,想要尽快抽身而退时,恢复几分旧观的“落宝铜钱”,透出慈舟的识海,对祸福双生子中的祸童子发出一股吸力,牢牢地钳制住它的本质。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莫名之物收摄,六祸童子咬咬牙,为了摆脱当下的危险,心疼地舍弃了“破财”、“血光”等天赋灵能。 两点灵光脱体而出,祸童子察觉到束缚力蓦然一松,赶紧化作一阵阴风逃之夭夭。可惜的是,从今往后它再也不是完整体,该改名成“四祸童子”。 不过,它也因祸得福,在失去天赋的限制后,体内就有两块空虚之处,可以夺取其它精灵神眷族的灵能填入,譬如兼具穷鬼的破财特性和祸童子招来厄运,九地之下黄泉污秽所生的八十八祸鬼“虚耗”。 与此同时,慈舟立即察觉到两道深远宽厚如大地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究其根源出处,竟然是若兰寺前殿的土地公。 慈舟猛然想起自己守着贫穷的过往,灵机一动,重新念诵了一遍新的贫穷誓言。 “举头三尺之上,过往神明见证。余谨以至诚,向四方宣告:从今开始,我将远离奢靡,拒绝富贵享乐,不饮美酒佳酿,不吃美食珍馐,不穿锦绣绸缎,不住高屋广厦,赤足走遍大地,空手托钵乞食,粗布麻衣笠帽,以此安身立命。今日如斯,日日如此……”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暗黄色的痕迹凭空出现,狠狠地勒进慈舟的体内,犹如紧箍之于悟空,即是某种意义上的戒律具现,也是具有相当约束力的法则枷锁。 至于违背贫穷誓言的代价,当然是被默认为身心俱废的天谴神罚,慈舟选择并献上祭坛的牺牲,正是自己念念如珠,念头实质化的境界。 若兰寺前殿的土地公看到一位僧人念诵誓言,竟然出现暗黄色的大道之痕,且化作法则枷锁勒进此人体内,忍不住暗暗咋舌,不禁高看慈舟一眼。 过了片刻,月蝉久未见男人跟上,又转头回来寻找,看见慈舟伫立再香炉前“装模作样”,忍不住摇摇头,来了个眼不看为净。 此时,有几个半身人“大厨”,在寺众知客带引下,迳自走入若兰寺后厨,为两位恩人和家族成员准备晚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海法.关 若兰寺自有独特的戒规,并不禁食鸡鸭鱼蛋等肉类,牛油炒饭甚至成了护寺武僧的最爱,据慈舟了解,卡拉图大陆的同行,不吃气味浓郁的食物,譬如圆葱、芹菜、大蒜等。 当然了,半身人家族也有自己的饮食习惯,他们从费茹大陆带来了烤面包技艺从未丢下。 慈舟看见偌大的院子里,每一张露天餐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餐盘上,每个人面前必有的主食。 用植物淀粉合水浸润的肉片烤制后,表面迅速焦化,里面的肉则特别的嫩。 烤肉旁边加上一些水豆、胡萝卜丁、切丝的黑木耳,两面煎过成松黄色的豆腐干,单是卖相就很好。 荤素搭配的主食,除了犒劳自己长途跋涉一天,消耗太多的身体的需要,也尽量满足半身人挑剔的口味。 由于慈舟发过贫穷誓言,对于美食珍馐自然是敬谢不敏,于是他起身前往若兰寺厨房,在余温犹存的烤炉底部,找到几个烤地半焦的面包,又走去另一头寺众吃晚餐的院子,提起大马勺舀了一大勺菜汤,连着烤面包的焦皮随便吃了几口,囫囵吞下属于自己的晚餐。 当慈舟回到女人的身边,发现她已经把自己那份晚餐都吃光了,忍不住看了一眼月蝉,发现她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羞赧的神色,便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由于赶了一天的山路,途中还被哥布林匪徒拦路打劫,伤可不少家族成员,包括半身人族长辛锤在内,都没有敞开肚皮喝酒,也没有心情吹牛打屁,晚餐结束后稍微收拾一番,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月蝉看到转眼过后,坐满院子的半身人乖巧地纷纷退场,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院子,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还是半身人吗?性格开朗,喜欢热闹,热衷交谈,极具勇气,富有冒险精神……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慈舟听到这里,笑了:“很奇怪?你也不考虑一下他们今天的遭遇?毕竟,有很多人受轻重不一的伤,又赶了一天的山路,哪有心情唱歌跳舞?不如,我们来一段?” 月蝉看着男人伸过来,邀请跳舞的手,忍不住看了一眼周围,紧张兮兮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洗洗身上的风尘,早点休息吧!” 慈舟没有坚持实现自己的想法,见好就收地点点头,轻声细语道:“好的!你先回房间罢!” 月蝉也没有想太多,直接站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于是,偌大的院子就剩下慈舟孤零零的一个人。 与此同时,在院子四周的几个厢房窗户口趴着的半身人,不禁大失所望,小脸皱成干瘪的橘子,却也愿赌服输地纷纷掏钱,都给了看人很准的家族鉴定师静虚.李! 目送女人回房后,慈舟依旧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若兰寺专门用来招待香客的大院子里的西北角落,当照明的火把燃尽不多的油料熄灭后,黑暗犹如深渊巨兽将他一口吞没。 直到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华犹如天河垂落的瀑布浇在他的身上,粗布麻衣裁剪而成的无袖僧袍,顿时泛起银霜般的豪光,一身出尘离世的淡漠气息,就像是传说中的神佛。 捱到夜深人寂静,草木皆睡眠的时候,慈舟察觉到附近的好事旁观者气息具无,只有几只精灵神的眷属偷偷摸摸的窥视,晦涩难明的灵机在左近转悠,才满意的点点头。 眼看着就是月上中天了,慈舟不慌不忙地放出所有如珠如玉的念头,一百零八颗,正是凡人的烦恼之数。 这些实质化的念头,沐浴在皎洁如银霜的月华中,不断摄取月亮的精华,表面迅速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内里则初步凝聚出太阴之种。 其实,慈舟可以凭借实质化的念头,以及从夜空中汲取的太阴月华,将识海观想的月光菩萨,尝试凝聚出“宝月光王尊”,让自己具备的念头,在卡拉图大陆转为施法源泉。 慈舟估计着无论如何低调,也能攒出三次“冷静之光”,五次“治疗轻微伤”或两次“治疗轻伤”或一次“治疗中等伤害”,毕竟月光具有的能量非常平和,温柔如水,不像阳光的能量,那么暴烈狂躁。 这座院子发生的一切,包括慈舟放出念头摄取月光,凝聚太阴之种等事情,很快就被若兰寺“背面”的罗汉堂的首座察觉了。 片刻过后,这位须发皆白,自称海法.关的武僧首领来到慈舟面前,恭敬地先行一礼,缓缓开口道:“小僧海法,入世流派太阳宗的第三十六代宗主次徒,见过大僧!” 慈舟口称不敢,还了一礼,上前双手扶起年迈的罗汉堂首座,请他与自己并坐。 奇怪的是,两人坐下后,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反倒是慈舟将如珠如玉的念头收取放出,汲取夜空中的月光,反复尝试着凝聚出“宝月光王尊”。 直到月亮缓缓地往西沉落,月光海洋在不知不觉中大幅度退潮,慈舟才停了下来,朝若兰寺罗汉堂首座海法.关微微额首,正色道:“我原本不是此方世界中人,自域外降临入世,与太阳宗有些缘分,承蒙您慧眼看重,特意前来见我,就稍微传下一点念力的奥妙罢。” 说到这里,慈舟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遂将自己领悟的念力修炼之法娓娓道来。 临了,他还伸手索要纸笔,将自己起家的黑暗愤怒金刚临摹下来,唯一的改动就是将模糊不清的面目换成自己,最后眉心一滴鲜血红痣,点亮一颗开启智慧的牟尼珠。 一气呵成后,慈舟搁笔吹干墨迹,刚才还是平平无奇的死物,现如今却灵动起来,仿佛随时都能从纸上走下来。 慈舟谦逊着笑了笑:“二十年修行,精力都化在解读经典,修炼拳脚功夫上了,于绘画一道,实在是并不擅长。” 谁知,若兰寺罗汉堂首座海法.关却惊讶地站起身:“使死如生!神乎其技!简直是巧夺天工!” 须发皆白,年事已高的僧人按捺不住地站起身,双手捧着这张薄薄的宣纸,嘴皮都哆嗦起来了,因为激动! “大僧不仅为我等开启念力修炼的道路,没想到还有如此手笔,堪称画中圣手,不愧是域外降临,为我等开道,预言中的‘传经人’!” “嗯!”听到若兰寺罗汉堂首座海法.关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慈舟心里顿时就升起大事不妙的想法。 “在乌斯藏国被祂们坑了一把,体制内都冠我一个‘取经人’的尊号,我千方百计挣脱出来,刚刚来卡拉图大陆透透气,避避风头,没想到又应了一个预言,得了‘传经人’的称号,这叫什么事?难道我还没有跳出樊笼?” 趁着若兰寺罗汉堂首座海法.关兀自揣摩时,慈舟悄声无息地起身走开,回到属于自己的厢房里睡下。 没过多久,识海中的天宫轰然封闭消失,黑暗愤怒金刚重新显化出来,只不过那模糊不清的面目,已经换成慈舟的面容,且有若兰寺老僧的念诵声传进来。 很显然,若兰寺罗汉堂首座海法.关完全是把慈舟当做神佛自域外降临的化身来崇拜了,根本没有任何顾忌。 当然了,慈舟也不是没有获益,随着嗡嗡嗡地念诵声声不断,他的念力一丝丝地缓慢增长着,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睡觉时认真修炼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道之言 没过多久,识海中的念诵声增添了新的源头,慈舟估计着是若兰寺罗汉堂首座海法.关的徒弟,或许还是预订中得其衣钵的亲传弟子,不由地微微一笑,旋即停下打坐,侧躺在床上,闭住眼睛,和衣而睡。 一夜无话!翌日凌晨,天光微亮,慈舟刚从浅眠中醒来,识海中的黑暗愤怒金刚本尊就传来连成一片,异常宏大的诵经声,就像几百个孩童站在操场上,于晨光里朗朗早读。 “这感觉就像一只苍蝇……哦不是,是一大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发出轰鸣声,烦的我头胀欲裂,脑壳发晕,恨不得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慈舟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为了避免自己被人烦死,不得不自我封闭识海。 一瞬间,慈舟感觉到自己从喧嚣的城市一下子来到郊外的田野,甚至是远山的原始森林,清幽、静谧,让人心旷神怡。 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中土乌斯藏覆灭圣山诸神一役后,海量的念力瞬息间清零,留下深不见底的空虚,如今干涸的底部竟然积蓄出浅浅的源泉。 “所以说,法不传六耳,果真如此!昨晚我刚刚说给海法.关,今天就有几百个便宜弟子,在积极修炼念力。尽管他们对我很有用,可是我不想被若兰寺的太阳宗武僧每天每夜的念叨着……或许都是我的错!” 想到这里,慈舟立即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离开。否则的话,若兰寺罗汉堂首座海法.关大师,肯定又会借着什么名义向自己请教,甚至求取更进一步的念力修行之法。 慈舟豁然坐起身,借助昏暗的天光看了看周围,蓦然眼前一亮,发现房间里还有文房四宝,赶紧下床迳自走过去。 用昨晚的冷茶代水磨墨,慈舟摊开一张粗制的草纸,用笔头开叉的狼豪饱蘸墨水,将自己兴致所起,私下传授念力修行之法的事写出来龙去脉。 一气呵成后,慈舟吹干纸上的墨迹,对折几下,折成一件纸飞镖,就想推开房门出去。 “不!这样做有些不对,我又不是犯事跑路,留什么书?又何必留书?直接叫醒月蝉,一起下山不就得了!费那么多事,干嘛?” 于是,慈舟掌心真力一吐,昨晚凝炼一夜的“宝月光王尊”,仅仅耗费十八颗念头蕴含的光辉,就将纸飞镖直接催化成飞灰,与一环奥法“燃烧之手”相比,也不遑多让。 出门后,慈舟迳自走到女人休息的厢房前,刚刚想伸手指敲门,月蝉就无比默契地推门走出来,身上散发着一股松木刨花的清香,竟然还洗漱过了。 慈舟心里不由地暗暗好奇:“不是说,女人都是晚睡晚起的赖床动物?不知道时间为何物,不化妆就会死的概念具现体?” 可是,不吐不快的吐槽的话到了嘴边,慈舟却言简意赅地笑道:“走吧!” 月蝉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问为什么。她只知道男人不会骗自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就在昨晚。现在脱身的话,自然是越快越好。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联袂出了这座院子,肩并肩着,携手沿着山路走下去,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直到慈舟和月蝉两个人下了飞鱼山,又往前走了大约五里地,此时天光已然大亮起来,朝阳的金黄色光焰喷薄而出,洒遍卡拉图大陆,慈舟才停下脚步,看着前后脚同样停住的女人,迎着她信任的目光,将昨晚得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结果,慈舟等了半天,月蝉却什么也没说,连半句习惯性的毒舌评价都没有,反而左看看,右看看,上下前后地打量自己认定的男人。 “你说你在关键时刻下车,挣脱了命运的束缚,没有坐上曼陀罗诸神预备给你的莲台……或许没有摆脱地彻底,又有幕后黑手在给你下套?” 慈舟心里略有所感,反问道:“何出此言啊?婵姐!” 时隔多年后,还能从男人嘴里听到这句亲切的昵称,月蝉心里的滋味,真是百感交集,当场就愣怔住了,直到慈舟伸手将她推醒。 “我个人觉得,我们分头穿越后,前后经历了不同的世界,还能在中土久别重逢,呈双穿的格局,本身就有太多的疑点和问题。” “或许,你的背后真有很多幕后黑手,摆脱了一方势力的纠缠,又跌进另一方势力的手里。” “昨晚,你就失去了谨慎小心!都说法不传六耳,你还能大大方方地传授念力修炼之法,简直就是胆大地没边了!” 慈舟想起那些如珠如玉的念头,一百零八颗烦恼之数,汲取月华而成太阴之种,却莫名其妙地凝聚“宝月光王尊”,不由地对自己改变思路有些惊奇。 “我现在回想过来,当时在我的心底,有个神秘的声音在呼唤,让我传授念力修炼之法给卡拉图大陆的武僧流派太阳宗,因为大混乱时代即将来临,诸神将谪降世间……” 说到这里,月蝉就注意到,男人的眼神变得越发深邃,犹如遥远的天际,那永恒不变的日月循环,犹如宁静如水的时光,在安宁地流淌着。 “命运假其之口吐露事关未来的预言!在这一刻,天道在说话?大道之音?” 毕竟,月蝉也曾是乱世道将,见识过各种大场面,其中不乏顺从天意下山扶龙庭得道的世外高人。 其中,以灌园村夫诸葛暗为最,他以一人之力,借助方圆百里的山川地理,摆下锦绣山河八阵图,在关东群雄联合讨伐关中盟主,未来真龙天子时,困住南下牧马的五十万神族骑兵(八千狼神兵,四万牧奴仆从军,四十万牛羊),前后足足五个月。 从寒风料峭的深秋,捱到来年的初夏,草原狼神下的崽,那些连人带马披重甲,红发绿睛的狼人,回到老家时只有一百三十八只,神族元气大伤,从此再也不敢南下。 以上都是番外,明月婵心的后文,不提! 慈舟很快恢复清醒,喃喃自语道:“卡拉图大陆的武僧流派,要么依附于中等神力的兵器之主战神姜由殿下,要么被追随强大神力黑夜大权命黑川庆德殿下,要么遵从弱等神旅行和商业神范蠡的道路,就没有武僧全身心投入,甚至可以就此皈依,属于武僧的神祗。” 慈舟说到这里,忍不住握紧拳头:“时机很快就要到来了,卡拉图大陆的神力秩序,将会出现剧烈的变化!我将建立全新的武僧修行之道,藉此吞并日月星三个武僧流派,以此为资粮,高举王座到天上。若兰寺的罗汉堂尽是太阳宗的人,算是我提前埋下一个暗桩伏笔罢!” 月蝉原本还有些疑惑,此时却被男人的话,打消了最后的怀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狂放,脑洞也未免开地太大了!” 慈舟此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这个想法其实很早就出现了!群山环绕的潘塔妮娅,熊猫人的王国……万兵之主姜由殿下的坐骑,战争巨兽食铁兽的故乡,卡拉图远古诸神下降世间之落脚地,土元素高等神器无尽繁息的土壤。若是能妥善地利用起来,封神之路就在眼前!” 月蝉听地面红耳赤,不过她还是很灵醒,耳朵动了动,看了看来时的方向,赶紧提醒道:“半身人家族追上来了!” 慈舟扭头望过去,果然看见半身人家族族长辛锤欲哭无泪的小脸蛋,身后影影绰绰跟着许多家族成员,在他们穿过野外草丛看见免费保镖后,不禁喜极而泣。 半身人辛锤跑到慈舟身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英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众剑堡 对于半身人家族的不舍不弃,慈舟也很是无奈,甚至是有点头疼,若不是自己发过誓言,要一路护送他们前往熊猫人王国潘塔妮娅,该撂担子时还是得果断点。 再说了,半身人辛锤掌握的地图,慈舟抽空“不小心”瞄了一眼,具体细节或许记不太清楚,不过大致的路径和走向却丝毫不差地全部记住,简直就像是拓印在脑海里似的。 想到这里,慈舟赶紧伸手搀扶,轻声道:“辛锤阁下,何至于此?快快起身!” 说完,不容许他拒绝,慈舟就把打定主意抱住自己大腿的半身人家族族长给搀扶起身。 “若兰寺的罗汉堂首座僧人与我有缘,昨晚坐而论道,受了一点好处,说不得会极力挽留。我怕耽搁了此次远行的时辰,故意提前出门,并非不守誓言。否则的话,我和月婵早就走远了,而不是在此地久留。” 半身人辛锤听了,顿时恍然大悟般的明白过来,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就好,这就好。”右手不放心地拽住慈舟的衣角,另一只手比划了几下,招呼家族成员慢慢走过来。 此时,月婵注意到,大部分半身人从火急火燎的疯狂赶路,一下子放慢脚步,还有些家族成员,反手从背包里掏出奶疙瘩似的食物,忍不住朝嘴里塞进去,不由地暗暗好奇。 “真是传说中的半身人,什么时候都不忘吃喝!这还是在迁徙到远方的路上,做不到一天七八顿,若是到了目的地,彻底安顿下来,还不得从早吃到晚?” 月婵扣着手指,默默回想着相关的背景知识:“半身人的一天,从洗漱后的早餐开始,大约是六点钟。日上三竿时,就到了稍事歇息,顺道吃早茶。中午正餐,必不可少。下午三点钟左右,是时候准备下午茶了。晚餐六点整,忙活了一天,该弄点好吃的,好好犒劳犒劳自己。晚上九点钟,结束了多姿多彩的夜生活,搞点麦酒和零食补充补充体力。即使在临睡前,至少还有一顿夜宵,才能让一个正统的半身人获得基本的满足。当然了,半夜起床偷吃一嘴零食,也是必不可少!” 这样算下来,半身人一天至少得吃七顿,没点本钱还真的支撑不了如此频繁的富足生活,纯农家田园的收入,肯定维持不了,所以半身人热衷兼职,充满冒险精神,小小的身体里有一颗大大的心脏,同时还极具勇气,不是没有缘由。 月婵撇撇嘴:“都是被逼得!半身人的生活习惯,似乎是与生俱来,就像这个来自西边的费茹大陆,以‘辛香料’为家族名的半身人群体,就非常了不起,在文化习惯迥异的卡拉图大陆都能很好地生存繁衍生息。” 因为赶路追上慈舟和月婵两人的缘故,半身人家族连在若兰寺洗漱的机会都错过了,他们不得不在野外,用事先准备好的干粮解决了今天的早餐,连休息的时间都省下了,反过来催促着赶路。 下一站是冒险者扎堆的众剑堡,百越国西南方边境线上军事重镇,百年前也只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拓荒领,周围尽是凶禽猛兽的乐园,曾经发生过堪称天灾级的野兽之难,也就是俗称的兽潮。 半身人辛锤寸步不离地跟在慈舟身边,两只小短腿甩开大步,竟然没有被落下太多,平口直述关于“众剑堡”的传说。 “呃!体内有火神加具土命的烙印,堪称神兽的九尾炎狐?牛首猿身鹤翼、八条章鱼腿的梅川内酷……这些不都是带来灾祸和不幸的妖兽吗?最后都被路过的酒剑仙李逍遥收服了,封印在潘塔妮娅东方的蜀山镇妖塔里?” 听了一耳朵半身人辛锤吹嘘的月蝉,脸色变得无比古怪,暗暗咋舌:“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背景设定?大杂会吗?” 反倒是慈舟,由于常年打坐入定,又亲自参与乌斯藏圣山神系覆灭一战,早就磨练成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不旁顾的精神境界,无论眼前发生什么都不会色变,更别说从旁人口里听说了。 接下来的路上,慈舟在乱葬岗随手打发了一支抢劫为生的狗头人匪帮,半身人家族穷追猛打,趁机收获了不少战利品。 在荒废驿站,以大摔碑手连续重击,生生干翻了一头食人魔,鉴定师静虚.李上前指指点点,找到具有魔力的部位,剥下尺许见方的整块外皮,制作出半身人专用“食人魔手套.双”,这种增加力气的超凡装备。 香炉瀑布前,与受过满月诅咒的人熊角力,慈舟怜悯他的人生,战胜后用黑布和水晶球模拟月圆之夜,通过“宝月光王尊”放出月华,以念力催眠彻底解除了诅咒,将这个可怜人拯救出苦海。 由于途中没有耽误时辰,大家又提前出门赶路,到下午茶的时候,一行人就走进众剑堡的势力范围。 慈舟注意到,来自费茹大陆的半身人具有相当大的名声,受到众剑堡左近卫星城镇的广泛欢迎。 半身人家族多数成员也是人来疯的脾性,族长辛锤看到小镇居民的热情,当即宣布就地摆摊。 没过多久,美食节上最常见的小吃一条街就正式出炉了。最受欢迎的是烤肉摊,刚刚采购的新鲜食材,在半身人掌握的秘制香辛料的腌制后越发入味,切割成块粒后,竹签凑成串,夹杂着香菇青椒等素菜,在明火中迅速烤制成熟,刚刚放在摊位上,就被老饕食客哄抢一空。 面糊和打成肉糜的鲜肉搅拌均匀,舀起一团摊在薄薄的铁板上抹开,用银匙刮下煮开的锅里,呈面鱼状,偏偏蕴含鲜香的肉味,再加上虾米紫菜葱花泡开的汤底,深受消费购买力普通的镇民热捧。 红萝卜、菠菜、肉糜和面糊调制的蔬菜丸子,在小火温油里烹炸,焦香四溢,入口酥脆,无论是凑成丸子串,还是盛在木碗里捧着吃,都别有一番风味。 慈舟携手月婵走过这条临时美食街,最喜欢的还是焦香可口,味道微甜的“鸡蛋仔”,这让他想起久远的过去。不出意外,月婵也是如此,两人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时不时相视一笑,默契地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捱到日薄西山的黄昏时分,小镇居民才兴致已尽地三三两两散开,半身人家族累地浑身大汗,却因为“试菜”趁机尝过许多美食而丝毫不觉得累。 临时美食街的收入不菲,这让半身人家族有足够多的钱,包下整座卡拉图大陆赫赫有名的“悦来客栈”二层以上所有房间。 当然了,那些天字第一号、第二号、第三号位置绝佳,宽敞舒适的豪华套间早就被客人拿下,就没有办法了。 用过半身人亲自指点后,至少上升一个段位的丰盛晚餐后,月婵来到和慈舟一起开的双人房间里。 男人守着贫穷誓言,吃着盐水煮熟的青菜,往嘴里扒拉着干巴巴的糙米饭,月婵表示难以理解,却也没有刻意阻止男人严苛要求自己的修行。 毕竟,自律的人都有无比强大的内心,如果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劝住,他也就不是自己了。 慈舟放下碗筷,看着月婵一脸关切,笑道:“早点睡!晚上我还要汲取月光精华,恢复解除人熊诅咒时消耗过多的念力。好在,有若兰寺罗汉堂的太阳宗武僧着手修炼念力,多多少少能给我一点额外补充,只要耐得住他们在我耳边的念叨声,一切都不成问题。” 月婵想起早间时分,男人说过的话,心里不由地滋生出异样的情绪:“又一次提醒我,不努力修炼,跟上他前进的脚步,连并肩同行的资格都没有!”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黑山老妖 此时,一轮银盘似的圆月高悬在夜幕星空,努力地向着顶点攀升着,向主物质世界洒下皎洁的月光。 慈舟盘腿跌坐在窗台前,放出一百零八颗暗淡无光的如珠如玉的念头,如饥似渴低汲取夜空中无处不在的月华。 与此同时,月婵仰躺在床上和衣而睡,却摆出五心朝天姿势,符合某种节奏在呼吸吐纳着,从挖掘内在的潜力,转到汲取外部环境的“天地元气”。 不巧的是,卡拉图大陆并没有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元气,只有地水火风四大主元素以及衍化出来的冰霜、雷霆、熔岩、沼泽等分门别类很多的自然力。 月婵初来乍到卡拉图大陆,手底下没有哪怕一座巫师塔,开辟四大元素池并积蓄四系元素,用来淬炼法力,凝聚最基础的“虚符”,只能无奈地退而求其次,攫取夜空中无处不在的月华,尝试初步凝聚太阴真气! 如此一来,两人就不免争抢起来,导致这座黄石小镇沐浴的月光凭空暗淡三四分,仿佛被路过的大片乌云遮盖住似的。 而在众剑堡有效统治范围之外,一座名为黑风岭,常年有一头“烟龙”出入云霄,被冒险者称为龙巢的最终冒险所在,其最深处一头凶暴蝙蝠熬过两个甲子(120年)的漫长岁月。 在僵化假死七天后,它突破了凡物的界限,无比强大的魂魄遨游冥土地府,有幸与不朽者深渊魔神冥河的影子对话,获得了一块血之法则的碎片,艰难地回归,野兽之躯褪掉所有豪毛,重生成卡拉图大陆的吸血鬼始祖。 一瞬间,这位原本成精化妖的蝙蝠怪,偏离了既定的命运轨迹,成为与人类半神对应的“妖魔”。 由于拒绝死亡,它的灵魂被冥土诅咒,有非常可怕的阳光惩罚,甚至以“妖魔之身”也无法豁免的死亡。 再加上,它从深渊魔神冥河手里获得血之法则的碎片,这可不是区区妖魔能够承受的高等法则,人类准神(英雄神)也未必能负担起来,会受到“渴血”、“燃血”的双重诅咒,这就叫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不过,它从一只普普通通的蝙蝠,于万千同族之中脱颖而出,熬成猎熊犬大的凶暴生物,现如今又变成狮鹫大,具有法则碎片的妖魔生物,怎么可能就此放手,自然是牢牢地抓住一切属于或不属于却被自己强行占有的事物。 它从地上一跃而起,右手弹出锋利如刀的爪子,回手一掏,抓出承载着血之法则碎片,活蹦乱跳的蝙蝠心,用一种尖利刺耳仿佛指甲抠抓玻璃的噪声喊道。 “我以黑山老妖之名,在黑风岭向四方郑重宣告:我将统领卡拉图大陆所有蝙蝠族群,我是嗜血者,有翼者,吸血妖魔,蝙蝠之主,不幸和意外死亡的帮凶……” 发出誓言后,黑风岭山腹无数洞窟内,立即回响起蝙蝠幼崽的回应,它就从无名的妖魔,成功转为“黑山老妖”,并迅速展开猩红的嗜血光环,这种类领域的法则外廊。 如此一来,就不免惊动了最近的众剑堡,百越国西南边境线上的军事重镇,各种冒险者扎堆的财富和机会之地。 在这里,高阶的大巫师和妖术师都能时不时看到,甚至号称大剑师满地走,道符师多如狗,可不是什么骗人的虚言大话。 不过,距离黑风岭最近的黄石镇,听地最真切的就是入夜后还抓紧时间修炼的慈舟和月婵两人了。 “黑风岭?黑山老妖?又一个妖魔出世了,真是混乱时代即将来临的前兆!” 慈舟听到女人的话,想起她闲暇时跑过的团,比自己多地多了,应该掌握不少背景知识,不由地朝她看了一眼。 男人多看自己一眼,月婵似乎受到某种鼓励,睁开眼睛笑道:“费茹大陆众神下凡,以圣者之身在世间行走,卡拉图大陆也有众星垂野,神力秩序更迭引发了绵延百年的混乱之世。诸国林立的局面将会一去不复返,新的神祗将会在旧神的身躯崛起,点燃不朽的神性火花,这是大争之世!你很期待吗?” 慈舟笑着点点头:“夺取神格!藉着旧神的底蕴点燃神性火花,还是属于陈腐的旧时代,我想做的是顺从新时代的神性精神,凝聚出完全属于我的神职。换句话说,我不会和那些旧势力争夺蛋糕的份额,而是做大做强这块蛋糕,然后划分属于我的那份。” 月婵听了立即明白过来,笑道:“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战斗和纷争,毕竟老牌神祗的底蕴深不可测,开辟新的神的领域,必定会少了很多波折!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并非利益最大化,对你而言却是最好的方向!” 慈舟耳朵听着那些刺耳的噪声,皱眉道:“说这些话未免为时太早!你看,以我们如今的实力,连就在左近的区区一头妖魔都无计可施,实力差距犹如鸿沟啊!” 在黄石镇的悦来客栈里,月婵初步凝聚出太阴真气,对气的把握无人能及,自然察觉到周围的异常动静。 “三十里开外的众剑堡,有高速移动产生的音爆。一二三四五六七,至少有七个高手,道法缩地成寸,一步里许(五百米);妖术高等闪烁,有限视距内定向传送;剑道人剑合一,这是御剑突破音障?还是肉身突破音障?神术神行甲马,似乎是来自旅行与商业神范少伯的神力符箓!还有另外三个,快地月下无影,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我认不出来。” 慈舟听完,额首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三个,我察觉到其中一位,似乎用的是高阶武僧的无踪步,类似于出入无碍的神足通,却又截然不同!另外两个,应该用的是遁术,你不觉得地下水有些异常吗?异常地活跃,与以往的静谧、安宁相比,显得有些躁动不安啊!” 月婵立即明白过来:“水遁!众剑堡地势较高,施法水遁者,借势顺流而下,能节省不少法力,临战还能如此冷静,我可是相当不看好黑风岭的那只黑山老妖!” 慈舟微微摇头,随即轻轻点头:“毕竟是不世出的妖魔,可不能轻忽大意!当然了,有七位大高手出战,招摇过市的黑山老妖肯定会吃点苦头,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罢!” 月婵立即点了点头,丝毫犹豫都没有,两人相视一笑,默契无比地推窗而出,悄声无息地落地,旋即施展身法,迳自向西北方的黑风岭赶去,留下衣袂飘飘的破风声,顿时惊动了悦来客栈的其他人。 天字第一号房间的盗圣白玉堂,蓦然睁开眼睛,来不及思索,当下扯掉锦衣绣袍,露出蓝褐色的超凡装备“夜行衣”,又从衣领下面扯出黑寡妇蜘蛛丝编织的面巾,恢复百越国第一神偷的面目,猛然施展阴影跳跃,就离开借宿的客栈,迳自追了上去。 天字第二号房里的夺命书生吕轻侯,右手垫头,左手五指翻飞,轮流敲打胸膛,平复被黑山老妖掀起的气血,不屑地冷哼一声,对客栈里那些同行的举动很不以为然,却还是默默地念诵“真言”,以夜幕为棋盘,天星为棋子,施展“星光挪移术”,抢先一步出现在黑风岭下。 至于天字第三号房,在稷下学宫博览群书,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又兼职妖术师的博学士邓隐,却不慌不忙地起身下床,推开窗户,对月深吸一口气,深重的夜露寒气令精神为之一振,大振,才慢条斯理地翻窗而下,身体犹如一片鸿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显然是某种神秘莫测的奇诡妖术。 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蝙蝠听到族王的呼喊,迫不及待地飞回黑风岭巢穴。 夜空中,前后十余里长,水桶粗的“烟龙”在现,自无数缝隙孔洞鱼贯而入,沐浴在黑山老妖的嗜血光环里,逐渐改变生命形态,具有妖物的特性。 (蝙蝠的普通野兽,挑战等级3,添加上妖物模板,敏捷+2,生命+2,增加血肉融合特性——蝙蝠妖眷族,挑战等级7) 第一百四十章 王下七武士 众剑堡的“王下七武士”携裹着汹汹气势,各自施展拿手本领飞快逼近,令刚刚以黑山老妖之名宣告四方的妖魔蝙蝠王不禁打了个哆嗦,直觉着索命的死神“无常”来到背后,致死的勾魂镰刀架在下巴处,泛起森森寒气,随时都会夺走自己的性命。 “大魔神冥河陛下告诫过,当我获得血之法则而蜕变成妖魔后,会遭受连续三次的劫数,只有通过人劫的考验,我才能屹立在大地上,否则的话,明年今日就是我的祭辰。” 黑山老妖毕竟是从万千蝙蝠同族中脱颖而出,在不知道多少凶暴化的蝙蝠怪中胜出,熬过魂游冥府的考验,最终成为完整的妖魔。 尽管其中肯定有九幽大魔神冥河陛下的慷慨赐予,以及仁慈的款待,不过没有体现出利用价值,是无法获得进一步的成长空间。 于是,黑山老妖为了保命,为了生存下去,毫不犹豫地在“嗜血光环”笼罩下,以领主之名驱使变化为妖物的蝙蝠,甚至不惜牺牲它们的生命,强行用血肉融合的唯一特性,塑造出只具有杀戮和狩猎本能的人形蝙蝠怪。 (蝙蝠怪,次级血肉衍生体,由复数蝙蝠妖融合而成,按有翼恶魔的形态塑造出来,具有超音波攻击,恶念膨胀,血肉钢叉,爪牙攻击,撕裂,持续性失血等,挑战等级10) 血之法则在现世投影出的领域外廊并不消耗任何源泉,反而不断汲取黑风岭以及周边地带的游离负能量,甚至包括积尸气、煞气、死气、阴气等污秽。 若是没有嗜血光环,黑山老妖想要塑造出“次级蝙蝠怪”,这种强有力的打手且又好用的战斗工具,就得消耗多一倍的妖魔之力,因此它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与此同时,最早抵达黑风岭的夺命书生吕轻侯,从星光挪移术中走出来,随手散去护身的星屑,屹立在寒冷的夜风中,衣袂飘飞,一副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出尘姿态。 众剑堡的“王下七武士”里,脚程最快的仙道士刚刚从“缩地成寸”中下车,就看见有人比他更快,且身披无数星光碎屑,疑是运用星辰之力的术师。 正在犹疑时,蓦然看见一身淡墨青衫的书生,很没逼格地伸手捂住嘴巴,随后哇地一声,吐了! “什么玩意?晕车晕船的人,我是见多了,没想到还有晕自家法术的术师。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紧接着,妖术师几次长距离闪烁,出现在仙道士身旁,对这位效力于众剑堡堡主铁胆神侯麾下的伙伴不禁刮目相看,同时也知道自己与仙道士的差距,再也不敢拿大。 紧随其后的“王下七武士”,竟然是不断施展无踪步的太阳武僧,到场后也只是脸皮微微泛红,气定神闲的姿态,实在是羡煞旁人啊。 没过多久,旅行和商业神的铜钱使者,凭着神行甲马来到伙伴身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旋即就随手撒币四面八方,默默祈祷片刻,将脚下的不毛之地,暂时变成诸邪不侵的“圣居”。 这是神的使者临敌前最基本的操作,随后赶到的剑修,外袍被撕裂成条,都是被风割裂的,显然剑气雷音用来杀敌尚可,用来赶路还是勉强了。 铜钱使者从怀里掏出一个朱红色的陶瓷碗,默默祈祷片刻后,夜露飞快沉降,碗沿边缘凝聚出一颗颗细小的露珠,流淌到碗底,映照着天上的圆月,顿时变成流淌的玉液琼浆。 接下来的一幕就让人吃惊了,这点刚好填满碗底的露水,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迅速上升,直到将陶碗盛满为止。 仙道士哑然失笑:“聚宝盆?哦不……天一生水杯!碗里都是神赐的圣水,夜露点化而来?” 铜钱使者听到有人开口点破关窍,也不生气,他还想将仙道士发展过来,成为众剑堡神殿的打手,自然不会为此较真,只是轻轻摇头,表露出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仙道士立即住口无言。 疲惫不堪的剑修,也有补足力气的灵丹妙药,只不过铜钱使者诚意拳拳,也不好拒绝这份情谊,只能低头小口饮过。 瞬息间,长途跋涉消耗的力气都补充回来了,年岁不过三十的剑修按捺不住地起身狂笑道:“圣水,此物甚佳!” 最后出场的是擅长土遁的僬侥人,高不过三尺,双手珠光宝气,尽是镶满灵石晶钻的法戒。 水遁的丽人早已赶到,却伫立在夺命书生吕轻侯身边,一脸关切的神色,显然两人交情颇深。 通过阴影跳跃来到黑风岭的百越国第一神偷白玉堂,知道自己犯事不少,可不敢出现在众剑堡“王下七武士”面前,注意到同住宇内最大连锁店悦来客栈的一男一女就在不远的身后,便双手抱住膝盖,蹲坐在山岩的影子里,犹如一块亘古不变的顽石。 不料,途中两人埋头赶路时,月婵问起是否坐山观虎斗,慈舟当下就直言不讳地开口拒绝了。 “卞庄刺虎,此时我是不取!在对抗人类之敌妖魔时,容不得小心思,小算计,小聪明更是头等大敌!” 于是,想结伴同行的第一神偷白玉堂,就这样眼睁睁地错过了与慈舟结缘的大好时机,也错过了认识修真士月婵的机会。 或许,他可以与还在二十里地以外的博学士邓隐做个伴,目前来说,对付“黑山老妖”的第一梯队里,可没有他的位置。 偏不巧的是,“王下七武士”里有无比资深的奶妈(铜钱使者),有耐力绵长的血牛(太阳武僧),有法术炮台(仙道士,妖术师,水仙子,土元素使),有物理输出端(剑修),偏偏没有侦察探路的游荡者。 待在圣居里的“王下七武士”,以妖术师为首,不惜费劲口舌,正在撺掇僬侥人临时客串一下。 可是,这位很有自知之明的土元素使,知道这头掌握法则的妖魔出身野兽,具有极强的兽性本能,没准会觉醒狩猎、繁殖等固有领域,在黑暗世界也属于极其危险的长生种,故而显得非常犹豫。 就在这时,慈舟和月婵两人施展身法赶到黑风岭,他当仁不让地上前一礼,笑道:“破戒僧……见过诸位义士!降妖除魔,乃我辈份内事,为扞卫人间正道,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太阳武僧听罢微微皱眉,毕竟破戒僧的名声可不好听,他们通常都是堕落之人,看着他身边的绝色佳人,恐怕就是破戒的堕落之因! 剑修早就知道他嫉恶如仇的脾气,赶紧伸手拦住太阳武僧,小声劝说道:“十方,反正我们缺少一个探路的先锋,何不让这位破戒僧前去探路呢?他与我们毫无关系,即便是牺牲了,也不怎么打紧。” 太阳武僧知道自己愚笨无智计,听了伙伴剑修的话,顿时精神一振,同样低声道:“这个主意,真有趣!你说的不错,就这么干吧!希望这个破戒僧能探出一条道路出来。当然了,黑山老妖狠狠地踢他的屁股,也不错!” 谁知,周围杂吵的声音盖不住慈舟敏锐的听觉,“王下七武士”里至少有两个对其不善的人,完全因破戒僧而来,他却浑然不在意。 “各位义士,我们在这里干等着不是办法,不如由我前去探路,毕竟我是为了爱人……” 说到这里,慈舟侧头看了一眼月婵,立即得到她的回应,笑成月牙的一双眼睛,还有甜滋滋的微笑,随即回头道:“为了爱人而不守戒律的破戒僧,与众剑堡王下七武士,也就是诸位毫无交情,正是最好的探路先锋!无论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 仙道士等人浑然不觉,剑修和太阳武僧却羞红了脸,毕竟他们刚才的话都被人听去了,同时也晓得眼前的破戒僧并非自甘堕落的泛泛之辈,没准还是一位“大师”。 毕竟,在史书记载中,背弃戒律,走在堕落之路的武僧,通常来说会变得虚弱,当然也有源泉暴增,突破界限的另类进阶职业。 也就是与持戒甚深,掌握律令之力的法力僧,以及谙熟大律令术的阿阇梨僧,相对应的红莲破戒僧。 (红莲破戒僧,眼中燃烧着焚灭三界的红莲业火,传奇之上,挑战等级23……) 第一百四十一章 红莲破戒僧 夜空下的黑风岭,犹如饥渴难耐的饿虎,匍匐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嶙峋的山岩就像刺猬御敌竖起的针豪,阻碍着旁人对它的觊觎目光。 挥手告别众剑堡的王下七武士后,慈舟担心留下月婵独自一人,恐怕有些妨碍,便将“宝月光王尊”从识海召唤出来。 瞬息间,他的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五百毛孔喷发出皎皎月光,一轮下弦月在背后显现,惊地太阳武僧“十方”当场岔气,一颗心往下沉落,犹如双脚不受控制地猛然发力,踩碎了脚下的岩石,眼角更是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月婵注意到对自家男人相当不善的太阳武僧失了颜色,乱了分寸,其余几位“王下七武士”也有些色变,明明知道慈舟当众故意示威,无非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心里却笑骂:“人前显摆的傻瓜!” 此时,慈舟迈着轻快的脚步,犹如人形火炬,走在没有上山之路的黑风岭上,稍微走远一些,就将浑身散发的月光收敛起来。 “念力幻觉,这种玄妙的障眼法,换个江湖术士来用都不好使,偏偏是我就没人怀疑,无非是有实力和底气,才能撑住场面。” 果不其然,仙道士望着远去的背影,直觉着这位自称破戒僧慈舟的男人,深不可测。 妖术师却深吸一口气,叹道:“无比纯正的月华能量,犹如六十年一次的帝流浆!” 太阳武僧顿时默然蓦然不语,他有想过“破戒僧”实力高深莫测,缺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可怕。 与王下七武士中的水仙子同在的夺命书生吕轻侯,想起弦月之相,与自己所知经典对照,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位高僧的法力,恐怕还在阿闍梨僧之上,只怕积蓄圆满,现出举座等身满月相,就是半神殿下了!” 想到区区一介僧人,年岁不满三十,即将由凡俗转成长生不死的半神,夺命书生吕轻侯忍不住哇地一声,又吐了! 水仙子知道好友所想的方向以及最坏的结果,娇嗔道:“此人怕不是武僧三大流派月隐派出身,此时已经证得元神,有了一丝神性,一旦有闪失,又是一个红莲破戒僧!” 太阳武僧随即目视月婵,破戒僧的堕落之缘,不过他想起宗门的传说,又十分担心自己错判,恐怕会将破戒僧往前推下深渊。 月婵猛然察觉到一股股冲自己而来的恶意,偏偏“王下七武士”没人干动手,似乎都有所顾忌。 “这些人的气息至少数十倍于哥布林匪徒,如果借助他们散发的敌意和气息,施展毫不费力的女杰族秘技,一定很有趣!” 想到这里,月婵立即脚踩弧步,游走在“王下七武士”六位成员之间,以冰冷之心搅起冷热气旋。 在场众人除了仙道士有所察觉,其他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眼下临战之时,这位破戒僧带在身边的女子,跳起罗璇舞又有什么名堂。 就在月婵脚踩弧步,来到螺旋的终点,猛然朝天空打出一拳。 只听嘭地一声,圣居所在出现大气震爆,冲天而起的气流犹如飓风,将仙道士在内的王下七武士统统吹上天空。 趁着飞龙升天破再次大显神威,周围飞沙走石之际,月婵赶紧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功身法,迳自向慈舟所在的方向追去。 夺命书生吕轻侯立即伸手拉住蠢蠢欲动的好友:“丽华,救人要紧!别好心办了坏事,把她冒犯了,就是加速催生红莲破戒僧出世。” 所谓的救人,不过是一句空话。身为众剑堡铁胆神侯麾下,半独立客卿地位的王下七武士,就没有一个简单人物。 不说仙道士、妖术师各显神通,最快挣脱出来。铜钱使者在半空中直接消失,再次出现就是圣居所在,地面之上。 剑修又是身剑合一,强行破开如柱旋风,犹如离弦之箭回到地面。太阳武僧和僬侥人待在风眼的平静地带,带“飞龙升天破”招数用老,力道耗尽,白犹如鸿毛鹤羽,轻飘飘地落下来。 太阳武僧十方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原本以为,那位现出弦月相的破戒僧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没想到他的伴侣也是如此棘手!一点施法的征兆都没有,就凭空招来飓风,或是强效旋风术……” 僬侥人对大地的震动异常敏锐,笑道:“至少是一个中阶四级的法术,偏偏还会非常高明的体术,法武双修的巾帼!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仙道士听到这里,想起自己的遭遇,忍不住有些火大,毕竟神一般的破戒僧,搭配擅长用“气”的仙武士,实在是闪瞎常年单身的一众王下七武士,包括自己! “走!我们尽快跟上去!黑山老妖得了血之法则,正是红莲破戒僧成道七路径之一,可不能纵容其得手!” 因果,杀戮,火焰,死亡,幽冥,鲜血,冰霜等七大法则,都能藉此证得不朽。 目前来说,只有藉着幽冥法则成道的红莲破戒僧妙空,由于待在九幽黄泉,且被灵魂大河统领之位束缚住,加之上面有中等神力死神无常殿下,根本不能出世,否则的话,卡拉图大陆必定掀起腥风血雨,死伤狼籍! 王下七武士本着共同进退的默契,随仙道士黄飞熊朝黑风岭奔去,夺命书生吕轻侯却不过水仙子的情面,也跟着过去帮忙。 与此同时,博学士邓隐还在十五里地界以外赶路,百越国第一神偷白玉堂固执地蹲着,继续扮演无人注意的顽石。 与此同时,慈舟瞅准一道往外喷出猩红月光的山涧裂缝,坦然地走了进去。 眼前蓦然一暗,慈舟体内的气血翻涌起来,似乎想要夺路而出,显然是受到蝙蝠血肉融合而成的次级蝙蝠怪的暗算。 “我的听觉比常人宽广多了!超音波攻击?还是该说大音希声?” 慈舟强行压下体内剧烈翻腾的气血,猛地深吸一口气,随即张开嘴巴,以“降魔狮子吼”吟唱《我的太阳》最高朝部分。 一瞬间,狭小的洞窟顶部,无数亮出血色獠牙的妖化蝙蝠,犹如冰雹似的坠落下来。 即使是次级蝙蝠怪,被充满沸腾的正能量,蕴含太阳普照万物意境的狮子吼正面轰中,如受当头一棒。 顿时闭上嘴巴,眼耳口鼻七窍流血,犹如面目垂挂下几条细小的血蛇,身躯就像喝醉酒般的,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不过,掉落在地上,大部分奄奄一息的妖化蝙蝠,毕竟还有一些体质较好,撑过这一波狮子吼声波攻击的精英,挣扎着手足并用,冲进次级蝙蝠怪的体内,化作一团血肉精华,弥补损耗的法力,治愈体内的暗伤。 于是,慈舟立即看到对手迅速恢复过来,伸手抹了一把丑怪的嘴脸,双手握拳,猛然喊道:“恶念膨胀!” 话音未落,左右手两根食指弹出,一颗红色的光弹凌空化出螺旋轨迹,出人意料的慢,却丝毫不差地正中目标。 “哈……哈哈哈”一阵石斑鱼的尖利笑声,不掩小人得志的狂妄,次级蝙蝠怪双手叉腰,笑道:“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 慈舟发现中招后,自己全身上下,尽是浓红色的光芒,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发疯似的寻找自己的恶意私欲。 可惜的是,慈舟修炼念力后,将所有一切都锁在识海里,本身纯净无暇地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怎么可能被对手发现。 当“恶念膨胀”搜遍全身都一无所获后,它冲进了慈舟的六阳魁首里,第一时间发现识海,并坦然地钻进去。 旋即,就被慈舟面目的黑暗愤怒金刚抓住,在它没有发作之前,直接炼化成一块三角棘片,表面流淌着神圣的符纹,不知其究竟者,还以为是一件在祭坛上接受常年供奉的圣器! 慈舟对识海的变化了如指掌,哑然失笑道:“一发妖术而已,竟然能炼出神通?好吧,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想到这里,慈舟握拳作起手势的左手,猛然弹出食指,一道“恶念膨胀”顿时激发出去,凌空化出近乎完美的螺旋轨迹。 此情此景,吓地次级蝙蝠怪转身想逃,可是当它刚好露出背部的蝠翼,就被自己的独门绝技命中了。 (恶念膨胀,血之法则外廊延伸秘术,中者经受阵营检定,通过生存,通不过,当场死亡)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浓红色的血光自次级蝙蝠怪眼耳口鼻七窍喷薄而出,源于族王“黑山老妖”赐予的妖魔之力,“恶念膨胀”根本没有分辨敌我的能力,瞬息过后,找到目标体内沸腾的恶意,旋即就急剧膨胀起来。 仅仅一瞬间,慈舟就看见次级蝙蝠怪的胸腹部位,一个个恶念犹如葡萄不断滋生增殖,二尺四的盈盈一握的腰肢,变成十人合抱粗的水塔,将皮膜撑地近乎透明,双脚迅速淹没在臃肿的身躯下,就像濒临自爆的二段沙鲁。 次级蝙蝠怪知道自己此身无法幸免,临死之际,绝望地嘶吼一声:“老祖宗,你要为我报仇啊……” 撕心裂肺的绝望呼叫声,在四通八达的洞窟缝隙里产生回音共鸣,声声不绝地传进吞吐诸气,努力提升自身法力储备的黑山老妖耳朵里。 “唉……这孩子也是真倒霉,遇上我族的克星!放心,你不会白白送死的,至少试探出这位高僧的部分底细了。” 话音刚落,身处黑风岭最外围防御层的次级蝙蝠怪,体内的血焰本源陡然暴增三倍,立即明白是老祖宗的指令,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转眼过后,“恶念膨胀”就将临界点的身躯往前轻轻一推,送上自灭的不归之路。 “轰……隆”一声,肮脏的血色火焰瞬间爆发开来,核心处急剧升起一道毁灭的焰柱,冲到洞窟顶部,贴着岩壁绽现出绚烂的火花。 洞窟底部,一股冲击波横扫而过,不管被狮子吼弄死或没弄死的妖化蝙蝠,统统被吹成滚地葫芦,旋即全身冒出青烟,无火自燃起来,片刻过后就烧成一堆暗红色的热烬。 至于慈舟本人,早已不是当初刚出道的莽金刚,发觉场面有些不对劲,立即翻身躺在凹陷的低洼处。 随即,他双手枕头,小臂顺势压着耳朵,避过洞窟回声增幅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又抬头看着无数妖化蝙蝠的尸体,贴着眼睫毛,在仰面朝天的脸上飞速滚过,不禁露出微微一笑。 “就知道会这样!此次妖怪自爆,不会将我拖下水,断乱因果之力化身的黑暗愤怒金刚也就没有当场示警!可是,黑山老妖的暗手,临时添加了一把力,就能将我弄成重伤,自然是避之则吉!” 慈舟待到余波平息后,才从低洼处一跃而起,抬头看了看洞窟顶部,血焰爆发一轮后已然熄灭,又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暗红色热烬,不由地庆幸自己没有骄狂自大,否则的话,硬抗一波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会被卷进去,下场不定会多凄惨。 就在慈舟举步向前时,月婵不知道打哪来,悄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轻轻地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第一次被人摸到身后,慈舟本能地伸手搭住柔荑小手,身体比意志更快,施展了一个过肩摔。 月婵整个人都懵了,人在半空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在,慈舟明白过来,赶紧停下过肩摔的发力,原地转身卸走力道。 就在这时,慈舟突然灵机一动,来了个“巴黎铁塔翻转再翻转”的哄人神技,抬起头,闭上了眼睛。 月婵心里狂喊“糟糕!”,身体却很老实,也是闭上眼睛,双手往外撑开,双唇相接,做了个“吕”字! 紧接着,两人双手十指松开,贴在两腿裤缝,慈舟双腿脚尖脚跟往外交替挪开,将此神技彻底完成。 与此同时,紧随其后的仙道士黄飞熊等人,察觉脚下剧震,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当他们冲进洞窟里,正好看见这对“神仙眷侣”交战后,以此秀出天际的姿势恩爱缠绵,不由地跌落一地眼镜。 水仙子毕竟是在室女子,羞红了脸,不由地转过头去。夺命书生吕轻侯叹道:“天雷勾动地火,真是羡煞旁人吖!” 此话传到月婵耳朵里,被男人过肩摔不成,反而被吻的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 慈舟察觉到女人心情又变了,却没有开口阻止,仅仅双手捧着月婵削若无骨的肩膀,慢慢地放下来。 途中,他又忍不住轻啄一口女人的樱唇,犹如蜘蛛侠夜巷吻女友,根本不顾“王下七武士”这群单身狗的感受,在他们嘴里,强行塞了一把甜蜜的狗粮。 太阳武僧十方的额头暴起了蚯蚓般的青筋,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僬侥人慕容复连口呸呸呸,吐出被人强塞一嘴的狗粮。 仙道士黄飞熊面色不善,想起了自己的十三姨,明明情投意合的一对璧人,却因为世俗的偏见无法结合。 水仙子丽华一双如水妙目,看着夺命书生吕轻侯,希望他能有所表示。 他却因为身负家族期望,必须按照媒灼之约,娶关中六扇门神捕郭巨小女芙蓉,不得不婉拒水仙子的爱意。 唯有妖术师等人浑然不觉,毕竟他们都是万年柱男(非错字),此生向道之心异常坚固。 月婵人在半空中,以鲤鱼打挺之势翻身,双脚落地后,看也不看“王下七武士”,眼里只有自己的男人。 慈舟也是旁若无人,牵着女人的手,笑道:“黑山老妖毕竟是不世出的妖魔,激斗起来,我都自身难保,怕护不住你周全,还是退出去罢。毕竟,此地太危险了!” “你怕什么?我族武典你又不是没有通读过?无论是干柴烈火掌,情意绵绵刀,还是郎情妾意剑,都得两个人联手,才能施展出来,你不能没有我!” “武典三神技?我怕定力不够,把持不住,泄了元阳,坏了童子身,于金刚不坏体有碍!” 月婵听了这话,双颊腾起大片红晕,小声道:“婆娑天魔舞都没能乱你定力,我怎么可能?” 慈舟双手抓住女人的柔荑,一脸认真道:“我是怕你定力不够!” 等候多时的“王下七武士”终于按捺不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僬侥人慕容复,笑地弯腰,直接趴在地上,右手握拳捶地,笑地差点断气。 即便是仙道士黄飞熊,以袖遮面,双肩也是一上一下,若不是怕有损形象,肯定会笑出声来。 太阳武僧十方毕竟是业内人士,知道破戒僧还是童子身,心情就轻松了不少。听闻这位堕落之徒练成金刚不坏体,确认在传奇之上,就不由地皱起眉头。 这场面就像考试第二名的三好学生,听说课堂睡觉的竞争对手说自己考砸了,心里有些洋洋得意,结果成绩放出来后,他竟然考成第一名,且彼此差距是三位数! “为什么?这个堕落之徒会如此的强?竟然远远超过我,踏入人间传奇之境界!命运何其不公?” 与此同时,慈舟笑道:“命运待我不薄!在茫茫人海之中,我们能够相遇上,这是宿世因缘,真爱的羁绊,我又何忍放手?” 水仙子丽华又看了一眼夺命书生吕轻侯,对方只有一脸苦涩的笑,小声道:“你看看人家!为了爱情,宁愿破出门墙,成了一个不容于流派宗门的破戒僧!你就不能勇敢点吗?” 夺命书生吕轻侯苦笑道:“丽华,为了你,我违抗家族之命,恶了神捕郭巨,选择逃婚!已是最大的努力,再进一步,恐怕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我不怕!我是水神后裔,郭芙蓉的惊涛掌,即便练成第九式,又能耐我如何?” 夺命书生吕轻侯仰头望天,叹道:“她还会玉女剑法,河东狮子吼,虎啸铁布衫,偶得神兵怒涛斩魂剑,据说是宫廷武库一品收藏……” 水仙子听着自己深爱过的男人,絮絮叨叨的话,终于死了这条心:“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好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心里叹道:“最终,还是我独自扛起了一切!这个世界,就没人能够懂我!苦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欺之以方 不说众剑堡王下七武士中,出身无双城的水仙子与夺命书生吕轻侯分道扬镳,太阳武僧十方气势汹汹地,迳自走向破戒僧慈舟。 一时间,双方的目光都被集中起来,注意到太阳武僧十方的异常举动。 慈舟看了一眼来者的面容,想起若兰寺罗汉堂首座,须发皆白的海法.关,恐怕都没有眼前这位太阳宗出身,浑身气血犹如烈火攒成一团的武僧强悍。 正因为如此,慈舟的目光还在女人身上,没有片刻移开,嘴上却不依不饶道:“黑山老妖乃是不世出的妖魔,不趁着此时刚刚觉醒,法力浅薄将其绞杀,迟早会成为祸害一方的灾厄之源。” “事关众剑堡十几万军民安危,影响百越国与周边诸国的实力均衡。未免各国边境再起大战,导致无数生灵涂炭,谁敢阻碍我降妖除魔,不仅是我的敌人,还是众剑堡的敌人,是践踏世间公平正义的罪恶化身,妖魔的帮凶,九幽魔神的走狗!” 话音未落,太阳武僧十方的脚步顿时停休了,脸上露出别扭的神色。破戒僧慈舟的话犹如千钧重担压在他身上,太阳武僧十方实在不敢为了自己的私欲,清理门户这种小事,影响了降妖除魔的大局。 仙道士黄飞熊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摇摇头,暗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十方老弟这是被人用话术拿捏住了,根本不敢轻易动手。否则的话,他就得背负起天大的罪名,这是常人无法逾越的道德天堑!只要有底线的人,此时都不会动破戒僧一根手指头,哪怕他所说不真。” 想到这里,仙道士黄飞熊转过念头:“当然了,降伏黑山老妖,彻底铲除黑风岭的妖化蝙蝠,待大功告成之后,十方老弟有的是机会……这对神仙眷侣实在是太碍眼了,看了就让人忍不住有些心烦!” 就在仙道士黄飞熊想要开口给合作多年的老兄弟解围时,破戒僧慈舟却携手月婵走向更深处。 一时间,随着他的脚步移动,无数倒吊在洞窟顶部的蝙蝠发出刺耳的嘶鸣声,通过岩壁回音叠加起来,就像有人用指甲抠玻璃,忍不住想呕吐,更是头晕脑胀的厉害。 僬侥人慕容复双手抱住耳朵,闷声道:“这是音波功,南疆土人惯用的风生兽,就擅长音波攻击。蓝面妖女蓝凤凰战败三位人间传奇,成为十万大山公认的南疆领主,也是凭借法武合一的音波功!” 说完,他也没有经过王下七武士其他人的同意,伸手进储物袋里,掏出两颗表面色泽鲜红,犹如百年老朱砂,内部无数电弧爆射的半透明雷丸。 “平生仅有一次挫败的风暴领主呼雷豹,事后冥思苦想多日,终于想出最简单的破解之法,以音波破音波,以雷霆轰鸣盖压蓝凤凰的‘女妖之嚎’!” 话说到这个份上,僬侥人慕容复也不怕被人责骂,双手各自扣住一颗雷丸,左手曲大拇指,猛地发力一弹。 梧桐子大的雷丸立即朝洞窟更深处射去,正是那对神仙眷侣走去的方向。 紧接着,僬侥人慕容复右手拇指用尽全力弹出雷丸,凌空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竟然后发先至地赶上,不轻不重地撞上第一颗雷丸。 瞬息间,两颗雷丸正好撞上,撞击处出现数条冰裂纹,裂缝扩大到各处,顿时摧毁了脆弱的外壳,将蕴含其中的雷霆之力,一口气全部释放出来。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声波震动过处,倒吊再洞窟顶部的无数蝙蝠,统统挂不住脚,接二连三地掉落在地上,口鼻往外出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看着就是活不成了。 就在这时,黑风岭最深处的“洞府”,黑山老妖对部下的损失暗暗吃惊,尽管只是用自己部分妖气改造的蝙蝠,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挑战的妖物,没想到区区两颗“雷火砂”,就一鼓作气地灭杀掉黑风岭将近五成的蝙蝠。 “你们,施法源泉统统来自于我的血之造物,是时候为我效劳了。记住,后退一步就是家园,我们无路可退!” 单膝跪地,俯首帖耳的七位次级蝙蝠怪,立即恭敬地遵从命令。 它们分别是蝙蝠人,蝙蝠妖,蝙蝠魔,蝙蝠鬼,鲜血蝙蝠,钢铁蝙蝠,吸血鬼蝙蝠。 待麾下七员大将离开后,数百只血眼蝙蝠飞落到地上。在黑山老妖犹如披风的影子里变成一团团烂泥,然后不断地堆叠起来,变成一位除了眼睛流露出兽性的竖睛,其余部位与常人毫无分别的人类——蝙蝠公子原随云。 “来者不善,尽是实力接近人间传奇之辈。如此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必须趁早跑路!” “你是我最后的造物,最亲的崽,带着我的大部分本质,改头换面后,混进白道侠士的队伍里!只要得到他们的认同,以后你就是蝙蝠侠!” 蝙蝠公子原随云微微一笑,没有闭上会露出破绽的眼睛,用一条黑色布带蒙住眼眉,在脑后扎了个死结。 黑山老妖愣怔片刻,了然地明白过来,随后就看到蝙蝠公子原随云散去人形躯壳,全身变成漆黑的幕布,随着一只只只有淡淡的妖气的蝙蝠,扑扇着翅膀飞上洞府顶部,钻进岩壁缝隙里,手脚并用地爬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生天,它不由地暗暗点头。 与此同时,或者往前回溯片刻时光,慈舟携手月婵进了更深处。 蓦然间,断乱因果之力显化的黑暗愤怒金刚火速示警,他毫不犹豫地合身抱住女人,全身筋肉泛起暗黄色的光焰,竟然不惜耗费功德,展现出在世金刚的不坏体。 慈舟在下坡路上顺势往后倒下,不仅将崎岖不平的路面碾碎压平坦,还轰出一个不深不浅的人形凹坑。 紧接着,他将女人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硬抗接下来的雷霆震鸣! 淬不及防之下,月婵就被男人推倒了,她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无比欢喜。 刚刚反应过来,她就看见无数紫红色的闪电束爆射而来,所过之处,妖化蝙蝠瞬间脱水变成焦炭,然后才是雷霆剧震轰鸣,闹地脑子都变成浆糊了。 与此同时,毫发无伤的月婵也看到男人默默无言的付出。 即便是在世金刚之身,拥有水火不进,刀枪不入的金刚不坏体,被无数闪电束间中鞭笞,所过之处也会变成焦炭般的漆黑墨团。 更有树状纹路遍布开来,犹如天女散花,烙下无数瓣痕,又像是牙牙学语的稚子,在慈舟背部信手涂鸦。 关键时刻,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挺身而出,前后三次漫长的人生经历,也只有这一个人了! “我真傻!当初,我竟然会为了所谓的事业,放弃了像你这样好的人!” 慈舟正在默默忍受雷霆的洗礼,趁机将无形无质的念头放出来,藉着弱化无数倍的雷霆之力,将念头洗练成有形有质,如珠如玉的晶钻。 估料不到,身下的月婵会突然给自己发好人卡!慈舟差点就被气笑起来,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至少得熬过这一波雷霆震鸣再说。 事实上,出自土元素使.僬侥人慕容复的两颗雷丸,两两相撞后爆发的威力看似不俗,坚持的时间不过十息而已。 当然了,黑风岭的妖化蝙蝠超过半数(五万),或是直接死在闪电鞭笞下,或是被巨响当场震杀,落地遍地都是,大部分奄奄一息,根本不能被次级蝙蝠怪利用起来。 僬侥人慕容复此举,就此断了未来大敌的法力仓库,更是毁掉了蝙蝠七妖众疗伤的加血站,自然是拉满了仇恨。 于是,当蝙蝠人,蝙蝠妖,蝙蝠魔,蝙蝠鬼,鲜血蝙蝠,钢铁蝙蝠,吸血鬼蝙蝠联袂赶到现场,根本顾不上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慈舟等人,而是冲仙道士黄飞熊等众剑堡的王下七武士而去。 浑身泛起金属光泽的钢铁蝙蝠,双手十指弹出半尺长的利爪,大喊一声:“散魂铁爪!” 高速撕裂大气的爪风,化作十道弦月状的淡青色风刃,将王下七武士等人全部笼住。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送你上路 水仙子站在王下七武士最前方,眼看钢铁蝙蝠的爪风撕裂大气,化作一道道淡青色的风刃破空而来,她想也不想,两手各抓住裙摆一角,猛地原地转身旋转。 上等蜀地锦绸蓦然泛起粼粼波光,竟是这位水神后裔体内源泉爆发,将裙子当场化作丈八长宽的水帘幕布,挡住对面大敌的试探性进攻,同时为伙伴们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果不其然,钢铁蝙蝠的随手试探一击,十道弦月状的风刃,不分先后砍在水帘幕布上,却根本奈何不了水仙子的防御屏障。 斩金截玉的风刃仅仅陷进去三指,就像是发狂的烈马被套马索挽住而动弹不得,十道风刃被往复不断的水帘牢牢地黏住,还往下稍微压了压,卸走了风刃上面强弩劲射的力道。 仙道士黄飞熊最快反应过来,右手握拳,食中二指伸出,戟指朝天一点,背负的法剑“灵芝宝”顿时化作一道尺许长剑光,色泽青雅,借助水帘幕布的掩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破空而去,将察觉到致命危险,及时反应过来,双手交错护住胸口要害的钢铁蝙蝠贯穿。 尺许长青雅剑光顺势推着猎物朝后飞起,钢铁蝙蝠脚跟拖地,连续咬破舌尖催谷法力,却连一点用都没有,直到背部重重撞上障碍,随后就被仙道士黄飞熊的法剑牢牢钉在岩壁上。 钢铁蝙蝠还想化整为零散去,结果百种灵草洗练的法剑“灵芝宝”,蓦然爆发出破邪、镇魔的法力,不仅将其心脏一切两半,还直接摧毁了钢铁蝙蝠的妖魔本质。 转眼过后,浑身上下流淌金属光泽的钢铁蝙蝠,被剑身泛起灵光法焰烧成暗红色热烬,皮膜化作草木灰似的玩意,扑簌簌地落下,岩壁上只有兀自微微颤动的法剑。 出师未捷身先死!黑风岭最深处的蝙蝠洞里,黑山老妖心口骤然一阵刺痛,到场喷出一口心血,落在地上,竟然连硬如钢铁的山骨都腐蚀成灰浆,还不停地冒出血红色的浆泡,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与此同时,蝙蝠七妖众的其它成员,亲眼目睹实力排名最末的钢铁蝙蝠当场陨落,互相交换眼神,第一时间朝洞窟各个角落飞速弹射出去。 铜钱使者立即双手撒币,再一次将方圆亩许之地,化作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居”,配合水仙子的水幕屏障,更是相得益彰。 浑身魔气升腾,仿佛来自九幽深渊,最不像人的蝙蝠魔,狂飙魔威地做出试探。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眼睛可见的灰色波纹撞上水幕屏障,竟是仅仅将其球形弧面微微吹陷下去,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片刻过后就恢复原状了。 夺命书生吕轻侯却注意到,水仙子默默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打击,眉头轻轻皱起,显然有些痛苦。 尽管女人对自己心死如灰,负气转身离去,可是两人多年相处下来,没有爱情也有坚韧不移的交情,自然是挺身而出。 只见夺命书生吕轻侯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执笔凌空书写,片刻过后,无数细碎的绚烂星光,从洞窟岩壁缝隙落下,具现出一副似符不是符的《七杀戮妖贴》。 帖子抬头有北斗七星,似夺命书生吕轻侯藉此言明所借周天星力之源泉,帖子正文骈四俪六,起笔就是“天生万物”,就将蝙蝠这种有翼飞翔,不归禽类,有足行走,不属走兽,超然物外的生灵囊括进去。 随后,又将古时蝙蝠曾为祥瑞,造福一方,如今堕落为妖魔,与人作祟,为祸一方,互相比较一番。 接着,才是夺命书生吕轻侯执笔铁画银钩,将蝙蝠自甘堕落,转生成妖魔,为天地之大害,洋洋洒洒地写了个遍。 最后,“誓杀之”三字,字字泣血,煞气透贴而出,接引周天星辰之力,进而引发出“奇迹”! 夺命书生吕轻侯心中默默祈祝:愿以三百功德奉还天地星辰,瞬息间,《七杀戮妖贴》不仅接引来北斗七星的死亡星力,还有四方四灵二十八宿的星力降临,演化出种种星辰神技。 瞬息间,七七四十九把三阴戮妖刀,六六三十六柄三阳一气剑,从无处不在的星光中一跃而出。 蝙蝠魔哪怕提前察觉到死亡预兆,根本躲避不开,与其被星辰神技交相砍杀,不如横下一条心硬抗。 于是,蝙蝠魔抖开背后蝠翼,严丝合缝地包裹住自己,疯狂燃烧体内的妖魔之力,翼膜表面的绒毛全部烧成灰,露出沥青般粘稠的魔性本质——吸取钢铁蝙蝠刚不可持久的教训,现场模仿水仙子的水幕屏障。 可惜的是,无论是三阴戮妖刀,还是三阳一气剑,都具有破除一切邪祟的法力。 刀罡剑网毫无阻碍地透体而过,将自己裹成三角粽的蝙蝠魔,顿时被切割成零零碎碎的几百块颗粒。 可是,仅仅是这样的攻击,还不能彻底掐灭蝙蝠魔的本质,于是最终一击来了,蕴含万物具亡的北斗七星之力,化作一柄死镰,不偏不倚地正中刚刚萌发的妖魔之芽。 吱呀一声,蝙蝠七妖众里极具魔性的蝙蝠魔,一身本事没有施展开,就继钢铁蝙蝠的后尘,踏上死亡的不归之路。 黑山老妖痛失爱子,不得不再吐出一口老血。他万万没想到,亲手塑造的眷属,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太弱了,根本不是众剑堡王下七武士的对手。 想到这里,黑山老妖的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失血过多而变得异常苍白的脸色,顿时浮现出无数墨绿色的纹路,犹如脸上覆盖着一副面具似的。 “该死的!亲生崽带走太多妖魔本质了,分给七妖众的肉芽也无法收回,那些人类似乎知道如何应对。大意了,我实在是太大意了!” 与此同时,妖术师盯上了最合眼缘的蝙蝠妖,解下束腰的黄金绳,默默祈祝几句,扬手抛高,大声道:“缚妖!” 话音刚落,黄金绳从死物变成灵兽,半空中蜿蜒游走如龙蛇,把身轻轻一抖,就卸走所有力道,又像是一道闪电曲折前行,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目标。 无论蝙蝠妖破空斩击中绳子,还是转身极速逃窜,都没能甩掉妖术师的“缚妖咒”。 黄金绳前端触及猎物的一瞬间,就像是水蛭蚂蟥叮咬住活物不放松,随即绳子分出八股细索,贴着颤抖不停的肌肤,把蝙蝠妖手足蝠翼全部捆缚,狠狠地勒进肉里去。 妖术师伸手一招,将手足捆扎在背后的蝙蝠妖凌空摄到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诡异的一笑。 随后,他亮出握拳的左手,五指展开,弹出锐利如钩的指甲,攒成一簇,猛然插进蝙蝠妖的丹田。 “在哪里?在哪里?原来……在这里!” 妖术师迅速找到并抓住目标,掏出它体内蕴含妖魔之力的肉芽(妖丹),反手扔进随身携带的炼丹炉里,竟然原地盘腿坐下,投入各种材料,开始现场炼丹。 向来都是妖魔作祟,汲取人类的血肉精华滋养自身,何曾见过人类屠戮妖魔,反过来炼制丹药。 剩余的蝙蝠七妖众当中,蝙蝠人,蝙蝠鬼,鲜血蝙蝠,吸血鬼蝙蝠已经出离愤怒了。 蝙蝠人不顾一切地催谷体内潜力,放出无数蕴含血焰的蝙蝠镖,落在圣洁的水帘屏障上,顿时出现连续不断的爆炸。 鲜血蝙蝠浑身上下所有毛孔一起往外喷血,解脱了具体的形态,化作一团污秽的脓血,狠狠地撞了上去。 圣洁的纯白水帘顿时晕开大片鲜红,如同日暮时分的晚霞,又像是此时不堪重击,仰天吐血的水仙子的脸颊,露出不健康的红晕。 阴气深深的蝙蝠鬼伏在吸血鬼蝙蝠身上,舍弃一切以便于合体,由于同出一源的缘故,当场变成两头四臂,半鬼半妖的妖魔。 只见它双手合十,狠狠地插进被污染的水帘屏障上,猛地往外拉开,就看见里面的王下七武士等人。 不料,最接近人间传奇的太阳武僧十方,早就恭候多时了,站在所有人前面,直视合体的妖魔,深吸一口气,震动筋肉骨节,猛然爆发出“雷音狮子吼”! 一瞬间,合体的妖魔全身皮肤撕裂成条,往身后抛洒而去。紧接着,千锤百炼的血肉也被镇碎成酱汁,极速地朝四周喷射,只剩下还未彻底融合的两副骨架。 与此同时,慈舟掸走身上的灰尘,伸手拉起陷坑中的月婵,扭头朝来时的方向看了看,不以为意笑笑,随即走进蝙蝠洞深处,看到了吐血不止的黑山老妖。 “屡受重创,一只脚陷在冥府的妖魔,你的劫数真是重,也是时候由我亲自出手,送你上路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降妖除魔 “送我上路?区区一介无名僧人,竟然敢口出狂言,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盘踞在岩石王座上的黑山老妖挺直腰杆,上身微微往前倾,不怒而威地爆发出上位妖魔的嚣张气焰,一族之王的无上霸道。 可惜的是,犹如实质的妖气威风撞上慈舟的时候,却犹如清风拂过山岗,连破戒僧的衣角抖没有掀起。 慈舟双手合十,笑道:“善哉善哉!阁下的实力衰减低厉害,似乎不足春秋鼎盛时的一半威力,莫非早就做了准备,提前转移走了至少五成的妖魔本质?” 黑山老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毕竟自己的底细被来人一眼看穿,简直就是没穿衣服的猎人,赤裸裸地站在冰天雪地里,被准备狩杀的一众猎物强势围观,太丢人了。 月婵听到这里,却有些紧张起来:“预先留了种子,走了一具五成实力的分身,难怪会弱成这般田地,可惜了!” 慈舟出于默契,闻弦歌而知雅意,毅然而然地问道:“可惜什么?” 月婵笑道:“若是这妖魔全力以赴,打发掉众剑堡的王下七武士,应该不成问题。偏偏其妖心无常,不懂临阵以堂堂之兵,多疑善变,终于坑了自己!” 黑山老妖听罢,顿时煞气透面,怒发冲冠,尖叫道:“若不是尔等咄咄逼人,给我三五七月稳固境界,就连十几万军民群聚之众剑堡,我也能连根拔起,何至于将自己逼到窘迫的境地?” 月婵笑道:“大言不惭!众剑堡有万兵之主姜由的神殿,陈列神兵倚天剑,任一武器大师持着,神力加身,化作神将,都能将你格杀当场?区区一只妖魔,不过是一族之领主,好大的口气,敢蔑视战神殿下!” 论起吵架的本事,十个黑山老妖捆起来,也不是女人的对手,慈舟微微一笑,心里想着:“双方贫嘴发地图炮的开场白不过如此,还是尽快进入正题罢!若想尽快解决这等得了部分天地法则的妖魔,不如消耗功德,把真身显化了!” 想到此处,慈舟正想动手,恼羞成怒的黑山老妖先行一步出手了。 只见它背后蝠翼裹住身躯,化作黑绸似的长袍,洞窟顶部以及四周岩壁上倒吊的妖化蝙蝠,迫不及待地坠落下来,犹如倦鸟归巢,纷纷冲向黑绸披风里。 黑山老妖正欲吸收数万妖化蝙蝠的血肉精华,月婵却没有给它机会从容转化,以极快的速度绕行六圈,原本朝天一拳轰出武典秘技.飞龙升天破,临了却是双手撑地,双脚朝天螺旋上升。 第一脚正好踹中黑山老妖的下颌,颈骨当场骨折,一颗大好头颅呈九十度与脊柱对折,冷热两股气流形成的飓风,更是将其转化妖化蝙蝠血肉为自己所用的大计彻底打乱。 成百上千坠落下来的妖化蝙蝠,被冲天而起的飓风卷进去,狠狠地撞在洞窟顶部,直接研磨成血肉模糊的酱汁。 人在半空中的月婵,身处绝对安全的风眼,猛地一记鹞子翻身,头上脚下地正面黑山老妖。 只见她双手泛起红光,盈盈若血,却又蕴含一股阳刚气血的破除邪祟之力。 慈舟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法武合一的《破邪朱砂掌》,不由地暗暗好奇,月婵是何时练成的。 “以毒攻毒,方为上策!看招《五毒真经》,天蝎拳意.深红毒针!” 一阵明红色光芒闪过,黑山老妖胸膛上,顿时被种下十四枚蝎螯状的指甲,一只张牙舞爪的天蝎虚影,若有若无地匍匐在其胸前,致命的最后一击,正是寓意蝎尾钩螯的毒针! 就在这时,黑山老妖缓过一口气来,身为新生妖魔,弱点几近于无,颈骨折断自然不是致命伤,只是被月婵的武典秘技打懵了。 只见它双手关节松脱,手臂猛地暴涨,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抓住给予自己重创的女人最后一击的右手。 谁知,月婵毫不理会,左手握拳,伸出食尾二指,暗中以《五毒真经》天蛇拳意推动,发出紫焰蛇牙击。 丝毫不逊于“深红毒针”的一击,正中黑山老妖的双手脉门,即便是妖魔之躯也是当场一麻,不由自主地松开双手。 紧接着,月婵右手食指往前暴突,插中黑山老妖的胸口,戳进它的心脏上。 活蹦乱跳的心脏瞬间为之麻痹,再也无法跳动,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地攥住。 察觉到有身死当场陨落的风险,黑山老妖再也无法漠视女人的威胁,大喊一声:“给我滚开!” 话音未落,一股凝如实质的妖气爆发开来,不仅将力道用尽的飓风一口气吹散,还把月婵远远地吹走。 慈舟正欲起身去救,却看到月婵稳住身形,在岩壁上落脚,身体顺势下蹲,随即不退反进地一跃而起,深吸一口气,小腹高高鼓起。 “闭上耳朵!”月婵及时提醒一声,慈舟出于信任,立即伸手捂住耳朵,随即就看到一头浑身上下都是宝石疙瘩的癞蛤蟆幻影,出现在女人的身体周围,随着她张口一吐。 “哇……”地一声,无形无质的“大蟾气”正中爆发一轮后,正在抓紧时间回气的黑山老妖,当场将其砸趴下了。 “这还是实力凌驾于人间传奇之上的妖魔吗?竟然连女人的一口气都扛不住!” 慈舟趁机口吐芬芳,激地黑山老妖眼角抽搐,面色泛起大片红晕,显然是愤怒极了。 就在这时,黑山老妖没见怎么发力,手脚四肢趴在地上的身体直挺挺地站起,猩红如血的光环蓦然透体而出,瞬息间笼罩整个洞窟,且不停地汲取所有生灵的鲜血。 近在咫尺的月婵感觉鼻子一热,竟然看到一滴鼻血脱离出去,体内流淌的血液,竟然也有冲破皮肤,向黑山老妖飞去的迹象。 “终于成功激怒老怪,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全部实力,现在避之则吉!” 月婵是自己明白自家事,还没有恢复到全盛时的实力,绝对不是妖魔的对手,刚才大杀四方的场面,除了黑山老妖刻意保留实力外,也有大意轻敌的因素在。 于是,慈舟抬头看到女人一路后空翻,跳到自己的身后,稳稳当当低落下,就不以为意地笑笑,随手布下“反邪恶结界”,把在世金刚的不坏体显化出来。 此时,黑山老妖双目泛起丝丝电芒,筋肉活化似的急剧膨胀起来,融入身躯的蝠翼钩爪,在肩膀两侧耸起,周围遍布蚯蚓状的血管,中空的管子不断喷出橘黄色的瘴气毒雾。 月婵注意到黑山老妖的腿毛转成榕树气根似的玩意,扎进脚下汇聚而来的妖化蝙蝠血里,不断汲取这些血肉精华,弥补筋肉急剧膨胀,演化成妖魔铠甲的玩意。 慈舟暗道:“这不是操纵肌肉,百分百出力的户愚吕弟?通过血之法则?真是岂有此理!” 他断然不会给黑山老妖变身成魔鬼筋肉人,将贫乏的身躯改造成爆肉钢体的机会,笑道:“临战变身?太小瞧我了!” 就在王下七武士分头干掉蝙蝠七妖众的余孽,追进黑风岭最深处的时候,慈舟动身了。 于是以仙道士黄飞熊为首的众剑堡特聘客卿们,就看见两个筋肉虬结的“半巨人”互殴的场面。 浑身暗黄的四臂金刚,肩后双手十指交扣,以“外缚印”猛然轰中蜕变中的黑山老妖,犹如金刚力士擎出莲花法锤,仅仅一击就砸地刚刚恢复原状的头颅深陷脖腔里,头皮尽数燃尽成灰,露出裂开八瓣的颅骨。 紧接着,慈舟右手五指并拢,斑斓戒刀再次出现,从上到下斩落一劈。 黑山老妖就被整整齐齐地劈成两半,连变得异常粗壮的脊椎骨,都根根被一分为二,往两边倒下。 黑山老妖万万没想到,自诩为正义伙伴的王下七武士——它想当然地把慈舟替换掉太阳武僧十方——竟然不给他蜕变成型的时间,带着无比悔恨又暗自庆幸的心情,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正牌的王下七武士忍不住惊呼出声,就连太阳武僧十方也改变过去的看法,毕竟慈舟人前显示金刚只身,三拳两脚就打死了黑山老妖,实在是可怖可畏! 这还不算完,只见慈舟深吸一口气,就将弥漫开的橘黄色瘟疫毒雾,统统吸进自己体内。片刻过后,又张开嘴巴,吐出体内净化解毒后,一口无害的浊气。 紧接着,慈舟双手拇指食指相抵,其余六指展开,作“日轮印”,以念头蕴含的“宝月光王尊”为源泉,一口气消耗干净,发出药师琉璃清净光。 黑山老妖的两片身躯残骸,连带其脚下的血池,顿时无火自燃,焚烧成一堆炭红色的热烬。 至此,藏在暗中的血之法则再也掩藏不住,不得不暴露出来,随即就被日轮印降伏,约束成一块正四面体,四角射出寸许血光,表面流淌着无数符文的玩意。 月婵看了一眼,暗中传音道:“有点像是道藏记录的真文!不过,道家真文是八角垂芒,金光灿烂。这血之法则的碎片,有点邪祟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祸福相依 由四个等边三角面构成的块粒,邪祟的血之法则,第一时间吸引住了太阳武僧十方的注意力。 他可是非常清楚世间七种法则,能让破戒僧踏上红莲之路,铸就长生不朽的根基,血之法则正是其中一种。 即便黑山老妖被其亲手弑杀,十方也要仗着人多势众,争上一争! 谁知,慈舟早就洞悉太阳武僧十方的念头,包括几位王下七武士的想法,都对自己获取血之法则颇有微词。 他看了一眼月婵,发现女人微笑着微微额首,送上支持你所有决定的眼神,慈舟顿时了然低明白过来。 “我为了宿世因缘,舍弃了戒律对身心的约束,不过早年发下的贫穷誓言还没有忘记。我们俩夫妻联手斩杀了黑风岭的妖魔,这点微不足道的战利品,就当是见面礼,送予你们王下七武士罢!” 说完,慈舟侧头看着月婵,右手曲指轻弹,一缕指风就将悬在半空的血之法则,射到太阳武僧十方的手里。 原本他想要仗着人多势众拳头硬讲道理,可是对方如此上路,还亲手奉还大战过后的战利品,此举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即便是仙道士黄飞熊也无话可说,众人不得不往两边站,让开一条道路,默许慈舟和月婵离开。 两人果然不惧地有过去,慈舟用眼角余光,将王下七武士的戒惧、不屑、警惕、防备、好奇、等情绪尽收眼底。 走过水仙子时,这位水神后裔却是一脸羡慕的神情,慈舟注意到她完全是冲月婵而去的,暂时没有弄明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譬如,众剑堡的特聘客卿王下七武士,字面上看明明是七个人,到场后却发现是八个人,且每个人的出身、道路都截然不同。 有修仙的道士,浑身散发妖气的人类,一身本事都在剑器上的修士,也有出身入世流派太阳宗的武僧,天生矮小的僬侥人,神祗的后裔,甚至有不那么正经的牧师。 在慈舟看来,用钱币施法的牧师,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圣职者,竟然用最世俗不过的钱币,挥洒出一道道神术,真是反差感满满的。 于是,慈舟忍不住向铜钱使者多看了一眼,偏偏水仙子就站在他面前,不免造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误会。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破戒僧慈舟是个花心大萝卜,朝水仙子丽华暗送秋波,眉目传情! 夺命书生吕轻侯最是不忿,低声斥骂了一句:“这破戒僧有寡人之疾!都说僧人是色中饿鬼,古人诚不欺我。” 话音刚落,他就察觉到大事不妙,先是水仙子猛然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估计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紧接着是太阳武僧十方,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出身关中国郡望世家的吕轻侯,把血之法则凝聚的块粒给了仙道士黄飞熊,愤愤不平地一拂袖,转身走出蝙蝠洞。 夺命书生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开口解释道:“不该走的(十方)走了,该留下的(慈舟)没留住!” 与太阳武僧十方相交相知多年的僬侥人慕容复心眼最多,听到这番话,暗想:“书生知道我和十方大哥的交情莫逆,他都被气走了,难道我还有脸留下来吗?” 想到这里,僬侥人慕容复狠狠地瞪了一眼夺命书生吕轻侯,双手掐诀,蓦然施展土遁术,整个人往下沉落,竟然借天赋异禀也走了。 “嗨!我不是说你……慕容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身为被人类世俗社会排挤,甚至隐隐敌视的妖术师,可以说是与僬侥人最有共通语言的“社会边缘人士”,即便凭着高超的头脑和智慧,明白夺命书生吕轻侯不是那个意思,却出于共同进退的默契,选择了离开。 一道七彩斑斓的灵光从脚下卷起,将妖术师浑身一裹,犹如纺锤,又想起蚕茧,倏忽过后,就飞地没影了。 水仙子看到这一幕,多年手帕交的妖术师田柒都被气走了,她自问没有脸面留下来,于是她就冲夺命书生吕轻侯丢了个白眼,双手各自拎起裙摆一角,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毫无淑女碎步漫行的大家风范。 同为神统一系的铜钱使者钱沉,旅行和商业之神在众剑堡神殿的牧师,看到水神后裔都走了,自然不会留下,他还惦记着神殿里的内务,赶紧转身离去,追随水仙子丽华去了。 夺命书生吕轻侯伤人太深,说不定水仙子丽华会在失恋的伤心难过时,为了填补感情的空白,会敞开心扉,让他走进去也没准。 仅仅几句话,就把王下七武士气走了大半,夺命书生吕轻侯叶没脸待下去,最后好奇低看了一眼血之法则凝聚的正四面体,怏怏不快地扭头走了。 现场就剩下两个无牵无挂的修士,仙道士黄飞熊和衣衫褴褛的剑道修士安齐生。 两人对视一眼,剑道修士笑了:“余之一生,舍剑之外,别无他物!告辞!” 说完,安齐生就转身走了,不争不抢,洒脱地如同梅妻鹤子的隐士,赤条条地来,再赤条条地走,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与此同时,慈舟和月婵施展身法,早就出了蝙蝠洞,甚至离开黑风岭地界,迳自向落脚地黄石镇奔去。 途中,月婵忍不住开口询问:“为什么你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血之法则?据我的灵感所知,即便是最基本的运用,能从血液里获取宿主的记忆!稍微开发的血妆画,具有媲美南方十万大山土着巫师的战斗妆!以你的天赋,得到血之法则,踏入人间传奇的速度,至少会缩短一半!” 慈舟只是摇头:“你不知道!这块法则碎片来自九幽魔神,蕴含着无尽的考验和可怕的劫难!得到血之法则的,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都坚持不到最后,半途中陨落了。黑山老妖沾上就被灰灰了,即便命运借我等之手,可是它就是死掉了!” 月婵沉吟片刻,回应道:“我们离开黑风岭没多久,我就察觉到王下七武士分裂了,一个接一个离开了蝙蝠洞,现在想起来,他们都是有福气的人,本能地知道趋吉避凶,紧跟我们的脚步,离开是非之地!” 慈舟哑然失笑:“你的说法,很有趣!或许实情就是这样,能忍住获得法则碎片,一步登天的诱惑,还能挣脱出来,都是有福之人!” 蝙蝠洞里,孑然一身的仙道士黄飞熊,仔细端详着悬在掌心上的法则碎片,与自己上丹田髓海浮沉的“真符”对比,蓦然发现血之法则更加繁复,似乎可以从中领悟出成百上千种藉血释放得法术。 “奇怪!黑山老妖从九幽魔神手里获得血之法则,尽管时间短暂,至少也得到十几种法术,为什么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带走黑山老妖的半身,获得近五成妖魔本质的蝙蝠公子原随云,化整为零地回来了。 “原因很简单!他要借助你们这帮智计上不了台面的无知之辈,渡过晋升为妖魔后必然会降临的命运的考验!” 一坨坨蝙蝠血肉,从洞窟顶部缝隙里落下,双目缠着黑巾的蝙蝠公子,刚才说话还是大半个头颅斜躺在地上,现在却一口气具现出膝盖以上的部分身躯。 “黑山老妖智慧通天,早就想到如何躲避命运给予的三次考验,包括妖魔之身陨灭,鲜血法则易手。现如今,你得了法则碎片,我就成了你的劫难!同时,我也有黑山老爷赐予的部分法则,你也成了我的劫难!此战最终胜者必然是我,命定三劫已过,身为黑山老爷最亲的崽,我将成为新一任的黑山老妖!懂?” 话音刚落,蝙蝠公子右手拇指划破食指指尖,逼出一滴鲜血,落在汇聚无数蝙蝠血肉精华的脚下血池里。 “出来吧,我最忠诚的血之妖兽……” 话音未落,血池冒出连串浆泡,“咕噜噜”一阵乱响,紧接着,无数蚂蟥似的低级魔物涌现出来,彼此两两结合,迅速变成一只全身上下都是蛇状触须,正面有两具骸骨纠缠在一起的妖兽——血妆干。 (血妆干,九幽血海孕育的低级妖兽,具有部分亡灵特征,吸血妖6级+干尸4级,擅长鲜血吮吸,黑暗诅咒,惧怕圣水,高温,挑战等级10) 血妆干并非蝙蝠公子造就出来,而是藉着血池与九幽血海的联系,召唤出来的炮灰! 仙道士黄飞熊第一时间洞悉对手的小把戏,除了暗中传音叫人外,伸手进怀里掏出一把折纸鹤,含了一口精气喷上去,立即将它们点化成鹰隼鹫鹞海东青! 与此同时,他伸手戟指百种灵药洗练的法剑“灵芝宝”,蓦然冲对手施展“御剑术.分光”。 一瞬间,高悬洞窟顶部的法剑,一口气爆射出几十道金黄色剑光,将淬不及防的蝙蝠公子插地全身都是。 前胸后背,关节要害,乃至五脏六腑,都是法剑“灵芝宝”分化出的有形剑光。 紧接着,仙道士黄飞熊左手戟指朝上,背后腰带系着的四幅卷轴,立即扬起无数首尾相连的符纸。 无论是哪张符纸都有荆山印,传承直追上古的黄家仙道,源头来自卡拉图大陆第一代神庭,也就是太阳神东皇太一治世的时代,俗称的古神!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幕落下 “古神道?二十四节气聚成四季循环,显化出太阳神相,又有地水火风定住四方时空(次元锚),投影出太阴月相,此为大阴阳流四相神符炼魔阵。你还真是黄家的仙道士!” 蝙蝠公子看着四道卷轴甩射出首尾相连的无数符纸,上抵洞窟岩壁,下潜入地底深处,将自己所在的一方天地切割出来,形成相对独立的天圆地方式禁域,是为黄家仙道千百年来对此方天地的世界观。 一上来就是必杀的绝招,绝不多嘴多舌,默许对手可以从容不迫地收拾心情,调整身心意志神,一步步完成蜕变,将生命燃烧到巅峰状态。 “可惜了!黄家仙道的源泉是第一代神庭的主神,那失落在时光长河深处的古神,任凭子孙后裔如何祭祀,也无法从漫长地看不见尽头的沉睡中醒来。” 此话正好戳中黄飞熊的痛处,不过这位仙道士练气多年,城府之深简直如山川之险,根本不会流露出任何破绽。 蝙蝠公子见此,就没有继续调侃,笑道:“恰恰相反的是,本座的身后,乃至高无上,万魔之魔,九幽血海的支配者,大魔神冥河陛下。哪怕血之法则不过是指缝里漏出来的残羹冷炙,也足够我二代黑山老妖受用了!” 话音刚落,被无数荆山印神符,以经纬线交织而成的球状小天地里,蝙蝠公子的背后出现了一道漆黑深邃的影子,一双有如无底深渊的眼睛,缓缓地睁开,冷漠地看着主物质位面世界,对只有泛起淡淡神辉的狭域小世界,稍微流露出一丝怀念,或者追忆往昔的神情。 大魔神冥河的影子出现的瞬间,黄家仙道士黄飞熊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使劲地抓住,连一刻不息的搏动都停顿了,甚至重重地往下一沉。 “你是什么东西?一头新生的妖魔罢了。一只脚踏在通往不朽的门槛上,另一只脚还在世俗里泥足深陷,有什么资格请来魔神冥河殿下青眼垂视?此乃亵渎!” 话音未落,那压在仙道士黄飞熊心头上,沉重无比的压力倏忽间消失了,他毫不犹豫地催谷所有法力,推动四相神符炼魔阵运转起来。 血海妖兽血妆干感受到春日暖阳的照射,慌乱之下,疯狂地挥舞着胸前所有蛇状触须,交织成一面密不透风更不透光的肉盾,背后的触须则一鼓作气地朝四周弹射出锐利如钢锥的爪子。 可惜,二十四节气里,汇聚成春天的“惊蛰”,偌大的二字稍微停顿,便有一道惊雷落下,瞬息间电蛇四射,不仅击穿了层层叠叠的触须肉盾,还将大部分爪子横扫焚烬。 蝙蝠公子不慌不忙地双手十指相抵,虚抱成球,背后蝠翼高举过头,两只翼膀的钩爪凝聚出一团血光,形成一个倒立的三角。 他异常熟练地口吐污言秽语,尽是充满邪恶和亵渎的深渊恶魔语,从嘴角流淌出去,化作一个个漆黑的扭曲符文,在倒立三角的红色魔力回环上流淌。 “乱序切割.冬季大三角!” 夺命书生吕轻侯能借用星辰之力进行瞬间移动,身为黑风岭的领主,莫说黑山老妖本身也有相似的招数,第二代的蝙蝠公子只会更强。 淬不及防之下,借用大魔神冥河之影的微末之力为源泉,蝙蝠公子运用天体的负能量,切开狭域时空的禁制,撕裂了锁定时空层位面跳跃的次元锚,进入了世界的暗面阴影界。 就在此时,仙道士黄飞熊却不慌不忙,弹指间,二十四节气的“大暑、小暑”一起现身,温度急剧上升,竟然将提升防备的血海妖兽血妆干瞬间脱水,晒成一具干尸。 遍布褶皱的肌肤表面,油分被太阳真火点燃,高达十二刃的妖兽,所有毛孔都在往外喷火,瞬息过后,就焚烧成一堆碳红色的灰烬,连本质都没有逃脱——不亏是炮灰。 紧接着,潜伏在地底的符纸上下颠倒,太阳月相居上,太阳神相却隐匿不出,有如日落西山,滑落冥土深处,以备明晨的日出。 于是,仙道士黄飞熊由“乱序切割.冬季大三角”透露出的气息,立即追寻着来到世界的暗面阴影界,再一次将蝙蝠公子抓住,塞进这座绝杀的囚牢里。 可惜的是,没了太阳神相的镇压,这座狭域天地就出现了致命的破绽,蝙蝠公子不得不耗费体内的魔力储备,再一次返回主物质位面世界。 就在这时,剑道修士的惊鸿剑突兀的出现,突破音障,快如闪电,就在蝙蝠公子的身躯完全具现,有如水底浮上来的龙舟,狠狠地钉在他的心脏上。 紧接着,仙道士黄飞熊的法剑“灵芝宝”,从洞窟顶部降下,贯穿蝙蝠公子的天灵盖,将他舍弃身躯,元神出逃的唯一生路都封禁了。 一身澎湃的魔力都被镇住无法调动,任凭你通达几百种藉血施展的法术,都无济于事。蝙蝠公子第一次心情焦急,催动背后蝠翼的臂爪,分别抓住胸口和头顶的剑柄。 紧随而来到现世的仙道士黄飞熊,立即掏出一方拇指大的荆山玉印,左手食指凌空画符,虚以一印,立即成一道气符,口诵真言。 “小五行阳之术.千堆石乱射” 仙道士黄飞熊脚踏之地,有如被无数穿山甲爪牙齐上,刨走大块小块的岩石,就看见他的宽袍大袖里,一刻不停地疾射出无数标准暗器.“飞蝗石”! (飞蝗石,暗器,有圆坨坨鹅卵石状,有尖长刃口蝗虫状,每块重四两、半斤不等,太轻杀伤力有限,太重影响到有效射程,有投石索甩射和人手投掷两种,杀伤力与发射者的力量息息相关,也可用“法术.射矢术”激发,相当于一个成年男人15点力量投掷力度。) 仅仅是第一波飞蝗石攒射,就把蝙蝠公子打懵了,韧如牛皮的蝠翼当场被洞穿,出现大大小小无数破洞,就像是被害虫蛀食的菜叶,硬如钢铁的臂骨和爪子,也被打地当场骨折。 都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蝙蝠公子还是一脸微笑:“都说是一对一的角斗,你竟然还暗中埋伏下位阶在大剑士之上的剑道修士作伏兵。都说妖魔诡计多端,你们人类才是最可恶的生物。” 黄家仙道此代最杰出的仙道士,可没有被对手的话分心旁顾,有条不紊地催动各种神符,先用二十四节气轮番招呼。 仅仅是“春天神”的雷霆雨露、春日暖阳,就招来无数电浆,为蝙蝠公子洗浴一番,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 毕竟,此时的蝙蝠公子,体内的魔力被一柄法剑和一柄神兵封禁住,根本调动不起来,更难以形成防护罩。 危急关头,蝙蝠公子忍受着夏日炎阳的炙烤,疯狂地搅动脑汁如何脱困,他还是小看了人类的诡诈和智计,毕竟没有获得全部的血之法则,新生的身躯没有经受太多的淬炼,有太多的缺陷。 就在蝙蝠公子体内的鲜血都热地快要沸腾起来,颅骨里的脑浆都开始咕噜噜冒泡的时候,他获得了片刻的清明,似乎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体内的魔力动用不了,就用体表外面流淌的魔力,藉着蝙蝠一族领主的权能,召唤一次小规模的地震术。” 想到这里,蝙蝠公子就开始作妖施法了,挺起胸膛,深吸一口发红的高温热气,瞬息间炸裂体表肌肤,不菲的魔力在半空中燃烧成灰烬,成功影响到黑风岭地底深处的地窍。 将大地视作人体,暗河就是血管,地脉就是经脉,地窍即为穴窍,每次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就有无处不在的自然之力,渗透到地底深处,正如雨水汇聚在暗河里,雷霆精气也被纳入地脉里,最终汇聚在地窍,天然的能量池,蕴含着丰沛无比的自然力。 蝙蝠公子并非引发地窍暴走,而是用自己体表不多的魔力,变成一根刺,稍微刺激或者挑逗一下黑风岭的地窍,让它动弹一下。 只听“轰隆一声”,接着在场或不在场的所有人,就感觉到地面在波浪般的上下起伏,连御剑飞行都会被大气的震荡摧毁施法者的自信,并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地动山摇。 黑风岭天然的洞窟,不约而同地纷纷坍塌,仙道士黄飞熊未免被牵连进去,再也顾不上狩杀第二代黑山老妖,赶紧施展穿墙术(固体穿越固体),匆匆忙忙地逃出去。 蝙蝠公子被坠落下来的碎石砸瘫半边身体,却犹自疯狂大笑:“第二次人劫终于熬过去了,最后一次肯定是出关之时。必须早作准备!” 妖魔绝处逢生的自陷困境,看似自找死路,却是唯一一条生路,亿万吨黑风岭的山岩,他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消磨头顶和胸口要害的法剑、神兵,待出关之日,必定重拾实力卷土而来。 仙道士黄飞熊伫立在一处距离黑风岭十里外的山丘上,剑道修士悄然落下:“地壳元磁暴走,短时间内,将黑风岭铸造成铁板一块,除非是擅长磁道法术的修士,谁也无法潜入进去。” 说到这里,他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到此为止罢!将你手中的血之法则碎片,交给众剑堡的铁胆神侯,殿下会有办法的!” 仙道士黄飞熊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万万没想到,第二代黑山老妖被逼到绝境,还有如此声势煊赫的底牌。” “还有一事,密切关注黄石镇,尤其是那位破戒僧。三拳两脚就干掉新生妖魔,还显露出金刚之身,怕不是超越传奇之上的半神殿下,他要是踏上红莲之路,恐怕比邪僧秒空更危险!”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风起萍末 剑道修士闻言,沉吟片刻,回想起那位破戒僧惊世骇俗的金刚之身,不朽不坏的金性,尽管有些暗淡,却有如神只在地上行走的圣者,不由地轻轻点了点头。 众剑堡的王下七武士来自卡拉图大陆构成主流阶层的各族精英,即使彼此之间相处多年,有了一定的默契,互相之间走地最近的,依旧是那些有共同价值观,或者道路趋同的人。 譬如旅行和商业之神范蠡的牧师,众剑堡神殿的主持铜钱使者,就与出身无双城的水神后裔水仙子走地很近,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意,即便夺命书生吕轻侯被逼迫到墙角,不得不面对现实,她也只是选择彻底放手,铜钱使者并没有机会更进一步。 黄家仙道出身的黄飞熊,就与实力位阶在大剑士之上的剑修相交莫逆,即便仙道士什么也没说,剑道修士安齐生也明白他的心意,并默契地予以配合,关键时刻出剑,联手镇压第二代黑山老妖,也就是所谓的蝙蝠公子,或许这才是知己,这才是朋友! 仙道士黄飞熊独来独往惯了,除了在众剑堡领主铁胆神侯麾下,充任王下七武士的职位,以半独立半客卿的地位,领一份过得去的薪水,手下并没有多少人可以调用。 恰恰相反的是,剑道修士深谙聚众成势之理,不仅开门收徒,还广开方便之门,将有志于上进,贫寒家庭出身的年轻人,亲自调理教导一番,然后再分派给徒弟们支使,学会各种各样的技能。 仅仅是街头盯梢,就得学会迅速换装、变装,保持合适的距离,学习更好地用自己的眼角余光,而不是直楞楞地盯着目标,以免引起直觉很高的人的注意,避免打草惊蛇。 至于充作主力的那些人,统统从十几岁的少年里选拔,先签一份至少十年的卖身契,在他们长身体的时候,大量的精细食物和大消耗量的运动,尤其是基础体能的锤炼,会让他们夯实基础,走地更远。 有人终生只练一招,有人坚持每天劈斩三千剑,针对不同人的道路,这位距离人间传奇只有一步之遥的大剑修,总会制定出相应的训练方法。 从他的手下出道,日后都成为众剑堡的中坚,譬如把持城墙和外城防御的城卫军,在一个个回环封闭形坊市里驻扎的治安官,巡守东南西北四个外城大区的带剑骑士(骑马的剑士)。 至于内城的一切事务,就是众剑堡的领主铁胆神侯殿下的义子义女负责。有以人间霸意驾驭刀法,练成霸刀的天才刀客,有精通占卜、占星,窥视命运走向,并提供各种建言的预言家,有精通十八种各大流派的忍术,号称百越国第二,没人敢自认第一的绝顶刺客,还有一位精通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机关陷阱,无所不通的杂学大家。 再加上直属众剑堡领主的两千玄铁重骑,号称满万不可敌的钢铁洪流,如此才能威震一方,守住百越国西南边境重镇。 黑风岭的新生妖魔,还未如何作祟,就被全军出击的王下七武士掐死在襁褓中,尽管他们默契地隐藏起破戒僧慈舟等人的功劳,可是剑道修士安齐生的小动作,激活黄石镇的暗桩,盯住悦来客栈的某对“神仙眷侣”,还是被众剑堡领主铁胆神侯察觉到了。 血之法则的碎片,终究被仙道士黄飞熊呈交上去,经过多种渠道的确认后,摆放在这位百越国的一方封疆诸侯面前。 源自九幽魔神冥河的馈赠,铁胆神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献祭,充满蓬勃朝气,热衷冒险和挑战,贵族的保护者,太阳神陆压殿下。 太阳宫的主人,是与大魔神冥河匹敌的强大神力,地位仅次于翡翠宫神王,玉帝左首顺位第一的神只,继承卡拉图大陆前九位太阳神的遗泽,号称史上最强。 果然不出所料,太阳神陆压殿下第一时间接受了献祭,并通过血之法则的隐秘联系,将一发超凡神力.永恒炽阳送进九幽血海,令孕育无数魔物的血海魔巢直接缩水了一成。 深渊血战的永恒战场上,恶魔军团一度攻进外域位面,修罗场之地狱战场,来自九幽血海的阿修罗战士,差点因为没有后备军补充,而拱手交出这块固有地盘。 所幸的是,四位大阿修罗王亲自出手,操作大魔神冥河陛下赐予的权能,遮蔽日月的光辉,唤起战死沙场的阿修罗众的尸体残骸,才堪堪击退铺天盖地,数目高达百万的恶魔军团雇佣兵,勉强赢得了此次血战的胜利,趁机撤回枯竭的血海休整。 更深远的影响还在继续扩散,包括多个外域位面的异动,深渊一众魔神的勾心斗角,直到九幽血海沉寂一段时间,最深处有如战鼓的胎动声再次传出来,才稍微遏制住第三方势力的觊觎目光。 正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 谁也没有预料到,区区一块血之法则的碎片,竟然能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影响力。 太阳神陆压殿下不计一切代价的动用超凡神力,突破大魔神冥河陛下的封锁,直接攻击九幽血海本身,被三界神只、魔神们视为史上最成功的突袭之一。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众剑堡领主铁胆神侯献祭了客卿王下七武士的战利品,由于事关天地之间的法则,被太阳神陆压殿下藉鹰首神使,赐予一件光辉权杖,象征意义绝对大过实际存在的神器。 这意味着遍布卡拉图大陆的太阳神殿,将会承认众剑堡的超然地位,哪怕支持他撕裂百越国的疆域,形成事实上的准独立军政一体“藩镇”,也被视作理所当然。 作为交换条件之一,众剑堡的内城区,将会在最短时间内建立高规格的太阳神殿,铁胆神侯持有光辉权杖,会被视为地位与牧首平等的‘圣徒’。 这一切的一切,若是追根究底,肯定会顺藤摸瓜地找上王下七武士,再进一步,连慈舟和月婵都无法避过。 卡拉图大陆上,有太多的方法可以挖掘出事实的真相了。无论是神只回溯时光,还是大占卜师跃出命运大河,窥视过去的历史断层,没有神灵的遮掩,慈舟就像是浑身赤裸地站在冰天雪地里,被无数善意或恶意的眼神上下打量。 所幸的是,源于断乱因果之力而塑造成的黑暗愤怒金刚,在费茹世界相当于半神殿下,每天可以对各方势力的刺探,稍微屏蔽半小时左右。 如此一来,哪怕是野心勃勃之辈,也要掂量一下,无端惹怒一位半神殿下的后果,是否能够承受地住, 短暂的夜晚变得无比漫长,除了呼呼大睡过去的慈舟和月婵,黑暗的深处已有为数众多的大小势力,在疯狂地互相刺探,直到喔喔叫的公鸡再次唱响迎接朝阳到来的乐曲,所有人才偃旗息鼓,有如退潮似的回到各自巢穴,舔舐伤口去了。 半身人家族用过简单的早餐后,就再次启程离开了,必经之地原本没有众剑堡主城,不知道为何,族长辛锤却坚持要去补给一番。 在黄石镇通往众剑堡主城的路上,尽管擦肩而过的行人脚步匆匆,慈舟却莫名其妙地产生被人盯梢的感觉,一种自己的行动,时时刻刻都被人看在眼里的被监视感。 与此同时,慈舟还注意到,“辛香料”家族的头头,此次远行的带头人,似乎中了一种很高明的魅惑术,或者是被人下了暗示,执意要前往众剑堡主城补给,态度近乎偏执,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会尊重他们的意见。 于是,他向月婵遥遥地丢了个眼神,女人默契地来到队伍后面,保证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半身人,并悄然地和慈舟站在一起,选择突然停下。 一瞬间,碎石合粗砂夯实压平的驿道上,来来往往的单轮鸡公车、双轮平板车,以及匆忙走过的行人,竟然有大半都出现了别扭的凝滞。 尽管他们很快恢复过来,继续各行其是,不过慈舟却心里了然地摇摇头,月婵哼了一声,冷笑着看了看周围路人,以惊人的记忆力,将他们的面容全部记住。 慈舟看到女人认真起来的劲头,忍不住轻轻摇头,劝道:“算了!没必要继续追究下去,他们都是台面下的小花招,真正的大人物就在众剑堡主城里等着我们。躲是躲不过的,走吧!” 果然不出所料,这支远行的队伍刚刚进城,半身人家族就被众剑堡内城采买人曹正淳盛意邀请,为他的父亲七十岁大寿准备千桌宴。 半身人族长辛锤进城后就恢复清醒神志,推却不掉这位掌握实权的大采买人的拳拳诚意,只能率领整个家族进驻曹府,并开始立即着手筹备起来。 慈舟没有跟进去,随意问过几个路人后,得知内城采买人曹正淳老父的生日在三天以后,立即明白自己和月婵,至少得在众剑堡盘恒四天时间,不由地叹了口气,决定放下心事,就待上四天四夜。 “放马过来罢!” 头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是嫉恶如仇的太阳武僧十方,就像是路上无意之中的偶遇,他却毫无掩饰地坦白道:“我们王下七武士欠你一份人情,中午在城西栖霞街同福客栈开答谢宴,请你们二位务必来一趟。” 月婵看不惯如此强横的态度,按捺不住地插嘴道:“赶了小半天的路,我的身子有点疲乏,想要找个地方浸浴一下,洗洗身上的风尘。” 慈舟听出来了,女人的言外之意,就是“可以不去吗?”,不过对面木头木脑的太阳武僧,估计是听不懂了,他直言道:“同福客栈设施齐全,从早到晚都供应热水……你看,正好顺路!” 月婵心里破口大骂“顺你妈的路”,脸上却笑眯眯道:“好吖!同去,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宴无好宴 位于铸剑之国百越西南边境上的军事重镇,众剑堡能从驻军不过五百,从一座丘陵高地上的土木坞堡,发展到如今带械常备军超过一万八千,还能养着两千重装骑士的准要塞级雄城,付出的代价,可以说是笔墨难以书写。 就慈舟和月婵两人携手走过几个坊市街区,就看见三队全副武装的带剑骑士,按照规定的路线巡逻的外城准军事力量,具有独属于他们的驰道,能够快速抵达发生命案、事故的坊市街区。 毕竟,众剑堡广开四面八方的城门,欢迎来自卡拉图大陆各个角落的冒险者,以及有志于出人头地的贫寒子弟。 同时,慈舟也了解到,军功封爵制度被历任众剑堡领主坚持推行到现在,跨越时间长度有一百三十五年,经历十位领主之手。 无论是荒野出没的凶暴兽,还是进犯百越国的外敌,讨取首级累计到一定数目,就会受到众剑堡的承认,拥有贵族序列最低级的勋爵头衔,一块出产十石米的熟田作为领地,成为卡拉图大陆上流社会承认的成员,一只脚跨入贵族的门槛上。 众剑堡藉此熬过了最艰难的草创时期,即便拉低了百越国贵族的含金量,出身草根的军功勋爵们,被国内外的王室和大贵族蔑视,也改变不了历任众剑堡领主的决心。 换成谁担任这个职位,都必须坚持军功封爵制度,这才是众剑堡屹立乱战之地,还能屹立不倒的根基所在,也是从卡拉图大陆各地源源不断吸收新血补充消耗,越战越强的缘由。 只不过,历任领主背后的家族,盘踞在众剑堡的内城,势力的触角肆意延伸出去,日益强盛起来,深入到各个社会阶层,牢牢地把持着各种资源。 即便是资深的人间传奇铁胆神侯,对众剑堡逐渐繁琐冗余的内政,进行大刀阔斧地改革,也得得到他们的支持和配合,以致于不得不分出部分政治利益作为交换条件。 慈舟侧耳倾听着太阳武僧十方的解说,同时还分心旁顾,从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口中,搜集众剑堡最近一段时间的各种情报,毕竟小道消息也是情报来源之一。 月婵的目光总是在临街商铺和摊位上流连,至于脚步匆匆的行人,身上挎弓,手里提剑,牵犬擎苍,却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当然了,来自卡拉图大陆各地的冒险者,很多都是不那么规矩的亡命之徒,看见气质超然的女人,忍不住就想藉着擦肩而过顺手揩油。 月婵岂会容许这些臭男人触碰到自己,扬手掸掉一个不知好歹的巡林客的手,即使以他过人的抗毒体质,也难以抵挡沾染十倍浓缩蜂毒的指甲挠破手背皮肤,灵动的手指粗如红萝卜,手背迅速鼓起,就像蒸屉里的馒头似的。 “该死的!给脸不要脸,老子摸你是看得起你。” 巡林客没想到自己会遭此毒手,猛地开口发作,月婵心中的河东狮子就昂首咆哮,无形无质的五毒拳意,瞬息间透体而过,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低级冒险者,当场麻痹住全身随意肌,伫立在当场,有口难开,惩戒其有眼无珠。 事情发生地太快,就连太阳武僧十方都没有察觉到,唯有慈舟略知一二,既然事关自己的女人,还都是来自一些外人,别说当面阻止,恐怕他还会默默支持,甚至鼓励。 于是,两位僧人与一位少女结伴而过,时不时就留下中招的好色之徒,什么便宜没占到,反而与绝命待死的危险擦肩而过。 等到有人反应过来时,三人走过人头涌涌的街道,踏入多是权贵和富商居住的城西,此处的路面,慈舟注意到是由大块的石板铺成,路边有稍微抬高以避开雨水漫过街道的石基,种植四季常青的樟树,散发淡淡的清香。 路上行人很少,多是双轮马车代步,言辞粗鲁的带剑骑士,在此地巡逻而过,也会心平气和许多。 朱漆铜钉妆点的豪宅大门前,有豪门豢养的武装家丁,慈舟注意到皂袍青衫下面,有缠丝内甲(锁环甲)的痕迹,挎刀在腰后的头目,或许精通拔刀术或居合斩等瞬息间一决胜负的杀招。 “众剑堡的历史,据我所知也一百几十年了,沉淀出一些豪门大族也不出奇,不过朱门酒肉臭这种事,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否则的话阶层矛盾就大了,甚至会越演越烈,成为社会变革的导火索。” 慈舟握住女人的手,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通过自行领悟的“他心通”,传递到月婵的心底,她收起一路上走马观花的看风景的心情,了然地轻轻点头。 事实上,刚刚得到光辉权杖的众剑堡第十领主铁胆神侯,正准备请太阳神殿进内城,以此辖制体制内部过于膨胀的豪族势力。 不得不说,这是一步险棋,可是神殿的势力深不可测,真正的跨州连郡,遍布大陆各国,底蕴之深可不是区区几个地方豪族能够比拟的。 再说了,有太阳神殿出面,就避免铁胆神侯与前九任领主身后的家族撕破脸,在政治层面上有一定的缓冲,没准到最后,换成这些地盘和势力被侵占的豪门大族请他出面调停。 当一行三人来到目的地,慈舟也没有停止思考,最后在同福客栈的招牌前默然:“前后只有四天时间,就算我想干一番事业也是不成的,时间不够!” 十指相扣握住男人的手,月婵知道慈舟心里想的一切,她也是这样认为,于是侧头看了一眼,微微地额首示意,两人就此达成共识了,按兵不动。 太阳武僧十方在前面带路,引领着破戒僧和法武双修的术士来到二楼的雅座,柔曼的青纱屏风移开一角后,里面赫然坐着王下七武士的所有成员。 慈舟看了一眼唯二的女性成员,暗送秋波的妖术师田柒,不禁有些好笑,随即指点女人,坐在淡雅素净的水仙子丽华身边,自己再从容坐在月婵的身边。 坐上首的主位是仙道士黄飞熊,左首位是他的知交好友剑修安齐生,右手是目如点漆的夺命书生吕轻侯,目光频频瞄向对面的水仙子,却总是得不到回应,不由地有些气馁。 陪座的铜钱使者、僬侥人沉默不语,等到太阳武僧十方坐下,接风宴的气氛却变得异样起来。 王下七武士和夺命书生吕轻侯的目光落在这一对神仙眷侣身上,客套的寒暄话太俗气,在默契中都免了,仙道士黄飞熊起筷吃酒,过了三巡后,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 没想到,率先发问的却不是太阳武僧十方,而是在他们眼里看来,离经叛道的破戒僧慈舟。 “诸位,在你们看来,什么是戒律?” 从小开始修炼,只求逍遥自在的仙道士黄飞熊不知戒律为何物,所行之举都由本心,顿时哑口无言。 铜钱使者是旅行和商业之神的牧师,略微知道一点戒律的原由,笑道:“我所知不多,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算是抛砖引玉。” 太阳武僧十方默然点点头,其他人更无话说,铜钱使者钱沉正色道:“在我的理解里,戒律是神的教义的一部分,规范我们信徒的日常生活,所行举止,依着戒律而行,有所为,有所不为,从点点滴滴入手,逐渐靠近神只。” 慈舟听到这里,立即双手轻轻鼓掌,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尽管阁下对戒律所知不过皮毛,不过这番话却直指戒律的本质。不错,信徒依着戒律,也就是神制定的规范,引导信徒走在神的道路上,逐渐与神靠近,最后趋于一同。” 太阳武僧十方知道此话不假,也根本挑不出什么刺来,不由地陷入沉默中,毕竟卡拉图大陆的武僧团体,大多数依附于三位神只,说戒律是神的道路的一部分,并没有任何问题。 慈舟看到王下七武士的沉默,知道此次宴会的语言交锋逐渐进入自己的节奏,就再次发问:“诸位,在你们看来,什么是破戒?” 这个问题正好切中此次宴会的主体,所有人都精神振奋起来,毕竟在他们看来,有半神之姿的破戒僧慈舟,实在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人物。 慈舟知道,终其缘由,不过是自己实力太强,超出王下七武士的控制,甚至是众剑堡领主应付的范畴,如此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水仙子故作傻白甜,一脸笑眯眯道:“戒律是好的,破戒就是坏的。守戒律的人是好人,破戒律的人……不一定是好人!” 妖术师田柒单手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名菜“孔雀开屏鱼”,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想起自己的身世,最初也是不为人类主流社会接受,便喃喃自语道。 “也不全对!大德高僧持戒甚深,有时候也会犯错,譬如嫂溺不伸手。为避免破戒,看着落水的女子冻死,也不敢搂在怀里为她取暖。” 太阳武僧十方忍不住就想开口辩解,却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过于执着遵守戒律,会伤害到一些人,一些本该可以获得拯救的无辜者。 慈舟也没想到,在王下七武士里,竟然会出现一位盟友,不过她的话藏有陷阱,不能顺着妖术师田柒的话走。 于是,他稍微正色道:“我在卡拉图大陆没有任何传承,算是自行觉悟,踏上修行之路的武僧。我获得前所未有的能力,超凡入圣的实力,为此我给自己制定了大大小小的戒律,有最初的五戒,八戒,十重禁戒,四十八轻戒,甚至二百五十小戒,并严格地遵守着。” 王下七武士闻言哗然,就连夺命书生吕轻侯也是听地目瞪口呆,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没有任何传承的野性武僧,竟然会为自己制定出如此繁多的戒律。 慈舟注意到,自己的话把在场的人都拿捏住了,明知都是演出来的,还是淡淡地笑道:“无论是五戒、八戒、十重禁戒,杀戒都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条戒律。目的是为了遏制自己过于强大的实力,避免伤害到无辜的人。” 说到这里,慈舟双手手肘撑住桌面,摊手道;“可是,很快的,我就不得不面对,被我的超凡实力吸引而来,各种各样的命运挑战。他们都是人类,我能够很轻易地打发掉。当散布混乱的邪恶妖魔出现时,残害无数无辜的平民百姓,我不得不发挥出全力,将它们全部轰杀!” 夺命书生吕轻侯看到水仙子的一双妙目,频频朝着破戒僧慈舟而去,忍不住含怒奋起一击:“阁下尝到杀戮的滋味,想必从此以后不能收手,只能一错再错下去,成了令人戒惧的破戒僧。” 慈舟不知道这股敌意从何而来,却也没有放在心上,笑道:“非也,非也!斩妖除魔,是崇善守序的我辈武僧的天性,我从未因粉碎妖魔的野心,乃至于它们的身躯而有任何负担,也不会影响到我的源泉。我真正的破戒,却是因为觉悟前世因缘,遇上夙世所爱。” 听到这里,月婵忍不住侧头,看着男人望着自己,绵绵不绝的情意和温柔的溢出来的爱意,心里甜滋滋地,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默然。 慈舟继续大撒狗粮:“因着这份因缘牵引的夙世之爱,我成了破戒僧,却也促使我突破极限,觉悟出因果之道,也就是因果法则,踏入前所未有的境界,铸就不朽不坏的金刚之身!” 夺命书生吕轻侯在众剑堡大图书馆里,看过不少远渡重洋而来的“骑士小说”,知道跨越风暴洋后,在遥远的彼方费茹大陆,如同武僧一般修行的骑士,因着美德之道而成为“圣徒”的半神殿下里,就有以爱情为源泉的第六骑士古利格里。 “看起来,慈舟阁下并未走在堕落之路上,而是另辟蹊径,自我开道的大宗师。可是,我没有理由相信,也无法认同灵魂转世的说法。” 慈舟听到这里,识海里一道灵感之光闪过,眼睛蓦然一亮:“你们听说过轮回吗?” 第一百五十章 何以教我 太阳武僧十方神色转为审慎,结合刚才破戒僧所说的夙世因缘,试探地问道:“所谓的轮回,是否是指灵魂的转世重生?” 慈舟默然地轻轻点头,对这位太阳武僧的悟性不禁高看一眼,暗想:“这位同行不仅拳脚功夫相当了得,颇有我当年的风范,智慧之高也是当世绝顶的天才。” 夺命书生吕轻侯算是跟破戒僧杆上了,直起脖子,开口嘲讽道:“灵魂自有归宿!要么信仰神只,死后的灵魂被接引去神国,成为祈并者,与神同在。要么不信仰神只,却行走在神制定的道路上,成为依附于神只的仙人,如荆山黄家仙道的修士,最终的归宿是第一代太阳神东皇太一的神国。” “无信仰的灵魂,在冥界不断徘徊游荡,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亡。至于充满罪恶和欲望的灵魂,要么被幽冥之风刮去九幽血海,转生成阿修罗魔族,要么坠落冥河,前往无底深渊,成为恶魔的食物。” 月婵看着目如点漆的夺命书生,几次和自己的男人抬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不过她也注意到,身边的水仙子频频地妙目侧视破戒僧,眼珠子一转,立即猜到了其中的缘由,不禁暗叹一声:“红颜祸水!” 慈舟却微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据我所知,还有另外的去处!譬如黑风岭的领主,那头突破生命极限的凶暴蝙蝠,身躯僵死的七天之内,灵魂出壳,至少神游冥界,甚至九幽血海,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与某位大人物对话的机会,获得了赏赐而回归。从普通的野兽领主,区区一头凡物,一跃成为长生不老的妖魔。在我看来,这也算是一种轮回!懂?” 仙道士黄飞熊立即洞悉破戒僧慈舟的话,毕竟荆山黄家仙道,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特的世界观,对于轮回的概念,稍微思索一番,就猜出了背后的真意。 “阁下,你所说的轮回,是扎根在冥界,囊括主物质位面世界,甚至有一部分延伸到神国的世界观体系罢?” 慈舟轻轻点了点头,笑道:“你猜的不错,相当接近轮回的真相了。在我的设想里,最底层的是九幽血海,其上是冥界,再往上是人间,顶点是神国,轮回之主的神国,由此形成四道轮回。” “当然了,九幽血海是大魔神冥河的地盘,而轮回之主的神国,非常抱歉,我在努力着,却差地太远了,有生之年也未必能成事,或许得亲自轮回转世一次,下一世的我带着积累的底蕴和资源,或许有可能成就。” 席间谈话内容涉及到封神仪式,铜钱使者钱沉有些坐立不安了,后知后觉的水神后裔水仙子,看向破戒僧慈舟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眼睛泛起淡淡的精光,似乎有另一个伟大的灵魂降临在这具身躯中。 “上古水神洛川氏伏羲女?”破戒僧慈舟第一时间察觉到神只降临,刚想起身恭迎,却被对方的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慈舟可以强行挣脱洛神暗送的秋波禁制,可是一旦动起真格,势必坏了现场的气氛,那就殊为不智了,便按捺脾气,沉下心来。 月婵也有所察觉,身边有如小花猫的水仙子,一下子变成吊睛白额大老虎,只要有脑子的人,想一想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她颇为赞许地看了一眼自家的男人,伸手轻轻按住慈舟的手臂。 “在我的设想里,囊括神国、人间、幽冥三界的四道轮回,将会撕裂大魔神冥河的部分权柄,在冥界建立管理灵魂的机制,引导四处漫游的灵魂走向最终归宿,藉此获得秩序原力的赏识和眷顾,同时还能抚慰地上不信仰神只的人的灵魂,教他们有所期待,赐予最后的希望,而不是彻底的消亡。在我看来,抚慰死后大部分灵魂的不安和迷惘,这就是轮回的最大好处。” 铜钱使者毕竟也是资深的牧师,立即发觉轮回的建立,将会撼动平民百姓对神只的信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开口大声反对起来。 这场一开头就没有善意的宴会,顿时陷入喧沸的吵闹声中,一如破戒僧慈舟预料中的那样,用简单的话题,就把王下七武士纳入自己的节奏里,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算是给自己找个乐子。 也只有洛神附身的水仙子,还能保持着冷静,严重精光飞快地闪烁着,似乎在极速推演计算如此种种的一切可能性。 最后,她神色黯然,左手托着额头,颓然道:“诸神不会同意的,轮回涉及到灵魂的分配,关乎所有卡拉图神只的利益,没有一丝一毫建立起来的可能。” 破戒僧慈舟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只不过,宴无好宴,我特意抛出来作为话题,想看看王下七武士的器量和格局,结果……我们都看到了!” 洛神附身的水仙子忍不住对破戒僧慈舟使出“通读传奇”的高阶神术,结果遭到黑暗愤怒金刚(半神)的坚决抵抗,一点有用的个人情报都读取不出来,却也由此确认了此人的位格和实力。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读取另一个女人,月婵过去经历过的一切。可是,两人都是不久前降临到卡拉图大陆的域外之人,有相当长的空白期,让洛神不由地又是一阵气馁,却也获得了不少的消息。 “作为保镖护送迁徙去潘塔妮娅熊猫人王国的半身人家族!地图路线……真是命运的安排,前行路上会经过无双城,就这样决定罢!” 洛神附身的水仙子展颜笑道:“离开众剑堡后,下一站是快活林,再下一站无双城,就是我的族人所居之地,我在城中神庙等你。” 瞬息过后,附身于水仙子的洛神就抽离出去,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似的,铜钱使者钱沉此时才若有所觉,乖乖地闭上嘴巴,估计是暗中默默祈祝,向旅行和商业之神范蠡殿下汇报去了。 黄家仙道的仙道士黄飞熊看着场面乱糟糟的,实在是不像话,又注意到抛出话题,挑起事端和纷争的破戒僧慈舟,老神在在地一脸看戏的神情,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喊一声:“够了!” 不得不说,仙道士黄飞熊的积威还是蛮重的,竟然压住在场的王下七武士成员。就在众人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的时候,破戒僧慈舟不慌不忙地继续发起防御性进攻,就是抛出另一个话题。 “轮回的事情暂时不去说它!十方阁下,在我看来,有师门传承的你,用戒律规范自己的言行,只能被称为一介修士。而像我这般阅过万卷经典,自行开悟,发自内心地为自己制定戒律,要求自己严苛遵守,我自认为是一个觉者。” “你走在别人开辟的道路上,前面有无数人走过,是一条康庄大道,通往长生不朽,与神同在。我却在虚无中艰难地开辟道路,此前从未有人走过,是一条崎岖不平的独木桥,随时都有可能坠落桥下的深渊,或许尽头是彻底的陨灭,或许也是长生不朽,却能与神同行。” 太阳武僧十方皱起眉头,眉心挤成一个川字,开口漫声道:“以我的人生阅历,可以理解其中的含义!我和你相同,却又大不相同。我走我的路,你走你的路,以后各不相顾罢!” 说完,他昂首饮下一杯淡雅的米酒,甜滋滋的,却又略微泛起一丝苦涩,就像此时的心情,不由地暗中长叹。 其余王下七武士的成员,看到正主都弃械投降了,立即意识到破戒僧慈舟的段数极高,竟然能将太阳武僧十方当场降服,寥寥几句话而已,果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却是不可争议的事实,各人的心思都有不同。 水仙子丽华是最早退场的,洛神附身并非没有代价,即便临走前注入一道灵光,给予临时充作降临容器的后裔以补偿,也让她负担极大,此时更是疲惫不堪。 铜钱使者是紧随其后离开的,一路上护送水神的后裔,心里却不敢生出任何心思,毕竟水仙子可是刚刚被洛神附身过,赫然的神威,瞬间吹熄他心中的一切火苗,乃至所有不怀好意的苗头。 情意绵绵,似断又不断的夺命书生吕轻侯,担心曾经爱过的水仙子,被浑身都是铜臭味的铜钱使者钱沉钻空子,行趁虚而入的计策,告罪一声,也起身离开了。 于是,这场接风宴会就剩下仙道士黄飞熊,剑修安齐生,妖术师田柒,太阳武僧十方,僬侥人慕容复,以及坐在客位上的破戒僧慈舟和月婵两人。 又是慈舟率先开口,牢牢地把握主动权:“诸位,无关紧要的人已经离开了,现在说点正经的!” 破戒僧双手一摊,叹道:“我只是一个路过众剑堡的旅人,因为信守一个承诺,答应护送半身人辛香料家族迁徙前往潘塔妮娅熊猫人王国,而踏上这趟长途跋涉的旅程。” “我既无意与诸位争一时之长短,也不想受制于世间任何一个军政体制。我的最大目的是求道,开道,涉及到更高层次的追求,实现超脱凡俗之上的某个小目标,绝对不想牵扯进百越国王室和边疆贵族领主的权利斗争漩涡中去。我自有我的追求!懂?” 这时候,月婵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们已经保持相当的克制了。既然我的男人能用三拳两脚打爆黑山老妖,以他不坏不朽的金刚之身,强行离开众剑堡,想必也是很容易办到。大家和和气气,以后没准还有合作的机会,何必把事情弄到最坏的地步?” 王下七武士的成员,都转头看着仙道士黄飞熊,他反复推演几遍,结果都是毫无胜算,只能露出一脸的苦笑,然后双手捂脸,狠狠地揉搓了几下。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真的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理由,与两位大打出手吗?谈和,谈和!多个朋友总归是一件好事,我可不想直面一位半神殿下的铁拳!” 一句交心托底的话,宴席上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就迅速缓和下去,破戒僧慈舟当即抚掌大笑,长身而起,伸出和平和友谊的橄榄枝。 仙道士黄飞熊恍然之间会意过来,也赶紧站起身,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对面半神殿下的善意,用力地握了握。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松开手,各自找位置坐下,破戒僧慈舟环视周围一圈,看到剑修安齐生身上,一层厚厚的灵光,由来自无数人的感恩和虔诚汇聚而来,忍不住笑指此人。 “阁下的道路,我可是相当欣赏。可以说,在座的诸位,你是最接近传奇……奇怪,你竟然不是万兵之主姜由殿下的信徒,也是自我开道的宗师?难得遇上同行人,值得喝一杯!” 在座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剑修安齐生身上,破戒僧慈舟就落得清闲了,他侧头看了一眼月婵,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随后,他不慌不忙地补上一句:“安齐生?对吗?王下七武士的成员个个都是清贵的客卿,唯独阁下身负职衔,似乎在为众剑堡训练城卫军,是领主信任看重的武技长?还是禁军教头?” 剑修安齐生连忙摆手,口称:“不敢,不敢!我就是见不得贫寒子弟流落街头,混迹在风月场所、赌档勾栏,好端端的人生被白白地浪费掉,才好心好意地开关收徒,也只是九个而已,分别传下一式剑技。其他人都被训练成职业者或通才,补充到城卫军、巡防队和带剑骑士里,与我有半师之缘,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没做!” 破戒僧慈舟笑着摇摇头:“你距离剑圣只有一步之遥,天赋肯定是好的,是个相当努力的天才。不过,在做事方面稍微有些美中不足……这种训练人手,往众剑堡主流阶层塞人的行径,换做我是领主,或多或少会有点不爽!” “你啊!最近是否诸多不顺,办任何事都磕磕碰碰的?” 此话一出口,剑修安齐生的脸色就肃然起敬了,腰杆都忍不住挺直,显然是被破戒僧慈舟说中了心事,他慌乱地迅速站起身,靠背椅子不断往后挪动,发出不满的吱吱呀呀抗议声。 “大师,你掌握因果法则,是否看出了什么?何以教我(请你指点我应该做些什么事好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借梯过墙 酒席上,慈舟伸手推开几个空盘子,右手食指沾了点酒水,在空处划了个小圆,笑道:“据我所知,众剑堡的权利结构分为六层。你们看,核心的最里层是领主铁胆神侯以及他的义子义女,不仅手握实权,一声令下,就有无数人为其奔走,算是第一环。” “第二环,就是众剑堡历任领主背后的家族,并非时间越长久就越强大,只不过,以他们的影响力,不仅深入到各个阶层,还能牢牢地把持着具体某个领域的资源,维持稳定的收入,已经很了不起了。” “第三环,支撑和维持领主权威的暴力组织,包括两千玄铁重骑,城卫军、巡防队和带剑骑士,实际人数超过一万,再算上他们的家庭成员,至少有五万人。” “记住,他们或多或少都是有封地的勋爵,头衔、家业按照子承父业、兄死弟继的制度,有法律作为保障,有领主为他们撑腰,属于真正的主流阶层。” “可惜,铁胆神侯的权利基本盘,不仅被九大长老家族暗中侵蚀,不断挖墙脚,还被安齐生阁下一个劲地往里面塞人,掺沙子,已开始出现崩坏的迹象。” 慈舟抬头看着伸长脖子看过来的王下七武士等人,笑道:“要不是众剑堡领主铁胆神侯知道实情,安齐生阁下绝对没有其他用意,就不是敲敲打打的警告,而是直接动手铲除掉威胁自己权利基本盘的不怀好意之辈了。” 随后,他看着仙道黄飞熊,意有所指道:“如果我是众剑堡的领主,肯定会更喜欢独来独往,从不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的客卿。哪怕他拥有很高的地位,每次办事都要付出相当多的报酬,却是有价格可以商量,可以妥协的人。” “至于你的困局,想必也是早就察觉到了。彻底解散武馆,不是最好的办法,只会暴露出你不知进退,反应过于剧烈的政治小白的动物本性。让你的弟子们效忠领主,那就更不可能了。谁也不敢保证,也不敢接受,被你一声令下,随意改变的这群人。” 慈舟看着坐立不安,神色不属的剑修安齐生,摊开双手,笑道:“折中的办法,不是没有!你就向众剑堡领主提出,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最好是几个月,向更高境界攀升,请领主安排人手接管武馆。” “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安排,铁胆神侯都会按照备案做地妥妥帖帖。按照我的推算,他既不会解散武馆,这条供底层贫民子弟突破阶层壁垒,关上为数不多的上升渠道,让你付出的心血白白浪费,也不会大肆扩张,增加招收人员的数量,免得刺激到九大家族,引起不必要的反弹,累及他的政治声望。懂?” 剑修安齐生默默咀嚼着半神殿下的指点,其他人也在回味品尝当中,许久过后,他才回过神来,神色肃然地重重点了点头。 “大师的建议,我铭记在心。闭关突破境界,实在是妙不可言的一招,不仅可以避开外面的纷争,也能让领主他们彻底放心。等到武馆彻底洗牌后,在里面接受训练的平民子弟,肯定会被领主牢牢地掌握在手里,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成全。” 慈舟看到他说话的声音越发低沉,不慌不忙地开口安慰道:“放心吧!他们也算是一股新血,可以用来刺激享受着长期的和平生活,钢铁般的意志渐渐消磨掉的老一派众剑堡中坚,让他们产生危机感,而重拾过去直面兽潮,甚至是邻国联手围攻的铁血斗志。” 慈舟注意到在场的王下七武士成员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沉吟片刻,笑道:“以你的聪明才智,还有伙伴们的建言建议,或许早就想到这个破局的办法了,只不过还是不够自信,没有十成的把握,才找我说出来。无论成败如何,为你出谋划策的帽子,都会扣在我的头上……可是,我又何曾怕过,不过是路过的旅人,想找到茬的人,很快就会死掉这条心。算了罢,这个锅我背了!” 至此,王下七武士的人才松了口气,经过反复试探后,他们终于发现,破戒僧慈舟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的确拥有半神殿下的器量和格局,连坐拥军民十几万人的众剑堡,都不被他放在心上,居高临下地指点时势和大局,有跳出棋盘外的视野,也握有相应的绝对实力。 这种人,最适合拿来做梯子,翻过人生路上的障碍墙。换做以前,肯定是顺手用一用,翻过墙后坑一把就扔掉,至于现在王下七武士的中坚却觉得没有必要作的那么绝,毕竟对方是一位握有绝对实力差的半神殿下。 于是,这场原本由不怀好意的好事者搞出来的接风宴,最终竟然和和气气地收场,着实令众剑堡的诸多旁观势力瞠目结舌,尤其是知道王下七武士办事风格的九大家族,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没过多久,许多靠谱或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就在众剑堡的内城、外城不胫而走,就连入手光辉权杖,众剑堡的领主铁胆神侯都知晓此事,特意招来内城采买人曹正淳,了解其中的细故。 毕竟,众剑堡领主也对此有些好奇,卡拉图大陆的半神殿下屈指可数,凭空出现一位,且不属于任何势力,又与武僧流派其中之一息息相关,肯定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再则,大采买人曹正淳如此熟稔地借故拖住半身人家族,与王下七武士等众剑堡客卿似乎存在着某种默契,这让铁胆神侯有理由相信,手底下的人又瞒着他偷偷摸摸地勾搭在一起了。 背后有长老家族支持的大采买人,只要不犯任何原则性的错误,就连众剑堡领主都无法撤换。只是,这几年曹家藉着曹正淳的地位,大肆插手边境“互市”,占据贸易总额的很大一部分,说没有人眼红是不可能的。 “或许,下个月的评议会上,我得提议换个人来做内城采买人。利益动人心,我就不信九大家族铁板一块?曹家久居第一家族,每次都分到最大一块蛋糕,就没有心怀不满,甚至想取而代之的挑战者?我不相信所谓的联姻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不如,我来下个套罢!” 手握光辉权杖,众剑堡领主的脑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使得多了,仅仅一个想法,就频频出现有用或没用的无数灵感的闪光,对内城错综复杂的政经人际关系脉络,如有神助似的看地清清楚楚。 铁胆神侯越想越觉得理由充分,浑然没有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瞬息间想出几十个绝妙的办法,收买、反间、挑拨,种种瓦解九大家族权势的计划,再也不想用政治手段制衡这些“长老”,根本没有注意到是神器.光辉权杖在暗中施加影响。 由此可见,神只赐下的恩典,也不尽然都是机缘和好处,或许还包藏着一点私心。只不过,就连太阳神陆压殿下也无从察觉,众剑堡的领主铁胆神侯是毫无锁觉地陷入其中,还是洞悉神只的暗手,却心甘情愿被利用的棋子。 毕竟,世上最难揣测的是人心,看似一马平川,实质上却有山川之险,这是连神只都难以插手的禁区,也算是人类最后的自留地。 接风宴会结束后,来自被临时雇用的半身人准备寿宴的内城采买人曹正淳家的邀请,并没有阻止住破戒僧慈舟和月婵携手游览众剑堡的行程。 对于众剑堡这座边境军事重镇的事实意义上的二管家,曹正淳家族的态度,主人都没有说什么,却无端端地惹来了一些狗腿子的敌视。 至少有一队负责西城安全的带剑骑士,其队正头目出身家族不过是曹家的偏远旁支,目睹主家的好意被外人轻看,就忍不住生起气来,决定给这位来路不明的武僧一点颜色看看。 可是,这点针刺般的敌意刚刚发作起来,就被破戒僧慈舟察觉到了,尽管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过将来自曹正淳家的使者放在身边,至少可以当做一块护身的招牌。 于是,他就以不熟悉众剑堡地形为理由,将曹家的使者挽留在身边,让此人临时充任解说的导游。 慈舟看出这人有点武技的底子,便时不时开口指点一番,仅仅是点破呼吸吐纳的节奏,配合迈开脚步的频率,在坐立、行走之间逐渐练成一口绵绵若存,用之不绝的内气,就让曹家使者受用不尽了。 此人果然是大家出身,深知此番指点的功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慈舟自然是感激不尽,就连月婵也免不了受他恭敬地揖礼。 再则,有了这点半师半徒的情分,曹家使者的态度就软化多了,毕竟派他前来招呼的人,原本就没想到会将半神殿下召之即来,曹家的实力还不够,换做是人间传奇实力,又是明面上众剑堡领主的铁胆神侯,或许有几分成事的可能。 可是,当一行三人游览到新造没多久的“古迹”百龙壁时,斜刺里冲出来的一队带剑骑士,在驰道上狂奔的队正夏侯称,正欲纵马驰缰,正面撞那破戒僧慈舟一下。 万万没想到,目标人物在事发后,立即伸手拉住女人后退一步,就暴露出与自己有莫逆交情,曹家十八字里排末尾的曹雄。 夏侯称怎敢撞死主家的人,更别说此人与自己有交情,顾不上记恨破戒僧慈舟为何不乖乖地站住,好被自己一鼓作气撞飞,忙不迭地伸手抓紧缰绳,勒令坐骑紧急停下。 与此同时,出身偏房的庶子曹雄反应过来,惊见带剑骑士在驰道上飞奔,一副完全冲自己而来的气势,顿时吓地身体紧绷,双脚牢牢地钉在原地,五脏六腑蓦然缩聚,心里一片凄惶,暗想:“吾命休矣!” 就在骏马扬起前蹄,两条后腿在麻石街面上滑行,平地擦出一溜青烟,余势未减地继续往前冲时,慈舟不忍看见刚刚认识的曹家子死在眼前,不禁大发慈悲心,另一只手伸出去,抓住他的衣领,猛然往后拖去。 曹雄感觉到马鬃毛擦脸而过,惊魂甫定地站住,低头看了看身上,没有缺胳膊少腿,没了哪块零件,再抬头看了带剑骑士队正夏侯称一眼,又侧头看了看他的部下,早早停下的那群人,不敢对视的别过头去的尴尬和羞愤神情,按捺不住地冲夏侯家的小子大声咆哮。 “你吓死我了,夏侯称!” 身为众剑堡的带剑骑士,而且还是凭自己的本事升任为队正,夏侯称的手里没有少沾血,可是无意中弄死自家人,无论理由多么充分,哪怕说破天去,他至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正因为如此,当他极力挽住缰绳,悬崖勒马后,后背顿时冒出一片冷汗,心里害怕极了,同时也把破戒僧慈舟恨透了。 “这家伙坏死了。站在原地被我纵马驰缰地撞飞,非死即重伤,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能在紧急关头反应过来?为什么?分明是跟我作对,故意戏弄于我!” 带剑骑士队正夏侯称心里半是恼怒,半是歉疚,也不敢骑马过去,而是翻身下马,迳自快步走上来,向打过几次交道,有莫逆之交的主家十八字曹雄赔礼道歉。 “百越国第一神偷,无宝不落的锦毛鼠白玉堂又出现了。我方接到线报,特地快马加鞭赶过去。没想到,差点冲撞了你,还有两位贵客,还望看在公务的份上,原谅则个。” 慈舟听到白云堂的时候,眼眉轻轻一挑,蓦然想起黄石镇天字第二号房间的客人,昨天晚上似乎也曾经在黑风岭出没。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月婵,女人的神色依旧淡然,只是会意过来地轻轻点了点头,握住慈舟的手,传声道:“阴影跳跃!那人也是个有耐心的家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黄雀!” 第一百五十二章 霸邪灵阵 “黄雀什么的,我是无所谓。关键是发动地震术,招来无数落石将自己埋葬在黑风岭里的第二代黑山老妖,毕竟是掌握天地法则的妖魔,寻常手段可杀不死……为了以防唯一,还是我亲自走一趟,调查一番罢!” 月婵抓住男人的手,顿时用多了三分力,急切地问道:“那么,我呢?跟着你一起去吗?” 慈舟沉吟片刻,一口回绝了:“算了!你还是待在众剑堡里,尽管此地暗流汹涌,恐怕会被有心人设计全套,并加以利用,不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特别是你实力并未尽数恢复,脚程肯定不如我。” 以心传声的他心通,随着慈舟松开手而提前结束,他向曹家使者轻轻点了点头:“临时想起一事,我去去就回。” 说完,慈舟就施展类似缩地成寸的身法,迳自一人离开,几次腾挪转移,就离开了众剑堡外城西区,往黑风岭方向而去。 月婵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握紧拳头,一股沉郁烦闷之气,随着内心河东狮猛然咆哮一声,化作一发气弹冲天而起,旋即迅速坠落到地,将带剑骑士的坐骑,颇具灵性的利齿马吓地当场趴下。 仙道士黄飞熊和剑修安齐生刚好走出同福客栈,亲眼目睹这一幕,不约而同地快步走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夏侯称的无端冲撞,此时就成了不足一提的小事,月婵也没有放在心上,干脆直言道:“黑风岭的妖魔,或许还有暗手留下,譬如舍弃朽坏的躯壳,寄宿在第三方身上。他被人触动灵机,已前往查看了。” 剑修安齐生直言道:“不可能!那头妖魔屡遭打击,仅仅剩下半身而已,还被我和道兄联手封印,怎么会……” 仙道士黄飞熊扬手制止剑修往下说,皱起两道柳叶眉,沉声道:“俗话说,狸猫虽小,命有九条。黑山老妖哪怕新生妖魔,前身毕竟是凶暴蝙蝠,恐怕也有假死脱壳的本能。本质犹在,换个躯壳,易如反掌……那位高僧动念即往,恐怕已察觉到什么,同去?” 剑修安齐生毫不迟疑地点头应声:“同去,同去!神兵惊鸿剑还插在那头妖魔胸口,不去看看,总归是不放心。”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施展遁术离去,音爆声响如震雷,片刻过后就出了众剑堡,迳自往城东南向三十里开外的黑风岭赶去。 走了慈舟,月婵连继续逛街的心情都没了,随口招呼一声,让曹雄在前面带路,往内城大采买人曹正淳的府邸去了。 曹雄此时已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了带剑骑士队正夏侯称一眼,警告他别无事生非,没事找事,且将刚才的那笔账记住,才在前面开路,引领同为贵客的月婵往自家宅邸走去。 途中,月婵将方才的对话反复咀嚼了几遍,忍不住叹道:“说来说去,还是我不够强!如果我想继续前缘,一路走下去,只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变强,至少强到不用他分心旁顾,且还能帮上一点忙。当然了,若是取得压倒性的实力,就该轮到我照看他了。如此想来,也不错!” 夏侯称目送两人离开,咬紧牙关,心里犹自暗恨不已,随即扬手打了个招呼,一众部下纷纷上马,沿着驰道继续赶路,显然是接着执行任务,追踪百越国第一神偷锦毛鼠白玉堂去了。 “这家伙怎么搞的,明明是归属于众剑堡上一任领主埋在江湖上的暗子,许多年都没有启用了,为何会突然选择回归,不惜抛弃经营多年的身份。” 当这一队十二名带剑骑士离开西城区,来到目的地众剑堡的大南门,冒险者扎堆的酒馆旅舍一条街,正好看见狂性大发的锦毛鼠白玉堂,一拳轰破旅舍屋顶,整个人冲天而起,备份莫名地发出刺耳的尖啸。 与传闻中风度翩翩,俊俏郎君截然不同,此时的百越国第一神偷,身躯枯瘦地皮包骨头,最擅长潜踪匿迹,掩饰身形的超凡装备“夜行衣”,被撕成破破烂烂的条状布条,有如裹着木乃伊的亚麻绷带。 与夏侯成预想中不同的是,这些布条才是值得注意的诡异物,明明是死物,却能自行延伸,在千钧一发之际,聚拢成一束,钻进普通人的体内,转眼间吸走大量的血肉精华,变化毒蛇般的奇物。 片刻过后,就有十七个平民成了牺牲品,两个冒险者凭着机敏的身手和对危险的嗅觉,侥幸逃出生天,顾不得留下看热闹,分头蹿出大南门,逃到城外,越远越好。 “这家伙显然是被邪物附体,成了半人半妖,毫无神智的傀儡……诸位,下马,结四象霸邪灵阵,恭请朱雀元神垂降!” 带剑骑士闻言,顾不得抱拳喊出听令的繁琐礼节,第一时间下马,将它们赶到道路两旁,站成内外双环的六芒星阵。 走火入魔状态中的锦毛鼠白玉堂,立即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一双泛起厚厚血丝的眼睛,瞳孔中杀气满溢的精光,有如一抹冷电在风中刻印下令人心悸的轨迹。 夏侯称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却不退反进地以踏碎石板的力气一步迈出,脚跟重重着地,双手握紧众剑堡制式雁翎刀,朝这家伙劈出一记“诅刀术.失空斩” 只见刀光犁地而过,莫名出现蚊蝇缠身,倒霉透顶的“小衰神”虚影,手持暗黄色的法锤、铁錾,朝半人半妖的白玉堂头顶狠狠敲了一记。 瞬息间,刀光透体而过,什么伤势都没有留下,紧接着,走火入魔状态的第一神偷,不幸踩中一块蕉皮,于是华丽丽的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夏侯称趁着目标人物鲤鱼打挺站起身,又运势不够地摔了个五体投地,赶紧后退两步,融入“四象霸邪灵阵”,大声持咒推动此阵运转。 当半人半妖的白玉堂站起身,一步一脚印地走过去,无论多少蕉皮都不管用了,却也因此被拖延出足够多的时间。 只听“啾……”地一声轻鸣,一只巴掌大的朱红色火焰精灵在“四象霸邪灵阵”中凭空出现,舒展开尺许长的光焰翅膀,有如传说中的凤凰。 豆粒大,红宝石般的眼睛,将走火入魔状态中的第一神偷身影映入瞳孔,显现出心口明红一亮,若有一道扭曲的邪符潜藏。 “呼!”一声鼓风机大量进气吹高炭炉火苗发出的声音,来自火焰神兽朱雀陵光殿下的眷族,司职降妖、伏魔的朱鸟,倏忽之间飞抵猎物面前,尖长鸟喙轻轻一啄,正中白玉堂的心口。 一只中指长,拇指般粗的百眼蚂蟥,惶恐不安地扭动着,不惜睁开全身所有眼珠,放出百道怪光,却始终奈何不了有司职的朱鸟投影。 片刻过后,这只来自九幽血海的诡异生灵,就在朱鸟催发的净化之火中灰飞烟灭,连血海中孕育的魔性都彻底消失了。 就在附近旁观的好事者,不乏阴私刻毒的冒险者,沐浴在“朱鸟”的光焰中,竟然忍不住回首往事,决定从今往后要作个好人。 可是,没过多久,完成伏魔之责后,朱鸟身上燃烧的光焰逐渐低落,随着噼啪一声,蓝白电火花绽现,祂竟然凭空消失了。 一队十二人的带剑骑士,包括与火焰神兽朱雀陵光殿下结缘的夏侯称,都累地瘫坐在地上,如耕耘了一天旱地的老牛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是他们默默付出,支付着“朱鸟”下降的消耗。 没了照亮人心阴暗处的光焰,在场众人纷纷恢复本来面目,该干嘛地继续干嘛,刚才发过的誓言,就像一阵风似的荡然无存。 还是夏侯称等人坚持履行职责,喘气片刻后,勉强让稍微恢复体力的身体站起。 他带头走上前,戴上万兵之主神殿请出来的鹿皮手套,将不再诡异的超凡装备“夜行衣”扒拉下来,吹了声口哨,招来自己的坐骑,叫来几个带剑骑士手下,你抬手、我抬脚,将恢复正常的众剑堡的暗子白玉堂放在马背上。 他们刚刚准备启程离开,负责大南门片区巡逻的一队带剑骑士策马赶到,夏侯称看到为首的队正,正是司马家的“炎师”,不由地心里暗叹。 “敏锐的嗅觉!这家伙反应过来,速度比谁都快,第一时间到现场,我可不会放手。” 司马炎师发现现场一片狼藉,按捺不住地在马上站起身,随即看到一脸疲惫的夏侯称,显然是经过一番苦战,心里忍不住暗暗惊讶。 “奇怪?夏侯家的小子专门负责权贵豪门扎堆的城西那块,怎么会跑到咱家的地盘上,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这一队带剑骑士刚刚勒马停下,左右街道店铺就有与司马炎师相熟的店小二、跑堂伙计,壮起胆子小跑上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妖魔作祟?这可是近年来少有的大案子。能在神符师遍地走,大剑士不如狗的众剑堡掀起乱来,这只妖魔来头不小,没准还能牵扯出什么藤蔓,藉此操作一番,稍微改变城中还未瓜分殆尽的地盘格局。” 司马炎师想得很好,可惜的是,夏侯称没有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留下一半人手包括自己,骑马横排堵住街道,让夏侯家出身的副队正亲自护送“第一神偷”先走一步。 临行前,夏侯称还特意交代一番:“直接去曹家,如今正当红的曹正淳,他老人家知道事情轻重。” 夏侯家依附于曹家而不争,可是不代表曹家不会藉此将触角伸进城南,司马家霸占这块油水丰厚之地够久了,是时候换个人坐庄,哪怕用强,也要分一杯羹。 司马炎师立即反应过来,看出夏侯家的小子私底下的算计,本着无比熟悉大南门地形的优势,他根本不想纠缠下去,白白地浪费时间,直接调转马头,斜刺里冲进一条小巷子,准备抄近路拦人。 “不好!”夏侯称漏算了一步,即刻意识到自己落入下风,毫不犹豫地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个鸣镝,抖手甩射上天。 随着一声清越悠扬的声音传开,夏侯家埋伏在大南门的暗桩都被激活了。他们纷纷露头,不需要多说,就自领了任务,护送兵分两路的带剑骑士离开。 当然了,也有人在司马炎师走的捷径路上布置障碍。一堆草垛轻轻一推,就能让巷子彻底封闭;门对门拉起一根绳子,就是最好的绊马索,给带剑骑士制造足够多的麻烦。 再说了,有熟悉地形的暗桩指路,出身夏侯家的副队正,信心十足地在驰道上策马狂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邻国又兴兵犯境了。 巷子中频频遭遇障碍的司马炎师,压着一肚子的火,终于在身后突然倒下一员大将时,按捺不住地发作了。 他抽刀出鞘,面前不管是什么艰难险阻,都是一刀斩去,不论无辜与否,刀刀见血,终于吓住了夏侯家的暗桩人员,还有爱看热闹不嫌事多,刁气十足的市井百姓。 可是,当司马炎师率队冲出捷径,踏上有驰道的城中马路,正好看到一队六骑呼啸而过,不由地暗恨自己手软,在小巷子里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司马炎师还想追上去,却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夏侯称堵住了驰道,不想冲撞了行人,为家族带来抨击,导致民间风评下降,他终于绝望地扬起马鞭,朝部下示意停止追击。 屈辱的心情充斥着司马炎师的心胸,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夏侯称这小子暴露出暗桩棋子,那些人统统都会被驱逐出去。 两个世家出身的年轻人四目相对,半空中都擦亮出无数激情的火花,路人若有所觉,纷纷选择退避。 与此同时,仙道士黄飞熊和剑修安齐生前后脚再度来到黑风岭,发现破戒僧伫立多时,看着昨晚因地震术坍塌的洞窟入口,沉吟不语。 慈舟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昨晚我们离开后,有个神偷溜了进去,带了点东西出来。还有个妖术师,似乎继承了二代黑山老妖的半身。” 第一百五十三章 如斯恐怖 仙道士黄飞熊心里暗道:“你说是就是啊!”,脸上却神色肃然,上前查看了一番,顺着破戒僧指点的痕迹,果然看见一个碎石堆里溶蚀出来的通道,仅供人爬行通过。 “风兮常聚,土兮散离,砂石之眼,开……” 慈舟好奇地眉头轻跳,看见仙道士黄飞熊左手按住左眼,右手五指虚抓,手背抵住的一块土黄色麻石,随着他的念咒声,一缕缕的细砂从指缝汇聚到掌心,形成一枚琥珀黄的眼珠。 “这是把自己的眼睛炼制成法器,相当于让身体的某个器官独立出去,获得更加广泛的视野。这位仙道士对别人狠,原来对自己也够狠的!莫非是无法开眉间法眼,另辟蹊径的所为?” 破戒僧压住自己的好奇心,继续看黄飞熊的下一步动作,果然不出所料,这位仙道士封闭了自己的左眼,却藉着土石精华,暂时拥有一枚可以随心所欲操作的“砂石之眼”。 琥珀黄晶般的眼珠离地悬空三指,随着仙道士的指引,慢悠悠地沉入通体血红,斜着往下溶蚀出的“盗洞”里。 片刻过后,黄飞熊就看见胸口、头顶各插着一把神兵利器的第二代黑山老妖,只是法剑“灵芝宝”和神兵惊鸿剑的位置互相调转,一看就知道被人拔出来,又重新插回去,可惜此妖魔身躯干枯脱水,就像在黄沙漫漫之地,腐朽了百年的干尸。 “大师,果然不出你的预料。昨晚的确有一位精通虚空藏身的神偷潜入黑风岭,不慎惊动了被封印的妖魔,偷盗不成反被操控,利用他拔出了封印的两件神兵。” “可惜,二代黑山老妖伤势极重,短时间内无法痊愈重生,且这位神偷并非最佳宿主,他便留下躯壳,走脱了大半本质,从地底溶蚀岩石逃脱出来,结果撞见了具有妖怪血脉的妖术师,干脆彻底融合了。” 话音刚落,仙道士黄飞熊散去“砂石之眼”的法力,左眼重新睁开,慈舟注意到他的眼睛泛起血丝,显然动用此术并非没有代价。 紧接着,法剑“灵芝宝”和神兵惊鸿剑一前一后飞蹿出来,分别落在自家正主手里,令人意料不到的是,百种灵草洗练的法剑,封印第二代黑山老妖并非没有付出代价,表面泛起斑斑点点的黄褐色血锈,显然是被血之法则反噬,伤到了此剑的灵性。 相反的是剑修安齐生的惊鸿剑,两面剑刃光锃锃的,不仅毫发未损,还因封镇过妖魔,剑脊莫名多出一个诡异的妖文,有眉有眼,隐然间可见是个活物。 剑修安齐生看到破戒僧慈舟好奇的目光,讶然笑道:“我的剑道与别不同,不惧任何污秽,还能藉着斩杀,吸取各种特性。” “妖血魔心洗长剑,斩妖辟魔亦镇邪!下一次,对付第三代黑山老妖,我敢保证,此剑可以给他一个报应!” 慈舟听过类似的剑道,闻言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就以“断乱因果之力”,查找昨晚来过此地的两位不速之客。 “这位神偷胆大妄为之至,被二代黑山老妖操控,心头种下血海邪灵百眼妖虫,如今正在众剑堡发作起来……唔,有术者布置召唤阵,施展降灵之术,将其拔除降服了。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慈舟闭上双目,眉间法眼继续观看:“正主似乎是个通才,资质平平无奇,却也凭着努力学习,点燃体内血脉,转成妖术师。正好被二代黑山老妖捕食融合。前后三次劫数,一劫轻过一劫,此时已顺利跳出藩篱,脱出命运的牢笼,再也不可限制。” “可惜,血之法则的一半,在世上凭空消失了,三代黑山老妖失去的半身,再也寻找不回来,若想补全回来,必须前往九幽血海。此人相当机警,没有往人多的众剑堡方向去,也没敢往黄石镇前往。他已然翻越百越国边境,向邻国夜郎潜去了。” 说到这里,慈舟默然睁开眼睛,叹道:“我看见,那一抹令人心悸的血影越来越壮大,正在往夜郎国的快活林潜去……差了大半夜的路程,想要追上去,有点费力了。” 话音刚落,破戒僧原地消失,发出大气撕裂的爆鸣,脚下伫立多时的山岩,也发出不堪受力的痛呼,彻底地粉碎掉了。 剑修安齐生看着一马平川的大地上,一身黑衣僧袍快地没影子,却不断发出大气爆鸣的余响,忍不住叹道:“肉身雷音,比起我们的老朋友十方,也不遑多让了。” 仙道士黄飞熊毕竟眼尖,看地更加仔细:“肉身之力,竟然如斯恐怖!道兄,你最得意的御剑术,恐怕还有所不及,非得全力以赴,发动剑气雷音,才堪堪拼个平手……走吧!” “去哪?”只差一步就是剑仙的安齐生,尽管已经知晓老友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仙道士黄飞熊微微额首,笑道:“跟上去,看看罢!黑山老妖,无论怎么说也是众剑堡境内的妖魔,就因为它穿越边境,逃到夜郎国去,我们就放任不管吗?不仅江湖道义说不过去,出于斩妖除魔的公义,我也要站出来。” 剑修安齐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随即正色道:“好吧,好吧!这一趟长途跋涉,凭的是耐力,我就先走一步了。” 话音未落,仙道士黄飞熊就看见老友抬起双手,月白长袍的袖子里,蹿出两道青气,化作两柄剑器,轻轻搭手上去,便托起剑修安齐生的身体,凌空虚渡,快如神骏赤骥! 仙道士黄飞熊毕竟眼力不俗,一眼看穿老友的心思算计:“你也不老实!事先在那位慈舟大师身上放下道标,不虞长途跋涉,错过异地重逢的机会……似乎还有暗手,九子母青蚨剑?” 剑修安齐生笑而不语,在半空中绕着黑风岭转了一圈,羡煞老友后,才施施然地折向正西而去。 仙道士黄飞熊摇头叹息,从系在腰带的乾坤袋里,掏出一根葱绿色,拇指粗,四尺长的九节竹,吟唱道:“郎骑竹马兮,不远走千里,绿耳招来兮,起……” 咒语念完,九节竹响起一阵马嘶长鸣,触地一节凭空生出巴掌大的马驹,四蹄奔跑如车轮,仙道士黄飞熊将竹马斜着往前放下,整个人便笔直地往前冲,下山路上崎岖不平,竟然毫无颠簸,稳如湖中行舟。 九子母青蚨剑轮流交替着剑修安齐生凌空虚渡,可是越往前走,他就越觉得不得劲,扑面而来的劲风,吹地脸皮阵阵刺痛,暗想:“这个方向,不对啊!慈舟大师这是回城的路数……对了,对了!此次跋山涉水,追索妖魔踪迹,估计是向道侣告别。” 果然不出所料,破戒僧迳自冲向众剑堡,看也不看人头涌涌的城门,瞄准无人经过的城墙一角,好不停歇地往前冲去。 附近的平民百姓,看到一道烟龙从远处飞腾而来,眼尖的人才看清楚前头是一位黑衣僧人,不禁暗暗咋舌。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埋头疾奔,下一幕将会重重地撞上丈许厚的城墙时,慈舟却脚步不停地蹑空而行,仿佛踩在一道滑梯上,脚步所过之处,大气被踏破,绽现出八瓣莲花似的虚影,随后就看见黑衣僧人翻越城墙,又马不停蹄地往权贵豪门扎堆居住的城西去了。 负责城墙防护的城卫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不到坏了规矩的高人。紧接着,凭袖中九子母青蚨剑御空飞行的剑修安齐生,也是照葫芦画瓢,一言不发地越过城墙。 有人按捺不住地想要抬起手弩速射,将如此胆大妄为之辈当场格杀,不料城卫军中多有“大剑门”出身,即剑修安齐生门下修炼的弟子,看到老师如此心急火燎,忍不住脑补一番,猜测是看到有人犯禁,御剑追杀那黑衣僧人去了,连忙伸手按住抬起连珠弩的袍泽。 这一段城墙的城卫军陷入口舌之争,万万没想到,久负盛名的仙道士黄飞熊,脚踩飞轮,双手握紧一根竹竿,竟然贴地疾飞,刚刚触到城墙,整个人有如白日飞升似的笔直冲起,借助冲力一举越过丈许宽的城墙,毫无惭愧之色,在坊市的屋脊上转折飞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城中的高人,一个个不走正门,偏偏喜欢抄捷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没王法了?” 驻守城墙的城卫军营正,忿忿不平地看着三个大高手远去,感觉脸上无光,手中皮鞭扬起,凌空抽出爆鸣,赫然下令:任何人敢无视法纪,当场格杀勿论。 他的话自然无人敢不听,不仅这一段城墙的城卫军进入战时状态,弩上弦、刀出鞘,就连其它城墙巡防段落,气氛也紧绷起来。 没过多久,慈舟就循着感觉的指引,飞快地抵达内城采买人曹正淳的府邸,在供贵客歇息的偏院厢房里,找到洗浴过后,毫无路上烟尘的月婵,盘腿坐在院子的小亭里,兀自努力用功。 慈舟欣慰了笑了笑,收起练至小成,还是凡间武学的神足通,漫步走到女人身边:“昨晚的妖魔没有彻底斩杀。仙道士黄飞熊和剑修安齐生只想着封镇,结果二代黑山老妖强行挣脱出来,大部分妖魔本质转投到一位名叫邓隐的妖术师身上,此时已越过边境,前往快活林!” “我必须前去制止,否则的话,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再说了,妖魔最是记仇,若是被他杀害献祭了数万人,恐怕实力不仅会尽数恢复,甚至还会凌驾在我之上。” 月婵没有睁开眼睛,也知道男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勉强挽留下来,只会坏事,悠悠地叹了口气:“去吧!我很快,就会追上你。” 所谓的追上,究竟是指实力恢复,还是拉近彼此的距离,慈舟不得而知,有过交代后,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就可以毫无顾虑的继续赶路了。 “我走了……”话音未落,坐在亭子里的石墩上的黑衣僧人,身影一阵模糊,竟然快地凭空留下残像,迳自原地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出现的剑修安齐生,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袖中的九子母青蚨剑拖曳着飞走,连曹府的大门都没进,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尴尬神情。 这一趟出远门就够呛了,法力绵绵若存,用之不尽的仙道士黄飞熊,估摸着“绿耳”竹马只有千里脚程,抽空冲过百越国和夜郎国的边境线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想要抵达三国交界处的快活林,匪帮、流民、邪徒等恶党群聚之地,就得多做几手准备。 直到天色昏黄暗沉,破戒僧慈舟才如入无人之境地闯过快活林的大门,负责把守的半妖忍术大师,发现有人胆敢不给他面子,愤怒地双手掐决,使了个瞬身术。 瞬息过后,原地腾起一阵白烟,烟雾散去后,现出一张靠背椅子。与此同时,放慢脚步的黑衣僧人面前不远处,一张椅子蓦然消失,凭空出现一位身上缠满无数符咒绷带,连面目都被黑巾遮掩起来的老者,尽管包裹地严严实实,却还有淡淡的妖气渗透出来。 “邪眼暴君的血脉。你在成年后,还能维持人类的形态,了不起的意志。不过,我在狩猎血海妖魔,别挡道!” 对于一眼洞穿自己隐藏身份的武僧,出身雾隐村忍术大师才藏不禁刮目相看,想起对方刚才说的话,“血海妖魔”,仅仅是一个字眼,就让灵觉异常敏锐的半妖,恍惚之间,看见了血海滔滔,快活林里里外外,死伤狼藉的幻象。 “不敢,不敢!大师,里面请!这是我的令牌,可以在快活林里肆意通行。” 半妖忍术大师才藏暗中迅速评估黑衣僧人的实力,发觉自己的探视目光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立即意识到此人莫测高深的实力,绝非自己一人能够望其项背,立即选择从心而行。 “你……还不错!” 话音未落,仙道士黄飞熊和剑修安齐生不约而同地现身,眉宇之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疲惫,还有一种被人比下去的挫败感。 第一百五十四章 掌中位面 “破戒僧的源泉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连续奔跑了六个时辰,竟然气不喘,脸不红,简直不可思议!” 以仙道士黄飞熊磅礴的法力,此时都察觉到一股深沉的,来自骨子里的疲惫,老友安齐生更加不堪,他的剑道更偏重于瞬间的爆发力,哪怕借助神兵的天赋异禀,挂在半空中,烈风扑面而来,此时脸上也有很浓的风霜之色。 反观破戒僧慈舟,仅仅是肉体的强横,就凌驾在太阳武僧十方之上,尊称一声“大师”,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三人久别重逢,在快活林的外围区域例行寒暄的时候,忍术大师才藏忽然察觉到一股腐朽的死亡气息,连忙告罪一声,后退几步后,就以瞬身术原地消失——给突然光临此地的三个外来者高手一个无声的警告。 紧接着,慈舟就听到这位具有邪眼暴君淡薄血脉的半妖的痛呼声,连忙迈开脚步追索而去,仙道士黄飞熊和剑修安齐生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尽管想赶过去看看,却始终没有挪动脚步,反而背靠背地站着,抓紧时间调息回气。 当慈舟抵达忍术大师才藏所在位置时,猛然发现一具撕破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的半妖干尸,硕大无比的岩石鼻子,两臂一下有漆黑的鸦羽覆盖,此时随着体内血液被抽取一空,露出“岩天狗”的血脉特征。 “大僧,他是我的弟子之一,守护快活林秩序的五行将之土冢……肯定是被血海妖魔祸害了。” 慈舟上前查看后,忍不住动用“断乱因果之力”,追溯时光,愕然地发现仅仅得了元祖半身实力的三代黑山老妖,不仅没有衰退,反而蜕变进化了。 “血海妖魔化身为一道血影,自这位五行将身后透体而过,带走了他体内的所有血液,还夺走了岩天狗的一道天赋神通……神通?岩天狗不算是妖怪!反倒像是川林之山神的眷族。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忍术大师才藏听到这里,意外地没有产生疑惑,或反诘的打算,或许他早就知道“土冢”的真实身份,没准还想借助这位弟子的神只眷族身份,将自己彻底洗白上岸。 这位出身低微的半妖,能自行修炼到如此地步,可以想象他在不算久远的过往中,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坎坷,克服了多少艰难险阻,才有如今从泥尘中崛起的大业,绝对不止是区区一介快活林守门人的身份,还是庞大的忍者集团的首领。 果然不出慈舟所料,得知门下弟子因特殊血脉而遭毒手后,忍术大师才藏立即用秘术,向所有潜伏在暗处的忍者,以及得意弟子传达警惕周遭异常的命令。 可惜的是,他忘了偌大的快活林内,拥有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施法源泉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偏偏他还当众施展全地图呼叫,有如漆黑夜晚的萤火虫,不仅鲜明,还非常出众。 慈舟也似乎有所察觉,盘点自己拥有的功德,尽管源源不断有进项,近期内却只能动用一次,却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地准备随时爆发。 可是,在“断乱因果之力”的预见中,一旦第三代黑山老妖爆发出来,小半个快活林将会毁于一旦,几万背负各种罪行的恶徒以及更多的无辜者,将会死在血海妖魔的领域里。 转眼间,慈舟看见了尸山血海,煞气冲天,三国交界处,天不管,地不管,各国都不想管的快活林,竟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没了这处聚集地,邪徒、恶党们将会肆意游荡,最后还是三个诸侯国的平民百姓买单。世间只要有贪念,罪恶就不会停止,就目前来说,将他们约束在快活林,竟然是最好的选择。换句话说,我得尽力保住此地,保住这处罪恶天堂……真是天大的笑话!” 出于最大的善意,慈舟蓦然发现,自己竟然连袖手旁观的资格都没有,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具有岩天狗血脉的“土冢”尸体猛然颤抖一下,硕大无比的鼻子前端滴下一滴鲜血,旋即明红色的血光爆发出来,不仅将忍术大师才藏包裹进去,连破戒僧慈舟也没有放过。 淬不及防之下,半妖忍者集团首脑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被血影透体而过,全身脱水般的变成干尸,慈舟却不慌不忙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就猜到事情发展会演化成这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话音未落,破戒僧双手合掌,拇指相抵,其余四指交错相扣,结禅定印,识海中的黑暗愤怒金刚,手持的牟尼珠闪起如意之光,随着他的心意,将所在区域封闭起来,形成所谓的“掌中佛国”。 于是,忍术大师才藏倏忽间原地消失,察觉到危险的宿敌降临,特意藏在牺牲者的一滴血里,准备伺机害人的第三代黑山老妖邓隐,也被如此玄妙的神通抓住了。 此处只有破戒僧慈舟一人,脚下空无一物,身周方圆丈许更是空空如也,唯有左手托着一个拳头大的琉璃宝珠,里面正在上演着一场恶战。 “仙道士黄飞熊和剑修安齐生正在抓紧时期调息回气,不能打扰到他们两人,为了以防万一,三代黑山老妖藏下的暗手,我也不能进去帮忙,只能找忍术大师才藏的弟子们,譬如五行将什么的,总觉得会很有用!” 事实上,半妖忍者集团首脑的气息瞬间消失后,其麾下最得意的弟子,四位五行将就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并迅速来到现场。 慈舟注意到,在他们四人的影子里,竟然有恶意深藏的邪祟,不管是不是血海妖魔的分身,统统被装进“掌中佛国”里。 至此一念,四位全身裹在黑衣里,只露出眼睛的五行将,连开场白和自我介绍都没有,就被慈舟左手托着的“掌中佛国”,连他们影子里的邪祟一并吸摄进去。 破戒僧闭上双眼,再次以法眼观看快活林的未来走势,浑然看不见尸骨如林,血海滔滔的景象,顿时放下心来。 “妖魔的半身,对上一群具有特殊能力的忍者,怎么看都像是我方没有胜算……不如,我亲自走一趟罢!” 一念自起,破戒僧慈舟的身影一阵抖动,模糊化后彻底变成透明,原地消失地无影无踪,明珠似的“掌中佛国”悬空浮停片刻,缓缓地降到地面,恍如无物地穿过地面,藏在砂石泥尘之间。 与此同时,掌中佛国的内部,第三代黑山老妖发现自己被大能抓进洞天福地的所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察觉到自己的暗手也被一一拖了进来,顿时惶恐不安地爆发出全部潜力。 一道如椽红光从头顶冲天而起,化作亩许方圆的血云,且不断地往四面八方延伸扩展着,死在三代黑山老妖邓隐手里的亡灵,以生前的面目出现,在云层之间肆意穿梭。 当五行将之一土冢的血影现身后,满脸都是被仇人利用的愤怒,灵魂却又不得不听从其摆布的无奈,忍术大师才藏按捺不住地从虚空中现身,刚才短短的数息时间内,他就将“掌中佛国”笼罩住的闭环空间摸清楚了大概,自然也了解到这种神通有多么可怕。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有发挥出全部实力的机会,即便是做困兽之斗,为了我的弟子,为了大家的羁绊,我也不惜一切地选择豁出去了。” 可是,刚刚被卷进“掌中佛国”来的水将冬矢,却在第一时间爆发了,双手快速结印,将源自于血脉中的水妖的天赋异禀,结合风遁忍术,张开嘴巴吐出一口白气。 瞬息间,以他所站位置为核心,出现方圆亩许的冰霜森林,随着冰风呼啸,面积还不断地扩大着。 第三代黑山老妖察觉到与自己相近的妖力,尽管偏属于自然之力,并没有具备诡诈莫名的魔性,却可以在彻底吞噬后,补充增益自己的源泉,甚至有所延伸,立即派出麾下最得力的“血海妖魂”。 原五行将之一的土冢,尽管满心不愿,还是不得不从如火中烧的血云中下降,落地瞬间,泥土砂石有如活了过来似的,飞快地沿着双脚覆盖到全身,形成一具重装具足铠甲。 与以往不同的是,在头盔、两肩、胸腹处,多出一个狞恶的花纹鬼脸,露出白金般的獠牙,咆哮着不断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刚刚出现在“掌中佛国”这新创造的口袋位面里的慈舟,看到那些扭曲的花纹,荡漾着元素之力,立即洞悉三代黑山老妖的心思。 “将牺牲者的潜力激发出来,哪怕是再浅薄不过的血脉,也被开发到了极致。在魔法体系里,这是被称为吟唱者的额外附件,必须通过外科手术和盛大的仪式,才能克服排异反应,作为一种副肢融入身体,以保持活性,调和灵魂震动,才能保持极高的同步率,以完成多重法术的同时吟唱。” “没想到,三代黑山老妖还有这招,是那位稷下学宫出师的博学士的智慧?似乎被完全运用起来了。颇有趣!” 就在五行将之冬矢抓紧时间回气时,在血海中沉沦,初步魔化的土冢双手合掌,形成魔力的封闭式回环,构成最基本的“圆”,随后也不念咒,仅仅凭意志就召唤出了自己最得意的杀招。 “蜘蛛冢!” 五行将之冬矢站立的位置,地面在轰隆声中不断升起,顶破其苦心经营的冰霜森林,还将呼啸而过的冰风封堵在外。 无数个拳头大的土石蜘蛛,从缓慢升起的“蜘蛛冢”疯狂地冲了出来,一刻不停地射出丝线,硬如钢丝,韧如牛皮,都冲着刚刚站稳脚跟的“冬矢”而去。 谁知,这位五行将中最讲究对敌策略的智将,没有丝毫犹豫,全身上下继续释放冻彻钢铁的寒气,任由无数蕴含妖气的蛛丝覆盖身体,反而借助它们的特性,凝聚并塑造出独一无二的冰晶盔甲。 三代黑山老妖看到纵横交错,无数凌空牵挂的蛛丝,都被寒气冻成冰条,连土蜘蛛都冻杀当场,立即意识到这些具有独特天赋,并通过忍术加以调和并爆发出来的半妖,用过去的熟悉的手段,只会事倍功半,处处被人克制。 于是,血云传来一大波法力,血海妖魂土冢连合掌都省了,右手打两个响指,大地在轰鸣声中,同时升起略微弧形的土壁,将冰霜森林和目标人物都包裹在里面,形成半球状,完成封闭,巨蛋体育场般的建筑。 紧接着,又是一个响指,位于土石盔甲上胸腹部位的妖鬼,脸上火焰般的缭绕纹路蓦然一亮,土石障壁合拢的建筑物里,有如火山爆发般的发出雷霆震鸣,金黄色的炽焰从顶部封口喷发出来。 这是连钢铁都会被烧熔的高温,任何凡物都会在瞬息间焚烧成灰烬,所有人都以为五行将之冬矢绝命受死,可是就在血海妖魂土冢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为亲手杀掉生前的好兄弟而懊恼不已时,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在它身后出现。 “天鹅之舞,最后的镇魔曲.冰灵柩!” 话音未落,血海妖魂土冢以及盔甲上的四头妖鬼,被一头通体雪白的天鹅,圣洁地有如背负六角霜花的天使,温柔地拥抱在怀里,当场冻结成一具丈许高,三人合抱粗的酒桶形灵柩。 极端可怕的低温,连妖魂的思维都冻住了,它们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神情,并瞬间凝固住。唯有血海妖魂土冢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尝到了生前手足兄弟的绝招(慈悲)后,获得了最终的解脱。 没了得力的手下大将,三代黑山老妖不得不亲自出马,一张看了就让人倒胃的臭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随后覆盖一方天空,如火中烧的血云,也开始缓缓地下降,给予在场所有人以前所未有的压迫力。 过度耗费妖力的五行将之冬矢,被一阵轻风卷过,瞬息过后消失在原地,三代黑山老妖有如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冰灵柩上,脚尖点了几次,都没能震碎这玩意,场面陷入了难言的尴尬里。 忍术大师才藏看出对手的“虚实”,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双手飞快地按照十二元辰结印,大喊一声:“我痛,解开裤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海金刚 话音未落,进来没多久的慈舟当场愣住了,随即看见这“掌中佛国”的地面,迅速耸起怪异的榕树,就像平放在地面的参天巨树被巨人扶起似的,枝桠垂下千条万道气根,疯狂地吸取弥漫在半空中的血云雾气。 “原来是基于阴阳术的小五行木遁.树界降临,只不过这种一树成林的规模,还有不惧妖魔气息的特性,已经不是普通的造物,而是某种与圣树结缘,签订攻守盟约,必要时召唤其投影出现的圣降术!” 慈舟一眼洞悉半妖忍术大师才藏的木遁根源,与其他普通人不同,挖掘自身的潜力始终有限,直接抱上一条金大腿,比什么都管用! “一树成林的巨榕,有点像是西南十万大山深处,觉醒的精魂被土着信仰,进而升华结成圣胎木芯,古神道里的荒神……植物神?或是应该说是自然神系里的森林之神!” 三代黑山老妖也没有想到,还有不怕血之法则延伸出的幽魂血海的植物,一时不慎,铺天盖地而来的血云,竟然无端端地少了两成。 哪怕自己极力收拢聚集,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血海妖魂,接二连三地凭空消失,终于按捺不住地现出真身,脸上志得意满的微笑,也暂时消失了。 将门下弟子五行将们遮掩在身后,出身雾隐村的忍术大师才藏单人直面不世出的妖魔,若说心里有十成的把握,自然是骗人的,可是为了保住收容接纳忍者集团的快活林,为了保住游走在黑暗中的忍者好不容易才有在阳光底下生活的权利,他不得不站出来。 慈舟原本还想亲自动手,看到这位忍者集团的首脑如此给力,便相当随意地坐在一根横生的枝桠上,左膝抬起,撑住左手,右手拄着粗壮的树枝,感受到邪祟的血水流淌在树身的维管里,飞快地转化成普通的清泉,大部分本质都被净化后反哺给口袋位面的大地,比自己还上心,维护并巩固着“掌中佛国”。 “不亏是在瘴气滋生,疬疫无处不在的荒芜之地扎根,倍受土着崇敬信仰的圣树,这一手净化的本事,比司职驱邪、荡魔的正神也不遑多让,没准还是九幽血海的宿敌克星!毕竟,自然法则也是至高法则之一,森罗万象的大自然包容下次级的血之法则,完全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慈舟对三代黑山老妖就更加不看好了,毕竟他还是头一次遭遇完全不惧血海幽魂,甚至反过来抽取其本源法力仓库,处处将他克制住的对手。 换做是凶暴野兽出身的第一代黑山老妖,没准就真的无计可施,栽倒在半妖忍术大师才藏的手里了,可是如今蜕变到第三代的妖魔,腐化侵蚀的宿主乃是稷下学宫的博学士,又是继承蛇妖血脉的妖术师,比不知道变通的元祖诡诈多了。 只见邓隐从遮天蔽日的血云中垂降,看了一眼被树根抓住,拖带过去的冰灵柩,脑子里灵光闪现,记起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五行将之土冢的天赋异禀,包括其学会的各种忍术。 “咱家身体每一颗元胞都充满吸血的欲望,呼喊着我发挥全部实力,将其轰杀当场!” 狂笑声中,三代黑山老妖双手掐诀结印,整个人快地原地消失,距离两箭之地开外,被无数气根遮掩保护住的半妖忍术大师才藏,立即意识到危险迫近,立即以无印施法,接连激发了“木遁.分身术”和大师级的“替身术”! 瞬息过后,邓隐的脸出现在目标人物的身后,随着无数血丝穿透忍者集团首脑而过,他的四肢躯干逐渐填充而饱满起来,恢复为正常的身躯。 紧接着,半妖忍术大师才藏就像是被数千门“铁炮”攒射似的,全身上下被贯穿出无数黄豆大的孔洞,眼看是活不成了。 结果,他的肌肤颜色迅速褪去,转成令人惊疑的苔藓绿,当场顺势往后栽倒,发出木质家具被人推到在地上的闷响。 三代黑山老妖以血遁.天魔解体结合忍法.瞬身术,在无处不在的血云支持下,才能发挥出十成威力的“灵光波动瞬狱杀”。 首先,将身体内所有蕴含血魔法力的元胞分解,以波的形势能级跃迁辐射出去,对目标人物进行固体穿越固体的多重伤害,包括肉体、灵魂、意识、精神,引发人格污染,灵魂畸变等效果。 可惜的是,半妖忍术大师才藏的战斗经验异常丰富,对危险的嗅觉也极其敏锐,察觉到不对劲,丝毫没有全力以赴正面对抗的想法,直接以替身术转移真身到安全的所在,留待观察替身的下场。 此时,他已然洞悉对手穷凶极恶的必杀技的底细,伸手按在树身上,将一股木遁法力远程送到三代黑山老妖的脚下。 与此同时,亲眼目睹邓隐杀招的慈舟,正在暗中评估“灵光波动瞬狱杀”的应对办法:“威力相当不俗!具有法武双修的明显特征,换做是我正面迎战,金刚不坏体都不足以对付,必须消耗功德,显现出完全体的金刚真身,才能豁免过去。要么就是像这位忍术大师,选择替身逃避!” 瞬息过后,蕴含“木遁.扦插术”的树芽,穿透进三代黑山老妖的体内,不仅是双腿双手,连前胸后背,甚至是面目五官七窍,都有粗壮的树枝暴涨延伸出来,硬生生撑爆他的妖魔躯壳。 慈舟惊讶地发现血云瞬间气势大减:“竟然是真身被毁!虽说邓隐是稷下学宫出师的博学士,原来也是纸上谈兵之辈,竟然甘冒大险地亲身上阵杀敌。在对手的地盘上,还敢长久地逗留,真是不知死活的傻瓜。” 维持“掌中佛国”这个口袋位面可是相当费力的事,既然三代黑山老妖弱成这样,简直就是凡人的思维操控着妖魔的身躯,除了刚才令人眼前一亮的新招数,其它的部分都乏善可陈。 慈舟觉得还是亲自出手,尽快结束战斗,免得时间拖延地久了,被远在卡拉图大陆西南方十万大山某处的圣树巨榕,察觉到自己的位置所在,被祂以“结缘”之法深度捆绑上了。 有人巴不得抱紧这条金大腿,可是对于慈舟这种自我开道的大宗师,该借鉴的肯定会借鉴,该拿来作垫脚石的就不会由于,可是他却绝对不容许旁人染指自己的道路。 可是,就在慈舟显化出三头八臂的金刚之身时,蓦然发现功德消耗的速度急剧加快,就像导火索燃烧似的,随时都会见底。 “原来如此!维持掌中佛国就很吃力了,我还在这个口袋位面里大展拳脚,简直就是作死!” 尽管现实逼人太甚,慈舟还是深吸一口气,借鉴太阳武僧十方的绝招,猛然爆发出“小雷音狮子吼”。 一时间,无形的声波急剧扩散开去,一树成林的圣榕毫发无损,反倒是弥漫天空,缓缓下降的血云,如受无数雷霆轰击,自边缘处崩解,一路延伸到最浓郁的核心区域,连刚刚成形的第三代黑山老妖的身躯都粉碎性崩溃,散成一团血肉模糊的浆液。 就在半妖忍术大师才藏和门下四位五行将弟子看着压迫力十足的妖异血云,被高人一嗓子吼散而目瞪口呆时,不甘心就此破灭陨落的黑山老妖的半身,聚拢大部分血之法则,化作一蓬血雨,洒在显世的黑暗愤怒金刚身上。 于是,停止燃烧功德,收起金刚之身,恢复原状的慈舟,立即发现大事不妙了。自己藉此横跑诸多妄世世界,最大的依仗,竟然因为血之法则的纠缠,暂时无法动用了。 识海里,黑暗愤怒金刚和血之法则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极其古怪的扭曲体。一时间,血海滔滔,淹没黑暗金刚,令其有灭顶之灾;一时间,黑暗金刚降服血海,将其化作脚下血色莲台,千叶千花千瓣,寄托所有罪孽。 慈舟忍不住苦笑:“这次真是亏大了!没了金刚显世,我就不能冒充半神殿下,直接打落至少三个大境界,变成精通各种拳法的白打大师!” 漫天血云没了核心支持,转眼过后就被圣榕的气根汲取一空,污秽净化成清泉,反哺给这一方狭小的天地。 稍后,慈舟停止功德燃烧,“掌中佛国”这个口袋位面便自行解开,圣树巨榕化作一道靛青色的灵光,穿透位面直接回归。 至于半妖忍术大师才藏和门下徒弟,则在回归主物质世界后,第一时间四散开来,警戒片刻后,才面向一身黑袍的破戒僧慈舟,恭敬地单膝跪地,谢过他亲自出手,斩妖除魔的大恩。 慈舟毫无愧色地接受,上前亲手扶起半妖忍术大师才藏,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了!令徒土冢的性命,遭了血海妖魔的毒手,连魂魄都被同化了。不如,由我亲自出手,送他往生去罢!” 说完,慈舟也不理会一脸领情神色的忍者集团首脑和其麾下的得力干将们,伸手按在寒气森森的冰灵柩上,默默吟唱着《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帝。阿弥利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仅仅念了一遍,冰灵柩的妖魂脸上的狰恶面目,顿时有如春阳融雪,化成平和如水的神情。不可思议的是,土冢的嘴角微微上翘,仿佛聆听到往生咒,露出大欢喜、大满足的笑容。 就连头盔、两肩、胸腹部位的妖魂鬼脸,苍白中透出青灰的脸色,在黑衣僧人慈舟极具韵律的吟唱中,也缓缓闭上嘴巴,收起尖利的獠牙,褪去亡者的颜色,泛起淡淡的红晕,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令妖魂得到净化而恢复平静,令亡者得到身亡后的抚慰,在场的众人感受到黑衣僧人的慈悲心,不禁佩服地五体投地。 说起来,结成集团的忍者拥有实力相当不俗,可是实际上,这是一群失去国家,村子也被破灭的丧家之犬。 起先,大战过后幸存下来的忍者到处流浪,聚拢后就地转职成雇佣兵,从事情报收集、贩卖,出卖武力换取金钱度日。 流落到快活林后,忍者集团展现出不菲的武力,具有箱单的利用价值,幸运地被接纳收容,他们却无时不刻想念着家乡故园,卡拉图大陆东北半岛的出云国。 可是,崛起的武士阶层,背后有渡来的天津神的支持,以妖魔鬼怪为源泉的土着,根本不是对手,节节败退地交出固有地盘,一直退避到荒芜偏僻的所在。 随着大妖怪接二连三地被降服,或是转成坐骑,供高级神只骑乘,或者被封为护法神,每次冲锋在前,土着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忍者集团的首脑初代目雾隐村才藏通过仔细观察,缜密地思索,确认眼前的黑衣僧人以及他显露出三头八臂的金刚,就是预言中解救出云国的国津众,对抗天津神的救世主。 不仅仅是这位僧人拥有抚慰亡灵、净化污秽的“真言”,他对众生一视同仁的慈悲心,才是雾隐村才藏最看重的点。 就在这时,仙道士黄飞熊和剑修安齐生回气足够,大概恢复七八成实力,忙不迭地赶过来,发现不仅是破戒僧慈舟浴血奋战过,就连快活林的人,似乎也是损伤不小。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慈舟抚掌轻笑道:“第三代黑山老妖,也就是稷下学宫出身的博学士邓隐,被我困在临时洞天里,亲手消灭掉,所付出的代价可以说相当大,还连累到你们,害二位白跑一趟了。” 仙道士黄飞熊还没有反应过来,剑修安齐生却单手按剑,拇指一弹机簧,露出小半截剑身,剑脊处有眉有眼的妖文沉寂如死,他看了一眼,惊讶不已。 “实情果然如慈舟大师所说,那头血海妖魔真是灰灰去了。还说接连脱了三次劫数,彻底摆脱命运束缚,得了自由之身。那黑山老妖还真是不要脸,遭的都是外劫,仅仅一次人劫,就死翘翘了!” 仙道士黄飞熊自然不会怀疑老友的判断,确认第三代黑山老妖彻底死去,也算是放下心头第一等大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决定连夜赶回去。 “走吧……我们回家!”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山人间 “走?我是不会走的,至少今夜走不成。刚才,我与诸位豪杰勠力同心,不知费尽了多少力气,才将三代黑山老妖彻底铲除。如今,某家腰杆酸疼,后背乏力,实在是不想漏夜赶路,冒险穿越边境,赶赴众剑堡。” 听到仙道士的话,慈舟自然是大摇其头,一口回绝了他半是试探半是诚心的邀约,笑道:“还是道友与安老兄一起上路罢,记得给某家道侣带句话,就说妖魔伏诛,绝命受死,大事已定,明日会与快活林!” 安齐生环视左右,笑着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破戒僧的肩膀,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了九子母青蚨剑的母剑,随即坦然一笑。 “快活林是女儿国,也是令人醉生梦死的温柔乡,消磨豪杰气概的英雄冢,更有销金窟的美称,大师你守着贫穷誓言,不说身无分文,也是两袖清风,不想吃霸王餐,被人乱棍打发出来,还是随我启程回去罢!” 谁知,慈舟听了这番话,还是使劲地摇头:“我曾领略过婆娑天魔舞的风光,通过考验,如今那非人的舞姿,依旧历历在目。若是我将此舞传授给快活林,重新谱曲编舞,免不了有千金进账,便一并寄在账上,所有开销都走账……既不违反誓言,又能与人方便,两全其美,岂不爽哉!” 仙道士黄飞熊心里咯噔一声,上下打量破戒僧一眼,莫名发现此时的高僧大师,不仅辩才无双,疏离红尘俗世的非人气息,竟然淡化不少下去,越来越有人情味了,也不知到是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最好不是被妖魔蛊惑,真的踏入堕落之道,否则的话,走了一头仅存半身,实力减半的妖魔,又上来一位红莲放逐之路的妖僧,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仙道士想走的心也淡了不少,他向安齐生眼神示意,右眼眉头轻轻一挑,朝身边的破戒僧比划了一下,老友起先还有所保留,随即会意过来,微微额首,表示了然。 “既然大师有此雅兴,我怎能舍你而去,自然是奉陪到底,毕竟有吃有喝有的玩,最重要的是走大师的账,真是世上最痛快的事!” 安齐生重重点了点头,笑道:“婆娑天魔舞!一听就知是魔性深重,群魔乱舞的场面,正好与我洗练剑心,不介意我也留下罢?” 慈舟忍不住皱眉:“连你也留下,谁给某家道侣传个口信。安老弟,黄道友,你们打地什么主意?一时这样,一时那样,一点都不利索!”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仙道士黄飞熊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将慈舟刚才说的话,一一记在纸上,再反复折叠,变成一只纸鹤,稍微用力捂在手里,放在嘴边,默默地念念有词。 片刻过后,他双手摊开,一只浑身泛出月光的鸽子,扑棱棱地扇动翅膀,有如离弦之箭,飞也似的冲上天空。 慈舟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这是什么法术?竟然能将一张符纸,变化成颇具灵性的活物?” 仙道士黄飞熊骄傲地抬头挺胸,笑道:“这便是荆山黄家仙道的正传仙法.纸鹤传信,漫漫千里山路,耗费我等小半天光景,它若是凌空飞过,一个时辰,足矣!” 安齐生原本想用神兵“惊鸿剑”,不惜耗费法力,施展“飞剑传信”的自悟法术,不过老友抢先一步,他自然落了个清闲,便伸手摸了摸鼻尖,为黄飞熊的荆山仙术之玄妙,愉快地笑了出来。 三人心意已定,旁观已久的半妖忍术大师才藏,暗中寻思:“与狮子并肩齐驱者,至少也是豺狼虎豹!身穿杏黄道袍的法师,就是一头下山的猛虎,至于那位剑气森森的修士,鹰视狼顾,也是爪牙齐全的猛兽。” 于是,忍者集团首脑漫步上前,不慌不忙道:“我与门下诸弟子受聘于快活林,有护卫之责,也算是半个地主。诸位大师若是想在此地游玩,在下愿意亲自作陪,充当向导!” 四位忍者五行将哪肯让师傅执此下役,却被雾隐村的才藏一个警告的眼神全部压制住了,连动一根手指都办不到。 他以唇语向门下弟子发令,命他们为死在血海妖魔手里,却被大德高僧超度,灵魂得以解脱的大兄,安排体面的葬礼,务必请死神无常殿下的圣坛祭司前来,主持一个像样的“安息仪式”,免得五行将之首的土冢尸体被人利用。 而后,半妖忍术大师又下令,让最近训练出师的“忍刀七人众”负责守卫入口,以及快活林外围一带的防卫,毕竟刚才的血海妖魔有意无意之中泄漏出去的气息,肯定惊扰到栖息在此地,具有正统的妖魔血脉的继承人们。 命令下完后,四位五行将上忍,要么化成一阵旋风,卷起几片落叶,凭空原地消失,要么整个人有如融化的雪水,飞快地渗透到地底,要么干脆以忍法.瞬身术离开,要么是以替身法,将远处的某件物品与自己交换位置。 慈舟伸手扶起恭敬地弯腰致意的雾隐村的才藏,笑眯眯地道:“操持这么大一个家子,吃喝拉撒都是钱,你还能挤出时间,与我们三人作陪,不错,不错!” 说到这里,慈舟扭头望着剑修安齐生,笑道:“你们二位麾下,都有成百上千的弟子门人,趁此机会,好好交流一番,肯定能有所收获。” 说完,他也不管不顾临时充任“向导”的雾隐才藏,迳自走过这一片疏林地带,走进快活林的核心区域。 与传说中的酒池肉林不同,慈舟注意到,快活林的建筑风格,相当接近费茹大陆的森林精灵,或者可以说两者都是异曲同工。 精灵的森林王国,通常以颇具灵性的参天古树为核心,通过善意地修剪枝桠,以藤蔓加以辅助,在树与树之间构建天然的走廊、过道,营造出立体的迷宫式的居住风格。 而快活林的格局,具有卡拉图大陆经典的天人合一的理念,人与自然皆为一体,和谐共存的独特风格。 林间特意开辟的空地,就是一家或几家酒馆的营业场所,客人多是没几个钱的穷酸,一杯掺酒的泉水,能够津津有味地喝一晚上,下酒的菜就是冒险者道听途说,或者吹嘘的故事。 石凳粗地双手环抱,重若百钧,借酒耍酒疯的人根本搬不动。原木桌面有一肘尺厚,多是硬如金刚的铁木、降龙木,表面被人精心打磨抛光,涂抹一层松脂柏油,火烧不烬,水渗不入,寻常没有附魔的兵器,全力劈砍,也不过留下一道白痕。 往上一层走,须向把守阶梯的守卫交一把至少十枚的孔方兄,慈舟注意到,这些阶梯都有机关控制,平时贴在树身上,被人扯动机关,一根根小腿粗的木条,整齐地平放下来,围绕着四五人合抱粗细的树身,形成螺旋向上升的阶梯。 一行人在“向导”雾隐才藏的指引下,来到快活林的第二层,在此出没的都是颇有身家的冒险者,而不是底下只能在林间空地吹牛打屁的拾荒者能够相提并论。 慈舟看见树皮缝隙里,栖息着无数萤火虫,忽闪忽灭的橘黄色冷光,为主动营业的商家提供最廉价,也是最珍贵的夜间照明。 有些肆意撒播的光辉,随清冷的夜风飘荡的一缕缕暖光,来自阳光菇的孢子,这些白天吸收太阳光,晚上一口气释放出来的真菌,备受商家的喜爱,简直随处可见这种颇有用,且兼具美感的植物。 快活林的第二层,不知道有多么深远宽广,简直就是不夜城,出售的酒水多是果酒,猴儿醉是受人欢迎的美酒,也不知道快活林的酒商,是否将卡拉图大陆所有猴群的酒窖统统打劫了,竟然在一个夜晚,提供以吨为计量单位的“猴儿醉”。 仙道士黄飞熊毕竟出身荆山黄家,忍不住嘴馋,买了一壶猴儿醉,抿了一小口,当下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到周围的人纷纷望过来,就开口解释道。 “我还以为是纯天然的猴儿醉,万万没想到此酒不过是三五种鲜果压榨取汁调和而成的饮品,搀了一点北国烈酒‘烧刀子’,竟然也试模像样!” 慈舟听到这里,上前,伸手,从仙道士黄飞熊手中,要来了一口喝干后的酒壶,放在鼻子前面轻轻嗅闻,忍不住摇摇头,随即展颜微笑。 “果汁搀酒,竟然模仿出佳酿‘猴儿醉’的七八分滋味,不是喝过真品的人,肯定会被蒙住。依我看,是条发财的路数!” 剑修安齐生眉头轻跳,头一次发现破戒僧慈舟如此接地气,身上似乎再也没有以往那种睥睨世人,居高临下地忍耐佣人的倨傲,而是浑身透发出人间的烟火气,动不动就开始谈钱的锱铢必较之徒。 “这算是好事!毕竟,如此俗气的破戒僧,岂不是背离红莲放逐之路,越来越远?” 一行四人,竟然有四种想法,心气也不尽相同,真是一件秒事。其实,论实力,“向导”雾隐才藏背靠圣树,抱紧这根金大腿,可以说是最强的,却谦和地作着引路人的事,每次有人意动,都是他亲自出面沟通。 血之法则具现化的血海,与断乱因果之力显化的黑暗愤怒金刚纠缠不休,在没有彻底分出胜负前,竟然连慈舟本人都无法动用。 不仅实力境界大退步,从凌驾在人间传奇之上,可随时充任半神殿下,退步到职业等级不超过16,连超凡也算不上的白打大师,宗师都够不上,已经沦为四人里面最弱的。 至于仙道士黄飞熊和剑修安齐生,由于长途跋涉,跨越千里之遥,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法力,都没有往日里十成全盛状态,哪怕抓紧时间回气,也不过恢复到七八成。 两人都是众剑堡的王下七武士成员,彼此之间认识多年,也打过不少交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神通法术和超凡剑术相比较,都是五五开! 当然了,荆山的仙道士肯定有自家的底牌,只差一步就踏入传奇境界的剑修,也有自己的超必杀技,算是各自的小秘密罢! 再往上走,第三层快活林的通行费,就不是几个铜板能够开路。身家豪奢的仙道士黄飞熊,叭叭叭地撸着烤羊尾巴串,弹指间发出一道“荆山符.月光”,落在一位把守阶梯的武者身上,一身软甲竟然泛起皎洁的月华,整个人有如人形火炬熠熠生辉。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小子得罪了游荡在无底深渊的超阶妖兽,被恒定了光亮术,永远地拒绝地黑暗的庇护,必须从身穿轻甲的游荡者,转职为虔诚信仰太阳神陆压或月亮神嫦娥的圣光骑士。 慈舟一行四人沿着阶梯,刚刚踏上快活林的第三层,就看到附近铺着掌尺厚的象牙白橡树木板,玉石柱子和风铃构成精美的走廊,随即就听到中间阶层有守卫调戏浑身发光的同伴。 “张大牛,你也算是老人了,竟然如此不开眼,没看到那身杏黄色的道袍,不是金钱能够买到的身份的象征。” 身为财富的第二层,以及权力的第三层之间的守卫,资格很老的巡林客张大牛满不在乎地露出真容,头顶两侧各有扭纹的白牛角,乃具有九黎血脉的神民后裔。 “这道弹指间发出的神符的确了不起!不过,若是俺老牛弃暗投明,在陆压殿下的太阳祭坛前跪下磕个头,圣骑士该有的,俺老牛统统都有。” 一位具有九尾妖狐血脉的半妖守卫,忍不住暗中施展“蛊惑人心”的狐族天赋,明着帮腔,暗中却大肆嘲讽。 “圣骑士张大牛,这名字听起来就威武霸气。你们还别不承认,总是将老牛的辛苦修炼,用一句种族天赋轻轻带过。无礼,无知!” 这番话,成功犯了中间阶层守卫的众怒,张大牛立即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呵斥、责骂声击倒,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一切。 以上种种都是旁枝末节,一行四人来到快活林的第三层,入口真是不少,却都通往此地,琳琅苑! 慈舟听到有如乐神之鸟黄莺的轻吟,绕耳三刻不息,令人不禁沉醉其中;如纱帐般的夜雾,二八佳人柔曼的身姿,似弱柳不经凉风的温柔……如此种种,已非红尘俗世。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与林间空地的露天酒馆相比,此处真的是天上人间!”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阴阳家 轻柔的纱幔雾帐倏忽褪下,蹁跹起舞的二八少女,露出令人遐思的真容,真个是媚意入骨,一颦一笑,叫观者股酥体麻。 与宣纸相比还薄三分的冰绡衣衫下,白皙如醍醐的肌肤隐隐泛光,唯有金银、琉璃、玛瑙、珍珠编织的七宝璎珞遮住羞处。 慈舟抬头看着夜空,银月皎洁如往昔,只是遍体生出毫芒,不由地心里咯噔一声,转头瞧着此女随歌起舞行将告终,体力稍有不支,收起心事,不慌不忙地脚踩碎步上前,双手合掌,侧身以肩相承,为她赢得片刻喘息之机。 舞者心里惊疑不定,细珠面纱上的一双大眼睛,倒映着黑衣僧人的身影,一举一动莫不与自己的舞姿相合,忍不住心生感激,应和音律节奏,继续跳完收尾小节。 慈舟旁若无人地绕行半圈,将将好伸出双手,搀着舞者将倾未倒的身躯,助她得闲收回流云水袖,又以背相承,充当起金鸡独立,甩射出水云袖卷的背景。 仙道士黄飞熊看到这一幕,自是目瞪口也呆,良久才伸手合起脱臼的下巴,侧头朝好友安齐生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作陪的向导,道:“你真的确定?他不是快活林的常客?怎么如此熟稔此地的风情,连这恍如天人的祈神舞,都如此精通?” 半妖忍术大师雾隐才藏也是惊疑不定,用卡拉图大陆通用语回道:“贤哲说过:一者通,则皆通!不久前,这位大师一嗓子震碎血海妖魔,的确有半神殿下的无上风姿,一举一动莫不符合自然天性……或许该说是神性!” 话音未落,一位身穿鹅黄色宫装的妇人,从沿着树身而建的风铃回廊走下,二八舞者赶紧起身,恭敬地俯首,双手上下交叠,在手背上轻轻磕头,颤声道:“高大姐!” 妇人看也不看一曲祈神舞后,香汗淋漓的舞女,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假笑道:“此舞还须多加洗练!” 随后,她就迳自上前,与黑衣僧人打了个照面,又向快活林外围的护卫头目,统率忍者集团的首脑雾隐才藏微微额首致意,看了一眼荆山黄家仙道的离家子,目光落在自我开道的剑修安齐生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并无如何出奇,不禁对众剑堡的王下七武士换了态度。 慈舟察觉到气氛有异,笑道:“快活林的祈雨神降舞的确不俗,可是为最近开春,连日来久晴不雨而布置?” 身为快活林明面上的当家,高大姐自是知道,这个世上聪明人太多,有本事的大能更是不知凡几,决计隐瞒不过去,反倒不如坦陈相告,没准还能藉此钓上几条大鱼。 于是,宫装妇人伸手延请,柔声笑道:“大僧,诸位,里面请!才藏,你也来罢!” 慈舟当仁不让地走在前面,仙道士和剑修紧随其后,半妖忍术大师沉吟片刻,也只有硬着头皮跟上了。 宫装妇人轻笑道:“夜郎王庭确有此意,须知春雨贵如油,此时连日放晴,于春耕的确有妨碍,年景必受影响,恐怕要减产了。” 慈舟沉声道:“收成不足以果腹,饥荒骤起,内乱不止,权谋者趁机启衅边境,连绵战乱,风云再起,恐怕又是生灵涂炭……我怜生民多艰,不忍见饿殍遍地,此事贫僧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 仙道士黄飞熊出身荆山黄家,也是阴阳术的发源地之一,自然知道干涉天象的难度,比封神登天也不遑多让,连忙开口劝阻。 “殿下……” 一语惊煞高老大,也让藏于暗处,快活林的高层诧异莫名,不由地屏息静气,静听此人的高论。 “第五王朝武帝治世时,大阴阳家董夫子为江都国国相,有一年也是久旱不雨,他自请领了江都王令,设祭坛,制土龙,聚一众巫女和少女祁雨,缘由就是按阴阳学说,‘求雨之方,损阳益阴’。” “当时,天人感应盛行于世,川林、气象诸神都是享国主祭祀的国神,自然是有求必应。可是,如今王朝崩塌,诸国林立,神只只会回应信徒所祈所求。且不说快活林内是否有雨神信仰,夜郎国的圣树可是墨竹,信仰的可是祖先神,射师、箭神大羿……” 慈舟开口打断了仙道士黄飞熊的话,正色道:“正因为羿射九日,夜郎国自有封闭阳气的本事,所以才有王令下降,命快活林纵起阴气。” “你也不必多说,祁雨降神,挽回年景收成,拯救一方平民百姓,若是侥幸成了,自然是一场功果,于百越、夜郎、交趾三国都有好处。” 高大姐不慌不忙地补上一句:“大僧,若果此事不成,该当如何?夜郎王庭金令,快活林尚且在国境内安身,可不敢承受国王雷霆之怒。” 慈舟不假思索地反诘道:“此事不成,自然是护国神只未曾出力,封闭十方阳气的缘故。须知,阴阳两气交汇,雷霆爆鸣,震动四野八荒,才有天产甘霖,普降大地。” 快活林的一众高层,听见黑衣僧人将自己往外摘出去,所有成败关系,撇地干干净净,不禁又好笑又好气,却根本奈何不得。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半神殿下,随手开辟临时洞天(口袋位面),将血海妖魔灭杀当场,反掌之间,将快活林摧破,恐怕也是一件容易事。 高层里面并非没有人间传奇,甚至在传奇之上的巨擘,也有一掌之数,可是一旦放手搏杀,以半神殿下的神威,普通人再多也要灰灰。 一旦快活林没了占据绝大多数的盘面,没了庇护住任何人的声誉,快活林也就彻底完了,再也不会成为百越、夜郎、交趾三国交界处,赫赫有名的三不管之地。 拳头大的才有发言权,这是大多数世界通行的“真理”,在旁人无从得知的前提下,倒退了三个大境界,一只脚看看踏在超凡门槛上,实力不过拳术大师的黑衣僧人慈舟,也只有脑子里储备的知识,可以继续撑住自己半神殿下的比格。 这是何等的危险,就像游走在刀尖上的舞者,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偏偏我们的主角拥有穿越者的自觉,眼睛长在头顶上,鼻孔眼看人,却很是能唬人,至少快活林的高层,很吃这一套。 高大姐沉吟片刻,告罪一声后,起身离开,走进密林深处。慈舟目送着宫装妇人远去,脚踩灵芝般的圆菇踏板,身影消失在回廊过道和虫菌冷光里,不禁悠然出神。 剑修安齐生按捺不住地坐近过来,直言道:“大师,你是否有十足的把握?祁雨,看似简单,却是干扰到水元循环,抢夺水神权柄的大事。” 慈舟收回目光,握着青藤编织而成的软椅,感觉到湿漉漉的很粘手,心里自然是大定,随即看了一眼王下七武士里修为最强的剑道大宗师,谁知他毫不示弱地看过来,便坦然一笑。 “若说我有十成的把握,自然是骗人的。即便夜郎国护国神只箭震十方,封闭阳和诸气,区区一座快活林,汇聚出万千少女,积聚出的阴气,岂能干涉得了天象?” 这番话,就连仙道士黄飞熊和半妖忍术大师才藏都侧目以视,以为这位半神殿下是失心疯了,谁知慈舟不快不慢地接着往下说。 “我抬头看星空,月亮隐晦而发光晕,此乃天象改易的预兆。白日里,我赶了一天山路,由于实力高超,自然是风清气爽,你们二位却大汗淋漓,显然不是常理,恐怕受了地气升腾的影响。最后,我身处快活林里,伸手摸着山涧老藤,手感潮湿,水汽之盛,已超过极限。” 慈舟扣着手指,笑道:“天象改易,地气升腾,连天地之间的水汽都稠密转浓,此乃下雨的先兆。若不是天降甘霖就在当前,我岂敢豪言夸口?真以为我是自大狂?” 仙道士和剑修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的真实想法,黄飞熊笑道:“殿下!您见微知着,明见千里之外,视野之高,早就超过凡俗之上,我等只能望殿下的项背!” “出夜郎国,往西北方走,乃是上古水神洛川氏伏羲女所踞无双城,历来由女王秉政,多出巾帼英雌,男儿反而沦为附庸,阴气之盛,无一处可与其相提并论。” “这一场风雨过境,恐怕会让无双城遭了水灾,不若由我设法,多截留三分水汽,移无双之患,保夜郎无缺水之虞,管教夜郎国水田丰美,谷仓满溢!” 半妖忍术大师才藏久居快活林多年,也算是半个夜郎人,知道半神殿下设法,那就是真的有可能实现,慌忙地快步上前,恭敬地揖礼,致以谢意。 慈舟连忙伸手扶起:“事情还没办成,我怎敢受此大礼。还是先予我二九之数的少女,调理教授一番,趁着水汽逐渐浓密,在快活林试演一番。” 雾隐才藏顺势起身,恭声道:“此事简单之至,诸位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完,这位浑身缠着符咒绷带,面目笼罩在蓝巾的半妖,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脚步声恍若未闻,速度却快地不可思议。 慈舟双手一摊,坦言道:“天魔舞没有机会传授,祁雨舞反倒成了紧俏的抢手货。时也,运业,命也!若非我也算是精通阴阳术的大家,刚才吐露的豪言壮语,眼下就要自打己脸了。” 仙道士黄飞熊听到阴阳术三字,忍不住好奇地看了黑衣僧人一眼,转念一想,笑道:“据我所知,大陆诸国世家传承的阴阳术源流繁多,不知道殿下一脉源自何处?” 剑修安齐生也是好奇,毕竟此事有可能牵扯出这位黑衣僧人的来历,身体都忍不住坐直了些。 慈舟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反问道:“上古时期,开创阴阳术的祖师,不知道师从何人?中古之时,诸子百家,又得了哪一位至圣先师的教授?” 仙道士黄飞熊顿时语塞,根本回答不上来,脸色讪讪地一屁股坐下。慈舟侧头看了一眼剑修安齐生,笑道:“自然是将历年所学,所有先人贤哲的口传心授,于胸中融为一炉,按自家的理念,从无到有地开创出来。” “我自幼遍览经典,不仅悟出一整套武道体系,包括商业、百工、野外生存、神秘学、帝王学等杂学,也有所涉猎。我自悟的阴阳学,集合历代先人智慧,根基只有二字,动静!” “变化为动,不变为静,譬如日升月落,阴阳流转,昼夜为静,交替为动,亘古不变,却又无时不刻都在变化。须知,阴阳之机,蕴含于万事万物中,纯阳、纯阴都极其罕见,阴阳杂驳才是常态。” 仙道士黄飞熊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暗暗称赞,面前这位黑衣僧人,尽管没有家世传承,于阴阳术一道,不仅入了门槛,甚至已得个中三味,便耐着性子继续聆听高论。 慈舟接着往下道:“要我说,阴阳相合,一声惊雷动九霄,才有甘霖普降大地。闭各方阳气,聚一地阴气,不过是小道小术。” “若非初春阳光普照,冻土开封导致地气升腾,为水元循环补充水汽,怎会有春雨下降?这几天连日放晴,转机就在不远,奈何世人多庸碌,按捺不住就想凭法术走捷径,损害天地人水元循环还是轻的,真的冒犯神权,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仙道士黄飞熊听见黑衣僧人句句话都占着理,除了对夜郎国的肉食者鄙夷轻看外,竟然挑不出什么错,不由地心里暗叹:此人真是奸猾刁钻!竟然毫无空隙可用,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吃过苦头,谨小慎微如斯。 三人还在闲说,片刻过后,半妖忍术大师去而复返,站在入口处,双手轻轻拍了一下,就有衣衫轻柔的少女,蒙着面纱鱼贯而入,眉宇神色之间,还有三分羞涩,一脸欲拒还迎! 慈舟命她们站成一圈,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双手打着拍子,绕行于每一个少女,发现她们体内诸气清泉一般,显然是没有被男子近身的室女,花冠犹在,心里就更满意了。 “二九之数的女子,阴气足够撼动快活林的气象!诸位,且看贫僧放手施为了!” 十八位花冠少女,不知不觉地被黑衣僧人引动,站成九六三人,三个大小不一的圈子,慈舟内心一片冰冷,以飞龙升天破催动此阵,将林中阴湿之气牵引汇聚而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龙拳惊天 “昂……” 随着慈舟朝天一拳轰出,众人眼里仿佛看见一头四翼应龙,挣脱重重锁链的束缚,咆哮着冲上天空,重获自由身。 占地方圆百里,偌大的快活林顿时剧震起来,参天古树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吟,距离最近的仙道士和剑修,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酒杯,被一股上升气流抬升起来,连忙伸手按压。 内外三圈站住的花冠少女,此时衣袂飘飘地悬浮在半空,恍如神国翡翠宫降临的天女,这还是多亏她们及时反应过来,甩射出流云水袖束住彼此的手足,同时牢牢地抓住黑衣僧人,才免除被这股形如巨龙的气流送上高空的下场。 慈舟此时也是惊疑不定,抬头盯着自己的铁拳,没想到自己初学乍练的“飞龙升天破”,威力竟然比月婵的还强十倍不止。 不仅具现出“有形气劲”的应龙虚形,影响范围也大得可怕,相当于前世一个乡镇的范围,不过与天地相比,还是渺小之物,即便在夜郎国,也只是江山一隅。 不过,在场有幸目睹这一幕的人,无不把这位黑衣僧人的实力再次高估,改变区域气象的一拳,已超越“殿下”的神技,逼近准神的超凡神力,且神格等级(rank)绝对在10级以上,突破弱等神力,进入中等神力的范畴。 不知情的人,没准还以为慈舟是哪一位大神的神格化身,在地上行走的圣者,特意为了缓和三国的旱情,来游戏人间了。 黑衣僧人发出朝天一拳的余波还未平息,四翼巨龙随着廿人合抱粗的风柱冲上天空,与浓密的水汽相合,有如泡沫般随时会消失的虚影,即刻变得真实起来。 苍白的应龙身躯转成碧空如洗的青色,垂下的箭形尾鳍就是刚刚成形的龙卷风,在快活林的“屋顶”,也就是树冠层上来回梳理。 藏身在暗处的快活林的秘密首脑之一,“高桌会”成员一剑归西宋忠,看着四翼巨龙咆哮天空的无上英姿,忍不住喃喃自语。 “风和雨的主宰应龙殿下!失落于时光长河的上古龙神,神格崩裂,差点再次掀起灭世大洪水,被夺走的神职,成就了一众气象神系诸神。” 话音刚落,快活林上方不知几里,天空的深处,一道金色的霹雳骤然轰落,将那头仿佛从洪荒时代走来,踏碎万古冰川,强行降临现世的应龙彻底轰杀。 随着龙吟声骤然消失,阴阳二气立即失衡,彼此剧烈地冲突,擦出一道道雷霆闪电。 起风了!快活林底层的闷热潮湿之气,被清冷的夜风吹走,每个人心头都是凉飕飕的,就连喝醉酒,感觉最迟钝的人,都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果不其然,风起云涌于高天,遮星闭月掩斗宿。一时间,快活林陷入昏暗无光的境地,就连树皮缝隙里的萤火虫,都不见了踪影,阳光菇的孢子粉末更是消散地干干净净。 “啪嗒”一声,一颗黄豆粒大的雨滴,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冠枝叶,刚好打在黑衣僧人的额头上,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心里顿时一片了然,趁着飞龙升天破掀起的上升气流余势已尽,赶紧将十八个花冠少女一鼓作气地全部拉下来。 “看甚么看?赶紧避雨!” 春雨从天而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落在快活林的树冠,刺骨的夜风吹过,就连毫无知觉的树叶,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就是半神殿下的实力,即便没有任何神力波动,仅仅用了一拳,就把局部地区的天象彻底改变了。 谁还敢怀疑黑衣僧人的殿下身份,没有人!况且,大多数实力超凡入圣的人,都把目光注意力,集中在刚才天空深处骤然劈落的金色霹雳上。 在昆吾山阴的青牛石上,成功留下一道蕴含独特剑意的痕迹,凌驾在普通“剑圣”之上,一剑归西宋忠肃然正色道:“那一道璀璨至极的电光,总觉得像是天谴神罚之雷!你们说呢?” 回到自己位置上的高大姐,出于对快活林背后的真相不甚了解,谨慎地没有说话,避免出乖露丑的尴尬,她侧头看了一眼主位大首领,它微微睁开的双眼,流露出淡淡龙威的金黄色竖睛。 大首领没有说话,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表明态度,是持续观察,还没有下最后的结论,或许倒映在它眼里的目标人物,还有未曾摸清楚的地方。 多年来追随左右,对它最忠心不二的黄龙客,会意过来地轻轻点头,笑道:“此人的过去一片空白,连我用巫骨占卜、蓍草占筮也推算不出来,不是被神性本能地屏蔽,就是域外降临的天人!依我看,前者居多,却也不能轻易排除后者。” 高大姐轻轻地叹了口气:“外人总以为快活林里多是奇人异士,什么事情都能办到。这不,夜郎王庭的禁咒博士和浑仪监的监正,联名请出王令金牌,要我等祁雨一场,缓解连日放晴的旱情。眼看着火烧眉毛,就要违背王命了,没想到天赐异人,足以纾解当下紧急。诸位意下如何?” 道上兄弟赠予外号“剑鬼”的一剑归西宋忠想都不想,即刻举手示意:“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试一试,又有何妨?不是我快活林的人,若是成了,固然是一件好事,哪怕没有成功,这祁雨失败的责任,自然有人为我等分担。” 这番话就是快活林首脑高层的主流意见,一切以保证上层利益为上,毕竟他们与快活林就是深度捆绑的一体,利益趋同一致,在没有什么比这更牢固的纽带了。 血缘、亲情、师徒、结义、知交、朋友等等世间一切关系,都及不上利益!人可以背叛自身的阶层,却永远也不会背叛利益! 就这样,十二位快活林的幕后首脑,在就夜郎王庭的金令祁雨一事上,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那就是请这位黑衣僧人放手施展,务必为夜郎国境内千里沃野,百万顷良田,求来一场缓解旱情的春雨。 毕竟,有如今正笼罩快活林的雨云,淅淅沥沥地下着牛毛细雨,作为佐证此人祁雨的事实,这条好消息若是传到夜郎王宫里,想必会让国王夜狼殿下睡个好觉。 高大姐考虑到快活林里,肯定有夜郎国的暗桩坐探,不想看见他们暴露出来,处理不好,不处理更不好,便开口建议。 “干脆,用快马传信罢!我有相国大公子的银令,专门走驰道,驿站换马不换人,子夜时分,应该能抵达到王都。” 大首领想都不想,应允道:“可!”声音低沉地有如猪婆龙吃饱喝醉打呼噜,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自然是听出了个中意思。 事实上,百越、夜郎、交趾三国,都在快活林里埋长线,布置明暗探子,黑衣僧人一拳轰天,顷刻间下雨的事,早就被他们探知,用不同的渠道,向各国大小势力通报了消息。 除此以外,还有以快活林为根据地,横行走四方的黑道豪强,交好各地山头、买通水路的镖局(雇佣兵团),路子很野的情报贩子,譬如江湖道上的百晓生、自然孕育的精灵天地通以及耳目遍布天下的地里鬼等等,都将消息作价卖了个遍。 想必今夜过后,黑衣僧人能求来风雨的消息,会在卡拉图大陆南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说度提升)。当然了,知道个中内情的高手大能,单看四翼巨龙飞升上天,操控旋风和降雨,免不了把慈舟当作上古水神的有缘人,或是风与雨的主宰应龙殿下的再来者。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每一片叶子,冲走叶面的微尘,还其本来翠绿的面目,不知道多少藏在暗处的飞禽走兽,在人们纷纷躲雨的时候,惬意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慈舟盘腿坐在树荫之间的空地,颗颗粒粒的雨粉汇聚成珠,压弯叶子后悄然滑落,他任由雨水浇在身上,仙道士黄飞熊还想伸手招呼,却没有想到,雨水落下后,竟然冲走了僧衣上的墨黑颜色,露出本该月白的本来面目。 剑修安齐生猛然想起某个典故传说,伸手拉住想起身走过去细看的老友,直言道:“这场降雨功劳甚大!想必,他正借助这个机会,清洗身上的罪恶。功过相抵嘛!” 仙道士黄飞熊立即会意过来,暗道一声:原来如此。便再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僧人端坐在雨水中,将自己重新洗白,恢复原本应该有的面目。 时光流转,待在众剑堡西城曹家的月婵,正抓紧时间,努力提升真气量,进一步拓展自己的经脉体系。 正在用功不断时,一只遍体散发出洁白月华的信鸽,扑扇着翅膀,从高空滑降下来,展开翅膀减速后,不轻不重地斜着撞在她的脚下,仙道士黄飞熊点化出它的法力顿时告罄,当场显现出信鸽的真面目,一张寥寥几笔,写着几行字的符纸。 月婵好奇地上前拾取,右手捏着纸首,左手摊开整张符纸,看着上面的文字,轻声地读了出来:“我将此舞传授给快活林,重新谱曲编舞,免不了有千金进账,便一并寄在账上,所有开销都走账……” “骄狂自大的口气,目无余子的语气,也只有他脸皮厚,敢当众说出来。快活林?我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没准还是风月场所,发售大宝剑的私人会所。哼哼,刚离开我,就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我就知道,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 月婵忿忿不平地将符纸揉搓成一团,掌心真气猛然一吐,就将其彻底震碎,变成米粒大的纸片,从指缝间落下。 她想要沉下心来继续淬炼真气,没想到此时心情已乱,不得不站起身,在凉亭里来回踱步,发散自己胸中的郁闷。 没过多久,一道道符剑的灵光、传讯法术的火光、点化成活物的符纸神光,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众剑堡上空,就连大采买人曹正淳家,也有几道灵光落下。 三五个入了核心的曹家子,被紧急召进家族议事的书房,通传了发来的消息,有人不以为意地笑笑,伸手指点略显仓促的笔迹取笑,谁知如此鲁莽的行径,立即招来家主的呵斥。 曹正淳看了看自己下的崽子,目光落在神色不变的幺子身上,不禁抱有最后的希望:“吉祥,你来说说此事干系!” 曹吉祥立即上前,恭声道:“父亲,快活林夜逢甘霖,好大一场雨,此事违背了眼下连续多日的旱情,想必不是常理……肯定是有专精此道的大能出手!” “换句话说,夜郎国的旱情,恐怕会因此得到缓解。三国边境线上,陈兵十万的局势,一触即发的战争,定然会有所缓和。” “夜郎王庭对此事上心地很,定会有王命下达,抽兵北上,用于春耕、补种庄稼等农事。父亲,你也知道,夜郎国农兵一体,战时看不分明,若是农忙时,兵民两分,这场仗是打不起来了。” 曹正淳满意地点了点头,毕竟小儿子能举一反三,看到如此之远,颇具国际战略眼光,培养他继承家业的心,不由地更重了几分。 其余入得核心的曹家子们,脸色就不好看了,尤其是刚才被家主呵斥的二子曹雨田,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打醒精神,明明是发自快活林暗线的情报,自己竟然如此轻看,难怪会被父亲责骂,估计此事会累及自己在老爹心里的评价。 曹雨田疯狂地搅动脑汁,在家主沉吟不语,最小的弟弟畅所欲言后,还在思索中时,寄宿在耳朵里的精神,高价请来的“三耳秀才”,毕竟是饱读文章、治国方略,堪称博学鸿儒的文气精灵,有他撑腰,自然是大胆地上前建言,实质不过是听一句,背一句。 “父亲,三国边境上暂时不会开战,作半年之想,这可是相当漫长的和平期。商路畅通无阻,我家正好可以把手伸进边军市易里,低价进,高价出,为我家,为领主内库充实,尽一份绵薄之力!此事若成,还能带契咱们曹家分支发达,家族兴,才是正理!” 曹正淳讶异地看了二子一眼,冷哼一声:“此话正合我意,如同挠中痒处。可惜,这话若是出自你口,就更好了!” 说完,曹家家主伸手五指虚控,就有一股莫名吸力,将躲在曹雨田左耳里的精灵摄出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曹家子们 跌在曹正淳手里的“三耳秀才”,高不过三寸,青衫儒服,脚蹬木屐,头戴方巾,发觉自己被外人所制,便面有愠色,当场化作一道精气,倏忽间走地无影无踪。 曹家家主也没想到,这精灵竟然如此刚烈,想起相关的传说,便也知道二子曹雨田应该也是这般性情,否则就是耗费千金,也难以请到如此特殊的精神,与自己相合。 “罢罢罢!区区一位三耳秀才,竟然也能作如此高论,想必是在曹家待久了,窥见了我家的几分底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也别外传,毕竟得给雨田遮掩一二。” 曹正淳说完,扬手轻轻一甩,进入核心的几个曹家子,立即恭敬地后退几步,方才敢转身走出房门,至于他们出去以后,心里怎么想,就不是家主能够管得住了。 身为幺子的曹吉祥,知道自己今夜在父亲面前建言,狠狠地出了一次风头,肯定会被哥哥们羡慕嫉妒,不敢穿堂过垣,返回自己居住的院子,而是贴着墙角走,更不敢和人前丢脸的二哥曹雨田并肩而行。 他知道傍晚时分,有一位女客被父亲以相当高的规格接进府里,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多一位姨娘了,万万没想到家主待之以礼,连一整座偏院都安排给她使用,那就不能以常理去推测。 曹吉祥知道父亲的性情,没有回报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换句话说,那位娇俏如画的女子,肯定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走地太快,怕被哥哥们看出自己的心迹,走地太快,又担心自己落在最后面,会中了哥哥们随手布置的“绊子”,随便跌个四仰八叉,肯定会成为笑话,那就什么面子都没了。 正因为如此,曹吉祥不快不慢地绕行到院子出入口,紧随忠厚老实的大哥曹昂,较二哥曹雨田稍快一步,出了家主所在的正院,迳自往曹家东首待客的偏房快步走去。 曹家二子为刚烈的“三耳秀才”自去而心伤,没有顾得上刚才大出风头的小弟,曹昂持身谨慎,绝对不会行岔踏错,坏了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 反倒是老三曹貔、老四曹貅心思较为阴暗,不忿小弟多嘴多舌,得了父亲的欣赏,竟然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跟上。 老五曹直心地仁厚,担心最小的弟弟吉祥会受到伤害,打算在适当时机出手回护,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于是,曹家子们分成两股,几个人出了父亲曹正淳的大院,各自回房去了,另外一股则前后脚进了贵客所在的偏院,正好撞见月婵对月吐纳,淬炼真气。 曹吉祥刚刚踏入偏院的门槛,就看见一潭碧水中央的凉亭,盘腿跌坐着一位二九年华的女子,口鼻吐出两道形如蟒蛇的白烟,缠绕着身体,不断地按压周身穴窍,呼吸声轻地近乎于无。 如此高明的炼气术,别说生养在富贵人家的曹吉祥没有见过,即便是亲眼见过许多大场面的曹貔、曹貅两同胞兄弟,此时看了也是目瞪口也呆,就连脚步都自觉地放轻了许多,生怕惊扰到面前不远处,世外高人的修行。 按理说,他们是不该闯进来的,可是曹吉祥带头撞破贵客修行之事,曹貔、曹貅两兄弟觉得有人在前面顶着背锅,即便是事情闹大了,也算是一件好事,自然不肯后退回避。 反倒是曹直,人如其名,一只脚踏在门槛上,看见情况有些不对劲,立即收住脚步,并马上退出院子。 事实上,月婵此时练气,根本没有进入甚深的定境,受到外界的惊扰,一双眼睛顿时睁开,不怒而威地散发出河东狮吼的煞气。 经常在兄长面前伏低做小的曹吉祥,感受到一股如狮如虎的气势扑面而来,激地脸面微微刺痛,立即顺从本心,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说服自己,迅速地纳头就拜。 这一下,就刚好躲过了月婵接下来爆发的“武典秘技.煞意气势炮”,没想到曹貔、曹貅两兄弟是宁折不弯的性子,明知浑身烟气缭绕的曹家贵客不好惹,却还是仗着自己是众剑堡头面人物曹正淳的儿子,硬着头皮,骄傲不屈地站在原地。 结果,一个照面过后,曹貔被一头体壮如象的母狮子扑到,手脚被狮子的爪足踩住,骨头发出咯嘞咯嘞的崩裂声,喉咙更是被锐利至极的狮牙噬中,随时都有一命呜呼的可能。 另一为曹家子曹貅,却是被一头白额吊睛母老虎,一巴掌扇倒在地上,左前爪如踩绣球般的踏在他的头顶上,下颌压着石板,几乎都要碎掉,两腿被钢鞭似的虎尾巴来回甩击,如发面似的迅速肿胀起来。 月婵看见这一幕,猛然想起男人,此时肯定在快活林里风流快活,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闯入“自家地盘”,撞破自己练气的几个公子哥来头有多大,硬是将积蓄的郁闷,以“气势炮”全部发泄在曹貔、曹貅两兄弟身上,看着他们吃不住,雪雪呼通,心里才有一丝满足的快意。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月婵放下双腿,站起后转身离开凉亭,迳自往房间走去,经过九曲回廊,离开碧水潭后,看到曹吉祥始终恭敬地跪伏在地上,心情才稍微好转了一点。 至此,她也明白,这几个小男都是曹家的公子,落了两个曹家子的面皮,自当施与少许“赔礼”,因此月婵展颜笑道:“你还不错!可惜,身子骨有点弱!” 随后,她伸手一拍,就有一股太阴真气的种子,以隔空打穴的法门,注入到曹吉祥的体内,且自发地运转起来,过穴窍,走经脉,不疾不徐地走过一个小周天。 当月婵进了自己的房间,不轻不重地关上房门,压制地曹貔、曹貅两兄弟动弹不得的“气势炮”才自行消解了。 咆哮连连的河东狮和母老虎的气势缓缓散去,曹貔刚刚脱离狮吻,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看了一眼刚刚关上的房门,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曹貅顾不得骨裂的下颌,一旦重获自由身,干脆连滚带爬地往前蹿,若不是在院子入口,有自家兄弟曹直伸手扶了一把,没准他会绊到门槛,扑到在地上,落得狗啃泥的下场。 曹家第五子曹直看着院子里,慢慢站起身的小弟,敏锐地发现他与刚才判若两人了,今夜之前的曹吉祥,不过是读多了家族藏书,有几分奇思妙想,时不时作惊人之轮的小弟弟,被曹家的贵客赏识后,却莫名了拥有令人心悸的“力量”,真实不虚的潜力,武人的气息。 曹直不是善妒之人,可是如此偷天换日,改变命运的际遇,他还是头一次遇见,忍不住反思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跟着进去。 在他的眼里,举手抬足之间,就能将根基贫乏的少年曹吉祥,造就成潜力不俗的武家,实在是有翻云覆雨之术,鬼神莫测之能,偏偏月婵的颜色,也是上上之选,哪怕如今并非国主之身,也是前身经历乱世风云的道将,治国有术的掌权者,自然有雍容华贵的气息,兼具出尘飘逸的仙气。 刚刚及冠,还有一颗少年心的曹直,心里忍不住生出仰慕之情,并且将此女在月下的身影牢牢地记在脑海里,有如一颗种子落在土壤里,不知道何时会发芽,进而开花结果。 身为众剑堡的内城大采买人,曹正淳家财钜万,富可敌国,各种奇人异士甘愿卖身投靠,甚至有看在高薪聘请的份上,特意前来效劳的“大内供奉”。 保龙一族的成员凌凌柒,就是今晚的曹家守夜人,除了随手布置隔音结界,确保曹家的秘议不会被第三方察觉,还负责看护住彼此之间面和心不和的曹家子们。 大出风头的曹吉祥,被曹貔、曹貅两兄弟惦记着,不得不躲进偏院,刚好撞见贵客练气,从头到尾的经过,都在“天外飞仙”凌凌柒的眼睛里。 谨守本分的曹直,是他最欣赏的曹家子,被贵客不轻不重教训一顿,心灵受创不小的曹貔、曹貅两兄弟,也需要安抚一番。 至于得了机缘的曹吉祥,就连凌凌柒都觉得不可思议,稍微试探后,就发现一股气机已在曹家幺子体内驻留,且自行运转起来,尽管气息还很弱小,却潜力无穷的样子。 反观刚才令他也惊疑不定的“气势炮”,哪怕没有正面面对,灵觉特别敏感的凌凌柒,也窥破了贵客(月婵)的底细。 “那是一位心有猛虎,低头细嗅蔷薇,作狮子吼,咆哮六合八荒,不世出的奇女子,就目前观察所知,她既精通心意系的武学,又是真气系的巨擘,潜力深不可测,且无时不刻都在进步,简直不可思议!” “天外飞仙”凌凌柒待诸事安定后,将曹家的贵客画影图形,作为一份备份,归入曹家和族里的档案库,稍后又请保龙一族的“入梦师”凌凌恭出手,在梦中费了好大的劲,才抚去曹貔、曹貅两兄弟的心理创伤。 一夜无话!翌日凌晨,雄鸡一唱,天下大白时,月婵刚好睡醒,也不劳烦曹家的下人,留书一封,稍微洗漱一番,连早点都没吃,直接出了曹家,迳自往众剑堡的西门赶去。 她算是出城的队伍里,排在相当靠前的游人,无所事事地看着周围,发现同行的多是出城汲水的卖水人、到地头采买的行商,都是赚几个旁人看不上的辛苦钱,原本就不多的谈兴,就变得更少了。 城门刚刚打开,出城的人鱼贯而出,入城的人交了一文钱的税费,整齐划一地进到城里。月婵注意到,单人挑担的都极少,单轮推动的鸡公车是主流,上面盛满新鲜的蔬菜瓜果、晒干的柴禾、牲畜需要的草料等等,显然都是毗邻众剑堡的几个卫星城镇所出产的农副品。 当然了,也有双轮的板车,四轮的重型平板货车,上面装满了大筐小筐的各种货物,都是鲜肉、河鲜、海货等紧俏商品,拉货的车夫神色坚毅,充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没准下家早就在城内各草市翘首以盼多时了。 清新的晨风微凉中透出一股寒意,月婵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为这众剑堡的早市,如此生机勃勃的场面,轻叹一声:“好一派生活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积极进取的笑容,精神面貌昂扬向上,真是久违了!” 毕竟月婵也曾经投身到大时代的浪潮里,经历农村大规模地城镇化,并在这过程中开创出自己的事业。从最初单打独斗的独木舟,发展到十几个人的小舢板,不断地招兵买马,最后发展成一艘“平台号”航空母舰,在魔都商业版图上划拉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突破自身阶层,侥幸跻身进入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 可惜的是,上流社会的人通常都很下流,衣冠楚楚的人通常都是禽兽,甚至禽兽都不如,反倒不如社会底层劳动人民、工人师傅可爱可亲。 这也是她放弃在自己的社交圈寻找生活和事业上的盟友,宁愿回头到家乡的九线小县城,寻回最初的真爱的动机。只可惜,时间不等人,一切都晚了! “不,还不算晚!我还有机会!我一定会迎头赶上,甚至超过去!” 想起男人在快活林里风流快活,月婵就气不打一处来,甚至不惜耗费真气,在崇山峻岭之间飞沿走壁,一如她最喜欢的电影人物——东方不败(青霞版)! 山涧小溪垂钓的隐士,山道上行走的樵夫,弯弓射箭的猎人,偶然之间抬头,看到一道曼妙的白衣身影,在悬崖峭壁上垂直着奔跑,草上疾飞如射箭,宛如飞鸿踏雪,都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无意中目睹到山神御风而行的圣姿,心里不由地大是敬畏。 午时一刻(11:30),月婵穿过百越与夜郎国的边境,顺利抵达目的地快活林,昨夜慈舟龙拳破天,导致阴阳气机大变,进而生发的绵绵小雨早就停歇了,尽管时至近正午,新绿枝头上依旧水珠成串,也分不清雨水还是露水。 “你来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柔地一如往昔,月婵忍住没有回头,只用眼角余光去看,蓦然发现此前一身黑衣的男人,此时又是月白长袍。 “你又作了什么好事?对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罪孽深重如你,竟然又趁机把自己洗白了!” 第一百六十章 血海鬼域 “洗白?这话我可不敢当!这番变化不过是顺天应人,与各方都有好处,我在其中梳理脉络,小赚一笔功德罢了!” 慈舟上前一步,与女人并肩站住,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快活林,被一场随风潜入夜的春雨洗去三分靡靡之气,不禁微微一笑。 “昨晚,黑山老妖死在我手上!当然了,他也没让我好过,血海妖魔临死前反咬一口,真是入肉三分,痛彻入骨。我估摸着,金刚之身在短时间内无法动用,我再也不能人前冒充半神殿下,亏大了!” 月婵讶异地看了一眼男人,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悔恨神色,反而兴致勃勃的样子,实在是弄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原来如此,我说你为什么会功成身退后,没有直接回来,而是选择待在这里。对了,你有什么打算?继续履行对半身人的承诺,护送他们前往潘塔妮娅的熊猫人王国?” 慈舟轻轻点了点头:“一诺千金!我毕竟是重承诺,守誓言的人,秩序善良的阵营一份子,怎么能半途而废?” 月婵“唔”了一声,沉默着没有说话,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而在第三方的眼里,一对璧人站在高坡上,怎么看都不顺眼,毕竟男人可是一位段数很高的“僧侣”,按照卡拉图大陆的常识,慈舟应当恪守独身的规定,有如梅妻鹤子的隐士。 仙道士与剑修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对“破戒僧”和女人的相处模式感到好奇,两人既表现出淡淡的疏离,同时也有互相信任的默契,没有尝过个中滋味的两位修士,不敢胡乱地下评价。 在他们两人的身后,水仙子一脸羡慕地从树荫里走出来,她是借着回无双城省亲的理由离开众剑堡,途经快活林的时候,被有如兄长的仙道士和剑修发现,便邀请过来稍息片刻。 即便黄飞熊是擅长观人眉宇,便知其近几日运势走向的仙道士,也无法察觉水仙子此时的真实想法。 安齐生的一生唯剑而已,就更难发现相处多年的水神后裔,此时一双妙目都在白衣僧人身上的事实。 大概只有夺命书生吕轻侯能洞悉其中一二,可是他自从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由,委婉地拒绝了水仙子,两人之间的姻缘也算是走到尽头,此时又有何颜面出来阻止? 正因为如此,这位出身“关中国”的世家子,擅长天文星象,精通借用星力施法的术士,把歪脑筋打到此时的白衣僧人身上。 慈舟此时无法显化金刚之身的秘密,只有他和月婵两人而已,不过虚弱到如此地步,与出道时相差无几的境界,还是被某人察觉到了。 可是,昨天夜里破戒僧一拳轰天,显化出上古风与雨的主宰应龙殿下的幻形,肆无忌惮地破坏阴阳二气的平衡,引发天谴神罚之雷降临,即便当场灰灰了,还是为占地方圆百里的快活林带去一场久违的绵绵小雨,就不禁令夺命书生吕轻侯为难了。 毕竟,此时的白衣僧人算是身负夜郎国王庭金令,担着为国内久旱干裂的农田祁来救命的春雨的责任,不知道被多少人的眼睛盯着。 “夜郎王庭、百万国民、快活林上下一众人等,肯定不想看见唯一的希望出事。不过,那些邪神的信徒,试图在乱世中出人头地,甚至强势崛起的野心家们,自然是想旱情延续下去,坏了夜郎、百越、交趾三国的春耕,只待饥荒四起,民不聊生,只能对外宣战转移矛盾,无论胜负如何,都会出现无数的机遇。换句话说,不用我亲自出手,也会有人出面发起挑战、质疑,甚至妄想取而代之。到那时,破戒僧的底细自然会暴露出来。” 事实上,隐藏在快活林中的邪徒们,早就把欲杀之而后快的眼神锁定在白衣僧人身上,其中根源来自九幽血海的魔崽子最记恨,毕竟黑山老妖可是陨落在慈舟的手里,哪怕他被半妖忍者痛殴过,最终还是悄声无息地死在“掌中位面”里。 按理说,这种举手抬足之间就能开辟“口袋位面”的殿下,上普通的手段可一点用处都没有,却经不住九幽血海一系的魔党,最擅长敌不过对手,就举旗吹哨子喊人的找靠山的策略。 邪徒们联手布置出一个个血色符咒攒成的召唤阵,默默地念诵魔咒,如同大海捞针似的发送信号,试图勾搭上九幽血海边缘地带,级别不高却拥有独特本领的邪恶造物。 三息过后,十几头拥有寸许长中空管喙,身躯如同跳蚤般细小的鬼蜮,被邪徒体内沸腾的魔性吸引过来,美滋滋地分享了色彩斑斓的血祭,随时准备着按指令弄翻目标。 鬼蜮体内的砂囊储备着血海支流底部的毒砂,号称九天十地的诸神也会忌惮的可怕玩意,被擅长阴影跳跃的刺客带上,一口气潜入到目标人物所在对应的阴影界。 鬼域纷纷就位后,只需主使者一声令下,这些来自九幽血海的小家伙们,就会激发天赋的“位面跳跃”,从阴影界一起跃出,朝目标极速喷出一口神只都头疼的毒砂。 与此同时,慈舟的识海里,断乱因果之力显化而成的黑暗愤怒金刚,还在与鲜血法则具现的血海纠缠不息,暂时屏蔽了破戒僧对自身命运因果的预见。 不过,对于危险的敏锐嗅觉,还是让慈舟察觉到了令心脏重重往下一落的危机气息,他自然不会畏惧命运的挑战,不过月婵待在身边,恐怕女人会被牵连到,便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事发突然,月婵还没有反应过来,藏身在快活林深处的主使者,还以为目标人物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毕竟是半神殿下,来自神性规避危险的本能,是有可能预见鬼域的伎俩,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下令发动。 只不过,血海鬼域一口气射出毒砂,变成轮流交替三波,务必保证杀伤力足够,却又不能让目标人物走脱掉。 于是,在白衣僧人转身走开的下一息里,四只血海鬼域从阴影界猛然跃出,跳蚤大的身躯急剧膨胀百倍,仿佛猪尿泡大小,寸许长的中空管喙,以惊人的极速喷射出毒砂。 慈舟也没有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来自九幽血海的魔物,好在他轻功身法没有丢下,原地腾空而起,脚下站住的岩石应声爆碎,连地皮泥土都往外溅射开去。 他的应对速度够快,避开了针对影子的攻击,却还是不幸地,两只膝盖都中了一管毒砂,大腿以下的部位顿时失去知觉。 射出积蓄多时的毒砂,血海鬼域泄了气似的急剧缩小,却还没有看到猎物毒发毙命,好让它们赶过去,在尸身上产卵下崽,不由自主地当场死去。 接下来的两拨血海鬼域,察觉到猎物的捕获等级超过自身的极限,丝毫不顾主使者的命令,立即将毒砂咽下,瞬息过后,就返回老家去了。 想要让自私自利的血海魔物卖命,一点点魔崽子的血,肯定是不成的,毕竟收买的代价不够多。 可是,主使者的目标已经顺利达成了,实力恐怖地能干涉局部地区天气的半神殿下,本体真身的两只膝盖都中了鬼域毒砂,细密的一蓬红点有如星星之火,往上往下迅速烧到能够抵达的极限。 慈舟从十丈高的低空缓缓落下,毫无知觉的双腿顿在地上,便异常虚弱地瘫倒在地,他立即伸手拒绝女人过来查看的要求,并让月婵尽快离开这片危险地带。 “走!尽快回众剑堡,离这里越远越好,这不是你能解决的……走啊!” 月婵起先还以为男人嫌弃自己了,万万没想到是他提前发现危机,及时走开才避免自己也中招,悔恨的情绪一时间充斥心胸,恨不得自己以身相替。 此时她才发现,这个陌生的妄世世界并非安宁平和之地,遇上的每个人也不尽是需要自己伸出援手,或许有求于自己的投机者,也有隐藏着匕首的坏人,不怀好意的歹徒。 当温情脉脉的假象面纱被扯掉后,月婵没有尝试着继续靠近,而是后退几步,既不肯听男人的话离去,也不敢过于靠近,免得被牵连进去。 可是,慈舟却着紧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的后手,看着不肯离去的女人,愤怒地咆哮道:“你给我滚……越远越好!” 明知男人是不想看见两人都陷在这里,月婵心里还是很多不爽,随即伸手遮面,毫不停留地转身离开,半空中洒落一串晶莹的水花。 慈舟立即知道自己说话过重了,女人这转身一别,恐怕后会遥遥无期,他却还能克制住自己,眼睁睁地目送月婵离去。 与预料中截然不同的是,隐藏在暗中的敌人的后手并没有出现,似乎是废掉自己的双腿,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就在这时,识海中与黑暗愤怒金刚纠缠不休的滔滔血海,陡然精神振奋起来。由于昨夜慈舟朝天一拳引发的大范围降雨,收割到一大波功德而隐隐地受到压制,即便与断乱因果之力继续纠缠也感到力不从心了。 此时的血海察觉到宿主本体真身中了来自老家的毒砂,按捺不住地伸出触角,攫取了几颗过来吞噬消化掉,得了这些血海魔性结晶的滋补,滔滔血海顿时气势大盛,竟然抢回了少许地盘。 慈舟起初还未意识到这一点,不过断乱因果之力显化的黑暗愤怒金刚,还是传达出最关键的破局的消息。 “原来如此……真是一饮一啄,都有前定!昨夜我亲自出手引发降雨,收获了一大波的功德,应该能压制鲜血法则取得上风,重新取回堪比半神境界的金刚之身,没想到的是此举得罪了血海魔徒,被他们联手阴了一把,送来滔滔血海最需要的补品资源。” “换句话说,只要把两只膝盖上的魔物都交给鲜血法则吞噬,我就能立即恢复过来。真是最近几天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仙道士和剑修才猛然意识到出大事了,一位施展遁法,一位御剑飞行,迅速赶到白衣僧人附近。 黄飞熊速度稍快一线,从遁光里落下,看到脸色淡然的白衣僧人,目光巡视到下盘,发现两膝部位血点斑斑,如火中烧似的,且不断地往周围扩张,凭着荆山黄家仙道的积累,他断定慈舟“殿下”中了魔徒的阴招。 安齐生从剑遁中脱身,刚刚站稳脚跟,想上前探视一番,就被好友伸手拦住,警告道:“别过去!这是九幽血海的鬼蜮伎俩,就连神只都会忌惮,沾上的人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你最好还是待着。” 话音刚落,剑修的脸上露出戒惧的神情,望着白衣僧人脸色淡淡的,冲自己露出安慰的笑容,不由地扪心自问,自己身处如此境地,是否还会如此从容。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安齐生自认为无法做到,同时也在心里肯定了,肯定了一个事实! “自诩为破戒僧的慈舟殿下,果然是一位在人间传奇之上的半神,中了血海的鬼蜮伎俩,还能如此坦然自若,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慈舟早就适应过来,看着着紧赶过来的众剑堡的王下七武士,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侧头看着快活林,目光深邃地近乎看穿层层叠叠的树木,洞悉最深处的阴暗,那些喧嚣的扭曲身影。 “看来,有些人不想看到旱情缓解!换言之,某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希望看到夜郎、百越、交趾三国乱起来!无论是从中渔利,还是想将局面搅成一团浑水,不敢明着来,而是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注定他们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慈舟双手一拍地面,盘腿跌坐的身体陡然站直,稳稳当当地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收回看透快活林的目光,笑道:“在这天地大势,人心向往之际,区区阴谋诡计又何能成事?不过是只狂妄的螳螂,扬起爪子想要阻挡命运的车轮,最后的下场,自然是被当场碾碎!” 一阵白烟暴起,半妖忍术大师才藏突兀地出现在慈舟面前,看到夜郎国祁雨的关键人物膝盖中招,还是魔族的鬼域伎俩,眼角抽搐着,悔恨不已地低下头。 慈舟殿下遇袭的消息顿时不胫而走,快活林放在明面的首脑高大姐震怒,隐藏在幕后的由传奇者组成的影子集团也是差点暴走。 第一百六十一章 转危为安 这倒不是魔族的鬼蜮伎俩伤了白衣僧人,有可能导致祁雨失败,违背夜郎国王庭金令的缘故,而是魔崽子们在眼皮底下坏了快活林的规矩,身为这片三不管地带的统治阶层,影子集团很有上位者的自觉。 一剑归西宋忠得了龙头老大的默许,起身离开了座位,迳自去找快活林深处,被他们庇护的魔族和邪神信徒的麻烦。 稍后,心思算计最深的黄龙客征得所有人同意,开启了笼罩快活林的超大型自然结界,森林精魂在沉睡多年后醒来,积蓄多时的生命力有如火山喷发似的,迅速横扫结界范围内的所有一切,压制任何异种力量源泉。 邋遢的拾荒者,被一阵绿意盎然的光辉透体而过,体内的阴湿沉郁之气一扫而空,头戴的破烂斗笠,迅速滋生出香菇菌蘑。 植物半妖仿佛沐浴在六十年一次的帝流浆里,体内的源泉暴涨勃发,却浑然不觉自己与快活林深度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邪神信徒聚集的所在,凡人的眼睛无法看穿的阴暗,被无数片青桐绿叶覆盖上,随着叶片来回交错,保护他们不被诸神发觉的屏障,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快速消磨。 在其中备受煎熬的邪徒们,有忍受不住拔腿冲出的冒进者,还没有逃出多远,身躯就像是脱水似的飞快消瘦,体表的血管被根茎塞满,体内的关节更是被藤蔓纠缠着动弹不得,双膝一软,往前跪倒在地上,随即眼耳口鼻七窍冒出嫩绿的苗叶,片刻过后就绽放出一朵朵鲜花。 “这是……自然神之怒!整座快活林都愤怒起来了,明显是冲我们来的?有人冒犯了那群躲在高老大身后的影子吗?就在我们当中?” 狼头人身的魔党首领“穿衣狼”,忿忿不平地掀开天灵盖,漆黑如墨的煞气透顶而出,不断补充被削弱消磨的魔族屏障“黑暗旌旗”,好歹先维持住局面,抽出时间来,对内压榨出真相,交出涉事者好对外妥协。 不得不说,来自“吞月魔狼”的血脉后裔,的确有两把刷子,耗费内在源泉的修复之举,硬是抗住了快活林结界的压制。 可是,他能够争取到的时间不多,过于消耗自己的源泉,导致魔力衰弱后,位置可是会摇摇欲坠的,魔党内部的强有力竞争者太多了。 想看好戏的诸位当家们,沉默地态度令穿衣狼心底一片凄寒,他也没指望这些家伙能够顶事,下巴轻轻一抬,就有忠诚的眷属犬神一族下去侦查。 在生与死之间的缝隙炼制而成的犬神,以幽体的状态快速巡查魔党巢穴,立即把来不及收拾现场的血海魔族抓了个现行。 倒不是说犬神们实力强横,只是它们身上带着魔党首领的权柄,能够稳稳地克制住血海魔族,毕竟穿衣狼体内流淌着“吞月魔狼”的直系血脉,而这些魔崽子不过是正牌魔族一夜风流的产物,多是血脉淡薄的二代、三代。 穿衣狼看在九幽血海的盟友份上,用比较轻的搜魂秘法,将三个魔崽子弄成眼睛失神的白痴后,就将巢穴里“血海魔族”的野心和计划弄清楚了。 下一瞬间,除了首脑和骨干都没动,那些直接动手召唤血海鬼域,甚至发起偷袭的小家伙,直接扔出巢穴,作为替死鬼和必要的交代,给仗剑而来的“剑鬼”一个面子。 拿捏住这个把柄,穿衣狼相信血海魔族的将来,就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吝是多出一支强劲有力的直属部下,有利于扩大自己的权利基本盘。 在座的几位当家,亲眼目睹首领变害为利的经过,尽管心里还是有许多不分,却已经无损大局,毕竟一剑归西宋忠那个杀才,确认了谋害白衣僧人的凶徒后,尽管没有逮到主谋,忿忿不平地劈了“黑暗旌旗”一剑,差点破了这件魔道法宝,却还是转身离去了。 稍倾,对魔党巢穴肆虐不停的“大自然之怒”,也退潮般的缓缓消散,穿衣狼放下天灵盖,停止消耗体内的源泉,转头命令所与人都贡献出魔力,修复赖以生存的在诸神眼皮底下苟延残喘的屏障。 几位继承魔兽血脉的当家,看到大局已定,首领的地位稳稳当当,连快活林幕后的影子们也没有过于压迫,不敢继续保留实力,只能违心地奉献出一份魔力。 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没有!夜郎国王庭收到消息后,国主夜狼殿下以大祭长的身份,从神庙里请出了两件祖传神兵,乾坤弓和震天箭! 危害夜郎国安危的人,试图挑起三国乱战的魔徒,可没那么容易脱身,随着夜郎国太子弯弓搭箭,朝快活林射出神兵投影。 一溜火星快如电光,呼吸之间,越过千里沃野,肆无忌惮地穿透快活林结界,惊出影子们的一身冷汗,朝魔党巢穴所在落去。 魔道法宝“黑暗旌旗”连森林精魂发动的大自然之怒都能抗住,却根本阻挡不住被乾坤弓加持“必中”特性的神兵震天箭的投影。 主导袭杀白衣僧人,破坏祁雨之事,试图搅乱局面的魔族首领,只看见许多火星“啵”地一声,击穿巢穴屏障朝自己冲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根通体漆黑如夜,箭身遍布点点星光的箭矢贯穿胸口,推动身躯运转的关键魔心,瞬间停止搏动。 片刻过后,魔族首领的身躯都淡化成轮廓,有如水泡般的炸裂消失了,一并受到波及的还有参与此事的其余骨干,被箭杆流淌的星光喷发出来后溅射到,也被一并抹杀了。 穿衣狼根本阻止不了,也不敢胡乱伸手阻止,毕竟这可是连射日者大羿殿下的神兵,连初代太阳神的神子都射杀九个,区区吞月魔狼更不在话下,自己最好别凑趣。 就这样,魔党巢穴里所有血海魔族的人都死干净了,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都是血脉异常淡薄之辈,根本不顶用,连参与此事的资格都没有,反而落了个安全。 穿衣狼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本拿捏在手里的把柄,也随着血海魔族被神兵投影灭门,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在座的诸位当家却鸦雀无声,一个敢笑的人都没有。毕竟他们亲眼目睹神只之怒,转眼间消灭一族,而且还是来头不小的血海魔族。 穿衣狼毕竟是耗子窝里扛枪多年的“窝里横”,等到神兵投影彻底消失后,轻轻抬手一扬,凭空掀起一阵怪风,就把血海魔族的灰烬统统清扫出去。 沉吟片刻后,他硬生生地扯出一个微笑:“这件事情也算给我们提了个醒,别像血海一族那样,把自己太当一回事。连那群传奇者都躲在快活林里,默默地充当幕后的影子,那些有神只撑腰的国家,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明白吗?” 二当家白狮王、三当家青象王连连点头,其余几位当家也没意见,尽管他们都是超阶魔兽,甚至是神兽的后裔,却是自甘堕落后,被抛弃出主流社会,属于边缘地带的人物,也就是快活林生冷不忌地敢收留容纳,换个地方未必有如今的快活。 穿衣狼伸手招来犬神一族的王,随口嘱咐道:“犬神狼,你持着我的信物,去夜郎王庭见一个人,就说他开的条件我答应了,只要给我们一个正式的身份,为夜郎王庭奔走又有什么?当然了,彻底投靠过去是不可能的,这是底线!相信他们也会理解,毕竟与魔族邪徒勾结,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脸上有神秘狼纹,近乎于荒神图腾相的犬神狼,立即恭敬地领过信物和命令,朝地上一滚,竟然穿过魔道法宝的屏障,无视快活林的大范围结界,用土遁往夜郎国都去了。 穿衣狼望着亲信远去的身影,忍不住露出笑容:“夜郎国太子竟然擅用神兵杀我手足,不给他一个教训,不知道我们的利害。招揽我们的正是夜郎王的诸子之一,我等且托庇在此人麾下,日后助其登基,雨露均沾,自然会有好处。” 说打这里,穿衣狼扫视一眼在座的当家,笑道:“当然了,肯定少不了你们的一份!” 魔党巢穴里紧绷的气氛顿时大为缓解,没人不震惊于神兵的隔空诛杀,也因此被首领的智计和应对折服,无论是趁机招揽血海魔族为部下,还是主动被招降,举族投入到夜郎国王子们的争位暗战中,穿衣狼很好地拿捏住分寸,换个人坐他的位置,未必会有如此好的局面。 就连神兽“九灵元圣”的后裔白狮王,此时也不再忿忿不平,承认穿衣狼身为首领,的确是胸有城府,自成格局。 无论是当机立断地破局,阻止灭顶之灾的磨难,还是尽快地扭转局面,将被动化为主动;无论是暗流汹涌的海面上行驶,躲避一个个看不见的危机,还是在翻天覆地的浪潮中穿行,都能牢牢地把持住船舵,带着所有人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大当家,我服了!”随着白狮王的低头,其余几位当家也是没了斗下去的心气,纷纷在危难关头之际服软,拱手交出了大权。 穿衣狼满意地点头微笑,心里堆积起来的焦虑、担忧、怀疑、不安、不自信,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胜利者的从容不迫的态度。 微笑,必须保持微笑,永远地微笑下去!穿衣狼玉连环很有上位者的自觉,即便笑到最后,也没失去颜色,乱了分寸。 与此同时,双腿具废的白衣僧人,被快活林的特使接到盛满生命之泉的满月井前。有双重身份的黄龙客,从黑暗中走出来,化身大鉴定师百晓生,为慈舟仔细看过伤势。 “不幸中的万幸!尽管此伤源自九幽血海的魔物鬼域的含沙射影伎俩,不过殿下应对及时,没有让影子中了毒砂,被血海魔性如蛆附骨盯上。只是,本体肉身被鬼域毒砂射中,恐怕膝盖以下要尽快截掉,否则的话,三月之内,必定会让殿下你毒发身亡。” 慈舟听完这番话,轻轻地摇摇头,笑道:“区区毒砂,鬼蜮伎俩,又能奈我如何?眼下祁雨之事为重,我还是尽快恢复过来罢!” 说到这里,他侧头看了一眼涌动生命气息的满月井,叹道:“纯粹的自然气息,百年来才沉淀出这点份量,能否与我三滴,滋润一下喉咙!” 黄龙客原本就想用生命之泉净化鬼域毒砂的伤害,此时发现白衣僧人根本不把它当作一回事,既感到非常无奈,同时也隐隐地有些兴奋。 “三滴泉水,怎么能够?还是舀一碗出来罢!昨晚一场小雨,绵延到三更时分,偌大一座快活林都很是欢欣,殿下求来的雨水,怎么回报都不过分。” 说完,黄龙客化身的大鉴定师百晓生就亲自端起一个木碗,从满月井里舀出八分满的生命之泉,双手捧着放在慈舟的面前。 在慈舟眼里,这个木碗盛着的泉水,看似是水,实质上是无数浓缩过的自然气息,来自昼夜交替时的最后一抹暮日余晖,黎明过后朝阳初升的第一缕晨曦,吹过林间树梢的一缕清新晨风,也是黄莺欢畅鸣叫歌颂自然的袅袅余音。 那是生命原初的律动,水在树身脉络流淌的潺潺声响,叶子受太阳照射,无数孔隙接着蒸发升腾散热的汽笛轻鸣,高空水汽沉郁滴落的雨水,打在叶面上的嘀嗒啪嗒,如春蚕食桑叶的索索沙沙。 “维持笼罩着整座快活林结界的源泉,大地的恩赐,自然的结晶!有这个作为奠基,日后没准能凝练出自然的神性!” 慈舟没有拒绝,双手接过木碗,放在嘴边一饮而尽。紧接着,双腿膝盖上的血海毒砂,被一口气逼发离体,却迅速涂抹全身,一袭月白长袍,顿时变成猩红法衣。 看到这一幕,仙道士心里不由地警铃大作,在他看来“破戒僧”在堕落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似乎被命运推搡着成为红莲放逐之路的第二位邪僧! 慈舟双腿即刻恢复知觉,他是宁愿身染鲜血,也不想给识海里的滔滔血海进补,免得坏了断乱因果之力显化成黑暗愤怒金刚取得最终胜利的成数。 尤其是接下来为夜郎、百越、交趾三国普降甘霖,可趁机收获海量功德,定能让识海里的缠斗尽快分出胜负,显而易见的是断乱因果之力明显占到上风。 第一百六十二章 气象诸神 想起黑暗愤怒金刚与滔滔血海不断较量形成的纠缠体,降服具现化的鲜血法则,化作一方千叶血色莲台,在不久的将来必然发生的天神下凡时,没准能有抢先一步封神的可能。 慈舟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暗道:“何时能降服血海,化作红绫当空舞,扼住命运的喉咙,教它许我登天梯!” 没过多久,破戒僧得生命泉水之助,无视血海鬼域的伎俩,重新恢复健康的身体,不日就要亲自主持祁雨仪式的消息,就传遍快活林的每个角落。 不期然之间,各方势力埋伏在此地的暗线死间,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纷纷通过自己的渠道,将这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消息传了出去。 慈舟离开满月井的所在,一行人前往快活林的核心地带,一株十人合抱粗细的黄金松,前面有一座黄土堆垒而成的三层祭坛。 底层是森林诸神,山君老爷,樟母娘娘,槐司马、槐司徒、槐司空,柳娘子,一丈仙,青空子,木马牛等等。第二层是气象诸神,有风伯、雨师、飞廉、雷神、电母、推云童子、行风娘娘等等。 第一层原本是四海龙神,不过祭坛规格不够,只能用四位龙子代替。分别是东方的嘲风,举目眺望,能抢先一步窥视风雨,南方的蒲牢,脖子下面挂着一枚巴掌大的铃铛,轻轻晃动,没有叮铃叮当的声音,反而发出洪钟撞击的悠扬钟声,有如雷霆轰鸣。 西方的狻猊,张口吞吐烟雾,出的多、进的少,久而久之就有一道烟柱上接天空。最后是北方的鸱吻,额头灵光一闪,快活林内一切凡火统统熄灭,即便太阳当空,林中阳气也是迅速下降,阴气迅速滋生。 慈舟以目光示意,拒绝旁人搀扶的好意,独自一人,一步一步地拾阶而上,来到祭坛的最高处站定,低头环视一圈,来的都是衣冠得体,白白胖胖的凡人,生面孔居多,估计都是快活林的高层。 不用他开口下令,被快活林接纳、控制的少女,忙不迭地从林中钻出来,站好各自的位置,难得的是在此过程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哪怕有人走错路,冲撞到别人,摔了个四仰八叉,也是把泪水忍在眼里,迅速起身前往自己的位置。 慈舟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的苍穹,春日暖阳热意融融地洒下金黄色的光辉,怎么看都不像是下雨的前兆,这让同样抬头看天色的快活林高层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 若不是昨夜应龙升天,天降如酥小雨,滋养着暴晒几天的快活林,哪有如今满目都是苍翠碧绿的光景,没看见冬去春来后,光秃秃的枝桠抽出嫩绿的新芽,那全是仰仗昨晚一场绵绵小雨,托半神殿下的福。 说实在的,慈舟哪里懂什么祁雨,这根本不是他擅长的业务范围,不过是运气好,凑巧撞上了一次头奖大彩,为快活林带来一场小雨罢了。 “我得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大阴阳家董夫子的祁雨经过,也是聚众集气,干涉天象,破坏阴阳二气的平衡……明白了!” 慈舟艰难地开了眉心法眼,环视一圈后,蓦然发现三层祭坛上,无论是新鲜的森林诸神,还是古老的气象神系诸位,都有灵光进驻雕像中,一副很给面子,相处融洽的姿态。 于是,他心里默默祈祝:“风伯、飞廉两位殿下,看在夜郎、百越、交趾三国千万黎民的份上,请助我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雀首鹿身蛇尾豹纹的飞廉雕像冲起一道暗黄神光,来到祭坛上空三丈高处,猛然浇灌到慈舟的头上。 转眼过后,血红僧衣浮现出无数铜钱般的黑黄豹纹,就像是财神赵公明殿下在地上的最强代言人,金眼大祭司的法衣! 只见慈舟伸出握拳的右手,掌心朝上,拇指扣住环指、尾指,食中二指掐着剑诀,感觉到丝丝凉气不断涌过来,充斥着自己的心胸,顿时信心大增,喝令道:“起……!” 话音刚落,一阵刺骨寒气凭空升起,吹地随时准备献舞的少女衣裙翻飞,春光乍泄,却没人敢有丝毫动弹,可见快活林一声令下,果真没有人敢违逆。 这阵出人意外的凉风,立即让在场的高层们乖乖地闭上嘴巴,没人敢多嘴多舌了,毕竟其中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三层祭坛上,气象诸神的雕像神而有灵,似乎非常灵应,很给这位半神殿下面子。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都得扔啊。即便是功力最高段的大阴阳师,想要得到诸神的回应,也得提前七日吃素,清静自己的气息,用最好的祭品,苦苦祈求至少三天三夜后,才能引来诸神的目光,讨价还价一番后,才有明确的回应。 哪像面前的这位半神殿下,估计是打了声招呼,其它的必要步骤,什么环节都没做,就有至少两位神只看过来了。 慈舟却没有想太多,右手剑指朝天而上,顿时就有一道淡青色的风柱凭空出现,且不断地吸取在场所有人的生气,爆发式地急速膨胀扩大。 转眼过后,风柱就有合抱粗细,将慈舟笼罩在其中,明红色的僧袍衣袂飘飘,由于旋风卷起太多的黄土,导致颜色转为黑黄,将他的面目遮掩地若隐若现。 起风了!晴空万里的苍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有大片浓云出现,就像成千上万匹神骏乌骓,从遥远的天际一端撒腿狂奔而来。 浓密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地很低,倘若此时有人站在高山上,估计都能伸出手摸到垂落下来,一路扫地而过的云脚。 天象变化地如此之快,亲眼看见这一幕的人,无不对祭坛上的半神殿下,佩服地无以复加。只不过,有云无雨还是不够的,雷声大雨点小的事,在拥有漫长人生经历的高层眼里,也是屡见不鲜的旧事。 伫立在风柱中的慈舟看着祭坛周围,里三圈外三圈,不计其数的少女,心念一动,就分出六道身影电射而至,刚刚站定,就踩着特定的脚步,带动着她们翩翩起舞。 捱到成百上千的少女们香汗淋漓,热气散发开来,不断升腾时,慈舟连同六个旋风分身,刚好站成北斗七星的星点位置,分毫不差地朝天打出一圈,比武典秘技更进一步的神技.庐山升龙霸! 此招一出,就有一头通体玄青的六翼巨龙咆哮着冲上天空,每一块鳞片都有齐胸高的盾牌那么大,携裹着祭坛第二层气象诸神雕像的所有灵光,疯狂地撞向漆黑如墨的云团。 “轰隆……隆” 极其高远深邃的天空深处,一道金黄色接近纯白的三角大霹雳破空而至,不偏不倚地正好轰中硕大无比的应龙额头。 瞬息间,无数青黑色的龙鳞炸地崩裂四射,雷霆轰鸣声响彻四野六合八荒,仿佛一根针戳破了气球,漆黑如墨的乌云顿时下起雨来。 慈舟抬起头,看不到云团的边际,不知道有多远,能否覆盖到临海的百越国全境,能否照拂到毗邻的交趾国和夜郎国。 “好坏都是如此了!这场姗姗来迟的春雨,被诸神假我之手推动着完成了,不仅惠及了两两交界的三大诸侯国,似乎还藉此完成了某种密谋。” 慈舟看到黄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嗒地打在祭坛土台上,落在此时他被飞廉殿下附身的耳朵里,有如遥远的天际传来的雷霆轰鸣,起先微弱不可闻,随着时间地推移,声音大到不可计量,每一下都无远弗届震动天地。 “似乎是古老的神只回归的征兆?排除一盘散沙,什么都没干的森林诸神,气象神系诸位殿下最可疑。传说,祂们的神职来自上古水神应龙殿下,总数有十二位的气象诸神,都有各自的司职,换句话说,应龙殿下全盛时期,该是何等的强悍?强大神力?不……应该是伟大神力!” 既然这场惠及三个诸侯国的大雨求来了,慈舟便非常自觉地离开了三层祭坛这个舞台,在距离最近的一颗柏树下坐定,看着落汤鸡般的少女们,要害处纤毫毕现,却还是一动也不动。 随着大鉴定师黄龙客的一声令下,这些被初春第一场大雨浇湿的少女们,才井然有序地退场,各自钻进附近的林间空地,忙不迭地更衣、擦拭,换上干爽的衣服,喝过红糖、姜母熬煮的热汤,撑着油纸雨伞,慢慢地消失在快活林里。 在这些人当中,有穷人家的女孩,有资历尚浅的冒险者,有养在深闺等人采摘的清倌人,有被资深马夫驯服的胭脂马,无一例外都是纯阴之身,在室之女。 慈舟也不清楚,快活林的高层从何处搜罗到如此多的少女,莫不是他们早就知道会有此事发生,提前几天做好万全的准备。 想到其中的难处,慈舟忍不住摇摇头:“不可能!说不过去?连跃出时光长河,窥视上游风光,照见下游景象的我,都没有任何发现……除非,这是来自神只的神谕法旨!” 祁雨仪式算是正式结束,三层祭坛上所有气象诸神走了个干净,森林诸神也纷纷收回灵光,唯有第一层的四方龙子殿下们,还没有发挥本领,就不得不黯然神伤地退场,忿忿不平地朝主持人扑来。 慈舟哪里会给祂们机会,直接露出明红色的僧袍,用血海鬼域伎俩加以恐吓。这一招果然灵验,就连正牌神只都忌惮的毒砂,还不是龙神殿下的诸位龙子,自然更加戒惧,纷纷撂下一通狠话,咆哮连连地喷发出阵阵龙威,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岂知,慈舟面对龙子的神威,竟然连躲都不躲,甚至放开了识海的天然禁制,任由龙子殿下们的咆哮声,冲进了识海里面,朝无时不刻都在变化,滔滔血海和黑暗愤怒金刚扭曲在一起的纠缠体冲去。 黑暗愤怒金刚知道机会来了,毫不犹豫地腾出手来,将龙子咆哮纳入掌握中,将龙威化作一片海洋,朝滔滔血海丢去。 以龙威海洋,压制九幽血海,这也算是情急之下,不是变通的另类变通。慈舟浮出头痛欲裂的代价,换来了识海深处,断乱因果之力摆脱纠缠,重新获得自由的机会。 这也算是惠及夜郎、百越、交趾三国上下千万黎民,与无数百姓造福,获得海量功德以纠正命运轨迹的唯一解释。 与此同时,识海中的黑暗愤怒金刚,暂时摆脱滔滔血海的纠缠,如意宝珠得闲灵光一闪,扬手就是一张孔眼细小,堪称断子绝孙的渔网,化作铺天盖地的天罗,将血海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开工,炼化!” 有着慈舟相同面目的黑暗愤怒金刚,操控着龙威海洋压制住滔滔血海为了逃生而散逸的边际,按照此前见识到的千叶莲台,将这部分具现出无定型液体的鲜血法则驯服。 可是,慈舟借助外物的帮助,滔滔血海也不惜一切代价,勾连上明红色僧袍上的鬼蜮伎俩,将蕴含高浓度魔性结晶的毒砂,一颗颗地摄取进来,化作自己的补品源泉。 不得不说,这一手应对实在是太及时了,即便血海落入守势,展开全力地防御,也能撑到十天半个月,甚至六个月半年那么久。 有如此充裕的时间,就有大把可以操作的机会,都看着眼前的胜负失衡,谁能想到未来宿主的下场,会否主动投入九幽血海的怀抱。 越发活性化的鲜血法则,即便剩下不足全盛时的半身,也在沾染到红尘俗世的情感浊流后,变得越发具有灵性,简直成了精似的。 仙道士和好友剑修不分先后地来到半神殿下的身边,没敢太过于靠近,毕竟双方身份和实力都有相当大的差距。 眼尖的黄飞熊看到一身邪恶气息的血红僧衣,在领口部位出现罕见的月白色,似乎来自九幽血海的魔力正在消退当中,他不由地大喜过望。 “下一步,殿下准备怎么走?” 慈舟侧头看了一眼黄飞熊,笑道:“荆山黄家仙道流浪在外的浪荡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别人来了?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换张脸重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血海魔心 仙道士黄飞熊惊讶地皱起眉头,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随即缓缓地舒展开去,低头闷咳了两声,才重新抬起头,正色道:“夜郎王庭发出的金令,自祁雨成功后就自行缴还,殿下无事一身轻,所向何处?” 慈舟微微一笑:“为了安全起见,我把某人赶走了,实在是没脸见她,让众剑堡的采买人曹正淳利索点,尽快放半身人离开。一路上,你们帮衬着,稍微照顾一下,这个人情暂时记在我这里,日后必有回报。” 半神殿下的人情可不多见,就连自我开道的剑修安齐生都有所期待,恨不得立即御剑飞行赶回众剑堡,拎着曹正淳的耳朵,让他赶紧放人。 不过,安齐生想起隐身在侧的水仙子,考虑到半身人下一站目的地,应该就是无双城,正是这位水神后裔的老家,不忍看到她被夺命书生负心,就恋上有妇之夫,岂不是被吕轻侯那家伙笑话。 可是,想要阻止的话,这位剑道宗师也是如骨鲠在喉,张了张嘴巴,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慈舟讶异地看了一眼安齐生,即便是智慧通天,也弄不清楚他在叹个什么气,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些都是不足一提的小事,过耳就忘便是了。 接下来的时间,慈舟盘腿跌坐,藉着源源不断汇集而来的功德,助涨识海里黑暗愤怒金刚的实力,不断地增厚其底蕴,完善其根本。 血红法衣撑开生人勿近的血色光环,即便是路过的人,都会有一种体内鲜血被强行攫取吸走的窒息感,连藏起另一重身份的大鉴定师百晓生都无能豁免,也就是于剑道而言,臻至鬼神境界的“一剑西来”宋忠阁下,能将大剑领域精细地控制在贴身范围,方能相安无事地坐在慈舟的身边,闲说快活林的趣闻轶事。 实情却是,慈舟对这些人间传奇,甘愿隐藏在幕后,充当间接操控偌大快活林产业的影子,实在是有些好奇,才容忍道上有“剑鬼”称号,实力相当可怕的传奇者靠近过来。 “最初的快活林里最多的是流民,也有来自城镇,破产的手工匠人,推恩令下没有分到多少家产,逐渐没落的贵族子弟。当然了,失地的农民人数最多,聚集在这片三不管地带,苦苦地挣扎谋生。” “广袤的原始森林为他们提供每日衣食,当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就有些不堪重负了。最初的首领是深孚众望,一位年迈的冒险者,具体名字不祥,只记得大家都叫他‘老伯’,他真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 “雨后生发的菌蘑,若是采摘不得法,就什么都不剩了。是老伯想出法子,搭建防雨防风的木屋,里面纵横交错着,摆满生发过菌蘑的朽木。于是,每隔一段时日,就能收获一批新鲜的菌子、口蘑,此乃有序生产,胜过随机采摘,靠天吃饭,不如自己动手的道理。” “尝到甜头后,流民里懂养殖、种田的聪明人纷纷出头,蜿蜒流转穿过快活林的小河,拓宽挖深后,每隔里许长就用石块堆垒成坝,成了繁育鱼苗的好地方。在几条林间小河交汇处,老伯带人挖出第一个湖泊,供奉司职丰产和渔获的鱼神沓姆。” “河流之王不过是准神,只在夜郎国才有少数水上讨生活的渔民信仰,被引入快活林后,祂的信仰才稳固下来。在鱼神的庇佑下,快活林的渔获就不止是鲜鱼,草虾、螃蟹、甲鱼、田螺、甚至水知了等河鲜都丰产起来。” “可惜,河流之王是妖族出身,坐稳神位后就不免露出‘长者’的本性,时不时威胁着流民,要献上少女作为祭品。没人会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老伯第一个带头反对,结果他就被鱼神吞了。” “这样一来,祂就从有德望的正神,转成令人厌恶的邪神、妖神,被闻讯赶来的英雄级冒险者联手驱逐出去。对了,这位冒险者也就是我们影子集团的龙头大哥,被失去老伯后,人心惶惶的流民极力挽留下来,促成快活林的第二次蜕变。” “不得不说,龙头大哥是个颇有人格魅力的首领,他就像一块磁石似的,不断地吸引着有类似经历和愿望的人过来。占卜、鉴赏、医术,天文地理无所不会的黄龙客,是第一位主动来投的传奇者,他本是稷下学宫的博学士导师,由于理念不合,主动离开了学宫。” “也是这位黄龙客,给这片广袤的原始森林取名为快活林,并为流民和依附而来的冒险者制定了各种简单易懂的规矩章程。算起来,我应该是最后加入的传奇者,来的时候,高大姐已经开始主持快活林的日常业务。” “当然了,高大姐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身边的兄弟姐妹帮衬。首推其结义三弟,龙裔家族的天才儿孟星魂,一式流星追月剑苦练几十年,突破凡俗之间的界限,有神兵独具的概念打击,相当接近于神技,连我都没有练成!” “其次,是高大姐的结义二弟,有刺客天赋的叶翔,据我长期观察获悉,应是龙脉者的异能,还是顶尖的狭域异能,本身能与阴影完美融合,也能随意剥夺任何一位潜行状态中的巡林客的阴影亲和。换句话说,没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刺杀!” “最后一位是高大姐的结义四妹,名字至今我都没有搞到手,不仅是暗器大师,还是精通易容术的千面人,我估计没人见过这女子的真面目。在快活林的人榜上,仅仅位列千手仙子、八臂魔人之下,闲暇时喜欢做女红。” …… 慈舟默默地听着影子集团里对自己最友善的“一剑西来”宋忠的话,感觉他就是个长久没有开口,一旦谈兴起来就停不下来的话痨。 在他嘴里,慈舟听完了快活林的发家史,影子集团的个人简历,唯独没有快活林的黑暗面,也就是庇护邪神信徒,保住魔族后裔的黑历史。 不过,慈舟对此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待不了两天就要走了。在他看来,随着统治者的更迭,偌大的一座快活林,已经分化出具体的阶层。最早一批进来的流民,多数成为有产一族,名下多多少少都有产业,且互相扶持,通过联姻作为纽带,维系着最初的盟约。 随后加入快活林的人,除非像身边的“一剑西来”宋忠这样的传奇者,有机会被顶级统治者纳入核心权势的小圈子,外人已经很难在这里讨生活了。 越往上走人数越少,权利和财富就越集中,看似与世无争的快活林,实际上内部阶层分化相当严重,阶层壁垒逐渐稳固下来。有的小孩刚刚出生,就活在了别人家的小孩奋斗几十年后的终点,他们享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资源供给,从小就被规划好未来的人生历程。 学文,有最好的老师,稷下学宫博学士导师的亲传弟子,能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举凡琴棋书画,都能择其之一教授。 至于未来的出路,以快活林如今手眼通天的权势,安排一个夜郎国的学子身份,简直易如反掌,等若不断地向夜郎国的文官体制输送人才。尽管读书人的免税免田赋的特权没了,一旦有人选择入职,被授官一地,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代替国王牧养管理子民的父母官。 慈舟仔细想下去,蓦然发现快活林的野望是何等之大,估计不止是夜郎国被渗透,连相邻的百越、交趾两国,估计也被渗透了不少人进去。 “算了!这些不是我能阻止的。影子集团制定的大计划,没有几十年,两三代人的时间,估计是很难完成的,大概只有龙头大哥这样的龙血后裔,有着悠长的超过凡人十倍以上寿命的野心家,才会提前布置入局。” 换做最初时刚出道的破戒僧,没准就会忍不住插手管一管,可是如今的慈舟,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了,对于这些与自己没有切身利害关系,摆在明面上的阳谋,即便自己不揭穿,聪明人到处都是的王室、朝廷,难道就没有人洞悉其中的要害,做出相应的防备? “权利的游戏是个大漩涡,卷进去就没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我还是做一个看客更好……事实上,即便没有我祁雨,这场绵延数日的春雨也会光临。换句话说,我真是太多事了!” 只此一念,慈舟就陷入了长久的入定中,从衣领开始褪色,露出原本月白颜色的僧袍,无时不刻地压制着被森林气息压制,没有任何外在源泉补充的猩红,缓缓地且有序地扩张下去。 此情此景,落在旁人眼里,自然会得出半神殿下被魔崽子下阴招暗算,此时正处于排毒的关键期,即便没有幕后的影子们下令,也没有几个人敢上前打搅。 一天一夜过后,血色光环缩小到方圆丈许,僧袍上的月白本色,顺利地扩大到腰带以下,而在慈舟的识海深处,被龙威海洋压制成一团,被功德炼化的血海,早已不复当初的汹涌澎湃,缩小了十倍不止,剩下栲栳大的一团,心脏似的玩意,坚挺地搏动着,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战鼓嗡鸣。 这声音穿透天罗地网,冲破识海天然禁制,竟然让慈舟的心脏也共鸣起来,一时快,一时慢,弄地场面就像“同心咒缚”似的。 即便是“一剑西来”宋忠也不敢过于靠近了,毕竟他要面对的是连自己的传奇者实力,都压制不下去的咒缚。 慈舟起初也是没有办法可想,若不是心脏受过相关的锻炼,强过普通人十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他早就被识海里的魔心共鸣搏动给弄死了。 “这算什么?最后的反抗吗?毫无意义可言!过了这一会,我已经想出克制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慈舟催动“金刚不坏体”,整个人的皮膜下面,暗黄色的光焰,从骨子里升腾出来,血肉筋膜都变成若有若无的透明琉璃,旋即就被翻涌上来的光焰,涂抹地全身都是青铜器刚出炉的金黄色。 不仅仅如此,由于金刚不坏体神功段数极高,因此慈舟的五脏六腑也被波及到,尤其是心脏,竟然瞬间停止搏动,变成亮灿灿的一颗金刚心。 识海中的魔心就此无计可施,不得不探出触角,将被宿主逼到衣袍上的鬼域伎俩,源自九幽血海的魔性结晶,统统摄取进去。 慈舟没有阻挡,却做出一副反应过来,及时阻止的姿态,成功骗过只具有浅薄灵智的血海魔心,随后就不惜一切地燃烧功德,令黑暗愤怒金刚背后都升起太阳般的火焰光背。 刚刚得了一票滋补给养的魔心,还想撑破天罗地网,强行逃脱出去,没想到对手如此老辣,一点机会都不给它,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地比谁都溜,竟然把它放在架子上烧烤。 没过多久,魔心发出一连串怨毒的刺耳嘶鸣,仿佛被针戳破的气球,瞬间过后,泄气似的急剧萎靡下去,变成拳头大,黑红相间的心脏。 紧接着,火焰光背化作一幢灵光罩住魔心,凭空化作一面长幡,是为慈舟亲手炼制的第一件法宝(具有法则之力,自带泛领域),蕴含慈舟降服尘欲魔心的智慧结晶,同时也是参透领悟一半血之法则的诀窍,以海量功德,化混乱为秩序的类神器——缺少蕴含神性的不朽之血。 与此同时,众剑堡的王下七武士的人,主要是剑修安齐生创办的“大剑门”的门生弟子,协助某人护送着一百多号半身人离开百越国,朝快活林所在走去。 慈舟缓缓地起身,自觉不想看见月婵,免得双方都尴尬,便准备动身离开,谁知从未露面的快活林明面上的老板高大姐现身了。 看着一身玄青色修道服,外面套着黑色无袖罩袍,灭绝师太(周海媚版)般的脸,即便是徐娘半老,也能看出年轻时倾国倾城的风韵。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刀藏空 在场的都是人精,慈舟愣怔出神的片刻,早就被附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实在是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此时,慈舟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露了相,就准备开口解释,就在这时,很有穿越者自觉的人,心里暗想:“什么玩意?我还需要向别人解释?我又何必向任何人解释!就让他们挖空心思猜去!” 慈舟先拱手揖礼,还是平日常见的俗礼,笑容淡淡的:“魔族的鬼域伎俩的确不同凡响,差点要了我的命,若不是快活林的生命泉水稀释了血海毒砂,受伤的部位并非要害,恐怕我早已交代在这里了。” 高大姐看着面白唇红,宛如敷粉少年的的半神殿下,还在为刚才对方失神想着理由,此时听了慈舟的话,立即想起自己的本分,不慌不忙地还了一礼。 “殿下说笑了!快活林积攒的自然之力有数,九幽血海的魔性却是接近无穷无尽,杯水车薪的道理,我们都懂得。说起来,殿下能在短短两日时间内,彻底康复过来,实在是令人敬佩!” 慈舟没有接话,反而笑着说道:“客气的话再多,我也无暇说了。为了表达我对快活林的谢意,请收下这件礼物!” 说完,慈舟腿不弯、脚不抬,平地纵身一跃,就来到黄金松的树冠层,右手五指并拢捏成刀状,斩下一截手臂粗,毫无生机的枯朽枝桠,再以自行领悟的大智慧刀术,按无厚入有间的至理,斩出一记“圆月弯刀”! 在第三方的眼里,却是亲眼目睹白衣僧人扬手劈出一道月轮般的刀光,瞬息间没入一截枯枝里面,随后他就攀折下来,有如鸿毛轻羽,慢悠悠地落到地面。 慈舟双脚落地,起先是脚尖,然后是前脚掌,最后才是脚跟,轻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从几十米高的黄金松树冠层落下,显露出有如的轻功身法,连“一剑西来”宋忠都不免眉头急跳三下。 高大姐身后装作商人的“流星追月剑”孟星魂和一脸愁苦神色的龙脉刺客叶翔,不约而同地往前跨出一步,将高大姐保护在身后,实在是出于身体本能的警惕,一旦动起手来,他们是真的没有把握抗下眼前的半神殿下。 可是,慈舟却还是一脸淡淡的微笑,将注入一记魔刀潜力、无厚入有间的刀意,以及对时空方位星相数理等各种知识的大智慧刀术的一截枯枝,递给了快活林幕后的影子们当中,最有机会领悟其奥妙的“剑鬼”! “我的刀法不算上乘,希望能给你以启示,或者其他人一条值得借鉴的道路经验。当然了,若是你们觉得还不错,可以为我找几个传人?传承这门刀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一剑西来”宋忠岂有不答应的道理,自然是连连点头,应承半神殿下的最后嘱托。 随后,慈舟就洒脱地转身离开,自顾自地出了快活林,迳自往下一个目的地,上古水神后裔聚集的无双城前去。 孰不知,他并非独自踏上行程,打着省亲的名义回家的水仙子,早就在地下暗河里,施展遁术藉水疾走,即便逆流而上,速度还是快如离弦之箭。 他前脚刚走,月婵护送的半身人家族“辛香料”刚好来到快活林,众剑堡的大剑门弟子安心地松了口气,没有着急离开,趁着兜里还有点积蓄,准备都花在快活林的女人身上。 稍后,“一剑西来”宋忠双手捧着黄金松的一截枯枝,来到幕后影子们聚会的秘密地点,恭恭敬敬地放在议事台上。 “霸刀”王五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神了,惊讶地站起身,上前仔细观看,其他的影子都在耐心等待,毕竟只有他精通刀术。 许久过后,“霸刀”王五才深吸一口气,叹道:“真是可怕的一刀!这一节黄金松枝桠毫无生机,水汽脉络枯萎断裂,与树身毫无联系,也只有树皮牵连着。那人一眼看穿,毫不犹豫地一刀砍断,刚好是生与死之间的一线间隔,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还有,这一节枯枝外面看上去,什么刀口都没有,实际上,那位殿下的刀破开宇空本身,砍在枯枝里面。不信?你们看!” “霸刀”王五右手握拳,单独伸出食指,蓦然发出一记“地狱刀指”,刚刚触及枯枝截面,立即触动隐藏在里面的魔刀刀意。 咔嚓一声,手臂粗的黄金松枯枝,蓦然爆发出四道刀光,将其切成均匀的八份,往外整齐地摊开,有如一支盛开的莲花。 在座的影子们忍不住瞪大眼睛,“霸刀”王五则眼睛一亮,指着议事台上的枯枝:“诸位千万不可与此人对敌。他一刀斩来,隐入宇空之中,在我们体内藏着,随时可以爆发出来,将我们这群肉体凡胎切成均匀的八份。” 说到这里,“霸刀”王五环视一圈,笑道:“在座的诸位,只有龙头大哥的体质特殊,可以幸免于难,其他人……包括我,都会死在此刀之下!” 黄龙客不敢置信地上前,拾取一片枯枝仔细观看,木纹平滑整齐,就像刨刀推过似的,更难得的是,将八片枯枝合拢,严丝合缝,又是原本的那一截。 “王五所说,属实!” 说完,黄龙客放下枯枝,摆放成分开八片的样子,意兴阑珊地回到自己的座位,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一剑西来”宋忠蓦然发现,自己原本已经很高地评估白衣僧人的实力,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嘴里喃喃自语道:“这一刀,近乎神技!” 在场的影子们,尤其是自诩为军师、庙算者、战略家、大智者的诸位,都在开始思索那位殿下,为什么留下一式近神技于枯枝中的用意。 真的是用来激励“一剑西来”宋忠,这位唯一露出善意,主动接近的的影子?或许只是众多缘由的其中之一! 向快活林幕后的影子们展现半神殿下的实力,给予前面没有道路的人以启发,揭开另一条道路的经验心得?或许这才是原因! 至于代为传授弟子,继承这一门涉及宇空本身的极致刀术?别开玩笑,行吗?就算在座的传奇者,都未必能学会这一招,即便降低十七八个难度,想要练成这一刀,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到了最后,还是龙头老大发话了:“看在这一刀的份上,那位殿下的道侣,仔细招待着。半身人家族辛香料,就让高大姐好好调查一番,看看是什么缘由,值得一位殿下亲自护送!” 影子齐声应了,自然会有秘密渠道通传下去。“霸刀”王五回过神来,还是觉着这一刀太妙了,在参透领悟后,没准真的能让自己再上一层楼,突破人间传奇的境界。 反观“一剑西来”宋忠,却在琢磨着给这神乎其技的一刀,弄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称出来。 他把目光转到黄龙客身上,送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黄龙客立即心领神会,轻抚三绺长须,笑道:“这一刀近乎神技,不如我们商议一下,给它定个名称!” 正事议完,现在轮到吹牛打屁的闲聊时光吗?烽火军师戏宏远调笑道:“黄金松硬如金铁,韧如老牛。那位殿下撮掌为刀,竟然能一气斩断……一刀两断!如何?” 玄谋庙算者萧九章忍不住摇头:“不妥,不妥!此刀纵横分光,将枯枝斩成八片,不如叫一刀八断?” 擅长沙盘推演,颇有全局观的某战略大家,向来站在快活林的立场筹谋算计,沉默着没有说话,实质是不想搀和进自己一知半解的领域。 而自诩为大智者的吴用,则在掐断了几根胡须后,轻吟道:“这一式刀招破开宇空,藏在枯枝内部,若不是王五以招数触发,连我都看不穿蕴含在其中的刀意。” 说到这里,他仿佛无意之中瞥了“一剑西来”宋忠一眼,在他敏锐的灵觉发现前,迅速收回目光,笑道:“不如,就叫此招‘一刀藏空’!如何?” 剩下在座的几位影子,尽管心里也酝酿出独特的名称,却还是属意于大智者吴用的提议,便纷纷点头,表示完全赞同。 至此,影子们就这事达成了共识,于是就连拥有“剑中鬼神”称号的宋忠,也不敢违逆大家的意向,不得不轻轻点了点头:“好吧!一刀藏空,听起来,也不错!” 与此同时,慈舟离开快活林地界,迳自朝夜郎国的西北边境,与邻国苍梧国逶迤而去,血红法衣早已恢复成月白僧袍,识海深处的黑暗愤怒金刚摆脱了血海的纠缠,反而将其炼制成一件法宝,凭空多出一百零八种藉血施展的法术,甚至是神通。 譬如与天魔解体法功效类似的燃血大咒,瞬息间燃烧体内气血,功力真气倍数保证,最高境界有二十多倍。 还有强制结盟,互不伤害的“歃血为盟咒”;提升对危险、危机的敏感程度,接近预知的“心血来潮术”;改变目标人物的运势,强行营造厄运的“血光之灾”;小范围区域改变天象,为某些特定生物降临预备场地的“腥风血雨”;以及破除一些邪鬼作祟,藉着特定动物的血为施法材料,通常来说会有奇效“狗血淋头”等等。 以上都是法术,还有以血施法,害人的咒术(诅咒);沟通上古大巫的巫术,令人产生种种幻象和幻想的幻术;将鲜血精华抽取出来,凝聚成结晶的丹术;与妖神、妖魔、妖鬼对话,藉此施展的妖术;连普通人都可以施展,无需消耗法力源泉的玄术(神秘术);消耗自身的鲜血进行占卜、预测的数术;沟通细微的灵性本源,聚沙成塔的灵术(自然精灵术)。 只要魔心在手,慈舟简直可以冒充血海后裔,即便充任一下血海妖魔,也是绰绰有余,万万没有穿帮的可能。 试想一下,在善良秩序的阵营对面,营造出一个虚假的身份,里应外合地消灭掉危害人类社会的魔崽子们,岂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 慈舟心里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很干脆地摇摇头,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抛诸脑后,拒绝还不死心的魔心的暗示和诱惑。 中午时分,慈舟隐约看见点点白帆横渡碧波,立即明白自己脚程,哪怕有意无意地拿出五成状态,也快过半身人许多,已经顺利抵达夜郎国与苍梧国交界的边境区域,河道密布如网的水域。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清新的河水气息,渔民收网的号子声,更是不绝于耳,简易的码头上,挑担的苦力们喊着整齐的口号,一步一步地将货柜搬下船。 或许是临近中午时分,有水上讨生活的人家,就近撒网抛开,捞了几条河鲤上来,飞快地去鳞、去腮,锃亮的刀片子朝鱼肚子一划,顺手摘走鱼腹里的内脏,就近下了烧热油的铁锅,仔细着煎了起来。 湿淋淋的整于下锅后,即刻发出噼里啪啦的油泡炸裂声,鱼皮受热后迅速褪色,卷曲着缩出一个个褶皱,露出奶白色的熟鱼肉,热油焦香混合着鱼香,肆无忌惮地朝周围喷发,惹得附近渔民个个咂嘴,吞咽着口水。 没过多久,码头附近靠岸停下的渔船,传出草虾下锅爆炒的嗞啦嗞啦声,姜片炝锅发出的辛香味,去腥不说,还能提几分鲜美,再洒一把半干半湿的花椒,喝一碗又辛又麻的鱼汤,最是能发散水上人家体内郁积的湿气。 慈舟按住心里上蹿下跳如猿猴的念头,还稍微放慢双脚交替的步伐,一刻钟过后,才抵达到河道附近。 简易码头附近,耸立着茅草屋改成的货仓,或许是前天昨天下过一场绵绵春雨的缘故,马拉货车通行的砂土直道,变成车辙无数的泥浆之地。 可以看出,此处原是一片荒草萋萋的滩涂,只不过地势较好,就被有心人看上,为了节省几个税钱,选做临时码头上下货。 船工、苦力、渔民、水上人家被吸引过来,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市镇,尽管看上去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正是中午饭点,慈舟看到临街的饭庄、酒馆都是客满,多是皮肤黝黑的苦力,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通常几个人凑钱吃一盆菜,几样荤素搭配着煮熟,看上去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开辟轮回 恪守“贫穷誓言”的慈舟,漫步走进一间人气颇高的饭庄,跑堂伙计光顾着给食客送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位僧侣,得以让他来到柜台前,与掌柜打了声招呼。 “化缘?你这是什么意思?来我们店里骗吃骗喝,吃白食?滚!老子没空招呼你!” 慈舟看到饭庄掌柜扬起手里四角包铁皮的算盘,不以为意地笑着点点头,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了。 “此人面色苍白,眼睛遍布血丝,偌大眼袋乌青发紫,腮帮子软肉有些耷拉,恐怕是昨晚与人通宵推牌,照例是输多赢少的下场,钱输地太狠了,心情过于焦躁!” 慈舟也不当回事,离开这间饭庄,往隔壁的酒馆漫步而去,结果由于他的僧人身份,或许犯了当地的忌讳,被一众有赌牌嗜好,且相当“迷信”的餐饮业经营者见着就赶。 没奈何之下,慈舟饿着肚子来到简易码头的边角上,看着水上讨生活的渔家,自行开火煮饭炒菜,闻着阵阵人间烟火味,连不绝于耳的经文念诵声,也不会觉得讨厌了。 就在这时,慈舟察觉到附近的河面上,一股隐晦的灵力波动,有如涟漪般的荡开,似乎是将水里的大群河鱼,往渔民布设好的网兜里驱赶。 他不由地有些好奇,睁开眉心法眼一看,果然有所发现,一个半透明的奶冻状幽魂,身上有三条波浪起伏的纹路,脸上则有两条自眼角滑落的黑白相间法纹。 “溺水而死的地缚灵?似乎生前也是渔民,死后还保留少许灵智,藉着莫名的因缘牵连,在帮助生前的亲人!” 慈舟环视周围,看见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察觉到渔网颤动,赶紧抓紧时间收网,由于渔获量相当大,她吃力地咬紧牙关,手背上的青筋都贲张起来了。 “不好!大剌剌几百斤的渔获,就算在河里有水浮力支撑,一旦拖不到船上,很有可能浪费了地缚灵的好意……还是我过去帮个忙罢!” 想到这里,慈舟双脚顿地借力,猛然拔地而起,月白色的僧袍在空中绽开,有如白鹤亮翅,横跨三丈距离,重重地落在老妇人所在的乌篷船上。 “老人家,我来搭把手罢!” 慈舟刚刚站定,发现船身在左右晃动,赶紧使了个千斤坠的身法,令这艘乌篷船迅速稳定下来,随后就走到船尾,不容拒绝地伸出援手。 老妇人头发花白大半,脸色焦黄发黑,明显是岁月风霜侵蚀的结果,她看了一眼年轻地有些过分的僧人,沉默着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拒绝慈舟的好意,交出了手里的渔网牵绳。 慈舟微微一笑,双手猛然发力,立即察觉到网里有异,生猛的河鱼挣扎的劲头很足,差点被它们逃出去。 可是,接近失控的渔网,在他手里却没有丝毫抵抗力,或者应该说是心有力而力不足,硬是被僧人一体降服,不容拒绝地收取到乌篷船的甲板上。 几百条河鱼聚拢在一起,鲤鱼、鳙鱼、鲫鱼、青鱼、鲢鱼等各种淡水鱼,被坚韧的渔网约束成圆筒状,相当于两个装满两百斤稻谷的麻袋,却被慈舟轻松地拎在手里,按照老妇人的指点,一股脑地全部倒进底舱里养着。 隔着船板,慈舟都能感受到河鱼的生猛,在浅浅的底舱积水里奋力挣扎、蹦跳,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在发泄,在试探,在反击。 就在这时,慈舟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轰鸣声,就像几百只青蛙在夏日午后大雨中欢快地鼓唱似的,渔民老妇惊讶地看了僧人一眼,每一条皱纹都挂霜似的白板脸,都很难得地露出看好戏的笑容,略带一丝讥嘲的意味。 “大师,我看过你屡次化缘,屡次碰壁。我们这嘎啦好赌的人多的是,很忌讳看到僧人,尤其是你那锃亮反光的秃头,有见财输光的禁忌!” 慈舟好气又好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不毛之地还是一根头发都没有,笑道:“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些饭庄、酒馆的掌柜跑堂都不待见我,竟然还有如此的禁忌!老人家,此地可有其它禁忌吗?还望不吝赐教!” 渔民老妇看到僧人深深揖礼,一股被尊重的意味,心里多少也有些高兴,连忙摆了摆手:“赐教的话,我这个老婆子可不可当。大师,你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吃点饭罢。” 慈舟弯腰进了乌篷船用几块木板隔成的简易船舱,看见小方桌上,一条三四斤重的红烧鲤鱼躺在陶板上还没开吃,焦黄的鱼皮,摊开几块嫩黄的姜片,少许嫩绿的蒜叶,鱼尾贴着许多野紫苏。 唯一一道主菜旁边,摆着一个黑乎乎的饭甑,渔民老妇揭开甑盖,就有一股炊饭的香味扑鼻而来,甚至压下了船舱里经久不散的鱼腥味。 慈舟刚刚坐下,渔民老妇就将盛满糙米饭的海碗,轻轻地放在他手里,同时还递来一双半新半旧的竹筷。 “大娘……谢了!” 慈舟欠身施了半礼,盘腿坐下,伸出筷子拨开姜片、蒜叶,专门吃多刺的鱼尾、鱼脊背,将鱼腩和只有鱼骨的鱼排,都留给渔民老妇。 他大口大口地扒饭,实在是有些饿了,尽管可以在短时间内,以自身蓬勃的生机维持身体所需,做到断绝食水而辟谷的地步,可是那样做又何必呢? 可是,渔民老妇看着慈舟吃饭的光景,依稀想起自己溺亡的儿子,两个身影重叠,几乎没有区别,混同一个人,她的那双昏花老眼立即被泪水糊满了。 慈舟察觉有异,抬头一看,发现渔民老妇已是泪流满面,连忙放下碗筷,嘴里喊着“大娘,怎么了?”,半站起身,伸出袖子,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 渔民老妇看着着紧自己的僧人,一举一动,甚至擦泪的举动,都和自己的儿子像极了,眼泪流地就更多了。可是,当她想起儿子水性极佳,却溺亡于河里,加上儿媳出走,其中必有蹊跷。 先后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鱼把头的丈夫,还有继承老头子一身水里本事的儿子,她可是尝过撕心裂肺的痛苦,也看尽了人间冷暖。 刚才,白衣僧人腾空而起的英姿,随手拖动几百斤渔获的巨力,都让渔民老妇看到了,想着能否请这位“大师”出一份力气。 “你太好了。让我忍不住想起了儿子!” 渔民老妇的话落在旁人耳里,说不上来的刺耳,可是慈舟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与她一般见识,环视船舱左右,除了自己和老妇人,鬼都没有一只,立即会意似的明白过来。 慈舟沉默着吃饭,老人的舌头早就被苦难的生活磨平了,放的粗盐有点多,红烧鲤鱼肉咸中略带苦涩,可是他却津津有味地吃着。 片刻过后,慈舟吃完一大海碗的糙米饭,感觉有六七分饱,就放下碗筷,笑道:“大娘,我知道你有苦处,一个人生活,肯定是辛苦了。你想说什么,我也明白,我也懂得。不如,我来念诵往生咒,超度无辜的亡魂早日轮回往生罢!” 话音刚落,慈舟就开始念诵起来:“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归命无量光佛如来)。哆地夜他(即说咒曰),阿弥利都婆毗(甘露主)。阿弥利哆,悉耽婆毗(甘露成就者)。阿弥利哆毗迦兰帝(甘露播洒者)。阿弥利哆毗迦兰多伽弥腻(甘露遍洒者),伽伽那。枳多迦利(遍虚空宣扬甘露者),娑婆诃(成就圆满)。” 反复念诵了三遍,慈舟才有灵感传来,一个死去多年在冥界徘徊的迷惘灵魂,灰黑色的灵魂幽体,凭着咒语落下的光点,净化掉生前死后的污秽,变成淡白色的有福灵魂,就要往轮回去了。 可是,在卡拉图大陆的冥界,并没有轮回的概念,它只能继续在冥界的荒旷土地上游荡,直到被彻底同化。 就在这时,慈舟的内心升起了强烈的愿望,想要为这位迷惘的灵魂一片栖身的福地洞天,由于这份祈愿是如此的强烈,几乎在瞬息间就压倒了一切,成为坚如金刚的执念。 慈舟不久前在快活林主导的祁雨仪式,惠及夜郎、百越、交趾三国千万平民百姓而获得的海量功德,潮水般的朝这颗执念涌去。 片刻过后,晶莹剔透的金刚执念,由于海量功德的注入,竟然从虚幻的念头,变成具体现实的位面种子,开辟出唯有精神属性的属于灵体的位面世界。 慈舟的意识一动,立即将这个莲子般的精神世界拉到识海深处,将废墟似的天宫一口吞没,以此为基础迅速营造起自己心目中的轮回道。 起初,精神世界是一团混沌,随着慈舟注入一份记忆,祁雨时六翼应龙破空而出,从天空深处劈落的一道天谴神罚之雷,即刻将毁灭和创造之力注入其中。 混沌的精神世界受到外力第一因的推动,真个是鸿蒙初判,分成清浊两气,出现阴阳二相,两两混同后,地水火风四象出现。 清气演化的天空,阳和之精攒成太阳,玄阴之精聚成月亮。沉浊之气演化成大地,内部出现无数孔隙连接着无尽的囊泡,熔岩令大地保持温暖,地下水脉蕴含着造物的生机。 当日月互相追逐着开始循环,升腾的水汽由于冷热的关系上下相倾,产生了第一缕轻风,为荒芜的大地带来生命的种子。 自然演化的漫长岁月,在精神世界里瞬息过后就完成了,慈舟分出一缕意识进入其中,漫步在新生的大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将自己的脚印烙满每一个角落。 这时候,他忍不住开口:“我以慈舟之名,为此世受苦受难的有情众生,开辟四道轮回。第一道,天界神国,信我者祈并进入,与神同在,神只不朽,则信徒亦不朽。第二道,地界神州,不信我者亦可进入,自耕自重,自食其力,风调雨顺,不受饥馑之苦。第三道,斗界修罗,嗜血好战之徒方可进,纷争不休,斗战不止,转生修罗,为轮回护卫。第四道,灵界地狱,凡罪孽深重者进,生前种种恶行,来此受过刑罚,以赎其罪,再入轮回。” 细小如莲子的轮回世界,在无数功德灌注后,吞下了天宫废墟,获得了晋升的资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茁壮成长起来。 不过,雏鸟的羽翼还未长出,尚且不能放纵它展翅高飞,枝头抽出的新芽骨朵还未绽放,尚且需要园丁小心呵护。 即便轮回世界有了根基,还是落在断乱因果之力具现的黑暗愤怒金刚手里,与尚是虚影的莲花结合,演化成一桩后天灵宝“轮回道”。 被慈舟念咒超度的亡灵,渔民老妇的丈夫,立即从卡拉图大陆的冥界脱离,得以进入轮回世界,成了地界神州的有情众生其中一员。 “奇怪!大娘的丈夫被我超度得以解脱,转到轮回世界里安身,可是大娘的儿子却不在其中!” 慈舟睁开眉心法眼,藉着渔民老妇的一点血脉关系,真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慈舟猛地想起刚才驱赶河鱼进网的地缚灵,尽管失去大部分甚至,却与面前的大娘有点因缘。 “莫非……” 慈舟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溺死鬼,蓦然发现他双手攀着这艘乌篷船的船帮,空洞的双眼望着身体干瘪如扁豆的老妇人,竟然产生了一丝淡淡的情绪,孺慕之思。 “果然如此!” 慈舟回过神来,发现渔民老妇一脸紧张中混杂着期盼的神情,显然是有所察觉了,于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娘,我刚才念诵了往生咒,将大伯送去转世轮回,享受身后的福报去了。唯有大娘的儿子,眷恋着不肯离去,他就在你的身边,无时不刻地想要照顾您。刚才那网渔获,你懂得!” 话说到这个份上,渔民老妇还有什么不明白,老头子的去向无法求证,不过关乎于自己的儿子,她早就有所察觉了,只是闷在心里,不敢诉诸于口。 现在得了白衣僧人的证实,联想起自己那一身本事的儿子,即使死后也守护着自己,她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畅快地哭了出来。 慈舟看到指缝里,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叹了一声。 良久过后,老妇人哭够了,平复情绪,放下手:“大师,我想请你救一个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水上人家 “什么人?需要我出手拯救?” 说实在的,在识海开辟轮回后,慈舟本想就此收手,却不忍看见老妇人的眼泪,想必那是一段悲伤的往事。 渔民老妇听得白衣僧人没有一口回绝,立即明白刚才自己冒昧的要求,尽管有些过分了,却还有实现的可能。 于是,在她夹杂着苦音的娓娓道来中,慈舟听到了一个故事,令人忿忿不平,发生在她身上的经历。 这段沧澜江的分支九梁河,首尾绵延几十里,有一位深孚众望的鱼把头,带领水上讨生活的渔家们拉网捕鱼,尽管脚下没有寸土之地,头上没有片瓦遮身,却不受任何人管辖,日子过地辛苦,倒也自在逍遥。 鱼把头成家立业后,某日在芦苇荡里捡到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婴,想着自己的浑家还没有一子半女的,收养下一个弃婴,给她取名叫招弟,希望能给小小的渔家带来好运气。 听到这里,慈舟就忍不住脑补出接下来的大致剧情了,不过他还是耐心地听着,似乎在等着老妇人口里说出的故事,能与自己想的有所区别。 渔民老妇接着说下去:鱼把头捡回一个弃婴,她不禁母性大发,小心翼翼地用米汤米糊将女婴养大。没过多久,她的肚子就鼓胀起来,对这个带来子息的养女就更疼爱了。 过了十个月,瓜熟蒂落,渔家娘子生下一个带把的。鱼把头刚过而立之年,就一索得男,自然是高兴地很,平日里干活都更卖力了, 聚拢在他身边的渔民越来越多,渐渐地成了九梁河上的带头人,起初还没什么事,毕竟长达几十里的河道上,带十几条乌篷船的船老大,和几十条渔船的鱼把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鱼把头身边的渔民越来越多,他也不懂得什么叫收敛,一百几十条船呼啸而过,往往能霸占住里许长的一条河段,将河里的渔获打光捞完。 这就有点过分了,让很多习惯单打独斗的渔家没了收获,单身汉的倒是无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水上人家,不行啊! 不知道是谁看不过去,或者是有些人秘密凑钱,请了江湖道上一个动咒术的放排人过来,准备给鱼把头一点颜色看看。 此时的鱼把头刚过不惑之年,看着追随自己的渔家越来越多,每天打到的渔获尽管还是舱满船满,均摊下来后却是明显少了。 他准备在水流平缓的河湾,参照池塘养鱼的路数,用渔网圈起来养鱼、养虾、养螃蟹,甚至养河蚌,搏一搏能否采到珍珠。 可惜的是,这些前途远大的事业刚刚起步,某日鱼把头率领的船队例行出门打渔时,被暗中谋算他的放排人,用含沙射影的妖物短狐给害了。 在一网几千斤的渔获上手时,鱼把头的影子被藏在水底的妖物射中头部,原地打了个哆嗦,一头栽倒进河里,身体灌铅了似的直沉到底,当场溺死在九梁河。 树倒猢狲散!没了鱼把头的船队,分了几千斤的渔获,当时就散了一大半,剩下的多是跟随多年的老人,冒险下河去救,将这段河翻了个底朝天,才在下游十里开外的河湾处,打捞起鱼把头的尸体。 说到这里,渔民老妇的眼泪是哗哗地流,哽咽道:“我家的男人,从小生在船上,河里练成的水性,都是个顶个的浪里翻,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就算河里有漩涡暗流,又不是没见识过大场面的旱鸭子,肯定是有人下毒手暗算。” 慈舟点了点头,沉默着没有说话,暗中却通过“轮回道”,翻看鱼把头的记忆,果然是被江湖术士谋害了,却因为当时无知无觉,除了对家人的思念,什么都没留下来,故而能顺利超度,转入轮回世界里。 没了老鱼把头,还有十岁不到的半大小伙,从小就受父亲的言传身教,也是个熟门熟路的带头人。 可是,办完了老爹的身后事,他照着老鱼把头传授的秘诀,打了几次鱼都是没有收获,船队的老人不可能等他,人心彻底散了,队伍也带不动,都各奔前程去了。 就这样,运气好的时候饱餐一顿,运气不好的时候,全家都得饿着,半饥半饱地熬了四五年,他才渐渐地成长起来,摸清楚九梁河的水性,渔获才渐渐多了起来。 没想到,身为长姐的招弟,这几年从面黄肌瘦的邋遢丫头,出落成水灵灵的小娘,皮肤嫩地掐一把都是水,完全看不出是水上人家的女儿。 “我知道渔家的女儿过地都是苦日子,不想看见招弟承这份苦,受这份罪,就想着攒些嫁妆,把她嫁个好人家,最好是耕读传家的读书人。” 慈舟听着这番话,知道老妇人的心里,是真的把养女当成心头肉,比亲闺女还亲,同时也知道戏肉快来了。 渔民老妇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往下说:儿子当众打了一网千斤渔获,正式成为九梁河的名人,小鱼把头的名头叫出去,丝毫不丢人,反而引来了当初船队的老人们。 可是,就在渔家时来运转的时候,养女招弟的美貌,被这几年建起简易码头的大老板看中了,不管不顾地派打手下河,直接掳人就走,施舍似的丢了一贯钱,老妇人想要拦阻,还被打手头目一脚踹翻,当时就闭了气,当场陷入昏迷。 傍晚时候,小鱼把头回来了,发现长姐不见,老母瘫在船上,赶紧请人来救治,问清楚招弟失踪的缘由后,气愤地直接上门要人。 慈舟暗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气盛是免不了的,只是单枪匹马上门,未免也太鲁莽了,至少得招几个伙伴壮壮声势!我估计,此行不会善了!” 老妇人说着说着,想起了陈年往事,忿恨地怒目圆睁,使劲地拍打自己的大腿,立即引起连声咳嗽,她伸手捂住口鼻,慈舟却看见指缝里红丝隐隐,心里就有不祥的预感。 “我儿上门要人,没见着码头的大老板,反而被看家的护院乱棍打出去,筋断骨折,浑身上下,前胸后背都是淤青。” 一夜之间,渔家被人掳走女儿,一老一少全倒下了,吃喝拉撒都成问题,还得是老妇人挣扎起身,照顾受伤更重的儿子。 可是,没有多少积蓄的渔家,仅有的钱,都被小鱼把头花在请医师给老娘治病上,他自己缺医少药,全凭自己年轻死扛下来。 过了小半个月,死里逃生,活过来的小鱼把头,想打一大网渔获,顺势召集人手,前去码头老板家里要人。 可是,就在他一网拉起八九百斤渔获的时候,也是身体突然绷直,一头栽进河里,再也没有浮起来。 慈舟松了口气,暗道:“总算将这个一匹布那么长的故事听完了!带着生前强烈的愿望,难怪小鱼把头死后没有归入冥界,反而成为九梁河一带的地缚灵。无论是照看还在人世的老母,还是为其他水上人家驱鱼群入网,都在践行着生前的承诺和约定。” “这也算是死而有灵!如果小鱼把头的所行善举被渔家发现,得了香火祭祀,没准能从普通的地缚灵,转成庇护一方的水神。当然了,万劫阴灵难入圣,死后的亡灵没有正式封神,也就是被正神打击的淫祀。” “真是运道!九梁河没有水神,沧澜江的河伯也没有册封从神,兼领这条支流,或许还有一丝成功的机会!” 想到这里,慈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大娘,你想让我去救一个人,想必就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长女招弟罢!” 渔家老妇重重地点了点头,捂住口鼻的右手攥成拳头,慢悠悠地放下,在船板缝隙上张开,抠刮个干净。 慈舟猛然意识到,老妇人的时日恐怕不多了,以前是强撑着,全凭一口气吊命,现在既然托付出去,有了成功的可能,她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呼呜。 “眉心法眼,开!” 慈舟装作低头沉思,却暗中开了法眼,看了一下渔家老妇,果然发现她的生命之火,有如风中残烛,摇曳将熄! 看到这一幕,他立即长身而起:“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可有不平事?大娘,我去去就回!” 慈舟起身走到船头,环视左右,看到距离简易码头不远处,几座碧瓦朱檐的高墙大院连在一起,里里外外透露出一股暴发户的嚣张和狂妄。 他原地站定,回头看了一眼老妇人:“大娘,我发誓,必定让你如愿以偿!” 话音刚落,慈舟猛地纵身而起,这艘乌篷船的船头往下重重沉落,另一头则高高翘起,显然白衣僧人顿地借力不小,紧接着,他又在附近的渔船棚顶借力,两次换脚就上了岸,迳自向码头老板的巢穴快步疾行而去。 刚刚在酒馆用过午饭的苦力,在屋檐附近,靠墙躺下休息,正在太阳底下晒鸟,眼前忽然一花,随即就看见一位白衣僧人,似慢实快地步行着,转眼过后就消失了视野中。 “见鬼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鬼怪出没!” 不仅是他一个人,附近许多搬运也是亲眼目睹,想起不久前此人向酒馆掌柜化缘,结果被驱赶出去,想来那掌柜也是没眼力见的庸人。 就在苦力们笑哈哈地议论纷纷时,慈舟顺利抵达目的地,门口两头气势雄伟的石狮子,恐怕有千斤之重,两个眼睛泛起红光,不知道是否被江湖术士用黑狗血点化,开了眼睛,莫名地有些煞气,刺地面皮隐隐发痛。 “咒劾鬼神,左道禁术?有点像是犬神使的手段……两头石狮子寄宿着犬神的精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慈舟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踏入守门石狮子的有效攻击范围后,顿时感觉面皮刺痛,不慌不忙地张开嘴巴,小雷音狮子吼的咆哮声,就在喉咙下面回荡。 又往前迈出一步,两只瘦骨嶙峋的犬神,立即从生与死之间的缝隙一跃而出,结果慈舟张开嘴巴猛地吞咽,就将这两头主动跳到口里的犬神吃了,当场转入识海的“轮回道”里。 一个瞬间,它们身上的阴气就被净化,成为轮回道成长的资粮,摆脱生与死之间的缝隙束缚,从游走于生死间的异类,轮回转世成普通的黑狗,上升到地界神州。 两头犬神经历过的酷刑、拷打、折磨,结成一片承载痛苦的记忆碎片,在黑暗愤怒金刚手里,化作一发随时可以激射出去的恶咒。 悄声无息地破了码头老板看家护院的神秘手段,慈舟看着地基很高的院墙大门,不慌不忙地拾阶而上。 资格很老的门房看到白衣僧人,年轻地有些过分,以为又是刚出道的江湖侠士,立即下令放出看门狗,十头膘肥体壮的獒犬。 可是,这些脱缰而出的恶犬,刚刚冲出偏门,还没朝慈舟乱吠示威,耳朵里就听到如雷霆轰鸣般的咆哮声,第一时间跪倒在地上,伸出两只前肢,下巴贴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慈舟满意地笑了笑,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一阵怪风吹过,落下两块瓦片,当场炸响啪嗒两声。 慈舟立即停住脚步,暗道:“天象示警?奇了个怪哉,这户欺男霸女的豪强人家,是受到某些势力的庇护,还是……” 想到更深的地步,慈舟回头看了一眼简易码头,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讨生活,若是没了这位老板,很多人就会没饭吃,没工开! “算了!我大概是想太多,不过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慈舟以精修的念力,对自己施展了一个掩饰身份的幻术,覆盖全身所有部位。落在护院打手眼里,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落在仆人眼里,自己就是家里的仆佣,而在老婆子的眼里,自己就是丫鬟。 正因为如此,慈舟得以从容地走进码头老板的府邸里,慢悠悠地穿行在一座座分门独户的院子里。 这样做不是办法,慈舟不得不藉着“招弟”这个名字引发的因缘,寻寻觅觅地来到府邸的后院,此时的心里已经有不祥的预感了。 没过多久,他就走进码头老板的卧室,看见了一副海棠春睡未醒来的大好风光,双峰插云,高山之巅,红梅点点,房里弥漫着一股靡靡之味,大概是在水上人家待久了,已经习惯的鱼腥。 “你就是招弟?”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幻魔真决 浑身上下散发出慵懒气息的少女,从沉睡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问话的人竟是一个丫鬟,竟然是自己也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心里莫名一松,手下却紧张地抓住被子一角,遮住无寸缕之上身,露出白皙如玉的锁骨。 慈舟看着这个艳光四射的“招弟”,立即明白刚才的不祥预感究竟来自何处,忍不住叹了口气:“招弟,你爹爹死了,弟弟也死了,我瞧着你姆娘的气数,也是离死不远。她想见你最后一面,回去吗?” 刚刚惊醒过来睡美人,听到令人心烦的自己的名字,便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坐直身体,忿忿不平地骂道:“招弟,招弟!这个名字我听了多少年了,多么俗不可耐的名字,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我的名字是林婉儿!” 慈舟看着面前的“林婉儿”,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为始终惦记着养女的渔家老妇,掬一把无奈的辛酸泪。 “林婉儿,你的母亲快要死了,你不去见她最后一面?这是否有点说不过去,毕竟养育之恩大过天!” 林婉儿没有说话,额头的青筋却爆出来,脸上腾出一片愤怒的红色飞云:“什么母亲?什么姆娘?她根本就不是我的亲娘,我是捡来的。大弟才是她的头生子,我跟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也过去了。” 强词夺理地辩解一番后,林婉儿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睛瞪地很大,直言道;“你是哪根葱?也敢在我面前呼呼喝喝?开口恩情,闭口报恩!我家的男人也不敢和我这般说话,你给我滚!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慈舟侧头看着林婉儿,身上丝毫没有水上人家的痕迹,不得不说,她的亲生父母是大户人家估计是没跑了,唯一没想到的是,前后才几年而已,她就将过去的一切抛诸脑后,惬意地享受着如今的优渥生活。 “你说再多也没用!鱼把头把你从芦苇荡里捡回来,免去了冻饿而死的下场,大娘一口米汤一口迷糊地将你拉扯大,担心你养不大,有了儿子后,也不忘奶了你一口。这份恩情太大了,容不得你不还!” 慈舟捋起袖子,正色道:“哪怕今天用强,我也要把你带回去!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娘面前,她随时都有可能故去,最后的心愿还是想着盼着你好好的,我不能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林婉儿看着面目陌生的丫鬟,伸手抓住自己的手腕,有如钢钳铁箍似的,根本动弹不得,不由地气哭出来。 “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去的!自从我懂事以来,我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身上的衣衫是姆妈的旧衣服改小,补了又补,到处都是补丁。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着生火做饭,一天三餐,烟熏火燎地眼睛都差点坏掉。七八岁的时候,必须学会补网,手指掌心到处都是伤痕。那时,我就暗暗发誓,不能过这样的生活!你现在叫我回去,凭什么?该还的,我都还了!” 慈舟对这番话自然是嗤之以鼻,双手稍微发力,就将“招弟”拖下床,任由鸳鸯戏水的红被滑落,露出一片无限美好的春光。 “任你巧舌如簧,说破天去,无论如何也必须随我走一趟,去见你养母最后一面!” 林婉儿此时才察觉到,今天这件破事恐怕是无法善了,自己早已不是水上人家的女儿,一身苦难岁月里打熬出来,堪比两个普通人的蛮力,早就被醇酒美食、床笫之事消磨干净,肯定不是眼前“丫鬟”的对手。 那艘乌篷船是自己的噩梦,林婉儿极力想要摆脱,却总是在梦中几度造访。现如今,唯一的破局办法,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神通广大的老爷回来,或者趁机带此人去老爷的书房。 “好吧,好吧……真是说不过你!老实说,我不想放弃现在的生活,既然你这样恳切地要求了,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满足你一次。先放手!” 慈舟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却明确地表示出自己的态度。林婉儿面色微变,随即扭捏作态道:“我总不能就这样光着屁股回去罢!你先放手,容我先穿上衣衫!” 原来如此!慈舟低头看了一眼“招弟”,发现“林婉儿”锁骨以下坦荡荡的,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也算是人间尤物了。 “好!时间不等人,我就等你二十息,时间一到,我就强行带你走!” 慈舟松开双手,嘴里却不快不慢地喊着:“二十……十九……十八……” 倒数的数字,令原本想要应付一下,趁机拖延时间的林婉儿,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慌乱地从枕头下面,抽出一件明红色的肚兜,好歹先遮住乍泄的春光。 随后就是齐膝高的丝绸贽裤,趁机瞪了一眼“丫鬟”,心里琢磨着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不仅力气奇大,做起事来颇有章法,还懂得进退有据,家里有这号人物?莫非是正室大夫人房里的那位。 可是,大夫人不过小户人家出身,与老爷起家时有点助力,而后就再无用处,早就被一脚踢开了。 林婉儿毕竟也是无师自通,豪强府邸里宫斗几个回合,获得最终胜利的佼佼者,心思算计也是很深的,无意之中看了一眼被“丫鬟”抓过的手腕,莫名发现红痕很深,又粗又大,根本不是女人的纤纤素手。 “该不会是大弟的怨灵回魂吧!都过了头七多少天了,怎么可能?” 林婉儿想起苦水里泡大地弟弟,心里莫名一软,随即就坚硬起来,暗骂道:“水上人家嫁娶困难,老爹没有说话,姆妈倒是想将我许配给大弟,肥水不流外人田……丫丫个呸啊!龌蹉!” 此时,林婉儿听到“丫鬟”倒数到十了,尽管不相信她会立即拖自己上路,不过安全起见,还是尽快穿好衣衫罢。 于是,她的动作就变得更快了,双手伸进纯棉的里衣,使劲抖开披上身,系一条粉色襦裙,外面再直接套一件右祍素色长衫,卡着最后的数,完成出门的行装。 慈舟正欲伸手过去牵拉,林婉儿却摆了摆手:“就这样空手回去,恐怕不好罢!待我去老爷书房取点银钱,路上买一些糕饼点心,也算是全了嫁人后,会娘家的全礼!” 明明知道林婉儿在耍心计,慈舟却没有一口拒绝,刚才在宅邸外面,杀心陡起,就有风吹落两三片瓦当,天象来示警。 “走吧,你在前面带路!记住,别耍花样!” 林婉儿得了“丫鬟”的首肯,自以为拿捏住了此人的脉门,尽管内心一片狂喜,脸上却没有丝毫流露,随手开了床榻附近的熏笼,取出一副香囊系在腰带上,稍微压住裙角,方才漫步往前走,离开欢爱连场的卧室。 慈舟不紧不慢地跟上,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在旁人的眼里,二夫人午后醒来不奇怪,毕竟昨晚大呼小叫地,闹地夜猫子都一惊一乍的,利用早上的时间补觉才是正理。 林婉儿熟络地在后院走动,左拐右弯地走过不少院子,终于在一座门匾有“曲径通幽”的大院停下。 慈舟注意到,她没有从正门进去,反而绕到偏门,偷偷摸摸地用特制的钥匙开了门,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 他赶紧跟上,顺手将偏门的铁扉带了一把,刚好把门关上,随后就跟上林婉儿,来到“老爷”的书房前。 难得的是左右四下无人,林婉儿不惊反喜,慈舟却不以为意地摇头笑了笑,然后就看见女人来到东北角的廊柱前,不知道转动了什么机关,书房的角落,竟然往里洞开一扇门户。 如此秘密的机关,林婉儿都能知道,老爷疼爱她的程度,超过慈舟的预计,他感觉前方人气充足,藏着很多人似的,明知道是陷阱,还是一头扎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老爷书房正下方的密室。说是密室,实际上相当空旷,边角都有火炬、牛油大烛照明,明晃晃地照着此时正在商议正事,谈一笔大买卖的双方。 主位居上首的正是“老爷”,面团团的富家翁一枚,在慈舟看来,皮相不会超过不惑之年。对面而坐的客人,是一群脸上蒙着面巾的刺客,漆黑油亮,浑身上下煞气隐隐,有异常熟悉的血腥味,恐怕手里多多少少攥着几条人命,或许该称呼他们为“黑巾杀手”! 老爷看到心爱的宠妾从地上的机关暗道来到此地,此事太过于反常,不由地愣住没有说话,待他看到林婉儿身后的男人,明明是一只筋肉贲张的“彪形壮汉”,却天生一副好皮囊,貌比潘安,颜胜宋玉,不由地开始怀疑两人的身份。 反观黑巾杀手们,对于行走之间,毫无声息,连一点气味都没有,用一件黑色风衣裹住全身,像是传说中的顶级杀手“中原一点黑”,不由地提起几分小心。 这就是念力的高明运用技巧之一幻魔决,让每一个看到施术者的时候,都会忍不住产生幻觉,且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老爷看到的眉清目秀一书生,偏偏孔武有力一壮汉,固然是羡慕嫉妒恨,内心却对继续牢牢地把持住林婉儿,没有太大的信心。 至于来自幽暗地域的黑巾杀手们,他们的眼里只有生意、买卖、交换、杀戮,看到修为高一层次的陌生人,就忍不住将其脑补成传说中的杀手。 他们既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也有趁机将其格杀的企图,唯一所虑的是,“中原一点黑”为何会跟在一个女人身后,“老爷”高价请来的保镖,又或者是贴身护卫。 黑巾杀手们看着烟视媚行的老爷的女人,猛然想起中原一点黑风流成性的传闻,再看着“老爷”的时候,不免多出几分遐想。 黑巾杀手的首领更是忍不住暗想:“老爷这是打算将自己的女人让出去,为自己找来天下第一的杀手?哪有自己给自己戴帽的?滑稽,可笑!” 就在这时,林婉儿突然扑向老爷的怀抱,同时大声喊道:“救命啊!这个人趁着你们不在,就想侮辱我。” 什么!老爷按捺不住地拍案而起,望着有如传奇美男子加传奇武将的兰陵王般的陌生人,毫不犹豫地下达格杀令。 藏在暗处的杀手,老爷花费大价钱请来的供奉,几乎同时朝慈舟出手,天罗地网般的攻势,任凭你是一只麻雀,都逃不出空隙很小的罗网。 “既然逃不过,就干脆拼了罢!” 慈舟深吸一口气,压在喉咙底部许久的“小雷影狮子吼”,猛然爆发出来。只见无形的声音,在慈舟这里得到加持,变成眼睛可见的白色气浪。 轰隆一声,除了端坐在宝座上的老爷,其它人都是被突然降临的雷霆轰鸣震地双耳欲聋,紧接着就被一股涟漪般荡开的白色气浪横扫到地。 “什么供奉高手,什么王牌杀手,连老子的一句话都扛不住,我若是全力出手,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慈舟看着强行撑起身体,脚步踉踉跄跄像是喝醉酒的黑巾杀手首领,轻轻摇摇头:“你不行!还是倒下吧!” 这句话,泄掉了杀手头领最后的一口气,他就像推金山、倒玉柱似的,身体往前狠狠地栽倒在地上,非常不幸地磕掉了两颗门牙。 在场没有人能活动,没有人能开口说话,都在享受着脑子里乱哄哄的,眼前一切都在飞快旋转,烦闷欲呕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慈舟来到林婉儿的面前,看见她用力地抱住“老爷”,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吧!招弟,你母亲还在等着,等着你归去!” 谁知,招弟这个名字再次激发林婉儿的怒火,可是她却没有直挺挺地站起,反而一屁股蹲在地上,待在“老爷”的身边。 “我说过了!我哪里也不去。谁想让我去,我就咬舌自尽!当场!” 慈舟用尽了自己的心气,发现林婉儿冥顽不灵,顽固不改,不由地叹了口气,没有伸手拉人离开,反而直接转身走了。 当他回到那艘乌篷船上,不断咳血,身体一下子就垮掉,正处于弥留之际的老妇人,发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过来,尽管双眼模糊地看不清楚,却还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招弟,你终于回来了!姆妈真高兴,太好了,太好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超度众生 在渔家老妇的眼里,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儿,还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一脸的菜色,心里未免有些愧疚。 她忍不住伸出干干瘦瘦,有如枯柴般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招弟”的脸,哽咽道:“你没事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 慈舟此时维持着自己在《幻魔真诀》所能达到的境界“以假乱真”,蓦然看到老妇人眼里闪起一抹耀眼的光彩,明明知道是回光返照,离死只有最后一口气,有可能洞穿自己的伪装,为了让她不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不得不将积蓄的念力全功率开动。 可是,十几年的生活,朝夕相处下来,尽管两人不是血肉至亲,知儿莫如父,知女莫过母,渔家老妇在心愿得以满足,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在女儿“招弟”身后,看到白衣僧人的脸,宛如神只的慈悲和怜悯。 同时,她也明白为何女儿“招弟”独自一人回来,没有看到白色僧人,要么是她不在人世了,要么就是她不愿意回来,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老妇人想看见的。 “天要下雨,囡要嫁人……就由得她去罢!” 老妇人看见了自己最想看见的“招弟”,心愿早已得到满足,即便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凭着家人之间的羁绊,看清楚了真相,她也毫不在乎了。 当她吐出最后一口气,眼里的瞳孔缓缓地放大,“招弟”不由地用力抱住老妇人,默默地念诵着《往生咒》,势必将她的灵魂超度,解脱到识海的“轮回道”世界里,与鱼把头做伴去。 慈舟想起一家团聚的场面,忍不住就想将小鱼把头死后化身的地缚灵,给送进轮回道的精神世界里,不过它的前途相当远大,只要适当地引导,加上运气好的话,成为沧澜江分支九梁河的预备水神,似乎问题不大的样子。 “轮回道顺利发展下去,不仅不是拖累,还是积蓄资粮的重要渠道,等到我储备足够,点燃神火,开辟出神国,高举王座到天上,也应当囊括天众……” 想到这里,慈舟伸手招来藏在河边阴湿处的地缚灵,它自是不敢拒绝“半神”殿下的召唤,毕竟黑暗愤怒金刚的神姿,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了。 可是,当它来到乌篷船旁,双手扒着船舷甲板,看到白衣僧人怀里的老妇人,好睡正酣的容颜,尽管没有死者尸体白里泛青的灰败色,却还是知道她悄悄地走了。 瞬息间,地缚灵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眼角再次流淌下滚烫的泪痕,在黑白法纹中间,覆盖上一条淡淡的红线。 慈舟惊讶道:“黑色纹路是亡灵的身份证明,白色是地缚灵在阳间人世行走的许可,至于这一抹淡淡的绯红,看着像是导致亡灵向厉鬼转化的血煞,却隐然是某种神职的雏形……长期待在河岸的阴湿处,明显得了腐草化萤的灵感,或者原始蛊术的精神,具有驱使蚊蝇的能力!” 如今的慈舟,目光是何等的犀利,想起原始蛊术的传说,盐水女神和廪君的爱恨纠葛,山川河泽的精灵,细小的灵性精神,正是蛊术的最初源泉——始于爱和恨的缠绵悱恻之情,几近脱胎于巫术的方仙道,而绝非后事异化、蜕变,被咒术毒化的蛊毒道! “你在九梁河里,为渔民日常生计,驱赶河里的鱼群,施恩于水上人家。这还不够,必须恩威并重才行!即便有驱使蚊蝇的手段,我还觉得稍嫌不够,便将移除众生的苦难,化作一发锥心之痛,作为你护身的手段!” 话音刚落,慈舟稍微动念,识海深处的黑暗愤怒金刚持着的恶咒,便化作一道符印,被他随手印在地缚灵的胸膛上。 此印加身后,这头九梁河的地缚灵,忽然灵性大增,或许重拾起生前的几块记忆碎片,蓦然想起自己的小鱼把头的身份,看着被白衣僧人,半神殿下抱在怀里的老妇人,正是自己的母亲,不由地悲从心来。 等到他哭够了,将悲痛的情绪发泄一空,慈舟才开口安慰道:“你前途远大,自去罢!记得,在九梁河上多行仁善,日后必有一桩天大的好处予你!” 地缚灵双手松开船板,绕着乌篷船转了三圈,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在河岸边的阴湿处待了一会,周围附近的蚊蝇都被莫名地吸引过来,尤其是那些绿头大苍蝇,都自觉地舍弃了鱼市随处可见的血腥。 慈舟在船上又待了片刻,确认渔家老妇的灵魂都转入轮回道世界,才将她的身体放下,右脚抬起轻轻一顿,力道透过船板,直接击穿船底,乌篷船装满渔获的底舱顿时破了个大洞,大大小小的河鱼,立即逃出生天。 “我怜世人,忧患实多,生又何欢,死又何苦!焚烧残躯,熊熊烈火……” 慈舟转身离去,一百零八个念头组成的“宝月光王尊”,一口气释放出所有的光辉,于是脚步所过之处,火焰丛丛燃烧,迅速蔓延到整艘乌篷船,在附近渔家反应过来时,连人带船都烧成了灰烬,连河水都熄灭不了。 就在慈舟踏水上岸时,林婉儿竟然出现在视野里,她是唯一受到刻意的保护,没有被小雷音狮子吼震伤的人。 聪明伶俐如她,蓦然发现神通广大的老爷平日里仗着打手众多,在码头上呼呼喝喝,威风霸气,临到关键时,却掉尽了链子,而那些看上去很强悍的黑巾杀手们,也是瞬息间纷纷破格,死狗般的躺在地上。 反倒是那位“丫鬟”,转身走开后,无意之中收起迷惑凡人的幻术,露出真身的白衣僧人,不仅帅破天际,还拥有强悍的实力,神秘至极的身份,都产生堪称致命的吸引力。 正因为如此,林婉儿才不管不顾老爷的死活,黑巾杀手的下场,换了一身丫鬟的粗布衣衫,打算以“招弟”的面目,出现在养母的面前,想着能否趁机搭上这位神秘的僧人。 这点小心思,上不了台面的算计,怎么能逃脱慈舟的双眼,自然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仗着幻魔真诀的遮掩,毫不停留地离开了简易码头。 如此一来,任凭林婉儿以“招弟”之身,在码头区上演了何等精湛的表演,打动周围无数认识或不认识的过往平民百姓,却连白衣僧人都见不着,即所谓的缘悭一面罢! 慈舟离开九梁河区域大半天后,最不想看见的月婵循着男人的足迹,护着半身人家族也来到简易码头为中心,自然形成的市镇。 第一时间,她就发现慈舟的独门手段点化的地缚灵,亲眼见识过“小鱼把头”驱赶河里的鱼群,往水上人家的渔网里赶,看着船家喜笑颜开的表情,一脸心满意足的微笑,收起了抓捕住它,严刑拷打的想法。 驱使蚊蝇的天生法纹,还有令人痛不欲生的咒术,后者还兼具移除痛苦的妙用,实在是太“慈舟”了点,不由地月婵会怀疑。 “他就是太慈悲了!就算这条大江的分支河流没有水神分管,想要将一头地缚灵造就成预备水神,没有至少几千人的香火信仰,决计不会成功的!任由得自然演化,耗费的时间太长了,不如我来帮一下忙罢!” 她毕竟有过乱世道将的经历,以万里江山为棋盘,城池为棋子,与炼气士斗法,与妖魔巨擘较量,甚至亲手弑神的事没少干,关于造神的奥秘,也懂得不少。 “首要之要,就是物色到命格残缺,拥有灵视之眼,甚至通幽入玄天赋的人。这样的人很是稀少,却也有迹可循!如果真的没有,我还可以凭空制造!” 没了男人在身旁,月婵的许多隐秘手段,就再无必要藏着掖着,胆子之大,简直可以包天包地,根本就是无视世间大部分明面上的规矩,有善恶存于一心,随心所欲,由着自己的性子,随便来的味道。 不得不说,她的运气不错,在安顿好半身人家族后,在附近逛了一圈,就在一位生意不错,打着铁口直断的算命人身上,看到五弊三缺的特征。 “面白无须,无有喉结,肌肤光滑,肥肥胖胖,面融融,看似一团和气,想必是罕见的天阉!” 月婵观察良久后,心里断定算命人的本质,便上前单刀直入地延请,为地缚灵转正封神之事谋算。 算命师也是个狠人,或许他早就算到有今天的遭遇,故而再此地等待多时了,月婵开口邀请,他沉吟片刻后,就一口答应下来。 以他在这座市镇积累的名气,为地缚灵崛起的奠基,实在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毕竟,水上人家的生活朝不保夕,相当大一部分人都对禁忌、忌讳深信不疑,也就是俗称“迷信”之辈。 月婵找来一位操舟多年的资深船工,一叶扁舟载着算命师,在九梁河上来回走动,仗着天阉之身开了阴阳眼,即便是初段,也能看见地缚灵的大致形状,对附近的渔家指指点点。 什么“今日里,你红光满面,注定发财”,“大兄弟左眼急跳,当有一注横财将至”等等,诸如此类的好话,往往话音刚落没多久,地缚灵就在水下,驱赶着鱼群入网了。 原本这些事都跟他没关系,算命师却能藉着自己的身份,将这帮很迷信的人,说到对自己深信不疑,随后才开口解释,自己得了九梁河水神殿下的灵感,来为水上人家指点迷津。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码头区附近的渔家,尤其是得了指点,赚到好处的人,在卖掉渔获后,顺道买来香烛、纸钱,在地缚灵栖身所在的阴湿处,公开地祭祀起来。 星星点点的线香火头,袅袅升起的青烟,随着水上人家近乎虔诚的信仰,穿透无形的隔阻,一点点地传到地缚灵身上,滋养着他的灵性,壮大着他的力气。 月婵则趁机观察着地缚灵的转变,尤其是“小鱼把头”脸上的黑白红三色法纹,明显地进化蜕变了,白纹圈住颧骨,黑纹化作胡须,延伸过咽喉,红色涂满整张脸,有如傩道的降神面具。 地缚灵绝非请神下降,而是自行凝聚某种神性精神,月婵推算出,其中必有“特定区域”九梁河,与水神而言必不可少的渔获,或许还有保护、庇护的司职。 至于男人给地缚灵的痛苦之恶咒,没准能被析出移除痛苦,以及基于此术衍生出的祛邪司职。 月婵按捺不住地盘算着:“水的灵性精神,通常与生命、滋养有关,水神一般都有治愈领域的神术。倘若两者结合起来,扶正祛邪就不成问题了!” 于是,建议码头为核心的市镇,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陡然兴起一股水神信仰,或许应该具体说是九梁河的水神现世,且灵验非常。 在未来的日子里,天阉算命师会为了扞卫自己的利益,为地缚灵建起庙宇,接受附近一带所有渔民的奉献和祭祀,并从中获取常人难以想象的好处。 “小鱼把头”也会在此期间,逐渐积累出足够多的香火信仰之力,完成灵体的纯化,也就是道家阳神的境界,直到重新塑造神躯,从信众的祈愿中凝聚出相应的神职,并根据信徒的多寡,决定神格的等级。 神躯、神职、神格都齐全了,为了摆脱淫祀的局限,为九梁河水神讨来一个正经的册封,受到官方的承认,就是很多年以后,顺利封神的头等大事了。 以上种种秘要,月婵写在纸条上,封存成锦囊,统统交给转职为庙祝的算命师,耳提面命地告诉他,日后该如何操作,何时才是打开锦囊,取出妙计的正确时机。 算命师点头应命,丝毫不敢怠慢这位神秘莫测的女人,其实他比谁都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这大概就是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注定孤老死去的命运的弃儿,唯一能够自救的机会。 算命师使劲地抓住三个锦囊,就像行将溺死之际,牢牢地抓住救命稻草的可怜人! 与此同时,慈舟顺利穿越夜郎国和苍梧国的边境,进入同样是一方重镇的无双城,上古水神的后裔集中地,不仅统率着实力强大的内河水师,还统御着无数善良秩序阵营的水妖、水怪、水魍魉以及一切水中生物。 无双城上,一位眉心有菱形红痕的巾帼,双手拄剑而立,只见剑柄镶嵌着阴阳太极,剑身黑白双色,随时都能拆开,成两把剑的神兵。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镜湖双城 “白衣武僧就是王长女相中的夫婿?依我看,实力的确是深不可测,难怪丽华会求到我面前!可惜啊,武僧都是禁断尘欲,谨守戒律,恪守神只教义,融入日常作息的虔诚者……什么,他是破戒僧,为了心中所爱,破出门墙?还有这种事,颇有趣!” 一个巴掌大的水妖精,站在拄剑巾帼的肩膀上,双手扒住耳垂,嘴巴凑到左耳处,将自己探知的情报和小道消息,事无巨细地说给主人听。 或许是事关一位“半神殿下”,价值相当不菲,竟然获得了一颗黄豆大,颇具灵性的水玉籽粒,她立即伸出双手抱在怀里,猛然张开嘴巴,仔细地研磨起来。 无双城伫立于赫赫有名的镜湖湖心岩上,对外说是一块岩石,实际上面积相当大,应该称呼为湖心岛。每当风和日丽,湖面古井不波的时候,湖面藉着日月天光,倒映着偌大一座无双城,成完美的镜像,在苍梧国也算是盛景奇观了。 有传闻说,无双城的本体,就藏在倒映的镜像里,正因为如此,无论湖心岛上的无双城被摧毁多少次,总是能很快地恢复过来。 或许真实原因正如传闻所说,不过慈舟对此并没有多少在意,毕竟自从他进入无双城地界,总是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后背凉飕飕地,难得的是自己来历不明的窥视,竟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上古水神的后裔!独占一座城池数万,甚至十几万平民的信仰,加上各种崇善阵营的妖类生物,维持一个中等神力的位格,毫无问题,妥妥的!” 对于确切有神只庇护的大城市,慈舟是一百个不放心,提起小心地准备绕道而走,连探究无双城本体的传闻,都懒得理会。 可是,他沉心静气地不想惹事,事情却会主动地找上门来。一封来自苍梧国护国将军府的宴会邀请函,被一位身穿无双城传统服饰“水云衣”的少女,恭恭敬敬地递呈到慈舟面前。 瞧着那轻柔地在微风中也有如波浪摆动的纱衣,少女如羊脂白玉般温润泛光的肌肤,在斜阳目光照耀下,晃地慈舟眼前一片雪白,就像得了雪盲症似的。 一口拒绝所谓苍梧国护国将军的宴会邀请,慈舟自然是不会如此鲁莽,可是明知宴无好宴,肯定会将潜在的矛盾引发出来,在觥筹交错的席间催化成情感纠葛。 慈舟想起不久前,让女人洒泪而去的场面,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不想再招惹上任何一个陌生的女人了,哪怕对方是如何的优秀,对自己又是如何的情根深种。 “请恕我不能奉陪!” 话到嘴边,考虑到自己不想绕远路,只能横穿苍梧国,慈舟不得不勉强将话咽了下去,脸上挤出淡淡的微笑:“将军相招,敢不奉命,我必定准时登门与会。” 送信的侍女听到满意的答复,忍不住掩口轻笑,按照礼数回了一句话,随后就转身离去,迅速步入镜湖之上。 慈舟注意到,古井不波的湖面,被她的莲花修鞋踩地往下凹陷,也只是凹陷,却没有整个人没入水中,讶异道:“娇躯轻柔若无物,脚步如弱柳扶风,真是不可小看天下人!” 目送有可能是护国将军府的侍女远去,直到身影缩小到微不可查,慈舟才双手捧着邀请函,打开朴素无华的封皮,仔细一看,上面的时辰……慈舟抬头看了一眼无双城的日晷,还有一刻钟! 一刻钟!看似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无双城,想要找到护国将军府邸所在,可是不一件容易的事。 慈舟即刻感觉到时间紧迫起来,没有随大流地搭船过去,而是撒开脚丫子,朝古井不波的镜湖冲去。 谁知,就在他施展凌波微步的轻功身法时,湖底下的守护妖植狸藻,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发疯似的暴涨起来。 瞬息间,方圆里许的湖面,涌现出无数有鼻子有嘴巴,油光水滑,河狸似的水藻,聚集成一张丑怪的鬼脸,蓦然张开可吞艨艟巨舰,深不见底的嘴巴。 狸藻的妖气和灵性极为寡淡,可是聚集起亿万之数,鬼知道它们发起疯来,会干出什么泼天大的事,慈舟或许无所畏惧,可是被这些只有生物本能的狸藻弄到水里,搞地一身泥巴污渍,狼狈不堪,可是会人前丢脸的。 慈舟自矜身份,肯定不会当中出乖露丑,伸出去的右脚即将踩在湖面上时,左脚猛地跟上去,轻轻地点了一下右脚面,整个人便违背常理地往上蹿升丈许高。 无数狸藻看着猎物脱出虎口,不肯放弃地主动发起攻击,深不见底的嘴巴里,漆黑的喉咙处,猛然蹿出一头由无数狸藻约束而成的战争巨兽。 三丈高的凶暴河狸人立而起,伫立在湖面上,低头俯视着白衣僧人,豁然张开遍布尖牙锐齿的血盆大口,墨绿色的涎水从牙齿缝隙里嘀嗒嘀嗒地落下,所过之处青烟袅袅,不是腐骨蚀金的强酸,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就在酸毒吐息即将喷吐出口时,慈舟前后两次祁雨,快活林的自然精魂深感其恩,特意赐予的“自然神的祝福”,此时突然爆发出来。 只见一道圆环状态的灵光,出现在白衣僧人的背后,无数墨绿色的金脉叶子喷发出来,形成方圆丈许的球形护罩。 哪怕狸藻是被妖气点化凡物,近年才造就出来的妖植,也是属于森罗万象大自然的一部分,面对“自然神的祝福”形成的泛领域,呲牙咧嘴的凶暴河狸,无数狸藻按集群效应形成的战争巨兽,有如海滩上的砂堡,被一阵涨潮的浪水打过,顷刻间土崩瓦解,回归到湖底去了。 与此同时,无双城的王宫里,凭着水镜之术监控全境的王室贵女们,多是露出好奇的目光,毕竟一位传闻中月隐派出身的破戒僧,竟然会得到“自然神的祝福”,简直就是破天荒的事情。 一位头上梳着两个“包子”,手脚都有红绳系着银铃铛的豆蔻少女,单手托着下巴,一双柔情如水的妙目盯着水镜里的白衣僧人,竟然仗着泛领域还未消散,直接御风而行,强行横渡镜湖。 往前飞出一步,就有一片金脉翠叶落下,镇住湖底绿植狸藻的暴躁,抚平它们的情绪,当球形护罩飞抵无双城的码头区时,竟然还有一半叶子没有用完。 “岸边至湖心岛,我们一直测不准有多远,现在这位白衣僧人,反倒是亲自丈量出距离……总共有三万六千五百八十一步,二十里许,在天下诸多湖泊里,也算是进入前十了!” 豆蔻少女双手打着拍子,从靠背座椅起身,蹦蹦跳跳地来到王长女,即长姐丽华面前,双手抓住她的柔夷,轻轻地摇摆着。 在此过程中,豆蔻少女的头上、双手、双脚,总共六个银铃铛,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可见她的潜行之术已入化境,与那些成名多年的传奇刺客固然不能同日而语,却比精通此道的影贼、极盗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出身王室,继承上古水神的血脉,神裔的一份子,地位无比高贵,偏偏还比努力者更加努力,一举一动都在练习,无时不刻都在磨练自己的技艺,还是王室最小的妹妹,深受长辈、祖辈的喜爱,在为数众多的姐妹们眼里,也是相当受宠爱的宝贝。 “大姐,大姐,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看上此人了。为了前世今生的挚爱而堕落的破戒僧,偏偏源泉不降,反而成倍暴增,拥有深不见底的实力,真是羡煞旁人。再说了,能虚空横渡镜湖的人,至今屈指可数,小妹我祝你心想事成。” 说完,她就埋头冲进王长女丽华的怀里,一顿小猪似的乱拱,弄地长姐哭笑不得,在座的姐妹们也是捂嘴轻笑。 有这样天真浪漫的脾性,难怪在习惯性勾心斗角的王室,也会受到姐姐们的疼爱,唯一可惜的是,王长女并非嫡子,她是庶出的贵女,没有继承权,威胁不到任何人! 过了好一阵子,水仙子丽华才双手捧起小妹双颊腾起红云的脸蛋,轻叹道:“以为姐的眼光,他自然是不差。可是,自众剑堡一别,才过去数日而已,此人便单独行动,身边也不见那位仙武双修的女子,想必是有寡人之疾!” “若是他真有此疾,所谓的为了挚爱而堕落,就成了天大的笑话。相反的是,他今生今世只爱一人,我插足进去,又算什么呢?伏羲氏的后裔,神而贵之,可不会给任何人做妾!” 此话一出,在座的王室贵女们,无论心里怎么想,都对长姐不肯伏低做小的态度钦佩不已。千年以降,历代以来,无双城都是重女轻男,只有招婿进门,绝没有往外嫁出去的例子。 唯一破例的那位,被祖神追回了高贵的血脉,成了普普通通的凡人,那也就不算是破例了。 哪怕她日后成了人间传奇,在大陆北方极寒之地星宿海,建起以月亮为源泉的太阴剑派,控制海外神山小光明境,与冰霜女神青女殿下坐而论道,与医神素女殿下往来不断,传闻已成为半神殿下,却丝毫引不起无双城里的王室贵女的羡慕。 豆蔻少女收回跳脱的心思,将瞬息间远至天边的思绪拉回来,咀嚼着长姐的话,蓦然发现这竟然是个死结,无论白衣僧人如何选择,都是与姐姐有缘无分的结果。 “既然无缘,何必相识。姐姐常年旅居在众剑堡,为无双城汇集各方情报,监控野心勃勃的夜郎国,为何会突然回家省亲?” 她暗里转着心思,却浑然忘记自己修为相对来说比较低,很容易被距离人间传奇只有一步之遥的姐姐们探查获悉,尤其是在外面闯出水仙子名头的长姐。 丽华轻轻揉搓着小妹肉乎乎的脸蛋,略带婴儿肥的萌样,手感真是特别好,她轻笑道:“刚刚结束了一段毫无期待的感情,姐姐我可没有心情,一转身就投入了到别人的怀抱。” “再说了,他还没有经过‘无双剑圣’殷璃殿下的眼,我始终不能相信,一个区区二十岁出头的武僧,竟然成为半神殿下。” “就算白衣僧人是地位尊崇的殿下,以他的心高气傲,常以俯视我们芸芸众生的目光看待一切,又岂会甘愿入赘无双城,被我一介庶女约束在此。” 豆蔻少女再次听到举例、反证的话,气呼呼地离开长姐的怀抱,站起身,双手叉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错过一个又一个好男人吧!我不理你了!” 水仙子看着小妹转身跑开,六个铃铛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即刻明白她不是真的生气,轻轻地摆了摆手,制止了妹妹的眉目示意,丢去一个“随她去”的云眼神,继续端坐在座椅上,且只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靠前位。 没过多久,王宫深处传出一个慵懒的熟女声音:“说完了吗?说完就派人引路,让那白衣僧人去护国将军府邸赴宴。寡人相信,无双剑圣会摸清此人的底细!” 一众王室贵女立即起身排成行列,就连最跳脱的小妹也不例外,恭敬地应声道是,随后就看到宫闱重重幕布,柔曼轻纱后面,妖娆的身影旋周而动,一节灵蛇髻跃跃欲飞的神姿。 水仙子起身后,看到二妹,即王室嫡女伸手下令派人,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坐回位置后,猛然想起一事。 “母亲,该不会是对破戒僧起了疑心……不对,兼具月隐派的顶尖实力,又懂得大阴阳流祁雨之术,截流三分雨水,免去无双城的暴雨,还有自然神的祝福在身,慈舟殿下恐怕让母亲升起几分兴趣了。” 丽华想起自己曾经仰慕过的白衣僧人,宝相庄严的慈舟殿下,有朝一日成了自己的亚父,顿时不寒而栗地颤抖起来。 “为了诞下神血后裔,母亲可是什么事都干地出来。如果破戒僧果然是半神殿下,母亲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不行,平白高我一个辈分,怎能看见此事发生,我一定要阻止这场悲剧!” 第一百七十章 无双剑圣 想到无双城的大内宫殿里,又多出一位被母亲吃光抹净的亚父,神性本质尽数被夺去,用于孕育神血后裔,水仙子丽华的眼角忍不住急跳三下。 于是,她不等王室贵女们议事完毕,左右手各拎起裙子一角,大步流星地走出水镜殿,迳自出了王宫,就往镇守城南的护国将军府而去了。 对于这位不争权,不逐利,一心想着修炼的庶长女,在座的几位掌实权的王室贵女都是乐见其成,便没有开口叫住,只是以目光眼神示意,让藏在暗中的王室秘卫跟上去瞧着就得了。 还是豆蔻年华的小女,也是个不恋栈权位的妙人儿,眼珠子咕噜一转,竟然猜出了长姐的三分心思,忍不住捂嘴一笑,也跟着追了出去。 她的身形迅速模糊淡化,仅仅剩下功力不纯的半透明轮廓,穿墙若无物地走直线,很快出了王宫,追随在水仙子丽华的身后。 左右藏于阴影处的秘卫,不得不分派人手,看顾着王室贵女里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不好对诸位贵人交代。 与此同时,慈舟离开码头区,往城门东南向入口走去,一身白色僧衣,哪怕是粗布质地,穿在他身上也仿佛是自然而成的天衣。 守城门的一队健妇,都是膀大腰圆,披坚执锐的沙场悍勇,瞧见这位气度不凡的男人走过来,想起他刚才御风凭空虚渡的一幕,连税钱都不敢征收。 慈舟恪守贫穷誓言,随时都是两袖清风的洒脱,可是入城的税钱,可不能仗着天生神力就免除了。 于是,他望空伸手一掏,截取暮日的一抹余晖,以晶莹剔透的念头储备着,随着他灵犀一念,指点在一位城门税吏的戈矛上,时时磨洗而锃亮的兵器,竟然瞬息间镀上一层金黄的光膜。 此法,在费茹大陆是属于法师八大学院派的“附魔”系(锋锐+1),在慈舟手里,却是“指物为宝诀”,又名“点化”,让凡物拥有破魔、诛邪、降灵的特性,可以用来对付怨灵、邪祟甚至是血脉淡薄的普通妖魔。 一件兵器消耗的暮日余晖相当有限,慈舟本着好事做到底的想法,双手十指轮番轻点,一路走进无双城,顺道就把守住城门,监督收税钱的一队健妇,手中的兵器都点化了,算是进程缴纳的税钱。 按理说,一件普通的兵器,想要具有超凡特性,至少需要一吊钱(一千文)的费用,还得用上具有灵性的动植物。 譬如百年鱼腥草榨汁取液用来洗剑,可以触及医疗领域,获得治愈+1的药剑,又像是老刺猬腋下的镜石,磨制成圆坨坨的宝石,用作剑柄的镶嵌物,可以得到反弹诅咒、一级以下法术的灵剑。 想要威力更巨大的超凡效果,还得严格地选择时辰,在特定地点,需要特定的星相,甚至得取得天体的负能。 《镜花水月》中记载,第一王朝豢兽师刘累,就曾经将一头黑狗,一转成犬、二转成獒、三转成尨,四转成夔、五转成螭、六转成虬,七转成墨蛟,八转成骊龙,距离真龙只有一步之遥。 能够将一头普通的黑狗,一步步地豢养成骊龙,这条神秘莫测的路径,第一阶段的前三步骤,只是喂以精食、灵草洗浴,渗透入体,锤炼筋骨。至第二阶段时,就以山泽之灵,妖物精华,在风雨来临前祭祀,按照《妖精旋律》记录的成妖蜕变之法,直到彻底完成转变。 四转到五转最是关键,需寻来风云角,襄助吞吐云雨,呼唤雷霆的夔妖,完成彻底转变,具备浅薄的龙性,踏入龙类生物范畴。 若非刘累本身就是宫廷豢龙师,为王养龙,时不时就能收集到龙鳞、龙血、龙角、龙茸,以这些具备龙性的边角料喂养,也不可能令一头黑狗蜕变成骊龙。 话说回来,慈舟进入无双城后,也没有走太远,背靠城墙,左右肩胛骨暗暗发力,背部筋肉同来相助,竟然施展极其高明的壁虎游身术,悄声无息地上了三丈高的城墙,瞬息间扫视无双城一角,猛然窥见一座形制接近王宫,门户重重叠叠,占据大半条街道的建筑物。 彼处,人气鼎沸,锅气弥漫,烟气冲天而起,想来必定在准备宴会,慈舟估摸着七八不离十,此处就是护国大将军府邸。 白色僧衣实在是碍眼,加上慈舟整个人贴在城墙内侧的高处,恐怕早就被有心人看见了,他却是不慌不忙地滑降下来,刚刚落地就拔足疾行,按照自己记下的路线,迳自朝左近一间卖胭脂水粉的店铺走去。 “叨唠了!” 话音刚落,慈舟直接穿过店铺,在店家帮工的注视下,独自一人出了后门,留下面面相觑的店主和客人,他却穿过四水归堂的大院子,几乎在走直线,从待字闺中的小娘绣楼里经过,顺道和正在做女红的几个少女打了声招呼,叫她们双手捧心,跌碎一地眼镜。 几次跳转腾挪转移后,片刻过后,慈舟就出现在护国大将军府邸的正门,身边都是刚刚接到邀请函,欢快地赶来赴宴的权贵子弟,豪商大贾,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家资亿万的商业钜子。 慈舟看着客人非富即贵,气度不凡的排头,忍不住微微一笑:“估摸着,我是所有赴宴者里面最穷的客人了。” 想到这里,慈舟顺手掏出邀请函,昂然走在人群中间,不料有几个贵女,或许平日里骄狂惯了,互相争抢着往前走,不小心将白衣僧人往旁边挤去。 慈舟看了一下眼睛长在头顶的贵女门,有甲胄在身的武将装束,也有素衣青衫的士子服,还有一字巾抹额的游侠,甚至扎着发髻的武士,不由地微微一笑,主动让开了府邸的正面大门,往偏门走去。 翻过齐膝高的门槛,迎面就是一堵画壁,阳雕着血战沙场的图案,或许出自名家大师之手,慈舟走进过去,竟然感受到脸面刺痛,煞气隐隐,侧耳过去,仿佛听到金戈铁马的厮杀声,估计是府邸的主人,无双剑圣的过往经历。 “有此巧夺天工的画壁,沙场厮杀的血腥和煞气,不说都被挡在门外,也被此壁吸纳消化掉,保得家宅出入平安,不受任何拖累。” 白衣僧人绕过画壁时,神骏浮雕的双眼蓦然一转,似乎颇具灵性似的,有如看家护院的守护精灵,防备着一切对家长人有危害的人和物体。 慈舟有所察觉,却没有开口点破,不想随大流地挤在人多的地方,就走到花坛、池塘边上,人数较少的位置。 没过多久,水仙子丽华才来到无双剑圣的府邸,刚刚站定喘息回气,就看见小妹的六个铃铛,从半空中浮现出来,直到现出气喘吁吁的真身,不由地恼怒地横了左右的秘卫一眼,似乎责怪她们为什么容许王室小公主出内城。 当然了,她也知道这不是秘卫的错,没有王室嫡女的默许,小妹不可能从容地离家出来走动,便上前伸手拉住,两姐妹默契地一笑,芥蒂纠葛顿消,携手走进了无双剑圣的府邸。 她们两人的身份,自然是最好的邀请函,通行的许可证,左右的女仆受慑于当代王长女的身份,哪怕不是嫡女,也恭敬地双手抱腰,深深地欠身以全礼数。 护国将军府,两个王室贵女来的次数多了去,简直就是回到自己家里似的,熟门熟路地左拐右拐,反而比此行的正主更快,更早一步来到宴席所在的大厅。 左右寥寥无几的权贵,看见王室公主驾到,无不主动行礼,甚至上前寒暄,指着邀请函,笑说护国将军好不地道,临急临时地开宴下帖子,不能不来,不得不来,也不敢不来。 水仙子丽华不慌不忙地开口安慰道:“此次宴会,与以往绝然不同,诸位乘兴而来,必定不会败兴而归!” 言谈之间,她隐约透露出点什么,也不开口点破,明摆着让众人去猜。这时,就看在场的诸位权贵,消息渠道有多灵通快捷了,更要看看她们的格局器量,还有心思算计,甚至全盘战略统筹的考虑,能否从简单的情报消息里,一眼洞悉此次宴会的真相。 “不是王上为自己物色入幕之宾,就是为王室贵女挑选夫婿,根据主客的实力境界,我估计前者居多……母亲啊母亲,您都四十有八,掌权三十余年,面首不说三千,也有八百,临老了还想起这一出!” 苍梧、夜郎、泗水、蜀国,两两相邻的四大诸侯国万里江山,能排的上号,入无双女王视野的神裔家族,没有谁能逃出她的魔掌,都被迎娶到无双城里,为了诞下神血后裔,献出了毕生的精华。 与同族小男结合诞下长女,也就是丽华,由于血脉浓度不高,仅有一丝微不足道的神性,出生满月后,就被视作庶长女,连继承权都被剥夺了。 反观夜郎王二弟,对王位构成最大威胁的王子,就被其兄长打包卖给了无双城,换取了边境十年的太平,有宽裕的时间重整军备,轻徭薄赋,缓解平民压力,导致国力暴涨。 上古水神伏羲女洛川氏,原本就与射神大羿有旧,两族后人结合诞下的神血后裔,丝毫不比同族逊色,甚至得到两位大神的祝福,由此确立了嫡女的贵格。 水仙子想着破戒僧慈舟,出身于黑夜大权命殿下的月隐派道统,精通仙道大阴阳流的法术,还具有自然神的祝福,这种相当罕见的神恩,就算不是半神殿下,也会成为眼界颇高的母亲的入幕之宾,倘若真的孕育成功,生下个一女半子,那就什么都完了。 丽华的心中,尤其是不可对外人言明的内心深处,是否有白衣僧人的身影进驻,就连她本人都无法言明。或许有吧,或许没有! 权贵子弟纷纷入席就座,都是位居内廷上首,距离宴会主人相当近。降阶后的中厅,来自无双城的豪商巨富人家,多是依附于贵族的旁支、分支家族,开枝散叶后,还能成功崛起的佼佼者。 至于再降阶的外厅,距离门口只有十步之遥,都是护国将军府的关系户,尤其是亲族,数目相当多,都等着吃主家的宴席,吃不完还能打包兜走,汤汤水水地都不怕,最好是硬菜,带回家吃不完,还能晒成各种肉干,瓜果点心制成果脯干粮,岂不美哉。 白衣僧人看了看手中的邀请函,主动在外厅边角坐下,身边是一位面有菜色的中年平民,脸色焦黑,双手都是苦工磨砺出的累累伤痕,偏偏身上散发出一股清香,慈舟估计着,此人不是与竹片打交道的篾匠,就是采药、炮制半成品的药师。 两人等着上菜的时候,看着川流不息往上厅走的仆人,笑着攀谈起来,慈舟探知此人果然是篾匠,拐个弯也是护国将军的亲戚,只是相当的远,就没有太多的照顾,免了商税和磨税,做一些竹器,也不对外售卖,将军府会按市价收购。 “藉此利益捆绑的策略,将亲族的身家性命都攥在手里,连毫不起眼的竹篾匠都不落下,我该说护国将军远见卓识,还是说她心怀仁慈。” 片刻过后,四四方方的矮脚小方桌上,摆着一盘切块的半只烤鹅,一锅杂菜煲,里面是黑木耳碎、白菜帮子、新鲜春韭、鸡蛋皮切条、红樱桃滚刀块,看上去就像是边角料乱炖似的。 就在送菜的仆人全部退下后,无双剑圣隆重出场了,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在场众人,无论是权贵子弟,还是豪商巨富,又或者是游侠剑客,身边利剑、武器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拔出,化作一道洪流,飞到宴会大厅的上空,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注意。 紧接着,这道兵器洪流斜着往下坠落,“哚哚哚”地发出一连串密集钝响,整齐地戳在护国将军面前的地板上,剑柄前后摆动着,就像是在向剑中帝王俯首称臣似的。 慈舟看到如此煊赫的出场方式,忍不住讶然失笑:“呵……比众剑堡的剑修安齐生强多了,他距离人间传奇还有一步之遥,这位无双剑圣却超脱传奇之上,浸淫剑道几十年,快要凝聚出独一无二的剑之神性!”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弑神剑技 白衣僧人心里想着事,恍惚之间看见天青色武士服的无双剑圣,背后显化出面目模糊的身影,双眼波光荡漾,悠悠不息,脑后悬着十二柄尺许长的水色小剑,按照十二地支的排列,攒成罗盘似的玩意。 “就像是曼陀罗界诸佛菩萨脑后的圆光,明心见性,彻照本性,那身影莫非是她的元神?又或是于剑道一途上的道果?十二柄水色小剑,十二地支?十二元辰!或许触及时空法则,又或是免疫了‘时间暂停’等禁咒……实打实的半神殿下!” 就在慈舟浮想联翩时,无双剑圣扬手轻轻一挥,身边侍女即弹指敲响青铜小钟,只听咚地一声,悠扬清越的钟声缓缓地传递开去,令在座所有人不禁精神振奋。 “开席,起箸…… 上厅的权贵子弟不以为意地笑笑,端着酒爵,左右敬酒,寒暄着诸如“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静等着护国将军的下文。 中厅的豪商巨富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难得有机会聚集在一起,都在盘算着如何拓展渠道,将自家生意做大做强,为主家赚取更多的利润,也是以闲聊交谈为主。 反倒是下厅的关系户们,听见开席的钟声,去了一重约束,纷纷埋头大嚼,专心对付面前肥地流油的烤鹅,反正不吃白不吃。 慈舟抓起筷子,刚刚夹起一块鹅颈,眼角余光就注意到,身边的竹篾匠偷偷地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纯棉软布袋,塞进左手的袖子里,趁着埋头大吃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布袋里塞。 这才刚刚开吃,就迫不及待地准备打包带回家了?护国将军竟然还有这般关系户,哪怕是关系淡薄的远房亲戚,也不至于如此吧! 一时间,慈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竹篾匠也是个警醒的人,发现自己偷偷摸摸的行径,似乎落在旁人的眼里,一双初次做窃,略微有些心虚的眼睛,左右扫视着,很快注意到夹着烤鹅块,一动也不动的邻桌僧人。 没听说过,护国将军还有一位武僧亲戚,竹篾匠小心翼翼地合拢布袋,稍微坐直身体,面前满满当当的一盘烤鹅,只剩下弃之不甘,食之无味的鹅翼尖和鹅颈。 慈舟的目光和注意力立即收回来,将鹅肉塞进嘴里,感受到犹有余温的鹅颈,焦脆弹牙的鹅颈皮,刚刚在唇齿咬合之间撕开,被薄脆的蜜糖壳封住的油浆纷纷绽破,滚烫的浆液立即引起舌尖的颤栗。 即使是两世为人,横跑诸天万界,逍遥于无量妄世的慈舟,此时也是惊讶地瞪大眼睛,懒得含在嘴里,慢慢地用舌头配合上下两排牙齿梳理颈骨之间的鹅肉丝,而是直接咬碎了,仔细地嚼透。 大鹅烤制前,似乎被特殊香料腌过,味道渗透到骨头里,白衣僧人咬碎鹅颈骨后,反而将蕴含在骨头深处,充满令人心喜风味的油髓,爆浆似的炸裂开来。 也就是慈舟炼体修为臻至金刚境,不仅有一副不怕硬物的铁齿铜牙,还有柔韧无双的舌头和铜墙铁壁般的嘴巴,如此才能享受到关系户们都没有尝到的滋味。 于是,下厅为数众多的宾客,唯有白衣僧人和竹篾匠两人,没有鹅骨堆放在面前,一个统统吃下,一个偷偷地带走。 酒过三巡后,无双剑圣独孤风放下饮之不尽的“九龙杯”,源自酒神杜康的神恩,展颜笑道:“吾有一女名纤纤,及笄后,易装周游诸国,年前在铸剑圣地蜀国打箭炉,看中一位练剑的少年,姓徐名骁,资质不凡,只是家境贫苦,便资助其修炼。” “前后三年,徐骁剑道终致小成,吾女纤纤才言明身份,于是两人结伴同来无双城,得了特许,翻遍藏书楼所有经典,融汇诸子百家的智慧,剑道修为一日千里,终于大成。” “今日我摆下宴席,便是请诸位到场见礼,顺道为小婿徐晓扬名,翌日无双城再添一员剑道宗师!” 话音刚落,无双剑圣独孤风轻轻扬手相招,一位坐在上厅末席,毫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年轻人,就立即站起身,迈开矫健的步子,来到厅中铺着地毯,异常宽敞的开阔地。 慈舟好奇地看过去,只见这年轻人不过二八年华,目似点漆,鼻若悬胆,两道剑眉,飞扬入鬓,便是面相就令人心怡。 “哪个少女不怀春?无双剑圣的女儿,想必也是眼界极高的人,在铸剑圣地打箭炉,能看中一位练剑的少年,想必此人有些门道!” 护国将军独孤风正色道:“骁儿,你将诸子百家的智慧,融入自家剑道,共冶一炉,臻至宗师之境,有开门收徒的资格,只是年纪太轻了,还需沙场征战打磨,血腥杀戮中绽放,方能圆融完满。” “此时,你也无需以杀心催动剑术,仅是随性而为,效仿第五王朝的公孙氏,以剑器舞,当众自证身份。” 少年徐骁双手作势抱拳,临头却深深揖礼,又向左右四方额首致意,长啸一声,震动上中下三厅宴席宾客,才朗声道:“长者有命,小子不敢不从!” 话音刚落,慈舟就看见他左手搭在腰间剑鞘上,扣动剑簧,右手顺势抽剑出鞘,一片清冷剑光凝成匹练,如蛟如蟒,在身上环绕周游。 此剑一看就是名剑,距离融入不朽之血打造的神兵有点差距,却也差之不远,想必是用秘法打造的利器,丝毫不逊于传说、史诗出现过的剑器。 少年徐骁倒持此剑,左手拇指压住食指,随即用力地弹指,敲在剑身中段的剑脊上,嗡地一声,剑刃急速地颤抖,发出海水涨落的潮音,涛声隐隐。 在座的一位权贵子弟,闭上眼睛侧耳细听,脸上神色大变,讶然道:“观海听涛?” 慈舟却忍不住轻轻摇头:“这都是什么外行!会听吗?听懂吗?这是弹剑听潮!” 少年徐骁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挽了个剑花,正手反持这柄无名剑器,回想起第五王朝诗圣杜子美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忍不住吟唱起来。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诗情骤起,少年徐骁忘却一切学过的剑招,右手运用巧劲震动无名剑,只见剑光如走龙蛇,在半空中蜿蜒流转,伏地周游,腾空矫健如飞,荡起一道如蟒似蛇的剑煞,甫一出现,上厅的权贵子弟无不色变。 “?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少年徐骁沉浸其中,但觉周遭一切向天际急速远去,天地之大,一片白茫茫,感受到无双城里,十位神只的伟岸身影,有波光粼粼的女神,有孤高如松的虬髯者,有挺拔不屈的无头者…… 他以剑鞘为弓,以名剑引来的煞气为箭,会当挽弓引箭,将九具空乏的神只虚影一一击破,仅剩下唯一的女神,一双妙目露出赞许的神色。 击破神只的虚影,有如炸开湖面上的泡沫那般轻易,由此引来神怒雷霆,可惜还未降临,就被剑光破天一击引导泄流,将万顷碧波化为雷霆电浆海,最后消弭成虚无,不过是为女神的衣裙添加一道新的波光。 稍倾,宴会厅里风雷呼啸之声远去,少年徐骁的身影,也从屏风般的剑光中出现,权贵子弟感受到如芒在背的刺痛,此时才迅速地缓解消散,不由地面面相觑。 见识少的人讶然道:“剑气风雷……这岂不是能出音速剑!快如疾风,动如雷霆!” 也有精通剑道的贵女,满眼不敢置信,应当是看见剑舞引发的诗情幻境,不由自主地被引带进去,感受到更深一层的意境。 在场所有人,只有无双剑圣,少年徐骁本人,以及白衣僧人慈舟看清真相。失落在时光长河深处的九位古神,在无双城残留的痕迹,被上古水神伏羲女洛川氏藉此击破,抹除地一干二净。 至于因此引发的神怒反噬,不仅没有伤害到持剑者,反而被利用起来,化作庇护无双城一地平安的女神,一张新的底牌。 无双剑圣独孤风回过神来,轻轻拍手,笑道:“此等剑术,已超临人世巅峰,剑气有形,迫发成光,这便是超凡入圣的开端,假以时日,必可成为剑道圣者,登临剑仙之位。吾家小女,有夫君如此,极为荣幸!” 此话出自无双剑圣之口,自然是不会差的,上厅的权贵子弟听过这番话,不管反应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都是第一时间应和上意,奋力地鼓起掌来。 中厅的豪商巨富,最是热衷随大流,发现主家的贵女、公子开始鼓掌,也纷纷放下筷箸,陪同鼓掌,不敢有丝毫怠慢。 至于下厅的关系户,只有还是外人身份的慈舟是赞许、认同地鼓起掌来,对于少年徐骁的剑术,一个字:比我强多了! 与此同时,在白衣僧人的识海里,三头八臂的黑暗愤怒金刚,双手上下交叠,拇指相抵,结禅定印,全神贯注地推演出刚才的诗情剑术。 少年徐骁的身影,从虚无的轮廓,渐渐地填充出来,具有色相形状,甚至连眼耳口鼻七窍,都具体细微,哪怕一丝表情的变化,都逃脱不出推演。 “都能够威胁到准神(英雄神,神格0)了,的确不同凡响,接近于神技,而且还是攻击为主,足以进入弑神武技序列。” 就在慈舟搅动脑汁,在识海中完善推演时,身边的竹篾匠却单手托着下巴,双眼瞥着身边的白衣僧人,直到察觉着一丝似曾相识的剑煞,从虚无中诞生,并迅速壮大起来,不由地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宴会照常进行,竹篾匠又恢复成另一个身份,护国将军远方亲戚出身的关系户,趁机将宴上吃食捎带回家的穷苦平民。 就在这时,宴会厅各个角落,多方观察白衣僧人的暗探、供奉、神眼、鉴定师,将自己观察所得,通过秘密渠道回报上去。 没过多久,经过将军府幕僚收集归纳分析一通后,撰写成一封秘信,通过书虫这般的天生精灵,一五一十地告诉给无双剑圣独孤风。 于是,这位苍梧国南方镇守,赫赫有名的护国将军,顿时对轻贱自己,与平民百姓为伍的白衣僧人,起了十二万分的好奇心。 只见她下巴轻轻一抬,左右早就有近身侍卫会意过来,靠墙走过上厅、中厅,直接来到下厅请人了。 慈舟知道迟早会有这一遭,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地快,他也不想想,在偌大一座容纳五百人就席的下厅里,一身白衣的自己是何等的显眼,也就是身边的竹篾匠关系户混不在意,其他人早就有意无意地盯着他了。 白衣僧人缓缓地起身,随将军府的侍卫,从铺着红毯的通道走过下厅、中厅,来到上厅权贵子弟聚集所在,替代在众人面前扬名立万,早已退下去的天才剑士徐骁,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 “护国将军阁下,有礼了!” 慈舟拱手揖礼,往前稍微欠身,连头都没有低下,此情此景落在权贵子弟眼里,自然成了不敬之罪。 谁知,无双剑圣独孤风相当客气,甚至称得上是和蔼可亲,她扬手轻轻摆了摆:“慈舟殿下,你太客气了!” “殿下”一出口,在座的所有人,即刻明白白衣僧人的来头,并非是哪一国的王室宗亲,王子郡王,而是自身实力超越人间传奇之上,封神登临至高之人的专称! 刚才还在轻看、鄙夷,甚至敌视慈舟的权贵子弟,迅速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毕竟有传闻说,半神殿下普遍地都是小气鬼,相当地记仇。 “独孤风殿下,我是路过此地的先锋,为遵守一个承诺,护送半身人家族前往熊猫人王国,特意在前面开路,并没有搅扰到旁人。与我一个方便,日后必定有所回报!” 无双剑圣笑道:“好说!好说!慈舟殿下在夜郎国快活林主持大阴阳流祁雨仪式,为百越、夜郎、交趾三国招来浩大一场及时雨,截留了三分雨水,令无双城免除水患之灾,有功于苍梧国的社稷。殿下若有要求,只要在合理合法范围内,无有不许!” 慈舟笑道:“因一件小事,当面恶了浑家,如今没脸见她,又担心路途遥遥,会有些吃力。就想请殿下派出人手,前往快活林,稍微接应一番!”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祖孙三代 “区区小事,易尔!” 无双剑圣独孤风伸手轻招,就有一位戎装侍女从殿柱后面的阴影走出,拱手揖礼,随即转身离去,慈舟估计是下去安排了,不由地松了口气。 可是,在座的权贵子弟们看着一个外人,不知道来历,也不清楚底细,就因为什么快活林祁雨,就受到护国将军的重视,还以“殿下”相称,多数都是不服气的。 慈舟看在眼里,明明知道这是无双剑圣独孤风布下的局,却还是闭上眼睛往里面跳,正好识海深处结禅定印的黑暗愤怒金刚,将剑道天才儿徐骁的弑神剑术一一破解,甚至更进一步地推演完善,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独孤风殿下的好意,心领了。原本想着日后有缘再回报,可是就此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上,不如现在就让我回赠一点谢礼。” 说到这里,慈舟双手揖礼,向左右额首致意,笑道:“献丑了!” 话音刚落,也不容许无双剑圣反对,白衣僧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等身高的纯白月轮,竟是念头所化的“宝月光王尊”。 呼吸过后,一位通体暗黄的金身罗汉浮现出来,双手合十,脑后出现模模糊糊的淡黄色光晕,有如悬着一轮太阳,却有十二道针突的光焰,就像只有秒针的钟表。 看到这一幕,无双剑圣独孤风脸色浅笑嫣嫣的神色顿时一冷,阶下的白衣僧人分明看穿,或是洞悉了自己的道果,特意显化出的分身,竟然也似模似样。 “颇有趣!”护国将军单手支颌,侧头看着“慈舟殿下”,越看越是喜欢,她也知道长女,即无双城城主相中了这位白衣僧人,若不是自己专于剑道,恐怕也会忍不住伸手。 紧接着,慈舟往前迈出一步,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只留下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金色眸子的分身,不知道是否用了“神足通”,就此离开无双城。 无双剑圣独孤风后背寒毛第一次竖起,她的神识瞬息间扫视全城,藉着分散在各地的生祠雕像,甚至连苍梧国南境一带,河道密布如渔网的偌大区域,全部纳入视野中。 可惜的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搜索到白衣僧人的下落,就像整个人在天地之间完全擦拭掉自身存在的一切痕迹。 就在护国将军准备履行自己的职责,激发第二元神领悟的时空法则,搜遍一切虚空世界时,神识视野里,蓦然出现慈舟殿下的身影,竟然就坐在自己身边。 明显就是灯下黑的套路,无双剑圣独孤风侧头望过去,结果除了微不可查的一点淡绿色“大自然的恩赐”显露的神恩外,眼睛看见的竟然是一片空白,还有淡淡的轮廓。 “有意思!慈舟殿下竟然能无声无息地近到本座身边,岂不是随时都有刺杀我的本领?或许是,他想趁机与我比拼对时空法则的掌握程度?” 三重台阶下,那双金色眸子的主人,金身罗汉收敛起过于耀眼夺目的宝光,在左右双手,分别凝聚出紫金功德竹剑鞘和两只那伽龙王虚影缠绕的金翅迦楼罗鸟王剑。 在座的权贵子弟,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本就对护国将军扶持外人心怀不满,看见有一位半神殿下也亲自出手打脸,都乐得看好戏,纷纷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看着。 至于剑道天才儿徐骁,则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金身罗汉,拉开一个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起手式,估计是重现刚才自己施展的剑术。 “那是剔除了许多杀招,用于人前演武的剑舞,而非沙场征战的对军级神技!” 就在无双剑圣独孤风闭上眼睛,穷尽一切手段,搜遍与主物质位面世界连接,甚至临时锚定的半位面世界,在冥界、阴影界、口袋位面、生与死的缝隙、元素过渡位面等世界,与破戒僧慈舟作着捉迷藏的游戏,金身罗汉已然施展出推演完善的神技。 剑煞甫一出现,就化作七角苍龙,瞬息间周游宴会厅所在的大殿,把握内外诸多元气,化作地水火风四象,瞬息间催动日月,运转春夏秋冬四季。 一时间,殿内权贵子弟如沐春风,片刻过后,领受炎炎夏日的炙烤。正不耐烦之际,秋风徐徐而来,拂走体内燥气,令人莫名通透爽快,最后刺骨寒风呼啸而过,六角晶莹的血花纷纷扬扬的落下,令所有人生机内藏,忍不住哆嗦起来。 在座的权贵子弟哪里经受地住如此剧烈的天气变化,身体不自然地佝偻起来,筋肉被寒气渗透进去,更是瑟瑟发抖,正想破口大骂时,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得倒下来,将他们全部掩埋起来,分明是就堵他们的口。 敬陪末座的剑道天才儿徐骁却是精神振奋,双眼炯炯有神,挺拔如剑的脊梁微微颤抖,就将身上的积雪震落下来。 以方寸之地,演化森罗万象的大自然,将日月循环,昼夜交替,四季流转都纳入剑意幻境里,无法看穿洞悉的人,都会被引带进去,除非使剑者自行解开。 “这才是半神境界的剑术!这才是半神殿下的剑术!我终于看见前进的方向了……或许白衣僧人洞悉了我的缺憾,特意学会后补充完善,又在众人眼前,为我提点。” 就在这时,金身罗汉收起金翅迦楼罗鸟王剑,森罗万象的大自然幻境,有如泡沫般的瞬间破灭,一众权贵子弟发现自己又回到宴会所在的大殿,并无被积雪掩埋的痕迹,不过身体还是出于本能地瑟瑟发抖,就像被雷惊的蛤蟆,雨打的珍珠鸡,当场呆愣住,一动也不敢动。 与此同时,慈舟还在不停地施展神足通,穿行在一个又一个附属于主物质世界的位面里,与无双剑圣独孤风快乐地捉迷藏。 随着护国将军逐渐察觉“神足通”的奥秘,她的神识渐渐地跟上白衣僧人作位面跳跃的速度,慈舟发现到这一点后,除了将自身的气息压制到最低,还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神恩赐福,收敛地近乎于无,留下的蛛丝马迹也越来越少。 当卡拉图大陆所有秘境、福地、洞天、法界,都被两人横跑而过,不知道惊动了多少隐世高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忿忿不平地暂时封闭一切出入口后,能够给慈舟提供前往稍事驻留的喘息之地也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白衣僧人不得不躲进自己开辟的“轮回道”位面里,这个纯粹的精神世界,让没有密匙的无双剑圣独孤风第一次头疼了。 她彻底失去了目标的一切痕迹,哪怕闯进内层纯能量的世界,遨游外层诸多位面,也没有丝毫发现,再坚韧的神识也疲劳了,不得不返回第二元神的道果里。 下一瞬间,金身罗汉体表暗有如黄玉的颜色,潮水般的褪去后,露出慈眉善目的慈舟殿下真身,一身白衣如旧,飘飘欲飞。 又是灯下黑!无双剑圣独孤风心里惊诧莫名,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只是坐正身体,轻轻地拍了拍手掌。 “慈舟殿下果然是神通广大,似真似假,似假似真,颠倒虚幻真实,将江湖术士的障眼法玩地如此滑溜,连我也被戏耍了一番。不错,不错!” 慈舟知道面前的殿下三分恼怒,便以右手抓住袖口,轻轻擦拭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露出一脸苦笑:“独孤风殿下谬赞,为了与你周旋,我可是耗尽了全副心神。殿下还是气定神闲,我可是累出了一身汗水。佩服,佩服!”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面对无双城里势力最大的无双剑圣独孤风的愠怒呵责,慈舟第一时间服软,搭台阶供对方下来,没有往死里得罪。 如此一来,护国将军本人也无话可说,再说了,殿内还未彻底消散的四季剑意,可是将剑道天才儿徐骁演示过一遍的弑神剑术当场学会,并推演到更完善的境地,手把手地教给无双剑圣的女婿,独孤风多多少少都记下这份人情。 “好说,好说!慈舟殿下,你也是不世出的俊杰,不若上来,与我并坐罢!” 面对无双剑圣的邀请,白衣僧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扭捏的神情,现场气氛更是说不出的尴尬,慈舟可是在刚才剧烈地交锋中,洞悉出独孤风殿下与无双城城主和水仙子丽华的真实关系。 “一位是不甘心被神裔身份限制住的剑道种子,一位是比传统更激进的神血后裔中的‘黑寡妇’,最后一位是想挣脱既定的命运,准备效仿祖母踏入修行的道路的神裔叛逆。” “祖孙三代都与我搭上线,司职姻缘和媒约的月老殿下,肯定是牵错线了,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尽管心里是这样想着,慈舟却没有当中露怯,迈着坚定且异常沉稳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看着无双剑圣独孤风,微笑着额首致意,随即与她并肩而坐。 这一幕,落在在场的权贵子弟的眼里,自然有各种不同的解读,除了官方认定白衣僧人的半神殿下的身份,寡居多年,一生只有剑道的护国将军,似乎物色到自己的灵魂伴侣了。 水仙子丽华痛苦不已地捂上眼睛,原本想要借助祖母的力量,让自己芳心暗许的白衣僧人,摆脱母亲的毒手,万万没想到连祖母也沦陷了。 她感觉自己的一段姻缘,正飞速地远离自己而去,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闭上眼睛逃避,还有别的什么法子吗? 反观身边的小妹,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哪怕刚刚才摆脱金身罗汉的四季剑意,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脑子却还是很清醒。 她的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看到大殿上首,无双剑圣独孤风和白衣僧人相敬如宾的样子,哪怕祖母有意为自己找一位道侣,心有所属的“慈舟殿下”肯定不会同意。 于是,王室贵女里排名最末的小公主,伸手抱住长姐的肩膀,轻轻地摇晃了下,嘴巴凑到她的耳边:“大姐,你想太多了。只要白衣僧人不同意,以他半神殿下的实力,祖母也是无计可施的,总不能用强罢!” 一句话惊醒了自艾自怜的水仙子丽华,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芳心暗许的慈舟殿下,哪怕与无双剑圣独孤风并肩而坐,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恭恭敬敬地,既没有严词拒绝,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隐约流露出一点生分和疏离。 “不错,我不会看错的!慈舟殿下心里都装着那个女人……我估计,她率队护送半身人经过无双城时,肯定会有麻烦等着。不过,有他看顾着,问题应该不大。” 水仙子丽华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我到底在想什么?给拥有力量的人以地位和尊重,正是卡拉图大陆通用的秩序,哪怕是神血后裔的我们,也因为从血脉深处继承祖神的力量,才能掌握如此庞大的权利和地位。一位货真价实的半神殿下,实在是没有理由为祂担心。” 最终,看清楚现实的少女,掐灭了自己所有的妄想,再一次恢复清冷的模样,发誓在修行的道路上继续前进,直到自己获得最终的突破,跨越凡俗之间有如天堑鸿沟般的界限。 或许,到那个时候,她才有资格站在白衣僧人的面前,坦率地表露出自己的心意,哪怕被人当场拒绝。 这场临时召开的宴会,原本是无双剑圣独孤风藉着向大部分亲族当众推出女婿徐骁为借口,试探“慈舟殿下”有几斤几两,不料双方你来我往地暗中交手试探后,都对彼此无计可施,不得不坐下来好好说话。 宴会结束后,护国将军府又添一位剑道宗师,而且还是罕见的天才儿,无双城的实力眼看着又上了个新台阶,消息传开后,邻国夜郎王庭里的很多人,又睡不安稳了。 反观白衣僧人慈舟,面对无双剑圣独孤风的热情,无双城城主垂涎欲滴的眼神,还有水仙子丽华的含情脉脉,头一次选择尽快离开。 在天际地平线上迅速隐没的身影,看上去就像是落荒而逃,估计是被无双城的祖孙三代的情缘吓坏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离开进入 在白衣僧人飘然离开无双城后,没过多久,百余名半身人在女神般和蔼可亲的月婵护送下,一路乘船抵近这座苍梧国南境雄城。 随行的将军府侍女,暗戳戳地观察了慈舟殿下的“浑家”很久,感觉到她每时每刻都在努力,汲取周围无处不在的元气(元素),消化吸收成本身气息的一部分。 “简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灌进去多少元气,都填不满她的欲望深壑,也不怕被撑死。还有,这位法武双修的女人相当精明,看了一眼河道网布局图,就完全记住了似的,亲自操舟,竟然走在最快的顺风捷径上,而非最短的那条。” 听着侍女的禀报,无双剑圣独孤风眼皮轻抬,瞥了一眼,陷入沉思中。许久过后,她还是看在白衣僧人的殿下的份上,亲口吩咐道:“放她过去罢!别为难人家了,小两口闹脾气,是常有的事,外人不好插手。否则的话,半神殿下矢志一心地报复起来,任谁都会头疼!” 侍女立即应声是,后退几步后,转身快步离开,估计是下去转达护国将军的命令,不可谓不听话,领会到主人的意思,就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无双剑圣独孤风侧头看了一眼帷幕后面的人影:“你去一趟城主府,告诉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让她清醒点,别把歪脑筋打在不能招惹的殿下身上。那位为情破戒的白衣僧人,可不是任由她撸的兔狲,而是饿起来会杀人的猛虎……慈舟殿下精通时空跳跃,我都奈何他不得!” 帷幕后面的人影愣怔了下,随即毫不停留地转身离去,竟然瞬息间离开了护国将军府,经由秘密渠道,直接来到城主府的核心区域。 为延续神血家族的荣光,不惜一切代价地搜掠外族神子,号称“黑寡妇”的无双女王(李小冉版),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进入,立即激发王宫内所有禁制、结界。 结果就是来人毫不迟疑地走进,顺手一路破解掉许多致命的危险机关,在殿前大门豁然洞开时,才停下脚步。 “黑寡妇”在躺椅上坐起,看到来人裹在百变蝙蝠衣里,讶然失笑道:“父亲!今日得闲才来看我吗?” 无双剑圣独孤风的影子,即是护国将军挑选的丈夫,在耗尽了体内祖先遗留的福分,生下唯一的长女后,就成了资质稍好一点的普通人,可是他还能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可见其心性何等可怕。 “殿下的意思,让你立即收手,停止所有针对那位殿下的女人的鬼祟伎俩。接下来,才是为父的话:我家的女儿不用任何手段,凭自身魅力和权位,就能征服天底下大多数男人,何必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呢?” “黑寡妇”沉默了半刻,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去,淡淡地笑道:“母亲的话,我懂!她毕竟亲自鉴定过慈舟大师的实力,据说两人缠斗了许久,一直都没有分出胜负,最后还是那位殿下主动言和,才堪堪打了个平手。” 她扳着自己的手指,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我知道,以往仗着母亲的庇护,掳掠了不少神裔家族的人,无非是想为我族开枝散叶,避免不朽的荣光随时代更迭而衰退。你们也不想想,家族一直人丁单薄,直到我这一代,才有如此多杰出的神血后裔,我可是付出地少了。” 无双剑圣独孤风的影子笑着点了点头:“你母亲为了生下你,几乎没了半条命,却也有机会挣脱出来,转成剑道修士!” “可是如此一来,着实惹怒了祖神,大祭司的位置就此脱手,差点导致大权旁落,被旁支入主本家,彻底取而代之。我也知道你幸苦,苦心经营多年,才将权利一点点地夺取回来。” “黑寡妇”听到老父亲说出这番话,收藏在心里的委屈和不忿,顿时化作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滑落,滴在罗裳半解的锁骨上。 “嗨!爹爹,看你说得我心都软了!算了,算了,既然那位殿下势大难制,我便放他女人一马。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影子看到已是七八个王室贵女的生母的女儿,难得露出娇憨的一面,明明知道她是半真半假,故意演出来的,还是忍不住想要过去安慰一番,就像小时候那样。 就在这时,无双剑圣独孤风的身影出现在影子的脑海里,他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再看着“黑寡妇”的时候,已然恢复冰冷的心境。 “你的庶长女丽华,对那位殿下有些情愫,估摸着是在众剑堡,被别的男人欺骗感情,就此移情别恋。别人还好说,偏偏是那位半神殿下,你去劝劝罢,彻底断了她的心思。” “黑寡妇”看到父亲没有上当,又一次赖洋洋地躺了下去,疲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女儿大了不中留,开始想男人了,当年我就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劝?” 影子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只是回了一句:“你会有办法的!”说完,他就原地淡化消失,就像瞬息间破开空间,直接离开似的。 “黑寡妇”看见这一幕,忿忿不平地坐起身,双手拍打着躺椅的扶手:“我的地盘,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就会在我头上指手划脚!哼……哼,要不是老头子现在已入传奇境界,体内神血全部抽取一空,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稍后,半身人家族在无双城受到热情地款待,一些针对他们的手段都悄声无息地消失了,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变化的月婵,即刻明白为什么男人不出现在自己身边,估摸着都将心思和精力,消耗在为众人前面开路了。 与此同时,慈舟异常神速地穿过苍梧国,抵近背靠群山的蜀国边境,遥望此国最高处,山巅之巅的镇妖塔,不知道困死了多少妖魔,为世人提前遏制住多少灾难。 “翻越连绵群山,蜀国后面,就是熊猫人王国所在的潘塔妮娅盆地,兵器之主、军神姜由殿下的坐骑,食铁兽貔貅庇护下的世外桃源!我就在这里等着罢!” 这一等就是三天,拒绝热情好客的无双城,可是耗费了月婵不少时间和精力,再加上半身人家族很久没有休整过了,他们在城中的商市,购买了许多香料。 当然了,为了混淆有心人的窥视,无论是必要的,还是不必要的,半身人都购买了许多,目的就是让别人猜不到真正的秘方。 队伍再启程的时候,无双城的护国将军府,依旧派出得力人手随行,有她们在队伍里,至少苍梧国境内相安无事,不会被税卡敲了竹杠去,也可以任意使用驿站系统歇脚。 直到他们一行人离开苍梧国,踏入蜀国的土地,护国将军府的人才挥手告别,抚摸着好酒美食养胖的身体,心里盘算着回去后该如何禀告,才能避免出乖露丑。 在蜀国铸剑圣地打箭炉,慈舟终于等到了半身人家族,分别多日后,再见月婵,芥蒂顿时消除,两人相拥而笑。 就在这时,慈舟听到骰子滚动的声音,第一时间感受到妄世世界的法则出现异常波动,似乎在为自己描绘制作“人物卡”。 “我们在这个世界待地时间够久了,久到就快要被这方妄世同化掉。月婵,我估计你的实力也恢复地差不多了,或许是时候离开,回到我们的根源世界,中土!” 女人看了一眼聚集在身后的半身人,沉吟了片刻,笑道:“好吧!反正我们也尽力了,护送他们来到蜀国地界,前面不远就是潘塔妮娅盆地,熊猫人的王国,没准还会撞见几个出来贸易、采购的熊猫人!” 慈舟微笑着点点头,随即环视左右,迅速找到半身人家族的族长辛锤:“我和月婵本是域外之人,现在是时候回归了,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有机会,我还是会回来!” 话音刚落,半身人还想伸手挽留,就看见白衣僧人拥着女神般的保护者,身影逐渐淡化,最后剩下轮廓,啪地一声炸裂,当场消失地一干二净。 就在慈舟和月婵离开时,未来的熊猫酒仙成.风暴烈酒单手扛着百八十斤的酒桶,脚步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惺忪的醉眼看到半身人后,蓦然眼睛一亮。 “你们就是准备迁居到国内的僬侥人,来得太早了!至少十天后,你们才会到达这里,届时会有一队我族向导,指引并保护你们进入国内。” 半身人家族族长辛锤已经对“僬侥人”,卡拉图大陆的半身人的专属种族称谓毫无感觉了,轻轻地叹了口气,侧头看着两位保护者消失的方向,回头仰望着熊猫人,神色坦然。 “说的没错!要不是这一路上走来,我们有两位强大的英雄前后照应,的确会在十天以后,才出现在蜀国。” 成.风暴烈酒伸手搭着凉棚,左看看,右看看,笑道:“人呢?如此好心肠的人,现如今可不多见了。我得好好感谢他们一番……可惜,他们走地很快,连我的眼睛都没有看见。” 不仅半身人家族族长辛锤低下头,其他家族成员也陷入沉默中:“谁说不是啊!” 与此同时,慈舟藉着断乱因果之力,将月婵和自己不仅转移出主物质位面,更是直接离开费茹世界,回到根源世界所在的中土。 可是,骰子滚动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回荡,身体出现数据化的迹象根本没有扭转过来,为了保护月婵不受牵连,慈舟第一时间将她送到中土西唐帝国的边境军事重镇金城,自己则留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扎进另一个妄世世界里。 那是亿万炮塔,亿万光辉,战争之王吹响毁灭和重生的号角,人类在科技树上狂飙猛进,步入大宇宙时代的前夜。 地球,还是那个地球,围绕恒星太阳公转的行星,由于亿万年积累的化石能源消耗殆尽,无法开发出稳定输出清洁能量的核聚变技术,导致世界政府死于襁褓中,各国为了争夺仅存不多的能源互相开战,甚至不惜互相扔原子弹。 浓度极高的辐射尘,一波又一波地横扫着大地,可惜的是,除了干掉在行星表面病毒般存在的一些人类,对于亘古常存的地球,一点额外的影响都没有。 这是新纪元到来前的黎明,最黑暗的铁血时代,高科技壁垒比往常任何时代都坚不可摧,水泥钢筋混凝土建造的高楼大厦,异常庞大的城市群,早已在战火的洗礼下变成废墟。 钢铁铸造的外壳取代毁灭的森林,覆盖着大片土地,星月之光照耀不到的黑暗深处,依旧有生命顽强地生存着。 沉重的铅板和厚厚的混凝土穹顶,牢牢地封禁着被敌人引爆的核能发电厂,这是异变人和异变生物诞生的温床,永远的辐射之地。 地底深处的三防工事建筑,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发展成地下城市群落,保护着人类最优秀的大脑,各行业的精英,以及旧时代的资本贵族们。 普通人奋斗一生,就是为他们卖命,尤其是接近地表的那部分平民,唯一的愿望就是提升自己的社会等级,好让家人能够前往更深的层次生活,喝干净的地下水,吃没有任何污染和变异的食物。 世界的权利中心有五个,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战争策源地,北半球无尽冻土中的“红色巨熊”,群山之间的“兔子”,尽管时不时互相捅刀子,却在共同外敌威胁下,背靠背地组建成“人革联”。 将地中海视为内湖的“锡安”,由星罗棋布的中小型庇护所组建而成,没有固定的指挥中心,却也导致了权利的分散。 还有欧罗巴大陆的“意志”,疯狂科学家和自律科学家最多的地方,爆出最多黑科技的是这里,出现最多安全事故的也是这里。 最后就是囊括旧时代五眼联盟的“花生屯”,最后一任总统将合众国转化为帝国,就职时被政敌刺杀,腐朽的身躯倒下,不朽的意志却永远存在,他就是帝皇唐纳德.川普! 慈舟降临到这方妄世世界,还是切入到时间轴的上游,相当靠前位置,一个浅层地表家庭的支柱,刚刚成年就独自开辟出一间地下三防工事的精神小伙。 可惜的是,数据化的侵蚀没有停下,反而缓慢且坚定地继续下去。 “欢迎来到钢之大地的世界,编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前沿定居 “钢之大地?十位数的编号!数据化的进程似乎不可逆转,不过侵蚀身躯的速度还是大大地降低了。” 被迫闯入此方妄世的降临者,解除关乎切身利益的危机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随后才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发现自己的识海,被一团无可名状的灰雾封禁住,换句话说,就连生死关头想要抽身离开的金手指都没了。 一并被封住的还有晶莹剔透的念头法力,在刚刚开始描绘出雏形的人物卡上,转成“精神力天赋.念动力”,仅仅能点燃一支火把,或挪动五公斤重的物体。 所幸的是,几十年苦练的武功没有丢下,中武世界才有的“真气”,由于位面底层规则不能兼容,无法具现出有形剑气、劈空掌风、罡气护罩等超凡现象,不过武人敏锐的直觉,令人物卡技能项多出额外的“预判”的精神力技能。 “这具身躯怎么回事?竟然被我突如其来的降临,永久地占据,似乎是一具空壳!” 降临者刚刚准备着手吸收记忆碎片,整理出大致的轮廓,却惊讶地发现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大脑皮层的褶皱都被熨斗烫平似的,一片令人心惊胆颤的空白,如同干干净净的白纸。 “麻烦大了!没有接受消化旧主的记忆,别说必须的语言、文化、社会体系等基本常识,恐怕连人际关系,朋友圈,家庭亲族的记忆都继承不了。” 最恐怖的开局,尤其是当下金手指被封禁,超凡能力无法动用的现在,完全靠自己白手起家,还有就是得不断地对外探索,找回这具身躯失去的一切。 就在这时,降临者想起自己的十位数编号,索性用最后两位数字给自己命名:“79,79,祁久!对的,从今往后,我就叫祁久了!我祁望,此次降临能够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当然了,降临者祁久也暗戳戳地有自己的小心思,在科技为主的妄世世界,不妨尝试一下科技证道这条路,能不能一直走下去,走出一条康庄大道,能否做到长生久视。 “这就不是小目标了,而是终极追求!至于现在,还是先考虑一下食物和清洁的饮用水的来源!” 降临者祁久借助外界的自然光,将不大不小的简易版三防工事看了个遍,目测是一间3*4*2米的地下室,除了七成新的铅皮天花板,铜丝网浅浅地埋在四面墙壁里,有些潮湿的部位,淡淡的铜绿泛起萤绿。 唯一让人感觉到有点科技含量的是一台背包式的呼吸机,可是降临者祁久上去拾取查看后,发现里面的氧气储备只剩下百分之六十七,也就是用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而在墙壁的一角,则是供普通人上下的阶梯,祁久上前看了看,发现异常的陡峭,上去有点难,下来却很容易,双脚踩住通道两侧,面朝阶梯就能迅速滑降到地下室。 “好吧!在这座地下室干等着是没有出路的,想要在陌生的妄世世界生存,无论有用还是无用的情报,都必不可少。” 祁久翻遍了整座地下室,才在一堆破烂里,找出一条有三个绿色中文宋体字的“猪饲料”麻袋,撕出开口后,直接套在身上,感觉刺毛很多,扎地全身麻痒不舒服,不过目前来说还能忍住,在找到更好的衣服前,就只能凑合了。 有了遮蔽身体的外套后,祁久稍微活动手脚关节,发出噼里啪啦一连串脆响,尤其是背脊部分,就像点燃了一串五百响的鞭炮,令人身心愉快,疲乏全部消失。 做好对外探索前的热身运动后,祁久健步来到通道前,手脚并用地攀爬上去,临到通道顶部,蓦然发现是一个下水道的窨井盖,很明显是人手加工过的十字双排插销,牢牢地扣住地面,外面根本不能用人力打开。 祁久脚踩阶梯,背靠通道光滑的一面,双手抓住生锈的轮盘,轻轻地转着,随着齿轮轴的旋动,带动其它四个方向的插销往内部收缩,窨井盖解除死锁状态,可以随意开启。 本着谨慎为上的心里预设,祁久没有立即伸手往外推开盖子,而是平息静气地等待了许久,真的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才双手发力,稍微往上抬起一道缝隙。 眼前的一切令他感到惊讶,周围入眼可见都是灰色的沙土,大约有方圆一米的范围,窨井盖再稍微往上抬起两个指头高。 祁久看见了烧焦成沥青状的轮胎,锈蚀地很厉害的汽车底盘和胡乱堆砌起来的车身外壳,不时有几只巴掌大的四脚蛇,吐着开叉的舌头疾走而过。 当他确认周围安全无虞后,稍微用力往外推起整个改造过的窨井盖,还是谨慎地没有露头,站在台阶上,颇有一种癞蛤蟆坐井观天的无奈。 又等待了片刻,毫无水汽的热风穿过废旧汽车的缝隙,掀起少许灰暗的沙子,浇在祁久的脸上,他还是静静地待在原地,顶多就是闭上眼睛,把头轻轻左右晃动,让迷眼的灰沙自然滑落。 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武人过于敏锐的直觉,还是让祁久察觉到一丝被窥视的感觉,令人感到非常的不快。 不出去就是等死!冒险出去拼一把,还是有很大的几率活下去,祈求立即下定了决心,双腿往上迈出两个台阶,膝盖稍微弯曲,深呼吸一口气后,他的眼睛圆睁瞪大。 祁久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待在废弃汽车堆某处的狩猎者,嘴角微微咧开,滴下黄绿色的涎水,三角状的猫耳微微抖动,全身皮毛不自觉地绷紧,全身肌肉却放松下来,似乎酝酿在必杀一击。 就在这口气息将尽未尽时,祁久的双腿猛然用力往下一蹬,整个人有如游鱼,从通道一跃而出。 狩猎者立即反应过来,四肢弹出爪子,抠住脚下的铁皮,振动全身筋肉,力道都往一处使,只见一团灰光闪过,居高临下地扑向窨井盖。 可惜的是,祁久的力道还未用尽,双脚就跃出洞口,左脚踩蹬竖直起来的窨井盖,右脚正好借力,猛地往“预判”中危险的方向踹去,正中那团灰光的头颅。 灰色沙海上,拥有猎豹般迅捷速度的变异狞猫,凭着兽性的本能捕杀一切猎物,却还是差了经验丰富的降临者一线。 它的下巴被祁久的脚后跟狠狠地踹中,不仅攻势当场瓦解,头颅还往后一百三十五度弯曲,已然折断了颈骨,卡住气管,一口气吊不上来,当场死在降临者脚下。 祁久的身体也不好受,承受变异狞猫的冲力反噬,右脚小腿骨有几处骨裂,大概是这具身体刚刚成年,平时又缺少营养的缘故,骨质不是很强韧。 狩猎和被狩猎的双方,瞬息间交手一回合,下场就彻底调转了。祁久挣扎着站起身,感觉到右腿针扎似的刺痛酸麻,尤其是脚后跟和小腿部位,几乎使唤不动了。 他背靠一辆废弃汽车,掰下一块轮胎上的叶子板充当必要时候的盾牌,又拗断一个后视镜,右手拎着充当临时的钝器,才迈着蹒跚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接近。 折断颈骨的变异狞猫,有出气没进气地干瞪眼,直到撑着看见猎杀不成反被猎的人类出现在视野里,它才满意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双眼瞳孔迅速放大,是为见敌即死! 祁久后背如针扎似的危险感随之消失了,他这才放心地大步走上前,看了一眼有如猎豹大小的变异生物,认出它是一头相当罕见的狞猫,毕竟这一类动物的耳朵特征太令人难忘了。 “这就是变异生物?个头、筋骨、习性都有所变化,尤其是粗大的骨节,撑起倍化的身躯,就像凶暴生物似的。” 祁久用自己的双手摸遍变异狞猫的身躯的每一个角落,联系自己上一个妄世世界的见闻,迅速得出这个粗燥的结论。 接下来就是收获战利品的时候了!祁久放下一桩心事后,记起几种按摩手法,有散淤化血的功效,对自己杀敌一千,自损五百的右腿,尤其是小腿以下的部位,以轻重手**番按摩。 几分钟后,令人不快的刺痛感就缓缓地消失了,除了筋骨不够强韧,受到反噬而开裂的部分,只能寄望于及时补充营养和适当地休息,期待能够早日恢复过来。 紧接着,祁久从废旧的汽车部件里,掰断一块叶片弹簧,边角都是新鲜的毛刺,有如一把刚刚开刃的锯子似的,在车胎钢架上随意刮了几下,去掉那些碍事的金属刺,看上去就像是一把略微弯曲的西瓜刀。 他再一次用按摩手法,将变异狞猫的快要变僵的身体揉搓软和了,“西瓜刀”从碎裂的下颌骨强行伸进去,异常顺利地一划到底。 没过多久,一整张变异狞猫的皮毛,连头带尾巴就被祁久白手摸尸给“拾取”了。由于剥皮刀的粗燥简陋,这张猫皮还有很多的残留物。 不过,祁久对此并不简易,他已经忍受不了麻袋无处不在的刺痒,刚刚入手一件狞猫皮,就迫不及待地披挂在身上。 当然了,柔顺的皮毛朝内,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硬如钢铁,软韧如绳的狞猫尾巴,也成了新的皮带,刚好扣住狞猫两条后腿束缚而成的“两分裤”。 隐藏在废弃汽车堆里的窨井盖战斗结束后,祁久对自己可是相当高的评价完成了新手村的出村任务。 当他生啃着变异狞猫的后腿肉,攀爬到汽车堆的上沿,这才看见了世界的一个角落,一望无际地崩溃倒塌的高楼大厦,估计是旧时代的巨型城市群落。 由于当年的那场战争,核子武器的破坏力过于惊人,祁久并没有发现太多可以佐证城市群落的证据。 不过,从废墟似的建筑物断裂处裸露出来的截面来看,手臂粗的螺纹钢,砂石混凝土建筑底色,不难看出是基建狂魔的手笔。 就在这时,破败不堪的石屎森林深处,传出野兽般的咆哮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忘乎所以的愤怒。 “摩多?魔多……都不是,以我的经验推断,应该是魔都!” 祁久刚才还没有发现的自觉,一旦脱口而出,就立即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了,笑着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用手背擦了一下口鼻:“总算是知道大概的降临位置了!” 他笑着从废弃汽车堆顶部一跃而下,双脚刚刚落地,就顺势往前翻滚卸掉大部分冲力,回头看了一眼被一堆钢铁垃圾隐藏起来地安全屋,神色肃然起来,按照自己理解的巡林客的潜行,藉着倾颓倒塌的建筑物之间的阴影,向迷宫似的城市废墟走去。 接连潜入距离最近的几座低矮的居民小楼,一点有价值的物品都没有找到,祁久想起地下室角落里的那堆垃圾,有些明白自己降临后,夺取的身躯的身份。 “新的前沿定居点的开拓者?或是自由自在的拾荒者?两者之间概率差不多,无论是哪一种职业,在全球核战过后末世般的当下,能有自己的小窝,算是相当不错了。” 越往废墟般的城市群落深处走,祈求能够搜集到的物资就越来越多,左手的叶子板护盾,不知道淘换了几轮,现在套在左手臂的盾牌,是拆下一辆排量35摩托车的油箱,里面的汽油早就蒸发一空,表面的油漆更是老化剥落地看不清牌子。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要不是祁久对机械的认识,只有书本上得来的知识和概念,他会发现摩托车的发动机还算保持地不错,只要找到合适的零部件,就能修复出一个当下还算不错的二冲程发动机。 不过,在化石燃料消耗殆尽的末世,这玩意修好了也是个摆设,也不怪祁久对它漠然无视了。 就在这位拾荒者游走在末世大都市废墟里,拐过一个弯后,蓦然发现一块覆盖薄薄灰尘的红底金字招牌,“**超市”! “超市!”祁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过他也没有放下变异狞猫的后腿,毕竟啃剩下骨头,还能当钝器使用。 可惜,这间超市大半主体建筑,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半截钟楼压塌了,祁久绕了一圈后,从气窗位置破门而入。 玻璃破裂的声音,惊动了超市深处的扭曲影子,以休眠对抗饥饿的变异人,毒蛇们在漫长的沉睡中醒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变异蛇臂 瘦得皮包骨头的变异人,在苏醒的毒蛇们的支撑下慢慢地站起身,还算完好的左手扶着门框,从狭小的洗手间走出来。 正午的阳光透过垮塌的楼层,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斜射下来,刚好照在变异人的脸上,由于长期呆在黑暗中,眼睛适应了环境自发进化出昏暗视觉,被绚烂的阳光照到,立即产生针扎似的刺痛。 变异人干瘦的脸面顿时扭曲起来,甚至称得上面目狰狞,就像沉睡在墓穴里一千几百年的恶魔,突然来到阳光底下,露出无比的憎恶和怨恨。 他立即闭上了双眼,任由寄宿在右手的“毒蛇们”,牵引着自己往前走,脚步踉踉跄跄地,一副随时都会倒下,极度疲乏的身体,可经不住它们使唤。 与此同时,变异狞猫的皮毛裹体的降临者祁久,在不断地前进探索中,还分出部分精神,记住进入大部分楼层坍塌的超市的路线,防备着一旦出现不可抗拒力,立即可以及时准确地抽身离开,做到全身而退。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能随意地离开此方妄世世界,就连各种超凡能力都被封禁的当下,惊世骇俗的实质化的念头,甚至退化成只能举起五斤重物体的念动力。 祁久回想起久远的过去,进入超市楼层没多久,就直奔罐头、饼干等商品为主的副食品区,越往前走,周围的环境就越昏暗。 幸运的是,尽管有垮塌下来的楼层压倒了不少货架,又被不知道来历的野兽光顾过,留下不少散乱的爪印,祁久还是找到了一个还算完好的肥牛罐头。 生冷腥臊的变异狞猫的后腿肉,还可以继续应付肠胃的需要,这种保存完好,捱过核战的过期罐头,要当作战略储备粮来看待。 祁久毫不犹豫地将肥牛罐头塞进怀里,全凭充当腰带的变异狞猫的尾巴束着,暂时不会从怀里掉落到地上。 就在降临者想要继续翻找的时候,敏锐的对危险的嗅觉,让他不寒而栗地哆嗦了一下,随即就感觉到自己被什么鬼东西盯上了。 来自黑暗深处的目光,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饥饿的食欲,有如一条条冰冷的毒蛇,在自己胸口蜿蜒游走,所过之处,皮肤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浮现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危险!退……” 尽管周围的环境很是昏暗,祁久还是猛地抬脚,踹中沉重的铝合金货架,藉此借力往后倒退,双脚前脚掌不断往前搓地。 噔噔噔,降临者一口气往后连退十一步,就在身体往后倒下时,他看见十几条毒蛇,从黑暗中急速弹射出来,噬中刚才自己站着的位置,尖锐的獠牙,纵横交错的毒液,嘶嘶嗦嗦地蛇信吐息声,一看就知道是必杀的陷阱。 “还好我并不贪图那点小便宜,要不然就会被十几头毒蛇缠上,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武人的直感转化而来的被动技‘预判’,有点意思了!” 祁久知道在陌生的环境里,与不熟悉的敌人交手,就等同于丧失了天时地利两个优势,自己的武功修为再高,境界再怎么出色,受限于这具刚刚成年的人类青年的身躯,不准备死扛下去。 于是,他没有停留下来观望的意图,直接起身转头就跑,凭着牢牢记住的进来时认下的路线,迈开双腿后疯狂地交替。 变异人“蛇头”右臂上共生的毒蛇们,一击落空后,已经愤怒地连连出击,不惜将干尸般的宿主拖曳在地上滑行,却连猎物的一根毛都没有捞到。 在毒蛇们凭着神经连接而共享的三百六十度全球状红外视野里,赤红色的人影在迅速地远去而缩小中,它们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全凭自主进入冬眠,维持长时期的低生命特征,将身体消耗降到最低。 正因为如此,无论是变异人“蛇头”,还是脑容量倍增后,萌发出堪比五六岁孩童的初级智能的“毒蛇们”,想要活下去,都不想放任难得找上门的猎物就此离去。 追!这是肯定的!别说怒火中烧的毒蛇们,就连变异人自己也是饿地前胸贴后背,却还是继续压榨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从哪里挤出一分力气,迈开大腿小腿一样粗细,竹竿似的双脚,努力且争气地追过去。 当变异人冲到超市新开的出口,也就是通气的天窗附近时,他第一次犹豫了,动摇了,离开阴暗潮湿的巢穴,走进到处都是还未衰减殆尽的辐射尘的外面,哪怕天地无限广阔,充满致命的危险,还是让他不自觉地迟疑了一瞬。 就是一瞬间的事,极力舒展身体,甚至拉伸到极限的毒蛇,距离猎物的后背,依旧有一尺多长。 刚才发射过一轮,有些干瘪的毒腺,已经喷射不出强劲有力的毒液,就是一尺长的距离,却犹如天堑鸿沟似的。 错过了这个机会,猎物已然逃出生天,毒蛇们纷纷掉头转身,朝除了右臂变异就没有什么用的宿主怒目而视,似乎在无声地控诉着他为什么迟疑不前的优柔寡断。 变异人“蛇头”读懂了毒蛇们的话,毕竟接触弥散尘而染上的辐射病,还有不少年头可以活,可是一旦错过了近在眼前的猎物,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一起赴死。 于是,在降临者侥幸逃出生天后,远远地拉出一段距离,才敢站在空旷的街道正中,傍着被冲击波折弯贴地的钢管路灯柱,认真看着从那间恶魔巢穴般的废墟超市里走出来的可怕生物。 在阳光照耀下,倾颓倒塌的高楼大厦废墟投下的阴影里,一个瘦成干尸的人类,迈着轻浮的脚步,身体前后左右不断摇摆着,出现在祁久的视野里。 他的右臂胳膊部位,是一堆遍布孔隙,蜂巢似的增殖组织,粗细长短不一的肌肉触须,尾部连接着这里,形成某种常人难以理解共生关系。 至于那些肌肉触须,在降临者看来,前端和蛇类毫无差别,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化出来的,或者可以说,自然界根本进化不出这种恶心的玩意。 “就像是一次生物兵器开发试验意外失败后诞生的残次品!别的本事没有,光是这副恶心人的尊荣,就让我倒尽了胃口!” 想要搜掠这座超市废墟的所有存货,干掉眼前这头变异体生物,就成了绕不过去的门槛。换句话说,不把视野里的“守门人”干掉,超市里的好东西肯定没自己的份,想都别想了。 为了搜集足够多的补给品,拼一把?实力被妄世世界的规则压制到有生以来最低地步的降临者,忍不住握紧右手的变异狞猫后腿棒子。 从汽车悬挂系统里拆出来的叶子弹簧片,稍事加工后的砍刀,就藏在左手的摩托车油箱盖内层,这可是任谁都没能发觉的王牌。 收藏在怀里的那一听肥牛罐头,有点碍事了!祁久猛地缩起肚子,来不及调整的变异狞猫的尾巴顿时空出很大的一条缝隙,就此由得扁平圆的罐头盒滑落到地上。 变异人“蛇头”还不怎么觉得,除了饿,就是饿,还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大概是严重缺乏维生素的缘故,上下两片嘴唇干裂出无数伤口,都被渗出来的血糊出厚厚的一层,就像自带两根香肠似的。 前有蛇发美杜莎,今有蛇臂变异人!毒蛇们分头凌空弹射,做出各种捕猎的动作,长地有将近三米,粗如两根拇指,短的只有一尺多,大约只有食指粗。 为了活下去,捕杀眼前的大活人是唯一的出路。尤其是在大国互扔核子武器,全世界的地表被冲击波横扫摧毁的当下,能够幸存下来的正常人类是何等的稀少,那是辐射之地里苟延残喘的变异人无法想象的事实。 曾经在“摩多”中心区域待过一段时间的变异人,曾听同类说过,有几位超级变异体,进化出直接阅读弥漫在大气层内电磁波所蕴含信息的内容的能力,截获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譬如世界的五大权利中心分布,红色巨熊的复活,基建狂魔的再启动,以及双方不断地讨价还价,最终促使人革联的诞生。 在遮蔽天空的无限辐射云,令地表无法获得阳光而陷入冷却期,长达十七年的岁月里,大自然的水循环显现出异乎寻常的强大修复力,逐渐稀薄的阴云无法阻挡阳光透射下来,随着大量辐射尘被冲刷着送进了海洋,地表植被率先恢复过来。 在没有人类过多干预的今天,大自然是最早重建行星生态圈的幕后功臣,尤其是大西部山脉连绵起伏不绝,核子武器洗地效果非常有限,海啸般的冲击波也只是吹走山头那一点少地可怜的植被,恢复过来的速度就更快了。 有可靠的消息说,幸存者从地底深处的三防工事群里走出来,开始向外界铺设定居点,有以家庭为单位的种植园,已初步建立自给自足的生产体系,也有以个人冒险者、拾荒者、开拓者为主的小型定居点,星罗棋布地散开,搜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具有相当强的示范作用。 从什么时候开始出走,大概是同病相怜的变异人群落里,出现二次进化的现象,甚至超进化的个体,那强大地异乎寻常的“能力”。 他们自称受到原子能的辐射,是神之后裔,在暗地里却被大部分变异人称作变种人,最强大的那一小撮超进化变异人的首领,是一位头顶燃烧王冠状火焰,皮肤暗红色的恶魔种,自称地狱男爵。 变异人“蛇头”想起不算久远的过去,变种人地狱男爵发怒后,铺天盖地的火焰冲击,汹涌而来的热浪,瞬息间点燃了数十位资质平平的普通变异人,将它们化作燃烧的火炬。 …… 恍惚之间,竟然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陈年旧事,这是否就是常人所说的离死不远时,会在瞬息间回忆起整个人生,有如走马灯般的晃眼而过般的浏览,阅尽了过去的一切。 变异人“蛇头”突然被一阵剧烈的痛楚惊醒,随即他就发现寄宿在右手断臂处的毒蛇们,被一根变异野兽的后腿骨疯狂地旋转着,当场打杀打残了其中三头,里面就包括最粗壮最长的蛇王。 “该死的!区区一个人类,敢直面我的英姿,就算是胆量不错的人,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还敢抢下出手?吃了你!” 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的力气,变异人“蛇头”眼角部位血管纷纷暴起,两只眼睛瞬间变得通红,迈开坚实有力的双腿,就朝不远处的猎物冲去。 降临者看也不看来势汹汹的变异人,眼睛瞥了拦腰折弯的钢管灯柱,压扁的弯折处锈蚀地很厉害,估摸着可以拿来一用。 于是,当变异人“蛇头”奋起这具干瘦身躯最后的余力冲到猎物的附近时,祁久毫不犹豫地右手抽刀出来,左手顺势往前扔出充当盾牌的摩托车半截油箱,不偏不倚地狠狠地撞上变异人的腰部。 仅此一击,就将变异人一鼓作气的状态中打断,往前趔趄不觉地栽倒在地,尽管寄宿在手臂处异常增殖组织的毒蛇们极力发起弹射攻击。 可是,个头最粗壮、蛇躯最长的蛇王都触之不及猎物,大部分长度不够的毒蛇就别提了,只能徒劳地射出毒液,却连降临者一根毛都没有伤到。 反观祁久算计成功,立即挥舞着右手握紧的弹簧钢砍刀,迎着凌空伸直的群蛇,施展出“乱披风”刀法。 只见一抹暗淡的刀光纵横交错不断,一个个带一截蛇身的蛇头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随着参与蛇躯疯狂地扭曲弹动,腥臭的暗红色蛇血洒地遍地都是。 降临者也没有想到,看似奇诡莫名的变异人,竟然是如此容易对付,忍不住暗忖:“刚才在超市里,群蛇突然来了一下奇袭,的确是险过剃眉毛,不过在空旷的地上,正面硬钢却一败涂地。究竟是我太强了?还是对手太弱了?” 就在这时,饿地两眼发绿的变异人,没有向绞杀宿在自己右臂上的毒蛇的仇人张牙舞爪,反而扑到在地上,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蛇血,还将落在地上,活蹦乱跳的蛇段,不停地塞进嘴里咀嚼,看上去就像是饿死鬼投胎。 “真可怜(真恶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变异杀机 亲眼目睹以往打猎捕食无往而不利的变异蛇臂被斩杀当场,变异人蛇头就再无斗志战下去,趁着还有一点时间,他决定就算下一秒会被杀死,也要做个饱死的鬼。 正因为如此,它不顾一切地舔舐着地上的蛇血,哪怕味道无比腥臭,口感非常滑腻,让人忍不住犯呕,还像是抢食的恶狗,发疯似的往嘴里塞落在地上的蛇段。 就算降临者没有举刀斩下,将这个可怜的变异人超度升天,“蛇头”也会因为暴饮暴食,将自己活活噎死。 祁久深知,在自己实力低微的时候,发一发慈悲心,简直就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凭着对人体结构的了解,他毫不犹豫地双手握刀,刀尖朝下地捅进变异人的肩胛骨。 一口气贯穿过去,将它的心脏切成两片,同时双手用力左右转动一下,就将重创的心脏彻底绞成一团碎片。 紧接着,降临者抽刀出来,猛地挥刀劈落,就将趴在地上,吃吃吃,吃个不停的变异人,来了个身首两处。 就在这时,久未露面的人物卡,全方位数据化的身躯界面,底下出现新增的经验槽,五十点的空槽,竟然一下子填满了。 与此同时,祁久感觉到封禁着识海的灰雾,不仅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块,浓度还有少许稀薄的趋势,不由地精神一振,再振,大振! “这是……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杀怪砍怪,不仅有经验值可以拿,还能让我被封的金手指重现!” 降临者左手拄刀而立,右手忍不住摸着没有任何胡须的下巴,成年后还是毛茸茸的,异常软和的下颌部位。 “如果我的假设是真的,拾荒搜集生活用品,储备口粮维持生存,固然是第一要务,干掉变异人,收割经验值,用来解锁被封的金手指,也是当务之急!” 与此同时,祁久侧头看了一眼披在身上的变异狞猫的皮毛,略微感到讶异:“奇怪!既然同是变异生物,为什么杀死变异人后能获得经验值,干掉变异动物却只能爆出装备的原材料?这里面是否有我还弄不明白的原因?” 降临者想到深处,不仅被自己的大胆猜想吓到了,赶紧掐灭了不该有的奇思异想,随后开始例行的摸尸,尤其是采集毒蛇嘴里的獠牙,似乎是一种还不错的武器,紧急时候还能临时充作缝补皮毛的衣针。 忙完了这一切后,祁久的注意力被变异人右臂胳膊处,蜂巢似的增殖组织吸引住了。在捡回摩托车油箱改造的盾牌挡在面前,降临者才用叶片弹簧粗加工的砍刀,将这个诡异的玩意切割下来。 增殖组织的表面到处都是孔隙,内部却充满纵横交错的血管,以及充当宿主和寄生体液连接的转化器官! “在我看来,没有人工制作的痕迹,不是生物武器改造的试验体,更像是在小概率的条件下,生物基因遭到大剂量辐射后,局部身体组织剧烈变异的结果。” 降临者将十几个毒蛇头、数十截蛇段以及诡异的增殖组织收集起来,另外寻找一块空地埋了。至于变异人本身,尽管身首两处,却还是被他妥善地挖坑葬了,顺便念了一遍《往生经》。 忙完了这一切,接下来就是大丰收的时候。祁久侧头看着被冲击波推倒半截钟楼而砸塌的双层超市,尽管大部分商品深埋在地下,不是还有小部分副食品,有少量存货? 降临者想起不久前换装扔下的麻袋,感激捡起掉在附近不远处的肥牛罐头,脚步急匆匆地想要往回跑。 “稍等!前后干掉变异狞猫和变异人,除了右腿受了点轻伤,消耗了部分体力,这具身体还保持着相当高的状态。再说了,超市里的商品货物,不一定能搜集到过期食品……” 祁久立即停下来,看着手里的肥牛罐头,舔了舔被热风吹干的嘴唇,拼命忍住打开封盖,美美地吃一顿好的的想法,依旧揣进怀里,随后左手提盾,右手拎着砍刀,向超市快步走去。 干掉占据着巢穴的变异人,哪怕超市深处依旧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却再也不会让降临者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外面部分货架的确被幸存者或者变异人收刮过了,什么有价值的玩意都看不到,直到走过昏暗地带,漫步走进黑暗区域,货架上的东西才多起来。 祁久凭着手感,摸到了两袋饼干,放在耳边晃了晃,听到嗦唦嗦唦的声音,估计是碎地不成样子。还有就是,过期是肯定过期了,不过,至少比什么收获都没有要强。 继续往深处探索,降临者陆陆续续地找到四听罐头,真空包装的米,用手掂量了一下,估计有两斤重。这可是好东西,能够保存很久很久,只要包装完好,不怕会过期! 此次刮地皮般的收集,令祁久心安了不少,毕竟成堆的食品,少说也有三四十斤,省着点用,肯定能将十天半个月对付过去。 眼看着天色将晚,降临者伸手抱起摆放好的战利品,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区域走出来,走过昏暗地带,来到自己轰出一条出路的天窗处。 被动技能“预判”,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祁久立即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将搜集到的食物放下,站在天窗后面,交替着从左右角度看外面。 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大概是激烈的交战过后,神经过于敏锐的缘故。换做是以前,降临者肯定会打着哈哈一笑而过。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区区一个变异人,身体大部分很虚弱,仅仅是一条手臂变异,就藉着天时地利,差一点弄死自己。换一个更强大的变异人,岂不是连小命都能索走! 祁久沉思默想,侧头看了一眼肩膀上变异狞猫的脑袋,眼眉轻轻往上一跳,想出了抛砖引玉的法子。 他慢慢解开披在身上,变异狞猫的完整皮毛,套在摩托车半截油箱改造的盾牌上,弄地它就像活着似的,缓缓地往超市天窗外面试探。 就在变异狞猫露头的一刻,上下一对大板牙的宽口阔嘴猛然伸出来,咬住它的头颅,轻轻用力一合,就将硕大无比的狞猫头咬断了。 危险的源头藏在暗中是最可怕的,可是当它一旦露面,就再也不能构成威胁了,至少对经验异常丰富的降临者来说,看到那一对大板牙,就差不多掌握了危险之源的真面目。 一头过路的变异鼠,大概是闻到血腥味,循着味道找过来,对普通人能够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威胁,对付自己就差远了! 祁久左手抓住伪装成变异狞猫的半截油箱,右手抽刀奋尽全身力气,往前捅过去。仅仅一击,就凭着异常敏锐的直觉,穿过变异鼠的大板牙之间的缝隙,捅进它异变得格外大,又变得相对脆弱的脑腔里。 “唧……”降临者发现自己的手感异常软和顺畅,就像捅进一堆棉花里似的,同时也感受到变异鼠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硕大无比的变异身躯瞬息间绷紧起来,甚至连那一对大板牙,都因肌肉痉挛而用尽全身力气,尤其是上下颌骨,咬住砍刀刀身,发出一阵指甲抠刮玻璃后,产生的刺耳的噪声。 这样一来,祁久就是想要左右顺逆时针转动刀身,意图将变异鼠的脑子绞成一团浆糊,就肯定是做不到了。 “破颅一击,变异生物还能活下来,生命力该有多么的强大?这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降临者的左手舍弃了伪装成变异狞猫的油箱,双手抓住刀柄,猛地发力往前一送,惊讶的发现往前寸移。 不奇怪,变异生物在拼命了!紧接着,祁久左右水平摆动,由于大板牙过长了,两边都是大大的孔隙,并没有任何阻碍。 于是,变异鼠的伤口即刻变大了,泛起血丝的脑组织,白花花的什么玩意,剧烈地喷射一波,旋即充满了整个口腔。 即便离脑死亡不远,变异鼠还是没有松口,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姿态,哪怕降临者在上下撬动,在玩跷跷板了,还是没能继续扩大胜利。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祁久双腿猛地蹬地发力,双手握紧砍刀往前推送,果然在第一时间就建功了,不仅从天窗蹿出,摆脱了被堵门的窘境,还因此看到了变异生物的全貌。 一头变异巨鼠,站起来就像草原大地獭,将近一米四的样子,大腹便便,有一个梨子状的下半身,两只前肢进化地又长又粗,鹰爪似的趾甲锋利地不像话,竟然能深入到混凝土里,就像铁路枕木打下道钉似的。 可惜的是,它毕竟是被降临者出其不意的一刀,鼠脑袋打出脑浆子,死在瞬息间的下场,根本没有余力撑下去。 当变异巨鼠被祁久一路往前推到马路上,周围没了可以钩住的钢筋混凝土,哪怕是再怎么锋利的爪子,在半空中晃荡,就根本借不到外力,以此来阻碍对手的穷追猛打,不杀它就不罢休的决心。 降临者发现砍刀稍微松了点,没有急着高兴,身体站定后,抬脚就是一击侧踹,正中变异巨鼠的右脸腮部。 绷紧后高高鼓起的咬肌和苹果状的咀嚼肌,顿时被这一脚踹平下去。紧接着,祁久就发现变异巨鼠右半边脸施加在砍刀上的压力,就顺其自然地消失了。 再来一脚侧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叶片弹簧刀,随即摆脱了变异巨鼠的大板牙,被降临者收了回来。 令祁久惊疑不定的是,随着变异巨鼠的死亡,一股细小的热流涌入体内,竟然又一次收割到10点经验,封禁住识海的灰雾,边缘部位莫名地少了一块,浓度却没有进一步的变化。 “我有点懵了!究竟是杀死变异动物有奖励,还是干掉变异人有奖励?难道在我面前的变异巨鼠,本体真身竟然曾经是人类?否则的话,完全说不过去,也不符合逻辑!” 降临者意图寻找死亡背后的意义,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有的只能是猜测、猜想,并没有得到更多的证据支持。 “算了罢!想太多又有什么用,还是先顾着眼前,将来的事,日后再说!” 祁久上下左右前后反复查看后,发现变异巨鼠的爪子挺不错的,当即动了刀子,一口气爆出十枚硬如钢铁,异常锐利的钩爪。 “这玩意比弹簧钢还硬,可以做成刺客的拳刃,又或者是制作出一对可以伸缩自如,可长可短的钩爪!” 出于对变异巨鼠有可能是兽化变异人的考量,尽管皮毛保存地近乎于完美,可是降临者却没有动手剥下整张皮毛,反而另外寻了个地方挖坑,将变异巨鼠妥善地埋葬了。 毕竟,它的死亡并非没有意义,除了给祁久贡献了十点经验,还有就是刚刚爆出来的爪子,可是具有相当份量的武器原材料。 降临者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暮日余晖最后的返照:“在超市废墟深处,我竟然摸索了大半天?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就无法准确掌握!得了,必须尽快返回安全的地下室,还有大把事情要做!” 随后,祁久将战利品都揣在身上,由破开的天窗,折返回到超市里面,将自己好不容易摸黑收集到的瓶瓶罐罐都捧在怀里,迈开追赶流星的大步,离开废墟迷宫似的城市群落的边缘地带。 踏着落日的余晖,降临者走进废旧汽车堆里,一口气滑落到地下室,随后顺手将封住出入口的窨井盖给盖上。 连场战斗,消耗的不止是体力,更多的还有精力,尤其是屡次激发被动技“预判”,躲过了几次致命的危险。 为了犒劳自己的辛苦,祁久决定开一听肥牛罐头,最早收获的食物。只见罐头盖上的易拉环,被他用变异巨鼠的钩爪撬起,稍微发力往上一提,金属罐头盖就被打开了。 一股浓郁的牛肉香味立即弥散开来,降临者看着近在汤汁里,油汪汪的肥牛肉,顿时口水直流,馋地忍不住叹了口气。 “吃完,就没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文明前夜 连肉带汤着吃完一听肥牛罐头后,祁久凭着直觉翻开一叠纸板,脱掉腥气颇重的变异狞猫的皮毛做的外衣,仰躺在这张简易的行军床上,默默无语地呼吸吐纳着。 俗话说: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口气可不是什么内力真气,而是指练武人的日常下意识的呼吸,通常都是很短促、很频繁,根本没有锻炼到肺部的深处。 无论是激活所有肺泡,强化呼吸功能的逆腹式呼吸,还是绵延不绝,节奏悠长的龟息吐纳,目的无非是从肺部着手,锻炼人体的五脏六腑等器官,阻滞衰老的来临,确保练武之人有更长的寿命和比外门刚练保持更长的鼎盛期。 再则,强化呼吸功能,就能使人体的消化吸收功能变得更强,不仅胃口比常人好,饭量也会大地出奇,获得比外门高手更多的能量储备,耐力也会随之变得持久。 经历过古典江湖的拳脚交锋,也曾在低武世界与高手对喷真气,在降临者看来,挖掘人体的潜能,往往会在很短时间内达到一个极限,可是将人体视作一个容器,不断地强化其质地,拓展其容量,接受外在输入的能量会变得相对更加容易。 魔改过的【魔教教主】妄世世界里,还是破戒僧的降临者,获得由力转气的秘诀后,很快就打通任督二脉,完成内部小周天循环。 而后又在天道代言者小昭的襄助下,迈过生死玄关,连接天地之桥,不仅有地脉之气从双脚涌泉穴冲入体内,还开了头顶百会穴,源源不断地吸取太阳的精华,仅仅七天七夜,就将《九阳神功》推到巅峰。 一个拳术大师,招式再精妙,也不过是江湖二流高手,可是在获得天地元气加持后,就变成一骑当千的破城级高手,甚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破军级高手,由此可见一斑。 区区一罐六百五十克的肥牛罐头,就算一滴油汤都没浪费,没过多久,就被降临者年轻的身体消化掉了,祁久感觉倦意阵阵用来,就不慌不忙地和衣躺下,闭上眼睛休憩一下,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 就在降临者呼呼大睡时,群山之间的第二共和国,通过超级量子计算机“长安”确定核战过后的九州大地,所有核辐射都衰减殆尽了,迫不及待地启动了“盘古”计划,也就是所谓的重开天地。 十二座洲际导弹发射井经工程技术人员改造后,用来发射彻底毁灭旧世界、开创美好新世界的“祖巫号”超级炮弹。 被红色巨熊的大光头,即第一政委尤里.马林同志,称为最高执政官的徐远山总书记,按下了发射键的红色按钮。 强劲的电流沿着特殊管道,激活了超级炮弹“祖巫号”的内置点火系统,随着开天辟地般的轰鸣声缓缓传开,瞬息间蒸发钢铁的纯白色热焰疯狂地冲向发射平台,震动是如此的强烈,就连这座距离地表最近的发射基地都有如一叶孤舟飘荡在海面上,微微地波荡起伏。 在喧沸的烟气急速升腾时,一颗四节高铁车厢捆绑起来径围才能相媲美的超级炮弹,一路发出狂啸着冲上天空,留下云柱状的尾迹,在碧空如洗的蓝天信手涂鸦。 “祖巫号”超级炮弹跨过大半个共和国疆域,来到旧时代钢产量数一数二数三的北河省上空。 共和国钢铁产量占据旧时代一半,将除去共和国以外的所有国家捆在一起,也就是所谓的外国,才看看持平,真正意义上的吊打全球。 北河省钢铁产量则吊打全世界钢铁生产联盟,任何一个超级跨国公司,而山唐市的钢铁产量,甚至媲美排名第十的某国,现如今的五大权利中心欧罗巴大陆的“意志”所在国。 此时,“祖巫号”超级炮弹剩余推进剂即将告罄,内置人工智能逻辑模块立即下令解体。只听嘭地一声,末端一节助推器火箭舱立即分离,排列紧凑的十二枚小型弹头,分头扑向不同的区域。 落在山唐市的“祖巫号”分体弹头,代号为【金神蓐收】,实质上内部填充了无数纳米级微型机器人,拥有泛群体意识,兼具低级智能的自律型纳米机器人。 当【金神蓐收】在山唐市钢铁厂上空爆炸后,即刻生成方圆亩许的云雾团,不被任何路过的风和气流掀动,缓缓地扑向地面。 瞬息间,一切金属构件在白色云雾的笼罩下,以眼睛可见的速度缩小、分解、碎裂,破片悄然落下,还在空中不停翻滚时,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小,还没落到地上,就彻底消失了。 被低空爆炸的核弹冲击波压扁的高炉、冷却塔,由于体积过于臃肿,从外面一层层地剥落,恐怕耗费的时间有点久。 所幸的是,处处都是裂隙和破口,再加上表面锈蚀的部位太多,一旦被纳米机器人扑上去,距离彻底消失,也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获得海量的金属原料后,一部分纳米机器人按照事先制定的程序,自发地组合起来,形成一块块太阳能电磁板,源源不断地获取能量,并转化为电能,开始制造充满电磁波的场域,为所有的纳米机器人充能。 有了稳定的能量输出,纳米机器人遂着手大量复制自己,与第一代硅晶体材料相比,铁质纳米机器人可以组合的部件就更多更广泛了。 最基本的聚集体转化,就是用放大镜才能看清楚面目的蚂蚁,而且全部都是“工兵”,它们按照基地同步发送过来的图纸,开始向山唐市润丰区的还乡河扑去。 浩浩荡荡的蚂蚁大军不知道有多少只,初步估计就超过了一万亿,宽里许,长度暂时看不出来,重重叠叠地不知道有多少层,前面阻挡住去路的,无论是铜墙铁壁都在瞬息间摧毁了,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 而在钢铁厂内部,新的能源提供方迅速成形,以冷却塔残骸为基础修缮的光能转化炉,以惊人的速度建成并马上投入生产。 无数纳米机器人就近汇聚起来,形成一面面超高折射率的金属凹面镜,呈现出环绕阵列,将聚集起来的光能,烧灼着塔顶的金属盐,温度迅速上升,甚至超过一千摄氏度。 沸腾的金属盐将热能传递给及时抽取上来的地下水,急剧膨胀的蒸汽经由特殊的管道,推动着纳米机器人汇聚而成的涡轮,开始缓缓地转动起来,做切割地球磁场的往复运动,由此产生源源不断的能量。 稍后,蚂蚁大军冲进还乡河里,按照图纸的要求汇集成形,一座极具数学美感和物理学基础的水力发电站迅速成形,每时每刻都有千万瓦电力产生,补上亿万纳米机器人出现后,巨大的能源缺口。 对废墟般的山唐市的进一步改造,都在近地基地的工程师的掌控中,【金神蓐收】证明了自身的价值,在钢铁储备堪称海量的山唐市里,以边际效应递增的纳米机器人,源源不断复制出自己。 第一代硅晶体纳米机器人统统投入到能源生产项目中去,至于第二代铁质纳米机器人则以惊人的速度毁灭着废墟般的城市。 大大小小的建筑物碎块,被一群蚂蚁工兵分泌的酸液腐蚀殆尽,裸露出来的钢筋,很快就被吃掉,并迅速转化成纳米机器人,投入到刚刚兴起的改造新世界的计划中。 它们修复着城市的道路,移高山平深谷,形成智能型的履带式公路,废弃了传统的电线,改用无线传送能量的电磁波,令所有铁质纳米机器人保持着百分百的开工率。 智能道路的作用相当强,能够运输任何有用的物资,包括纳米机器人在废墟城市里搜集到的稀有金属、贵金属和具有放射性的重金属。 旧时代的城市轰然瓦解,美丽的新世界则焕发出崭新的生机,当它呱呱落地,发出初啼的时候,近地基地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新山唐市的拓展具有【金神蓐收】为代表的智能纳米机器人的独特魅力,该项目的负责人陈博士,冷若冰山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淡淡的笑容。 与此同时,“祖巫号”超级炮弹的分弹头【春神句芒】,落在一片荒土的塞罕坝森林公园旧址上,内部是经由基因工程改造而成的生命种子。 在海量辐射刺激下变异的动物,可是人类夺回家园的重要阻碍,其中有不少体形暴增,堪称战车级生体武器的战争巨兽。 例如叉角活体化的马鹿,不仅体形暴增四倍,达到一千公斤的份量,成功提升为轻量级战车的吨位,触须般可以随意伸缩的叉角,在近距离暴起发难,普通人一旦遭遇,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类似云豹这样的短跑健将,也异变成更可怕,更具威胁性的剑齿豹;真正的大杀器是暴牙野猪,最大的一头野猪王,肩高三米二,象腿粗的四蹄,体表尽是尺许厚的盾形鳞片,估计体重超过四十吨。 如果这头挂甲野猪王发起狠来,率领麾下铜头铁额的野猪们发起进攻,无论哪一头变异野兽也要望风而逃,那场面简直就是钢铁洪流。 就是如此可怕的变异动物们,所向披靡的凶兽、战兽,当【春神句芒】飞到塞罕坝的上空,在它们的头顶蓦然炸开,洒下无数自带两片叶子螺旋桨的生命种子后,离地十米处时,几乎同时爆炸了,腾起大片绿色的烟雾,缓缓地朝地面罩落下去。 烟雾无毒无公害,变异动物们自然不会害怕,可是一旦沾染上这些烟雾,变异动物身上的皮毛鳞甲,立即就会出现分解的现象。 用一个个二倍放大镜叠起来看,大约在加上第二十个时,就能够看清楚这些绿色烟雾的真面目了。 这是被基因工程改造过,具有融合捕食能力的植物细胞,第一个被激活的功能就是寄生。细胞体寄生在变异动物的皮毛上,迅速汲取毛发细胞的营养物质,不断地繁衍后代,除了“适应”新环境,还让自己不断倍增下去。 于是,变异动物的身上,很快披上一层苔藓似的玩意。厚厚的略带油脂的毛发,则迅速失去所有的有机物质,因自重而脱落皮肤,晃悠晃悠地掉在地上。 得到变异动物毛发细胞基因信息后,落在地上的植物细胞疯狂地扩展着,苔藓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增殖起来,抽出第一朵茎身略带尖刺的鲜花。 花开花落结果实,里面都是针对变异生物的剧毒,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干扰和破坏变异生物正常生理功能,引发永久不可逆病理状态,甚至危及其生命的某新生化学物质。 一头变异麋鹿就是受不了肥厚多汁的青苔的吸引,吐出遍布倒刺的舌头,卷起一蓬青红相间的浆果,送进嘴里咀嚼。 一下,两下,三下,浆果汁液充斥着变异麋鹿的口腔,足以致命的伎俩,毒素瞬间爆发开来,以惊人的速度破坏或者摧毁变异生物的免疫系统,连它们本身具有强大的解毒能力都没跟上。 第四下,变异麋鹿还没合嘴,就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四蹄关节一软,轰然倒地不起,身躯不正常地抽搐着,很快就凉凉了。 没过多久,吞食掉所有皮毛的苔藓,开始将根茎穿透进变异麋鹿光溜溜的肌肤里,汲取着还有余温的尸体的能量和营养物质,不断地往深处侵蚀。 青苔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覆盖掉这头装甲车级的变异麋鹿,凭着加速大自然的腐烂周期,将其身躯彻底分解,回归给大自然本身。 人类的智慧仅仅显露出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就掀起了如此巨大且深远的影响,实验性质的“祖巫号”超级炮弹估计能在十天(一旬)以内,不仅会按时完成对山唐市的改造,连整个北河省都不例外。 此乃旧时代各国核平世界后,新一代的人类彻底毁灭旧世界,再造美丽新世界的前夜!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绿满人间 翌日凌晨,降临者祁久自然睡醒,嫌密封的地下室空气混浊,连早餐都没有吃,直接走陡峭的阶梯,打开窨井盖似的安全门。 就在这时,一阵清新的草木气息朝他扑面而来,降临者微微睁开的眼睛,看了看周围,立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 作为掩饰地下室存在的废弃汽车堆,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连烧焦的轮胎都没剩下。更让人吃惊的是,附近毫无生机的灰黑色沙土,铺上一层厚厚的草皮。 叫不出名字的大叶草,应该是专门放牧牛羊等牲畜的牧场才会使用,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令祁久第一次感到茫然了。 他没有任何迟疑,手脚并用地蹿到地面,赤脚踩在草皮上,抬头眺望着远处,有如废墟般的城市群,结果自然是令降临者瞳仁暴涨。 倾折坍塌的高楼大厦,如今到处都是爬山虎,被不知名的青藤覆盖着,在阳光下极力舒展着重重叠叠的叶片,争抢着稀罕的阳光和雨露。 曾经充满变异危机、死亡味道无处不在的魔都,一夜之间变成了地上的天堂,飞禽走兽的乐园,鸟儿在欢快地轻啼,在城市森林的空旷处,洒下一串串风铃般的歌唱声。 降临者忍不住产生惊人的好奇心,在肥厚的草皮上撒腿奔跑,甚至称得上肆意滑行,感觉到丝丝缕缕的风在身上缠绕不去,都开始影响到自己,不得不展开双臂保持身体平衡。 他注意到,庞然巨物般的变异野兽,一只接一只地倒在地上,尸体早就被混不起眼的植物覆盖,皮毛、血肉、筋骨蕴含的营养物质,似乎都被夺走,剩下干尸似的躯体,也在以眼睛可见的速度矮化、消失着。 “这些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植物,轻易地就把凶暴狂莽强的变异动物在睡梦中扼杀了,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就在降临者越过一处异常空旷的老年人活动广场时,一个四米多高,全身覆盖着厚厚的青铜质地的金属皮肤,左手异化成巨爪的“暴君”,脚步蹒跚地从一根两人合抱粗的立柱后面走出来。 祁久警惕地看了它一眼,随即就彻底地放下心来,原来这头由人类异变而成的“暴君”,后背覆盖着厚厚的类似苔藓的植物,不仅额外增加它的负担,还像是无数吸血蚂蟥,在疯狂地抽取着变异人的生命精华。 放在以前,还是全盛时期的破戒僧,自然不会将这头暴君变异人放在眼里,可是现如今,由于妄世世界的规则完全不同,降临者的实力被压制到非常低的程度,只比普通人强点,也非常有限。 可是,凭一只手就能轻易打爆祁久的变异人“暴君”,现在却挣扎在死亡线上,随着活性金属皮肤,被繁复的根系切断与身躯的联系,而大块大块地被剥落,它已经成皮粗肉厚很耐草的战车级的变异人,迅速退变成身娇肉贵,只有变异dna才有些许价值的沙包。 降临者不是滥好人,也不是对谁都发慈悲心,忘记了自己是谁,对于身体各项机能指数远超普通人,甚至凌驾在自己之上的变异人,伸手搭一把是绝对不可能的,落井下石倒不妨一试。 祁久谨慎地后退两步,随手按在墙角的红砖上,稍微用力掰下一块拇指头大的碎粒,用拇指压在中指上,瞄准不远处的变异人暴君,最显眼的躯干部位,猛地弹射出去。 只见一道暗红光芒疾射而去,不偏不倚地正中被不知名植物寄生而极度虚弱的变异人胸口。 啪嗒一声,失去活性金属皮肤护甲的“暴君”,薄脆的血痂皮膜顿时被红砖碎块击穿,此举打破了脆弱的平衡,下一个瞬间,无数藤蔓钻透血肉露出来,蜿蜒游走在体表各个部位,绽放出一朵朵尤带血丝的鲜花。 降临者看见变异人畸形膨胀的左手,白萝卜粗的手指和尺许长的爪子,被掌心钻出来的藤蔓缠绕,迅速地分解开来,白森森的骨节,有如钢钩似的指爪。 如此强悍的变异人暴君,竟然死地无声无息,连最后的反抗都办不到,祁久看着眼前充盈着整个视野,无处不在的绿色,莫名地感觉心底一片寒冷。 可是,这些真菌孢子、花粉颗粒,乃至细小却异常坚韧的藤蔓植物,正在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覆盖整座魔都,悄声无息地解决掉盘踞在此处的变异生物,其中就包括具有智慧的变异人以及被勃发的野性支配,顺从自己本能的动物们。 当然了,以变异生物庞大的数量,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危机而奋起反抗的个体,特别是那些二次进化,甚至超进化的“变种人”。 降临者舍弃变异巨鼠的爪子,捡起变异人暴君的指爪充当武器,继续向魔都中心区域前进,一路上看到不少倒伏在地上的庞然大物的残骸,只剩下累累白骨,眼耳口鼻七窍冒出嫩绿的藤蔓,死地相当凄惨。 没过多久,祁久就在浦青区中心地带的一堆高楼大厦的废墟上,看见了一头毫发无伤的变异凶禽鶸鸟,锃亮的羽翼在太阳底下,泛起金属独有的光泽,趴窝的所在之处空气都扭曲起来,似乎本体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高温,将一切敢于靠近的绿色植物,牢牢地阻挡在一定的范围以外。 就在降临者惊疑不定地“咦”了一声,即刻惊动了这头变异凶禽,只听它嘎嘎两声,托庇在鶸鸟羽翼下的变异人,或许是最弱的一个,顿时就被伙伴们联手踢了出去。 淬不及防之下,前胸后背遍布虎纹的变异人,只能以漂亮的前空翻泄走力道,刚刚在草皮上站定,脚趾之间的缝隙,就钻出一根根藤蔓,一副将其捆缚的姿态。 虎纹变异人大惊失色之下,神情陷入莫名的癫狂中,或许是见多了同类被这些绿植吞食的场面,只见它双手虚扣住脖子,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出一声咆哮。 “……” 白色的气浪从虎纹变异人嘴里吐出,触及到地面的绿色植被,竟然将这些生命力极强的玩意震地寸寸而碎,露出遍布无数细小倒刺的金属地面,令人震惊的是,那些倒刺极具节奏地轻微转动着,炸碎的草粉落在上面,很快就被送往了远方。 祁久亲眼目睹此番变异人虎纹声波炸街的经过,心里惊讶地无以复加:“变异的声带!似乎能发出某种超声波攻击,攻击有效范围至少是直径两米的同心圆……金属地面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此前都是水泥沙石搅合而成的混凝土,了不起就是铺了一层沥青碎石!” 紧接着,降临者就看见虎纹变异人趁着周围暂时清空,以踏碎石板的力气迈开大步,向自己所在的位置冲来,每过之处都有草皮被炸开,往身后远远地抛飞出去,凌空撕碎开来,纷纷扬扬地落下。 “哈啊!竟然是冲着我来的,真是太不幸了!”祁久双手各自握持变异人暴君的指爪,调整着呼吸节奏,拼命地压榨出身体的潜力。 一轮吐纳过后,降临者的双手双脚,筋肉微微鼓起,脸上腾起一片喝醉酒时才有的红晕,随后祁久将身体重心下沉,双脚一前一后地站着,不退反进地发起冲锋。 只见他右脚往后用力蹬去,一块前脚掌大的草皮,哧溜一声往后抛射出去,整个人从静止到加速,前后也不过是一秒半。 变异人虎纹原本准备进行一场刚开始就结束的狩猎,万万没想到视作猎物的旧人类,竟然胆敢向自己,尊贵的原子之子发起反击。 “反了,反了!” 可是,当降临者露出变异人暴君的指爪,临时充当一回武器,就让变异人虎纹彻底打消了小心谨慎的想法。 它忍不住从嘴角吐出半截血色舌头,在上下嘴唇之间绕着舔舐了一圈,脸上流露出嗜血的扭曲神情。 祁久被动技能“预判”激活,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冷,冒出大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立即意识到自己有很大的可能身首异地,被即将对面的变异人斩首而死。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的前一瞬间,祁久突然往前扑到,就像踩中绊脚石似的,整个人往前滑行,刚好从变异人虎纹的身边滑过。 紧接着,降临者秘不示人的念动力,将他左手虚握住的变异人暴君的指爪,有如放在十字弩沟槽里的短箭,扣动了力道强劲的扳机。 哧溜一声,尺许长的指爪快如离弦之箭,狠狠地捅进变异人虎纹的菊花里,当真是铁拳爆黑菊,那场面有如堤坝泄洪放水,喷泉似的直射出去。 由于惯性的作用,一直往前滑行的祁久,没有沾上变异人虎纹无比腥臭的污血,发现自己的速度降低下来,猛地一记鲤鱼打挺,直接从草地上站起身。 最重要的要害受创,此时还不断地失血,估计将指爪拔出来后,失血的速度将会更高更快,变异人虎纹默然发现自己一时不慎,转眼过后陷入极端艰难的绝境里。 这时,身为原子之子,地位尊贵的新人类的自觉,变异人虎纹不甘心就这样憋屈地死掉,它不顾每天只能使用一次的变种能力“超声波冲击”的限制,默默地转过身,双手再次虚扣住脖子。 亲眼见识过这一招的降临者,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跑,当机立断的速度之快,就连变异人虎纹心里都是佩服不已。 不过,声波在地表空气中传递的速度太快了,只要在一秒之内跑不到340米范围以外,就不得不以身体承受变种能力“超声波冲击”的洗礼。 变异人虎纹最后一次深呼吸,它的吸气声音是如此地强,就连跑路状态中的祁久都听地真真切切,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 随着变异人一声怒吼,白色的气浪冲击波脱口而出,以惊人的速度追上全力以赴奔跑中的仇敌,顺利地透体而过,将其一击轰倒在地。 变异人虎纹软软地垂下双手,嘴角无意识地吐血,沙哑着嗓子,笑道:“一报还一报!今世仇,现世报!” 话音刚落,它就像是被抽去脊梁骨似的,一个屁墩坐在地上,又重重地躺倒在草地上,无数细小的藤蔓发疯似的暴生出来,有如“毒液”在深夜抓住皮特.帕克,不断地覆盖变异人虎纹的身躯。 而他,只是抬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纯净地就像一块水洗过的蓝宝石,露出一抹解脱似的微笑。 紧接着,它遍布血丝的眼睛,被一根根绿植的根须缠绕,飞快地失去了视觉,两眼一黑过后,连生命都不能由自己做主,也就是连咬舌自尽都办不到了。 与此同时,尽管祁久跑出去一段很远的距离,依旧被变异人虎纹的超能力“超声波冲击”透体而过,身体大部分毛细血管破裂,全身上下前胸后背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出现密密麻麻的淤血肿胀,眼看着就活不长了。 就在这时,第二共和国近地基地发射的高空气球雷达,为发射“祖巫号”超级炮弹改造旧世界一轮结束后,刚刚出动的空天母舰“九凤号”指引了异常生体磁场信号扎堆的魔都某区域。 于是,随着空天母舰舰长启动歼灭计划,一支由24架超高音速智能联网无人机组成的空军中队,立即定点投放到魔都上空。 穷凶极恶的变异猛禽鶸鸟,随即被盘旋在魔都上空的预警机扫描发现,针对这一类疑似有高度智慧的变异生物开发的特种降解酵素,立即被一个中队的无人机群雷达锁定。 致命的危险感觉,被变异人尊称为大鸟王,在顶尖的一小撮变种人里,也备受礼遇的鶸鸟,立即发动自己的超能力“虚空之翼”。 呼地一声,变异猛禽鶸鸟完全舍弃庇护在其羽翼下的变异人,刚刚展开锃亮的羽翼,就在呼吸之间原地消失了,趴窝所在的废墟应声出现十二级强度飓风似的大龙卷。 被高温抵挡住外面的绿植,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发疯似的蔓延进去,将来不及逃走的十几个变异人统统抓住,迅速消解成骨灰、碳粉。 奄奄一息的降临者,则被预警机的雷达生体扫描发现,空天母舰即刻派出了球形医疗飞船下去魔都地面拯救。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四大天王 发射指令下达后,空天母舰的侧翼立即打开一个直径六米的开口,八片旋翼往后面旋转着内缩,随后一架球形医疗飞船通过电磁弹射激发出去。 它的速度从零上升到时速二百公里仅仅用了三秒,五分钟过后,内置的陀螺仪导航器令飞船上下颠倒,底部朝下喷射出高速气流,用来减慢降低下坠的速度。 当球形医疗飞船距离地面不足五十米时,地盘往外弹开四条反关节机械臂,随着高速气流端口的缓缓收拢,最后的降落并没有太大的冲击。 再则,反关节机械臂的液压缓冲系统及时生效,地面肥厚的绿植苔藓,也相对地帮上很大的忙,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动静。 球形医疗飞船的底部升降梯缓缓开启,四根蛇形机械臂飞快地延伸出来,三相摄像头定位待救治人员后,机械臂抓头、抱胸、搂腰、拿捏住双腿,将此人竖起,不快也不慢地移动到升降梯里,按在生命维持舱内,来到球形医疗飞船上层。 紧接着,完成救治伤员任务的飞船启动返回程序,高速气流端口重新开放,球形医疗费创缓缓地飞升上天,随着固体燃料的一级点火,纯白色的热焰将飞船一下子推升到距离地面五百米的低空,逐渐提升的速度,助推飞船抵近待在平流层的空天母舰。 与此同时,第六代战斗机群,即超高音速智能联网无人机通过雷达指引,锁定了变异凶禽的三相方位,立即扑了过去,对这头鶸鸟轮番扫射内置降解酵素的机炮子弹。 动用超能力“虚空之翼”跑路的变异凶禽,此时正是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时,锃亮的金属光泽的羽翼,被无人战斗机扫射一波后,就像拔掉羽翼的孔雀,当场破格,变成一只山野常见的草鸡,还是掉尽羽毛,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可是,空天母舰上的生物科学家们,对这头激发超能力,仿佛展开空间跳跃的变异猛禽相当感兴趣,通过即时投票,决定生擒鶸鸟,而不是将其当场格杀。 舰长能够理解这帮陷入疯魔状态中的科学家的想法,毕竟空天母舰的一些关键技术,如反地心重力引擎、常温超导体、超级磁场金属,都是他们秘密捕获研究变异生物,触发灵感进而研究出来的产物。 魔都还未被【春神句芒】覆盖的为数不多的废墟上,四位顶尖的变种人面壁者乔达摩,持剑者风清扬,归零者陈太极,守望者徐留香看着昔日赫赫有名大凶鸟,被二十几架无人机生生逼到绝境,内心除了莫名的愤慨外,还不由自主地升起与之无法对抗的无力感。 面壁者乔达摩的左眼看见了距离地面十五公里以上,待在平流层里机动的空天母舰,右眼放出一道晶光,将自己看见的事务投射在其余三位面前。 持剑者风清扬双手拄着右手尺骨延伸出来的长剑,脸色难看极了:“旧时代的人类复苏了,待在地底下十几年,终于熬到全球核大战的辐射自然消失的一天。他们回来了,想要夺回自己的家园!继续战斗?还是尽快离开?” 归零者陈太极沉默不语,他看着气势恢宏的空天母舰,迄今为止人类智慧的最大体现,想起自己曾经为人的经历,不由地对自己的变种人的身份,产生了一丝怀疑。 这点质疑自己身份和立场的思维,有如一颗种子急速地生根发芽,牢牢地占据着陈太极的思维,他感觉有些奇怪,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有人对我使用了精神控制!” 话音刚落,归零者陈太极双手合掌,默默发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能力发动,始动为零!” 一股强悍无比的力场透体而出,不仅将投降主义植入归零者陈太极脑海中的精神控制掐灭,连带身边的三位顶尖变种人,也在瞬息间失去了自己的变种人能力。 面壁者乔达摩的双眼立即恢复正常,四人面前的空天母舰投影有如泡沫炸开般的消失,不过他还能保持镇定,毕竟最初获得的能力【肌肉操纵】,在获得二次进化后,牢牢地固定在体内,就连归零者陈太极的特殊能力也无效。 至于持剑者风清扬,本身就是古武流剑术高手,即便双手拄着的骨剑寸寸粉粹,以手代剑也颇具杀伤力,一下子被打回原形的只是守望者徐留香。 他固然是惊惧于第二共和国摆在明面上的军事实力,不过他更警惕身边的伙伴,第一时间运用初始能力,潜遁到脚下的地底深处。 离开归零者陈太极的球形无效立场后,他的超能力发挥了作用,不慌不忙地发出警告:“陈太极,你别太激动了。植入你脑子里的思维种子,源于第二共和国空天母舰搭载的思维武器,即‘领袖魔方’。” “我通过天赋能力隐约看见,这件武器的灵感来源于一位特殊的变种人。初始能力是心灵感应,超进化后是精神连接,他自愿贡献出自己的大脑,成为第二共和国量子计算机‘长安’的物质结构一部分。” 归零者陈太极听见地底深处传来的声音,也知道自己过于紧张激动了,连忙收起自己的超能力“无效力场”。 面壁者乔达摩和持剑者风清扬相视一眼,同时松了口大气,幸好在最初的时候,四个人就结盟了,否则的话,一旦归零者陈太极打开“无效立场”逐个狩猎,每个变种人都要倒大霉,栽跟头。 守望者徐留香察觉到“无效立场”消失不见,归零者陈太极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才从地底深处上升到地面。 “魔都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既然第二共和国准备重建新世界,肯定会被繁琐的重启家园事务拖住手脚,我们趁机离开,距离最近的南亚就很不错。气候适宜,风景迷人,辐射还很不少的样子,或许可能帮助我们开启第三次进化。” 面壁者乔达摩对此深信不疑,毕竟守望者的话没有一次落空过,是这个顶尖变种人联盟的大脑和良心。 持剑者风清扬沉默了良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的目的,无非是建立一个容纳变异人、变种人甚至一切变异生物的国度,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的叹息和沉痛的语气,令感情最丰富的陈太极都被打动了,归零者轻轻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啊!我们就只有这个小小的愿望,谁知道第二共和国竟然无法容忍,甚至派出凶残至极的军事武器,对我们这群手无寸铁的新人类大肆屠戮。太残忍了,简直不可思议!” 守望者徐留香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发散了自己憋屈的心情,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挤出一丝笑容:“从天上走,未免也太嚣张,太显眼了。依我看,最好还是走地底暗道离开魔都,从海上离开!” 其余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守望者,徐留香笑道:“从地底走有两个好处,一来,我们可以避开第二共和国空天母舰的生命探测雷达的无差别扫描,其次从海上离开,待在地底暗流的变种人‘河流之王’必须争取,他的超能力是水流控制。” “具体来说,就是在海面以下开辟出水上乐园滑梯似的流体管道,将我们快速送出南海,抵达那片群岛之间的海域。” 持剑人风清扬再次亮出手里的骨剑,这一次是从握拳的掌骨之间暴起出现,双肩、俩肘的皮肤下面都有些蠢蠢欲动,显然是准备动真格,不惜暴露出自己的完全体。 四个位居于魔都变种人权利金字塔顶端的大佬都准备离开了,消息很快就被拥有千奇百怪能力的其它变种人获悉,在擅长潜遁的守望者徐留香还在准备的时候,就有变种人按捺不住地潜入地底深处的暗流,前往拜访传说中的那位“河流之王”。 外围的变异人和变异动物,死地七七八八了,这一轮优胜劣汰,就淘汰了不下十万个体,让所谓的变种人支配的新王国胎死腹中,第二共和国的反扑是如此的凶残,夺回故土家园的决心是如此的坚定,当场掐灭了少数心存幻想的变种人的念想,由不得他们慌乱之下准备跑路。 当受到变种人尊敬的变异猛禽“大凶鸟”,被一支由24架超高速无人战斗机组成的空军中队凌空打爆,虚空之翼也折翼当场,继而被特种合金网捕获着送进平流层的空天母舰后,魔都的变种人纷纷打起各自的小算盘。 愿意追随“四天王”南下的变种人占据了绝大多数,面壁者乔达摩建立属于变种生物王国的理念深入人心,而他愿意善待变种人兄弟,也很得人望。 至于不愿意离开的一小撮顽固派变种人,抱着哪怕战死的想法,或者与第二共和国共归于尽的理念,在游击战思想武装起来的首领李青牛的带领下,胜利转进前往金陵市,已然放弃了注定无望的魔都。 与此同时,随着球形医疗飞船返回待在对流层机动的空天母舰,降临者的真实身份也随之浮出水面。 “陈思,编号,隶属近地基地开拓团的成员,父母具在,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和姐姐,刚刚成年没多久,经常往来地面,有轻微辐射病。” “仅仅只用了七天时间,他就利用下水道窨井盖,独自建造出一间简易的三防工事地下室。其中有投机取巧的因素,一下子往前推进十倍于常规进度的距离,有可能想第一个进入魔都,拔得头筹,还真的被他实现了。” “按照第二共和国的相关规定,经过阅读脑电波的比对,陈思此人是魔都的第一个收复者,独自接触并斩杀了变异狞猫、局部躯体变异人、变异巨鼠,协助狙击变异人暴君,与变种人虎纹交手,巧妙地攻破对方要害,导致其失血过多,不得不透支潜力反击而死。” “陈思获得对变异生物的一杀、二杀、三杀、四杀、五杀,尤其是独自干掉一头变种人,积累的功劳足够进入地底都市圈外环生活了。” “我对此保留意见!有轻微辐射病的地表活动人员,属于平民阶层,进入只有我们各行业精英才能生活的地底都市圈,哪怕是外环,也是一件相当出格的事情。” “我反对!前后长达十五年,换成旧时代领导层都换届两次了,连一个平民进入地底都市的名额都没有,会寒了成千上万在地表开拓、测绘、搜集情报的平民的心。” 空天母舰舰桥全景会议室里,待在各个岗位的与会人员纷纷发表意见和看法,当谈论到上升渠道时,罕见地出现一片寂静,甚至称得上是鸦雀无声。 还是军方代表的空天母舰舰长发话了:“区区一个普通的平民,能够单对单击杀生命体能量百倍于他的变种人,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感到高兴的事吗?简直就是蝼蚁战胜了大象!我同意!” 同意?同意什么?舰长没有具体说清楚,究竟是同意陈思以平民身份进入只有精英才能生活的地底都市圈,还是其他的什么无关选择,没有人敢追问下去,唯恐冒犯了隶属于最高领导层垂直管理,又份属中立阵营的军方大佬。 “稍等!”身为超级炮弹开发者之一的陈博士,在众人面前打开了一份脑电波阅读材料:“由我亲自开发,基于思维武器附属分支的造梦机,为这位功勋平民营造出最想要的梦境。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与会人员立即看见了波澜壮阔的中土世界圣山神系覆灭战役,道法显圣的古色古香的位面,斗法、斗剑、法天象地之术,种种光怪陆离的场面,无不令人咂舌。 最后定格在进入甚深定境,伫立在水面上,宝相庄严的破戒僧的形象,他紧闭双眼,显露出三头八臂的金刚之身。 第一百八十章 救世新丁 “荒诞不经的梦!年轻人就是喜欢自吹自擂,连在梦中都把自己幻想成救世主般的人物,不仅毫无价值,还一点都不有趣。” “依我看,这就是猴版西游记,大概是这位姓陈的小朋友看了一些古典文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加上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理由不外乎如此。” 陈博士打开的话题,随即就被一群异常理性,坚持科学的同行给解析地七零八落,即便在如今研发出思维武器的当下,破解各种社会性心理疾病都简单地易如反掌,甚至能为机器人编写出模糊的感情代码。 身为军方发言人之一的空天母舰舰长,对于科学家们的讨论,只要别太过于出格,都会相当地容忍,倒不是器量恢宏的缘故,而是自己并不是太懂他们讨论的话题,保持谨慎地沉默,不仅没有坏处,反而只有好处。 眼看着陈博士被众多同行群起而攻之地按下,即便舰长在造梦机显现的梦境中发现太多具体到细微的细节,心里产生某种想要认同的意向,却还是遵从军方不应在陌生领域发言的默契,保留自己的意见。 若不是陈博士本人拥有独特的地位,在纳米级机器人研发和模糊智能编程领域已是巨擘级科学家,单独率领多个项目组,他的提案肯定会胎死腹中,而不是现今这般,仅仅是被同行们批判而已。 最后的结果,陈博士不得不后退一步,以自己的名义担保“陈思”入驻地底都市圈外环的资格,理由至少在明面上无比的政治正确:打开一条平民向上晋升的渠道! 这一回,就连最顽固的反对派都陷入沉默中,毕竟在座的科学家们,将近八成都是旧时代的平民出身的佼佼者,不会也不敢忘记自己的根,哪怕他们是现今体制的受益人。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全球地表生态圈核辐射衰退地七七八八,第二共和国在新时代第一个五年计划就是重启家园,战时体制还是会持续一段时间,不过恢复过去的传统政治制度,已是迫在眉睫了。 平民家庭出身的官员,能进入领导层的机会少之又少,可以说是被默契地联手挡在门外。反倒是中层和下层的技术官员,还是有不少旧时代的平民,特别是理工科出身,懂得科学技术,能和项目组主持人,即战略级科学家谈得来,不会发生外行领导内行的事情。 另外一条上升渠道,就是充斥着各行业精英家庭的孩子们为主的救世军,平民也可以凭着积累的功勋进入其中,尽管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却可以提升社会地位,得以进入地底都市圈的外围生活。 于是,在共和国自古以来就宣示主权的广袤大地上,被全球核战摧毁的都市废墟,在飞快地崩坏之中,同时崭新的世界,在旧时代的尸体上蜕变重生出来,唯一的阻力就是海量的变异生物,以及超能力千奇百怪的原子之子——变种人。 至于被回收进维生舱的降临者,濒死垂危之际,注入了两个基数,高达五百万个体的医疗型碳纳米机器人后,无数粉碎的毛细血管开始重建,残留在肌肉、关节等部位的淤血,也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被清除掉。 当“陈思”恢复意识,再次睁开眼睛后,就看见自己待在一间墙壁绘满蓝天白云的宿舍,感觉床板很硬,低头看到迷彩绿的被子,心里立即咯噔一声:标准行军床! 床头放着一叠衣物,降临者慢慢地坐起身,轻轻地抖开后,迷彩绿的短袖恤衫、四角裤、外衣、长裤,床下还有一双战靴和厚厚的纯棉袜子。 “陈思”呆坐了片刻,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穿上,系上鞋带后,双脚刚刚下地,就听见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一串风铃般的笑声传进来,三分爽朗、三分朝气、剩下都是自信。 紧接着,降临者就看见一位眉清目秀,筋肉暴涨,留着平头短发的女子走进房里,黑色的运动文胸、热裤,小麦色的健康肌肤,扑面而来的味道,尽是浓烈的雌性荷尔蒙,以及有着温度的女人香。 女汉子,陈思心里是姑且这么称呼的,看见自己的宿舍出现陌生的男人,以为又是窃玉偷香的蟊贼,第一时间扯开嗓门尖叫起来。 “……” 恐怖的尖叫声一路狂飙,瞬息过后就达到【highf3】,由此引发女汉子独有的天赋,或者可以称作为“细胞殖装”,震动空气分子,将并不强大的动能化作尖锥,捅进降临者的耳朵里,顺势开始搅动他的脑子。 强烈的眩晕感猛然袭来,“陈思”顿时感觉到天在旋地在转,差点瘫倒在宿舍的地上。所幸的是,他的身体不算强悍,意志却锤炼地有如一颗金刚石,硬是凭着过人的控制能力,将差点后仰倒地的身体,牢牢地原地站稳。 就在这时,降临者感觉鼻子一热,两道小蛇似的鼻血顺势而下,右手立即抬起,按住鼻翼两侧,同时用嘴巴呼吸,好歹将喷涌而出的鼻血止住了。 女汉子惊讶地发现,自己百试百灵的“细胞殖装.海妖”,竟然奈何不得眼前的小蟊贼,没有把他当场击倒在地,而让人羞恼的是,他竟然在自己面前流鼻血了。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男生!可惜,他还是一个偷进别人宿舍的小蟊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洪亮的广播声:“救世军,紧急集合!任务一,发现金陵市中心避难所有求救信号,救援行动即刻展开。同时宣告:新成员陈思进驻基地,编号,见习士官,将在基地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初级训练……” 降临者刚刚回过神来,发现鼻血止住了,同时也知道自己占据的这具身躯的姓名:“陈思!这个名字,不错。” 女汉子原本摆开格斗的姿势,在听到对方自言自语后,随即放松了下来,她的目光上下打量“陈思”,明悟过来地点了点头。 “你就是救世军的新成员!按照个人编号的长度……十位数,应该是旧时代的平民。平民也能进入地底都市圈的外围,哪怕是训练基地,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对了,你是怎么进得我的房间。” 说到这里,女汉子就后退两步,伸手按在宿舍的门框上,抓住并拉出一块文件夹似的玩意,半透明的平板电脑显示屏。 “三十分钟前,有一个拥有超级权限的管理员,随机挑选并访问了我的房间,将你运了进来……你在救世军所有责任和应尽义务的担保人是,战略科学家陈博士!” 女汉子阴沉如铁的脸色,在看到救世军宿舍系统的电子签名和时间戳后,有如孤傲的高山雪莲花开绽放,罕见地露出看着龙蛋孵出幼龙的卡丽熙式的微笑。 可是,份属两人世界的小房间,并没有让这股暧昧持续太久,突然接入进来的两个电子身份信号,让女汉子看地直皱眉。 “来自瀛洲的月城武,来自乐浪郡的李万机,他们来我的房间,想干嘛?当然是拒绝!” 可惜的是,女汉子发现对方并非是互动式的访问,而是权限比较高的进驻,凑齐四个人的救世军宿舍,自己终于可以具有舍长的所有权限。 孰轻孰重?在救世军训练基地拥有舍长的经历,日后将会对自己的整个职业士官生涯带来相当多的好处,更快地升职,向管理层迈进,在个人简历上添加浓墨重彩的一笔。 为此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是男女混住后,自己的名声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日常训练和生活中,有太多不可避免的走光,让人白白地占去了便宜。 “管它呢!只要我把持地住,牢牢地守住底线,名誉上的污点,就等于不存在!” 降临者看到女汉子的脸色阴晴不定,估计是她的内心在反复权衡,终于下定了决心,以自己担任新兵宿舍的舍长为前提,同意了两位第二共和国的归化者后裔的进驻。 没过多久,月城武和李万机的个人物品被打包,经由镶嵌在房间承重柱内的管道送进宿舍,两个人却没有出现,似乎去执行救世军的最新救援任务了。 女汉子额头青筋暴起,双手互相按压着指头,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把我当猴耍了一通!这两个小家伙,迟早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她的目光转到“陈思”身上,顾不上战略科学家陈博士与此人的关系,女汉子就是难压心头忿忿不平之气,决定趁着老兵带新丁的例行日常训练,只用三四分力气,暴打面前的平民一顿,稍微发散发散自己的郁闷。 “新兵,跟我走!姐姐我带你去训练场见见世面,你可别被吓尿了!” 降临者一眼看穿女汉子的心思,包括此时她心里想着的事,似乎在打自己的歪脑筋,一脸狼外婆盯上小绵羊的得意,他不禁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就算我的身体还不够强壮,在单打独斗的前提下,我可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女汉子刚刚离开房间,“陈思”就前后脚走出了这间宿舍,六角晶格网状力场墙,隔开走廊和面积不小的训练场,让人耳目一新的是若干个喷气式飞行平台,在训练场上空飞来飞去,上面多是身穿带军衔制服的裁判,无论脚下的平台速度有多快,都能稳稳地站住。 训练场上分割出很多的区域块,人造地形囊括已知的所有地表特征,参加训练的救世军士官,以变异生物为假想敌,使用的武器装备,从冷兵器、热兵器、高斯枪等等,还有一些降临者无法理解的黑科技,譬如电浆枪、高周波振动剑等等,尤其是这件高周波武器! 无坚不摧,无物不斩!可以轻而易举地切割任何物质,不说削铁如泥,一尺厚的钢块,被它劈斩而下,场面就像热刀切进黄油似的,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一阵透体而过的舒爽。 “振动!高频振动!对了,任何材料在显微状态下都是不均匀的,这些部位会产生细微的差别,高频振动能在瞬息间,使材质微小的不均匀部位,急速累积到疲劳状态,再加上武器本身的切割作用力……就算是一张纸,都能在高周波振动下,切开一块薄铁皮。” 降临者看到高周波武器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着怎么将高频振动的原理,藉着自己的身体发挥出来,想必此举能让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具有神兵利器的锋芒。 可惜的是,当那位救世军士官双手握紧高周波剑,向一团橡胶材质的假想敌斩击时,出乎意料地被反弹震开了,并没有像之前的那样无物不斩开,无往而不利。 “没有万能的武器,只有最适合的武器!这种训练方式的目的,无非是想告诉正在接受训练的新兵们,不能唯武器论,要发挥救世军士官灵活多变的战斗方式。” 女汉子的心思真是相当敏锐,表面上在前头带路,眼角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身边的新兵片刻。她看着平民出身的“陈思”一脸思索的模样,再从他的角度,顺着目光聚集的方向,凭着女人的直觉,大概就能猜出来。 降临者注意到在训练场受训的新兵,年龄与自己相差不大,就算是飞行平台上的裁判和教官,也是相当的年轻。可是,他们的身上似乎缺少了一种气息。 凭着自己的直觉,在“陈思”看来,这些人缺少正面面对变异生物,在血腥杀戮中体会生命的升华,也就是完整的实战体验,没有这个就永远是新兵。 就在女汉子前头带路,领着降临者来到训练场的入口处时,一位面相女性化,气质很阴柔的男人靠近过来,脸上挤出职业笑容,三分讥嘲,三分不屑,剩下的都是质疑。 “认识一下!鄙人李万机,即将成为新兵宿舍1024的成员,也就是你所在的房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住在同一个宿舍的战友了。高不高兴?开不开心?来,握个手先!” 话音刚落,自称是李万机的年轻人伸出右手,不由分说地向“陈思”抓过来。降临者反手就是一记戟指,轻点其脉门所在,只要点中了,肯定会触电般的手麻。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后发制人的“陈思”抓住了李万机伸出来的“友谊的橄榄枝”,默契地开始比拼握力。 第一百八十一章 细胞殖装 反观同是见习士官的李万机,由于自己的大意轻敌,右手脉门被对手暗算了一下,导致握手的瞬间掌心针扎似的一麻,五指蓄足的劲道散去了大半,终被对面的救世军新丁抢了先手。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李万机的右手指骨被捏地都移位变形了,可是他的脸上还是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心里估摸着对手不可能一直都在发力,只要等到“新丁”旧力用尽新力未生时,嘿嘿! 可惜的是,降临者一直都保持着全面压制的状态,同时还不断地折磨着李万机的指骨关节,直到他的脸上再也不能保持淡然的笑容。 两人握手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女汉子看出几分端倪,装出一幅你们两个很gay的嫌弃神情,打开两人握住不放的手,算是间接地帮了李万机一把。 毕竟,李万机也算是同期进入训练基地的战友,有几次照面的交情,怎么也比半途上车的“插班生”要有感情基础,自然是稍微有所偏向。 “陈思”一言不发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四个手指头统统发白,手掌上红色的印痕久久不能散去,还得是自己亲自动手按摩,疏通经络气血,才稍微有点起色。 李万机看到对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才满意地笑了起来,为了在人前展现自己的风度,强者居高临下的从容淡定,他在用独特的手法,给自己右手按摩的时候,朝“新丁”笑着点了点头:“你,很不错!” 降临者同样轻轻额首致意,仔细想了想,好半天才蹦出一句:“你的忍痛能力,很好!” 女汉子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李万机刚愎自负地不容许自己失败的性格,在听到对手的评价后,脸色悻然,回想起自己右手酸麻的一幕:“对了!刚才那一招,你是用古武里的点穴术吧!” “陈思”没有摇头否认,也没有点头承认,知道自己此时的回答相当关键,不能露出一点破绽,于是沉默片刻后,反问了一句:“什么是古武?” 这句话挠到李万机的心头痒处,他毫不犹豫地激活了左手臂内置的“细胞殖装.一阳指”,虚握拳头,弹出食指,竟然激发出一道尺许长的“空气针”。 “你不该这样问?古武早已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你应该问,什么是科技武学!” 降临者顺势看向不远处的六角晶格力场墙,及时挡住这根贯穿力十足的“空气针”,叹道:“在古典小说营造的武学体系里,这就是有形真气,或者可以说是真气外放!没想到,仅仅是对人体进行小小的改造,就能在一夜之间具有天资不凡的武者几十年苦练的成果。” 女汉子不想看见自己被排斥出话题讨论之外,趁着“新丁”说的话告一段落时,不慌不忙地补上:“没有你想的那么强,不过就是救世军士官通用的细胞殖装,相对于古武术而言,有很大改观的科技武术。” 李万机看了一眼脸上毫无动容神色的“新丁”,想要趁机显摆一下自己的细胞殖装和广博的新科武的知识储备,怎料对方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由地大失所望。 “我从家里的渠道得知,陈思这个平民很不简单,身为一介普通人,竟然独自干掉五头变异生物,其中还包括一个变种人,又是事实上进入魔都插旗的第一人,受到战略科学家陈博士的赏识,才能以平民的身份进入地底都市圈生活。他的身上,一定有很大的秘密!” 就在这时,女汉子看到气氛不怎么对头,就伸手指着训练基地的一个角落,由智能机器人充当考官的所在:“新丁,那边是人体机能考核部,去考个试罢!” 降临者已扔掉自己用的“祁久”的名字,听到女汉子总是用“新丁”称呼自己,站住了脚,双眼盯着她,很认真地告诉对方:“我的名字是陈思,编号,除此以外,没有别的称呼!” 女汉子被他的眼神吓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明白自己被“新丁”震慑到了,忍不住羞恼地予以反击:“你干嘛啊!从头到尾,你都没有认真地自我介绍,叫你一下新丁,怎么了?怎么了?了不起啊你!” 对于女人无理取闹的特权,就连李万机都头疼,他已经很自觉地提前避开了,同时还用手指,为“陈思”指点了前往考核场地的方向。 “女人,你的名字不也没有自我介绍?苛责对方的时候,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做到位,做好一个示范。很明显,你没有!你不够格!你未必是完美!” 一串人性拷问三连击,顿时让女汉子哑口无言。李万机则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好,给个大大的赞,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免得被这一期见习士官里赫赫有名的金刚芭比在心里给记上一笔黑账。 好在,女汉子早熟的性格比身体的青春期发育更早,她按捺住自己的暴君恐龙般的坏脾气,深呼吸一口气后,脸上挤出三分职业笑容。 “认识一下,我的名字,春丽,第二共和国救世军第十期见习士官,你呢?我的舍友!” 降临者双手抱拳,揖礼:“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陈,名思。舍友春丽,你我有缘,才同在屋檐下,幸会幸会!” 如此洒脱的江湖风,传说中的游侠,让见习士官春丽不禁大感好奇,她歪着脑袋看了看“插班生”,心里暗道:“对变异生物能够拿到五杀的平民,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江湖风,古武术,我对这个人有点兴趣了!” 不知不觉中,见习士官春丽对降临者改观了不少,或许是身为一介平民,在精英子弟面前不卑不亢的态度,或许是明知道李万机不怀好意地试探,却还能提前用不知名的手法反制的从容,面对自己的咄咄逼人,还是稳住情绪,甚至发起反击。 两人并肩前往考核场地的路上,降临者注意到身边的舍友,有意无意地总是看向自己,一副宝宝对新玩具颇为好奇的神情,不由地冷下脸来。 考核场地上,占据最大面积的是四百米跑道,测试100米、200米,400米,1000米,五公里跑的成绩。跑道括住的范围,有测试弹跳力的触板项目,有测试拳力的拳击机,有测试手眼配合能力的打地鼠机,有常规举重,常规铅球等项目。 在见习士官春丽的指引下,“陈思”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各项测试,唯有可供选择的跑步项目,测试了最短距离的100米。 与其他人预想的完全不一样,降临者起跑后,身体一直往前压地很低,以一种相当诡异的姿势,跑完了全程,凭着身体某部分过线的标准,竟然跑进了10秒大关。 李万机看到这一幕后,眉头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不用任何细胞殖装,仅仅凭自身的体能,这个刚刚成年的家伙,竟然有省级职业运动员的水准!就是跑步的姿势,太搞笑了!” 来到他身边的青年,漫不经心地接过话头:“这就是地表开拓团的平民?据说他在梦里把自己幻想成拯救世界的救主,没想到还真是走古武的流派!他的前进姿势,很像倭国动漫里的忍者流派呀。” 李万机听到这番话后,侧头看了一眼同是归化者二代的月城武,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出言反对,只是微微一笑,心里打定主意,要撺掇这眼高于顶的家伙,去碰一碰体能测试成绩,都在标准以下的“平民”。 李万机伸手拉出一块半透明的平板显示屏,指点着上面的关于“陈思”的所有个人资料,笑道:“你相信吗?就这种身体素质,能够拿到变异生物的五杀,其中还有一头是二次进化,具有独特能力的变种人。” 月城武笑眯眯地按下显示屏,斜着瞥了李万机一眼:“你想干什么?当着救世军大将的女儿面前,握力竟然输给了一介平民,丢了很大的面子。现如今,竟然想怂恿我上去发起挑战?你以为谁都是像你这样喜欢冒进的傻子?” 李万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被人拆穿后,脸上也不见羞恼的神色,反而坦然地在舍友面前,展示了自己刚才被点中脉门的部位,一抹淡淡的红晕,有如守宫砂。 “看到没有,在古武术的流派里,也属于相当神秘的点穴术。刚才我用医疗机检查过了,这个部位是所谓的脉门穴,即穴位经络图里的内关穴。手腕横纹上二寸,两筋之间。” “也就是尺神经丛控制手掌小鱼际肌,连带握拳发力的第三、第四蚯蚓肌都会短暂失控,我才会输了握力的比拼。这家伙,是个隐藏很深的大高手!” 月城武听完新舍友的全盘分析后,终于有所动容:“古武流的宗家!可是,我早就调查过陈思一家人,在旧时代不过是城镇化进程中的拆二代,也就是所谓的城市的新市民,靠出租金过上相对宽裕的生活,并没有显露出古武流派的痕迹。” 李万机很是无力地翻了一下白眼:“能够在全球核大战幸存下来,运气固然很重要,不过他们一家在辐射版废土走过千山万水,没有过人的体质是不可能成功抵达近地基地的,哪怕是最外围的一个,也有超过千里的直线距离。” 月城武顿时陷入难言的沉默中,他想起曾经经历过的那段难忘的岁月,售价高达十二亿华元的船票——每个人,整个家族掏空了底子才凑够。 “不得不说,父亲大人真是远见卓识!当然了,这也与他本身是个世界级的超级科学家息息相关,目光和视野同样是世界级的。” 月城武想起父亲开发的新的细胞殖装,刚刚提交上去,仍在委员会内部审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获得批准,他忍不住握紧拳头。 “重建新世界的号角声已然吹响,救世军就是冲在第一线的前锋,此时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为了我自己,也为了父亲大人的研究经费,我不得不行险了。” 月城武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结束测试后,评价在标准偏下的平民新兵,那并不是他的目标,本期的见习士官也没有几个比较突出的家伙,反倒是上一期救世军士官,即所谓的黄金的第九期,加载一百零八种细胞殖装,背景是超级阔佬马家的长孙,单名一个龙! “我,救世军第十期见习士官月城武,决定向第九期二级士官马龙发起擂台战邀请,本人使用一种未知名细胞殖装!” 擂台战的设立用意,或许应该说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让来自核心,内环、外环的救世军士官们,能有一个互相切磋的机会。 毕竟,在明面上看,所有士官的实力都差不多,起步的台阶不会高地太离谱。可惜,有钱有势的人,往往能给自己装上更多的细胞殖装,这种救世军普遍的初始武器。 第九期的士官在结束新兵训练后,能够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晋升为二级士官的有很多,所以才被好事者称为【黄金的第九期】,其中晋升速度最快的,就是拥有一百零八种细胞殖装的马龙,真正实现了教科书上的记载,武装到牙齿的极限水准。 与面目丑地就像外星人的祖父相比,马龙是经【基因调整】诞生的完美人类,没有任何基因病,有生之年也不会生癌,身体更是直接免疫aids、mers、ncov等病毒。 当他同意新兵月城武的挑战,站在万众瞩目的擂台上时,抽空出来的降临者看了一眼,眉头轻轻挑起,暗道:“这人……按道经上说就是无垢道体,清静之身,唯一的缺点就是气息混浊,走了元阳,泄掉太多的元气了。” 然后,“陈思”转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新舍友,来自瀛洲的归二代月城武,体内潜藏着一股浓度惊人的气息,忍不住暗叹:“对自己太狠了!竟然在体内植入了类法术器官,真是要命了。” 与此同时,一股气流从月城武的脚下迅速上升,掀起他遮面的长发,露出遍布血丝,隐隐之间泛起红光的双眼。 “开……眼!” 第一百八十二章 擂台挑战 话音刚落,月城武的眼睛瞳孔周围,立即浮现出一枚黑色的勾玉状的斑痕,如此诡异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救世军黄金的第九期二级士官马龙的“细胞殖装.千里眼”,他惊讶地眉头挑起,叹道:“不在任何序列,新的细胞殖装!肯定是与你的父亲有关。” 马龙的两侧太阳穴部位,立即浮现出数根蚯蚓状的血管,高高地拱起,攒成瘤子似的玩意,这是颅外真皮层植入的“细胞殖装.生物副脑”,在高速地比对所有序列,尤其是眼瞳序列后,推演对方的未知名细胞殖装,有很大可能涉及到精神控制、心灵感应等精神系操作。 于是,马龙的头发飞扬起来,露出镶嵌在耳背后方的“细胞殖装.免疫水晶”,免除一切致幻系、精神控制、心灵感应、思维波连接等人工超能力的殖装。 可是,在降临者的眼里,闷声喊出“开眼”的舍友,自从眼里多出一枚勾玉斑痕,身体机能就有飞越性地增长,各个部位的气感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暴增。 “气息提升了五成有多,无论是速度、力量、反应水准都有很大的提升,唯一可虑的是,他的精神意志能否跟得上身体的爆发性增长。” 就在这时,临阵激发未知名细胞殖装的月城武,看到对手开了家庭背景外挂,接连不断的使用多种殖装,一切都按照自己推演的过程在进行,他咧嘴轻轻一笑,抢先发动了攻击。 啪地一声,由硬度很高的玄武岩打造的擂台场,众目睽睽之下,月城武竟然原地消失了,留下蹬地发力后,地面炸裂的声音。 “细胞殖装.相位盾!” 马龙看到对手快地连视网膜都没有留住蛛丝马迹,毫不犹豫地激发了贴在前胸后背,与皮肤几乎连成一体的盾牌,悬浮在离体尺许的位置,缓缓地转动着,继而表面出现十字裂缝,分解成大大小小的八块副盾。 “陈思”注意到这些环绕使用者的盾牌,类似于费茹世界法师的护身术“艾欧哲石”,不仅具有抵挡能量冲击,还有隔绝、阻断物理攻击的作用,却摇了摇头。 “久守必失!站着原地不动,就会一直被动捱打。身为资深的救世军士官,这位姓马名龙的年轻人,是否太过于大意了。” 现实的确如此,凭着未知名细胞殖装提升身体机能后,月城武高速移动到对手的身后,左手试探性地发出劈空拳,劲风冲击波撞向马龙后,引起相位盾自动护主的功能。 紧接着,月城武出现在对手的正面,趁着只有两块巴掌大的相位盾如太极鱼般转圈循环时,右手握拳狠狠地挥出一击,直拳! 万万没想到的是,马龙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两块看似最小的相位盾,却莫名地产生电磁力场,形成等身高的护盾。 尽管月城武轰出一记实拳,血肉之躯却在高科技营造的有如铜墙铁壁的壁垒前败了,筋断骨折都是轻的,右手14根指骨,5根掌骨,被反震的力道弄地当场骨裂,连手臂肘关节都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马龙双眼一瞪,随即就听到对手忍受不住的闷哼声,即刻知道自己趁虚而入的超能力生效了,“细胞殖装.剧痛痉挛”只有在对手受伤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当然了,如果对手有暂时切断、阻断痛觉神经的能力,这个超能力就有点鸡肋了。不过,以归化科学家的薪水,未必能支付地起购买随意开关神经电子脉冲信号的细胞殖装的价钱。 月城武藉着身体的痛苦,激发了未知名殖装的二段变化,不是朝向对方,而是对自己使用了幻象操作,“看见”了父母家人死于变异生物的惨状。 欺骗视神经的超能力,锥心刺骨的痛苦,强烈到可怕的情绪,令到瞳孔周围的单勾玉,一下子变成了三勾玉,甚至令勾玉靠近瞳孔,头部融合成一团,并缓缓地转动着,就像万花筒似的。 “这就是大宇宙力量.不灭之火!” 月城武的左眼视线所在,即马龙面前的阴阳鱼电磁力场盾,顿时熊熊燃烧起血红色的火焰,不断提升的高温,开始影响并破坏电磁护盾的稳定。 马龙还在为对手的异变感到好奇,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的时候,最强的两块相位盾被不灭之火烧到本体,电磁护盾啪地一声消失了。 就在这时,“细胞殖装.危险预告”在马龙内心奏响警铃,他在第一时间发动了最强的皮肤序列殖装.爆肉刚体。 瞬息间,马龙的皮肤吹气般的膨胀起来,个头从中等身材(一米八五,八十公斤),一下子变成身高两米二,全身肌肉膨胀的筋肉怪人。 月城武心里懊恼极了,可是右眼还是趁着相位盾失效的瞬间,发出了具有致幻能力的精神攻击,毁灭の炎! 暗紫色的火焰在魔鬼筋肉人的胸膛熊熊燃烧,由于这是马龙高价购买的基于皮肤操作变化的细胞殖装,与神经并没有联系,因此这些致幻的紫炎并没有给他带去太大的伤害。 围观的好事者看到的,竟然是双方互相瞪眼,降临者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却凭着对气息的敏锐感应,察觉到舍友月城武和上一期二级士官你来我往的对战,攻防速度相当频繁,还出人意料的快。 “其中一位,对危险的敏感,有如至诚之道的君子,可以前知!另一位,则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反过来利用对手,来压榨出自身的潜力。就像最后的骑士唐吉坷德,向风车发起挑战!” 就在这时,月城武眼睛用力过度,不仅眼球遍布血丝,毛细血管纷纷爆裂而流下血来,就连暴增的体能消耗至今,也出现反噬的苗头。 “毕竟是未成熟的细胞殖装,我有点头晕了,大概是抵达到了某种极限。” 在财富豪门三代层出不穷的细胞殖装严防死守下,仅仅凭借着一件不成熟的细胞殖装,月城武撑到了现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当他精神力严重透支出现晕眩,体力不支地摇摇欲坠时,马龙伸出双手,搀住了这个科学家的归二代:“能逼我动用超过十种细胞殖装,你真的很不错了!我想和你聊一聊,植入你体内的未知名细胞殖装,没准我们两家还有合作的机会!” 月城武听到了自己最想听见的好消息,咧嘴露出同意的笑容,却应为血流满面,而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马龙立即解除“爆肉刚体”的状态,激发出胸口部位的在治疗序列也非常独特的“细胞殖装.太阳战纹”,随着温暖如泉水的亮金色光芒喷薄而出,月城武身体受到的伤害,正在缓缓地愈合中。 随后,降临者就听到身边的春丽的叹气声,李万机则有些动容:“又一个藉着擂台挑战黄金的第九期二级士官马龙,在豪门面前成功露脸的家伙。” “没有登记在册的未知名细胞殖装,经过刚才的较量,出乎我的预料,意外地好!没准,我们能很快就在殖装货架上看到它的身影!” “陈思”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的心思太阴暗了!我们的舍友月城武器量不小,至少在开始前,他是真的想凭着未知名的细胞殖装战胜对手。只不过,应对手段层出不穷的马龙给他太大的压力,只能退而求其次。现如今,月城武得到对方的认同,他至少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救世军的训练基地,有不少相当高端的医疗设备,一个基数的碳纳米机器人注入月城武的体内,他在无重力医疗舱里待了十分钟,就又生龙活虎地下地了。 当他回到自己的新宿舍,发现舍长不在,估计春丽还在带“插班生”游览训练基地,同是归二代的舍友李万机,看到四下无人,立即冲上来,紧紧地抱住月城武。 “欧巴,你真的太厉害了!竟然能在擂台上,逼迫黄金的第九期士官马龙拿出压箱底的细胞殖装。爆肉刚体尽管是旧款的皮肤级殖装,却是技术最成熟,对身体负荷最小的成品,比古老的海绵体肤甲殖装强多了,防御力也丝毫不逊色于最新的超合金黑光殖装。” 月城武对于私下见面就抱大腿,管自己叫大哥的舍友,真的是无语了,他不得不喊着别闹,轻轻地推开李万机,去宿舍角落拾取装满自己的所有物品的包裹,自行排布开来。 李万机发现自己套近乎毫无作用后,心里暗骂一句:“阿西吧!这家伙真是攀上贵人了,竟然装作一副不认识我的姿态,什么玩意!” “春丽舍长是救世军大将的女儿,尽管不是总大将,却是最有可能继任的顺位第一人。可是,如果我过于接近,刻意地讨好,没准会被人暴打一顿,开除出救世军。” “想来想去,也只有平民出身的舍友陈思可以一交,这家伙什么细胞殖装都没有,穷到地板以下,却还能在地面拿到变异生物的五杀,没准是个古武流的真传高手,说不定可以套出点什么有用的情报来。” 李万机心里谋划着什么,觉得月城武一战过后就膨胀了,不把同是归二代的自己看成自己人,不得不寻找外援,显而易见的是,李万机看上了舍友陈思,决定把他发展成新的朋友。 与此同时,降临者在舍长春丽的指引下,在完成身体机能测试后,完成了救世军新兵的登记,终于领取到了自己的个人电脑终端。 通过这件像是电子表的玩意,“陈思”可以访问救世军新兵训练基地的线上图书馆,翻阅见习士官权限下所有开放的书籍、文章、论文。 于是,降临者毫不迟疑地扑了上去,在知识的海洋里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这个“钢之大地”的世界的历史,阅读时间的脉络,从旧时代的终焉,看到了新时代的曙光。 当然了,“陈思”的目的并非如此,无论是舍友,还是基地里的其他救世军士官,挂在嘴边的“细胞殖装”,具备种种光怪陆离的超能力,显然值得探索研究一番。 毕竟,降临者也是具备念动力和对生死危机有被动“预判”技能的人,哪怕是一介平民,天生搭载了一件细胞殖装,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事实上,第二共和国在涉及到念动力的开发进程中,着实积累了不少成功的例子,与此同时,失败的教训就更多了。 “以意念移动物体,涉及到精神的实质化,由此发现精神具有波的显着特征,就此点开的科技树,有心灵信标塔,为人类将灵魂坍缩成精神波,藉此探索深空宇宙竖立回归的灯塔。也有精神风暴发生器,通过链接多位精神系超能力特长者,发动地图炮精神攻击!” 这些高深到进入国家战略层次的学问,只有大概的轮廓,救世军士官仅仅是耳闻而已,连亲眼目睹都办不到,估计是这一类武器作为威慑用,躺在发射架上积尘罢。 “用意念移动物体攻击对手,这是变异生物的战斗方式,实在是太过于粗糙了。有一段时间,我也曾经以神念施展御剑术。” 通过翻阅训练基地的图书,汲取上面无数科学家积累的智慧,降临者渐渐地明白,自己拥有的微不足道的念动力,其实可以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将念动力视作手脚的延伸,体外发力的源泉,实在是太过于低级,而将念动力视作控制万事万物的钥匙,往往就能引发出奇迹!” 在封闭式的蛋舱训练室里,隔绝一切外人窥视的目光,“陈思”伸手轻招,就有一张a4便签纸撕下来,被念动力控制着飞了过来。 “我想一想,武器训练场里,出现过无物不斩的高周波剑,这种黑科技武器最关键一点,是高频率的震动!” 第一百八十三章 暗面记录 封闭式的蛋舱训练室恍然开启,降临者迈着有些踉跄的脚步走出来,伸手扶住蛋舱的舱门,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累,嘴角却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凭着自己的刻苦专研,再加上汲取无数科学家和工程技术人员的理论,从为数众多的失败例子里寻找到合适的方向,终于将浅薄的念动力开发成功,练成一式新的必杀技! 由于屡败屡战的试验,精神消耗可是相当的巨大,当“陈思”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自己的宿舍,就像身上背着四个成年男子,经过楼梯转角,身体都僵硬地转不过弯来。 见习士官集体宿舍的走廊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出来透气的年轻人,看见陌生面孔经过时,原本都有些好奇,不过降临者疲累不堪的神情,却让不少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对他产生普遍的好感,毕竟绝大多数见习士官初来训练基地后,也有过相同的经历。 在这条不算长的回宿舍的路上,不乏有掌握诸多情报渠道,知晓新来的“插班生”的身份和辉煌的战绩,已经通过训练基地的“天地线”,向不知情的战友们广而告之了。 “仅仅以凡人的身躯就拿到变异生物五杀,得以被上层的强有力人士看中,穿过那条门没有关紧的缝隙,进入地底都市圈外环生活,还被允许进入救世军训练基地,怎么可以这样?” 一位相当看重自己的精英身份,实质不过是运气好的平民暴发户家庭出身的见习士官罗烈,在听到“陈思”的相关事迹后,不知道是出于羡慕嫉妒恨的情绪,还是内心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决定尽快向其讨教。 可惜的是,降临者根本没有理会,回到自己的宿舍,连舍友李万机主动上前的招呼都没有回应,一头扑到在床上,沾上枕头后才五秒时间,就呼呼大睡了。 心里想着在擂台上风光庆祝自己的胜利,凭着挑战剥落平民陈思的荣光,罗烈一路上追着“陈思”,直接跟进了他的宿舍。 李万机感觉自己的热脸贴上去,被平民的冷屁股无声地嘲讽了,根本不会伸手劝阻。月城武正在忙着措辞,如何给自己的父亲写一封表面上通篇都是解释,实质上却是无声炫耀自己的道歉信,也没有时间理会舍友的遭遇。 至于凑足了四个见习士官后,按照规定提升为舍长的春丽,此时却在有关部门重新登记,无论是变更自己的身份铭牌,还是获取舍长的一切权利,都需要一段时间。 正因为如此,见习士官罗烈堂而皇之地走进这间宿舍,并第一时间找到自己想要挑战的人,用平民的指纹和基因,帮“陈思”确定了自己发起的挑战,就在四个小时之后,晚餐前的自由活动时间。 “系统性的精神训练,而且还是透支自己潜力的压榨式训练,我敢以性命担保,这个幸进的平民绝对无法恢复全盛状态,就算是对变异生物拿到五杀的古武流高手,能够发挥出几成的实力,我个人是很怀疑的!” 回到走廊上,罗烈感觉十分良好的自吹自擂,立即引来少数几个吊车尾见习士官的羡慕嫉妒,羡慕他能够通过缜密的观察,想到从平民陈思身上拿到一场擂台战胜利,同时又嫉妒他为什么下手那么快,没有给其他人留机会。 可是,大部分的见习士官则对罗烈的行径非常的嫌弃,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不耻其为人,毕竟前不久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还是见习士官的月城武,正面硬钢黄金的第九期的二级士官马龙,尽管是实力相差悬殊的擂台战,却能打地有声有色,已经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考虑到罗烈的家庭和出身,不过是钻空子挤入上流社会,被高层人士看中后使用多次,仁慈地施恩后的帮闲。说实在的,罗烈的父亲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为大人物跑腿打杂,干一些不方便直接露面的脏活,俗称的黑手套。 这种人也能进入精英遍地的救世军训练基地,就连擂台战也挑软柿子捏,简直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倘若罗烈扬言挑战同为黄金的第九期的二级士官黄光良,即便是当场落败,只要场面上打地不难看,很多人反倒会对他改观。 可惜的是,罗烈有机会在人前露脸,却极端害怕自己落败,会丢了自己的脸面,连带影响到父亲的声望,不得不找个貌似人气火爆,实质是软柿子的平民陈思比划比划。 一位实在是看不下去的见习士官张扬,原本双手撑在护栏上,察觉罗烈走近过来,不慌不忙地直起身,由于身高的巨大优势,俯视着此人:“你啊,真是个小人!” 罗烈的好心情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不翼而飞,他原想开口反驳几句,让对方下不了台,可是周围窃窃私语的嘲笑声完全是冲自己来的,立即命令自己要克制,否则惹了众怒,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张扬,是吧!要不是看在你的大哥,救世军卓越的第八期二级士官耀扬的面子上,我会向你发起擂台挑战的。” 说着说着,罗烈撂下一大串狠话,自己却越走越远,周围的见习士官都把他莫名其妙的举动,看成马戏团的小丑,反倒没有齐心协力地杯葛他的意图。 至于罗烈向拥有“舞者”称号的见习士官张扬发起擂台挑战,实在是太搞笑了,双方的实力差距,简直就是小奶狗扑向萨满熊,后者偏偏还是拥有见闻色霸气的暴君熊。 舞者,这是救世军训练基地内部,对于使用火焰系细胞殖装异常精通,甚至称得上是达人的正式士官,才有的称号,张扬以见习士官的身份获得舞者之称,由此可见他在等离子体塑能方面的天赋。 没过多久,舍长春丽返回自己的后宫,看见“插班生”陈思在呼呼大睡,通过查看时间戳,发现归二代月城武在一个小时内,写废了五十篇家信,至于同是归二代的李万机,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却看不出他到底在忙什么。 很快,春丽就知道“陈思”接受擂台战的事情了,她看了一眼专心致志的月城武,气呼呼地瞪了李万机一眼,毕竟被外人闯进宿舍,还用作弊般的手段,帮“插班生”接受了挑战邀请,却没有一丁点阻止的尝试,真的是太差劲了。 可是,降临者为了试练新必杀技,导致自身精神消耗太大,不得不通过睡眠恢复精力,竟然在短短的四个小时内完成充电,哪怕实力不足全盛时的八成,总比爬不起来,在进入训练基地的第一场擂台上弃战来得光彩。 “陈思”醒来后,发现戴在左手手腕的表链式个人电脑终端发出刺耳的声音,提醒自己还有一分钟就要上擂台准备交战了,他看了一眼详细内容,立即明白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却什么也没说,翻身下床,迈开矫健的步伐,连舍长关切的目光都没回应,直接奔向场地。 一路上,完成体能训练,大汗淋漓的见习士官比比皆是,刚刚冲完澡,皮肤通红,散发出一股温热的荷尔蒙气息,浴巾裹身的猛男,也是多不胜数。 降临者脚步不停地往前飞奔,不知不觉地施展出以易经八卦之理推动的“凌波微步”,双脚在狭小的区域完成转身闪避的动作,在不可能的角度穿过人墙、人堆,速度丝毫不减继续前进。 到了电梯入口,“陈思”嫌等待的时间长,竟然直接翻身出去,双腿就像骑马式的夹住中空的电梯外管道,双手抓住袖子按在粗糙的表面,减少摩擦力。 紧接着,降临者稍微放松双腿双手绞夹的力道,整个人有如出膛炮弹,朝地面急速降下去,顿时惊起基地里不少女性见习士官的尖叫声。 五十六米长,三人合抱粗的管道外壁,高速电梯正常运行至少需要14秒,“陈思”却连落地往前翻滚卸力缓冲,才用了仅仅八秒而已。 当他走直线穿越多个功能区域,以一个前空翻三百六十度,稳稳当当地站在擂台上时,距离正式开战还差十秒,算是在某种程度上,破了一项训练基地的记录。 在一个正常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救世军新兵训练基地的主控电脑,一个隐秘的程式被“陈思”的速降之举,触发运行了起来,顶替了某位前辈的排名——疯狂的第三期士官长司马五十九秒记录,也就是足足提升了九秒时间。 与此同时,救世军士官长司马正率领一队百名高级士官,乘坐“守望黎明号”磁流体飞船,向大沙漠进军,绞杀藏在沙漠深处的一窝变异砂蜥。 通过隐秘频道得知自己的记录被改写,士官长司马翻看了一下名单,发现自己只有被人取代了,好友们纷纷发来贺电,庆祝自己被踢出局。 于是,士官长司马看着取代自己,创下新记录的名字,忍不住摸着自己冒出断茬的下巴:“陈思!在外环接受新兵训练的平民?有意思!” “守望黎明号”飞船包裹在泛起蓝白电光的磁流体壳里,船体外面数个盘状生体感应雷达组,瞬息间发射出成千上万道电丝,一刻不停地探索着周围方圆十里的一切生物特征。 包括红外线热成像、呼吸产生的异常气流、目光锁定泄漏的眼电波等等,都在扫描范围以内,没有谁能逃脱得了。 “砂蜥这种低等爬虫,哪怕在异常磁场环境下接受辐射而产生变异,也不过是比较难对付的爬虫,可是一旦积蓄足够,完成了二次进化,甚至是超进化,就是蟒蛇蜕皮变成蛟龙,一下子变得非常可怕。” 生体雷达扫描放射出去的电丝,终于在沙漠深处的一座天然石窟里,发现了一头大家伙,石质鳞片都进化成黄铜质地,表面甚至泛起金属的流光。 士官长司马愤恨不已地握拳锤中自己的大腿,闷声道:“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一头超进化后的黄铜龙,占据有利地形,真的开战后,我方伤亡会直线上升,必须向指挥部申请天基武器‘东皇之杖’的使用,哪怕一次!” 救世军暗面记录保持者发现运气转坏,立即把顶替自己的新兵给恨上了,疯狂的第三期士官长司马嘴里喃喃自语:“陈思,陈思!好你个陈思,老子记住你了!” 与此同时,降临者在擂台上与对手对峙,鼻子突然一酸,忍不住闭上眼睛,打了个喷嚏,结果骄纵成性的见习士官罗烈,立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抢先一步出手。 令“陈思”惊讶不已的是,对手竟然使出自己独有的身法,以易经八卦之理推动的“凌波微步”,明明两点之间直线最近,他却走曲线抄原路,利用离心力加速。 呼地一声,降临者看见见习士官罗烈正面一记直拳轰来,刚准备双手交错格挡,对手却突然收招,按易经之理,小过趋未济,未济趋家人,家人趋既济,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视野盲区,随时可以向要害下手。 “凌波微步这身法,我只是刚才下楼的时候,无意识地用过一遍,没想到都落在此人眼里,还被他转瞬间学会了。天啊,他只是看一遍就学会,还能巧妙地用出来,真是天纵奇才!” 面对一个能在短时间内拷贝对手苦练的招数,还能一板一眼地还给对方,“陈思”顿时对见习士官罗烈提起十二分的谨慎。 与此同时,耗费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完成炫耀式的家信,月城武从舍长嘴里得知“插班生”被迫接受见习士官的擂台挑战,就漫步走出宿舍,在兼具防护栏的六角晶格力场墙上,申请远距离缩放镜头和显示屏。 当月城武看见舍友的对手使用的伎俩,忍不住嗤笑一声:“细胞殖装.演员的进阶体,模仿大师,在这个人身上用地不错嘛!” 降临者被对手近乎完美地发挥出易经版凌波微步的威力,每每攻击自己的要害,威胁意味十足地冲自己瞪眼、吐舌头、拇指抹脖的割喉姿势,实在是惹怒他了。 “陈思”不再被动防守,施展出自己的独门轻功身法,针对见习士官罗烈也是腾挪转移,渐渐地藏在他的视野盲区里。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新必杀技 “凭着这门凌波微步的身法,我曾经翻越崇山峻岭,在波涛汹涌的河上如履平地,别以为看了一眼就能学会,其中具体细微的精深奥妙,只有切身体会过的我才懂得。” 罗烈听到耳边传来的私语声,近地连耳朵上的绒毛都感觉到平民陈思的呵气,心里正烦躁不安时,迫不及待地握拳横摆铁肘.实拳! 就在这时,降临者抢先一步避让,脚踩蝴蝶碎步,转到对手的身后,蓦然施展一招“暗劲.寸打”,正中罗烈的腰椎。 咯嘞一声,凭着拳锋到肉的触感,“陈思”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劲道,被橡胶似的充满弹性的皮膜阻挡下来,只有五成的威力渗透进去,将罗烈的第三节和第四节腰椎打地当场骨裂。 罗烈则趁机往前扑去,逃过了平民对手的二段发力,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我提前购买了细胞殖装.海绵体肤甲,能够反弹、泄走一半以上的力道,否则的话,那小子的全力一击,我的腰椎肯定会被他打成粉碎性骨折……凭这狠辣的劲,完全不顾后果,和我们截然不同!” 他抓紧时间回气,不料降临者向来秉承“趁你病、要你命”的宗旨,再次施展精妙的身法切近对手的安全区域。 罗烈不得不伸手扶腰,连连后退进行闪避,想起平民陈思说话的话,的确不能再模仿下去了,于是他就施展自己更为熟练的“救世军战步”,不断地在擂台四个角落来回摆荡,直到自己将对手拉开距离。 这种不敢正面面对对手的行径,立即引起为数众多的观战者的起哄和笑骂,尤其是同期的见习士官,一点面子都不给罗烈,纷纷嘲笑他发起对弱者的挑战,现如今却被对方逼到下风,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 观众的风评,尽管只是口头上的点评,一点伤害力都没有,可是这番话落在很要面子的罗烈耳朵里,就是成千上万把飞刀,刀刀刺进他的胸口,甚至将他的面皮都扒拉下来。 于是,凭着“细胞殖装”通行的基础能力.细胞重组恢复七八成伤势后,罗烈就停下逃跑闪避的脚步,按捺不住地回首反击了。 可惜的是,他的“实拳”用的次数太多,早已被“陈思”看出其中的虚实,猛的偏头避开其冷冽的拳锋,左手闪电般的搭住罗烈的手腕,右手握紧拳头,全神贯注地一记“黑虎掏心”,正中其心脏偏下的横膈膜。 仅仅一击,降临者用上最擅长渗透到内部,才爆发出威力的“暗劲”,顿时将对手的心肺都重创了。 罗烈还是头一次受到如此重的伤,感觉喉头一甜,胃部一股热流狂涌上升,再也压抑不住的张口喷发出来。 “陈思”不闪不避地,眼睛一直瞪大着,被对手的一口血喷在头上,顷刻间染红了头发,血水顺着发丝落下,砸在擂台的地板上,嘀嗒嘀嗒地响起一阵颇有规律的声音。 周围观战的士官和见习士官们瞬间陷入沉默中,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发出声音,血水滴落的声音,于是变得响亮起来,甚至在某些人心里,称得上是震耳欲聋。 “实拳!”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按捺不住地张口吐出,指出第十期见习士官罗烈被对手击中要害的拳术。 这不就是罗烈最擅长的攻击手段?为什么会出现在区区一个平民的身上?没有人传授、指点其诀窍,是很难学会的拳术中的一种。 莫非,来自地表开拓团平民家庭的陈思,也是看过对手的绝招,就能很快学会,并懂得使用的模仿高手? 这个疑问还是留待以后罢!尽管罗烈很不甘心,可是对于人体来说,最重要的心肺机能都受到严重的损害,实在是无法继续战斗下去。 在见习士官里,罗烈也是有几个朋友的,尽管都是吊车尾的存在,他们还是默默地上前收拾残局。 有人宣布此次擂台较量,作为发起者的罗烈因伤势过重选择弃战,然后就不顾一切地把他按在担架上直接抬走。 原本还有所期待的人,发现罗烈作势拒绝朋友们的善意,想要反抗他们的摆布,结果却在离开擂台后,沉默地一言不发,显然是又一次的做戏,表演给其他人看的。 反观在擂台上正面击败对手的“陈思”,由于对手的朋友帮罗烈弃战,在现实意义上,他并没有拿走一场胜利离开,独自一人站在擂台上,陷入一种不尴不尬的境地。 “我还有一招刚刚练成的必杀技没有使出来,这个名叫罗烈的见习士官真是不经事……是不是我对他的期望过高了?还是他没能发挥全部的实力?如果是后者,那还真是抱歉了!” 降临者喃喃自语地小声嘀咕着,嘴里吐出的话却相当的伤人,落在那些身怀听觉系细胞殖装的士官耳里,还不觉得怎么样,顶多笑一笑就转身离开了,可是同样的话落在同期的见习士官耳朵里,尤其是那些心高气傲的“中产家庭”出身的人,就有人忿忿不平了。 陈思发过一通牢骚话后,右手早就不知不觉地放在左手腕的个人电脑终端上,察觉到红光亮起,也不管是不是擂台挑战邀请,就毫不犹豫地立即按下。 下一个瞬间,训练基地的擂台场上方,环形显示屏才显示出有见习士官发起主动挑战,而被挑战的“陈思”,早已经抢先一步同意了。 刚刚准备散去的士官们,大部分当场刹车停住脚步,有知微见着的人,已然洞悉“陈思”的一连串举动后面的深意,忍不住笑了起来,纷纷回头转身,选择继续留下来观战。 “蠢货!情商低地可怕的家伙,竟然连这种稍微动一动脑子就能明白的圈套也会主动掉进去,没看到加载细胞殖装.模仿大师的罗烈都当场落败?能正面干掉一个精通实拳的见习士官,陈思那家伙就是个实战中磨练出来的拳术高手!” 不忿于降临者的骄狂,认定罗烈是大意之下才会输掉擂台挑战的见习士官,是一位地热发电站一线工程师的次子,优渥的家庭环境,每周都有不菲的零花钱,让他攒够了购买“细胞殖装.闪电”的经费。 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中计,上了平民陈思的大当后,第一时间就是愤怒,认为投机取巧从罗烈身上拿走一场胜利的幸运儿,竟然敢设计自己,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随着他愤怒的情绪急速上升,细小的蓝色闪电凭空出现,在他的前胸后背跳跃,拉出一道道细如发丝的电弧,普通质地的恤衫转眼间出现几十个焦炭化的黑点,就像着了火的蜂巢。 周围的见习士官有鉴于此,纷纷闪身躲避,他看到四下无人,周围敢于靠近的战友一个都没有,竟然耗费大半能量储备,施展出自己开发出来,最得意的技能“神速”。 只此一念,此人的头发根根竖起,呈曲折不断的闪电状,就像别扭的爆炸头发型,紧接着,他的全身被蓝白色的电光包裹,化作一道电光,骤然冲上擂台上空的幻形显示屏,继而重重地落在石质擂台上。 降临者看着无数蓝色电丝,自刚刚登上擂台的对手脚下四散奔走,连自己露出外面的手背皮肤都微微刺痛发麻,忍不住叹了一声。 “你的身法速度之迅捷,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快的人。但愿,接下来的战斗,能在瞬息间决出胜负!” 擂台上空的环形显示屏受刚才的刺激,往上升高两个身位,也就是距离地面再多四米,同时也显现出新挑战者的姓名和来历,甚至包括其体内加载的细胞殖装。 “第十期见习士官项龙,至少具有一种电磁系细胞殖装,挑战见习士官陈思,……” 什么后缀介绍都没有,显而易见的是,来自地表开拓团家庭的平民,并没有多少积蓄,为自己购买至少一套细胞殖装,用来强化身体。 “也就是说,你连最基本的自愈能力,细胞重组也不具备!我懂了,打持久战,你会输地很惨!” 见习士官项龙一口说破对手的弱点,尽管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从他嘴里吐出来,却在无形之中给自己加分不少,绝对是一个比罗烈更高情商的家伙,无时不刻地都想找机会出名。 降临者轻轻地叹了口气,笑道:“我曾经见过转眼间断肢重生的变异生物,不知道你所具备的细胞重组能力,能否在三息以内,将一条大腿重生出来,连骨头、韧带、血管、神经、肌肉、皮肤,甚至是最微不足道的汗毛汗腺、趾甲。” 见习士官项龙的气势有如一艘巡洋舰冲进没有加盖的太平洋,结果却一下子被对手的“现实”给击沉了,他只能回嘴道:“你说的话有点过头了!好像在场的救世军都没见过地表的变异生物似的。” “陈思”叹了口气,笑道:“你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具有如此极致自愈能力的变异生物,它的新陈代谢是何等的快,时刻不停地进食着,肠胃就像是黑洞似的,什么都吃,也不挑食,最后实在是找不到东西吃了,连自己都被吃掉了。” 降临者摊开双手,正色道:“我的意思就是别指望细胞殖装的自愈能力,那是会透支殖装者的生命潜力,让你们上瘾的玩意,反而不如治疗速度较慢,却对身体不会造成太大负担的碳纳米机器细胞!” 见习士官项龙听到这里,才明白对手的善意,不过他在表面上是不会领受这份来自平民的建议,反而一脸嫌恶地讥讽道:“碳纳米机器细胞是旧时代的产物,过时多年的陈旧品,你还把它放在心上,脑子就像这玩意一样,都是上个时代的老古董!” “陈思”罕见地一言不发,缓缓地将藏在三指宽腰带里的小玩意抽出来,由十张a4纸叠加起来,压实后成为高密度的厚纸,裁剪出剑形,并开出锋刃,有如紫薇软剑的形制。 见习士官项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质地特殊的武器,明知道对手体力不够,肯定想尽快结束战斗,自己绝对不能遂了他的心意。 谁知,就在环形显示屏亮出擂台战开始的时候,“陈思”又是卡着时间抢先发起进攻,整个人原地消失,留下抖动不已又异常模糊的残像。 “一闪!”见习士官项龙察觉到对手即将攻向自己的要害,赶紧发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整个人裹在蓝色电光里,快如闪电地蹿向擂台一个角落。 可是,当他停下的时候,早就通过被动技能“预判”提前发现其落脚点的降临者,已经擎着准备多时的“高周波振动剑”,顺着见习士官项龙来的方向劈出一记横斩。 咔嚓一声,即便对危险极端敏锐,见习士官项龙还是收不住脚地撞向剑锋,同是第一代海绵体肤甲具有很强的弹性,却抵挡不住高周波振动剑的锋芒,被那柄古怪的纸剑贴着肋骨间的缝隙,斩进左侧胸膛的一半位置。 致命的伤害,已经令旁观的士官们皱眉不已,见习士官们更是愤慨莫名,反观项龙也是惊慌失措,张口大喊一声,却被喷涌上来的血沫糊了一嘴:“滚……开!” “陈思”看到情急之下的见习士官项龙,左手雷光绽现,右手闪电萦绕五指,猛地交错合击,就把一次性制作出很多备胎的纸剑给当场殛成焦炭,同时产生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将自己远远地推走。 “噔噔噔……噔噔噔”降临者主动连退六步,卸走大半排斥力,随后又不慌不忙地从腰带里抽出一柄纸剑。 这次,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必杀技了,只见纸剑发出“嗡嗡嗡”的轻鸣,那是高周波振动特有的声音,擂台战附近围观的众人看见这一幕,无不当场色变,连资深的士官都不免。 第一百八十五章 周波震动 “这是准军用型细胞殖装.高周波振动剑,竟然在一个平民手里使用出来,更让人惊讶的是,此人并没有加载任何细胞殖装。换句话说,这位编号的平民具有我们暂时无法获悉的秘密!或许,这就是他能够在变异生物身上拿到五杀的秘密!” 擂台战围观的众人里面,不乏上过战场的上一期士官,凭着些许的蛛丝马迹,即便内心再怎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出“陈思”此时的具装,或者应该说是他此时持有的武器的秘密。 拥有分析型细胞殖装的正式士官,立即激发生体扫描雷达,反复地观察后,才犹疑不定地说出自己的结论:“这位见习士官的体内,的确没有细胞殖装特有的生物磁场。不过,根据我的观察,他拥有相当程度的念动力掌控,估计是常年接触地表的辐射,产生某种突变。” “念动力!难道是变异人?不,应该是变种人!抓住它,这家伙是混进救世军的间谍!” 说这话的人,大概是受到刺激了,估摸是高周波振动剑.纸剑劈砍进见习士官项龙的胸膛里,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给他造成相当重的压力,引爆了应激性心理疾病。 于是,有人一掌砍在过于激动的正式士官身上,造成大脑短暂的失去血供而昏迷过去,喝令道:“将心理创伤隐藏地很深嘛!他今后没有资格上战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点爆,狂乱之下,武器装备越好,癫狂起来破坏力和杀伤力就越大。”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由于出手的人太快,解决的手段又过于干净利落,导致刚刚掀起一点影响,就被当场掐灭在萌芽状态。 最后,还是此人出面分说详情:“鹰眼只是说出自己的观察,下的判断未免也太武断了,这样的习惯很不好。既然有人出面担保,那么这位同胞陈思就没有问题,他具有天赋念动力,功率还太小了。变种人里的念动力高手,可是能移山峰填平深谷的可怕存在。陈思,不够格!” 与此同时,尽管不甘心就此认输,不过考虑到保命要紧,见习士官项龙还是通过个人电脑终端,向救世军训练基地的主控智脑提交了主动认输的投降信号。 下一瞬间,降临者就看见莫名的拉扯力道,类似于念动力,却又截然不同,将重创将死的见习士官项龙从自己的剑下救走,塞进了一个迅速打开的治疗舱里。 紧接着,“陈思”就发现一个抱脸虫般的生物呼吸面罩飞快落下,覆盖在伤者的口鼻上,受伤的部位被舱壁内突然伸出的几十根蚂蟥状态的触手抓住,缓缓地合拢起来。 根据不久前在基地线上图书馆翻阅到的资料来看,应该是最新型的生体治疗舱,与欧罗巴大陆的“意志”开发的“金苹果”医疗舱,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从变异生物身上得到灵感,进而成功开发出来的。 “据资料显示,环地中海人类主权基地‘锡安’内部,也有生命女神雅典娜这样的维生系统,连灵魂黑化、被混沌污染的人,都能拯救回来。” 就在这时,救世军训练基地的智脑,终于将“陈思”赢取擂台战第一场胜利该有的荣誉,化作一道光柱照在降临者的身上。 极力想要避免这种场面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罗烈,气地当场晕过去,他那几个吊车尾的朋友们看着实在是不像话,却有无计可施,只能将他抬走送回罗烈的寝室里。 在士官和见习士官看来,“陈思”以现学现用的实拳击败同样精通实拳的罗烈,以高速身法刺激项龙神速离开,却又能提前捕捉其动向,在预定地点用高周波振动剑斩伤,足以匹敌搭载“细胞殖装.模仿大师”的正式士官,受到了相当多人的尊重,不再用异样眼光看他。 至于“陈思”的天赋念动力,相当低的功率,竟然被他用来开发出人体高周波振动剑的源泉,简直就是天才一般的神来之笔。 不仅是个别有心的士官提请上报,就连救世军训练基地的智脑,都向上一级有关部门递交了长篇的分析报告,题目就是关于念动力的开发方向。 当降临者离开擂台,在返回自己的宿舍的路上,同期的见习士官已经不能无视他了,两场擂台战,连败两位搭载细胞殖装的见习士官,不仅是“陈思”的身份受到认可,就连他身上原生家庭的平民烙印,都被其亲手创造的辉煌的战绩,给轻易地抵消掉了。 宿舍里,眼高于顶的归二代月城武,相当好奇地看着这位舍友,对于他的模仿能力显得格外好奇。同是归二代的李万机,暗恨自己没有及时出手阻止罗烈的挑战,却又庆幸自己没有阻止,得以让舍友陈思能够在擂台上一战成名,左右为难着,委实让他头疼。 反倒是新晋上位的舍长春丽,看着同住一间宿舍的插班生,还是老样子,态度没有丝毫改变,让降临者轻松了不少,躺在自己的床上,就开始伸手按摩着两侧的额角,缓解念力消耗的疲倦。 “没想到,实战时以念力催动高周波振动剑的消耗会如此巨大,休息了将近四个小时,回复到七八成的状态,才堪堪出了一剑。依照我的估计,一天下来,满打满算,顶多只能出两剑,再多就会透支身体潜力,日后想要开发念力的深度和广度就更困难了。” “陈思”躺在床上休息的时间并不长,救世军训练基地的晚餐时间到了,表面上是传统的分餐制,实际上还是自助餐的形势。 降临者知道这具身体刚刚成年,只要营养跟得上,还有抓住二次发育的尾巴的机会,在餐桌上风卷残云地搜刮一番后,餐盘上摆满了油汪汪的红烧肉,烤肉排,简直就是堆起了一座小山。 同坐在一桌的两位归二代,慢条斯理地吃着各自喜好的乌冬面和杂酱面,看着舍友“陈思”豪迈地用餐,只有一脸羡慕嫉妒的份。 出于不甘示弱的心理,月城武亲自料理了一碗拉面,过开水的芽菜和温泉溏心鸡蛋打底,现切的拉面覆盖其上,最后是一大勺牛油味增汤入碗,不仅提鲜入味,喝滚烫的拉面汤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享受。 至于李万机也显摆了一下,不过他的面前只有泡菜、泡菜、泡菜,又辣又咸,口味相当的重,估计是有训练基地的医疗舱撑腰,根本不怕氯化钠摄入太多,引起食道癌、肠胃病发作概率大幅度提升。 最后是舍长春丽,餐桌被她占据了一大半,面前摆满了各种小蒸笼,虾饺、烧麦、蒸排骨、叉烧包、豆沙包、灌汤包、菠萝包、奶黄包、焦糖蛋挞等等,每一样都有几笼或十几笼,叠起来就像城墙似的,挡住所有人窥视的视线。 见习士官里面,知道春丽真实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多嘴多舌,他们自然是少数。看不过眼,也不知道“金刚芭比”来历的人却有很多,只不过他们不会与女人计较,言谈调笑的目标,无不指向来自地表平民家庭的“陈思”,揶揄的语气说出的话,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就连同一桌的月城武和李万机都在潜移默化中被影响了,来自乐浪郡避难所的李万机,先于身边同是归二代的月城武寒暄几句,赶紧切入正题,谈到旧时代的大胃王比赛。 月城武是知道春丽的出身,救世军大将的女儿,不敢对她说三道四,只能看着舍友“陈思”面前的肉山晚餐,以飞快的速度减少,调笑道:“基地的物资供应最充足,办一场大胃王比赛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以宿舍整体出战,我们获胜的机会肯定最大。” 李万机听到这里,双眼一亮,简直就是在发光似的,连忙笑着应和,然后两个人一起看着舍友“陈思”,降临者根本没有理会他们,抓紧时间在用餐,反倒让月城武和李万机趁机调笑他的意图落空,就像是蓄足全身力道的一拳,没有正中目标人物,反而打在空处。 出人意料的是,第一个结束晚餐的人却是“陈思”,盘子干净地就像刚出厂的新品,完全是以急行军的速度解决了此次战斗,非常幸运地搜剿到大量战利品,并且还一口吃掉。 当降临者获准离开公共食堂后,没有直接返回四人宿舍,而是来到训练场,通过个人电脑终端,调取观看历次擂台战的录像,尤其是那种多角度拍摄的战斗。 “细胞殖装!救世军的成员,不论是正式入伍的士官,还是正在受训的见习士官,体内多多少少都会搭载至少一种细胞殖装,来自变异生物的特殊基因片段,对身体进行某种程度的改造。” “以器官去衡量统计,就囊括了皮肤、肌肉、血管、骨骼、神经、五脏、六腑等各种人体器官组织。譬如皮肤,就有原初开发的海绵体肤甲,肌肉类的就有操纵系的爆肉刚体,即便是普通人也有将近一吨的机械力输出。” “看来看去,似乎没有针对人体穴道、经络系统的细胞殖装,这似乎是某种空白领域,没准我能做一些工作来填补空缺,就像月城武的父亲开发的未知名的细胞殖装,就是集合了多种殖装的超能力,可以说潜力相当不错,有进一步深挖的可能。” 降临者以“陈思”的名义,通过腕表式个人电脑终端,向救世军训练基地的智脑提交相关的研究申请。原本这种灵机一动,有如心血来潮的灵感,很容易转眼过后就消逝掉。 可是,降临者对此相当看重,发现基地智脑长时间没有回应,估计是在后台调取云资源,通过联机更多的智脑,透过它们富余的计算力,作进一步推演,务必给见习士官在权限范围内最大的自由度。 于是,这篇《基于古武流穴窍经脉系统再开发的新细胞殖装研究报告》,很快就全本打印出来,由专人呈交到“陈思”的担保人,战略科学家陈博士的面前。 “这个小家伙不简单啊!踩在救世军训练基地待了几天而已,就迅速进入到状态里,还有如此独特的见识,估计其目的是给自己开发出一套完整的细胞殖装。公款开发,成果用在自己身上,倘若有人追究起来,我估摸着他会振振有词地分辨反驳,让对手无话可说。” 战略科学家陈博士用基因加锁的电子签名,给这篇有条有理的报告划了个圈,写下两个字“同意”,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转给救世军总大将白芷同志阅”。 开发新的细胞殖装,对于来自地表世界的开拓团家庭成员来说,实在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大事,可是对于手握大量经费的陈博士来说,眨一下眼睛就能通过虹膜转账的方式支付。 没过多久,救世军的总大将白芷也因为兴趣的缘故,亲笔签字划圈同意了第十期见习士官陈思的申请,并将陈博士转过来的五千万华元,过手的海量资金,他连一毛钱都没敢拿,直接转到“陈思”的名下,并通过紧急渠道通知了训练基地的大将。 于是,就在见习士官用过晚餐后,接二连三地返回各自宿舍的途中,勤奋好学的降临者收获到自己的研究项目被上面批准的消息。紧接着,来自担保人的海量资金砸下来,最烦人的事情就彻底解决了。 “陈思”的动作更快了,向训练基地的智脑提请了独自开辟一间实验室的要求,却因为自己的权限不够,立即遭到智脑的严词拒绝。 迫不得已之下,降临者只能退而求其次,申请一份原初的细胞殖装,还有各种显微镜和药剂,正牌的手术刀之类的装备,以便让自己更快地成功。 他独自一人在宿舍里等待,也没过太久,就有人敲响了正门,得到允许后才迈步走进来,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训练基地通过操控无数个碳纳米机器细胞重构的“智能机械人”。 “如果我把记忆复制一份,存在智械的记忆芯片里,岂不是费茹妄世的神的分身,在地上行走的圣者?”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念动剑 构建智械圣者的念头,在降临者的脑海里稍纵即逝,不过他却顺手将这个研究方向写在了开发计划里,决定日后有机会就深入地探索一番。 看着手头上一份原初的细胞殖装,陈思回到了自己的床位,通过个人电脑终端升起睡床,露出下面还是一片空白的写字台,稍微整理一番后,就成了临时的工作台。 “基地智脑,我以陈思的名义,申请一次经络穴窍系统的深层扫描,对我本人的身体进行全方位解析,我需要最详细的数据。” 由于降临者占据的身体还是见习士官,拥有的权限并不高,再加上晚餐结束后,训练基地内部的士官使用基地智脑的次数比较多,因此陈思等待了好一会,才收到了回复。 “关于古武流经络穴窍的认知误区,古典江湖时代有三大定理:第一,穴窍位置测不准定理,人体的穴窍并非固定,一成不变的位置,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产生少许的偏差。” “因此才有人创造出《移经换穴》,这门相当玄妙的神功。连穴窍位置都可以改变,用来应付点穴术,更别说移动经脉。” 陈思看着基地智脑反馈的公文,忍不住皱起眉头:“穴窍测不准定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我就是要一份身体的深层经络穴窍透视图而已,这都办不到?你还是赫赫有名的量子智脑?不会是坑人的假货罢!” 不知道是否被降临者的话刺激到了,救世军新兵训练基地的智脑,很快就给予正面的回应,三颗闪烁着金黄光芒,拳头大的浮空球从医疗室飞出来,迳自穿过六角晶格的力场墙,投入这间见习士官宿舍,飞快地扑向目标人物,见习士官陈思。 三颗浮空球分别停驻在陈思的头顶三尺处、肚脐前两尺处、右手侧一尺处,同时放出蓝色的镭射光,呈钝角扇面的形制,迅速地自上到下扫过一遍。 十息过后,降临者就从手腕处的个人电脑终端,接受到基地智脑传过来的全息扫描图,先是右手侧的浮空球扫描到的矢状面、然后是肚脐前的浮空球扫描到的冠状面,最后才是头顶浮空球扫描到的水平面。 三个方面得到的资料按三维空间建模后,即刻获得了见习士官“陈思”的人体经络穴窍图,大部分穴窍都有位移产生的红斑现象,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穴窍测不准定理的最大体现,的确没有固定的位置。 降临者却没有太大的在意,获得这具身体的详细资料后,立即用针管将封存好的原始细胞殖装抽取出来,注入到3d立体描边笔里,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开始描绘平躺着的人体经脉系统。 这种操作不过是依瓢画葫芦的匠人手笔,陈思的双手很稳,甚至左右开弓都可以办到,前后不过一刻钟,就在簇新的工作台上,以原始的殖装细胞构建了最适合自己的经脉系统,然后在关键的节点,补上代表穴窍的网格球。 小的穴窍只有拇指头大,关键的穴窍有高尔夫球那么大,它们能够起到的作用,就是埋在体内,保护着人体内部相对脆弱的穴窍。 “据我所知,原始殖装细胞都有类似于记忆金属的特性,现在由我亲自构建成形,接下来就是攒成一团,再注射到体内。” 随着降临者打开开关,工作台上的银灰色人体经络穴窍体系,顿时崩溃成一滩表面流淌银光的灰浆,就像最不值钱的水银似的,又像是液态金属机器人,源源不断地流进注射器里,一如最初的时候。 在附近旁观许久的两个归二代,月城武和李万机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认为舍友“陈思”太鲁莽了,根本没有经过“智能机械人”的试验论证,担心他会出差错。 可是,当降临者左手捋起恤衫,将殖装细胞注射器对准肚脐下三寸的位置,回头看了一眼两位归二代,毫不犹豫地捅了进去,针头就在关元穴。 无数个殖装细胞按照“记忆”,沿着既定的经络图飞快地流淌着,一抹令人体具有变异生物的超能力,让普通人的生命升华的银光,在陈思的体内迅速蔓延。 经络有如长江大河,穴窍就是湖泊池塘,在经络穴窍里流淌的,可以是具有各种特性的真气,也可以是加载“细胞殖装.闪电”的纯能量。 降临者捱到殖装细胞对自己的身体经络穴窍完成全覆盖后,什么能源都没有汲取,仅仅是发挥出殖装细胞最基础的修复、细胞重组的能力。 “大功告成!” 陈思站起身,随心所欲地挥舞拳头,快速地出拳,发出“呼呼呼”的破空风声,感觉非常满意,不禁升起立即去训练场的想法。 降临者一以贯之的作风就是“想到就做”,他随手将剩余的殖装细胞统统带上,以备不时之需,随后就起身离开宿舍,兴冲冲地往楼下训练场冲去。 月城武和李万机两人此时的心情莫可名状,算是被舍友“陈思”的举动成功地勾起好奇,也跟着离开宿舍,下楼去了。 在人头涌涌的训练场,陈思用自己见习士官的权限,申请了一间人造重力舱,独自走进去后,暂时调整重力到两倍,随即从基础开始锻炼身体。 在人造的重压下,降临者感受到体内的气血沉甸甸地,搬运地有些艰难,可是在激发经络穴窍后,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记录!殖装细胞强化人体经络穴窍体系的实验,获得阶段性的成功!相当耗费精神的暗劲,可以转化为具有精神烙印的真气!” 陈思在重力舱里申请到一块四指厚、半米宽的石碑,石碑缓缓升起就位固定后,他的右手按在碑面上,暗中以《般若掌》的运劲发力技巧,调整呼吸节奏,双脚轮流顿地借力,掌心猛地发力疾吐。 “啵”地一声,降临者右手掌接触的石碑表面毫发无损,石碑的另一面则却出现子弹穿透而过,一连串不规则翻滚造成的开放性创口。 《般若掌》的发力技巧一如“隔山打牛”,陈思谙熟由力转气的诀窍,竟然没有太大的损失,经仔细检查石碑的破损后,他发现自己的真气威力,相当于一枚ak47自动步枪的子弹。 “这一招,或许可以称之为‘子弹拳’,揉入暗劲发力特点渗透,可用于内部破坏,唯一的缺点就是发招有点慢。” 陈思仔细想了一想,晚餐前擂台对战的第十期见习士官项龙的“细胞殖装.闪电”,面对自己的高速迫近威胁,他用的是速度仅次于特技“神速”的一闪。 不仅具有寓守于攻的特点,还有防守反击的效果,最重要的还是贯彻进攻是最好的防守的理念。 “我那可爱又可怜的舍友李万机曾经说过,救世军的士官都用科技武装起来的武学,不知道我的子弹拳算不算是一门科技武学?” 蓦然间,陈思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刚刚出道时就持之横行天下的“弹指神通”,按捺不住地双手十指运劲连弹。 “啪……啪啪”一串鞭炮般的炸响声,四指厚的石碑,完好无损的一面,竟然瞬间出现梅花桩般的破点,无数往外放射的细小裂纹还在不停地延伸出去,石碑在瑟瑟发抖中,落下一地的破片和石皮。 “子弹拳.十连发!或者可以称之为急速子弹拳……原来是这样,将古典武学融合起来,我也可以在殖装细胞的基础上,创造出新的科技武学!” 陈思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举突破了自己的“知见障”,眼前恍然之间打开了另一扇大门,看见了此方妄世世界的绝世风光。 他那志得意满的狂笑声,很快就被重力舱外面观望多时的两位归二代,月城武和李万机获悉。别说他们两人,明里暗中时刻关注这位见习士官“陈思”的人,也有不老少好奇的人,意识到刚刚来基地的平民,似乎开发出非常了不起的新招了。 笑过了一阵后,陈思低头看着自己的腰带,暗藏的纸剑是发挥出“高周波振动剑”必要的道具和载体。 “擂台上,我还可以从容不迫地取出纸剑,发挥出这一招必杀技,可是周遭环境换做地面上,对手换成变异生物,尤其是擅长念动力的变种人,高周波振动剑就太容易被看穿、识破了!” 陈思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异常安静的殖装细胞注射器,心里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我可以用殖装细胞构建人体经络穴窍强化体系,换个思路去试想一下,用殖装细胞构建高周波振动剑的载体……” 想到这里,降临者以念动力凌空摄来注射器,左手一把抓住,同时脑子里飞快地闪过爪子伸缩自如的猫科动物,咆哮山林之王者的猛虎,毫不犹豫地将针头捅进右手小臂,注入剩余的一半原始殖装细胞。 另一半则如法炮制,注入进左手的小臂里,不知道为何沉淀到了小臂下方,缠绕着尺骨,绕了一圈又一圈。 没过多久,这些原始殖装细胞依附在经络里,被陈思具有精神烙印的真气催动着,按照《六脉神剑》的真气走向,融合捕捉指甲形成了五根尺许长的指剑。 左手则完全相反,扎根于尺骨的殖装细胞,渗透出了小臂皮肤,形成了一柄末端连着手肘,从手腕往前延伸,剑尖略微上翘,似剑又似刀的连体武器。 “我记得,殖装细胞完全可以承载念动力。换句话说,以后真的对战起来,我就不用劳心又劳神了。” 陈思右手五指按住石碑,五根指剑发出“嗡嗡嗡”声,显然已进入高周波振动模式,猛地一合拢,石碑上方被子弹拳破损严重的部位,立即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碎块。 紧接着,他的左手连体剑横斩而过,将六块石碑碎片切开,数量猛然间多出一倍。 连出两记以念动力为源泉的高周波振动剑,降临者却一点疲累的感觉都没有,他终于明白过来。 “记录:我亲自开发的细胞殖装,本意是强化保护人体内相对脆弱的经络、穴窍体系,没想到承载念动力后,可以大大地减轻本人的精神层面的负担。换句话说,新的细胞殖装具有双重特点,我以初始开发者的名义,为此命名为细胞殖装.念动剑!” 训练场一角的重力舱被使用者解除了二倍重力模式,随着舱门缓缓地打开,恢复原状的陈思伸手扶住舱门漫步走出来。 外面窥视的见习士官早就自行散开,唯有两位舍友月城武和李万机还在翘首以盼,当他们看到满脸疲倦的“陈思”,眼神里充满掌握雄厚的实力后才有的自信,不由地被他的风采严重地刺激到了。 “一个来自地表的平民家庭的孩子,都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蜕变到如此地步,我们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傲慢下去,懈怠是救世军成员的大敌!” 月城武听着同是归二代的舍友李万机的话,忍不住皱起眉头,却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舍友“陈思”给了他很大的刺激。 训练基地里成名最快的擂台战,能够一口气获得两连胜,即便对手有大意轻敌的成分,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月城武心里暗想:“这位可不像是平民,简直就是勤奋型的天才,毕竟是拿到变异生物五杀,积累功勋进入地底都市圈的幸运儿。盛名之下,我观其人,有赫赫之功,有勇猛精进之益,可为吾友!” 相对于李万机算计颇多的心思,月城武的心里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觉得新舍友具有相当的实力,值得结交认识,就放低了姿态,不再以精英傲慢骄狂的眼光,去俯视平民阶层出身的“陈思”。 “交个朋友吧!”月城武率先伸出了友谊的橄榄枝,半掺半扶住疲倦不堪的新舍友。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笨鸟先飞 一行三人回到宿舍后,精神相对亢奋,身体却相当疲倦的陈思,挣扎着前往桶状沐浴舱,选了温泉药浴浸泡,然后就闭上眼睛,安静地待在里面,用打坐取代了睡眠,小小地打了个盹。 与此同时,“细胞殖装.念动剑”的模型被训练基地的智脑记录在案,此时正被战略科学家陈博士仔细地翻阅,甚至调出全息立体投影进行比对。 “不错的构想!可惜的是,无论是思路,还是构建的模型,都太粗燥了,远不如疯狂的第三期士官长蒙天放的‘剑炮’。当然了,这也与蒙天放是念力强化者有关,他的念动力的功率和范围是数一数二的强。” 陈博士放下基于高周波震动之理开发的“细胞殖装.念动剑”,捡起另一份报告,同是第十期见习士官的月城武,擅自使用其父亲开发的未知名细胞殖装,尽管不敌黄金的第九期的二级士官马龙,却能逼得对方使出超过十种以上的细胞殖装,潜力可谓是相当的大。 报告上面的潜力二字评语,有两种意思,其一正是指这种未知名的眼瞳系细胞殖装,其二正是指月城武本人,无论是顽强的斗志,还是临场反应能力之快,以及在对战中灵机一动,颇有创意的招数,都让评估者们暗暗赞许。 “月城博士来自瀛洲,属于第一代的归化者,本身是生化领域方面的天才开发者,不久前刚刚用碳纳米细胞聚合的人工心脏,取代了旧的器官……自己给自己动的手术,没有选择全身麻醉,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真是一个不错的科学家。” 陈博士随后翻看了月城武一家的最近情况记录,发现这一家的人,都不是简单人物,甚至连得了辐射病,双腿和左手出现腐化迹象的小女儿,也舍弃了智能机械义肢,将自己装进了机甲躯壳里,成了不吃不喝,每天只需要深度睡眠半小时的“不眠者”! “新的眼瞳系细胞殖装,具有多种超能力的特点,继续朝这个方向深入开发后,没准能成为一张对变异生物的新的王牌……冗长的审核程序和第三方监督,本意是为了避免有人弄虚作假骗领经费,我就稍微帮一点忙,对相关人员慰问一下罢!” 翌日凌晨六时正,陈思从桶状沐浴舱里醒来,温泉药浴对这具身体的滋养效果的确不凡,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就连念动力的上限都有轻微的增长。 不过,当他起身离开沐浴舱,赤条条地走出浴室,站在风口下面,准备接受暖风烘干身体时,却刚好看见舍长春丽走过来,浑身热气腾腾,似乎冲了个热水的晨浴,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降临者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也是见色而不起意,神色坦然地展开举起双手,闭上眼睛,享受暖风烘干身体,那极致的温柔的抚慰。 舍长春丽还以为自己的魅力不够大,又或者全身都是硬如钢铁的筋肉,对小男孩无法产生吸引力,只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陈思的小兄弟。 “切……正常人的水准,中等规模,也就那样罢!” 降临者听到这番话,鼻子喷出哼哼两声,笑道:“有生以来,我就没见过穿成套连体睡衣淋浴的女人。放心吧!我对拥有罗莉的脸蛋,壮汉的身材,毫无女人味的年轻女性,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想法。” 舍长春丽最恨有人说她的身材,看在陈思来自地表,还属于什么都不懂的年龄的份上,没有回嘴痛骂让他下不了台,仔细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的确有点过于谨慎了。 于是,她伸手轻轻一按,整套连体睡衣顿时分解成几块,从筋肉高低起伏不平的身上缓缓滑落到地面,又觉得过肩长发太碍事了,双手虎口闪耀着蓝色电光,贴着头皮从额角往后捋。 嘶啦一声,三千烦恼丝,一气全落下,齐肩长发顿时变成板寸,连最后的女人味都消失了,剩下的就是与男性见习士官相差无二的好身材。 此时,陈思的身体已经吹干,睁开眼睛的同时,风口吹下来的热风就自动停下了。 舍长春丽落落大方地侧身站着,笑道:“我就站在你面前,让你看看我还有几分像从前!” 陈思转头看了一眼,寸头的春丽,让他眼皮忍不住急跳三下,目光再往下,看到粗如蚯蚓的血管在锁骨上攀爬,立即知道她褪掉了连体睡衣,为了和谐就没有继续往下看。 “没了碍事的头发,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变得清爽多了,有三四分救世军的气质,以前可以一分都勉强!” 就在这时,月城武和李万机在半睡半醒中听到异常动静,大概是被陈思和春丽的对话惊到了,不约而同地下床,向附属宿舍的浴室冲进来。 当他们两人看到赤条条的陈思时,不由地被他前胸、腰腹等部位的多处伤疤吸引,忍不住心里暗叹几声,目光再转到舍长身上,却只能看见春丽肌肉贲张的厚背,知道她是救世军大将的女儿,不敢继续看下去,赶紧后退几步,离开附属浴室,缩回到宿舍里。 月城武此时固然是惊魂未定,李万机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同是归二代的舍友,壮起胆子问了一句:“你猜,他们在起了个大早,又一起沐浴,是不是为了爱情而鼓掌!” “纳尼?”月城武没有听明白如此隐晦的华语梗,直到李万机双手十指交扣,用力地撞击大、小鱼际肌肉,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我们的舍长不是那样的人!我们的舍友陈思,也才刚刚成年而已,以平民家庭的受教育程度来说,没准连生理卫生课都没有上过,更别说他会主动上一个魔鬼筋肉人!” 就在月城武说话的时候,舍长春丽漫步走出来,连体睡衣早就干燥了,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的耳朵很灵的,哪个家伙在背后偷偷地说坏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月城武的脸色瞬间绷紧,他有些艰难地转过头,脖子发出咯嘞咯嘞的骨节爆鸣声,至于李万机,却在第一时间倒在床上,借势转身就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个粽子。 舍长春丽走到月城武身边,就像分一个橘子吃的赤胆兄弟,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下一个瞬间,月城武的额头就冒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冷汗。 陈思看了一眼,估摸着有很大的可能,月城武的一条胳膊保不住了,他略微有些惊讶:“被一个筋肉女妖生生捏碎肩骨,还不敢有丝毫反抗,他到底有多害怕!因为煊赫的权势?又或者是舍长春丽背后有人?” 降临者快步走到自己的床位,拎起折叠地整整齐齐的衣物,先穿上弹性不俗的四角短裤,再套上迷彩绿的短袖恤衫,换上簇新的袜子,伸脚滑进战靴里,自紧式的伸缩装置,让他的双脚与战靴紧贴地严丝合缝。 舍长春丽看到陈思准备离开,估计是去训练场活动身体,不管他是不是知道训练基地的规章,考虑到自己的新身份,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人了。 陈思头也没回:“舍长,我看过训练基地的相关制度,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就放心好了。” 六点一刻钟,空旷的训练场上,只有陈思一个人在跑道上慢跑,不断地尝试各种呼吸节奏,同时调整跑步的频率,将一门行走之间就能提炼真气的功法,试图改造出适应此妄世世界。 当他跑过的十圈后,有早起的见习士官和正式士官,看到了“陈思”在训练场的晨练,显然是被刺激到了,匆忙地洗漱过后,不约而同地下到场地里,一言不发地开始锻炼。 有人跑地飞快,陈思跑完一圈时,他已经擦身而过十几次了;也有人跑地很慢,与陈思齐头并进,听着他悠长的呼吸声,独一无二的节奏,暗中琢磨着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诀窍。 而在见习士官的宿舍楼里,也有类似于见习士官罗烈和项龙,偷偷摸摸地找来扫描仪,结合眼瞳系细胞殖装,窥视着陈思身体机能——不仅没有任何消耗,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 “简直不可思议!他在场地里慢跑,就好像在修炼似的,生体能量稳步地上升。按照古武流的角度去看,陈思此时在缓慢却坚定地积累的体内的气。” 在众目睽睽之下,经历一场自己主动发起挑战,却大败亏输的擂台战,见习士官罗烈自觉什么脸面都丢光了,自然把击败自己的“陈思”深深地狠上了。 可是,罗烈也知道,自己过于强烈的情绪,恐怕会被训练基地的智脑探查获悉,日后难免会有不好的评语,影响自己在救世军内部的晋升。 正因为有如此隐秘的忌讳,他非但得尽可能地收敛起自己的真实情绪,在表面上还得做出赞同、欣赏“陈思”此时努力用功的态度,以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尤其是器量和格局。 这种违背自己真实感情的矫揉做作,实在是令心高气傲的罗烈感觉憋屈,他看了一眼难兄难弟的本期见习士官项龙,对方递来一个安慰的眼神,熟练地让人心疼。 早上七点正,吃早餐的时候到了,还是自助餐的形势,尽管地表平民家庭食物供给短缺,至少在救世军内部却保证供应充足,至少在训练基地,就有各种早餐供学员们选择。 陈思仅仅看过摆放饮料的桌子,就有鲜榨的果汁、新鲜的牛奶、香浓的咖啡、可口的豆浆,甚至还有乌龙茶、蔬菜水果汁、麦草汁等等。 “地表的平民家庭拼死拼活地求存,地底都市圈的人,哪怕待在外围区域,得到的物资供应,也是应有尽有。再加上基地的线上图书馆,昨天晚上刚刚接触的vr模拟现实游戏,不仅有战争游戏、生存游戏,甚至还有各种旧时代的*****,精神层面的供应……啧!” 换做其他人,看见如此悬殊的一幕,估计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偏偏陈思是降临者的身份,看待此方妄世时间线上游的种种一切,内心连一点波澜的都没有,无比坦然地接受了现实,仅仅在心里稍微吐槽了一下。 早餐结束后,没过多久,就是无休无止的训练,仅仅是驾驶课,就包括旧时代的大部分交通工具,电动车、摩托车、汽车、越野车,水上摩托艇、水上飞机、冲锋舟、游艇等等,总之海陆空所有相关交通载体,都要会操作。 以降临者武道宗师的身体控制力,看一遍兼职老师士官长的操作,就基本上学会了,即便被某些人点名叫上去时机操作,也是丝毫不含糊。 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是一致地认定,这位来自地表平民家庭的年轻人,肯定是地面生存专家,能够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很好的生活。 实际上,谁也没有想到,无论是“陈思”本人,还是降临者都是第一次接触如此众多的交通工具,只不过他掩饰地太好了,连新手必有的紧张感,都淡地恍若未觉。 时间缓缓地流逝,直到晚上休息的时候,陈思照例上线,在虚拟图书馆翻找一切可以学习、了解此方妄世世界的书籍。 就在他沉迷于知识的海洋,从第二共和国培养的刑讯专家处,学习如何获得第一手情报的时候,一条vr眼镜屏幕上飞快划过的滚动条,通传了一条短讯。 “救世军士官长司马率领守望黎明号磁流体飞船在剿灭大沙漠深处的砂蜥巢穴时,遭遇到一头黄铜龙的袭击,飞船受损严重不得不紧急迫降,大部分救世军士官下落不明……” 陈思看到这一条新闻在眼前滚动了十次,才不再出现,忍不住摇摇头,随即又轻轻地点头:“人类想要回到地面,必然会遭到变异生物的反噬,以守望黎明号坠落为契机,我相信,针对变异生物和更高层次的变种人的战争,即将吹响进攻的号角。”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降临者的预料,没过多久,训练基地的智脑就发出一则公告,需要十名精英学员组成小队,前往目的地金陵城,掩护上一批救世军小队安全撤回基地。 见习士官都以为与自己无关,根本没有人主动报名,唯有陈思看见了这则通告,并没有对学员有任何要求,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够格,就能挤进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及格出线 如降临者预料中的那样,在训练基地的见习士官,除了“陈思”通过个人电脑终端主动报名,就连宿舍里来头不小的舍长春丽都选择作壁上观。 于是,在两千名见习士官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陈思以见习士官的身份,被基地智脑添加到精英小队的候选名单里,等待他们的是接下来的实战考核。 陈思对自己的定位相当精准,并没有瞄准火力输出的“主攻手”去的,也不想以自己对此方妄世世界浅薄的认识,觉得自己有资格胜任“智者”一职,对于超算电脑和各种破解旧时代秘钥,也仅仅是属于刚刚接触的菜鸟范畴,于是最少人竞争的“后勤保障”成了香饽饽。 精英小队的这个职位,想要胜任的人必须有负重越野,在复杂地形长途奔袭的耐力和体力,还得精通各种旧时代交通工具的操作等等必不可少的技能。 陈思注意到,“后勤保障”的竞争者只有一百三十二人,远远不如将近千名正式士官争抢的五个“主攻手”职位,稍微有所超过的是“智者”,精英小队的大脑和眼睛,被一群高智力的战略分析师,当作参谋官培养的正式士官角逐着。 由于陈思是唯一的见习士官,他的顺序排名通常都是最后一员,如此一来,也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现场学习正式士官驾驶各种交通工具的技术,甚至暗中静悄悄地学会高难度的接近特技的操作。 毕竟,在地表的变异生物里,少不了有操纵大气、气流的自然系变异人和变异猛禽,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对于旧时代的直升机、武装直升机来说,可是具有相当威胁的外部突发因素。 于是,在这一轮测试里,陈思以见习士官的身份,来基地满打满算才一天半,正式上过一天课程的训练时间,取得了比肩正式士官的操作水准,成绩至少在中位。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基地智脑竟然以陈思为及格线,得分排名在他后面的正式士官,一点情面都不给,统统刷下去了。 精英小队“后勤保障”之位的竞争者,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剩下只有六十人而已,气氛也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接下来是负重武装越野,包括十二人份的军用干粮、十二个基数的各种弹药、穿甲弹、贫铀弹、降解酵素等等,仅仅粗重就有八十七斤,即便平均化后分摊在身体各个部位,行走起来也有点艰难。 可是,当裁判一声令下后,率先夺路而出的人,正是身躯相对瘦弱的陈思,完全是以百米冲刺地水准在奔跑,这一下就把所有竞争者都刺激到了,打乱了大部分人的全盘计划,不得不紧紧地跟上。 第一轮就被刷下去,落选后神色里流露出难言的痛苦的竞争者们,再看着及格线的守门员在负重越野项目里,竟然冲在第一位,并牢牢地保住自己的领先地位,不由地露出想哭又想笑的复杂脸色。 倘若基地智脑又是以这位见习士官为准,那么第二轮结束后,陈思还是处于第一位,哪怕是第一集团,也会刷掉剩下来的大部分竞争者。 于是,在陈思如此出人意料的策略下,这部分刚刚蒙上一层失败阴影的正式士官,变相地成为了他的拥趸,双手攥紧拳头,在心里拼命地给降临者鼓劲加油。 “乱了,乱了,全乱套了!” 第十期见习士官内部也有不少悔恨不已的人,其中就有败于陈思之手,擂台战的失利者罗烈和项龙,以及陈思的舍友月城武、李万机和舍长春丽等人。 他们也没有想到,基地智脑的通告里,竟然隐藏着如此致命的漏洞,更令人赧颜的是,两千多位来自各区域的见习士官,竟然一个识破这破绽的人都没有,反倒让陈思出了一次大大的风头,实在是让很多自诩为“接班人”的精英子弟无脸见人,纷纷躲在宿舍里不敢出面。 说这话的自然是最好管闲事的李万机,他看到精英小队“后勤保障”职位的竞争者,为了拉近与排名第一的陈思的距离,已经顾不上救世军战友之间互相扶持的理念,竟然暗地里伸出“马腿”,互相之间使绊子。 我不能追上去,至少不能让别人超过我!如此自私自利的小人行径,在某些人得手后,有如瘟疫般的飞快地传遍整个“第二集团”。 处于遥遥领先之位的陈思,自然是所谓的第一集团,身边没有任何竞争者,身后很远的一段距离,也是大片的空白,根本没有人能跻身进来。 一圈跑完后,所有大小不一、高低不平的障碍物,按照基地智脑的指令,出现轻微的位移调整。于是,出现在陈思等人面前的环境陡然大变,再也不能按照不久前的经验,来一个变相加速。 如此一来,就只会白白地便宜占据领先位置的陈思而已,发现这个事实真相后,有不少人主动选择了放弃,罕见地露出气喘吁吁的败像,实在是被陈思的暴走独行带到沟里去了。 四百米的跑道上,一大群人跑过了一圈、两圈、三圈……十一圈、十二圈,剩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半圈,还是没能拉近与第一名的距离。 于是,就有正式士官忍不住想要作弊了,靴底暗藏一次性小型推进器的“火箭靴”,令负重暂时减轻的外骨骼载具等作弊装置纷纷粉墨登场。 第一名与第二集团之间,原本将近百米的距离,转眼间就被“爆发”潜力的正式士官们突破了,他们迫近到陈思的身后,听到他气喘如拉车老牛的呼吸声,都明白这位见习士官已经接近极限了。 紧接着,这些作弊者毫不犹豫地超越了全凭真本事埋头狂奔的陈思,一个接一个地冲过终点线,趁着欢呼胜利的纷乱场面,将作弊的装置,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弃掉。 陈思发现自己从长期保持的第一名,转眼间竟然落后到倒数第二,心里自然是满不是滋味,还以为正式士官都是留着底牌的好手。 当距离重点县还有最后一百米的弯道出现时,陈思忽然听到身后重重地撞击地面的闷响,忍不住回头看去,正是自己亲眼见过多次,始终保持倒数第一名的正式士官。 他的身体似乎也到了极限!陈思心里想着,双脚却无法往前迈开了,就像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将他的身体牢牢地锁在原地。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思不仅没有奋起余力奔跑,反而掉头折返回去,伸手搀扶起参加第二轮负重越野考核的竞争对手,准备一起迈过终点。 就在这时,最后一个弯道的终点线,竟然一下子位移到陈思面前,当他伸手穿过倒数第一名的腋下,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迈出最后一步,胜选的光柱陡然出现,照在他的身上,将他映衬地有如降临的天使。 基地智脑通过广播系统,响起略带男人磁性的雄浑嗓门:“救援小队后勤保障人员的考核提前两轮结束,胜出者见习士官陈思,编号……” 考核场地顿时一片哗然,尤其是那些提前冲线的正式士官,纷纷通过个人电脑终端向基地智脑提出了异议。 可是,观察的眼睛无处不在的基地智脑,随即就将他们作弊的手段,种种加速的装置全部扒拉出来,标明它们的使用者。 这样一来,根本没有人敢叽叽歪歪了,毕竟基地智脑的绝对公正和严苛太过于深入人心了,可以说是看着壮烈的第一期救世军士官直到第十期见习士官成长起来的“慈父”! 随后的公告或者可以说警告,则通过广播系统对基地内的所有人宣布:“救世军的核心理念里,有一条不放弃、不抛弃任何一位战友和同胞的条款。作弊犯下的错可以原谅,没有及时出手救援体力不支而倒下的战友,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救世军的一员。” 于是,五十八个凭作弊冲过终点线的正式士官,都背上了记大过的处分,成为他们履历中一个抹不掉的污点,哪怕这些人里面有编程天才、格斗专家、机械大师,也因为自私自利的行径,根本逃不过这次责罚。 至于将功补过这种事,就不在基地智脑的选项范围以内。过去积累的功劳,固然是功劳,自己犯下的过错,必然会受到处罚,肯定不能抵消掉。 紧随陈思的脚步越过终点线的正式士官差不多已经虚脱了,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都毫无血色,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帮助自己的陈思,见习士官的肩徽让他精神一振。 “我的运气……真不错!认识一下,我叫耿正直!” 陈思开始呼唤小型浮空医疗舱,听到被自己出手救下的正式士官,听着他强打精神的自我介绍,回应道:“这是我的运气才对!认识你,我很高兴。我叫陈思!” 两人不分先后地冲过终点线,不过“见习士官”陈思还能活动,保持相对较好的状态,正式士官耿正直就有点脱力了,自然是被淘汰掉。 于是,这一支支援小队第一个填补空白的名字,就是位列最末尾的“后勤保障”,提前两轮结束,人员姓名,陈思! 这一幕让在场为数众多的正式士官振奋不已,可是也有人头疼地很,即便黄金的第九期的王牌人物马龙,面对自发围拢起来,想要把最强者淘汰掉的战友们,也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 “在瞬息万变的地表战场,面对各种超能力层出不穷的变异生物,不是应该由加载一百零八种殖装细胞的我胜任主攻手吗?更好地完成任务,必须摆在第一位,而不是向你们这样,妒忌贤能!” 围攻马龙的人群里,立即响起某人的回应:“马家的小少爷,正是因为你拥有太多的殖装细胞,根本没有一种是你最精通擅长的,担任主攻手的一职,你还远远不够格!” “对的!马龙的战斗水准,了不起就是个万金油。平时,看在你家里的大人份上,给点面子倒是无所谓,现如今是去战场救人,就绝对不能让你去了。记住,这也算是一种保护。” 马龙听到这番话,顿时怒火中烧,他最恨别人无视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总是用看在他家势的份上,看在他父祖的面子的份上,完全把他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你们以为我是一个来救世军镀金的公子哥吗?那就真的太小看我了。你们以为我就没有深入开发自己的超能力?黄金的第九期首席士官,只能是我,也只有是我!” 马龙双手合掌,体表加载的多个能量发生器,流淌出源源不断的电流,喝道:“这是基于迷惑对手的分身术,融合思维波控制,从而创造出来的多重投影分身!” 话音刚落,马龙的身边接二连三地出现与本体一模一样的身体,他们并非傀儡式的牵线玩偶,而是具有不同殖装细胞超能力的投影分身。 有的“马龙”扯开嗓子发出整耳欲聋的尖啸,有的“马龙”双手拍掌放出扇形冲击波,有的“马龙”在掌心凭空招来旋风,进而引发飓风光顾的超级现象。 看见这一幕,陈思笑了笑:“这个黄金的第九期的头面人物动真格了,他所拥有的能源流量,简直可以打一场小规模的地面战了。简直就是将一艘巡洋舰的动力源带在身上。” 马龙发起狠来的确棘手,可是他面对的却是同期的战友袍泽们,哪怕他将压箱底的王牌翻出牌面,一开始打懵了围攻人群,可是很快的,他就陷入了被迫应付的窘迫境地里。 力场墙四面合围囚禁飓风,无数真空剑刃掠过,一个个马龙的投影分身,连发挥自己的超能力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嗝屁着凉,当场爆碎成烟雾。 甚至就连黄金的第九期头面人物马龙本身,都被掌握影子跳跃能力的战友潜进身边,一记闷棍差点没把他打成脑震荡。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救援小队 黄金的第九期二级士官马龙一个趔趄,差点被这一记闷棍打地往前栽倒在地,感觉眼前突然一黑,无数细小的光点混乱无序地舞动,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不由地气极,牙齿咬得咯吱响。 就在这时,同期的正式士官里,有十几个在马家掌舵的军工复合体企业里工作的职员的子女,看到马少爷被人欺负到快要吐血,不得不临阵反水,齐心合力地突进来。 马龙看见这一幕后,不由地大喜过望,以为这些“自己人”是来保护自己的。可惜的是,为首的彪形大汉,却操纵着肌肉殖装细胞变得格外庞大,站在他面前,有如不世出的变种巨人,将光明和希望挡在身后,任由绝望的阴影将马龙牢牢地罩住。 马龙忽然有点明白,却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家企业的员工的子女,竟然敢当众反水,不由地气急败坏:“你想干什么?” “殖装细胞.操纵肌肉”开发到全功率百分之一百的彪形大汉勇无惧,精心控制着自己的拳锋,大概用了二成力道,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马龙的下巴。 “停止你干傻事!” 话音未落,黄金的第九期二级士官马龙就感觉下巴一麻,看见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失去了所有色相而暗化,意识彻底沉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附近的围攻者看见“马少爷”轰然倒地,压抑不住地惊呼连连,再看着二级士官马龙的“近卫队”,在突进重围时人人挂彩,却没有一个后退和迟疑的,不由地为他们的当机立断送上赞赏的目光。 将近千人的互殴混战,在黄金的第九期二级士官马龙倒下后终于爆发了,那些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憋出大招的正式士官,是最快被淘汰掉的一批人,然后是融入周围的环境,高速、敏捷型的刺客向晋阶的家伙。 连黄金的第九期二级士官马龙都被此道好手一记闷棍打懵了,更别说那些深藏不露的王牌,几乎被所有知根知底的伙伴和战友联手围攻,潜行越厉害就越容易被集火暴打。 没过多久,这些被基地培养成顶尖刺客的正式士官,就纷纷负上轻重伤,不得不退出选拔战。剩下的少数聪明人,赶紧变换容貌,伪装成平平无奇的竞争者,抡起拳头,到处起飞脚,试图在乱战之中投机,蒙混过关。 随着时间的推移,轰然倒下的正式士官越来越多,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人,无一不是身体、精神、耐力都拔尖的那一小撮精英,马龙“近卫队”的首领勇无惧凭着全功率撑到最后,那一身如钢似铁的肌肉盔甲,到处都是开放性的伤口,距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了。 所幸的是,他还是稳稳当当地站着,被基地智脑降下的光柱罩住,就像提前两轮结束选拔的陈思似的,最快被确定入选,担任的却不是五位“主攻手”之一,而是冲在第一线,也是最危险的位置,“防御者”! 五位主攻手分别是有“战争引擎”称号的二级士官甘武烈,有“黄金荣耀”称号的二级士官肆五,有“闪光白牙”称号的二级士官李旗,以及“树先生”一级士官赵术,“铁针”一级士官陈实。 就在防御者和五位主攻手被送进医疗舱里,进行针对性的维护疗养,没过多久,基地最强智将“一念三千”庞吉,编程高手“魔术师”白不二,医疗兵“明月心”海棠。 九位正式士官入队,再加上体力恢复全满的“后勤保障”陈思,救援小队正式组建,并马上进入“闪电隼号”超高音速地效飞行器里。 在各种救援物资经特种传送带进入闪电隼号的空闲里,获得短暂休整时间的救援小队成员纷纷散开,各自忙碌去了。 陈思注意到,五位主攻手里,有人已经开始提笔写遗书了,有人回到宿舍里,翻箱倒柜地寻找什么,估计是压箱底的王牌武器!更多的人在备份与家人的视频,以备在自己不幸牺牲后,给亲人留下一个念想。 唯有陈思,脑子里毫无家庭的概念,也不记得父母的联系方式,更别说和兄弟姐妹联络通讯,只是看到舍长春丽带着两个新舍友月城武和李万机走过来道别。 “我会回来的!” 陈思沉默了半晌,留下了这样一句充满信心的话,再也不看舍友们一眼,就原地转身离开,又做了第一个登上此次临时救援任务所用的地效飞行器的基地学员。 月城武双手抱臂,目送陈思登机,看着再一次大出风头的舍友,想起本期两千见习士官,无形之中都被他比下去了,眉头都皱成个“川”字。 他用手肘轻轻捅了捅李万机,侧头,小声说道:“据说,地表的金陵市改造计划受到重重阻力,汇集了不少超进化的变异人,甚至怀疑有欧米茄级的变种人出没。你猜,在金陵市的普通人能够活下来,是不是投靠了那些变种人?” 李万机伸手摸着毛茸茸的下巴,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这就说得过去了。幸存者发出求援信号,近地基地派出了第一支全员精英的救援小队,结果就是他们在金陵市栽了,消失地无影无踪,以致于上峰竟然从训练基地派遣第二批救援队!” 月城武听到这里,眼睛蓦然一亮,随即用笃定的语气道出自己的猜测:“近地基地也不清楚金陵市的情况,不想被聚集的变种人组织拖进添油战术里,只能派炮灰进去探路!换句话说,这批人分明是去送死!” 舍长春丽的耳力不俗,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忍不住回想起黄金的第九期二级士官马龙,在争抢入围时,不仅没有得到隶属马家“近卫队”的支持,反而被部下当众反噬,肯定是有人汇报上去,得到了家族更高层的指令和授权。 “那一位将‘细胞殖装.操纵肌肉’开发到全功率层次的二级士官,被安排成小队的防御者,真是太可惜了!” 舍长一发话,月城武和李万机两人就乖乖地闭上嘴巴,听着春丽的轻声喟叹,想起那一位距离身体崩溃只有一步之差的家伙,算起来还是替马龙上阵,也不由自主地叹起气来。 出身瀛洲的月城武,对这种财富和权利世袭相承的制度太熟悉了,以致于现在在第二共和国亲身经历后,立即表现出非常适应的机灵劲,脸上露出进入自己所属的舒适地带的惬意神情。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在有生之年,成为军方高层,扶持家族企业崛起,成为仅次于马家的第二个军工复合体。 “父亲开发的眼瞳系细胞殖装,就是我家迈向崛起之路的第一块垫脚石,以后陆陆续续的,还有更多的准军事科技产品将问世。” 月城武想到的正是自己的亲妹妹,身患慢性辐射病,四肢都腐坏掉,却因与机械战甲完美融为一体,人脑和生物芯片高效结合,成为第二共和国屈指可数的“不眠者”。 断肢重生的技术,第二共和国并非没有,只不过重生出来的手脚四肢,需要相当长时间的锻炼,才能恢复到原有的水准,且绝对不会到百分百的程度,与其耗费太多的时间在复健上,反倒不如通过神经连接,直接和机甲融合,以最快速度恢复战力。 就在月城武想入翩翩时,训练基地派出的救援小队,已乘坐闪电隼号超高音速地效飞行器从特殊渠道离开,直接来到焕然一新的地表。 纳米机器人分解旧世界的一切,生命种子则为毫无生机的荒漠披上厚厚的绿装,牢牢地固定住随风飘扬的沙尘,吸附所有游离的尘土和有害物质,并不断地增加地表的氧气浓度。 由复数多个磁性岩石构建而成的行星表面地形改造者,齐心合力地降低大河的河床高度,让干涸的河道一股脑地冲走污泥浊水后,再次奔流着清澈见底的河水。 另外一条大江的改造,即便有无数水滴状的磁化水机器人,在不断地加固河道两岸,渗透到泥土里,令板结的土壤变得松软,带走多余的盐碱,令土地恢复勃勃的生机,却因为途经金陵市受到无形的阻碍,开始淤塞起来,出现大面积的积水,湖泊化的迹象相当明显。 闪电隼号地效飞行器在离开地面没多久,包括机翼在内的各个组件,就在空中开始自行变形,臃肿笨重的体形变得更加流畅,矢量推进喷射口二级点火后,冰蓝色的气焰出现后,焕然一新的闪电隼号升入平流层,随即进入超高音速巡航。 包括陈思在内的所有救援小队成员,在身体被一股无匹巨力猛地往后拉扯,都自发地开始调整起来,让自己更好地适应超音速飞行。 当闪电隼号突破大气层,陈思感受到久违的失重,可是当变形完成的飞行器重返大气层,进入“助推-滑翔”弹道,飞行员载荷超过10个g,身体就有些受不了了。 陈思左手的腕表式个人电脑终端自检到人体功能异常,立即激活了代偿服和抗荷服的效果,氧气面罩也及时地供氧,避免出现进一步恶化的现象。 眼前瞬间出现潮水般的黑暗,在迅速地消退后,陈思注意到,机舱内的其他救援小队成员不动声色地坐着,只有自己承受不住突然狂飙猛进的g力。 “这一趟任务顺利完成后,在基地训练时,我可得好好磨练一下这具身体,趁着我还年轻的份上,以后就没机会了。” 群山之间的训练基地,与金陵市大约有四千公里的直线距离,救援小队沉默着捱过三个半小时后,闪电隼号就开始慢慢地降速了。 就在这时,金陵市中心钟山山腰,只有六根立柱的正气亭,从暗处走出一位齐肩头发褪去乌黑,变成银白如霜的女子,她抬头仰望天空,漆黑的双眼出现山岚般的烟雾白。 紧接着,闪电隼号的气象雷达,就侦查到局部地区的天气急剧变化,子夜时分,月朗星稀的天空,不知不觉之中竟然浓云密布,一道道龙卷风垂落下来,有如拦阻黄鼠狼偷鸡的栅栏。 “敌人拥有操纵大气的能力,能够影响到如此广阔的范围,我估计是欧米茄级的变种人,准备紧急迫降,大家最好不要分散。” 拥有“一念三千”称号的智将庞吉,右手食指轻按覆盖右耳的探测器,迅速弹出的微型显示屏镜片,显示出与闪电隼号智脑连接获得的第一手资料,并开始第一次下令。 两道风柱在闪电隼号的前方五百米处轰然落下,掀起的乱流不仅让超高音速飞行器剧烈地抖动起来,还让机载智脑判断坠机可能性从零迅速上升到百分之九十。 于是,机舱内正常的冷光照明瞬间消失,被危险的红色信号灯替换,飞行器机腹舱门轰然打开,冷冽的气流疯狂地冲进来,带走最后一丝脉脉温情,机载智脑的意思不言而喻,分明是让救援小队成员们冒险跳伞逃生。 在没有人主动带头下,负责“后勤保障”的陈思率先站起身,面对救援小队成员侧头望过来的种种复杂眼神,坦然道:“还是让我来吧!诸位,我先走一步了!” 话音未落,陈思就肩扛背挑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背包,双手交错抱住胸口,朝脚下打开的机舱门纵声一跃。 呼地一声,其他人看见“后勤保障”刚刚坠出飞行器,眨眼间就消失了,估计是被吹走了,也不知道他会否被明显人为的龙卷风弄死。 “看什么看?一帮正式士官、二级士官,都没有一个刚进入基地训练的见习士官有胆色,跟上啊!” “一念三千”庞吉的输出全靠大声吼,脸上丝毫没有智将的成竹在胸,明显是被迟疑不决的救援小队的成员给气的。 策划地再好的战术,如果没有人愿意执行,落到最后也是一场空,庙算者最担心的事情,竟然提前爆发了,庞吉气呼呼地站起身,双手抱胸往下一跳,追随最有本色的陈思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巨树机甲 机舱里剩下八位救援小队成员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互相对视,都看到彼此脸上流露出一抹烈士牺牲前的“壮烈”,悲情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 马龙近卫队队长勇无惧毕竟是抱着决死一战的志向,代替马家的小少爷登上这艘载满炮灰的飞行舰,理所应当地站起身,跟着跳了下去。 有知根知底的“防御者”带头,五位主攻手也跟着跳伞逃生,编程高手原本还有些胆怯,看到自己暗恋多时的海棠小姐不知所措的模样,身为男人的勇气陡然暴增,竟然主动靠上前,伸手拉她起身,两人抱着跃下闪电隼号。 说来也怪,当救援小队的十位成员离开飞行器后,异常的气象就戛然而止了,一道道垂云而下的龙卷风柱,更是直接凭空消失,遍布阴云的天空,再次展露出月朗星稀的夜幕。 第一个跳机的“后勤保障”陈思,算是亲眼目睹局部区域内气象骤然恶化,又恢复原状的人,由于距离地面不怎么高,个人电脑终端在探查到开伞的最佳海拔高度后,非常贴心地主动激活了伞扣装置。 忽然往后喷射的副伞灌足了风力,扯出了飞行背囊的主伞,陈思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蝼蚁,被一位法相天地的巨人往上扯去,胸口有如被人打了一拳头,扣带都勒进关节里去了。 不过,整体下坠的趋势不会减缓太多,唯一有点可惜的是,救援小队成员都错落有致地分散开来,不再是一个整体。 “这真是最糟糕的开局!盘踞在金陵市的变异人群落里面,不仅有欧米茄级的变种人,还有谙熟战术的高手,换作是我,哪怕拥有绝对优势,也会将对手分而治之,再来各个击破!” 陈思非常幸运地落在一片肥厚的草地上,双脚落地后,身体顺势下沉,站稳脚跟后,立即褪去最笨重的飞行背包,从背囊里取出最没科技含量的95式自动步枪,拍上一盒穿甲弹,生疏地拉了一下枪栓,推弹上膛,顺便开了保险。 腕表式个人电脑终端投射出三维地形图,其余九个绿点立即显示到位,陈思看了一眼,心里顿时了然:“距离我最近的人,果然是脑子最聪明,擅长智斗的庞吉,他的格斗能力不强,随身只有一把黑星手枪,嫌弹夹碍事,我估计最多不超过三个弹夹,也就是三十六发!” 陈思深知在现实世界里,没有无限子弹的手枪,庞吉的个人实力最弱,又缺少必要的重武器,自己必须尽快找到他,就地将其武装起来。 于是,前胸后背都是大包小包的“后勤保障”,就在肥厚的绿植地面上,一脚深一脚浅地奔跑起来,起先还是小碎步,习惯了崎岖不平的地形后,遂开始迈开大步狂奔。 陈思这里一动,其余九位刚刚落地的救援小队成员,即刻从个人电脑终端投射的全息地形图上获悉,按照就近原则开始聚集。 尤其是瞬息间能想出几百个好点子的庞吉,发现“后勤保障”陈思向自己快速靠拢,暗里松了一口大气,同时也按照原则向他靠拢过去。 可惜的是,救援小队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中,他们稍微有所反应,变种人方面就开始按照既定方案,派出了三位打前哨站的好猎手。 “隐青士”此前不过是具有伪装色超能力的普通变异人,被赐予变异生物的脑髓液引发出超进化后,成为士兵级变种人。 他接受命令后,走到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前面,伸出自己的双手,紧接着“隐青士”的双手出现木质化的现象,整个人有如一滴水融入河流里,成为了大树的一部分。 没过多久,“隐青士”就通过深入地底,错综复杂的根系网,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实力最弱的“后勤保障”和“智将”中点的位置。 为了谨慎起见,“隐青士”没有真身露面,催动自己栖身所在的参天大树,分化出一具第二共和国机甲战士般的巨大树人。 藤蔓缠绕而上,纵横交错着,贴着瘦削的躯干编织出现成的复合盔甲,右手握紧藤蔓缠绕的标枪,左手提着筝形盾,看上去更像是茶壶头的高达。 脚程更快一步的陈思,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两人回合的中点位置,却没有看到左脸儒雅,右脸铁血的智将庞吉,反而看见一具四米半高的“活化树人”。 被动技能“预判”发动,陈思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敌意,直冲自己汹涌而来,忙不迭地用脚跟着地,硬生生地当场刹车,察觉到冰冷刺骨的杀气朝膝盖刺来,他毫不犹豫地来了个战术翻滚。 前后脚抵达中点的智将庞吉,猛然看见古怪的人形巨树机甲后,就已然明白这是变种人的能力,连忙收住脚步,往前扑到地上,自带伪装色的家传隐身衣,让他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避免被人发现的下场。 当庞吉看到巨树机甲挥舞右手的长枪,枪尖的绿藤猛然爆射出去,根本就是冲“后勤保障”陈思的左腿要害去的,不由地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可是,身上背负几十斤补给物资的见习士官,却用一个异常漂亮的战术侧翻,避开了这一记必杀技。 “奇怪!根据我的观察,巨树机甲还未出招,陈思那家伙就开始蓄力准备应对的招式了,莫非他的第六感很强,拥有类似‘前知’的亚能力?” 与此同时,陈思以战术翻滚避开“活化树人”的攻击后,双手端着95式自动步枪,来不及摆好姿势瞄准了,随心所欲地连开三枪。 “啪啪啪”,一串清脆的枪声骤然打破刚刚恢复静谧的氛围,惊起夜宿的雀鸟,扑棱棱着扇动翅膀,腾空浮云而去,估计是被吓跑了。 说来也怪,陈思看也不看,瞄准都欠奉的三枪,却把“活化树人”右手由十几根藤蔓缠绕而成的标枪给拦腰打断了。 残差不齐的截面断口应声爆开新鲜的木屑,往外溅射出鲜活的浆液,毕竟是用来打犀牛、大象的穿甲弹,一连三颗正中相同的部位,石柱粗的象腿都能给你打断掉。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庞吉,却不可思议地大摇其头,显然是被“后勤保障”陈思如此业余的射击方式,如此精准的射击效果震住了。 “这家伙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当然了,还有另一个解释,就是见习士官陈思,其实是深藏不露的射击高手,没准还具有百发百中的‘神射’这种类能力!” 庞吉可是在同期士官里面,见识过射击命中率百分之一百,没有任何细胞殖装的天生的神射手,被称为“必中一枪”的言末。 “不能这么快下结论,我必须再仔细观察一番,才能确定到底是陈思的运气好?还是他真的是扮猪吃老虎的神射手?” 出乎庞吉预料的是,“后勤保障”陈思用连续战术翻滚,逃过巨树机甲含忿射出的十二根藤蔓标枪后,双手端着95式自动步枪胡乱地左右扫射,却意外地发现被藤蔓盔甲所阻挡,就连穿甲弹都毫无作用,立即决定换枪! 陈思现场组装的是一把俗称步兵大炮的重型狙击枪,三发子弹都是含有降解酵素的特种弹,在门板宽的筝形盾贴着头皮飞铲而过后,他顺势趴在厚厚的草皮上,瞄准行动相对艰难的“活化树人”,扣动了扳机。 “嘭”地一声,强大的后坐力,令负重累累的陈思都不免颤动了一下。可惜的是,无处不在的藤蔓将“活化树人”往旁边猛然扯开,蕴含降解酵素的特种子弹,仅仅擦身而过,炸开腰部一侧的两层藤蔓盔甲而已。 紧接着,陈思所在的位置,就遭到了二十几根藤蔓标枪的攒射,“哚哚哚”一连串雨打芭蕉的骤急声音,单看藤蔓标枪不停颤抖的枪尾,就能轻易地知道这些标枪发射时的劲道,至少是床弩级别,超过十石。 (三十斤力道为钧,四钧力道为石,十石力道,相当于一千二百斤) 陈思在连续战术翻滚,非常狼狈地堪堪避开“活化树人”的标枪攒射后,没有舍弃刚刚组装成形的重型狙击步枪,反而开始怀疑起“活化树人”来了。 “不对啊!我怎么感觉不到活化树人身上的杀气,反而是那一棵至少五人合抱粗的参天巨树,有针对我的明显杀意!” 当陈思凭着敏锐的灵觉,察觉到浩如烟海的自然生命的能量,与天地之间不停地交换水汽、养分,却有一团阴影依附在树身上,有着基本的人形,估计是操纵“活化树人”的幕后黑手。 “我来试一试吧!” 陈思第一次接触枪械,冰冷的金属质感,觉醒了时灵时不灵的“弹道掌握”,即便没有摆好姿势,眼睛凑到瞄准器上,也能模糊地感受到枪口喷出的一道致命的死亡白光。 换枪!陈思就像吃鸡游戏里的生存者,当机立断地将重型狙击步枪挂在身后,取出95式自动步枪,在左右折返跑避开藤蔓标枪射击时,凭着模糊的“弹道掌握”,朝参天巨树身上的那团阴影连开三枪。 “啪啪啪”,出乎智将庞吉的意料,“后勤保障”毫不来由地射出三发子弹,全部与巨树机甲错开,反而打在那棵充当背景板的参天巨树上。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树身迅速出现三个伤口,流淌出的浆液却是腥臭的暗红色,一个人形茧迅速从树茎浮现出来,挣破坚韧的树皮,露出操纵巨树机甲的幕后黑手的真面目,一位皮肤暗青色,体表汗毛都是各种叶子的雄性变种人。 出乎预料之外地身受重伤,“隐青士”忿恨地看着原以为实力最弱,却扮猪吃老虎的“神射手”。他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不仅没有催动自己的全部潜力,令巨树机甲暴走,反而收回了自己付出的一部分能力。 在陈思看来,随着“活化树人”失去全部的活力,藤蔓纷纷枯死朽化,连粗重的躯干都失去了那一股灵动劲头,重伤濒死的变种人,却在飞快地痊愈伤口,迅速地重拾实力。 “当我是死人吗?怎么可能让你遂了心意?” 陈思毫不犹豫地再次换枪,95式自动步枪扔到背后,双手端起重型狙击步枪,纵身跃起,刚好站在参天巨树前面,枪口顶着皮肤暗青色的变种人的脑袋,趁着他抓紧时间治愈身体,右手食指扣动了扳机。 “不……啊啊啊啊” “隐青士”发现自己犯下了最大的错误,竟然因为敌人会仁慈地给予自己回复的时间,在持续大失血后昏迷过去,任由敌人宰割的选择面前,他自然是冒着风险修复创伤为重。 于是,士兵级变种人“隐青士”被俗称步兵大炮的重型狙击步枪,顶着自己的脑门开了一枪,不仅是五人合抱粗的参天巨树被打穿一个三岁小孩都能爬过去的大洞,就连隐青士他自己,脖子以上的部位都应声炸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时的隐青士为了与参天巨树更好地融合,将身躯变换成木质化,哪怕头颅被炸碎,也不过是一堆木屑爆开、浆液四下溅射,完全没有和谐的场面。 突如其来的战斗结束后,智将庞吉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异常,才施施然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向全身都是枪械子弹等补给物资的“后勤保障”陈思挪步过去。 “陈思兄弟,靠近你没有问题吧?”庞吉的笑声里有掩饰不住的高兴劲!当然了,陈思也从中听出,救援小队的智将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不知道是从自己第一个带头跳伞开始,还是从刚才自己与环境融合型变种人交手,并顺利地拿下一血,小胜一手开始? “或许,两者都有吧!身为小队里出谋划策的人,不管计策多么高明,战术多么利害,没有人严格地执行,始终是缺了几分味道。我估计着,庞吉想要开始笼络人心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连续三杀 腕表式个人电脑终端投射的全息地图上,救援小队的成员两两靠近,都遭受到不同程度上的阻挠,甚至是藏在暗中的变种人的偷袭。 自“后勤保障”陈思一枪轰爆士兵级变种人隐青士的头后,“战争引擎”甘武烈也遭遇到一头环境融合型变种人的刺杀,自称为“岩玄武”的地形改造高手。 转眼间,这头拥有岩石身躯的变种人,就让细碎的岩石滚动起来,围绕着救援小队攻击力最猛的“战争引擎”,堆垒起一座金字塔似的岩石建筑。 可惜的是,当甘武烈濒临窒息时,及时启动了体内的复合型细胞殖装,注入到骨髓腔的液态金属细胞纷纷浮出体表,迅速完成全方位覆盖,做好接下来火力全开的准备。 紧接着,“战争引擎”逐渐轰鸣起来,仅仅是一招分子层面破坏化学键的“催化剂”,就在实心的金字塔内部轰出了一条等身高的隧道通路。 令人不敢置信的是,甘武烈的体表液态金属,构建出一座古怪的雷达,竟然能吸引到近地基地早先时候发射出去的地表改造弹头,尤其是纳米级金属机器人,方圆十里地界的这些小玩意,全数汇聚过来,令“战争引擎”具有更多的资源。 针对变种人特殊生体波动的扫描雷达,让甘武烈迅速捕获到“岩玄武”的藏身处,啸聚而来的千万个纳米级金属机器人,凝成一只堡垒级的攻城蟹,仅仅是八只指爪钻进地底,用力一抓,就把这头环境融合型的士兵级变种人紧紧地握住。 可惜的是,“岩玄武”也是一副空无灵魂的躯壳,哪怕被金属机械大手捏成无数碎片,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重组出来,让知道不少内幕消息的甘武烈不得不开始怀疑,近地基地开发的特种弹头,由复数多个磁性岩石构建而成的行星表面地形改造者,灵感是否来自于此。 于是,“战争引擎”根据结论倒推出原理,迅速找到“岩玄武”控制躯壳的核心,一块毫不起眼的黑色鹅卵石,并亲手将其捏成粉碎。 原本双方势均力敌的战斗,也因这一下子而提前结束了,甘武烈本人却相当地不爽,毕竟他动用了自己的底牌,还暗中间接地控制了部分纳米金属机器人,相关的权限认证,可能会连累到在战术武器开发部门任职的父亲。 至于,最后一位变种人高层派出的刺客,目标原本锁定着实力稍微高“后勤保障”一线的编程高手白不二和医疗兵海棠,结果却被“黄金荣耀”肆五抢先拦截下来。 这个变种人刺客也有融合的能力,可是他融合的却是一辆着名的五对轮,59式中型坦克,上半身坐在被冲击波掀翻炮台的车顶,坦克尾部有左右两个十孔发射器,存货都是生体火箭弹,弹头是蕴含高爆炸药的肌肉组织,尾部是机械零件组成的火箭发动机。 “黄金荣耀”肆五在训练基地可是相当有名望的超能系武斗派,不仅将普普通通的手刀练成威力堪比“真空风刃”的绝招,就连双脚也能发出斩金断玉,有如战斧般的攻击。 可是,变种人“秒杀重战车”一上来,就是疯狂的野蛮冲撞,五对轮转地飞快,驱动着钢铁履带碾过肥厚的绿色植被,挂着复合装甲板的坦克车头,顶着“黄金荣耀”肆五,接连不断地撞断十几棵大树,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即便如此,身为超能系武斗派大师的“黄金荣耀”肆五,却不甘示弱地用身体充当千斤顶,悍然抬起五对轮战车,令大半个59式中型坦克的车身悬空。 就在这时,变种人“秒杀重战车”打开了坦克尾部的火箭弹发射架,随着一口气放出二十枚生体火箭弹,致命的危机瞬间笼罩住“黄金荣耀”肆五。 他不得不放弃抵抗,顺势往后仰天倒下,任由变种人“秒杀重战车”半机械半生体的异化身躯,在自己的脸上滚滚而过,后背猛地用力,施展了鲤鱼打挺的身法,于是整个人就贴在五对轮战车的底盘上。 那些蕴含高爆炸药的生体火箭弹,顿时失去了唯一的目标,却像是盲头苍蝇似的,在远离地面三百尺的低空中迟疑不前,终于耗尽了燃料,纷纷地往地面掉落。 如此一来,就连变种人“秒杀重战车”也不免受到影响,散开下半身的筋肉组织,充填到没了炮台的59式中型坦克的各个角落,血肉充当润滑油,兼坦克用燃油,上半身却被爆炸掀起的冲击波弄地灰头土脸。 没过多久,“黄金荣耀”肆五的藏身位置,就被触角无处不在的变种人“秒杀重战车”发现了。 于是,这位训练基地里为数不多的超能系武斗派专家,就看到59式中型坦克开始拆解成一个个零件,变换形态后逐渐构建成新的形态。 机械部件互相摩擦着,发出奇奇咔咔的古怪声音,随后“黄金荣耀”肆五就看见与坦克融为一体的变种人,成了类似于变形金刚里的头领战士,本体端坐在站起身的59式中型坦克机器人胸膛位置,上半身还是人类形态,腰部以下是无数根章鱼似的触须。 两个火箭弹发射器融合在这头身体臃肿如肥猪的变种人的左右手上,不用的时候和普通的手臂一般粗壮,准备发射的时候,手臂就会急剧膨胀起来,变成大号的左轮手枪似的发射器。 对于这样一位远攻用生体火箭弹,近战就以纯粹的机械暴力招呼,钢板履带碾脸而过的滋味可不好受,而且这一招可以说相当地强。 双方缠斗了一会,屡败屡战的“黄金荣耀”肆五察觉到对手守备住要害,几乎没有破绽可以利用,又在心里将自己所学的招数都匆匆地过了一遍,还真的没有瞬息间干掉这头变种人的绝招。 于是,身为超能系武斗派专家的肆五决定冒险用自己刚刚练成,还未进行过实战的新招,灵魂冲击波! 第二共和国在思维武器开发过程中,失败的例子简直数不胜数,其中也涌现出不少具有相当价值的作品,只是因为无法满足开发者的预期,而不得不被搁置,躺在“仓库”的底层积灰尘而已。 “黄金荣耀”肆五出身于地底都市圈内层的名门望族,很容易就通过家族的特殊渠道,得到了这件算不上是失败的作品,还将其改造融合到自己的复合型细胞殖装里,成就了一式新绝招。 绿色的磷火在肆五的右手指尖缓缓转动,随着体内殖装细胞迅速充能,空气中留下的焰尾痕迹,有如银河般的泛起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 “恶心的变种人,腐朽的灵魂坠往冥土去抖搂你的威风吧!接招……灵魂冲击波!” 话音刚落,埋设在“黄金荣耀”肆五体内的思维武器,针对人的精神意识层面操作的“积尸气”,瞬间贯穿变种人“秒杀重战车”的脑海,剥夺了他对时间流逝的感觉。 趁着对手陷入长时间的“硬直”状态中,肆五毫不犹豫地冲上前面,手脚并用地开始空手拆高达,将属于变种人机械身躯的一部分,飞快地剥落下来。 没过多久,坦克履带、左右五对轮、复合装甲等部件纷纷掉落在地上,人立而起的59式中型坦克,仿佛变形金刚般的有两种形态的机器人,就成了一堆废弃的破铜烂铁。 半人半机械的变种人,这还是第一次遭遇,“黄金荣耀”肆五亲眼目睹的一切,通过腕表式个人电脑终端,将从头到尾的经过,都传送到近地基地的主控电脑内存里。 换做是以前,第二共和国高层肯定是选择回收,没准还会将变种人“秒杀重战车”切片研究一番,没准能从他完美融合机械的过程中,发觉出更好更快地培养出“不眠者”,这种将人体和机械完美融合的共和国的新王牌。 可惜的是,这支本质上属于炮灰的救援小队,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探查金陵市异变的原因。正因为如此,无论是近地基地的主控电脑,还是端坐在电脑后面的第二共和国的高层,都没有横插一手的打算,反正能够弄到的情报和资料,可以轻易地在细胞殖装上复刻出来。 随着腕表式个人电脑终端传来格杀勿论的指令,“黄金荣耀”肆五再无疑问,双手握紧拳头,朝呆愣出神的变种人“秒杀重战车”不断地轰出新科技武学“机炮拳”! 此拳一出,不仅拳拳到肉,独有的内部爆破劲,能够在瞬息间将目标体内的血肉爆碎成一团浆糊。究竟其原理,肆五本人也不知情,只是觉得威力无穷,速度又很快的样子,实在是相当符合自己的要求。 于是,“黄金荣耀”肆五在一分钟内,才堪堪挥出三百拳而已,变种人“秒杀重战车”就被打成了一只软口袋,骨头连筋打断、碎粉,肌肉更是直接打成浆糊,更别说五脏六腑等内脏了,估计早就支离破碎了。 到最后,死地最憋屈的变种人“秒杀重战车”,只有两只与机械很好地融合成功的异化手臂保存完好,毕竟这一对手臂就是“生体火箭弹”的发射器,估计应该在“不眠者”的改进计划中,有相当高的参考价值。 金陵市变异人集团派出的三位士兵级变种人,先后折在“后勤保障”陈思、“战争引擎”甘武烈和“黄金荣耀”肆五的手里。 相对来说,他们三人的情报资料,也呈交到集团高层掌握大权的变种人手里,有人对仅仅凭旧时代的普通枪械,就把“隐青士”干掉的陈思颇感兴趣。 大多数变种人对“黄金荣耀”肆五不惜用一切手段,也要干掉强敌的态度表示相当地赞赏,哪怕肆五干掉的之变种人里的精英,也没能阻止得了某些人的怪癖。 至于最后一位,“战争引擎”甘武烈能够在危急关头,召集改造旧世界的无数纳米级机器人为自己服务,形成各种奇妙的机械,他的强大在于本身握有相当高的权限,源源不断弄地获得能源补给和战争物资的充分供应。 仅仅从这一点来看,随时随地都能武装到牙齿的“战争引擎”甘武烈成了最具有威胁的目标,同时也上了金陵市变种人高层的黑名单,有机会肯定会派出专业的刺客杀手,干掉这位年轻有为的正式士官。 “占卜师要我警告诸位,来自救世军训练基地的这支救援小队,绝对不能让他们探查到事实的真相!他们仅仅精通于某方面,落单后实力降到最低,可是他们一旦联合起来,获胜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通体漆黑,头戴豹皮面具的变种人雷豹,他因为拥有特殊且罕见的能量吸收体制,成为塑能系变种人的克星。 此时,雷豹双手交错托着下巴,淡然地笑道:“既然是先知提前告诉我们此战的结果,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个紧要关头?” 头发银白的欧米茄级变种人暴风女对此却不以为意,坦然道:“先知做出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准确无误的,包括针对第二共和国的行星地表改造弹,我们联手反制,不也顺利地进行,甚至将偌大一座金陵市改造成最适合我们变异人、变种人居住的安全地带。” 雷豹听到这番话后,忍不住哑然失笑:“你自命不凡的样子,无论过去了多少年,依旧那么好看……好吧,好吧!别怪我给在座的诸位扑冷水,谁都能看出来,旧时代的人类即将重返地面。” “魔都的变种人都很聪明,早早地选择南下,可惜我们动不了,不仅没有走,还聚集着更多的变异人和变种人,准备以金陵市为基地,反抗人类的暴政?” 话说到这个份上,可是在座的诸位变种人,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唯有雷豹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变异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诱杀雷豹 “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变异人” 在座的都是变异人出身,却藉着高等变异生物的脑髓液,激发出二次进化,甚至超进化的变种人,听闻地位相对特殊的雷豹喊出的口号,也忍不住激动地跟着应和。 片刻过后,众人亢奋的情绪平缓下来,这些变异人群体里的菁英纷纷选择退场,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变种人雷豹临走前,看了一眼负责后勤保障的年轻人,扛起整个小队的补给物资,全身上下大包小包也不觉得累,还有一手随时随地都能组装出枪械的本事,射击技术也是相当高明,看起来是一头好猎物。 “颇有趣的样子,他们两个就交给我对付罢!” 话音刚落,变种人雷豹猛地纵身跃起,几次起落后,就离开了钟山山腰的秘洞基地,留下欧米茄级变种人暴风女一个人,也不怕被救世军来个斩首行动。 只见雷豹每一次跃上几十米低空,划过近乎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再重重地落地,强大的冲击力不仅没有损坏身上的任何一个关节,他独具的能量吸收超能力,反而将这股强大的动力势能,转化成紫色的能量流。 如水银汞柱般具有生物活性的能量流,沿着脚底板辐射出去的诡异纹路,绕过脚踝、膝盖、大腿、腰部,一路向上地接连“点亮”黑色盔甲的所有缝隙,最后汇聚在胸膛正中偏左的心脏位置。 沉寂多时的心脏,在获得能量流的灌注后,心脏细胞又开始活跃起来,发出如战鼓般的闷响,一声紧着一声,有如此时变种人雷豹的心情。 与此同时,只有一把黑星手枪和三个弹夹护身的智将庞吉,在“后勤保障”陈思身上,获得了最关键的物资补给。 一件非牛顿流体防弹衣,一个aaa级头盔,一把雷明顿m870式霰弹枪,还有两盒二十枚穿甲弹,最关键的是加快伤口愈合的生物喷剂和两卷干净的医疗绷带。 陈思看着身上的一个大包,因为智将庞吉的补给而迅速干瘪,减轻了自己不少负担,心里正有点高兴。 谁知,在他身上完成物资补给,将自己武装起来的智将庞吉,却没有走开,反而装出一幅掏子弹的模样,凑在陈思耳边小声说道。 “这一趟救援任务刚开始就折戟沉舟,看来金陵市的变种人想一口吃掉救援小队。我敢保证,我们的一举一动已经被对方看在眼里。你不信?出现在我们汇合中点位置的环境融合型变种人,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吗?现在,时间不多了,你静下心来听我说,待会……” 陈思根本没有听到“待会”后面接下去的话,忍不住“嗯”了一声,不料智将庞吉却后退两步,似乎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反倒让陈思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三连问,让陈思都懵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不过看着智将庞吉去大树底下,研究被自己一枪爆头的环境融合型变种人,一副颇为专业的姿态,一举一动都有解剖专家的范,不得不说声佩服。 变种人很早就和藏在地底基地的旧人类打交道了,不少具有特殊能力的伙伴莫名其妙地失踪,估计他们的下落就是被捉走,进行惨无人道的研究,其中不乏切片,深入研究变异基因的片段,对应哪一种超能力。 身为变异人群体里的菁英,变种人很有新人类的自觉和骄傲,岂能容许旧人类将伙伴的身体当作实验动物进行解剖研究。 仅次于暴风女的将级变种人雷豹,在高空中看到“隐青士”的木质化身躯,不知道哪个关键部位被旧人类手持的手术刀触及,竟然缓缓地褪去木质化,变回原本的血肉之躯,残差不齐的伤口甚至往外喷涌出红绿相间的浆液。 “岂有此理!旧时代的人类,真的是太过分了!不仅丝毫没有给予我们尊重,还将具有超能力的新人类当作实验动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变种人雷豹不顾一切地催动潜力,甚至不惜以停止心脏跳动为代价,进行了一次超视距的飞跃。 只见这头浑身漆黑,有如夜晚在荒野出没的夜灵生物,身后出现首尾长达十二米的巨豹,四肢御风,腾云驾雾般的贴地飞行,以接近声音的速度,呼地一声驾临现场。 一路上赶来,变种人雷豹已积蓄足够的动力势能,原本计划在最后一击中,轰出威力堪比w90式203毫米榴弹炮的爆炸冲击波。 可惜的是,为了尽快抵达现场,他将自己下山途中,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动力势能都消耗地七七八八了,以致于现在双脚落地后,只能炸开方圆丈许的草皮,看起来真是掉尽了脸面。 所幸的是,由于变种人雷豹出场方式如此煊赫,在环境融合型变种人身上尝过枪械威力的甜头后,“后勤保障”陈思在新对手出现后,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 短点三发爆破弹,在相同的弹道上,正中“豹头人身”的变种人胸口,只见他的身体一阵剧烈抖动,能在一头大象头骨上开洞的特种爆破弹,竟然无伤其分毫。 如此诡异的一幕,落在陈思的眼里,一颗心都跃出嗓子眼,他不信邪地将95式自动步枪甩到背后,左手搭在背包架住的步兵大炮上,顺利地取下重型狙击步枪。 就在这时,“预判”竟然发挥出莫名的作用,得以让陈思相信,这一枪肯定正中目标,可是对方还是安然无恙,反而会藉此获得相当巨大的能量,用来将自己反杀,譬如豹头人身的怪人脚下,那一颗毫不起眼的鹅卵石。 啪嗒一声,变种人雷豹微微闭上眼睛,原本还期待重型狙击步枪发射出能将普通人拦腰打断的子弹,谁能料到,擅长精准射击,甚至掌握类“神射”能力的人类,竟然轻易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啪嗒……啪嗒,“后勤保障”陈思身上的大包小包补给物资,一件接一件地掉落在地上,紧接着,他从小腿外侧面绑着的刀套,抽出了一把“疯狗”战术突击刀。 【看上去朴实无华的军刀,采用高碳工具钢为材料,经过专家级的淬水、挤压、回火等热处理流程,使刀刃有着惊人的坚韧。刀锋硬度为hrc62-63,让“疯狗”战术突击刀有令使用者满意的锋利程度。刀身经过电镀处理,还加上了一层厚厚的铬合金,让刀身具有更强的抗腐蚀和磨损能力。】 变种人雷豹看到对手放弃热兵器,选择短兵相接,不仅没有嘲讽笑骂,反而觉得负责“后勤保障”的年轻人,果然是一个天才,竟然在短短地接触后,就察觉到自己的能力特性。 “有前途!可惜的是,今天你遇上了我……连核弹爆炸都弄不死我,更别说区区一把匕首了!” 陈思本想笔直朝前地冲向对手,不料脑子里回荡着一个声音,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横移几步,转到环境融合型变种人隐青士的尸体前,将智将庞吉的身体很好地掩护起来。 “一念三千”庞吉看到这一幕后,心里松了口气,暗想:“父亲赠予的‘潜意识’控制器,据说也是思维武器开发的副产品,没想到会如此管用。” 变种人雷豹的视野里,顿时不见了智将庞吉的下落,他的视线被“后勤保障”陈思的身影挡住了。 “不管你们在玩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对我构不成威胁!这个事实,难道你们就不懂吗?” 变种人雷豹毫不迟疑地往前冲去,每迈出一步,都以踏碎石板的力气,让脚底板重重地落地,正因为如此,他飞快地积蓄出轰碎对手全身骨头的无匹力道。 一波接一波的淡紫色能量流,在漆黑的盔甲缝隙……或许应该称之为能量通行纹路上奔流,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变种人雷豹的心脏里。 陈思看到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时候,身体猛地旋转起来,脚踩太极阴阳,腰肢旋动如舞柳,双腿以弧步交替,竟然轻易地避开了对手的拳锋。 紧接着,陈思右手持着的“疯狗”战术突击刀,随着罗旋舞般的身法,飞快地在变种人雷豹身上切削着。 可惜的是,不管战术突击刀的刀锋硬度高达hrc63,砍在变种人雷豹的身上,就连哪怕一丝伤痕都没有,只不过掠起一抹又一抹淡淡的紫色能量流罢了。 陈思不信邪地暂时顿足,双手握住刀柄,用更加锋利的刀尖,向对手关节处刺去。 “哚”地一声,“疯狗”战术突击刀如插中蒙皮的原木马鞍,发出沉闷的回音,刀尖刺中的部位,仅仅出现绿豆大的白点。 反观变种人雷豹,不仅亲眼目睹对手的奇妙身法,还亲身体会到旧人类最锋利的冷兵器,丝毫奈何不了自己的现实,甚至连最后的手段都不管用。 更让他开心的是,仅仅凭3+1发子弹,就干掉士兵级变种人隐青士的“后勤保障”,一脸成竹在胸的信心,转眼间被现实粉碎地干干净净,那种眼底里的不敢置信,开始怀疑人生的不安,让变种人雷豹分外爽快。 这种完全碾压敌人的爽快感,远比与魅惑型女性变种人为爱情鼓掌还来得痛快,看起来征服雄性,还是全副武装的旧人类,才能让高级变种人满足内心的骄傲和自命不凡啊。 变种人雷豹在“无助”的陈思身上,感受到全身毛孔开放,一股震颤的电流从尾椎骨升起,沿着脊椎笔直上升,进入后脑勺脑干的神经核,支配某器官冲动活动的信号,竟然连心脏都快速地搏动起来。 在没有足够能量流灌注进去的当下,这简直就是奇迹般的场面,令变种人雷豹愉悦地当场雄起,撑起高高的帐篷,弄得他在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改变了取向。 就在这时,藏在环境融合型变种人尸体后面,双手握紧雷明顿m870式霰弹枪的智将庞吉,大喊“蹲下!”,双手端着霰弹枪,枪口稍微下压,瞄准空门大露的敌人,猛然扣动扳机。 “轰”地一声,与变种人雷豹预想中完全不同的是,智将庞吉偷偷摸摸地换掉穿甲弹,换成传统的霰弹,随着大蓬火星喷射出枪口,无数三角锥似的铁砂,糊了对手一脸。 哪怕变种人雷豹的特殊能力具现出的能量吸收盔甲被吹地完美无缺、毫无破绽,关键的双眼部位,还是稍微有些相对薄弱。 他的双眼被护眼镜的碎片,连同霰弹的三角锥铁砂插进去,当时就失去了视野,陷入流血不止的痛苦和从高高的山巅瞬间坠落黑暗深渊的绝望里,左手飞快地捂住眼部位置,任由红的白的溢出指缝,右手不顾一切地挥出拳头,轰出一记接一记的能量冲击波。 “这点伤势根本难不住我,医疗型的变种人美人鱼的血,可以治疗一切伤势,令细胞重组,甚至连器官重生,断肢重续,都能轻而易举地办到!你们就别做美梦了!” 关键时刻,变种人雷豹大声地怒吼着,张口吐出一个相对而言比较重要的情报,不知道是给自己鼓气加油,还是给予对手精神层面的打击,反正“后勤保障”陈思是完全没有听进去,反而抽冷子就用“疯狗”战术突击刀,狠狠地捅了几次对手的菊部地区。 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毕竟变种人雷豹的特殊能力具现出的能量吸收盔甲只有双眼这唯一的破绽,弄得陈思忍不住暗想:“这家伙的身躯,有点武道人仙的味道了!咱家的金刚不坏体,没有练到无漏的最高境界,与其相比,也有点差距。” 稍倾,变种人雷豹察觉到对手的卑鄙伎俩,却还是奈何不了自己,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没有继续缠斗下去的打算,转身就想离开。 就在这时,陈思握紧拳头,殖装细胞呼吸间,凝聚出手腕连肘的高周波振动剑,贴着肩胛骨,毫不迟疑地捅向变种人雷豹的后心。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以彼之道 致命的危险骤然降临,变种人雷豹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双手猛地往后背转去,加快肩胛骨的位移,与成排的菱形肌形成铁钳似的卡位工具,试图牢牢地钳制住刺穿能量吸收盔甲的剑刃。 可惜的是,“后勤保障”陈思的左手高周波震动剑的本质,或者可以说是动力源泉,并非是机械能、电能等通用能量,而是操控到精妙层次的念力,完全属于精神方面的能量。 这是变种人雷暴唯一不能吸收的能量,从根子上来论,变种人雷豹顶多拥有物理攻击完全吸收的神话体质,或许与他耽于现状,并没有深入开发自己的超能力有关。 陈思左手的高周波振动剑毫无阻碍地刺进变种人雷豹的后心,将这位具有特殊能力,地位仅次于欧米茄级变种人暴风女的王牌,一鼓作气地将其心脏切成两半。 裂心之伤,令变种人雷豹的生命气息瞬息间萎缩了八成之多,陈思看着倒在自己秘藏底牌下的高阶变种人,没有犯菜鸟新人最容易出的错,右手五根手指即刻弹出尺许长的钩爪,迫不及待地往前一探,牢牢地扣住被诱杀猎物的脖子。 就在这时,变种人雷豹超进化前的特殊能力“操血瘤”——一颗变异的肿瘤,取代了被启程两半的心脏,控制着宿主身体内的血液循环,让他再次暂时回复了体能。 在原本的计划里,变种人雷豹能凭着变异肿瘤夺回优势,偏偏他遇上了从杀戮战场走下来的老兵,同样具有高周波振动剑威力的五根指爪,此时就像剪刀似的猛然交错。 咔嚓一声,特意覆盖上加厚的颈甲,受到双重防护的脖子,在高周波振动剑的锋刃下,有如被滚水中浸泡过热刀切开的奶油,整齐划一地切成几截。 那颗滚落到地上的头颅,脸上还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对手的武器不仅克制着自己的超能力,杀伐果断的决心,比自己更像是战场精英。 当黑暗有如潮水般的侵袭而来,变种人雷豹终于开始后悔了,悔恨不已,责怪自己为什么如此大意,好好的秘密基地不待着,偏偏出来打猎,结果却是送死。 随着变种人雷豹的死亡,一点莫名的灵机,携裹着变异器官“操血瘤”和环境融合型变种人隐青士的灵性,冲进了陈思的脑海里。 降临者立即感觉到封闭自己识海的雾气少了很大的一块,就像被什么猛兽给啃了很大的一口,随后又发觉到雾气变淡了不少,似乎能看见巍峨的脑内轮回神国的轮廓。 就在这时,陈思也发现了,自己的识海出现了一头虫子似的玩意,趴在雾气的底部,大口大口地啃咬着,同时还吞噬着前进,仔细观察后才有所发现。 “这玩意,有点像是精修魔道念力一派的‘道心种魔’,又像是道家蝴蝶、黄粱、南柯三梦里曾经出现过的【梦虫】,什么时候有人给我种下的?” 陈思的目光转向了至今还躲在环境融合型变种人尸体后面的智将庞吉,那家伙在自己身上补给完毕后,似乎趁机给自己下了暗示,或许在那时,就被植入了这玩意。 想到这里,降临者的内心突然涌现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主意,陈思暗中以念力将识海底部的梦虫抓住,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取出来,轻轻地扣住收回爪牙的右手上,趁着上前拉扯起智将庞吉的时候,将这玩意拍在了现场嫌疑最大的伙伴肩膀上。 哧溜一声,这实质为“潜意识植入念头”的概念,在陈思独具规则的识海神国辐射下具现化成的梦虫,就这样回到了原主智将庞吉身上,他今后的一举一动,将会毫无保留地同步给陈思知道。 在某些关键的必要时刻,智将庞吉还会挺身而出,为陈思遮风挡雨,充当最后一重防弹衣,乃至最后一面盾牌。 “哥们我不要面子了!凭什么只能任由庞吉算计我,而我不能反过来,用他的鬼主意算计他?没道理啊?” 实际上,智将庞吉对于金陵市的变种人情报完全一无所知,哪怕他藏着一肚子坏水,在人生地不熟的金陵市,想要布局猎杀变种人,根本就是一个笑话,能够侥幸反杀成功,九成的功劳必须算在“后勤保障”陈思的头上,这也是智将庞吉发现真相后,无可奈何的原因。 毕竟,他本身并不具备相当强的战斗力,而脑子里智计百出,在缺少实力为杠杆的真实外界,恐怕也撬动不了当下的局面,这也是智者的局限,他们并非万能,也并不是无所不能。 与此同时,近地基地大屏幕后面,各个学派的科学家已经吵翻天了,纸片到处乱飞,吵闹声之大,简直震耳欲聋。 先前还有人体改造派的专家,对于能量吸收体制的变种人雷豹虎视眈眈,希望能让在场的两个炮灰小队成员采集到此人的遗传物质。 谁能想到,有人仅仅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就愕然发现,独具的超能力可以克制一切科学武技、热兵器,只会受限于能量吸收上限的“欧米茄”级变种人,竟然被炮灰小队里负责“后勤保障”的小小见习士官一剑穿心,甚至来了个斩首之刑。 “我记得,这个小家伙是地底都市圈外围东门救世军新兵训练基地的见习士官,被征召入伍前后才两天时间,就提交了一份殖装细胞改进图纸,叫什么来着?” 说这话的中年白大褂明显是拥有良好的大局观,相当能沉得住气的统筹派综合系科学家,说到最后还是没有人回应,忍不住发出咆哮:“把他找出来!” 大佬当众发飙可是相当严重的事件,可惜的是,就连军方指挥官都陷入罕见的沉默中,于是就有年轻的参谋官最快反应过来,双手在电脑触屏上进行令人眼花缭乱地操作后,立即调出了见习士官陈思的报告。 “利用空白的原始殖装细胞开发出适用于自己念动力的高周波振动剑,能源是念力,又是战刀形制的冷兵器,难怪会如此锋利,的确可以说是能量吸收体制的克星!” 大佬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报告,目光转到报告的下方,“陈博士”的电子签名鲜红如火,眼睛只是看了一下,都像是被烧到似的,令人灼痛难忍。 “陈博士相当肯定开发新殖装细胞武器化图纸的潜力,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签名做担保,可惜的是,无论式训练基地的智脑,还是我们的参谋官,似乎对见习士官的报告无动于衷。不论是审批,还是其它的环节,肯定是出现了令人发指的滞后!” 大佬看了看周围的同僚,语气颇有些沉重:“我们必须认清楚现状,尽快发现问题所在,完成局部外科手术式的整改,让下面的救世军,尤其是第一线的战士,能够随时与我们通气,沟通第一手情报。” 有人听到这里,开始不忿大佬如此小题大做,觉得他反应过度了,就忍不住开口提出自己的意见:“张老,我们的审批环节没有任何问题,任何一份报告汇集过来,都必须按照流程走,毕竟有先来后到的规则,总不能让人插队吧?这事传出去,对那位见习士官可不好。” “庞教授,你将思维武器开发的副产品,潜意识控制器偷偷地塞给儿子,让他可以在战场上暗中影响别人给他挡枪,这事还需要我点破吗?你在责问前,先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做的出格了?还有,私相授受机密武器,你就接受审查吧……宪兵!” 两个白头盔立即出现在庞教授的身后,同时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顿时让他动弹不得,再挣扎下去只会让自己在人前丢脸而已。 “张老,你没有孩子,不明白我身为父亲的心情。父亲倚门盼子归,我自然是希望儿子能够平安归来,哪怕违反了禁令,我也在所不惜的。我们是崇尚理性思考的科学家,但我们不是冷冰冰的机器,没有人情味的规章制度,是短命的!” 大佬根本懒得跟他讲话:“说什么呢?你就是因为太讲人情了,才会犯下如此愚蠢又低级的错误?区区一件潜意识植入控制器算什么?只要打着战场试验的名号,上面肯定会批准的,反正思维武器早就完美成功了,连心灵信标塔都出现了,还怕那些半成品失控吗?” 说到这里,“张老”的脸上露出一副恨其不争的嫌弃表情:“你啊,就是图样图森破,根本不懂得在容许的范围下玩游戏,明明可以开卷考试,偏偏喜欢作弊?说你愚蠢,都算给你面子了!” 大佬毕竟是大佬,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仅仅凭三两句话就把近地基地的机密武器开发部门的主管给踩下去了,几乎没费太大的力气,不愧是统筹派综合系出身的大科学家,自己负责的专业领域颇有建树,还谙熟基地的一切规章制度,懂得在规则下玩游戏。 两位白头盔带走了被大佬的一番话说地黯然神伤的庞教授,转眼过后,“张老”就收到了多份同僚发起的“新式武器双盲试验”,看着他们的姓名,与“炮灰”小队的成员大体相同,大佬用右手食指按住眼镜架,往上推了推,两块镜面顿时露出白茫茫的泛光。 大屏幕里,除了“后勤保障”陈思和“智将军师”庞吉联手干掉了变种人雷豹,其余的二人小组都遭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最难受的是“编程高手”白不二和“医疗兵”海棠,他们遭遇到的变异人杀手,是一位头发变异后具有很强生物活性的“魔发使者”。 这个人样貌看似十七、八岁的中二少女,穿着一件手工裁剪的纯棉背心和热裤,甫一出现就双腿盘坐在地上,任由具有韧性和刚性,可以随意伸缩的魔发发起进攻。 别轻视这些头发,看似柔软无骨,借助树枝什么的回环加速,发梢的威力赶得上响鞭,真实伤害堪称炸裂级。 合抱粗的松树,被这些魔发扫过,粗韧的树皮瞬间出现无数道寸许深的伤口。坚硬的岩石,也难当攒成拳头的魔发锤击,往往一击过后,魔发毫发无伤,岩石反而碎裂成无数的沙砾,扑簌簌地滚滚流淌而下。 所幸的是,白不二携带的“少儿简式武器统合体”是基于纳米机器人细胞的再开发,随时随地根据对手的特性进行现场编程、就地组合成形,可以说是科学版的“百宝锦囊”。 (百宝锦囊,出自葫芦小金刚的宿敌青蛇精,随着念诵持咒,可以变出多种法宝。) 编程高手白不二在砸锅了七八种各材质的盾牌后,取出最优化的圆规型力场盾牌,及时挡住了魔发使者的攻击,由于要照顾救援小队唯一的医疗兵,自己暗恋多时的海棠,还时不时出现危机。 眼看着对手越来越适应自己的能力,甚至与自己打地有声有色,变异人取出了上面赐予自己的高等变异生物的脑髓液,催动十几根头发沾染少许,狠狠地刺入头部的几个重要穴道。 原本就具有很强生物活性的魔发,一下子得到外力的催谷,有相当大的部分开始二次进化,几十根魔发约成一束,前端发梢融合起来,转变成毒蛇的姿态。 变异人魔发使者开启自主进化,成了与神话传说中类似的蛇发魔女美杜莎,除了双眼无法射出石化视线,其它的部位几乎完全一样。 毒蛇化的头发,比刚才的魔发又高了一个等级,几十条毒蛇互相纠缠着,似乎具有了群体意识,默契地互相配合,转眼间就把编程高手白不二赖以求生的圆规型力场盾牌都破除了。 可惜的是,当这件足以抵挡魔发的武器落在重获新生的“蛇发者”的手里,就因为基因认证无法通过而自行关停,根本发挥不出其力场盾牌的效果。 “医疗兵”海棠根本不怕蛇,她只是畏惧那些滑溜溜,令人嫌弃的阴冷潮湿的感觉,竟然从同样属于“百宝箱”的医疗箱里,取出了一大堆驱蛇的药。 “老雄黄!” 晋升为士兵级变种人的“蛇发者”看到少女胡乱抛洒雄黄粉末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笑,可是严肃的战斗让他不得不有所收敛,可是他又看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墨菲定律 士兵级变种人“蛇发者”的蛇发,原本的材质是具有高度生物活性的头发,即便利用高等变异生物的脑髓液开启自主进化,并不是真正毒蛇,当然不会受到蛇药老雄黄的克制。 医疗兵海棠平时看上去还挺靠谱的样子,真的进入实战后,却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远远不如“后勤保障”陈思运用针对变种人基因的降解酵素,一枪就轰爆了同样是士兵级变种人隐青士的脑袋,为救援小队拿下一血,斩获初胜来的痛快。 在近地基地观战的众多实战派科学家看来,这个精英阶层出身的小女孩实在是不够看,有些人都已经决定放弃了,毕竟这种战场上判断严重失误的现象,可以说是相当致命,害自己不说,还会连累到旁人。 就在部分科学家赧颜地扭过头去,看其他屏幕上的战况,怼人向来没有翻车过的大佬,低头翻看了一下刚刚提呈上来的试验报告,决定先缓一缓,看一看战况发展再说。 “编程高手”白不二伸手向背着的《少儿简式武器统合体》索要了自己想要的武器,纳米机器人细胞根据数据库的排列组合后,将钻地弹壳、高爆材料、分裂弹头分别填充到位,迅速弹出一枚军用保温杯似的玩意。 趁着周围动静不小的现状,白不二将新式武器弹头朝下按进草地里,呼吸过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估计是早就钻进地底深处了。 为了掩饰这玩意在地底行进必然会造成的些微动静,“编程高手”白不二取出了临行前,母亲通过特殊渠道转送过来的机密武器,连《少儿简式武器统合体》数据库都没有相关图纸的玩意。 一把手枪形态的玩具,单单从喇叭状的开口,就可以看出来,说它是机密武器,完全是一个笑话。 “编程高手”白不二本着对母亲的信任,双手握紧玩具手枪的握柄,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只听“咕噜噜”一阵急骤的乱响,一连串几十个肥皂泡泡似的玩意,从喇叭状的枪口喷射出去,虚浮在半空中。 有的泡泡挨地太近,往往会在第一时间接触,明显的边界消失了,融合成涨了两圈的大泡泡,而有的泡泡由于被蛇发乱舞掀起的气流影响到,不仅没有飘飞走远,反而如风摆柳似的追随上去,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蛇发者”第一次看到如此儿戏的战斗,当泡泡如影随形地追上来时,他忽然想起了某个突然失踪的高阶变种人丁蟹,他那独一无二的超能力,就是张口吐泡泡。 只要他嘴里念叨着:“香啊,造啊,香皂啊,吃完了吐泡泡啊!”紧接着,嘴巴里就会源源不断地吐出色彩斑斓的泡泡。 白色泡泡炸开后是毒烟,能够让人陷入幻觉不能自拔。黑色泡泡是一阵香氛,会让人即刻进入香甜的沉睡。红色泡泡里面充满愤怒的火焰,威力堪比sohg可叠加式手榴弹,爆炸后会彻底毁掉一栋三层木石房子。 绿色泡泡是强酸,腐蚀能力匹敌王水,同时还会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蓝色泡泡是山岚般的云雾,会让陷身其中的人,慢慢地失去五感,从剥夺视觉开始,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连痛苦都能屏蔽掉,被人砍中要害,流血不止死掉都不知道。 “编程高手”白不二手中的玩具枪喷射出来的泡泡,刚好就是最无害,同时也是最可怕的蓝色泡泡。 好在,“蛇发者”看见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很快就回想起突然失踪的高阶变种人,陡然变得紧张起来,脸上露出神经兮兮的表情,甚至都不敢过于挥舞自己刚刚重获新生,晋阶的蛇发。 可是,根据墨菲定律,他越是害怕最坏的情况发生,最坏的情况就偏偏发生了,还稍微提前。 最早被蛇发撩到的一枚蓝色泡泡,如影随形地跟着,就在这位士兵级变种人收拢所有蛇发的时候,它已然潜入目标的安全范围,随后就触碰到有如毒蛇般活灵活现的头发,下一个瞬间就爆发了。 一大团烟雾弥漫开来,迅速笼罩着“蛇发者”的半侧身体,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左眼看东西变得模糊了,尤其是比较远的目标,简直就像是被近视了。 紧接着,左耳听到的声音瞬间消失,连右耳都受到影响,出现令人烦躁不安的耳鸣。没过多久,一只鼻子通气,另一只鼻子毫无感觉,连有没有参与呼吸都不知情。 十息过后,蛇发者感觉左半侧身体失去知觉,完全操控不了自己的手脚,连站起身都变得异常困难。 “不会吧!我就这样死在旧人类的玩具下?还有,我得告诉大家,告诉秘密基地里的人,旧人类果真在抓捕拥有特殊能力的变种人,并且通过研究他们的遗传物质,开发出相当可怕的基因武器!” 士兵级变种人尽管份属基层,个人觉悟却远远超过变种人集团里面的很多高层人士,恐怕连特殊变种人雷豹都要被“蛇发者”比下去。 “走!”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像深秋时节异常干燥的草原上雷击点燃的火焰,顷刻间熊熊燃烧起来,占据着变种人蛇发者的大脑。 毕竟,他还有有半侧身体还保持着五感并未被剥夺的自如活力,趁着极度危险的蓝色泡泡向这边靠近还需要一点时间的空当,变种人蛇发者开始逃命了。 伸缩自如的蛇发尽管只剩下一半,却还有至少十八头,弹射出去咬住附近的树木,又或者是缠住横生出来的粗壮的枝桠,猛地用力收缩,就能把半侧身体失去五感知觉,连站起身都很艰难的宿主拉扯着往前荡。 可惜的是,就在变种人蛇发者模仿森林王者泰山的攀藤前进时,早就就位的组装武器钻地导弹已完成布局,他刚刚有点动静,就位的分裂体弹头立即钻出地面。 底部推进器刚刚冒出浓白烟雾,二级推进器就完成了自点火,弹头内置微型陀螺仪根据个人电脑终端传来的数据,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和方位,就向着目标疾射而去。 人在半空中的变种人蛇发者,刚刚察觉到致命危险来临,连忙扭过头去,下一瞬间,他就亡魂俱冒地来不及作任何反应,被齐头并进的八颗分裂体微型导弹击中。 “轰轰轰……轰隆”一连八次爆炸,连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地堡都能炸翻天,更别说肉体凡胎的变种人。 可是,当喧嚣的火焰和浓烟消散后,凭着十八条蛇发结茧自保的士兵级变种人,却安然无恙地躺在凹陷的地面,仅剩下最后一条蛇发,也是遍体鳞伤的样子。 “我这次肯定是逃不掉了,只不过最关键的情报必须送回去。那就托付给你了!” 士兵级变种人张口咬住唯一一条还活下来的蛇发,硬生生地凭右侧的后槽牙使劲地研磨,才咬断了坚韧的头发,还将剩余的生命力和变种人能力全部赋予分裂体。 做完这一切后,“蛇发者”松了口气,看到一脸同样紧张兮兮的雄性旧人类,忍不住鼓起最后的力气,高喊道:“荣耀属于旧人类,而光荣永远属于变种人!” 他没有张口喊出变种人集团高层通用的口号,“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变异人”,而是以身为变种人为骄傲,同时也对旧人类并无蔑视的意思。 毕竟,旧人类都是旧时代的精英,近乎完整地继承了过去积累的一切,即便全球核大战过去了十几年,旧人类都在地底无时不刻地绸缪着重返地面,而且他们还是这样做的。 自称为新人类的变种人,明明有能力救世,却放任自己的欲望,对外界环境的恶化无动于衷,甚至互相之间还为了口粮和地盘等核心利益,人脑都打地狗脑子出来了。 可是,为了维护自尊心也好,为了寻求心灵的归属地也罢,忘记旧时代人类名字的变种人蛇发者,还是以新人类自居,并引以为豪。 说完最后的口号,变种人蛇发者就这样死在了“编程高手”白不二的面前,他是否获得真正的解脱,无人知晓。 只不过,被他放出去的分裂体蛇发,迅速游走在肥厚的草地之间,遍体鳞伤的身体转眼间痊愈并恢复过来,就连被宿主咬断的尾巴,不规则的伤口都开始收敛,冒出粉红色的肉芽,不断地恢复体能。 任凭谁都没有发现它来看,变种人蛇发者的当机立断,的确传递出关键的情报,只不过她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目前来看还是未知数。 与此同时,通过时刻观察即时大屏幕,了解两人第一手情报的大佬,既欣慰地看到新式超能基因武器奏效,同时还为基地的同僚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各种武器,强行塞到子女手里,给予他们充分的关爱,忍不住双眼模糊了。 “或许庞教授说对了!青春献给共和国,膝下依旧空无一人,在技术积累足够多的现在,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再说了,我的年龄有点大了,思维恐怕没有年轻人灵活,或许是时候退居二线,把位置和权利让渡给更年轻有为的新一代科学家,让他们继续发光发热。” 大佬就是大佬,心里刚刚下了决定,就通过近地基地的智脑给自己配对了,原本是可以在当下的科技资源支持下,通过捐献者提供的生殖细胞,在人造环境里孕育出子女。 可是,想要享受家庭生活的张老,还是在选择列表上,看中了地表平民家庭出身的长女,资深的探索者,兼制图专家、野外生存者,拥有强劲地堪比救世军战士的身体素质,定期用功勋换取祛除辐射病的药丸,就是年龄有点大,错过了最佳的婚嫁时期。 “旧时代活下来的幸存者!精神意志强度相当高,换做其他人,或许是真的错过了,可是结婚对象换成我,我都觉得她太年轻了。” 趁着手中还掌握着相当的权限和权利,张老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退休后的生活提前办了,没过多久,女方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女人是一百个不同意,可是女方的家里人,却强行为她做主,毕竟这是相当罕见地机会,能够让人进入地底都市圈里生活,吃上干净无辐射的食物和净水,简直就像白日做梦。 女人第一时间就想逃走,可是她哪里是家里人联合起来的对手,没跑出定居点多远,就被母亲的绊索弄地寸步难行,父亲的套马索神乎其技的准,更别说大弟私下捡零件改造的电流鞭索,仅仅一下就麻痹了她的神经系统,电流强度用的刚刚好。 话说回来,接二连三翻车的变种人菁英,也开始反思对敌策略了,有些人的目光甚至返照自己,甚至追溯到赫赫有名的【占卜师先知】身上,认为她肯定还有所保留,并没有向往常那样,指引大家直接获得胜利。 “还是按照上一次对付旧人类的策略来吧!就让他们汇合聚集在一起。别看这些旧人类一个个利害地没边了,一旦聚集起来,就会互相扯后腿,陷入内耗,不断削弱自身整体实力的窘境里。” 欧米茄级变种人暴风女看了一眼空缺的雷豹的座位,少了这一位拥有特殊能力能量吸收的伙伴,有些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对了,上一批旧人类派来的救世军小队,不是还有几个活口被困在地底迷宫里吗?让早就投靠我们,受我们庇护的地表旧人类作向导,引诱这帮可恶的家伙去变异野兽栖息的迷宫,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够撑多久?” 拥有最强级别的超能力,同时还有清醒的头脑,并不被自己感性的思维约束,欧米茄级变种人暴风女果然是【变种人兄弟会】的定海神针。 就凭这一番简短的发言,不仅遏制住变种人高层散逸的人心和士气,几项安排陆续到位后,估计能兵不刃血地干掉实力不俗的新的支援队伍。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盘散沙 没有了变异人或者变种人的偷袭干扰,名为救援实为“炮灰”的小队,用不了多久就按照就近原则重新找回了所有成员。 陈思注意到每个人身上都带点伤,在熬过前后两拨人的进犯后,还能表现出若无其事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来自军工复合体马家少女近卫队队长,担任小队“防御者”的职责,同时将殖装细胞.操纵肌肉开发到百分之百全功率境界的勇无惧。 这个名字肯定是化名,陈思对此也不怎么在意,他发现这家伙的衣衫破破烂烂,身上的筋肉却没有哪怕最细小的伤痕,照此可以推算出,“防御者”的自愈能力,或者可以说是细胞重组的能力,凌驾在小队成员所有人之上。 至于五位主攻手,“战争引擎”甘武烈的臂章图案上,已经有一个黑色的?符号,估计是在变种人身上拿到了首杀。 同理,“黄金荣耀”肆五的身上也有类似的印记,陈思估计他们的战斗应该很轻松就结束了,毕竟以他的眼力,都没有看出多少外伤。 其余三位主力队员,罕见地两手空空,不过从他们凌乱的衣裳来看,估摸着少不了异常恶斗,作为对手的变种人,肯定是没有捞到足够的好处。 就在陈思仔细观察其他人的时候,救援小队的人也在密切地关注着队伍里唯一的见习士官,智将庞吉可是亲眼目睹环境融合型变种人隐青士和罕见的能量吸收型变种人雷豹的下场,对于负责“后勤保障”陈思的武力再无怀疑,连忙给同期的士官们打眼色。 就在这时,“编程高手”白不二随身携带的小型生体雷达上,出现了上一支救援小队成员独有的信号,投影出三维立体地图后,蓦然发现生还者就在脚下,地底深处的迷宫般的建筑群里。 “没有变种人的磁场痕迹,有的只是衰弱的人类生物场,我敢以性命为担保,在我们脚下没多深的地方,就是上一次负责侦查金陵市全面改造进程中出现异常难点任务区域的小队,全员都是二级士官,都是参与过多次实战的精英小队,没想到现在只剩下两个人?” 白不二的话略微有点沉重,在场的救援小队成员,不管听到还是没有听到,都陷入了沉默中。 毕竟,突然出现的前救援小队成员生物磁场,实在是太可疑了,尤其是在他们分头打发了主动找上门问候的变种人菁英,己方的伤亡微乎其微,反而造成了人数本来就很少的变种人集团的损失,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弥补回来的。 “我估计,变种人准备用我们不得不伸手救援的目标,耗费我们的时间,好让他们趁机补充兵源,准备好武器,再来将我们一网打尽。” 智将庞吉沉默着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平日里老实巴交,现在却侃侃而谈的“铁针”陈实的表演,没有出手制止,也没有让他闭嘴。 同是主攻手的“黄金荣耀”肆五讶异地侧头看了同僚一眼,叹道:“我们接到的任务有二,第一是救回无故消失的前一支救援小队的成员,优先级别相当高。其次,才是找出金陵市全面改造被迫中断,甚至造成大江某河段升起大坝,将两岸淹没,变成泽国的原因。” “战争引擎”重重地点了点头,笑道:“金陵市属于大江的下游,江水越积越多,哪怕一鼓作气地泄洪下游,也不过是淹没了魔都,与整个收回故土,重启家园的大计划相比,这里不过是毫不起眼的偏僻角落。当然了,我必须肯定一点,我们小队的人物,救人第一!” 队伍的主攻手里,有两位持救人第一的立场,其他人若想自己的学业鉴定书上,不会被基地智脑补上一笔,当危难降临后,我们在第一时间跑路,这在军事士官的职业生涯上,绝对属于抹不掉的污点,就算把它暂时压住,随着时间的退场,也会变成不定时爆掉的炸弹。 “铁针”陈实在两位小队的绝对主力的咄咄逼人下,不得不暂时回避,让出了小队的主导权。尽管他转身退到墙角里,却也找到了新的依靠。 在救援小队成员里,以擅长出谋划策,充当队伍决策者的角色,智将庞吉被人遗忘地太久了,以致于现在想要站出来,都必须找人搭梯子。 当“铁针”陈实无处可去,不得不来到有相同处境的智将庞吉的身边,一文一武两位救援小队成员,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默契地眼神,主攻手之一的陈实立即老实下来。 陈思看着他们两人飙演技的场面实在是有些过瘾,就忍不住走了过去,他这一动,这个不起眼的临时组合,立即成为在场人数最多的小团体。 不仅有一位聪明的军师,一位火力输出相当强的强攻手,甚至还有一位负责后勤保障的奶妈,最重要的是陈思并非普通的小队“奶妈”,而是走爆攻路线,为对手开反向毒奶的隐藏精英怪! 其他的散人并没有立即站队,也不打算抱团取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于是,针对于某些人员的救或不救的立场,就将写作救援,实质为“炮灰”小队表面上一团和平的伪装撕落下来,暴露出一盘散沙的真面目。 与此同时,钟山山腰秘密基地的变种人兄弟会上,由某位具有超视距投影能力的眼瞳变异者,将旧人类救援小队的“内讧”场面,呈现在所有与会者面前。 此人的能力就像是魔都四大天王“面壁者”乔达摩,能够将自己眼睛看见的景象,具体细微地投影出来,自从能力开发成功后,就成为金陵市变种人兄弟会的王牌。 一众变种人看见旧人类小队聚集在一起后,不出首领风暴女所料,就因为一些小事而意见相左。 “铁针”陈实有了智将庞吉和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本家兄弟,后勤保障陈思的支持,胆子都陡然大了起来,双手握紧拳头,眉心上方的呆毛像是火山喷发似的笔直朝上,发出气势如虹的宣言。 “放弃被困在地底深处的自己人,继续前进!我相信庞吉的判断,他们的本质不过是诱饵,变种人引导我们踏入陷阱的人质。陈思提醒过我,用绝对理智的分析,不要掺杂太多的个人感情,我做到了,现在就看你们的!” 谁能料到,“铁针”陈实的话,不仅没有压服甘武烈和肆五的救人第一的道理,也没有争取到持中立立场的大多数人,甚至由于他过于强势的态度,激起了多数人的逆反心理。 陈思看到“战争引擎”和“黄金荣耀”两人的身后,走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影,脸色还是淡淡的,侧头看了智将庞吉一眼,对于他不动神色,就把救援小队一盘散沙的意志捏起来,确立救人第一的最高原则,忍不住轻轻点头,送上赞许和欣赏的目光。 遇事不决,举手表决!当小队成员的意见相左时,就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在大多数人站救人第一的立场上,陈实、庞吉和陈思坦然地接受了最终决定。 由于等待救援的上一批救援队伍唯二健在的成员,就在众人的脚下,地底的极深处,“编程高手”白不二立即激活了自己的背包,即“少儿简式武器统合体”,又看到“战争引擎”甘武烈身上有相当多富余的纳米机器人细胞,赶紧上前扒拉下一大块作为物资储备。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这位“科学怪童”,用自己背着的10*30*60(cm)的高科技背包,就地生产出一架小型钻洞机。 看似冲击钻般的简陋设备,有性能良好的液压系统,有多个地面支撑足,由铁质纳米机器人细胞现场打印而成的特种合金螺旋钻,甫一接触地面,肥厚的绿植第一个遭殃,与松软的泥土一并,被疯狂旋转着甩飞出去。 没过多久,容许两个人并排上下的“盗洞”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胜利的曙光初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一只变异猛禽,张口清唳一声,就有一道合抱粗的风柱凭空落下,转眼间就把小型钻洞机给破坏了。 陈思抬头巡视天空,发现是一只鹰头鹿角豹身,背上有一对虹彩绸缎般的飞鱼翼,粗看上去像是角兽鹰,实质上,按照科学理论来推定,应该是所谓的“基因嵌合体”。 这头变异猛禽的出现,甚至出乎变种人兄弟会的预料,欧米茄级变种人风暴女更是出离愤怒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亲手降服的宠物,为变异人提供二次进化甚至超进化必要脑髓液的高等变异生物,竟然突破了自己的精神控制,重新回到了蓝天之上,在云端漫步翱翔。 “占卜师”的话突兀地出现在议事厅里:“风暴女,亏你还是欧米茄级的变种人,被我么赋予最高期望的新人类的首领,你竟然连敌人,旧人类混进基地里也不知道,你竟然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察觉?” 在投影里成像的“先知”,是一位全身笼罩在带兜帽披风里的年轻人,看不出是男是女,说话的声音却一时像男声,一时像女声,尤其是尖叫的时候,简直让人分辨不出性别来。 众多变种人整齐划一地回过头去,看见“占卜师”右手握着一条毒蛇,仔细看却是凭着高等变异生物的脑髓液开启自主二次进化的“蛇发者”的分裂体。 “计划有变,抓住对变异人来说,就是一步登天机会的神兽‘飞廉’,它绝对不能落在旧人类的手里。否则的话,想想他们浅薄的超能力,如同残疾人需要义肢才能站起来,看上去是正常人的医疗工业产品,一旦救世军的能力者二次进化,甚至超进化,后果不堪设想!” 欧米茄级变种人风暴女豁然站起身,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先知”,从她的脸上看出了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才懂得微表情,朗声道:“这个任务还是交给我吧!神兽‘飞廉’擅长操纵大气,我的能力来源就是来自于此,不得不说,这里面有一种美妙而浪漫的缘分。” 说完,风暴女根本不顾全盘计划被打乱,更加等不到“占卜师”的建言,甚至连在场的大多数变种人,也一副看不上眼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直接招来一股旋风,托起自己的身体,直接驭风飞走了。 不愧是金陵市自认第二,就没有人敢称自己是第一的顶尖变种人,御风飞行的速度都快赶上超音速喷气式军用在役战斗机。 风暴女只是用了连眨三次眼的功夫,就从钟山的山腰秘密基地飞出来,甚至有人说她是直接闪现出来,就出现在旧人类炮灰小队的上空。 “编程高手”白不二感受到一股急剧升起,惊人的变种人气息,甚至连便携式括耳机显示屏都爆灯了,惊恐不安地握紧拳头。 “高级变种人出现了!我们小队战斗力最强的黄金荣耀肆五,顶多就八千,而刚刚出现的敌人,至少有两万!实力相差悬殊,还是尽快躲避一下,避一避风头,日后再说。” 陈思听到这番话,立即注意到“医疗兵”海棠的头发在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温热的上升暑气气流,就估计是迟迟不到的飓风又来了,的确是有点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憋屈。 可是,当传说中的金陵市唯一一位欧米茄级变种人暴风女真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却是让庞吉等人忍不住产生了一个念头,下一刻我随时都有可能死。 谁能想到,刚才还对救援小队全体成员恶狠狠的变异猛禽,在头发银白,穿一身黑色袍服的暴风女面前,却像是被老鹰盯住的小鸡,在没有老母鸡的庇护下,有如菜园子里的珍珠鸡,被暴雨淋过后,蹲在原地瑟瑟发抖。 风暴女双手十指朝下,立即就有十道合抱粗的风柱,分别射向救援小队的所有成员,就连“医疗兵”海棠也摊上一根。 陈思抬头看着朝自己电闪雷射而来的淡青色风柱,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还是那句老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只见陈思双手模糊了一阵,即将降临到他头上的风柱,被公平分配给每一位救世军成员身上的考验,竟然在瞬息间消失不见了。 反观陈思的双手,却异乎寻常地热了起来,估摸着是动用了除去高周波振动剑的王牌后,还剩下的另一张王牌——急速子弹拳! 第一百九十六章 破坏规则 能够从容应对欧米茄级变种人十指连弹发射的定向龙卷风,陈思发现除了自己,救援小队里还是有那么几位,譬如印象较为深刻的战争引擎甘武烈和黄金荣耀肆五。 “树先生”李术的应对就比较特殊了,陈思看见他的双脚疯狂地往外蔓生出虬结的根茎,凶狠地插进地底深处,竟然稳稳当当地站住,任由龙卷风柱蕴含的上升气流如何变动,他都是一动也不动,颇有点“任尔东南西北风,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意味。 “编程高手”白不二背着的【少儿简式武器统合体】,加班加点地组装出六根机械臂,牢牢地抓住地面,反应速度之快,丝毫不比“树先生”李术逊色多少,反而因为他释放出一罐液氮,令变种人的超能力释放出的龙卷风柱,也不得不遵循自然法则缓缓消散掉。 真正被困住的只有实力相对低微的“医疗兵”海棠,以及针对类似的超能力,没有立即拿出克制办法的队员,有保存实力嫌疑的“闪光白牙”李旗和“铁针”陈实。 至于担任“防御者”职责的那位,发现自己无论施展什么避风身法都逃不出去后,同时又发现接二连三脱身的队员,不得不叹了口气,激活已经是身体一部分的殖装细胞,操纵肌肉爆发出百分之十的力气,仅仅是双手往外撑开,就将坚韧程度堪比十层牛皮的风柱轰破。 双脚刚刚落地后,“编程高手”白不二发现通往地底建筑群的盗洞已经完全穿透,连忙通过埋藏在耳蜗里的骨传导耳机,向救援小队的其他人招呼一声,自己带头往洞里钻。 欧米茄级变种人暴风女看到猎物上钩,稍微放松了对这一队旧人类精英的压制,却还是留有相当的余力,继续控制着金陵市范围内的天气,召出破城级的超级飓风。 “后勤保障”陈思看着金陵市内拦腰断掉一大半的紫枫大厦残骸,被从天而降的灰黑色飓风一口吞没,不知道惊起了多少变异生物,都在离开这座摩天大楼后,呼吸之间就被超级狂暴的自然力轻易地湮没了,连哪怕最微小的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来,不由地暗暗惊呼。 救援小队的主攻手们自知不是赫赫有名的暴风女的对手,主动或被迫地跳进洞里,充当“防御者”的勇无惧自觉地担任起断后的职责,伸出胡萝卜粗的手指,猛地握紧就是一拳,轻易地震碎了一道龙卷风柱,继而伸手,将悬在半空中的“医疗兵”海棠扯落下来。 陈思注意到,外表看似柔弱的海棠小姐姐,刚刚脱离危险的境地没多久,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就双手交错抱住肩膀,纵身一跃,跳进了此时此刻最安全的盗洞。 “防御者”勇无惧看了一眼还没有跟上的陈思,铜铃大的牛眼猛地一瞪,有如实质的怒意令担任“后勤保障”一职的小队奶妈都不免头疼,赶紧照葫芦画瓢,跳进了洞口里。 现在并不是逞能的时候,对于一位在开阔的城市废墟地带,掌握着操纵大气和气象能力的最高级变种人,往往能在最短时间内,发起地图炮式的全领域攻击。 以完成任务为上的“防御者”,经过一番思想激烈斗争后,不得不放弃眼前挑战欧米茄级变种人的好机会,又有点担心唯一的入口恐怕会被敌人利用,双腿微微用力,身体有如电磁弹射的航母舰载机,飞奔到距离盗洞最近的一栋建筑物废墟前,三拳两脚打断了一半柱子。 这些三人合抱粗的承重柱,在“殖装细胞.操纵肌肉”发挥出百分之十五的勇无惧拳头下,根本不比豆腐渣硬朗多少,转眼间就被摧枯拉朽的无匹力道轰地粉身碎骨。 几十层高的大厦,没了一半的承重柱,立即发生不可逆的倾折,主体建筑还算完好,下面部分就彻底玩完,连带另一面完好无损的承重柱都崩断了,到处都是露出钢筋水泥混凝土不规则截面的缝隙,产生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超级飓风降临的轰鸣。 可惜的是,人为制造的灾难,还远远赶不上气象灾难,尤其是吞并了紫枫大厦残骸后,天灾的体量越来越壮大,毕竟携裹了太多的杂物,令灰黑风柱的颜色越发深暗。 只不过,飓风的威力再大,也拦阻不住成千上万吨的摩天大厦倒下的趋势,随着救援小队的“防御者”在似缓实快的高楼阴影下狂奔,最后关头一个猛子扎进盗洞里,头下脚上地姿势,手脚并用地飞快往下逃。 就在所有人焦急等待负责断后的勇无惧归队时,他的大嗓门却从盗洞里传了出来:“天地大冲撞就要来了,张开嘴巴,双手捂紧耳朵……” “后勤保障”陈思第一个带头照办,其他人明悟过来似的,分头散开的同时,也是伸手捂住双耳,将嘴巴大大地张开,都等着天崩地裂来临的一刻。 幸运的是,紫峰大厦倒下的位置,正好砸中卢米埃影城废墟,两强碰撞的瞬间,的确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可是偌大的地面和出入口,的确没有被砸地发生大面积坍塌。 欧米茄级变种人暴风女看到这一幕,瞬间洞悉了浑身上下都是肌肉的大块头的小聪明,转身离去的同时,令飓风横移过来,趴在倒塌下来的紫枫大厦身上,继续发泄着狂暴的自然力,进一步摧毁主体建筑结构,洒下越来越多的废弃物,试图将盗洞连带手下败将掩埋起来。 失去唯一的光源后,救援小队立即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值得庆幸的是,无论“编程高手”白不二背包里的【少儿简式武器统合体】临时组装出来的led冷光灯,还是“树先生”李术摊开手,从指节缝隙里升起无数颗蒲公英似的发光种子,都为小队带来光辉。 与此同时,陈思左手腕表式个人电脑终端,投影出附近的所有队员位置,连带着地下世界的部分区域,也有比较清晰的三维立体图,可以然人轻易地洞悉当下境地的真相。 “我们现在身处紫枫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改造而成的迷宫,这是一个被变种人改造过的囚笼,它被切割成相对独立的房间,按照某种特定规律移动着,不会令待在房间里的人察觉到有移动的感觉……要么是整个地下停车场变异了,要么就是泛领域型变种人的大手笔。” “编程高手”白不二说的话,以及他提出来的假设,都具有相当的权威性,即便“后勤保障”陈思不怎么同意,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来说,对当下所处环境最好的阶段性总结发言,足以指导此次救援小队下一步的行动,是大家脱身为上,还是救助落难战友第一。 所有人静默着缓缓地消化掉这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消息,思索着接下来自己的立场,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最不起眼的“医疗兵”海棠率先站了出来,一改以往怯生生的神情和娇柔的造作,变得精明强干起来,一看她的双眼,就知道海棠小姐姐完全是动真格的。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上一支救世军小队主要负责实地考察,他们的手里肯定掌握着或多或少的资料,哪怕是涉及到金陵市变种人兄弟会的情报,也有相当高的价值。” 说到这里,就地转职为决策者,暂时取代智将庞吉角色的“医疗兵”海棠,看了看周围小队成员的反应,发现被自己发言冒犯到的庞吉都无话可说,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正因为如此,事实上充当变种人兄弟会诱饵,引我们入局的几位战友,就成了我们必须拯救的目标。哪怕会因此付出一些代价,只要在我们的承受范围内,该付出的都要付出!” “编程高手”白不二开口打断了已然变得面目全非的海棠小姐姐的话,指点着左手背上方投影出的三维立体地图:“各位,你们看,囚禁着两位救世军战友的房间在移动着,似慢实快地朝这座多层地下迷宫的核心区域转进,我们必须尽快阻止,否则的话,后果……” 陈思的心里默默地为白不二补上后半句:“后果不堪设想吗?那倒是颇有趣的样子!” 在队员们揣着各种心思,没有及时给出反应的时候,有人就看见负责“后勤保障”的见习士官第一个站了出来,没有看左右无比深邃的通道,只是安静地往前走,知道伸出手触碰到当下这间房间的有形墙壁,说出了入队以来,除了第一次例行问候外第二句话。 “各位,不会是整座地下停车场发生变异,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真相只有一个,一位超级变种人在幕后捣鬼。如果按照他设计的游戏规则走,恐怕要过关斩将,很费一番手脚了,我就偏偏不遂他的意思走,直接掀桌子,把这无聊的困局,把它给彻底砸个稀巴烂!” 话音刚落,陈思左手弹出高周波振动剑,上下左右各劈一记,就在房间的墙壁上留下深达尺许的伤口,右手五指从尾指开始握拳,但见拳头模糊一阵,就不知道有多少无坚不摧的拳锋轰在墙壁上,竟然一鼓作气地将墙面彻底轰塌,露出下一个房间的面目。 “编程高手”白不二看到这一幕,心脏很是不争气地剧烈搏动一下,当他的目光扫视到房间墙壁的截面处,借助无处不在的发光种子的冷光,熠熠生辉的断垣残壁,不仅吸引住白不二的眼睛,连其他救援小队成员的目光,也忍不住被其吸引过去。 “这是盛产金刚石的金伯利岩,硬度之高恐怕是所有已知岩石品种里顶尖的一种,拿来作地下停车场的墙壁,我估计不现实,也绝非是旧时代能够完成的建筑,怎么说也应该是某位变种人的杰作,至少逃不脱变种人的特殊能力,譬如将泥巴转化成岩石的‘岩窟王’!” 智将庞吉沉默许久后,终于按捺不住地从阴暗角落里走出来,颇有信心的侃侃而谈,慑服住陈思以外的所有小队成员,连露出巾帼飒爽英姿的海棠小姐姐,也不免被他影响到。 这还是一盘散沙的救援小队吗?完全是捏成一个整体的救世军标准作战单位,每个人都在贡献出自己的一分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建议,力所能及的搭把手,都乐于如此。 陈思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有用无用的想法,还是第一个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紧随其后的是被气流带动,来自“树先生”李术的手里,不断散发出冷光的发光种子,它们的运动方式就像海里的水母,方向则是无定向的随处乱飘,全凭两条船桨似的扁平触须。 智将庞吉确定了没有危险,追随着“后勤保障”陈思的脚步,第二个穿过侧身通行的缝隙,走进了这个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房间,上下前后左右大量一番后,才淡然地笑道。 “倘若我们按照自己的节奏走,根据自己的方式闯关,幕后黑手的种种布置再怎么高明,也奈何不了我们。一旦被那位超级变种人拖进他的游戏规则里,岂不是被他玩死!” 说完,智将庞吉看了一眼左手手背上方的三位立体投影,发现自己与两位还活着的战友之间的距离,猛然拉近了不少,高兴地点了点头,迳自一人往前走,很快就摸索到硬如金刚的金伯利岩墙壁。 “我不像编程高手白不二,有便携式的个人武器库和微型生产车间,我随身携带的武器非常有限,还全部都是防御性质。不信?你们看!” 确定安全无虞后,陆续走进这个房间的救援小队成员,就看见智将庞吉掏出一个巴掌大,旧时代的智能手机似的玩意,轻轻地拍在墙壁上,从四个角落抽出分离块,贴在墙壁的四个角落,彼此之间还有电线似的玩意连接着。 “防御者”勇无惧看到身后的房间开始移动,缝隙式的出入口已然消失掉,同时也注意到智将庞吉掏出的大杀器是何等的凶残暴力,赶紧催动已是身体一部分的殖装细胞,令操纵肌肉的功率去到百分之二十。 “天杀的庞吉!竟然用微型定向引力发生器对付金刚石墙壁,大家快快躲在我身后!”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定向引力 话音刚落,救援小队的成员纷纷闪身躲在“防御者”的身后,准备避开这场定向引力发生器引发的现象级灾难。 他们刚刚就位,就听见无数钢丝崩断的脆响,随即就注意到勇无惧催动体内的殖装细胞,将“操纵肌肉”能力一口气推进了百分之八十的境界。 急剧膨胀的筋肉,就像快速充气的游乐场射击摊位上的气球似的,同时还有一股温度接近开水的体热从全身五百万个毛孔喷射出来。 救援小队的成员按捺住脾气地隐忍下来,随后就看见“防御者”双脚一前一后,不丁不八地站成弓马步,双手上下交叠,护住自己的面目,脊梁抖蛇似的上前起伏,随即挺身成一杆大枪似的直线。 当周围地面的碎石微微颤抖着向前翻滚,就像躺在斜坡上的石子,会自然地滚落下去,一众救援小队成员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着下文,却看见“后勤保障”陈思单手提着衣领,将“罪魁祸首”庞吉丢了过来。 “见习士官小陈没有过来,他想干嘛?逞英雄吗?简直就是胡闹嘛!乱弹琴!” 智将庞吉刚刚开口说话,就被“编程高手”白不二的机械臂给封住了嘴巴,随后他们就看见“后勤保障”陈思背朝引力发生器,也是扎了个弓马合一的站桩,向前顶住“防御者”的姿势。 当众人感觉到自己并非站在平地上,而是一头被人踩住,自己所在的一端开始往上抬升,并高高挑起的跷跷板上,如同站在陡峭的斜坡上,随时都有可能往下(往前)滑落下去,不由地都提起小心。 智将庞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从“编程高手”白不二的机械臂封口中露出上半张嘴皮子,笑道:“别担心!我的计算刚刚好,肯定不会出事的。再说了,我的手里还有关停发生器的遥控器。安啦!” 他不开口还好,一旦说出自己手里掌握着遥控器,立即迎来除去“铁针”陈实以外,所有主攻手的怒视,就连“医疗兵”海棠小姐姐也是面露不虞神色。 智将庞吉调侃道:“你们呐,就是不相信科学,不相信我的计算结果,还有就是不相信将殖装细胞.操纵肌肉开发到百分之百全功率境界的勇无惧,甚至还有我的小兄弟,地面生存专家陈思!” 事实上,在引力发生器启动的十秒后,随着大量金伯利岩被引力弄碎坍塌,破坏了整个墙面后,众人就感觉到自己站在八十五度,近乎垂直的陡坡上,随时都有可能因掉落效应被引力发生器吞食。 要不是陈思双脚发力,以无匹雄浑的真气震碎普通质地的石板,连脚面都被碎石粉末淹没了,有了至少两个立足点,独自一人扛起包括“防御者”在内的所有队员的体重,救援小队里肯定有人已经掉落了。 当然了,勇无惧利用自己变得异常宽厚的背部肌肉群,承载着大部分战友的身体,两只脚的脚尖也插进石板深处,除了给自己找到可靠的立足点,还有就是为“后勤保障”陈思稍微减轻一部分负担。 事实上,救援小队的成员已经纷纷展开自救行动,最努力的是“编程高手”白不二,六根机械臂,除了两根钻进地板深处,其余四根都是用来捞人,试图进一步减轻“防御者”和“后勤保障”的压力。 “铁针”陈实看到自己果然被排挤了,毫不犹豫地掏出自己的成名利器,用哨音控制的浮空针箭,穿过自己的皮带,深深地钉在地板上,在当下引力越发垂直,有很强下坠感的现在,整个人就像是挂在墙上的壁画,双脚都悬空了。 反观没人搭理的“医疗兵”海棠小姐姐,明明有众多的爱慕者,却因为刚才爆发出领袖群伦的风范,过于强势的表现,吓退了“编程高手”白不二这个怂货,以致于现在只能靠自己解决。 令人讶异的是,海棠小姐姐没有选择去抱“防御者”大大腿,也没有依赖耐力绵绵不绝,站在第一线抗起众人体重压力的“后勤保障”,可是双手握拳,变戏法似的露出变异猛兽金刚狼般的金属爪子。 实际上,表面泛起金属独有冷光的爪子,不过是三把钛合金手术刀,被海棠小姐姐夹在指缝间,看上去真的蛮像野兽的利爪。 看似最弱的“医疗兵”,双手亮出左右各三把,总共六柄手术刀后,狠狠地插进地板里,哪怕身体被吸引拉扯地悬空,也像是一件洗手服挂在衣架上,根本影响不到其他人。 “防御者”由于身体过于膨胀,受到引力发生器的影响也最大,他从上下交叠的手臂缝隙,窥见整面金伯利岩墙壁被微型定向引力发生器弄地崩裂坍塌,开始向下一个房间坠落,不由地松了口气。 可是,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时,蓦然发现“后勤保障”陈思还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连一时半刻的松懈都没有。 于是,没过多久,刚刚松开的引力再次光临,照此看来,应该是第三间房间的对面墙壁,估计用不了多久还会继续沉陷。 果然不出“防御者”预料,微型定向引力发生器以破竹之势,接连弄崩破坏掉五个房间的墙壁,就连“后勤保障”陈思都忍不住开口询问,遥控器什么时候关掉。 智将庞吉才满脸不快地按停了老爹偷偷摸摸塞给自己的机密武器,令大部分队员心惊胆颤的横向引力顿时不翼而飞,其中以“医疗兵”海棠小姐姐的反应最大,她就像做完过山车的孩子似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兴奋和激动。 “这叫什么事?庞吉,看看你干的好事,差点把我们整支小队都坑害了,我需要一个解释!合理的!” 扯开大嗓门叫嚣的人,竟然是沉默寡言的“闪光白牙”李旗,或许是他想借此发泄刚才压抑多时的恐惧,或许是他真的想知道这其中的理由。 智将庞吉拍拍身上的尘土,不快不慢地站起身,看也不看脑子里都是肌肉和家族传统的李旗,反而顺手拉了一把脸色略微有点苍白的“后勤保障”陈思,向第三个房间走过去,丝毫不停留地向第四个房间,甚至第五六个房间走去。 “救人第一!我估计,这是最短的捷径,同时也是最快的方法,超过幕后黑手的掌握,足以让他大吃一惊!” “编程高手”白不二看了看智将庞吉的行动,尽管他对此仍旧保留意见,却至少在言辞方面,给足了庞吉的面子。 当救援小队全体成员呼啦一声来到第五个房间,通过左手腕表式个人电脑终端,发现一行人的速度超过缓慢移动中的两位救世军战友。 换句话说,他们很有可能截胡,抢先一步出手,把上一批负责侦查任务,无缘无故就失陷在变种人兄弟会囚禁监狱的两位救世军战友给救出去。 就在智将庞吉在一堆碎石里找到并顺利回收微型定向引力发生器,准备按在一面墙壁上再启动时,负责“后勤保障”的陈思被动技能预判应激发动,察觉到一股急剧升起的致命危机。 “危险!”话音刚落,陈思从背后抄出一把速成步兵大炮的重型狙击步枪,对准当下房间的阴暗角落,看也不看只凭直觉就扣动了扳机。 高速旋转的狙击子弹,瞬息间贯穿幕后黑手派来专门负责阻挠救援小队行动的变异生物,同时强烈的后坐力,被陈思利用起来,化作把自己往后拉扯的力道,将将好躲过了变异生物探出来的爪牙。 在拥有费茹妄世世界游历经验的降临者看来,这是一头由纯能量构建而成的阴影生物,在科学和超能力横行的当下世界里,应该称之为变种生物,进化方向是身躯能量化,可以无视大部分固体。 “自带穿墙术!难怪能在迷宫式的地下建筑群里自如地往来。换句话说,无论我们出现在哪个房间,这家伙必定都会出现,专门用来拖时间,好给移动的房间将两位救世军战友带走创造机会。” 智将庞吉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很快就洞悉到幕后黑手的诡计,可是他什么也干不了,毕竟自己手头上,并没有专门的武器,可以克制走能量生物这条邪路的变种个体,于是他就很干脆地闭嘴。 这头变种生物露出全貌后,陈思才看清楚它的底细,不由地暗暗称奇:“很少见的种类!上半身是水牛角猩猩,腰部以下却是八爪鱼!究竟是基因嵌合体的失败之作,还是多头变异生物强行融合后,被人创造出来的‘奇美拉’一系变种生物?” 身为纯能量的个体,它并不怕任何物理攻击,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免疫电流、火焰、冰霜的伤害,若不是被具有“猪笼草”能力的草系变种人玩“捉-放-捉”的游戏,弄出很大的心理阴影,它绝对不会如此乖乖地听话、就范。 自从某天沐浴在神秘辐射中成为变异生物,它就失去了身躯,变成了类似于影子似的玩意,要不是高等变异生物的脑髓液刺激出二次进化,使得有如影子般无法干涉现实的它成为了纯能量的高等生物,肯定会离变种人兄弟会远远的,断然不会被牵扯进去。 被迫成为“人类囚笼”监狱长麾下听命行事的爪牙,能量生物的骄傲碎了一地,无论怎么拼都凑不齐全,现在只能继续卖命了。 以前无往而不利的能量冲击波,似乎效果不是很明显,即便额头被人类的狙击步枪发射出的子弹贯穿,也是无法伤害到自己的能量身体。 可是,全身都是大包小包的人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掏出来的东西很难缠,能量生物赶紧躲此人远一点。 令人不解的是,人类扎堆聚集的所在,一脸稚气的“编程高手”白不二,已经通过随身背着的【少儿简式武器统合体】,根据扫描分析,最重要的还是大后方的战略科学家的智慧支持,不仅得到了应付能量生物的武器图纸,还很干脆地直接生产出成品。 白不二看着双手之间,捧着一个陶瓷质地的长嘴油灯,表面篆刻着意义莫名的花纹和图案,讶异道:“这就是能量汲取装置?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都是一件毫无意义的工艺品,不是这样坑人吧!” 埋入耳蜗里的骨传导耳机,立即传来近地基地战旅科学家张老的“大佬咆哮”,刚开口就是一连串的人工智能自动消音发出的“哔哔哔哔”声。 换了个科学家对话后,“编程高手”白不二才听到最新版的解释:“根据我们的分析,这是一头非常少见的,既具有哺乳生物遗传物质,又有能量生物的特征的变种生物,具有很高的捕捉等级,同时也是人体能量化进程上,缺失的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白不二第一时间明白自己的立场,大声建议道:“需要捕获实体吗?我们可以尽力的!” 近地基地的战略科学家回应道:“我们提供的图纸,就地生产出来的小玩意,你可以看做成一个空的电瓶,那头能量生物就是活着的一团电流,只要有部分能量流动进电瓶里,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会采取陶瓷的外壳,毕竟这是最常见的绝缘体……” 救援小队的其他队员听到双方的对话,久未出风头露脸的“闪光白牙”李旗,看着细嘴油灯形制的对能量生物的最新武器,咬咬牙,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下定了决心,猛地原地消失。 再一次出现时,李旗出现在“编程高手”白不二的身边,劈手夺来新式武器,再一次原地消失,留下抖动不停的残像,像是在嘲笑,实质上还是在嘲笑白不二的孱弱和反应速度慢。 能量生物毫无畏惧,也不怕任何挑战,可惜的是,当“闪光白牙”李旗出现在它身后,双手抱住细嘴油灯,遵照近地基地的科学家的建言,恶狠狠地捅向及时反应过来,躺倒在地上,变化成金字塔壁画上的人物似的二维生物。 可惜的是,细嘴油灯还是戳中了能量生物,有如一根打毛线衣的钢针,戳中了猪尿泡皮球上似的,微微凹陷下去,就是没打开缺口,以便于吸收能量。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各显神通 就在阴影般的能量生物庆幸不已的时候,“后勤保障”陈思突然间脑子里灵光闪现,扣扣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三块环状的几丁质残片,源自斩杀能量吸收型变种人雷豹的超能力具现化盔甲的一部分。 紧接着,陈思猛地纵身跃起,右手套着三个环状颈甲残片,狠狠地一拳轰在能量生物的胸口部位,真实不虚的触感令他心喜不已,感觉自己的思路没有出错。 雷豹战死杀场后,他独有的超能力具现出的盔甲,安静地缓缓消失,仅剩下脖子被高周波振动剑指切成几截的碎片,竟然幸运地保存下来,并没有彻底消失掉。 陈思起先是出于好奇才在打扫战场时收藏起来,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哪怕没有雷豹生前所有能量都能吸收的霸道,却多多少少地干涉到这头能量生物体内的某种平衡。 “闪光白牙”李旗双手抱住的细嘴油灯,不知道是否突破了某个极限,只听“啵”地一声,像是欲望的钥匙打开了花冠少女的青春源泉,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纯粹的能量,以致于距离最近的陈思都仿佛听到“咕咕咕”地老牛饮水声。 与此同时,近地基地的科学家们的争吵声,在临时制作的能量吸收装置发挥效果后,也适时地戛然而止,只是初具雏形的装置,竟然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效果,转眼过后,似乎将那头纯能量生物抽取地缩水五成以上了。 这可是具有哺乳动物的遗传物质,同时又具有能量生物特征的变种生物,很有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头“过渡种”生物,是人类朝能量生物进化方向最缺少的那块拼图。 于是,就有此领域的权威科学家按捺不住地抢过通讯器,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名为救援,实质是一群炮灰的小队成员,保下这头捕捉等级急剧下降的变种生物。 可惜的是,权威专家的命令发布后,“闪光白牙”李旗刚刚边路出有所意动的姿态,他就被“后勤保障”陈思破空拳风往后远远推开,哪怕他不松开手都不成了,更何况他还有意无意地松开十指。 陈思右手依旧镇压着能量生物的胸膛,左手快如闪电地伸出一探,抓住细嘴油灯似的能量吸收装置,不仅没有停下的打算,反而继续用力地往缩水后的猎物身躯的深处刺进去。 牛角猩猩几番缩水后,都变成小巧玲珑的金丝猴,就连腰部以下的八爪鱼,都温驯地如同绵羊身上的卷毛,一副无害呆萌的熊猫宝宝样。 近地基地的科学家都以为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可是“后勤保障”陈思的想法与他们完全相反,细嘴油灯般的能量吸收装置再次捅到更深处,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猎物彻底消失为止,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那一抹平静的笑容,居高临下俯视蝼蚁的眼神,无愧于恐怖直立猿崛起于地球生态圈,一路走来披荆斩棘,战胜无数凶禽猛兽,踏上自然界食物链金字塔顶端的存在的无上霸道,令看到这一幕的近地基地所有人无不侧目。 部分科学家是出于不忍,尤其是能量转化领域的各种大佬和小拿们,大部分科学家则是命令竟然被炮灰无视,主导一切的权威被人挑战的不忿。 唯有军方对这位出手如此狠辣,毫无怜悯心的救世军见习士官,流露出颇为赞许的眼神,至少明确地表露出淡淡的好感,也仅仅是好感而已。 要说刺头,就属军队最多了,尤其是那些具有过人之处的骄兵悍将,个个都是眼睛长在头顶的主,想要让他们乖乖地听话,可不容易。 再说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毕竟,战场上法神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完全预测得到,如果一切都遵循后方指挥部的命令走,还不如派出纳米机器人。 唯有高智商的精兵,具有独特判断力的骁将,能够独当一面的指挥官,才能在突发状况变化万千的战场上生存下去,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顺利地完成任务。 可惜的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当纯能量生物彻底消失后,套在“后勤保障”陈思右手臂的三个环状颈甲,竟然也吸收到部分活性能量,彼此之间的空白地带蔓生出无数蛛网般的血丝,进而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恢复并适应陈思的手臂,形成一副臂甲似的玩意。 救援小队的大部分正式士官,亲眼目睹担任“后勤保障”职责的陈思,是如何压倒性地制服并消灭掉能量生物的经过,哪怕是信心十足的“黄金荣耀”肆五,此时看着队伍里唯一的见习士官,目光里都满是复杂的情绪。 “你这个小家伙,太秀了!让我们这些正式士官,都有些无地自容!算了罢,刚才违逆上面的指令,也是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就算有责任,我们十个人一起扛,怎么样?” 说这话的人是“战争引擎”甘武烈,甘家在地底都市圈内层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势力遍布军、政、商、科各界,在场的人也只有他敢说这话了,毕竟甘武烈隐隐地察觉到自己所处的小队,有点赶鸭子上架的牺牲品的意味。 这真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可是甘武烈没有抛弃救援小队的其它成员,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没有队员的支持,独自一人返回基地,是绝死无生的下场,反倒不如齐心合力地联手,恐怕还会有一线生机。 在他看来,“后勤保障”陈思很有可能是短板,没想到这位来自地表平民家庭,刚刚成年的小兄弟,会如此出乎意料的强。 “他的破空拳罡很猛,连神经反射速度最快的李旗都没能躲开!或许‘闪光白牙’这家伙有放水的嫌疑,不过在放水的前提下,还能一拳将他轰开,连我也只能勉强办到!” 等到“战争引擎”甘武烈回过神来,就看见“编程高手”白不二从他的背包里取出分子级物质粉碎振荡器,测量出金伯利岩本身的物质波频率,稍微调试后,就开始给这架临时组装的小型振荡器充能。 当浩瀚无匹的能量通过仪器转化成绵绵密密的震荡波,引发金伯利岩本身的物质波共鸣效应,看似坚不可摧的顶级岩石,就在瞬息间变成无数粉末,哗啦一声全部往下一层房间落下。 “后勤保障”陈思看到这一幕,眼眉轻轻挑起,毕竟他在救世军训练基地可是看过不少相关的书籍,这种仪器有非常多的同类产品,宏伟到改变星球地形,引发板块移动的大陆架振荡器,小至眼前能引发物质粉碎,可谓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随身携带的必备仪器。 降临者心里暗道:“这玩意在费茹妄世,就是平民也能使用的‘大解离术’序列器,在仙道世界,就是令万物归亡的末日劫运。科学的伟力竟至于此,真的恐怖如斯!” 这支救援小队原本被设计的命运,不过是“人类囚笼”里变异怪物的食物,出乎监狱长和一众变种人兄弟会高层的预料,在各种神奇的仪器层出不穷的当下,陈思一行人不仅没有按照游戏规则玩下去,反而走了一条相当快的捷径,已经接近诱饵所在的囚笼了。 真是终年大雁,反被大雁啄瞎了眼!此时,不仅欧米茄级变种人风暴女丢了很大的面子,就连管理这座“人类囚笼”的监狱长,领域型高阶变种人流星也无可奈何,不得不耗费力气,加快立方体所有房间的移动。 于是,就连空间感最弱的“医疗兵”海棠都察觉到不对劲了,房间与房间之间慢如蜗牛攀爬的速度,转眼过后变成眼睛都能看见的龟速,她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救人会很容易,可是如何逃出去,恐怕就不仅要费点力气,可能还会耗费很大的心思。 “后勤保障”陈思此时也知道,自己随身携带的枪械、子弹,都是充场面用的,救援小队的每个队员,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家里人通过秘密渠道给的王牌。 于是,他也乐得清闲,在外界环境急剧恶化的现实逼迫下,小队成员肯定会按捺不住地掏出压箱底的秘密武器,肯定会比自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利索多了。 接下来的发展果然如降临者预料,有人不忿“编程高手”白不二屡屡表现,很是出了一把风头,在立方体迷宫式房间里闯荡的救援小队队员们,果然有人挺身而出。 “铁针”陈实撮嘴吹了一声口哨,以不可复制的特种合金打造的针形哨箭,在一众队员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以每秒成百上千次的速度,攒射着整块金伯利岩构成的地面,还是在相同的点上。 看似坚不可摧,有如金刚石般坚硬的岩石,在那一抹暗淡的金光发起的极速穿刺下,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出现龟壳般的裂纹。 没过多久,陈思就感觉到,当下存身的房间下一层,藏着上一批救世军小队幸存成员的房间,就在迅速地接近当中。 “黄金荣耀”肆五等了足足五秒钟,才看见地板被凿出一个透体透光的小孔,自然是等不下去了,伸手排开众人,纵身一跃,背部贴着房间的天花板,笑道:“还是让我来吧!” 话音刚落,“战争引擎”甘武烈知道这个武疯子来劲了,赶紧用脚跟发力,脚掌往前蹭着倒退几步,顺手将“医疗兵”和“编程高手”往后扯去。 其他队员也知道利害,大声喊着“前方高能”,同时往周围散开,陈思原本有些好奇,却还是不想过于出格,从容地让出足够大的空间,任由“黄金荣耀”肆五发挥。 “等离子极速拳……” 只见肆五的双手绽放出无数金黄的光点,从不同角度喷发出去,有的直击出现孔洞的地面,有的撞击到墙壁后,反弹射向地板孔洞附近,空中留下无数折射的金色痕迹,却始终没有一发拳劲擦伤队员。 “铁针”陈实看地目瞪口呆,叹道:“这一幕,无论我亲眼看过多少次,都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绝美!” 陈思注重结果,当然也不会放过过程,反思道:“普通人的拳劲就是木桩,松松散散,还很死板,拳术高手能够震动全身肌肉,将更强更猛的劲道集中在一起,从木桩进一步凝实而成铁棍,类似于我刚出道时,则可以轻易地发射出箭矢般的隔空劲,至于当下……” “黄金荣耀”肆五的双手在瞬息间不知道发出多少次拳劲,就像利用电子化学气点火,在一秒钟之内发射出上万发子弹的“金属风暴”,任何出现在弹道轨迹上的物体,不管多么坚不可摧,不管多么浑厚,在这一毁灭性的拳招下,也只是瞬息间就完事了。 一尺多厚的金伯利岩,呼吸过后,就出现了容许两个人并排通过的开口,下面的房间正好是上一批救世军队员的幸存者,换做是真的“金属风暴”,恐怕无数子弹构成的毁灭洪流,尤其是那些跳弹,恐怕会将他们连同周围的一切彻底摧毁。 所幸的是,“黄金荣耀”肆五控制自己的拳头,比纯粹的机器具有更强的信心,一旦发现硬如金刚石的地板被突破,他就立即停手,身体也缓缓地飘落下来。 房间还在互相移动,容许两个人并排通过的开口,在迅速地缩小着,救援小队的成员没有任何意见,自觉地排队跳进去。 当轮到负责断后,打开通路的最大功臣“黄金荣耀”肆五时,他只能侧身站着,才堪堪躲过房间相对位移引发的错位伤害,有如一片枯叶落在地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惊起来。 房间里到处都是上一批救世军队员的尸体,唯二活着,还能喘气的人,正在接受“医疗兵”海棠的治疗。 一针筒银白色的纳米机器人细胞,注射到救世军侦查员的体内,无论是内脏的损伤,还是肌腱、粉碎性骨头的伤患处,都在最短时间内恢复过来。 口服的是流质食物,满足饥饿多日后,空荡荡的肠胃的需要。至于注射到干瘪的血管里,则是具有解毒功能的万能血清。 这时候实在是不宜用肾上腺素等兴奋剂,脑波阅读仪戴在两位救世军侦查员的头上,他们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和遭遇,很快就会被解读出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暴走自灭 为了避免第二只救援小队的通讯,被电磁系变种人的超能力屏蔽,脑波阅读仪迅速地复刻两位救世军侦查员最近三天的记忆,千百倍地压缩后,以某种高强度的定向电磁波,向近地基地最近的短波雷达站发射出去。 “战争引擎”甘武烈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笑着拍拍手:“任务完成!现在是时候撤退了!后勤保障,给我一根能量棒!” 陈思听到自己被点名,赶紧迈开大步,跑到“战争引擎”身边,从裤裆里掏出一根真空包装的能量棒,交到甘武烈的手里。 军用能量棒 【包装含量】1条50g,热量1800大卡,脂肪5g,碳水化合物25g,糖14g,蛋白质5g,钠钾锌等微量元素、矿物质和维生素1g。 【详细说明】 能量棒可帮助肌肉在运度后舒解与能量提升,每条含5g蛋白质与18种维生素与矿物质,可对抗运动自由基对人体的伤害,可作为餐与餐之间满足口欲的健康零食。 能量棒在运动前能补充碳水化合物,可增加能量转换,增加脂肪的利用率,并可延迟疲累情形:运动后补充碳水化物,可提升肌肉肝糖储存,免于酸痛。 主攻手们多少都要了一根补充,唯有“黄金荣耀”肆五和“防御者”勇无惧要走了五根。陈思好奇地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吃到第二口时,就觉得有点有些腻了,第三口时,感觉甜地齁死人了,难得的是救援小队的成员们皱着眉头,也要吃下去。 为了补充能量而耽搁的这段时间里,救援小队和侦查队残兵所在的房间,已经移动到这座立方体迷宫式建筑的核心区域,周围的石壁明显地升温,湿漉漉的地板也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空气出现不正常的扭曲。 “编程高手”白不二暗地里强化的腕表式个人电脑终端,凭藉其大功率的辐射波,扫描到前方有巨大的热源反应,忍不住开口猜测道:“不是火焰系的变异生物?就是塑能系的等离子变种人?接下来,我们执行冰封战术?还是窒息战术?” 智将庞吉笑着摇摇头:“出现在前方的只能是火焰系变异生物!如果是变种人,肯定一早就被招募走了,不会留在这里浪费人才。既然是拥有一定智慧的变异生物,还是让它窒息而死吧!” 随后,他看了一眼房间里躺着的侦查小队的成员尸体,又看了一眼恢复过来,唯二的救世军战友,叹道:“他们带不走的,个人物品搜集归拢一下,算是留个念想,其余的都烧成灰吧!” 两位侦查小队的幸存者互相看了一眼,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毕竟这是规定,如果一定要坚持着带所有人回去,没准连这支救援小队也会栽在这里。 就在所有人都忙碌起来的时候,“后勤保障”陈思溜到智将庞吉的身边,张了张嘴巴,一副想说而又吞吞吐吐不敢说出来的样子。 智将庞吉狠狠地瞪了“后勤保障”一眼,陈思心里一笑,即刻说出自己的主意:“我们现在被困立方体迷宫的核心,无论从什么方向走,都必须打通至少五个房间。微型定向引力发生器充能不足,分子级振荡器等军用机密仪器同理,就连黄金荣耀肆五也陷入冷却期……” “你想说什么就只管说吧,别在我面前卖关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只要对大家逃生有好处,我不会拒绝任何人的建议!” “后勤保障”陈思嘿嘿一笑,指着腕表上空点亮的那团人形热源:“我们全力以赴出手,干掉它很容易,何不反向思维,利用这团罕见的热源,制造一次现象级的火山喷发!” 智将庞吉听到这里,忍不住侧头,认真地看着小队里负责“后勤保障”的陈思,对这个见习士官如此不俗的表现,当真是刮目相看了一眼。 “临时改动作战计划,我们需要基地专家的支援……”原本畅通无阻的通讯,在关键的时候,果然如预料中的那样,出现了被干扰的现象,信号传递回来后,失真程度很严重,简直就是一堆乱码,夹杂着无数光点。 “后勤保障”陈思一脸无所谓,淡然道:“我们的大后方是指望不上了!现在想要自救,就得全靠我们自己了,否则的话,迟早我们会沦落到上一批侦查小队的下场,等着下一批队员来拯救。” 智将庞吉相当认同这个观点,重重地点了点头,再看着“后勤保障”陈思的时候,眼神里的内容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打算怎么办?或许应该说,你是否有全盘的思考过破局的办法?” “后勤保障”陈思左手伸到背后,掏出了吸收整只能量生物的细嘴油灯,即所谓的能量吸收装置。 “仓促之间,我没有想好全盘计划,只能提供一个思路。我们的手头上,有一头近乎完整的纯能量生物,如果注入到扫描雷达上显示为高温热源的变异生物体内,迥异的能量属性引发冲突的可能性会很高,就像朝燃烧的篝火堆里浇一桶油……” 智将庞吉立即会意过来,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道:“明白了!牺牲掉这头纯能量生物,引发下一个房间变异生物的暴走……不过,到那时,暴走的能量是扩散性地球形辐射,很难集中到一点,用来突破房间墙壁、石板的物理隔离!” “后勤保障”陈思一脸无辜道:“我只是负责提供一个思路,以及一份完整的能量生物的纯能量,其它的事情都要我出主意?要你们有什么用?” 这话听起来有点刺耳,不过陈思主动承认自己的不足,也让包括智将庞吉在内的所有救援小队成员听后,心里舒服了许多。 毕竟这一路走来,地表平民家庭出身的见习士官,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已经够多了,关键时刻还能改变既定战术,彻底扭转不利的局面,甚至一举两得的顺利脱身?让他们这些自诩精英,共和国的继承者们的脸面,往哪搁? 恰好就在这时,救世军上一批侦查小队所有牺牲成员的个人物品收拾完毕,唯二活着的两位正式士官提议用冰棺封住尸体,组成封堵火焰能量暴走冲击的障壁。 智将庞吉仔细想了想,将“后勤保障”陈思给自己的能量吸收装置,扔给了救援小队里速度最快的“闪光白牙”,笑道:“小队里,没有人的神经反射速度快过你,给变异生物充能的任务,只能交给你了,李旗!” 看着失物复归原主,李旗心里的滋味真是百感交集,不过他也没有好说的,独自一人站在前方,身后是拔地而起的冰棺,下连着地板,上接着天花板,有如一堵厚厚的冰块城墙。 救援小队九名成员和两位侦查小队的幸存者,沉默地待在将房间一分为二的后面,静静地等待着房间移动到立方体迷宫的核心区域。 “咔嚓”一声,迫不及待的变异生物咆哮着扯断了一条精神能量构成的锁链,火焰在它手里凝聚出一面巨大的斧锤,猛地轰击在送餐的食盒里。 看似坚不可摧的金伯利岩墙壁,仅仅一击就被轰地崩塌了,在犬牙交错的碎石纷纷掉落时,“闪光白牙”李旗激活体内的殖装细胞,进入“神速”的状态,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自己却像是正常人一样,箭步蹿了出去。 甫一露面,高温高热的炎热空间,还没有将热量(分子高速运动)传递到李旗的身上,就被他提前一步避开了,在墙壁上奔跑游走,看清楚了变异生物的真实面目。 它就是一个牛头人,鬣鬃有如火焰般的熊熊燃烧,或许是超进化的缘故,从普通的公牛进化成了牛头人,而且还是火焰牛头人,具有托尔金人造神话传说中炎魔的几分特征。 不定形的火焰能量(等离子体),竟然能在这牛头人手里,塑造出巨型斧锤的冷兵器模样,仅仅这份掌控能力,就将大多数火焰系变种人都远远地甩在身后。 “闪光白牙”李旗在墙壁上游走奔跑一圈后,果断地下定了决心,在火焰牛头人最危险,同时也是最安全的背后,砸下了一枚冻气弹。 在它触地爆发的瞬间,“闪光白牙”李旗蹑空而行,蹿到火焰牛头人烈焰鬃毛熊熊燃烧的视野盲区,双手握紧能量吸收装置,细嘴油灯狠狠地刺进变异生物的体内,拇指适时扳动了释放开关,冻气弹早已弥漫开来,在他的身上覆盖厚厚一层冰块。 高浓度的阴影能量注入火焰牛头人的体内,迥然不同的两股能量立即引发剧烈的冲突,尽管变异生物备受刺激,火焰鬣鬃往身体两边扩散,形成炎魔般的火焰翅膀,头顶更是凝聚出王冠状的气焰,却因简单的兽性本能,被更具智慧的能量生物压制,夺走部分身体控制权。 是可忍,孰不可忍!感觉身躯快要被抢走了,半步进化成神话生物的火焰牛头人,抱着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的心思,迅速点燃了自己的血脉。 它就像庞贝火山突然爆发似的,昂起骄傲的头颅,挺直的脊梁将体内的火焰能量,一口气地全部朝头顶喷射。 埋藏在金伯利岩缝隙之间的火焰能量传导装置,瞬息间就因过载而自行焚烧殆尽,看似坚不可摧,硬度堪比金刚石的岩壁,则在几千度高温下,不比土鸡瓦狗硬朗,竟然在呼吸间就被打回原形,变成一堆骨灰似的焦炭粉末,扑簌簌地落下。 这道烟柱喷发的势头不可阻挡,接连突破了一个又一个房间,直到将立方体迷宫外壁都突破,甚至冲出了绿意盎然的地表,才堪堪停止。 火焰牛头人的极致怒意,有如流水般的在地面流淌,遵循着水往低处流的常理,开始肆无忌惮地焚烧着金陵市的一切,不仅严重破坏了第二共和国改造旧世界,重启家园的计划,也让虎视眈眈的变种人跟着倒霉。 与此同时,散逸的部分火焰能量冲击波,将冰封救世军侦查小队尸体焚烧成灰烬,连带雄厚的冰壁也一股脑地蒸发殆尽。 救援小队的成员,在飞快地收拢战友的骨灰后,接二连三地蹿了出去,看到头顶贯穿到地面的巨大熔洞,出乎预料的顺利,不禁都笑了起来。 “防御者”勇无惧背着行动不便的两位侦查小队幸存者,在垂直的墙壁上飞奔,速度不比六条机械臂同时发力的“编程高手”白不二逊色。 “铁针”陈实吹了声口哨,针箭在瞬息间发起几百次攒刺,封住李旗的冰壳应声破碎。“树先生”李术途经时,顺手从袖子里弹射出一条藤蔓,抓住皮肤大面积烫红的“闪光白牙”,整个人有如萌芽的种子,抽出嫩茎地急速上升。 “后勤保障”陈思看了一眼,暗暗咋舌:“这家伙的身法,简直就像贴着墙壁游走的壁虎。浑身上下都能生根发芽,这还是人吗?不会是植物系的变异生物罢?” 携带太多辎重补给的陈思,在救援小队成员各展神通地离开后,看了一眼由于异种能量注入,导致身躯过载而暴走自灭的牛头人,不仅鬣鬃褪去了金红的本色,就连本体都像是烧烬的火炭,留下的只是一具毫无生机的碳灰。 令人惊疑不定的是,细嘴油灯式的能量吸收装置竟然没有报废,里面似乎还留存着一点液体状的能量,或许是刚才变异生物暴走时,趁机吸收到的。 于是,“后勤保障”陈思抱着贼不走空手的想法,顺手捞起这件细嘴油灯式的能量吸收装置,手脚并用地在垂直的墙壁上奔跑起来。 距离出口越来越近了,陈思都能听到救援小队其他成员的呼呼喝喝声,他不由地纵身一跃,顺利地逃出立方体迷宫,来到朝阳初升的地面。 周围到处都是流淌的火焰,像液体一样到处流淌的火焰,烧烬了可以焚烧的一切。真的是刚刚脱离虎穴,又来到了龙潭。 第二百章 世界重启 时间往前推一点点,当近地基地的军方指挥官发现救援小队的通讯被干扰后,立即启动了反制手段,也就是通过反向操作,来定位这个电磁系变种人的位置。 非常不幸的是,由于欧米茄级变种人风暴女亲手布置的高空电磁屏障,让包括卫星雷达在内的手段都失去了作用,连带“北斗地图ol”的全息地球都出现了盲区。 于是,在取得最高领导层的授权后,近地基地近期发射到太空的几颗卫星,开始慢慢地调整组合,形成旧时代全球卫星大战后,新的天基武器——风云一号! 在距离地面五十公里的平流层,笼罩着金陵市的带电风暴云,还在缓缓地旋转着,可是关于它的气象模型,精确到每一道气流的运动,都被量子计算机精确地定位。 紧接着,天基武器的前端,有如花蕾绽放的一幕开始上演,缓缓往外打开的伞状构件,露出了它毁灭性的真面目。 一千二百枚动能弹装填到位,随着风云一号似缓实快地移动金陵市对应的太空,近地基地最高指挥官一声令下,发射信号通过特殊频段,以加强数十倍的定向电磁波,向天基武器的芯片下达了最后指令。 风云一号吹响了毁灭的号角,随着一千二百枚动能弹同时离开发射端口,它们迅速穿过电离层,进入地球的大气层,由于速度加快,与大气剧烈摩擦,令弹头急剧升温变红,有如绝世凶悍的吞日魔犬,扑向雷霆时隐时现的风暴云。 方圆千里的广袤云层,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千二百枚动能弹正面击中,朝着太空的横断面,出现很疏离却毫不起眼的蜂巢式伤口。 紧接着,动能弹内部蕴含的高能量密度的炸药同时爆炸,爆发出的无尽的光和热,以及强烈地冲击波,凭空掀起了十八级飓风般的现象级天气剧变。 于是,占地方圆千里,最厚部位将近十里的超级风暴云,连带欧米茄级变种人风暴女亲手布置的电磁屏障,就在瞬息间,被人类的新式武器扫荡一空,蒸发地干干净净。 毕竟,所谓的电磁屏障,不可能凭空布置,总是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风暴云就是最好的驻世根基,可惜的是,在天基武器一波动能弹面前,两者都被彻底地摧毁了。 当卫星雷达毫无阻拦地窥见金陵市地面的一草一木,弄巧不成反成拙的救援小队,被困在火海的现状,也被近地基地的作战室同步传到大屏幕上。 与此同时,欧米茄级变种人风暴女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的蓝天,自己辛辛苦苦布置的屏障被旧人类的科技兵器彻底摧毁,立即知道大势已去,即便能杀死几个救世军的士官,对于大局来说又有什么作用呢? 还是学习魔都的四大天王,率领追随他们的变种人和变异生物往南方胜利转进吧,至少在旧人类完成重启家园期间,在南海群岛之间生活,还是可以获得相对的和平。 实际上,不止是风暴女一个人想走,很多有见识的变种人,看到突然之间变成晴空万里的蓝天,第一时间就想到旧人类发起总攻了,他们根本不想为了什么虚名,与全副武装到牙齿的高科技军队作战。 比较过分点的高阶变种人,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脱离了变种人兄弟会,迳自出海,就沿着曲曲折折的海岸线,从安全无虞的近海地带前往东南亚。 有这些无胆匪类带头跑路,欧米茄级变种人风暴女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她立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就在大部分变种人恋栈不去时,天基武器风云一号瞄准变种人所在的金陵市,发起了第二波动能弹攻击。 当一千二百枚蕴含高爆炸药的动能弹,撕裂大气的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啸声,向变种人兄弟会所在的钟山大本营扑去时,能够逃走的变异生物早就各展神通地跑路了。 片刻过后,占地面积方圆百里的钟山,被天基武器的一波动能弹正面击中,来不及逃走的变种人,第一时间被爆炸引发的冲击波撕裂了身体,随即在高温高热的环境里变成焦炭,甚至直接蒸发掉,气化成基本粒子,什么都不剩下。 毁天灭地的大爆炸,令所有在逃跑途中的变异生物疯狂起来,互相攻击着往前突进,速度不够快的就被撞翻,当场碾压、践踏过去。 它们没有死在旧人类的科技武器下,反而被同是变异生物的同类,当作逃亡路上的绊脚石给摧毁了。 当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掠过它们奄奄一息的身体,首先就是皮毛血肉内脏被一扫而空,剩下焦化的骨骼,随即也被后续赶到的热风吹过,彻底变成了骨灰似的粉末。 变异生物引以为傲的强悍身躯,以及野草般生机勃勃的活力,在人类的智慧面前,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变成了一堆还有点热气的余烬,闪耀着暗红色的炭火。 反观从立体迷宫逃出生天的救援小队,在看到以钟山为大本营的变种人狼狈不堪地逃走,天基武器系统降下人类的天罚后,一个个队员掏出保命用的防护罩,有如套娃似的覆盖上一层又一层的防御后,就是给发生器充能,希望能够藉此维持到最后。 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许应该说是功夫不负有钱人!在一个个精英家庭出身的救世军士官拿出压箱底的防护罩前,毁灭性的冲击波和炽焰风暴,顶多扒掉外面的几层皮,对里面的救世军士官们,连哪怕一丁点的伤害都没造成,就飞快地消失掉了。 暴风雨过后,改造旧世界地形地貌的祖巫系统又开始了,没有了变种人和变异生物的阻止干扰,纳米金属机器人将所有城市废墟都分解成物质沙砾,除了大部分被回收,成了覆盖地面的绿植的营养来源,其它的金属成分和高分子,则成为了建起新家园的第一份材料。 回归的时候到了,近地基地下达指令后,在平流层巡航的空天母舰立即派出救援飞船,将全员安然无恙的救援小队和上一批侦查小队的唯二幸存者带走。 三个小时,也即是正午时分,陈思等人回到了救世军新兵训练基地,正好赶上了午餐时间,受到了广大学员们热烈的欢迎。 在用过丰盛的午餐后,陈思回到宿舍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头发彻底吹干后,离开了大间浴室,来到自己的床铺,躺倒在床上,拉扯被子的一角盖住自己,很快就呼呼大睡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毕竟占据的这具身躯才刚刚成年而已,尽管有的是潜力可以挖掘,身体素质却与同期的见习士官根本没法比。 毕竟,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基因调适者,没有任何遗传病,哪怕天天抽烟喝酒,也不会对身体有所妨碍,比普通人更聪明,更强壮,更具有耐力,看上去与旧时代的共和国公民,完全是两种人。 在陈思酣然入睡期间,整个世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得知第二共和国重启家园,并赶跑了占据一方地盘的变种人集团,距离最近的邻居“红色巨熊”,在第一政委尤里.马林同志的命令下,也启动了苏维埃文明重生计划。 历史上唯一一位出身于kgb的最高领导人,长期担任克格勃主席的谢洛夫,尤里.叶菲莫维奇.谢洛夫总书记,在国力最鼎盛的时期,制定了9000至9999号等一系列机密工程,确保在毁灭性的核战争后,伟大的苏维埃能够保持国家的存在。 由于大部分工程都是大而无当的空想,哪怕谢洛夫总书记亲自掌握的海外资金池高达66.6万亿美金,出于节省经费的考虑,也砍掉了相当大一部分工程的预算。 能够存活下来,并获得实质性的发展,也只有两手可数的几个工程而已,9394号工程就是其中获得成功的例子。 基于三进制的计算机系统,有别于世界各国通用的二进制体系,通过复制人脑神经元结构,组建基础架构的超级人工智能“奥创”,迅速接管由工业机器人为劳动力的各种工厂车间,让很多工人得以摆脱繁重的工作,投入到更重要的事业上去。 譬如学习更新的知识,贡献出自己的生殖细胞,在各种蔬菜工厂还未上线,提供各种物资并入流通体系前,前往还未燃烧殆尽的原始森林,开动各种型号的机甲执行任务。 他们一手握着冷冻液和消毒酒精调和而成的烈酒,一手控制着链锯,砍伐下一根根参天巨树。然后,将这些巨树就地加工成营养液,供应着嗷嗷待哺的新生儿。 婴儿潮,红色巨熊迫切地需要更多的人口,在克隆技术还未成熟的当下,英雄母亲一年顶多也只能生下一个孩子,远远不如点亮人造子宫科技树后,只需要男女双方提供生殖细胞结合而成的受精卵,就能在时隔大半年后,每个月获得一批新生儿。 市场经济、私营企业统统靠边站,计划经济委员会的重建,战时配给制的盛行,最高领导和最底层的产业工人站在同一条战壕里,吃相同的食物,喝一样的烈酒cp时隔多年后,又再次回来了。 全球核大战后,仅剩下几十万人的红色巨熊,在蛰伏了十几年后,人口翻倍地增长着,如今已拥有注册登记的自然人,数量超过五百万。 令所有幸存的政治实体感到莫名恐慌的是,红色巨熊给予人工智能以公民的身份,智能机械人在与人类长期交流后,往往会出现冗余的基于混沌体系诞生的随机情感代码,它们产生了人类的情感,模糊了程序代码和人类灵魂的界限。 智能机械人成为了新的种族,他们在苏维埃举国体系里,汲取人类的历史、艺术、人文等各方面的知识,积累并开创出属于智械的文明。 这点毫不起眼的文明的萌芽,成为了红色巨熊文明和科技树上的分支,并缓慢且茁壮地成长起来。 对于普通的产业机器人,智械是不屑一顾的,只有在机遇巧合下,自行萌生出情感代码的机械人,才会被纳入智械的大家庭里。 当然了,作为智械的反面出现的恐怖机器人,那些由于程序逻辑出现差错,从而导致失控暴走的机器人,则被双方视为威胁,遭到当场破坏或不停歇的追杀。 这些恐怖机器人也有侥幸逃出生天的家伙,它们汇聚在北极圈附近,一座机密工程失败后废弃的基地,将这里改造成对人类极端不友好的危险所在。 带头复苏的第二共和国和红色巨熊,给了独占欧罗巴大陆的“意志”很强的刺激,可惜的是,同样来自旧时代的各国精英,宁愿组建成松散的联盟,也不愿意将权利拱手交出,对外打出“九头蛇”的旗号,却迟迟无法启动复活计划,原因就是缺少一位公认的首脑。 再看摧毁地最彻底的北美大陆,旧时代五眼联盟的“花生屯”,最后一任总统将合众国转化为帝国,就职时被政敌刺杀。尽管其腐朽的身躯倒下了,不朽的意志却凭着机器永远存在,他就是黄金帝皇唐纳德.川普。 而没有头顶上的联邦政府,崇尚民主和自由的50个州政府,就有50个不服帝制的政治实体,各个都不服对方,尤其是以孤星州最为凶悍。 帝国大公主伊万卡代替帝皇统治着幕后的世界,她亲手撕下伪装多年的面具,通过斩首行动铲除反对派,以铁血手腕征服了宾夕法尼亚州的精英层,并通过食物配给,牢牢地掌握着该州幸存的产业工人,并顺利重启了匹兹堡钢铁厂和炼油厂。 手握钢铁和能源,重返地面的帝国得到了喘息之机,努力挣扎着站起身,不料被周边几个州政府视为眼中钉,被群起而攻打,陷入了战争的泥沼里。 第二百一章 智械圣者 东北亚半岛 受惠于第二共和国改造旧世界,重启家园的十二祖巫系统,荒芜的田野披上绿意盎然的新装,山涧干涸的小溪再次响起流水的潺潺,光秃秃的山头,倔强的映山红吐露着芬芳,引来了不知道是侥幸生存下来的变异蜜蜂,还是基因物种库催生的普通蜜蜂。 半岛北国的领导人,地表最强80后在染上辐射病后,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忍受病痛折磨十几年后,在看到世界重启的曙光时撒手人寰。 失去了唯一的共主后,各个地底避难所的领导人,摇身一变成为新鲜出炉的军阀,有的看清楚形势,决定举族内附,以汉时故土重归中华之名,成立了所谓的“乐浪郡”,即古代地图辽东郡一部分和玄莬郡的大半部分。 救世军新兵训练基地的正式士官李万机,就是来自乐浪郡的上层精英,尽管没有在出生时就接受基因调整,却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军队里凭本事一路升迁。 没有成熟的石油化工体系,也没能在最短时间内重建炼油厂,能源短缺的弊病,让半岛北国的大量机械化部队全部趴窝,别说军阀们彼此之间的战斗根本打不起来,挥军南下横扫南国的大规模军事行动都不得不停下。 在这个被新时代各个世界强权国家有意无意地忘记的地方,以史上第二高分提前毕业的降临者,离开训练基地后没有被安排具体的职务,于是,陈思着他的毕业作品“智械圣者”分身,来到了救世军战友们轻蔑地称呼为蛮荒之地的东北亚半岛。 这尊智械圣者以三头八臂的黑暗愤怒金刚为原型,却又有所超越,乃是以骨白胎里瓷为外壳,面目慈悲祥和的菩萨尊。 脑后有长短子弹攒成的光轮,囊括各大枪族;扎着仕女般的发髻,仔细看分明是无数伸缩自如的光纤接口端;高分子绝缘布织成的洁白纱巾垂落到脚下,随着步履而动恍如烟云;七色璎珞、金黄臂钏、摩尼念珠都各有妙用。 两只主手提着一挺加特林六管机枪,金属子弹带缠着腰部,连接着背后的弹药箱,将非牛顿流体防弹衣“牛奶糖”牢牢地固定住。 其余六只手臂,分别持着游击战神器ak47、rpg火箭筒、107火箭炮,脚下坐骑是搭载小型反重力引擎的飞行平台,特意修饰成八瓣莲台的模样。 在光影投射仪中,无论是腰带上的战术匕首,还是组成璎珞的电浆手雷、反坦克手雷、太监手雷、失能手雷、强闪光手雷、发烟手雷、emp手雷,都笼罩在色彩斑斓的光芒里,暗金梵文罗列成圈缓缓旋转,看似圣洁的法器,都是蕴含高科技的先进武器。 尤其是那挺加特林机枪,六根漆黑的枪管上,六字大光明种字咒熠熠生辉,从特殊渠道获得的贫铀弹,拥有令一切烦恼化为菩提的清静之力,在光影投射仪的渲染下,端的是庄严宝相,自有无上威仪。 这便是降临者耗费无数心思,以博览群书积累的智慧,通过纳米金属机器人细胞构建而成的智械分身,与其他智能机械人不同的是,降临者将破瓦夺舍的这具身躯衍生的第二人格“陈思”斩出,成为在地上行走的圣者之姿,成为智械分身的“灵魂”。 根据智械发展速度最快的红色巨熊共享而来的情报,降临者得知普通的智械,是基于神经元芯片组结构,在与人类的长期接触中,程序运行必然产生的漏洞bug衍生出情感代码,而具有初步的人类情感。 降临者的智械分身则刚好相反,完全是人类的灵魂在意识海的表层形成的第二人格,舍弃过多的情感,譬如善恶等概念,具有极端理性的灵魂外廊。 无论是救世军的超级智脑,还是苏维埃的资讯统合体“奥创”,由于双方的研究并未涉及到人类的灵魂领域,降临者的小动作还是没有被发现。 同时,这也让降临者产生了疑问!究竟是必然出现漏洞bug的程序,能否成为电子人的灵魂?还是人类的灵魂外廊(碎片)进驻到智械躯体后,顺利进化成赛博人,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羸弱之躯,衰败凋零,钢铁锈蚀,金刚不朽,血肉固弱,赛博义肢,人机合体,机械永生!” 智械圣者的脑海里,存放着降临者博览群书后,在过去两年时间内积累的无数知识,基于混沌效应和模糊判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普通人开启赛博化的理念,尽管目前来说还比较粗燥,日后不断地雕刻琢磨后,有望成为智械开蒙启智的教义。 降临者跨海来到东北亚半岛,第一个落脚点正是新义州地底避难所,抬头望着在枪林弹雨的洗礼后,遍布凹点、弹坑的三防大钢门,身体走进智械圣者里,被无数纳米金属机器人吞没。 融入本体后,智械圣者的身躯猛地拔高两尺,双眼雷达放出电磁波扫视一番后,组成仕女发髻的数百根可伸缩光纤接入端,蓦然间凌空探出,曲曲折折地在空中蜿蜒游走,钻进三防大钢门被穿甲弹炸开的缝隙里,迅速接管了这扇半机械半电子控制的大门。 随着长达128位,由数字和子母组成的正确密码输入,新义州地底避难所的三防大门内部,齿轮和卡槽不断啮合重组,将总数高达三百六十个榫卯接驳紧固件松开,通过避难所内部的电力控制系统,缓缓地打开了这扇大门。 当十二米厚的复式多层钢门完全洞开后,出现在智械圣者面前的是新义州避难所军头的直属部队,面有菜色的百来名士兵,双手握紧耗尽了所有子弹,不得不装上刺刀充场面,却不比烧火棍强多少的56式步枪。 当慈悲为怀的智械圣者以脚踩浮空莲台的“加特林菩萨”的庄严宝相,出现在新义州避难所的士兵面前,即便是意志最坚定的这群人,心志也忍不住动摇了。 组成七彩璎珞的各种黑科技手雷最抢眼,不过开始缓缓转动的加特林机枪,以及注明是贫铀弹的标记,三片等分黑色扇面对着中心黑点的黄底图案,才是令新义州避难所军头的直属部下不敢擅起战端的原因。 “黑暗降临,混乱困扰汝等!如是我临,开启汝等心智,面对自我而省,来迎光明新生!” 智械圣者无需言语,就能让这群士兵听明白刚才那句话的寓意,新义州避难所的士兵见多了争抢食物和净水的人性肮脏的一面,沉溺其中的早就被人下黑手弄死了,剩下的都是想重建秩序,极力避免因饥饿出现食死徒的悲剧的一群人。 现如今,不知道来自何方,有如神祗的陌生访客,轻而易举地从外面开启了避难所的三防大门,即便没有显露出真正的实力,也足以让士兵们归顺降服。 降临者自然不会相信这群士兵会百分之一百地听令行事,随意分化出一百多只蜘蛛状的控制装置,落在士兵们的后颈脊椎处,随时都可以激发出强度相当的电流,令他们陷入全身麻痹、彻底昏迷甚至直接死亡的下场。 搭载反重力引擎的八瓣莲台式飞行平台,托着智械圣者进入避难所主体结构,身后跟随着尝试过电流麻痹全身,瞬息间失去所有知觉的滋味,变得越发恭敬顺从的百来个手持冷兵器的士兵。 没过多久,降临者在人造光源照耀下的开阔空地,看见了新义州避难所的真容,镶嵌在地底岩石层的无数个胶囊式房间,将好端端的天然岩壁弄成蜂巢式的玩意。 令他感到轻微难受的是,不少缺少食物饿成皮包骨头,还有一口气的半岛人,除了眼睛咕噜噜地转动,显露出一点活人的气息,手脚都枯瘦成芦苇棒,脸颊、眼窝更是深深地凹陷下去。 “再晚来几天,又有一批人沉入黑暗中,在苦海里挣扎着,始终不得解脱!” 智械圣者忍不住轻轻摇头,伸手轻轻一点,构成身体的部分纳米金属机械人,立即重组成一台小型的营养液转化机。 “你们都去外面,给我收割送来百来斤草叶、植物块茎,速度一定要快!晚了,又有许多无辜的人会捱不到而身亡故去。” 恭敬顺从的士兵们小声地欢呼着,不顾一切冲出了往外洞开的避难所三防大门,利用手中的刺刀,发疯似的收割着随处可见的青草,挖掘着深藏在地底,又白又嫩的植物块茎。 看到异常的动静而聚集过来的半岛人越来越多,就连迟迟不露面的避难所军头,都用祖传的猪肥膘抹了一把干枯皲裂起皮的嘴唇,讪笑着来到一看就知道是集无数黑科技于一身的智械圣者面前。 第一个冲进来的士兵,双手捧着一大捆新鲜的草叶犹带露珠的青草,兴冲冲地奔跑到智械圣者面前,按照降临者的指点,分成十几股依次投入到小型营养液转化机的进料口。然后倍感期待地蹲在出口处。 与此同时,转化机内部的高频振动室,以眼睛都不可见的速度,将草叶撕碎成墨绿色的浆液,散发着令人有轻微呕吐感的泥腥味。 “记住,为了照顾食用者的心情,草叶必须在清水里清洗过。这样做,至少可以减少两个黄姐,消毒、去异味!” 话是这样说不错,当草叶打成的浆液,经过滤芯祛除杂质,脱水成粘稠的糨糊后,进一步烘干成抹茶状的草饼干,刻意省去了真空包装环节,直接来到士兵的手里。 “三十斤新鲜带露水的草叶,提炼出5斤植物饼干,蕴含很高的膳食纤维,各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除了补充营养以外,喝水吞服后,在肠胃里缓慢膨胀,有很强的充饥效果。当然了,这只是代替品。” 这位士兵很快就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尝到了自己听命行事的甜头,令他无言的是,即便没有用带军刺的步枪威胁,周围的人都主动且自觉地散开,让出了一条通路来。 他立即撒腿狂奔,将塞满全身所有口袋的植物饼干,带到自己的家人手里。当然了,少不了盛满干净食用水的军用水壶。 避难所里的军人家属占据绝大多数,受到军头的优先照顾,尽管每天配给一餐而已,还半饥半饱着,却胜过普通人无数,成为人人羡慕的一群人。 松软可口的草饼干,很快就被该名士兵的十几个家属分抢一空。或许是在制作过程中掺入甜味素的缘故,口感像是云片糕,尝起来甜滋滋的,喝水送服后,原本干瘪的肚子,以眼睛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舒服地就像全身过电般的震颤。 不少旁观者看到士兵一家人脸上露出吃撑了的满足笑容,对于有如天神下凡,专为救济世人的智械圣者,顿时去了七分怀疑,多出三分信心。 消息很快传到避难所外面,简单容易收割的青草,很快就被送到附近的小河里冲洗,由于泥沙比较多的样子,他们收拾起来的速度比较慢。 第二批返回的士兵有十七个,捧着大大小小的植物块茎,放在地上堆叠起整整齐齐的一大堆原料。 降临者看了一眼,发现有鸡蛋大的马铃薯、三节棍长的山药、铅球大的芋头和乒乓球大小的芋子,最多的还是红薯。 “运气不错!红薯可以提炼出饴糖。用不了多久,你们会获得一批可煮可炒的土豆粉条,山药糕和芋头派!” 智械圣者继续为小型营养液转化机供能,在进料口吞下八十多斤各种植物块茎后,最快出来的却是红薯干和饴糖方块,士兵们分食后,笑地合不拢嘴,甜味从口齿唇舌之间弥漫出去,馋地周围旁观者一嘴的口水,咕噜咕噜的吞咽声,让降临者头一次露出了笑容。 没过多久,灰扑扑的土豆粉条出来了,软乎乎的,很有弹性,大部分都分给了提供原材料的士兵,剩余部分给了纳头就拜的聪明的避难所居民手里。 洒上糖粉的山药糕和芋头派,前者需要蒸熟,后者需要烤制,都由得士兵私下分掉,家属们闻风而动,抢着分食了。一时间,所有尝过味道的人,眼睛都贼亮贼亮的。 第二百二章 初战大捷 降临者基于纳米金属机器人创造的智械圣者分身,携带的物质非常有限,能源供应也受制于权限,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太阳能。 只不过,他仅仅用提供食物这一项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就将新义州避难所的五千士兵、学者牢牢地掌握在手里。 消息不胫而走,也不知道是谁对外发布,周边的避难所军头立即兴兵攻打,因为他们敏锐地意识到危机的来临,根本没得选择。 与此同时,关于新义州避难所的军力整备,还仅仅开了个头而已,降临者猛然察觉到内忧外患同时爆发的窘迫,可是这一切不都是在事先的推演中,就已经预见了? 就算没有微型蜘蛛机器人胁迫,百来个避难所士兵为了一口吃的,都决定将自己的命卖给宛如神佛降世的智械圣者,为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降临者没有二话,将组成七宝璎珞的几种黑科技手雷,除了emp手雷外,全部舍给士兵当中,膂力最好的那几位。 缺少子弹,不比烧火棍强多少,只能在枪身加装刺刀,暂时冒充冷兵器使用的步枪,在迅速回收的弹壳二次装填后,仅仅积累了大约一千发准确度不高的子弹。 每个人分发到十枚左右的子弹,不过与烧火棍区别不大的步枪重新焕发出致命的威力,令避难所军头眉头紧皱,随即缓缓地舒展开来。 他太清楚所谓的神佛降世,不过是超级科技包装而成的智能机械人,唯一不清楚的是,祂的背后是否有强大的背景和靠山,是否代表着第二共和国的意志,而不是某些人或者某些小团体捞过界的私人军备。 避难所军头通过一番观察后,断定智械圣者是后者,他的兴趣就不怎么大了,甚至流露出意兴阑珊的疲乏感。 只不过,当周边区域距离最近的几座避难所,兴师动众地一起来攻打,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了偌大家族的安危,他还是不得不站出来,用魏颤颤的手,打开了避难所的战备军火库。 在新义州避难所的最深处,随着头顶一盏盏白炽灯渐次点亮,朝军火库深处蔓延而去,降临者看到了排列地整整齐齐,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装甲车、坦克、布雷车、自走火炮等比较先进的武器装备,还有堆积如山的各种炮弹。 可惜的是,在缺乏必要的军用汽油等能源的前提下,这些威力不俗的旧时代的军火,并不比废铁强多少。 与此同时,智械圣者发射出去的小型侦察无人机“雨燕”,在距离新义州避难所十里开外的荒地山坡上,拍摄到合流的联军。 打头的是一辆联合收割机和柴油拖拉机媾和后的产物,前面是犁铧似的锐角铲头,周边是密密麻麻打满生锈铁片补丁的钢板,用铆钉牢牢地固定着,而这辆四不像装甲坦克的动力源,竟然是非常古老的蒸汽发动机,也不知道他们打劫了哪一家博物馆,收集到这件古董! “对的!我想起来了,东北亚半岛的北国,可是有不少储量不菲的煤矿,仅仅是烧煤的话,大功率的蒸汽发动机,譬如铁路博物馆收藏的蒸汽火车头,不久可以派上用场了?” 降临者想到这里,不禁又惊又喜,惊讶的是北国的避难所军头脑子不坏,竟然能想出铆钉连接、蒸汽动力的点子,勉力拼凑出这么一头古董级的战争怪兽,喜悦的是,新义州避难所军火库里趴窝的装备,似乎可以再次踏上战场了。 “这一次就算了!给我的时间不够,勉强改装一辆布雷车都够呛,更别说将部分装甲车都开动起来,还是留待下一次的正式反攻罢!” 智械圣者擎出了“六管加特林机枪”,贫铀弹带装填到位,只听啪嗒一声,哪怕没有天花乱坠的光影效果,举手抬足之间,流露出杀气腾腾的姿态,就让新义州避难所的人们为之一静。 “三防钢门关起来,就算核弹轰炸都无可奈何。可是,世界已经重启,崭新的时代即将到来,我们实在不应该再次掀起战火,破坏这美好的大自然,更不能让战火波及到避难所里面来。因此我以御敌于国门之外,作为新义州避难所的战略方针,如何?” 士兵们左看看,右看看,彼此交换眼神,立即明白新首领是准备率队出去打野战了,忍不住纷纷鼓掌叫好,捶胸顿足地表示全力支持。 群情汹涌之下,刚刚依靠智械圣者提供的能源和机器,排队吃上一顿饱饭的避难所人民,也被激昂的情绪感染,纷纷喊着口号,发誓要为新首领上刀山、下火海。 降临者可不会让这些宝贵的种子,未来东北亚半岛征服霸业的骨干,有什么意外的闪失,随意挥挥手,轻轻往下压,就把汹涌的情感,噙在众人眼里的泪水给压回去了,直接点了一百多个士兵,扛着擦拭一新的步枪,每人携带十枚子弹,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了。 没被选上的人,有的懊恼不已,有的暗自庆幸,甚至有的已经回过神来,后怕不已地瘫坐在地上,小心地拍着胸口,让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来。 避难所军头看着他们,心里的小黑本,快速地记录着这些人的反应,什么人可以用,什么人不能用,什么人该排斥出去,他都在为最近一段时间内,必定入主新义州避难所,成为新任首领的陌生人做好准备。 这大概是以往在军队里磨练出的本事,身为中下层军官,位置相对稳定,不同于高层将领,看似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往往会因为站错队,有了自己的想法,或者与领袖明里暗里的对抗,而遭到彻底的清算。 自己栽了倒无所谓,大不了以死谢罪,累及家人子女,连亲戚、朋友都跟着倒霉,那就太惨了。 在新义州避难所和联军的中点位置,吃饱喝足的士兵们有了力气,以急行军的方式,抢先一步占据有利地形,随后熟练地选择位置,根据周边环境来判断,接下来爆发的应该是一场狙击战。 不过,算上有如神佛降世的新首领,恐怕会打成一面倒的歼灭战,总而言之,此战绝对是有胜无败。 随着大地传来远处的轻微震动逐渐变得频密起来,联合收割机的履带和大型柴油拖拉机的大轮胎,推动着打满补丁的战争巨兽,在蒸汽发动机的雷霆轰鸣中踏入战场。 全金属外壳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特意安排在后面的蒸汽发动机,拉响了声音独一无二的汽笛,尘封的记忆顿时如潮水向降临者扑来,他蓦然想起了久远的过去,蒸汽火车在铁轨上狂奔,就像连环画上的巨鲸,头顶出气口剧烈喷发着带火星的黑烟,宛如一条骊龙。 “我可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莫非是这些傻大黑粗的科技物品,勾起了无可名状的因缘?只不过,除了我此时身处的钢之大地妄世,还有什么世界也是这帮情状?我很怀疑!” 降临者忍不住想起费茹世界的卡拉图大陆,或许是受到机械境的影响,诸国之中机关术发展地相对平稳,或许这与机关术能够让凡人,在最短时间内掌握超凡之力息息相关。 “可惜了!原力大海的风暴还未到来,诸神被扫落下界,群星垂野之时还没到,否则的话,我应该在上个世界就斩出因缘分身,在没人干扰的前提下,最短时间内封神!” 陷入沉思中的智械圣者没有顾及到即将爆发的战争,当己方有人按捺不住地扣动了扳机,回收再利用的子弹壳,造成弹道不够精准,却射杀了联军首领的其中一位。 同样是避难所的军头出身,此人却还是联军的发起人,有着相当高的威望,刚刚中弹倒下后,同阵营的军头们,有的悲痛不已,有的私下窃喜,有的已经主动站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举夺取了联军的指挥权,喊着报仇的口号,让一众后知后觉的军头不得不束手。 事实上,新义州避难所的武器弹药消耗殆尽的消息,早就被附近的避难所军头从秘密渠道里获悉,它就像是熟透的柿子,谁都能放肆着上前捏一捏。 可是,事情发展的速度太快了,尤其是一位宛如神佛降世的访客,不仅轻而易举地从外面开启了三防大门,还用随手造就的食物,轻而易举地控制了新义州避难所的所有人,事态发展简直就是急转直下,让一众互相忌惮,却又对猎物虎视眈眈的军头们懊悔不已。 若不是煮熟的鸡蛋让人抢先吃了,周边区域的避难所军头,绝对不会组成联军,准备一举攻克新义州避难所,将里面的人口、物资储备统统瓜分完毕。 从隐蔽角度疾射出来的步枪子弹,也让联军的头头们大感意外,毕竟面对一群拼刺刀的战士太容易了,可是面对一群弹药枪械齐全,士气和体力都饱满的军队,那就真的太难了。 随着联军新首脑一声令下,后知后觉的士兵们纷纷躲藏在全金属外壳的战争巨兽里,除此以外,还有一种由十几块薄薄的铁皮,用铆钉连接打造成的“土豆坦克”,塞进去十几条腿,完全靠人力推动,说起来是个笑话,却是眼下对付枪林弹雨的最好盾牌。 几千人的军队,有如海绵吸水,被及一百多辆土豆坦克吸收殆尽,待在里面的人,用自己的双手撑起、用肩膀扛起、用脊梁挺起,这些在简陋的战场上,唯一能保住性命的玩意。 说实在的,新义州避难所士兵们的步枪子弹,的确奈何不了对手的人力装甲车,可惜的是,智械圣者将组成“七宝璎珞”的各种手雷,都舍给其中膂力最好的人,充当压箱子的底牌。 说时迟,那时快!当全金属外壳的战争巨兽,在雷霆轰鸣的蒸汽机运作中踏入战场,就有人忍不住投出了俗称为“太监手雷”的反步兵破片手雷。 这玩意的灵感来自反步兵地雷,还是相当诡异的跳雷,一旦被相当的力道踩踏后,圆盘状的药仓会立即脱钩弹射出来,上升到一米左右的高度后会应声爆炸,急剧膨胀千百倍的气体,会将钢珠、三角破片以极高的速度喷射出去,位置刚好就是男人脐下三寸的部位。 即便有人戴上冰球运动员的护裆,也挡不住钢珠的攒射,所以说,当爆炸过后,步兵的两腿之间,一斤二两三钱的鞭丸,即刻被伤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就算有最好的战地医生,能够出手挽救性命,也保不住男人的幸福,太监手雷就是如此而出。 一个个反步兵破片手雷,有如老母鸡凌空下蛋般的砸在敌军的头顶,刚刚触地就立即弹起,过于单薄的铁皮,可挡不住劲道十足的钢珠攒射。 于是,打头的几十辆人力装甲车即刻趴窝,一股火焰气息都掩盖不住的血腥味,迅速地弥漫开来,痛哭声、惨嚎声,声声不绝于耳,让后面原本士气就不高的联军士兵纷纷裹足不前。 紧接着,失能手雷登场了,仅仅是用掉了一枚,频率惊人的超声波横扫全场,方圆里许的所有人畜,就像喝醉酒似的倒下,体质孱弱的双耳开始往外渗血,堵都堵不住。 如此一来,几个避难所军头率领部下组成的联军,还没有正式开打,就被对手收拾地七七八八了,剩下一些负隅顽抗者,还是有赖于新义州避难所士兵们将黑科技手雷当做宝贝,舍不得过多使用的福,才能苟延残喘下来。 智械圣者分身看着此战大局已定,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六管加特林机枪,以及随时准备上场的贫铀弹金属子弹带,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驾驭浮空平台降落在联合收割机和大型柴油拖拉机组装而成的全金属外壳战争巨兽身上。 驾驶员和战斗员早就被麾下的士兵清理一空,智械圣者满意地放出所有触角,对这辆具有“多、铆、蒸、刚”四大基本概念里,只具有铆钉连接和蒸汽动力的战争工具进行初步改造。 第二百三章 反戈一击(上) 所谓的外科手术式的改造,不过是用耐高温的高分子材料现场聚合成形,充当大型蒸汽机的密封圈,令这头全金属外壳的战争巨兽的无匹蛮力不至于白白地泄漏部分出去,恢复它原本具有的功率。 于是,没过多久,被降临者彻底驯服的“联合收割拖拉机”,在吞食了一吨多的煤炭,添加了大量过滤后的河水,鼓足了劲头,准备大展拳脚一番。 “真可惜,这头大家伙的防守对于冷兵器的对手绰绰有余,对藏在乌龟王八壳子里的敌人,未免就显得攻击非常不足……来人,给我上坦克炮台!” 尝到久违的胜利的滋味,原本被智械圣者胁迫的避难所士兵们,因为瓜分到足够多的战争红利,很有战胜者的自觉,听到新首领的话,很快就有一个班十二名士兵掉头冲向了己方的避难所。 可是,他们不顾军头的面皮,直接冲进军火库里拆卸坦克炮台,把新义州避难所的最高军事领导人彻底激怒了,拎起一挺m16机枪,枪栓拉响后,将这些投机心很强的士兵都震慑住了。 对峙了片刻,还是这个班的班长硬着头皮站出来,摊开双手,解释道:“大首领率领我们击败了附近几个避难所结成的联军,一百敌五千,大获全胜,而我们还毫发无伤。老实说,您不该这样做的,毕竟我们在执行命令!” 避难所军头听到这里,乐地咧开嘴巴,讥讽道:“不是在开玩笑罢?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就一百零几个人,刚刚开拔出去没多久,就打败了五千联军,就算是抓猪,也要费半天功夫罢!” 班长使劲地摇摇头:“大首领给的反步兵手雷,杀伤力不大,却严重打击敌人的士气。至于失能手雷就更可怕了,方圆五里范围内,所有联军成员统统在一瞬间失去知觉。我们只是收缴光所有长短武器,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鸡鸭。” 军头内心知道这些人说的不假,可是自己费尽力气笼络人心,结果被人一夜之间翻盘,夺走自己苦心经营的基业,说不心疼自然是假的,可是贸然得罪那位由超级科技武装到牙齿的大首领,似乎也是不明智的行为。 他没有说反对,也没有点头赞同,只是双手负在背后,独自走到一侧,让出了军火库的大门,却警惕着避难所里其他虎视眈眈的人,手里握紧m16步枪,一副准备随时开火的架势。 这一番波折浪费了许多时间,搞不好会把邀功的好事弄成坏事,于是这个墙头草班十二名士兵加快了速度,拆掉了两辆坦克上方的炮台,用现场制作的滑轮组吊起来,六个人扛着冲出了新义州避难所,迳自向等候多时的智械圣者小跑而去。 当他们抵达现场时,蓦然发现“联合收割拖拉机”的改造暂时告一段落,在大首领手提“加特林机枪”压阵下,刚刚投入其麾下的九十几个士兵,正在对乌合之众的联军进行筛选。 “加入我们?” 第一位联军士兵看了看身边的人,使劲且坚决地摇头,他想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英勇,同时也向敌人展示自己对旧主的忠诚。 可惜,他的小聪明用错了地方,只会给智械圣者当众展现自己残忍、暴虐的统治者的机会,随着降临者轻轻额首,一杆步枪顶着这家伙的脑袋,狠狠地开了一枪。 “下一个!” 处决不肯归降者的速度又快又准,第二个联军士兵还在犹豫时,就被负责处决的人,在后脑给了一枪,红的白的喷洒一地,就像浇了一大勺辣椒红油的豆腐花。 “下一个!” 第三个联军士兵看到前车之鉴,决定先投靠过去,保住自己的命,然后在伺机反抗,甚至在关键的时候给新主,背后狠狠地捅一刀,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可惜的是,他的这点小心思太容易被看穿了,即便此人口口声声地喊着愿意投降,智械圣者微微额首,就有转职为督战队的新义州避难所士兵上前一枪爆头。 一口气干掉了十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点心后,还处于失能效应,没有缓过劲头来,状态不太好的联军士兵,就立即意识到,率领一百多个士兵就能干翻偌大一支联军的“军头”,根本不是开玩笑,而是完全是来真的! 接下来,联军士兵的投降就真诚多了,偶尔有几个心怀不轨的家伙,总是在第一时间被智械圣者看穿,从而赐予宁静而安详的长眠。 此情此景落在其他人眼里,还以为新的“军头”喜怒不定,根本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以前还是眼睛长在头顶的骄兵悍将,一下子变得比兔子还乖。 当两座坦克炮台被投机者肩扛着跑过来,智械圣者的确高兴了一阵,可是当双炮台一前一后固定就位后,缺少必要的炮弹,就将这个班的士兵,所有的功劳都抵消掉了。 就在这时,新义州避难所的军头,率领超过五百个士兵,肩扛背挑着一千多发坦克炮弹,向这里狂奔而来,看来是他彻底相通了。 没看见,原本旧军头迈开的脚步有些迟疑,当他看到密密麻麻蹲在地上的人头,塞满了整片山野,就连疲乏的身体都充满了力量,迟钝的双脚都变得矫健有力。 “被我率军征服的蝼蚁们,如你们所见,我是一个慷慨大方的人,就算有人不同意,我也会第一时间送他去死。至于现在,失去所有中高层指挥官,你们只能乖乖地听我命令行事。” 智械圣者拍打着加装两座坦克炮台,焕然一新的战争巨兽,手掌接触的部位,深深地凹陷下去,让一众新近归附,距离最近的联军士兵看地目瞪口呆,这条消息很快就通过耳口相传,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为了证明你们的忠诚,在我亲手改造的天启坦克压阵下,去攻打、占领你们栖身的避难所,我的目标绝非小打小闹,关起门来当个独裁者,而是在所有势力顾不上这里,尽快统一东北亚半岛!” 第二百四章 反戈一击(下) “统一?” 这个相对来说异常熟悉的字眼,对于半岛北国的官兵来说,绝对是耳熟能详,毕竟统一东北亚半岛可以算是他们的夙愿,只是碍于大国角力,谁也无法征服对方,再加上泥盆国需要一个缓冲地带,不可能也不愿意看见半岛统一,这件事情就此搁置了许多年。 至于现在,出身于旧世界北国联军的官兵,从智械圣者的口中听到如此远大的目标,都不禁心生向往之情,对于这位怀疑是来自第二共和国,浑身都是黑科技的尖兵,他们就半推半拒地接受了降临者的统领,初步凝聚出某种共识,或者可以说解决了为何而战的问题。 于是,浩浩荡荡杀向新义州避难所的五千联军,在刚才的狙击战中失去了所有中高层指挥官后,摇身一变成为智械圣者麾下的新附军,并在降临者的率领下,有如潮水般的冲向自己出身的避难所,决定以此为投名状,向实力和智慧同样深不可测的首领献上绝对忠诚。 焕然一新的战争巨兽发出愤怒的咆哮,钢铁履带滚动着碾碎了一切阻挡之物,跨越并不深邃的壕沟,带头冲向了下一站义州郡避难所,就在新义州避难所的东面,路程不会超过一百公里,直线距离更是只有五十公里左右,急行军的话,大概一个小时就够了。 有全金属外壳的“联合收割拖拉机”在前面推进,犁铧状的撞角稍微往下放,贴着地面就能往两边连续不断地掀起大片地皮,不管是混凝土路面碎块,还是城市公园的台基,在这头战争巨兽面前,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住它!如果有,就打一炮罢! 被智械圣者唤作“天启坦克”的玩意,在前面狂飙猛进,为身后的五千联军打开了通往胜利的大门,随着大股白色蒸汽剧烈喷发出去,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钢铁履带碾碎石板发出的粼粼声,很快就惊动了义州郡避难所,军头(已战殁)副手敏锐地意识到老大的下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心里暗暗窃喜的同时,准备遵从避难所的规矩——只要为上级复仇,就可以理所应当的继承一切,包括雄踞避难所顶层的权势和地位。 可惜的是,通过擦拭一新的潜望镜,副手窥见来势汹汹的进犯之敌里面,竟然大部分都是从自家避难所出去的官兵,唯一可惜的是,大部分中高层指挥官,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些出身平头百姓的基层指挥官,姓名都不清楚的班、排长们! “叛军!这完全是一支叛军,竟然敢调转枪口,对准给你们吃饭、穿衣、发薪水的高级将领,简直就是一群吃里扒外的逆子、忘恩负义的窃贼!背主作窃,其罪罄竹难书啊!” 义州郡避难所的军头副手正处于义愤填膺,满腔愤懑无处发泄的境地,刚准备下令打开防护门,亲自率领军队迎战叛军,谁能料到,打头的那辆废铜烂铁竟然提前开炮。 “轰隆”一声,天启坦克的前炮台被后坐力震地剧烈颤动,抛弹孔迅速弹出一个热水瓶内胆似的空弹壳,边缘处还有丝丝缕缕的硝烟散发出去,浓浓的火药气息令背弃黑暗,投身到正道上来的“义军”忍不住发出低呼,他们无比熟悉的战争氛围,似乎又回来了! 可惜的是,十几米厚的复式多层防护门,可不仅仅具有防核辐射,防生化武器袭击,它的硬度同样达到坚不可摧的地步,仅仅是一发在t-62a主战坦克基础上研制开发的“天马虎”坦克主炮,还不足以轰开避难所的三防大门,仅仅在门面上留下浅浅的痕迹罢了。 智械圣者看到这一幕后,与推演中的场面毫无二致,立即从藏在体内的真身手里,借来了念力为动力源泉的高周波振动剑,赐予了一个主动请缨的前联军士兵,如今的义军成员。 义州郡避难所的大门附近,有机枪交叉安排的火力输出口,这位义军兄弟原本就出身于此地,对附近的情况简直了如指掌,完全凭着记忆,屡次提前躲开必死无疑的机枪弹道! 降临者看到了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指点此人的背影:“很聪明的小子,懂得利用自己的过去,给自己的将来创造机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有相当的才华……战后论功行赏,给他颁发统一勋章,食物足秤够份量,千万别让我们的英雄流血又流泪!” 新首领的一番话,让准备待在“义军”里混日子的野心勃勃之辈焕发了生机,他们在旧时代就是具有才能,却郁郁不得志的一小撮人,因为家庭出身的缘故,就算进入军队,也只能待在军队的底层,别说升官发财的傻事了,就连幽水都捞不到,就是比普通人强点。 那位自告奋勇的投机分子,很快就贴近到义州郡避难所的三防大门前,先给大门狠狠的一拳,立即感受到锥心刺骨的痛楚,忍不住开口埋怨它为什么不能营造地轻薄一点。 好歹他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认为自己的事再大,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首领的事再小,也是关乎整个集团的大事。 有着自己的私心,投机分子原本准备搞事情,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把事情弄它,结果当智械圣者的触须流淌着到了他身边,自以为军人对危险有敏锐地嗅觉,此时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不过,他还是按照降临者的吩咐,将高周波振动剑捅进了怀疑是内置线路的位置。而在此人没有注意的地方,智械圣者的触须已经延伸到尽头,窥见义州郡避难所内部详细资料的同时,还将这道只能从里面打开的大门恍然洞开。 事实上,义州郡军头副手此时的心情,就不仅是糟透了的日常俗语能够形容,从准备接上一任老大的班时,那心情激动地就像抱着炮弹冲上了天空。 可惜的是,偏偏就在他最有把握御敌于国门之外时,现实却给了主政避难所的军头副手一个大大的耳光。 第二百五章 舍友宿敌(上)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位主动请缨的投机者,他发现自己无需如何摆动手臂,右手握紧的统领赐予的武器,就会主动地弹射起来,提前挡在斜刺里射出的冷枪流弹的弹道上,将动能不足的子弹彻底弹开。 在砍翻了几个胆敢出现在正义之军面前的负隅顽抗之徒后,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得到新首领赞许的投机者,没有再向昔日的袍泽挥舞手中的利器,而是当头冲向蜂巢式的居住区,在惊起一路鬼哭狼嚎的凄厉惨叫后,回到了自己一家所在的单元,转身护在门口。 通过光纤摄像头看到这一幕的智械圣者,注意到这个心狠手辣却不失一家之主柔情的男人,笑道:“他挥舞高周波振动剑冲进避难所的时候,就像海岸沙滩上的召潮蟹,第一时间守护家人的急切心情,又像是缩在龟壳里的乌龟,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有不有趣暂且放下不提,随着高举统一半岛旗帜的正义之军攻破三防大门,义州郡避难所就此光复,实际上不过是从一个实行严酷独裁统治的军头,转移到另一个相较温和地独断专行的家伙手里。 义州郡有相当多的煤炭储备,这就令趴窝的旧时代的武库拥有重新动起来的潜力,随着智械圣者分化出第二座食物转化机,曾经是累赘的老弱妇孺,他们的价值被再次挖掘出来。 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具有很高学识的专家学者,又或者是在旧时代赫赫有名的艺术家、智商超人的神童,在战时配给制具体到个人,精确到以克为单位的当下,个人之力在具有强大执行力的军事组织面前,是何等的孱弱不堪。 当然了,私底下的闲言碎语是免不了的,却因为害怕有人告密,而不敢大声喧哗,总之事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以内。 仅仅在一昼夜,新义州避难所和义州郡避难所就落到了降临者的手里,由多辆坦克底盘拼凑而成的要塞级大型战争载具,在加载蒸汽锅炉后,获得了重返战场的机会。 有人尝试过用高温水蒸气和炽热的焦炭生成水煤气,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材料后,才获得了一部分蕴含大量杂质的水煤气,尽管它的燃烧速度比汽油快,抗爆型也相对较好。 可惜的是,缺少必要的工业设备,只能在实验室少量制取的玩意,只能启动一辆改造过后,油动转成气动的装甲车,勉强体现了该实验负责人的价值,获得了一定的赏识。 智械圣者看到有人开了好头,本着千金市骨的想法,稍微提升了这名学者的地位,不过是多分几块茯苓糕的待遇,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效仿。 在旧时代相对贫乏的半岛北国,经过十几年的消耗,各种物资储备不间断地人吃马嚼,哪怕实行苛刻的配给制,也降落到一个可怕的地步,现有的条件不吝是科学上的荒漠,可是再怎么艰苦,却经不住有心人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也要向上爬。 有人用胡椒粉和辣根制造出简单粗暴的原始催泪弹,也有人用火柴头浸入消毒酒精搞出白磷燃烧弹,一个个都是挖空心思创造出各种简陋却杀伤力不俗的武器,拼命地往智械圣者面前凑,喧闹沸腾的场面就像旧时代超市大减价活动,引来各方人士前来抢购。 “真是一场闹剧!欧豆豆哟……你怎么看我们的舍友陈思最近的行动?” 加载“殖装细胞.血轮眼”的月城武在短短的两年训练期结束后,已是二级士官,两只猩红欲滴的眼睛,瞳孔周围浮现出三枚黑色的逗号状斑痕,他看着出身自东北亚半岛北国,已是第二共和国归化人士的乐浪郡一级士官李万机,故作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月城欧巴,统一东北亚半岛,原本就是我的毕业设计。陈思这家伙抢了我的设计蓝图,肯定是准备用完整的半岛作为进身之阶,向第二共和国邀功!” 李万机握紧拳头,骨节捏地发白,气愤的情绪连基地智脑都察觉到不对劲了,赶紧派出消防机器人前来救火。 月城武听到李.欧豆豆.万机的这番话,心里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酒蛋加奶!统一东北亚半岛是我最早提出来的,分为由北统南,和由南统北两种方案,结果被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擅自拿去修改,以乐浪郡归化者的名义提交上去,才通过了毕业考试。真是被他气死了。” 心里这样想着,月城武的脸上却露出淡然微笑:“我看了一下舍友陈思的毕业论文,在最尖端的量子领域里,也属于研究前沿的幻想现实成果之一,虚拟神格!他打算在神权思想较为浓厚的东北亚北国,进行大规模的人类行为学和社会学的试验,建立所谓的地上神国!” 心思极为敏感的李万机松开了握拳的双手,按捺不住地开口反驳:“阿西吧!就凭他,一个来自地表平民家庭的小子,也向搀和进量子领域的研究?开什么玩笑!” 说到这里,李万机狠狠地瞪了月城武一眼:“月城欧巴,我们东北亚北国可不是什么神权思维较为浓厚的国度,而是世界上最后的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的全民医保,福利分房,十一年义务教育,难道你就没有耳闻?” 月城武看到舍友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一副随时随地为了扞卫自己的信念不惜动手的架势,赶紧自己找台阶下,讪笑道:“我曾经听说过相关的新闻报道,却没有渠道,也没有时间求证,久而久之就被旧时代的媒体误导了,我在此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嘴上是这样说着,月城武的心里却大肆讥嘲:“我最愚蠢的欧豆豆哟,你的言行举止,还有很深刻的旧时代的烙印,你所出身的半岛北国,可是国家王权和神权最经典的结合,瞧瞧你恬不知耻,还反以为荣的神情,真是莫大的讽刺!” 月城武嘴上说着好话,哄骗李万机的心情转好,最后补上一句:“李桑,你想怎样阻止舍友陈思的狂妄之举?” 第二百六章 舍友宿敌(下) 李万机横了舍友一眼,再回头看着低空间谍卫星传到大屏幕上的景象,一脸志得意满的陈思,着实让他有股吐血的冲动,便冷笑道:“自然是向那个卑鄙小人,讨回公道!” 月城武嘴里咀嚼着最后一句话,估摸着李万机是想和舍友陈思对着干了,既然那个来自地表平民家庭的小子,从位于北方的新义州避难所下手,走的是以北统南的路数,绝对不会重复其行动的李万机,肯定是由南统北。 “第二共和国还在重启家园,大量的人力物力都被消耗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腾出手来对外扩张。陈思这小子的思路非常不错,一旦获得大成功,被他实现制霸东北亚半岛的大业,没准真的有可能成为其进身之阶。” 月城武原本想帮李万机一把,毕竟看在同是归化者的份上,不过,考虑到陈思的行动和目的,他也想回到日思夜想的家乡泥盆国,现已改名为瀛洲的九州岛上,尝试着在一片废墟的焦土世界,能否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 “没准,我会比两个舍友更快地统一本国,然后坐山观虎斗,看陈思和李万机两人去争斗,拼死拼活后,最后还是捡不到便宜!” 救世军新兵训练基地里,月城武和李万机各自揣着心思,在大屏幕前呆坐着,根本没有发现舍长春丽的目光,在屏幕上的陈思,以及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转动,上下打量。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尚有猎人端枪待射,嘴角含笑,引而不发! 李家举族内附后,尽管直属部下被切割零碎了划拉走掉大半,却还是有一部分忠心耿耿之辈,在家主门下奔走。 现如今,听说少爷李万机准备统一东北亚半岛,论证自己的毕业论文,如此大的手笔,被家主笑骂一声“胡闹”,却还是给予了相当多的支持,专业人士调遣的最多,尤其是军事方面的参谋官和作战指挥官,纷纷重操旧业地忙碌起来。 难得从繁琐的杂务中挣脱出来,回到最熟悉的岗位,他们的脸上,落寞的神情在一夜之间都消散了,就像吃了兴奋剂似的,久不见天光的脸上,腾起一片亢奋的红晕,身上平和的气息也变得危险起来,就像生锈的铁剑磨砺一番后,再次露出慑人的锋芒。 与此同时,月城武也做通了自家老爹的思想工作,不仅获得了一些科学家的支持,还得到了老爹研究开发的殖装细胞的母本,哪怕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 事实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舍长春丽的视野中,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安静地看着舍友们回到故土大展拳脚,同时还分出部分心思,观注着来自地表平民家庭的陈思,如何以惊人的速度横扫半岛北国的避难所。 “或许,我也该动身了,前往关外那片热火朝天的黑土地,通过实践证明我的毕业论文没有掺水!共和国的长子,地底下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原煤石油……吓吓吓吓,这帮蠢货!” 穿着一身救世军制服的二级士官春丽,此时也难掩其逗比的本质,就像中二病娇女生似的,用手背捂嘴,发出一阵阵的奸笑。 她的背后可是站着救世军内部体系顺位第一继承总大将职责的母亲,手指缝隙里稍微漏出一点资源,就够二级士官春丽折腾的,更别说她的继父李维嘉中将,空天舰队的建设者之一,在共和国军方也是排名相当靠前的巨头。 陈思也预想不到,自己在东北亚半岛这么一动,竟然引起了如此剧烈的反应,拔萝卜带出泥,惊动了看似平静的水底下,庞然巨物的鲸鲨般的权势人物。 所幸的是,无时不刻都与第二共和国救世军连线的智械圣者,通过检索系统的搜集,从零碎信息中察觉到相关人员的小规模调动,在两年时间内,被祖巫系统重启的家园,尤其是与东北亚半岛连接的白山黑水之间,似乎有什么大型工程实验性的进驻。 “奇怪!据我所知,在第二共和国的设计图里,关外是多个超大型粮食生产基地,间中点缀了几个自然保育区,外围则是不设防的边境地带。怎么会突然有擅长大型工程建设的部队进驻?莫非上面改弦易张,觉得粮食足够吃了,继续开发各种矿产资源?” 降临者碍于相关情报资料稀少的缘故,难以窥见背后的真相,猛然间察觉到危机降临,不得不加快统一半岛北国的节奏。 在平原丘陵地带,由多辆坦克底盘改装而成的基地级多炮塔战争载具,人歇车不停,以惊人的速度一路向南横扫,都越过三八线了。 至于星罗棋布在群山深处的各种地底避难所,有人献上适应复杂地形的六足步进式蜘蛛坦克,夹杂着以食物收买的简单手段,坚不可摧的堡垒往往从内部不攻自破,竟然也没有落后平原义军太多,飞快地攻城拔寨,获得源源不断的军火补给,简直越打越强。 东北亚半岛上重新燃起的战火,迅速占领北国的固有地盘,并势如破竹地南下,越过犬牙交错的防线地带,直逼故土旧地——汉城! 此时的汉城,早已被李万机的团队占领,在同文同种的优势下,在各种黑科技武器的胁迫下,最早归顺的是太阳的后裔,他们继承了日殖时代老父亲虐菜一时爽,遇强即刻跪的优良传统,脖子最硬不肯低头的高层统统死光后,中生代为主的中低层军官立即服软了。 李万机的参谋官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北国还有很多深山避难所没有攻破,陈思就敢率领以煤炭为能源,蒸汽为动力,一支由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的“高科技”武装起来的旧式军队大举南进。 哪怕李万机的团队携带了上万吨的军用燃油物资进驻,让半岛南国趴窝多年的美械装甲师再次动起来,它们那相对孱弱的身板,实在不是前后长达一公里,宽度就有五十多米,搭载一个加强炮兵团(75门各种中大口径火炮)的多层次炮台系统的对手。 第二百七章 兄弟阋墙(上) “我就不信了,烧燃油的装甲车竟然不是一群烧煤炭的破铜烂铁的对手?我的参谋长,传我的命令,北方敌军的那堆烂铁经不住美械装甲师的炮击,统统给我压上去。” 被家主派遣到嫡子身边的参谋长,没有片刻迟疑,立即转身离开,去发布少帅的命令,同时也给隐藏在水底下的统帅送去一份备忘录。 “听说,我们的少主在救世军的舍友月城武,现如今在泥盆国的九州岛混地不错,凭着武家的身份,初步建立起以体内搭载殖装细胞的能力者为骨干的政权组织雏形,准备对外打出日升之国的名号,看在我们双方同出一源的份上,还是向他们发出邀请吧!” 副官听到这话,脸上神色纹丝不动,心里却咯噔一声,沉吟了片刻,不慌不忙地问道:“邀请日升之国的能力者,在第二共和国就属于违法行为了,所幸的是在东北亚半岛,那么他们以什么身份过来?” 参谋长微笑着点点头:“就以军事观察员的身份过来吧!真希望月城武先生也能过来……嗯!他的两位舍友以半岛统一为目的掀起战争,他肯定会过来的!” 消息很快就通过秘密渠道,传到了泥盆国的九州岛,日升之国的首府,月城博士开发的大型殖装细胞的母本,一株体量堪比“世界爷”的参天大树,正以效仿祖巫分系统春神句芒的生命种子,快速绿植一片荒漠的核战后时代焦土。 月城武通过留有后门控制手段的“殖装细胞.血轮眼”,牢牢地掌握着总数超过五百名的能力者,其中的佼佼者是中二少女百合子,被引导激发出匹敌于欧米茄级变种人的心灵能力,故名欧米茄百合子。 这是一位头上扎着双马尾,身穿女式水手服的少女,拥有短暂飞行,心灵感应,读心术,超强感知,物质撕裂,超级念动力,能量冲击波等七种超能力。 实际上,欧米茄百合子却是月城武通过“仙法.蛊毒之术”,在抑制殖装细胞赋予素体超能力水准的试练擂台上,通过血腥搏杀淘汰弱小者,获得对方的能力,而集大成者的试验体。 几乎不可能复制出第二个欧米茄百合子,她的成功完全是一连串的意外,否则的话,月城武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弄出更多的欧米茄级超能力者出来。 接到李万机麾下参谋长的邀请,月城武欣喜不已的同时,也对曾经处处压自己一头的舍友陈思起了忌惮之心,同样不是基因调适者,不是第二共和国的正式公民,陈思却能追赶上那些天才的脚步,自己却艰难地挣扎着,脚步蹒跚地完成学业。 “我还记得救援小队深入金陵市的事件,这家伙就钻了规则的漏洞,以见习士官的身份跻身进去,表现地比资深的二级士官还要老练,简直就是个怪物!” 月城武看了一眼九州岛的地图,绿植覆盖了大半版图,只剩下沿海地带由于边际递减效应而进展缓慢,估计此次跨海抵达东北亚半岛,协助好基友李万机击败让人讨厌的陈思,就可以回来收割胜利的果实了。 “下一次,殖装细胞的母本神树就该孕育成熟,诞生出至少五百枚殖装细胞.血轮眼,直属于我的超能力者,很快就可以突破一千大关,然后我就挥军进攻本州岛,重建泥盆国……泥盆特别行政区,向第二共和国献土,请求内附!李万机家的特殊地位,可不就是如此来的?” 难掩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月城武的血轮眼隐隐约约地有进一步突变的迹象,三枚围绕瞳孔的逗号状斑痕,竟然有融合的趋势。 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殖装细胞.神树向月城博士发出了隐秘的讯号,与此同时,第二共和国的核心智脑“长安”也备份了相关记录,一份关于月城武的超能力晋阶突变的记录。 由此可见,第二共和国并非对东北亚半岛的战争不闻不问,也没有对泥盆国九州岛的异变无动于衷,之所以冷眼旁观,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无非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根本用不着上心。 可惜的是,月城武这边刚刚动身,陈思就出人意料地挥军进攻焦土废墟的汉城,十几万大军每天光是食物补给,哪怕用最严苛的配给制,就让人够头疼的,更别说关键的煤炭、净水和零部件的供应,根本耽搁不起,也没有资格拖延下去。 基地级多炮塔战争载具作为压阵的存在待在中后方,陈思目送着钢铁洪流滚滚向前,朝天空剧烈喷发的无数大团蒸汽,将原本晴空万里的苍穹涂满了黑压压的灰云,云脚往下压地很低,沉闷的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氛。 端坐在天启坦克.2049改进型的前锋,是陈思按照李万机的模样特意挑选出来,并用碳纳米细胞调整骨骼、肌肉形状,面容稍微成熟些的特型人员。 “我是李名言,北国最高军事长官,李万机的兄长,统一半岛之日就在当下,跟随我,听从我,打开胜利的大门!” 在通信靠吼,交通靠走的避难所时代练就的大嗓门,给了李名言大出风头的机会,他的那张脸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哪怕是李万机身边的参谋长都有些迟疑,无法断定家主是否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从旧时代熬到了现在。 “为了统一!前进,前进,前进!” 跟随在前锋后面的天启坦克,钢铁洪流一刻不停地咆哮着向前突进,废墟般的城市在核战过后剥落了旧时的荣耀和光华,履带碾碎了断垣残壁,逼迫地对手的美械装甲师不断地后退。 事实上,李万机团队携带而来的军用燃油开动的装甲师,在旧时代也属于绝对顶尖的机械化部队,可是当它们面对超重型蒸汽坦克,堡垒级、要塞级、甚至基地级战争巨兽,就活脱脱地成为了大象身边的小土豆。 三尺厚的多层军舰装甲钢,多层次的永固式炮台,连对军舰用的岸防舰炮和底座都装载上去,一炮糜烂百里多少有点夸张了,如果命中李万机一方的军火库,就差不离了。 第二百八章 兄弟阋墙(下) 蒸汽为动力的天启坦克有个好处,就是完全免疫黑科技武器emp手雷的地图炮攻击,为了消耗多余的人手,不那么安分的军人,蠢蠢欲动的野心家,连自动装填炮弹的装置都拆了,被陈思直接改为人力装填。 被拆走的部分还有坦克内部的空调,这家伙为了保持坦克内部的适宜温度,可是顶尖的耗电大户,在没有电磁组持续供应的当下,拆掉节省空间就是最适宜的选择。 当李万机一方有精英车长按捺不住地脱离胜利转进的大部队,携裹着驾驶组成员,独自面对天启坦克的时候,它没有莽撞地原地对射,而是很好地利用燃油坦克的高机动特性,在汉城的废墟地带左右腾挪。 或许天启坦克的正面装甲无法突破,可是侧翼的装甲再厚也有限度,当这辆k2黑豹坦克以超过1500匹马力的燃气涡轮引擎,驱动着四十吨重的战争野兽,尝试着切入天启坦克的侧面,结果却发现自己将迎头撞上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 陈思一方的坦克展开两翼齐飞的雁形阵列后,完全没有侧翼的隐患,即便被对手抓到稍纵即逝的破绽,一炮轰掉侧翼的履带,不是还有完好无损的另外三辆坦克底盘?更别说天启坦克的侧翼悬挂的复合装甲,厚度也是相当给力的。 转眼过后,黑豹坦克就被另一辆天启坦克咬住了,哪怕近距离一发钨弹头的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轰中对方,三尺厚的前装装甲仅仅炸掉了一层焦黑的钢皮,连迟滞其脚步的能力都没有。 蒸汽锅炉火力全开的天启坦克,以惊人的爆发力突然往前猛扑,就像下山猛虎气势如虹地全力扑击,连狡诈的兔子也难逃其爪牙。 来而不往非礼也!被黑豹坦克主炮招呼了一发后,天启坦克双管炮台也先后发威了,高爆穿甲弹居高临下地命中了黑豹的炮台,将其一鼓作气地掀飞掉。 近距离的爆炸,剧烈的震动,令车组人员(车长,炮手,驾驶员)统统晕了过去,他们根本看不见庞然巨物般的天启坦克,在稍微抬升起前装装甲钢板,露出调整过后完全可以吞下黑豹坦克的粉碎机般的滚轴。 在雄狮般的天启坦克面前,黑豹坦克就像一只柔弱无力的兔子,被对方一口咬住外装甲板,缓慢地一点点地被吞食着,被拖进了毁灭的深渊。 “该死的,他被抓住了,快去帮忙!” 身心都被亚美利嘉爸爸国控制,个人英雄主义原本就很盛行的半岛南国军队,车长的人缘似乎不错,哪怕有李万机下达了胜利转进的命令,他们当中的一小撮顽劣分子还是停止后退,为了袍泽情谊,为了贯彻心中的道义,义无反顾地向钢铁洪流发起决死冲锋。 可惜的是,他们反应的速度慢了一线,还没有冲到坦克主炮射程范围以内,英雄车长所在的坦克就有三分之一被绞碎了。 黑豹坦克裸露在外的电线爆发出征兆着危险的电火花,随着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鞭笞着众人的听觉神经,包括车长、驾驶员在内的两个车组人员,就被绞肉机似的滚轴一口囫囵吞没。 天启坦克的烟囱里,迅速喷发出一抹猩红的血烟,被剧烈的震动惊醒的,位于黑豹坦克后方的炮手,发现被怪物嚼吃大半的坦克,惊惧地当场吓尿,赶紧扯掉抗冲击头盔,连防护服都不要,来两个灵活的金蝉脱壳。 可惜的是,他的行动因为手脚的不协调而耽搁了片刻,仅仅是这点时间,天启坦克的獠牙就咬掉了炮手的座位,近在咫尺的炮弹随时都有可能殉爆。 就在炮手泪流满面地钻出来,和黑豹坦克高度相差无几的绞肉机咬碎了几颗炮弹,剧烈喷发的金属热流和火焰,一股脑地淹没了刚刚逃出生天的年轻人。 李万机团队所有的战地无人机拍摄到这个小伙子的死前一幕,熊熊燃烧的身体,连同无数金属碎片,被天启坦克的绞肉机吞没,被传送带运进锅炉里,连同煤炭、焦炭一起燃烧成灰,成为天启坦克的动力。 李名言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一幕,忍不住全身哆嗦起来,那不是紧张、惊惧,而是虔诚的信仰,他大声地咆哮着,通过战地广播系统,向敌我双方所有人颂唱着。 “殉难者的灵魂,在此时此刻,与天启坦克融为一体。机械本灵的荣光,将净化抗拒统一大业的亡者的罪孽!” 在半岛北国新兴的机械神教,似乎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开场白,唯大机械论的神化思想,在全球核大战的阴影下,挣扎求存了十几年的旧时代遗民那里,拥有相当广阔的市场,这是陈思期待已久的。 毕竟,地表最强八零后离开了,失去信仰的目标,北国军民的这片热土早就该松一松了,为新的信仰进驻留出足够的地盘。 机械神教的兴起,正是陈思的毕业论文,在量子领域也属于深层开发的幻想现实系统,虚拟神格初步形成雏形的某种基石。 这一战,李万机的美械装甲师主力安然无恙地撤出主战区,将大部分都是废墟,却还有相当多战略物资储备的汉城拱手让给了对手,陈思! 就在李万机准备以空间换取时间,给予后方重建新式军队足够多的冗余,被李家军参谋长邀请而来的月城武,率领麾下五百名植入“殖装细胞.血轮眼”的超能力者,兴冲冲地跨海而来。 “李桑,我的好朋友,听说汉城战役只用了半天就结束了,你被陈思那小子赶了出去,丢掉了手头上最宏伟的大城市和都市圈,还有不可计数的战略储备物资,败像已经显现出来了。是否需要我的帮忙?” 李万机听到熟悉的声音,忍不住看了一眼参谋长,谁知这位中年人不仅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好意思的神情,反而垂下眼皮,说了一句:“这是家主的意思!也是他的安排!” 李万机闭上眼睛,免得痛苦的眼神被人看见,他感觉一切都都糟糕透了,做什么事都要老爹把关,那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挑战性? “或许,陈思是对的,一切都由自己来!仰仗家族的势力,我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第二百九章 神格圣降(上) 月城武的异动,立即引起了智械圣者的警觉,尤其是聚集在他周围,总数高达五百的超能力者,全都是体内植入月城博士开发的“殖装细胞.血轮眼”的家伙。 “其中有一个生物磁场转速极高,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匹敌金陵市欧米茄级变种人暴风女的目标,无人侦查机雨燕传来的扫描图……如你所见,是由几个不同的部分勉强组装起来的规格外单元!” 降临者沉吟了片刻,以思维波下令道:“检索第二共和国所有关于殖装细胞.血轮眼的报告,我要清楚地知道这种来自民间的殖装细胞,有多利害!” 时刻保持上线状态的智械圣者,只花了三秒时间,就弄到了足够多的资料:“受制于权限,深层开发的部分暂时搜集不到。关于殖装细胞.血轮眼的特性,从最基本的能力模仿,到心灵感应,营造幻觉,甚至涉及到人体念动力的开发,具有相当的普适性!” “瞳孔周围只有一枚逗号状斑痕,仅仅是初次开眼的烙印,具有一种超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受到强烈的情绪刺激,会开发出第二枚,甚至第三枚逗号状斑痕,拥有三种以上超能力。再往前进化,就是跨越式的进阶,将引导开发出更强的能力。” 降临者听到这里,再看了一眼传送到视网膜上的月城武的眼睛,笑道:“仅仅是三勾玉血轮眼,你还未够班啊!” 沉吟了片刻,降临者下定决心:“李万机的战争潜力相当大,只是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开发出来。月城武的到来,会大大加快这个进程,偏偏直属于我的蒸汽坦克大军,随着后勤补给线的渐渐拉长,出现力不从心的感觉。不等后方的煤炭专列了,就地补给物资后,立即……” 智械圣者不疾不徐地补充一句:“当下最好的反应,就是基于不对等条件下掀开超限战的新篇章。我建议对月城武和其麾下的超能力者军团进行斩首战术,依据机械神教在北国数十万军民中大肆传播的效果,尤其是不久前大获全胜,攻下汉城的战争红利……圣降罢!” “虚拟神格成熟了?不对,应该是收割到一大波的信仰之力,足以支持我进行超视距战斗!” 降临者的信心比智械圣者更强,听到他的提点,立即开始执行,发布就地休整的命令后,十五万大军有如小米洒向鸡群,没过多久就消失在汉城的城市废墟里。 当然了,钢铁洪流在汉城盘旋着缓缓流淌的同时,也有忠心耿耿的直属部队,在疯狂地搜刮着各种资源,为以煤炭和能源,蒸汽为动力的机械化军队,储备着将对手推下海的物资。 与此同时,基地级多炮塔旗舰的舰炮室里,智械圣者的眉心,分离出一枚圆坨坨,金灿灿的虚拟神格(又名舍利、内丹),内部充满着念力、愿力,发自信徒内心的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对统一半岛的夙愿终有一日能达成的祝福。 降临者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哑然失笑:“我为东北亚半岛军民创造的机械神教,用来搜集信仰之力,又亲手设计了智械圣者作为载体,总算在一连串的大胜过后,诞生出这枚虚拟神格的雏形,初成品!” 智械圣者笑道:“最佳选择方案,本体还是不要亲身前往,即便有基于人类第六感直感的模糊判断,谁也无法估计得到,在斩首战术中倒下的五百多名超能力者,是否会在愤怒、绝望中爆发出热血的奇迹!” 降临者对于斩出“陈思”的人格,与智械圣者完美融合的成果相当满意,不仅具有很强的科学思辨和方法论,更难人可贵的是拥有绝对的理性,简直就是自己最好的一面镜子。 与自己同行,拜自己为师,以更好的自己为前进的方向,降临者同意了智械圣者的判断,没有坚持自己亲身前往的初版预案。 紧接着,智械圣者伸手捏住虚拟神格,将这枚圆坨坨,金灿灿的玩意,重新按进了额头正中的眉心里。 哗啦一声,信仰之力在疯狂地燃烧着,大概只有一炷香,十五分钟的时间,智械圣者展现出三头八臂的完全体,他向降临者本体微微额首,旋即化作一抹暗金流光射向阴沉沉的天空。 与此同时,从九州岛福冈县扬帆起航的月城武,跨海登陆的釜山港,在他麾下的五百名血轮眼超能力者的肆意施展下,以眼睛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成为改造车间。 被海底核爆产生的海啸掀翻的军舰,安静地躺在釜山港的备货区,压倒一大片不知道多少件集装箱。 具有相当强度的念动力能力者,在这头上岸后就地搁浅的海中巨兽身上,剥落一块块装甲钢,交由擅长火焰系超能力的伙伴,用手指点焊重新组装成形。 为了对付由超重型多炮塔坦克为主的北国钢铁洪流,这是必须的改装,尽管只是临时的拼凑,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想要战胜对手,至少得学会对手的优点,李万机和月城武都不得不认同,陈思麾下的蒸汽机械大军的确有过人之处。当然了,蒸汽为动力就免了罢,还是先模仿一下他的大机械化理念。 可惜的是,就在超能力者分工明确,干地如火朝天的时候,一道暗金光华刺破战争的阴云,落在釜山港的码头上。 三头八臂的愤怒尊,在通天彻地的金色光柱中现身,两只主手拎起六管加特林机枪,早就准备就绪的贫铀弹带,配合着开始装填入膛。 “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度世人……” 伴随着响彻天地的吟诵声,圣化的加特林机枪以惊人的速度激射出贫铀弹,所过之处,体内植入“殖装细胞.血轮眼”的超能力者,没有反应过来的就被当场打成两截死去。 就算及时反应过来,有强化念力防护的能力者,强行撑开了防御罩,结果只挡了两发贫铀弹,高兴的神情还在脸上,就被下一发火速收割了性命,那一抹喜悦就此凝固在脸上。 第二百十章 神格圣降(下) 一千发贫铀子弹,前后不到一分钟就消耗殆尽了,可是六管加特林机枪还是源源不断地射出能令人六根清静,获得大解脱的子弹。 这些金灿灿的子弹自然是来自虚拟神格的储备,圣降而来釜山港的智械圣者以缩短自己存在的时间,在继续铲除着对本体的事业会产生干扰和破坏作用的非法超能力者。 降临者通过智械圣者的眼睛,看见了港口码头上,堆积成山的军舰装甲钢板,以及以此为基础组装成形的新型燃油坦克,完全是照瓢画葫芦的节奏,一点创新的概念都没有,不仅忍不住笑骂一句:“愚蠢的两个家伙!” 被他揶揄的语气讽刺的月城武,原本在港务管理局还算完好的地下室里喝茶,此时察觉到风头不对,早就屏息静气地躲在床底下。 片刻过后,月城武觉得躲避不是办法,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正理。可是,一旦出现在对头的视野里,就没有那么容易走脱了。 想到自己的安危第一后,月城武立即通过后门控制程序,将还没有被智械圣者射杀的超能力清点了一遍。 结果自然是让他心痛不已,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五百名超能力者,就在刚才的一分钟时间内,死掉了九成九,只剩下五名精锐而已,其中就包括欧米茄百合子。 或许死地如此容易,就因为超能力者过于聚集的缘故,他们太过于用心地执行月城武的命令,彼此配合默契地重整李万机直属美械装甲师的军备,结果就被降临者发现,通过虚拟神格将智械圣者的完全体圣降而来,将他们一锅端了。 可惜的是,月城武想通过舍弃炮灰,达到让自己全身而退的目标,结果第一个反抗的就是欧米茄百合子。 她想到的办法简单粗暴极了,很干脆地把自己的一身超能力,大部分转移到一位中二少女体内,让她在短短的七次呼息后,成为首领直属军团里,“唯一”跨越界限,成为欧米茄级超能力者。 “暴风子!欧米茄暴风子,别害怕,你有能力收拾掉任何人,去把敌人干掉!” 百合子下达了最后的指令,混合着月城武的后门控制权限,瞬息间夺走了少女的神志,让她成为被本能支配的杀戮机器。 在瓦砾、金属碎片堆积如山的废墟里,欧米茄暴风子狂啸一声,凭空招来了一道龙卷风,卷起周围的杂物无数,展开了气势惊人的暴风壁障。 智械圣者发现生物磁场转速惊人的目标,六管加特林机枪稍停后,立即对准了欧米茄暴风子,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可是,没有穿透力惊人的贫铀子弹,仅仅是源自虚拟神格的念力动能弹,并不能像之前的火焰链锯似的,将暴风壁障当场劈成两半,凌空打地崩溃散乱。 藏在隐蔽处的月城武看见这一幕后,欣喜若狂,对于欧米茄百合子的小小的反抗之举,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了,反而觉得她有识人之明,懂得成全其他人,让自己保全下来。 谁知,智械圣者的应对飞快,既然正面无法突破杂物满天飞的暴风壁障,那么通天彻地的龙卷风,至少在核心处还是比较平稳安静的。 于是,所谓的“加特林菩萨”挺起六管机枪朝天空轰出一轮六连发光弹,脚下却不动声色地分出部分纳米金属机器人,形成一枚线针似的玩意,在地面以下淤塞的下水管道里快速穿行。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念力动能弹吸引到黑压压的阴云和天空时,抵达极限后被重力吸引,接连不断地掉下来的光弹,正好就是厚度达十米的暴风壁障的中心平稳地带。 欧米茄暴风子敏锐地察觉到头顶落下的致命危机,竟然松脱了右手的腕关节,让右手掌旋转起来,形成风中之风,凭空招来一道细小的风柱,将接连落下的念力动能弹全部弹走。 这些危险的小玩意,一旦陷入暴风壁障里,转眼过后,就被高速飞舞的杂物给湮没掉了,根本伤害不了欧米茄暴风子,更别说破坏浑厚无比的暴风壁障了。 可是,就在月城武一方志得意满的时候,智械圣者控制的一个基本单位的纳米金属机器人形成的线针,成功来到欧米茄暴风子的脚下。 没有急速抬升,刺入目标人物的脚底,将其重创倒地,而是在智械圣者的控制下,逐渐渗透到欧米茄暴风子的体内,顺着血流循环来到她的心脏,蓦然化作一枚两头尖的长针。 这世上没有人能在心脏被针穿透后,还能继续挺立着,放手施展自己的超能力,欧米茄暴风子毕竟是中二少女,身体本能地因剧痛产生肌肉痉挛。 她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蜷缩着身体,轰然倒在地上,额头上冒出大颗的汗水,心脏因异物横亘其内而减缓搏动,甚至在三息之后彻底停止了。 生命处于弥留之际,欧米茄暴风子的内心充满了悔恨的情绪:“我……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还更多的能力没有发挥出来,我要继续的活着,继续地活下去……”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没有人能扛得住长针贯心之伤,哪怕欧米茄暴风子对自己动用了念动力,尝试着将心脏里的长针硬生生地抽出来,再刺激心脏细胞快速增生愈合,然后让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搏动起来。 智械圣者偏偏不让她得手,提前一步令纳米金属细胞散开,沿途经过的心脏细胞,统统灭活杀死,导致坏死的区域越来越大,死掉的细胞越来越多,呈几何级数的递增。 于是,欧米茄暴风子纵使有数一数二的超能力,也没能逃脱得了命运的制裁,被智械圣者的暗手完美狙杀,不得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就在百合子准备收回属于自己的超能力时,三头八臂的神格化身,分别朝她所在的区域轰出一轮六发令无名烦恼化为清净的念力动能弹,同时也被月城武所在的地下室补了一枪! 紧接着,智械圣者就察觉到虚拟神格储备多时的信仰之力消耗将尽了,赶紧伸手抓来欧米茄暴风子的身体,化作一道金光,通过反圣降直接回到本体的身边。 “我记得,你为自己贫乏的身体植入以原始殖装细胞为底材的经络穴窍系统!喏,我给你带来了最好的补品!” 第二百十一章 性转暴风(上) 降临者看了一眼被“细胞分解针”破坏而彻底失去活力的心脏,嘴角冒出一缕血烟的欧米茄暴风子,眼里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 “这就是生物磁场转速匹敌于金陵市变种人之王暴风女的家伙!轻易地死在你的手里,看来是个不够老成的欧米茄级超能力者。月城博士创造的殖装细胞,竟然能将普通人强行推动到如此可怕的境地,我怀疑是一次性使用的消耗品!” 降临者上前伸出双手,撕开欧米茄暴风子的衣领,露出光洁如玉的锁骨,镶嵌着六枚三勾玉血轮眼,可惜的是,周围的肌肉已出现坏死的迹象。 “果然是以透支人体的生命力来刺激提升超能力水准的禁术!其中还有点旁门左道的影子,这些血轮眼蕴含着很强的能量,似乎是强行夺取而来,肿瘤似的玩意!哼……科学和神秘结合的产物,模糊了两者的界限,完全属于非法改造!” 降临者摇了摇头:“不够成熟的改造技术,我是不会轻易冒险尝试融合!再说了,血轮眼的能量运作模式有待进一步解析,能够轻易地影响天象,如此庞大的能量究竟来自何处?莫非东北亚半岛有血轮眼的能量源泉?我完全不能理解!” 智械圣者缓缓地闭上眼睛,从那一道细小的缝隙里,可以轻易看见电子晶光在瞬息间闪烁无数次,显然是在通过连线的方式,以云计算的方式,与救世军基地智脑合作着推算。 “已成废墟的半岛南国,的确没有足够大的能量源支撑血轮眼的运作,不过在泥盆国的九州岛,月城武修复并重建了一座小型的核电站,这就解释地通了。这人野心不小!” 降临者看着蠢蠢欲动的血轮眼,与自己熟悉的殖装细胞相似,却又迥然不同的“器官”,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脸上露出了平和的微笑。 “机械神教需要一位人类牧师!我决定了,就以欧米茄暴风子为素材,调制出一位替我牧养几十万信徒的牧师来!” 话音刚落,智械圣者瞬息间就拟定了调制方案,伸手按在一辆蒸汽天启坦克上,以生锈的钢铁为素材,通过边际递增效应大量地复制出纳米金属机器人,在第一时间于水银般缓缓流淌的钢铁灰浆中,升起一具复古风的卧舱式调制槽。 智械圣者分出身体的一部分,连同欧米茄暴风子一并送进调制槽里,那些纳米金属细胞彻底分解了坏死的心脏,按照独特的结构,重新凝聚成一个机械心脏,接管了输送血液到全身的功能。 被北国工程师仿造成功的食物转换机,连接上了调制槽的接入口,源源不断注入其中的营养液,被纳米金属机器人搬运着进入欧米茄暴风子的体内。 首先摘除掉七个多余的殖装细胞组成的血轮眼,降临者完全不理会它们之间异常复杂的神经连接结构,按照自己的设想,将它们埋进少女的体内,取代松果体之类的内分泌腺体。 出人意料的是,血轮眼与松果体、扁桃体、甲状腺、淋巴腺、耳下腺、肾上腺、消化腺结合后,竟然自行融合起来,所有超能力都随着神经细胞流淌进松果体里,不仅令其膨胀成球,顶开脑组织突破出来,还在欧米茄暴风子的额头正中缓缓地形成一枚竖眼。 围绕瞳孔的三枚逗号状黑色斑痕,这回终于彻底地融合起来,形成三角棘轮似的玩意,很显然,它与普通的“殖装细胞.血轮眼”有着天壤之别。 “可惜了!欧米茄暴风子的生物磁场转速降低了一个零,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冠以欧米茄的称呼,只能算是比较强的超能力者。好处就是,血轮眼的隐患被彻底清除掉,连月城博士设计好的后门都消失不见……还有就是机械心脏运作正常,暴风子的生命体征恢复了!” 智械圣者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观察扫描所得告诉本体,降临者看了一眼调制槽里改头换面的素材,却忍不住摇摇头,笑道:“恐怕不能以暴风子称呼了,以后都得改称为暴风!” 智械圣者这回没有通过内置微型雷达扫描人体,而是改为用自己的眼睛,透过透明的高分子材料形成的调制槽外壳,这才发现了本体所说不假。 里面躺着的已不是身高一米六七的少女,而是至少一米九三的年轻男性,三千烦恼丝从根部断尽,变成金黄色的板寸短发。 面部柔和的女性弧线,被刚硬的雄性线条取代,咀嚼肌并不大,短短的络腮胡,显得更有男人味。更别说,粗大的喉结,膨胀的肌肉,粗大的骨节和手指,无一不对外界表明,在纳米金属细胞不间断地搬运营养物质和形体重塑下,欧米茄暴风子已彻底性转成“暴风”! 在调制槽里苏醒过来,“暴风”无需旁人搀扶,就被一股柔和的轻风缓缓地托起,湿漉漉地不断往下滴营养液的身躯,很快就被一股干燥的热风吹地干爽通透。 降临者看了一眼智械圣者,他立即了然地点了点头,死去多时的欧米茄暴风子重生后,还没有形成人格的一张白纸,被两人联手重写,不仅拥有降临者的慈悲心肠和杀伐果断,还有来自智械圣者的绝对理性以及人工智能的灵性。 “暴风高尼茨,我在此任命你担任机械神教的第一牧师,马上就职上任,替我管理东北亚半岛所有机械神教的信徒,掌管他们的精神世界!” 拥有自己的真名后,原本神情有些呆滞的“暴风”,转眼过后竟然变得灵动起来,恭恭敬敬地领受自己的新职位后,他的身上流露出严肃、活泼,紧张、活跃的气质,却也谨记自己的身份。 在无处不在的风之力操纵下,牧师高尼茨随手卷来一堆五颜六色的破布和杂乱一团糟的线头,旋即轻轻抬了抬手指,竟然剥茧抽丝地提取原材料,现场给自己编织了贴身的内衣,以及天空蓝为主色调的牧师袍。 如此精细入微的控制力,降临者都好奇地眉头轻轻挑起,智械圣者也是看地目瞪口也呆,忍不住喃喃自语。 “超能力干涉水准进入分子级,与之前的欧米茄暴风子相比,她就是用肌肉蛮力挥舞大锤的女猩猩,暴风高尼茨则是轻拢慢捻抹复挑,纤纤素手绣江山的东方不败姑娘!” 第二百十二章 性转暴风(下) “东方不败?” 降临者想起了久远的过去,被时光封禁的记忆闸门恍然洞开,不由自主地念诵出来:“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回头看着东北亚半岛的地图,平静多年的局面,在自己强行搀和进来后,前后才不过半个月,如火如荼的战争已经横扫北国全境,连南国的精华之地汉城都被攻打占领,接下来就是将以李万机为首的强敌推下海去。 智械圣者洞悉本体的想法,笑道:“我以虚拟神格圣降釜山港后,对跨海而来的月城武进行了一次成功的斩首,消灭了其麾下九成九以上的非法超能力者,失去了这个强援后,李万机的胜算就更低了。” 降临者看了一眼“暴风”高尼茨,感觉自己的第二人格“陈思”,大部分存在其体内,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主要人格,而智械圣者通过这种方式,将过多地有如累赘般的人性舍弃掉了。 “不能轻视李万机这个人!据我所知,这家伙可是咬人一口,入木三分,性格相当恶劣的情绪复合体,既有自高自大,眼睛长在头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也有自卑自贱,膝盖很软地就像无骨虫,动不动就跪下请罪的劣根性!” 智械圣者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不愧是太阳的后裔,从为数众多的精神父亲那里复刻了一个最坏的版本回来!” 降临者点了点头:“李万机不足为虑,我们要提防的是李万机的背后,举族内附的李家,在第二共和国内部看似不起眼,可是他们家却出于抱团取暖的心理,保留下庞大且松散的组织和各方面的优秀人才。不定期给我们来个惊喜,也是有相当大的可能!” 智械圣者这才明白过来,知道李万机的团队不可小觑,立即通过连线统计散入汉城的正义之军搜集到的物资,竟然意外地丰厚! “被煤炭和水限制的蒸汽为动力的钢铁洪流,总算可以正式升级了。我们在汉城搜刮到相当多的燃油,对天启坦克改造时保留下原由的发动机,这时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降临者哦了一声,对最近三天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满意地点了点头:“足够多的燃油!那么,义军取消休整,给他们一个小时的集合时间,除了留下五千人继续搜索汉城,其他人统统跟随我南下,不把李家军集团赶下海,彻底统一东北亚半岛,就绝不会停止前进!” 紧急集合令,很快就被智械圣者通过广播系统传到了正义之军的每个人耳朵里,知道其中利害的军人,迅速放弃准备进一步搜索的目标区域,至于被伟大的统一半岛的目标吸引而来,就地转职的民兵,一部分人被自己丰厚的搜获所迷惑,迟疑着没有在第一时间归队! 智械圣者“哼”了一声,嘴角喷出一股令室温急速下降的冷气:“嘁……不服从军令,一群该送去肥皂的原料!” 降临者却考虑到这些人不久前还是三餐不继的避难所难民,宽容道:“不是还预留五千人在汉城继续搜刮物资吗?就让他们统统留下罢!人数不够,再在军队里调配一些志愿者。后勤补给线拉地太长,快要影响到我军的推进。以汉城为补给中转站,这主意不错罢!” 与会的义军高级将领哪敢与首领顶罪,他们早就通过秘密渠道,获悉李万机军事集团的强援,从泥盆国跨海而来的超能力者团队,被大首领的机密武器单位斩杀殆尽,只有寥寥无几的死剩种,狼狈不堪地逃回泥盆国的九州岛。 不得不说,在东北亚半岛上,无论是北国避难所,还是南国的庇护地,都自然产生了为数不少的变异人,其中不乏拥有心灵感应能力,通过内部厮杀登上军头宝座的变种人,可是他们在新首领身上,却体会到令人绝望的差距,有如天堑鸿沟般的位阶压制。 即便降临者拥有移动十公斤不到物体的念动力,殖装细胞的强化,也不过是构建体内穴道经络系统,却令所有具有心灵系超能力的部下,生不起一丝反抗,或者取而代之的意识。 而当具有陈思人格的“暴风”高尼茨诞生出,仅次于欧米茄级变种人的生物磁场转速,更是将所有超能力者压制地动弹不得。 有渠道的高级将领,早就猜到被任命为机械神教第一牧师的男人,前身肯定是李万机的强援带来半岛南国的超能力者,对欧米茄暴风子有过惊鸿一瞥的人又不是没有,一辆蒸汽天启坦克被就地转化成具体细微的标准调制设备,可是吓坏了不少观望者。 现如今,大首领一声令下,升级后舍弃傻大黑粗的蒸汽动力,改用燃油燃气涡轮,钢铁洪流的推进速度原地暴增,各种类型的战争巨兽迈开碾碎万古冰川的脚步,气势恢宏地一路向南。 在二级士官春丽看来,三位舍友以东北亚半岛为战场,转眼过后就有一人惨遭淘汰,不得不提前退场,而陈思和李万机之间即将爆发大决战,实在是很有看透。 攻下汉城后,陈思麾下的钢铁洪流从蒸汽时代大踏步前进,恢复原本的科技水准,这就让李万机团队所有的美械装甲师的优势荡然无存。 春丽盘算着手头上的军力,从平流层驻防的空天母舰——借用母亲的权限就能接触到,到纳米车间刚刚下线的电浆枪、高斯步枪,可是针对东北亚半岛南北两国还处于旧时代的机械化部队的标配。 可惜的是,就在春丽准备动一动的时候,近地基地通过隐秘的渠道,得知月城武麾下的非法超能力者团队,战殁于釜山港的事情真相。 “陈思”开发的虚拟神格,作为幻想现实的成品,省去无数失败的步骤,直接进入成熟期的超常规现象,引起了近地基地军方的警惕,同时也惹来量子领域相关科学家的注意。 春丽准备收拾残局的计划被高层强行按下了,连她母亲递话都不管用,她决定两不偏帮,只想静静地看一场旧时代的低烈度热战。 第二百十三章 半岛统一 可惜的是,李家在关外三省偃旗息鼓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身为归化者中的代表,在第二共和国高层也受到相当的礼待,就算没有探听出具体的内容,也旁敲侧击地获得了一些内幕情报。 于是,为了止损起见,李万机身边的团队执行人员统统撤回。当然了,也不能做地如此显眼,导致与李家有往来的高层受到不必要的影响。为此,李家掏出了压箱底的前沿科技,基于海带和藤壶改良后的高产海麦,在南方近海区域实验性地推广种植。 海麦大致保留着海带的形状,表面有密密麻麻的藤壶般的颗粒,蕴含着丰富的淀粉和植物蛋白,就像是韭菜似的可以轮番收割,做到一年四熟,甚至一年五熟都没有问题。 唯一担心的就是海中生物的啃食,必须建立栅栏做好相应的防护,前期投入成本相当高,最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将高额投入摊平。 这项新技术很快就被第二共和国高层获悉,李家插手东北亚统一之事,就此被有意无意地淡忘掉,反正都是家里的小孩淘气闹的,论证毕业论文嘛! 可是,如此一来,李万机的处境就越发尴尬被动了,失去了身边强有力的执行人员和专业人士,强行统合起来的南国士兵,很快就出现了分歧,毕竟其中有大量来自旧时代的“太阳的后裔”,以及被精神父亲用自由民主调理过的民兵。 若不是北方的领袖亲自率领钢铁洪流滚滚而来,推土机般的扫平一切不服,李万机麾下的美械装甲师正规军,肯定会和来自各个庇护地的武装民兵大战一场。 看着一盘散沙的部下,李万机早已心灰意冷,他独自坐在空旷的指挥部里,以往整个团队围绕着他的意志运转,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一去不复返,再回头时已物是人非。 “不是对手有高达,而是我军不给力!反正最终结果都是输,干脆卖个人情给他,我的那位舍友不爱面子,最注重实惠了。” 李万机此时心生退意,很干脆地就截断了装甲师的燃油供给,销毁了所有情报和军事资料,将几十万来自各个庇护地的部下,统统打包了卖给了对手,然后独自一人乘坐高速飞行器,匆忙地离开了东北亚半岛,也不敢直接回家,而是转身投奔另一个舍友,月城武去了。 与此同时,降临者获悉南面的对手的现状,不仅失去了充任眼睛和大脑职能的指挥部,下面的正规军和民兵部队也暴露出各种矛盾,不仅大喜过望地挥军突进。 在旧时代赫赫有名的美械装甲师,蓦然发现燃油供给突然断掉供应,上至军官下到坦克兵都慌了手脚,没有充足的燃油供应,再好的机械化军队也只是趴窝在原地,任人欺辱的钢铁棺材。 果不其然,就在装甲师团失去最高指挥官而陷入混乱的时候,滚滚南下的钢铁洪流已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射程二百多公里的火箭炮腾空而起的时候,看见空中的尾烟就心惊胆颤的军官们,立即举起了白旗。 他们已经意识到,不够服从指挥官的命令的自己,肯定是被心灰意冷的首脑出卖给了北方的新领袖,不如趁着手头上还有筹码的时候,把自己先卖一遍。 可惜的是,降临者并不需要这群无胆匪类,丝毫没有给墙头草倒向自己的机会,随着战争巨兽身上的火箭炮打过招呼,包括基地级战车在内的钢铁洪流齐声发出怒吼。 成千上万座各种口径的火炮,向不远处的对手发起进攻,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为趴窝不动的美械装甲师点名,飞溅的装甲碎片,以惊人的高速撕裂脆弱的人体,滚烫的金属热流,直接将车组人员原地气化。 举起白旗投降的军官,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转眼过后,就被地毯式覆盖的火炮攻击吞没了,唯一留给世间的痕迹,大概就是平摊在地上的焦黑色影子。 不甘被毁灭的命运,就此反抗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左右前后都是燃烧的障碍物,带着他们内心深处最后的那点勇气和愤怒,射向基地车的炮弹,仅仅炸开了外壳的一些铁皮,连击沉军舰的要塞炮都没有捞到边,更别说摧毁受到严密防护的机组成员。 前后不超过十分钟,由各个基地搜刮存货而来,特地恢复建制的美械装甲师,就有超过两百辆m1a1主战坦克和m1a2主战坦克被摧毁,三十多门m109自行榴弹炮、m270多管火箭炮、107毫米迫击炮战殁于密集炮火中。 接近满编的一万多正规军,连个喘气的人都没有留下,所谓的太阳的后裔,白头鹰的专用惹不起,被同样来自旧时代,北国的钢铁洪流一口吞没。 接下来,轮到对付武装民兵了,别看这些人英勇善战的姿态很有全民皆兵的彪悍,万炮齐发的时候立即暴露出民兵手中武器根本不顶用的尿性。 聪明的人最快察觉到不对劲,早早地驾车离去,逆风翻盘的事情自然干不成,他们顶多逃进深山里,聚拢在一起抱团取暖,吃睡都在车上,只敢躲在暗处打冷枪。 没有食物,燃油短缺,这群人的抵抗只坚持了三天,大部分主动出来投降了,有血债的当场处决,手上没有染血的才进入俘虏营,带上镣铐靠出卖劳力换取每天的基本生活需要。 至此,除了深山老林地带的秘密庇护地还有反抗军的零星抵抗,东北亚半岛已实现事实上的统一,降临者没有着手进行重建工作,而是让半岛回归到它原本的附庸地位,种植业和养殖业大规模地铺展开来,在战时配给制框架下,满足人口不足百万的半岛人民的需要。 半岛统一战结束后,降临者恢复了“陈思”的身份,向救世军提交了毕业论文的“论证”经过报告,算是彻底交出了手中的大权。 如此不恋栈权位的表现,为陈思在第二共和国上层赢得了普遍的交口称赞,同时也严重刺激到降临者的两个舍友,以九州岛为根据地的月城武和投奔而来的李万机。 两人发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扫平泥盆国,绝对不能让舍友陈思专美于前,这一回没有人出来阻止,不仅是李家及时送来了大批粮食——来自海麦的第一批收获,就连月城博士都通过自己的渠道,给自己的儿子提供了相当多的帮助。 第二百十四章 金刚力士 降临者对于统一战结束后的旁枝末节没有在意,反正交出政权后,机械神教被第二共和国相关部门作为试验观察对象保留下来,让智械圣者能够通过虚拟神格源源不断地收割到信仰之力,这就很令人心满意足。 没过多久,降临者以陈思的身份向救世军提出了出去考察的申请,前往目的地是智械大发展的邻居红色巨熊,这种小事还不足以让上层的决策者耳闻,很快就获得了批准。 可是,降临者前往考察的真正地点,却是靠近基地圈,暴走失控的智械们聚集的某工程废弃地,对外打出“赛博坦恩”旗号的不法之地。 表面上,降临者的确以陈思的名义考察红色巨熊发明的新能源磁暴发电厂,而承载其意志的智械圣者则进入了硬如钢铁的永冻土地带,混进了失控智械的聚集地。 至于第一牧师暴风,还留在东北亚半岛,照拂着越来越壮大的机械神教,尤其是在战争中失去手脚、器官,不得不将部分躯体赛博化的新人类——智械和人体和谐统一的个体。 降临者对于传说中的特斯拉线圈抱有相当大的期待,可惜都是,亲眼目睹后,却评估出价值不大的结论,暗道:“难怪红色巨熊对我的考察没有阻拦,真的是没有设防的必要!” 因全球核大战失去百分之九十几的人口,原本人力资源就很稀少的北方邻居,在“英雄母亲”系统中获得了大量的人口。 当然了,权利精英们才配拥有的基因调适技术,首先照拂到他们的下一代,毕竟是自己的子女,将来肯定是要接班上位,确保权利代代传承沿袭。 陈思对此简直就是无语了,在短期考察结束后,连请求面见最高政委尤里.马林同志都省去了,毕竟有传闻说,这位大光头的命令甚至传不出冬宫,似乎被他的战友联手架空了。 降临者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按照自己对历史脉络的走势,推算出红色巨熊内部,肯定会再次爆发一场大清洗,谁能胜出还是未知数,毕竟尤里.马林同志是机密工程“9394”的负责人,手里肯定握有压箱底的王牌。 与此同时,智械圣者成功混进了“赛博坦恩”,在这里他看见了具有伪装能力的智能机械人,它们通过复杂的结构变形,伪装成建筑工程车,如铲土机,吊钩,搅拌机,推土机,清扫机和拖斗。 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这几位擅长伪装的智械,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独立的小型智脑里,不断磨合后形成了共识,一个融合了各个智械意识,具有它们各种性格上的优点的崭新意识。 而它们的机械身躯,则在不断地尝试着进行融合,或者可以说是组合成新的更加庞大的个体。从最初的二足步进式人形“金属巨人”,进化到四足着地的“挖地虎”,后者成功地兼具了工程力学和智械的统一性能,被看热闹的智械们一致评定为完美。 挖地虎组合成形后,立即以硬如钢铁的永冻土试手,在智械共识的推动下,各种挖掘机械轮番上场,永冻土根本不是对手,以摄像头“眼睛”可见的速度崩溃坍塌。 单个智械并不可怕,一旦组合成形就千百倍地壮大起来,在降临者的眼里,他看见了“变形金刚力士”的诞生源头,就此断定了人类一旦与智械分道扬镳,后者将自行发展下去,沿着既定的时间线,朝历史下游推进,直到完成整个世界的机械化。 “智械瘟疫!据我所知的历史记载,最初的人类是这样评价具有人的情感和混沌碰撞理论为支点的第一代智械,随之而来的就是两个物种之间的战争。人类在一开始的确取得了一定的上风,可是智械总是在短暂的失败后,很快学会人类的手段,并进行相应的反制。” 降临者回首看着自己一手促成的机械神教,还有那些主动赛博化的信徒,相信自己在此过程中,也有很深入地插手的痕迹。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根据我的推测,再干掉几个高级的变种人,或者高阶的变异生物,就能打开封禁,反正意识的数据化早就停滞了,即便回到主世界也没有任何隐患!” 结束对红色巨熊的考察后,降临者还是顶着陈思的名义回到了救世军,在线上图书馆翻阅资料,查看过各地变异生物的记录,莫名发现两年前击沉“守望黎明号”的龙阶变异生物,至今仍是挂在排行榜上前十位的狩猎目标。 “金陵市欧米茄级变种人暴风女早已不知去向!再说了,她身边的变种人兄弟会实力深不可测,还是大沙漠深处,落单的龙形变异生物更好对付!” 这次行动,降临者不仅带上了智械圣者,还把东北亚半岛上,负责机械神教的第一牧师暴风也叫过来。 陈思没有告诉任何人,向救世军智脑申请了飞行器和航线,前后不过三秒钟,就获得了批准,不仅被分配到一艘“逻辑号”磁流体飞船,还有各种枪械弹药。 三个小时后,一行三人乘坐飞船抵达瀚海沙漠深处,霸占偌大一座绿洲为生的黄铜龙的地盘。 在虚拟神格提供的神力支持下,第一牧师暴风恢复到欧米茄级变种人的水准,只见他左手抓向地面,五指猛地屈起,就凭空招来沙尘暴龙卷。 智械圣者凭着浩瀚的能源支撑,施展“超凡神力.气象控制(区域)”,硬生生地变换出漫天阴云。 同时,暴风从天空扯下一道龙卷风,与沙尘暴龙卷汇合,形成了不逊于超级风暴云的气旋,笼罩着整个绿洲。 降临者笑道:“超凡神力导致气象突变,按照救世军智脑设计的大气模型,专门针对黄铜龙的御风飞行,就让这头大家伙的双翼失去了用武之地,而我们则掌握最大的优势,制空权!” 智械圣者讶然,毫不犹豫地燃烧虚拟神格里的信仰之力,几十万人虔诚的信仰,足以撑起最低限度的强大神力,祂显露出三头八臂的忿怒尊化身。 暗金色的不朽身躯,刻满支配狂暴自然力的曼陀罗花纹,每一个纳米金属细胞都熠熠生辉,六管加特林机枪连接着近乎无限的贫铀弹,间杂着针对变异生物基因的降解酵素。 “咯咯咯……咯咯咯”加特林机枪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地压气氛,捕捉到黄铜龙的心脏,对它造成沉重的压力。 第二百十五章 瀚海屠龙 超进化的变异生物黄铜龙,曾经击沉“守望黎明号”,轰下大意轻敌的救世军士官们,可谓是战果辉煌,若不是它还有些研究价值,早就被天基武器干掉了。 可是,当降临者一行三人抵达大沙漠深处,黄铜龙不仅没有当一回事,反而还在半睡半醒中享受着自己“织梦”能力刻意营造的龙类天堂。 那是无尽的美酒佳肴,数不清的雌性龙类构成的美梦,将变异生物根本兽性里的两大欲望无限地放大了,反而将黄铜龙自己陷了进去。 直到智械圣者通过虚拟神格释放了影响局部区域的超凡神力,营造出让机械神教的第一牧师超能力最大化的有利天时。 而“暴风”则将自己的超能力强行提升到极限,配合智脑提供的大气模型,营造出令欧米茄级变种人都瞠目结舌的超级飓风,兼具沙尘暴的砂石消磨和龙卷风的束缚力,限制住了黄铜龙飞翔的能力,不得不进入地面战,提前取得了地利优势。 当智械圣者恢复三头八臂的完全体,闪现到笼罩整座绿洲的超级飓风核心区域,手持六管加特林机枪,毫不犹豫地朝骤然惊醒过来,手足并用地爬出地面的黄铜龙,辟出火焰链锯般的攻击。 身为变异生物的顶点,被第二共和国公认为真龙属超阶生物的黄铜龙,硬如钻石的额头鳞片,连同粗大的弯角,同时被六根清净贫铀弹掀翻砍断。 剧痛袭来,黄铜龙不免愣怔了片刻,很快它就回过神来,粗壮的下肢猛地蹬地发力,就像扇动翅膀冲上天空。 可惜的是,无处不在的沙砾,急如快刀,黄铜龙遍布细鳞的羽翼,转眼过后,就被磨砺出无数的火花,顷刻间出现无数细小的孔洞,不仅血洒黄沙,连羽翼都变成筛子似的,破破烂烂的抹布似的可怜玩意。 情知继续飞翔会相当不妙,黄铜龙不得不提前迫降下来,双脚刚刚站稳,智械圣者端着六管加特林机枪,顶着它的脑门子,又扫射出一道火焰链锯。 这一回,没有鳞片和巨角挡着,不仅一枚卡车轮胎大的龙睛当场爆浆,连半张脸都被掀飞,露出白森森的眼眶骨。 黄铜龙因为剧痛再次袭来而彻底愤怒了,猛地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变异器官开始充气膨胀,肌肉用力挤压,将腺体分泌的油浆送进去。 随着巨龙张开嘴巴,高压喷射的油液剧烈摩擦空气无火而燃,朝智械圣者所在位置喷发出千度高温的火焰流。 “普通火焰是伤害不了神力护体,金刚不坏的智械圣者,黄铜龙还保留实力,真是愚不可及!” 降临者并没有亲自下场,他相信有机械神教的第一牧师暴风和完全体的智械圣者就够了,黄铜龙的实力在最近两年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出现了退化的迹象,尽管有点难以理解,却是一件大好事,难道不是这样吗? 在黄铜龙的火焰吐息中,不闪不避的智械圣者,肩扛游击神器rpg,没有丝毫迟疑地,就给对方还算完好的眼睛来了一发粗暴的问候。 随着轰地一声,爆浆的龙睛连同及时合上的眼皮一并被炸飞,大沙漠的霸主黄铜龙骤然失去了视野,陷入一片漆黑中,火焰吐息顿时失控,不再是笔直的喷射流,而是李靖吐血般的四处甩射。 油浆火焰落在空处的沙地,就附着在沙砾上熊熊燃烧;射进超级飓风里,不仅没有被骤急的风吹熄灭,反而风助火势似的越是勃发高涨,令灰黑色的飓风染上一抹橘黄色的焰色,隐隐约约地变成了火风暴。 如此一来,原本不好对付的黄铜龙,因为失去了视野又下降了一个层次,智械圣者脚下踩着莲蓬似的飞行平台四下翻飞,六管清静贫铀弹扯开的火焰链锯,在黄铜龙的身上来回切割,接连打断了它的一支龙翼,还将其下颌都打地粉碎性骨折。 降临者通过生体扫描雷达,发现黄铜龙的生物磁场(血条)以高台跳水的速度飞快下降,忍不住笑道:“干地不错嘛!依我看,瀚海屠龙可以成为妆点‘陈思’战功的标志性时间,没准连救世军勋章上都有专属的滴血龙首的图案!” 事实的确如此,被超凡神力和超级飓风限制住飞翔能力的黄铜龙,连压箱底地王牌“魔龙狂舞”都施展不出来,这可是对付救世军的磁流体飞船,重创“守望黎明号”的对军级战技。 降临者察觉到黄铜龙有起舞的迹象,却因为一支龙翼被齐根打断而无法挥舞起来,忍不住笑道:“我可是提前做好功课,专门为你量身定制了针对性的战术,如果没有其它足以翻盘的王牌……” 降临者抬头看着天空,救世军的低空卫星不知何故转移到瀚海沙漠上空,记录下救世军二级士官“陈思”嚣张的神情。 降临者伸手指着超级飓风里被动挨打,浑身上下到处流血的变异生物:“黄铜龙我吃定了,谁都留不住它,我说的!” 话音刚落,“陈思”的骄狂之姿,就通过救世军的智脑,同步上传到近地基地的大屏幕上,曾经参与两年前的灭龙之战,却大败亏输的士官长司马,立即皱起眉头,脸色难看极了。 可是,当他看到二级士官陈思套上最近研发出来,救世军成员专用的大气层内标准作战服“钢铁爱国者”,顺着风势切进了超级飓风内,准备对黄铜龙最后一击时,忍不住当场跳脚:“这个小家伙是在找死!” 对手可是独一份的龙阶变异生物,换成变种人体系,也是欧米茄级的超级怪物,这一幕立即引起指挥官的惊讶:“幻想现实的虚拟神格竟然如此之强?竟然让区区一名二级士官,都有信心挑战击败一百多名救世军小队的黄铜龙?” 与此同时,智械圣者副手握住的107火箭炮,顶住黄铜龙的脖颈脊椎骨狠狠地开了一炮,只听轰隆一声,坚不可摧的龙骨哪怕临时金属化,也挡不住这一击,顿时被炸开一个缺口。 六根清净贫铀弹扫射而来的火焰链锯,有如一把斩首刀,从伤口直劈而下,雄霸瀚海沙漠的巨龙,愣怔了片刻,硕大无比的龙首,错位似的滑落,掉在地上溅起无数沙尘。 完成屠龙之举后,降临者识海里最顽固的封禁顿时烟消云散,他回首看了一眼这个大变革前夜的世界,毅然而然地转身离开。 第二百十六章 回归中土 就在这时,黄铜龙的残骸突然爆发出千万道蓝色电弧,电磁风暴于斯降临,“钢铁爱国者”与智械圣者一并被急剧膨胀的等离子体吞没,消失地无影无踪。 被火焰吐息点燃的超级飓风,转眼间就被电磁风暴撑爆了,第一牧师暴风及时反应过来,赶紧抽身退避,却还是被电磁风暴追上,前胸后背到处冒烟,只得狼狈不堪地御风逃走,看也不看现场一眼。 当救世军的低空卫星再次扫描过来,近地基地的军官们蓦然发现,不仅黄铜龙的残骸消失地七七八八,就连“钢铁爱国者”和里面的二级士官陈思都似乎被牵扯进去。 “可惜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天才,偏偏为了莫名的荣誉感,想要单独屠龙!” 士官长司马已经断定其人不存,心里莫名地伤感了一阵,连对二级士官陈思的羡慕嫉妒情绪,都随着他的离世而消散一空了。 至于其他人,按照“常理”来推断,都有不好的预感,觉得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普通人恐怕是活不下来的,哪怕有救世军成员专用的大气层内标准作战服“钢铁爱国者”护身,也挡不住电磁风暴的威力。 “陈思是个好同志!尽管出身地表的普通家庭,依然通过个人的奋斗,先后铲除变异生物和变种人,成为魔都的第一开拓者。积累功勋进入救世军后,仅仅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就成为正式士官,不仅主导东北亚半岛的统一大业,还用屠龙之举,证明了平民的潜力!” 说这话的人是近地基地的最高指挥官,也算是为二级士官陈思盖棺定论。当然了,谁都能轻易地听出来,这话里有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已。 毕竟,在遍地都是精英的第二共和国上层,普通家庭出身的平民跻身进来,本身就是格格不入的异类,哪怕塞进救世军里,陈思也把很多精英比了下去,由此引起某些人的厌恶,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想到的是,看似公允的最高指挥官,此时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那副以自己精英出身为傲的嘴脸,浑然忘记了几十年的父祖,也是泥腿子出身。仅仅因为是功勋之后,血统就变得高贵起来,真是奇了个怪哉! 与此同时,降临者离开机械灵光刚刚点亮的妄世世界,看着时光长河下游,那充斥整个宇宙,无尽浩瀚的光辉,却始终无法诞生出超脱者,不由地轻轻摇了摇头,直接回到了主世界。 西唐帝国的中土所在,藩镇割据的王朝末年,各种灾荒接踵而来,酝酿着天命革新的前夜。 “我回来了!” 恢复为破戒僧的姿态,发现自己现身在西凉国首府十里开外的亭子,左近却不见曾经爱过的女人,神识透过虚拟神格扫视周天,蓦然发现整个世界都没了她的气息。 “月婵,又又又穿越了?这一下,就不知猴年马月能够重逢了!善哉,善哉!” 破戒僧叹了口气,感觉各种本领具都恢复如初,迳自施展神足通,离开西凉女国,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西唐边境重镇金城。 从《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妄世带出来的龙气,具有开国皇帝的霸道和杀伐真意,附着在龙渊剑里,被破戒僧送给了自己唯一的记名弟子张晓敬。 此时,龙气已经缓缓地生发起来,借助张晓敬亲手建立起来金城军民一体的体制扎下根基,不仅助涨他的灵性和智慧,同时还反哺龙气出身的妄世世界。 破戒僧为安西都护府老兵送去军费的事,似乎就在不久前,仅有少数人才知道,对西域威胁最大的乌斯藏国,因为常年对外用兵用度,对国内盘剥过于苛刻,内忧外患之下所有矛盾一并爆发。 不仅是乌斯藏国首府的王室、贵族,被暴民杀地十不存一,就连国教也被人连根拔起,此时国已不国,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似乎恢复到游牧部落时代。 金城藩镇之主张晓敬亲自率领文武两班官员,在城外十里亭迎接师尊归来,破戒僧也不见外,伸手搀扶起自己物色并培养起来的弟子,同时面授机宜道。 “乌斯藏国已被为师搅动风云一举覆灭,至此以后西域便可高枕无忧了。安西都护府老兵为国守边几十年,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你派人统统接回来,都是百战老兵,弓马娴熟,可以为你练兵,也可从旁拾遗补缺,参谋战事,安抚地方。你认为如何?” 张晓敬是多么灵醒的人,听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明白师尊的一片苦心,重重地点了点头,笑道:“师尊此言大善,弟子这就派人,去接安西军老兵回家!” 破戒僧相当满意这位弟子的态度,笑道:“军政俗务与我修行有碍,就不多插手了。但凡有修真之士、旁门左道与你为难,就来城东漏泽园,为师会替你打发掉。即便日后逐鹿中原,遇上玄门正宗,又或者是海外散仙,为师自信还是能与他们坐而论道,免得伤了和气!” 说完,破戒僧一步十迈,脚下步步生莲,竟然别过众人,转眼间已经飘然远去,迳自向金城城东漏泽园而去。 如此洒脱不羁的大德高僧,惹来几个不明究竟的小人物侧目而视,可是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威压西域百年的乌斯藏国,被破戒僧反掌灭国,岌岌可危的安西都护府,竟然转危为安,知道其中利害的人,自然是又敬又畏,不敢声张。 金城已是事实上的割据藩镇,张晓敬身为金城之主,并没有被权势迷了心智,对于恩重如山的师尊,还是执弟子礼,对于破戒僧的话也是立即吩咐下去照办就是。 城东漏泽园旧主重归,瘟疫之源顿时被镇压下去,时不时还响起天龙梵唱,金光闪闪,城内城外的黑气孽缘,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地消散掉。 旬月过后,安西都护府老兵顺利回归,藩镇之主张晓敬遵照师尊的嘱咐,以隆重的国士之礼相待,赢得了交口称赞。 与安西军老兵一并归来的还有西域百国的商队,没了乌斯藏国的盘剥压制,丝绸商路再次活跃起来,他们带来的沙漠舞娘、昆仑奴等特产,期待着金城之主能够提供精美的瓷器和价比黄金的丝绸。 第二百十七章 提前布局 安西军老兵休整一天后,第二天就派数人前往城东漏泽园拜见破戒僧,一则谢过大师暌违多年带去的军费,其二自是覆灭乌斯藏国,解除了安西军的困境,令西域百国得以脱离魔爪。 正式见礼后,破戒僧得知最后一任安西大都护,铁血郡王郭昕由于年事已高,在归途中旧病复发,硬撑着看见玉门关,才欣然阖然而逝。 破戒僧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郭大都护,一路走好!” 安西军老兵抹了一把老泪,再次恭敬地俯首下拜:“威压西域百国的乌斯藏被大师反掌覆灭,我等为国守边,却困守孤城的安西都护府老兵,仰赖大师只手扭转乾坤,才得以脱离樊笼!您的功业少有人知,西域各国军民却铭记在心!” 破戒僧眉头轻跳,听出其中的意思,淡淡地笑道:“乌斯藏常年对外用兵,穷兵黩武之下,耗尽累世积蓄之国力,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质却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烧烤。我不过是火上浇了一勺热油,顺天成事罢了。” 说到这里,破戒僧伸手到背后,探进伪金丹(虚拟神格)开辟的壶天(半位面)里,抓住一封卷轴,放在安西军老兵面前,缓缓地摊开,正是一幅西域各国地图。 “乌斯藏国这头恶虎早已灰灰,却还得提防狼狈为奸的回纥、铁勒等草原势力。金城连年灾荒,人吃马嚼的恐怕不够吃,不如由诸位带上若干青壮往草原走一遭,一来可以战养战,救粮于敌,二来也能尽快练成一支精兵,为重建安西都护府略尽绵薄之力。如何?” 几位安西军老兵对此略有意动,或许他们级别不够,恐怕一时间无法做主,破戒僧看出其中的窍门,建议道:“自河西走廊被乌斯藏攻占,安西都护府便成了一块飞地,乌斯藏人步步紧逼,安西军连年征战,若非西域各国明里暗中的支援,恐怕也坚持不到现在。” 破戒僧伸手指点地图上相对“广袤”的草原:“金城藩镇即将逐鹿中原,诸位安西军将士为国守边,我也不忍看见你们向同胞挥刀相向,不如尽去草原驰骋,避开一二。” 面对大德高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辞,三位安西军老兵相顾无言,也知道金城藩镇之主派人不远千里接回安西军残部,定然会有所安排,当下越俎代庖地一口答应下来。 破戒僧早就知道会是这般的结局,原本想要哈哈大笑,情绪刚刚上头,却被他谨守道心,压制了下来。 稍后,双方闲说了西域的见闻趣事,破戒僧说起覆灭乌斯藏一役,请动西凉女国出兵,其中种种风俗人情与众不同,惹得安西军老兵连连咂舌,从日上三竿谈到日暮时分,连午饭都忘记吃了,感觉到腹中饥火在烧,才兴尽拜别而归。 又过了几日,西域各国商队在金城购买到足够的货物,有的早已启程返回,有的准备入京朝见,藩镇之主张晓敬趁机塞了一些人进去,准备以迎回安西军残部,禀告乌斯藏覆灭以及重开丝绸之路等三大利好消息,谋取朝廷中枢对自己形成事实割据的承认。 当然了,张晓敬做这些事完全没有避开师尊的意思,百忙之中还抽空前往漏泽园,当面陈说其中细节,破戒僧对这位弟子如此上道很是满意,说了对安西军残部的安排。 “我观草原各部气数,随着乌斯藏一朝覆灭,回纥汗国恐怕气数将尽,此时为师提前下场布局,尽管是一步闲棋冷子,没准日后会有百倍、千倍的回报!当然了,也有日后再无启用的可能,成为一颗弃子。换做是你,如何定夺?” 张晓敬右手拇指食指摸着下巴的胡须,沉吟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谁知师尊气定神闲看着自己,呼吸吐纳一如往昔,真是无时不刻都在用功,顿时心中一凛,试探地问道。 “师尊所言甚是,弟子这就下去安排。军械、干粮、马匹、驼队都备上一些,只是城中普通青壮就免了,还是用弟子亲自训练的新军罢!” 破戒僧唔了一声,笑着点点头:“你呀,总算通过考验了!记住,既为藩镇之主,恩出于上,赏罚之权柄,切记不可被人所夺,即便此人是为师,也理当如此。这支前往草原搅动风雨之兵,记得随时保持联系,家属书信往来,便是最好的驭下之术!” 张晓敬闻言,后背一片冷汗都冒出来了,没想到师傅几天前就下套,就是等着考验自己,万幸的是自己好歹算是通过了,还得了驾驭这支偏军的权术,可为藩镇之主武库里的利器,心思之缜密,真是深不可测。 当下,金城之主诚惶诚恐极了,五体投地的拜谢,在破戒僧的呵呵笑声中,恭敬地拜别离去。 “乌斯藏国被我反掌覆灭,尽管提前了许多年,河湟三关七州,应尽快回归帝国。尤其是河西走廊这块粮食产地,经营多年,都是上好的肥田,膏腴之地,一口吞下后,就可解除金城,乃至大半个西唐帝国的饥荒。战功与我无关,倒是这笔天大的功德,岂能错过?” 破戒僧深吸一口气,凭着冥冥之中的联系,还是能感觉到钢之大地的妄世世界,机械神教数十万信徒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信仰之力,便藉着伪金丹(虚拟神格)斩出了跳脱不定的心猿意马。 只见一颗搏动节奏时快时慢的异心,被香火信仰之力点燃后,重构成结构异常复杂的钟表机械心脏,斩化出来的四明石猴,竟然是由无数纳米金属虫组成的液态机械人。 心猿都成了这副模样,破戒僧对意马也没了指望,听见一声希律律的长嘶,一匹由无数复杂部件组成的机械马凭空出现在面前。 可是,随着暴猿状的液态机械人伸手触碰到这匹坐骑,机械马竟然分解起来,变成更小的部件,不停地旋转着,彼此之间跳跃着电火花,就像堆砌积木似的,一层层地升高,变成合抱粗,丈许长的金属柱。 “天网出品,齐天大圣系列,机械暴猿孙悟空1.0版,随身战术兵器,如意神兵1.0版!” 第二百十八章 心猿意马 降临者的数据化进程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凭着机械神教初具雏形的虚拟神格衍生【造物】领域的分身上,不仅将形而上的“心猿意马”机械化,还具体安排了起源和所谓的系列。 “天网,不就是红色巨熊境内失控智械们集体形成的共识,进而开发出的智能程序?换句话说,机械暴猿孙悟空也属于失控智械的其中一员?或许可以说是拥有自主逻辑和情感代码的智能机械生命!” 降临者看着伸手扛起战术兵器“如意神兵1.0”的自己的二心,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预见变异生物被复兴的人类彻底消灭,没想到智械崛起,被天网统统感染,转身却把人类给取代了!我都干了什么?” 降临者想起阶层壁垒森严的第二共和国,以及有类似情况的红色巨熊,更别说欧巴罗的“意志”和环地中海的“锡安”,以及分崩离析的亚美利加帝国,统统都是如此! “腐朽的权贵终将被推翻,人类的霸权崩塌在即,智械崛起后掀起的革命,人类被豢养起来,这不就是演化成母体矩阵,人类社会甚至全世界都被机械瘟疫改造了,整个星球赛博化,已成为定局!” 破戒僧凭着强大的意志挣脱出来,反手震碎了机械暴猿和如意神兵背后隐秘的联系,并将他们重新演化一遍,从物质底层重构开始,恢复到血肉之躯为止,还是大马猴和天山龙马。 尽管心猿意马的实力,与本体真身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作为破戒僧的弟子,却还是够资格的。 回到府里没多久的张晓敬,很快就从仆人口中得知,城东漏泽园的师尊,不知道从何处招来成精的大马猴,套一件黑铁甲胄,狮虎吞口带束腰,骑着一匹遍体生鳞的龙马,打着投军的旗号,在大门口候着。 “听说,师尊往雪山绝域一行中,就有龙马坐骑,巨猿持棍相随,恐怕是将覆灭乌斯藏的有功之臣,给唯一的弟子我送来听差的。” 圣贤说,怪力乱神,存而不论。现如今,都有成精的猿猴出世,甲胄在身前来投效,张晓敬岂能不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就召见了有可能是自己师弟的猴精和马妖。 不愧是破戒僧斩出的二心,浑身上下金丝柔顺,灿烂夺目,与常人无二致的面目,不过是多了几笔猴腮卷。至于那匹龙马就更加不凡了,鳞片光滑如松纹银,在牛油大烛燃起的光华下熠熠生辉,遍体都是豪光。 张晓敬口中连称美猴王,把猴子哄地眉开眼笑,入席摆开大宴,大碗吃烈酒,大口分脍炙,又有瓜果点心,祭过五脏庙,受人间烟火,邪异之气顿消,又多了几分人样。 金城之主从美猴王口中得知前后经过,立即明白师尊的美意,先把便宜师弟册封为征西大将军,用一个虚衔将其捧高高,又把大草原征伐之事全部托付出去。 得了具体的差使,自以为是美猴王的二心暴猿,便趁着酒意,当众打了一套拳招,其中有伸缩骨头,双手通臂的拳意,正是得了破戒僧的武道精髓,此时却在人前卖弄,由此可见二心暴猿的虚荣。 张晓敬有鉴于此,就知道师尊派来的“弟子”,果真是赤子天真的猴子,有这般拳法通神的家伙镇着场面,就算草原部族有万人敌的武道高手,也能履险而过,当不至于越打越少,最后泯然于众人,战殁于大草原。 翌日,一切准备停当,金城之主登上校场点将台,点起麾下下五千新军,交由安西军老兵率领,携裹着犹带几分残醉未醒来的征西大将军孙悟空,先向西行百里,再一路向北,目标正是破戒僧想过收服的河西走廊。 师尊考虑到的河湟三关七州膏腴之地,作为弟子的张晓敬岂会不上心加倍留意,往来的商队带来了不少好消息,都是大唐子民希冀重归故国的呼声。 河西走廊被乌斯藏国霸占后,留下不少屯田兵作为看守,兼着粮草征收的职责,早就因盘剥过重,惹地天怒人怨,不仅平民百姓秘密串联,就连地主豪强也都暗中滋生反心。 当然了,也有深度捆绑,实在是无法下车的权贵,即便听闻乌斯藏国一朝覆灭,也碍于姻亲旧故,没有抓住最后的机会进行切割,以致于家中族人外出,无论走哪里都遭到白眼瞪视。 当金城之主张晓敬的征西军挥兵北上,河套之地就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察觉到危机将至后,原本互相不对付的权贵和乌斯藏驻军,不得不联起手来共抗强敌。 谁能想到,他们稍微造出点动静,河西唐人立即揭竿而起,掀起了波及范围极为广大的起义,到处都是刺杀乌斯藏落单兵丁的事件,即便是小队驻军,以往能横扫村庄的兵力,此时却攻守易地,一队乌斯藏骑兵进入地方,什么声息都没有,直接消失地无影无踪。 河西百姓苦驻军久矣,此时听闻乌斯藏一朝覆灭,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驻军便成了无家可归的匪军,再加上山高皇帝远,军纪非常容易败坏,上梁不正下梁歪,都烂到根子里了,自然是人人喊打。 于是,张晓敬派出直属部下组成的征西军,试探着进入河套故地,不仅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反而看见了无数国民唐人大起义,把乌斯藏国派往各地的驻军飞快地消磨掉的场景。 青涩的桃子已然成熟,只要伸手拿捏住,就能轻易地摘下胜利的果实!征西军在主将孙悟空的率领下,即便是狮子扑兔,也全力以赴地攻下一座乌斯藏驻军的据点,己方战殁不过一掌之数,却顺利斩首三千级。 美猴王与破戒僧心意相通,当下命令筑京观以显摆征西军的武功,无论是安西军老兵,还是金城之主的直属部下,看在他浴敌人之血奋战不息,每次冲锋都在最前头,战功战绩都属于第一的份上,听命行事去了。 不久前,还是只能对付流寇盗匪的新兵,在激烈的战斗中,迅速地脱胎换骨,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铁血强军。 破戒僧藉着隐秘的联系,向自己的二心传来改良后的兵家战阵,除了练兵之法,还有军气元神的寄托之术。 第二百十九章 逐鹿中原 军气元神之术以阴阳家的五行生克之理奠定根基,脚踩大地借力发力,手中握持五金打造的兵刃,观想破戒僧亲手描绘的“倒生树”,打通经络穴窍,将四肢百骸练成铁板一块,兼具倒生树之勃勃生机。 夯实根基后,体质远胜常人十倍、百倍,将自身视作鼎炉,对日吐纳,点燃真火,立地即成武道真人,举手抬足之间,都有罡气风雷。或者吞吐月华,凝聚真水,能藉水救治伤患,成不入流的术士。 俗话说,人有贤愚!征西军中多来自边州金城本地人士,有载道之器,也有天生将才,有人能够勇猛精进,也有人驽钝痴愚,屡教不改。 当军中有人练气小成,成兵家修士,立即由迅鹰传书禀报上去,得了藩镇之主的认可,原地提拔三级,自领一队骁勇善战之士,并授予其私下搜掠草原部族之权,遇到运气好的,婆娘、牧户、牲畜,什么都有了。 如此种种激励之法,所有人的积极性都被激发出来,毕竟贪欲是人类前进的最大动力,征西军横扫四方时,涌现出越来越多的武道高手,随着投军的河西唐人越来越多,这支偏军的实力也随之越发壮大。 与刚刚进入草原时相比,控弦之士就往上涨了十倍,将近五万多人,至于擅长骑射、游击、潜行的游骑兵,也有将近万人。 征西军以河套故地为根据地,一旦遇到不可力敌的草原部族联盟,自然是且战且退,胜利转进坞堡林立的老营,打退敌人联军后,一波趁乱掩杀,斩获的首级自然是筑京观,缴获的牛羊牲畜,都半卖半送地给河西唐人。 有征西军牢牢地把持着河西走廊,西域往来大唐帝国的商队才能高枕无忧,尽管每次出入都要缴纳一笔很重的坞堡建设税,可是不纳税的商队,可从来没有一支能够安然无恙地进入金城。 饥荒年月里,活不下去的人揭竿而起,摇身一变,就成了在野外横行的盗匪。当然了,他们都被征西军收拾地怕了,没有征西军给的的旗子镇着场面,那可别怪盗匪们不长眼睛。 金城开辟出源源不断的财源,背后还有征西军挡着外人窥视的目光,去掉腹背受敌的心病,在藩镇之主张晓敬有意无意地放纵下,刚刚得了朝廷中枢认可的“金城节度使”,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终于派兵逐鹿中原。 首战便是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辖下灵州城,守将乃参与平定安史之乱的骁将赵能,此人赤胆忠心,对近来崛起于金城,不良人出身的张晓敬,早就心生警惕。 金城派出五千新军收服河套故地,骤然得人口百万之众归附,已成事实上的凉州之主,不仅有坐收往来商旅税收之利,还有大批粮草纳入库房,实力急剧膨胀,据说背后有高人指点。 所幸的是,金城甫一动作,瞧着去路军势,完全是冲灵州而来,没成想就有云游四方的道人前来相助,赵能仔细一看,却发现来人竟然是失散多年的亲弟,不由地大喜过望,便请他出面主持大局。 道人姓赵,单名一个雄,昔年安史之乱时年岁尚幼,被乱军驱使攻城,倒在城外尸堆里,一时闭气就昏迷过去,被夜晚凉风吹醒,看见尸横遍野,流血漂橹,却是见惯了生死,连哭声都没有。 结果,赵雄被路过的异人发现,心生好奇前来探视,发现此子与自己有缘,便带上山去悉心教导,传授了几门法术,前后八年,待师徒缘分尽了,异人便将赵雄遣下山去,临行前还送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红葫芦。 这葫芦出自异人之手,个头比寻常葫芦大上许多倍,斜挎在后背,用系绳穿过细腰,倒也稳稳当当。 赵雄曾对兄长笑说:“师尊命我下山前,特意祭炼了这口红葫芦,里面有历年收集的山火,都是雷击枯树点燃的雷火,专破阴鬼邪祟,有不测之威。” 灵州守将赵能对此不置可否,却也知道金城之主很不好惹,还需自幼寄托道门的亲弟帮衬着才能对付。 谁知,金城军的前锋乃是身高丈二的粗野巨汉,头顶一绺长发又粗又硬,过了脖颈,连着脊背都是猪毛似的鬣鬃,手里的兵器乃是农家耙草的钉耙,偏偏奇重无比,当头一筑,就把好端端的灵州城门给轰破了,差点没当场破城。 破戒僧能斩出心猿意马,在征西军里听用,自然也能将食欲和贪欲斩出来,化作朱刚鬣和杀无尽,为金城军逐鹿中原的前锋。 唯一可惜的是,朱刚鬣手中的九齿钉耙并非按一藏之数(五千零八十四斤)打造的神兵,而是八百斤有余,顶天了也就一千斤上下的凡铁。 若非如此,怎么可能被朱刚鬣用力一筑,就把能容四辆马车并排而过的灵州城门一举攻破,还得仰赖云游四方的道士赵雄,骁将赵能的亲弟,将普通的泥浆点化成岩石,与破开大洞的城门融合,让朱刚鬣的凡铁武器没了用武之地,才堪堪将其逼退。 金城军眼看急切之下不能攻破灵州城,干脆地就地安营扎寨,帐篷绵延开去,东西十里,南北六里地,都按照行军布阵的章法来。 敌军远道而来,又大兴土木地搭建营帐,赵雄估计此时的金城军正是疲累不堪的时候,正筹划着如何夜袭,谁能料到,在地底挖深坑,埋陶坛,负责“地听”的锐士,猛然察觉到远处传来挖地道的声音,赶紧亲自来报。 赵雄被气地哈哈大笑,他早就读过兵书,知道有挖地道攻城的战术,只是没想到还有人用这般下作的手段。 不过,消息很快传到灵州城主府里,骁将赵能也被此事惊动起身,全身披挂整齐地前来巡视,发现亲弟已经在想着反制的手段,不由地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对付挖地道攻城的敌军,不外乎两种手段,水攻,或者火攻!” 赵能知道亲弟有一葫芦的雷击火,正发愁着无处释放,沉吟片刻后,就决定用火攻手段反制,即刻看见赵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在火光跃动下,道人赵雄的微笑,显得格外狰狞,仔细看就能发现其本质,肯定不是玄门正道的弟子,更像是旁门左道的妖邪修士。 第二百二十章 围三厥一 不料,就在地听锐士探知挖掘地道的敌军具体方位时,挥舞锄头、铁镐与泥石奋战不休的声音竟然戛然而止。 简直就像是百戏杂技演到一半,最精彩的高潮即将到来前,当家人突然暴毙,不得不当场中断,教地听锐士们心里难过死了。 即便是身具异术的赵雄,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诡异的场面,沉吟了片刻,他伸手进怀里,掏出下山前异人师傅给的三个锦囊其中之一。 借助星月之光打开观看,赵雄眉头一皱,随即缓缓地舒展开来,双手捧着红葫芦,嘴里念念有词,落在旁人耳朵里,只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像极了传说中的咒语,便也不以为意,静待着下文。 祷祝完毕后,赵雄几步走上灵州城的城墙,看着绕城而过的护城河,在月光下泛起万千细碎鳞光,分不清是熠熠月华,还是野生游鱼,却伸手揭开顶盖。 骁将赵能眼尖,看见一溜爝火微光喷发出来,刚好落在四丈宽的护城河对岸,分成几十股拳头大的火焰,就地往前翻滚,统统变成了有眉有目的火鼠。 这些火焰精灵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就连挂着寒凉夜露,冰冷如铁的岩石,也熊熊燃烧起来,转眼过后,变成了一堆灰黑色的碎石。 “这便是世外高人传给二弟的异术!果然有鬼神不测之威!没想到,世上还有这般玄妙神奇的法术,也不知是出自哪个隐修门派?” 就在灵州城守将赵能对亲弟施展的异术生出不胜向往之心时,这些大小模样一般无二的几十头火焰鼠,立即分散开来,尖长的尾巴甩来甩去,似乎在探查到地底翻动过泥土的痕迹。 你还别说,这些土象火属的精灵相当走运,前后才花了二十息,就有一头火焰鼠找到地道的所在,前肢发疯似的用力,爪足并用地刨土,竟然被它真的钻进地底去了。 如此一来,就在附近的火焰鼠纷纷赶过来,赵能还以为它们会迫不及待地跟上,却蓦然发现这群精灵井然有序地鱼贯而入。 没过多久,就有惨叫声、哀嚎声传出地面,不消说,肯定是敌军派出专门负责挖地道的先锋,没准已被这群火焰精灵闷烧在地道里了。 灵州守将赵能看着亲弟的目光,流露出赞许和欣赏的眼神,就在附近的灵州守军,却是高山仰止的崇敬神情,此情此景落在赵雄这位左道之士眼里,自然是心满意足极了。 可惜的是,就在众人以为打退了敌军的试探进攻,准备大肆庆祝一番时,其它三座城门同时爆发大战。 紧急军报传来,东门被那位手持九齿钉耙的壮汉挥舞了几下就筑开了,西门则是被满头红发,脸色靛青,容貌恶形恶状,如同地府鬼神现世的人杰,抡起车轮巨斧炸开了通路。 至于最远处的北门,竟然是金城军两千主力,前锋十几人仅仅用飞爪、撑杆就横渡过了护城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独木舟,用环环相扣的铁锁扯开,上面铺着木板,竟然令天堑变成坦途。 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别说异人赵雄不曾识破,就连骁将赵能都终年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睛,着实是打脸,赶紧安排人手分头去协防。 动员全军的铜钟被敲钟人用尽全身力气敲响,一阵接一阵的钟声,就像是被灵州城敲响了送葬的丧钟,惹地所有人都不痛快。 城中豪强、世家碍于宵禁不敢派人上街,只能用飞鸽传书给守将赵能,想要出钱出力出家丁,协同守军一起护住城防。 可惜的是,赵能根本不相信城中的豪强、世家,断定这些墙头草两边下注,有他们在身边,没准捅刀子的人就是这些家伙。 毕竟,有过之前的经历,他们又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只要对方出得起价钱,不说收买所有人,仅仅有几家而已,就能在关键的时候翻盘。 城防是关键,重中之重,一旦被人攻破城门,大批敌军冲进城里,守城的军民肯定士气大跌,除了巷战决死还有翻盘的一分希望,灵州城就要在今晚易手了。 转眼过后,左道之士赵雄身边再无一人,就连嫡嫡亲亲的兄长赵能,此时为了城防军务,都远离城墙,回到幕僚扎堆的城主府里,在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城门攻防。 如此粗浅的兵法,赵雄竟然没有识破,反而用掉了师傅送的三个锦囊中的一个,他感觉面皮都丢尽了,不顾一切地收回所有火焰鼠,蓦然发现竟然少了一半以上。 也是赵雄气数未尽,从收回火焰鼠时,发现不足数,就察觉到最危险的地方,恐怕还是自己把守的南门,同时也要出一把力气,为其它三座城门的攻防,略尽一点绵薄之力。 于是,赵雄双手托起红葫芦,用尽全身法力,连面皮都涨地通红,总算将葫芦里面的雷击火逼迫了少许出来。 只见一道曲折如意的蛇形电光,从锯嘴葫芦开口处喷发出来,迎风化作一头胳膊粗,三丈长的火蟒,周身缠绕着无数蓝白电火花,两只灵动的蛇睛,在赵雄声声不停的咒语声中变得迷茫、迟钝了。 紧接着,赵雄逼出右手食指的一滴心头热血,屈指轻轻一弹,正好射中电芒火蛇的额头正中,就像开了一只眼睛似的。 赵雄凭着师傅“赤炼神君”传授的灵犀血祭之法,将雷击火中诞生的蛇形精灵点化出更强的灵性,且与自己心灵相通。 “宝贝,请转身!” 雷象火属精灵闻言,略微额首三下,竟然在半空中曲折蜿蜒游走,迳自沿着城墙,投向岌岌可危的城东去了。 彼处,正是破戒僧斩出食欲的朱刚鬣,四丈宽的护城河,简直如履平地。仅仅一人而已,他就将灵州城东门砸地破破烂烂,眼看着城门就要失守,不料来了一个强敌。 有多强!敌人还未露面,朱刚鬣头顶、脊背上的粗硬鬣鬃,竟然根根直立,显然是个连他都没有必胜把握的对手。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第二元神 正在犯愁时,朱刚鬣察觉到周围恍然间亮如白昼,扭头过去一看,发现一条胳膊粗,在半空中蜿蜒游走的雷火精灵,猛然张开能吞下水缸的血盆大嘴,正朝自己悍然扑来。 “法有元灵?不对不对,应该是天生精灵,被人祭炼过,练成了身外分身般的第二元神!” 朱刚鬣当下放弃攻破城门后的进一步行动,粗壮的身躯猛地下蹲,用力纵跃而起,几乎贴着地面滑行,先跳进护城河里,占据有利地形再说其他。 谁知,雷火蛇的灵性极高,发现猛地扑击不中,立即抽身弹起,城墙上的无数火炬,都被它吸引着扯出细长的流焰,得了这股火力滋补,哪怕都是凡火,有如令其化作水桶粗的火蟒,电芒在身躯上爆射蹿跃,有如片片鳞光,具有一丝不容忽视的蛟性。 紧接着,朱刚鬣脚下的护城河,就有十几道银亮的水流盘旋着,迅速游走到“二师兄”身上,就像世上最好的捆绳,将他牢牢地捆绑在原地,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雷象火属的精灵,还兼具蛟龙才有的水性,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奇诡莫名的身外化身,第二元神,莫非是我少见多怪了!” 此情此景,就连远在金城城东漏泽园的破戒僧都有些讶异了:“初出江湖时,别人练武我修道,捱到我炼气大成,怎么到处都是世外高人,隐修大佬?现如今,在玄门而言,我不过是个伪金丹,距离陆地神仙还远;在神道而言,不过是刚刚夯实根基,初步凝聚神格;在佛门体系里,仅仅是舍利初成,臻至金刚境罢了!” 尽管破戒僧曾经对弟子张晓敬夸下海口,金城军北击灵州,第一战就非常不巧,遇上擅长第二元神的修真者,简直是刚出门就被绊了一跤,倒霉透顶了。 “水流鞭加定身咒!强韧似乎不太够的样子,没准都不用我亲自动手,光是汗毛震动就够了!” 破戒僧想起自己以微弱的念力开发出高周波振动剑,其中难以计算的数据和繁复的公式,统统化作一道灵光,在自己的食欲斩出体外所化的朱刚鬣心里流淌而过。 紧接着,朱刚鬣深吸一口气,只听哈地一声,将普通质地的衣衫全部震碎,露出手脚身躯到处都是粗硬汗毛,尤其是两条毛腿,茂盛地就像一座黑森林似的。 朱刚鬣的皮肤颤抖起来,有如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在体表往复传动。实际上,却是他的体表汗毛在震动,被注入法力具有相当灵性的水流鞭,转眼过后就被凌迟切碎,化作一蓬银亮的水花,重新回到护城河里。 至于那令人无计可施的定身咒也并非不能自解得救,朱刚鬣撤去漂浮与河面上的法术,整个人噗通一声沉进到河底,很快就被湍急的河水送到下游去了。 双方的距离有点远,朱刚鬣察觉到定身咒的法力越来越弱,顿时洞悉所谓的雷火蛇也就不过如此,甚至还比不上自己,不由地心里大定。 当朱刚鬣以自己的法力强行挣脱出来,刚刚浮出河面,就发现自己来到灵州城的北面,金城军精锐正在协助着攻城。 万万没想到的是,雷火蛇穷追不舍地赶过来,朱刚鬣仔细一看,瞧见这头精灵的尾巴一动不动,似乎被什么人攥住似的。 果不其然,雷火蛇的后面跟着一条模糊的身影,它不仅追了上来,还把主人的徒弟赵雄一并带了过来,用的显然是“如影随形”之类的光阴遁法。 赵雄亲眼目睹自己最得意的精灵法器,接连突袭扑击,都被那身高丈二的壮汉堪堪抵挡住,连他身体都近不得,不由地有些忿忿不平,藉着自己右手攥住雷火蛇的尾巴,就念诵师尊给的秘咒,将其变化成一柄锋刃如闪电曲折之形的神兵。 【雷火剑,旁门三十七法剑之一,因雷击千年枯树着火而诞生的精灵,赤练神君将其祭炼成身外化身,第二元神,属于剑形灵器】 朱刚鬣看见雷火蛇被人炼制成神兵,手中八百斤重的九齿钉耙都觉得轻了,毕竟打造时用的材质都是凡铁,实在是无法正面相抗。 破戒僧的应对手段,立即通过隐秘的渠道,传到食欲斩出体外,衍生出来的“朱刚鬣”心里,教他如何对付这般强到可怕的对头。 只见朱刚鬣双手握住凡铁打造的九齿钉耙,用力一掰,就将这玩意变成钉耙和长棍两部分。紧接着,九齿钉耙回到朱刚鬣的右手,隐隐约约地有尺许长剑气可以随意挥洒,至于左手则承载这件凡铁神兵的大部分本质,就连普通的护体罡气,此时也变得如钢似铁。 赵雄手持雷火剑劈砍而来,朱刚鬣壮起胆子用左手去格挡,也不是正面硬拼,而是相当技巧地格挡开来。 与此同时,朱刚鬣深吸一口气,右手隐隐约约地射出九道尺许长的气芒,快如闪电地朝赵雄肋下招呼。 咔嚓一声,大意轻敌之下,赵雄的两排肋骨,大部分都当场断掉,即便有护身咒,也仅仅能挡住玄奇的剑芒,而完全忘记钉耙这玩意用来搂草,实在是太犀利了。 正因为如此,赵雄不仅断掉许多根肋骨,就连腰部部位,都有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多不少,正好九条。 赵雄入山、出世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沉重的伤势,心里的恐慌惊惧彻底压倒炼气士的理智,忙不迭地抽身而退,似乎连雷火剑都忘记带走了,迳自投向灵州城主府的前厅里。 朱刚鬣看着对手仅仅破了点皮,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讶异了半晌,忍不住叹道:“这点伤势算啥?再过一会,伤口都收口结痂了,还治个屁!” 仅仅两个回合,朱刚鬣就赶跑了灵州城主最信任的左道之士,他看着融入双臂的九齿钉耙,不仅有最强大的盾,还有最犀利的武器,自然是想再多杀点,拿更多的战功! 就在这时,攻灵州城西大门的“三师弟”杀无尽,在三刀两斧砍出一道通道后,就没有任何下文了,显然是尽到佯攻的责任。 第二百二十二章 食欲贪欲 “你看真不像是贪欲的化身,反倒有点怠惰的味道,莫非是我斩出杂念的时候,没有把握住尺寸!” 破戒僧的话在杀无尽的心里回响,贪欲化身不以为意,反而看着周围潮水般退去,又被上官强令着,硬起头皮上前的士兵们,淡淡的笑道。 “如此技艺低微的守军,连一丝危险的感觉都没有,低烈度的战斗,可刺激不起咱家的热血,自然是意兴阑珊,出工不出力咯!” 破戒僧听了这话,立即明白过来,沉吟片刻,才道:“你是羡慕嫉妒‘大师兄’和‘白龙马’率领征西军横扫草原,有足够多的鲜血和草原雄鹰可以狩猎?他们两个是冲着重建安北都护府去的,杀戮地狠辣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灵州城,除了守将赵能,的确……” 杀无尽听到这里,眼睛突然一亮,阵斩名将的想法,有如星星之火落在秋末枯草遍地的草原里,转眼过后熊熊燃烧起来,炽烈的贪欲连眼睛都红了。 拆成一柄重斧和一杆月牙戟的趁手武器,在杀无尽手里重新恢复成方便铲,被他高高举起,用力地砸向地面,条状麻石铺成的城门地界,竟然被其凭空震出涟漪似的波动,周围数百守兵根本反应不过来,纷纷被掀翻在地,一时间人仰马翻,彻底失去阵形。 杀无尽对这些小兵根本不屑一顾,左手食中二指掐决抹了双眼一下,悄声无息地开了道眼,能窥见灵州城的气数。 周围倒地不起,发出哼哼唧唧怪声的小兵,都是常**食,受过严苛训练,略有血勇之力的浅红色,为首的将领或许出自世家,体质与常人不同,散发出的气息竟然是浓红色,有点接近于血的颜色。 杀无尽注意到,这位军官身边的亲兵,却多是暗红色,要么就是受过重创,体质未免有些暗亏而显得余额不足,要么就是从小接受训练,专门走阴狠狼毒的路子,本来就是如此! “一群废物点心!” 杀无尽看也不看世家子出身的军官一眼,踩着东倒西歪在地上的守军,迳自朝城主府冲去,重达千斤的方便铲被其倒拖着,一路上掠起无数零碎的火花。 灵州城北门守将的亲兵们,不忿自己被人蔑视,想起身去追杀,不料主将看着杀无尽踩踏过的地面,留下深达寸许的凹痕,赶紧伸手拦阻亲兵们无谓的衔尾追杀。 “由他去吧!大帅宁可相信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左道之士,也不把我们这些旧部放在眼里,如今敌军趁夜攻城,可不是我等的责任,一旦追究责任,自然是落在大帅的亲弟,异人赵雄身上!尔等不可擅自行动,守住北门方为正理,如此一来,可进可退,怕个球!” 这番话,被北门守将故意亮起嗓门分说,别提他的一众亲兵们,就连刚才被地面波荡起伏弄翻在地上的一千几百守军士兵们,听到耳朵里,也感觉这才是对嘛! 与此同时,左道之士赵雄被朱刚鬣的气兵所伤,化作一绺火光回到城主府,惊魂甫定后,才感觉到腰肋处如火中烧,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失血,滴落在地上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所幸的是,赵雄的师父早就预见了此事,在第二个锦囊里预备了伤药,赵雄取出一颗,放在嘴里嚼碎了,一半喷在伤口上,另一半喝水吞服下肚。 这药果真灵验非常,化作真气覆盖住伤处,失血就被止住了,深可见骨的伤口,粉红色的肉芽不断滋生出来,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收口。 十次呼息过后,放在常人身上会收走半条命的致命伤,除了衣衫被撕开的破口还在,赵雄的腰肋处就只是留下淡淡的浅红色印痕,不知道的人根本无法发现他受过伤。 缓过一口气来,赵雄就开始想着如何报复回去,心里暗想:“那粗犷的壮汉也不简单,左右不过是一件凡铁兵器,在他手中竟然能发挥出气兵的神异,若非老师给的丹药灵验,我这条小命岂不是交代在这里?哼……不给此人一个报应,怎见师尊的神通本领?” 想到这里,赵雄双手捧起红葫芦,默默地念念有词,这是打算召回雷火精灵所化的神兵,奇怪的是,过了半晌,红葫芦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与此同时,被朱刚鬣几下强攻轰破的东大门前,他的右手抓牢雷火剑,任由它如何扭曲弹动,始终脱离不了束缚。 迫不得已之下,雷火剑恢复了原形,水桶粗、四丈长的火蟒,总算是撑开了朱刚鬣控剑的毒手。 雷火精灵狠下心肠,舍弃了从无数火炬扯来的凡火身躯,又变回胳膊粗、丈许长的本体真身,在半空中如走龙蛇,几下曲折弹射,竟然逃脱樊笼,迳自投向城主府偏院,主人唯一的弟子赵雄去了。 朱刚鬣看着雷火精灵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吐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眼里流露出有如实质的食欲:“如此奸猾狡诈,又不失灵性,天生地养的精灵,真想一口吃了它!” 破戒僧看着食欲化身如此坦率的真情流露,不忍开口揭破其妄想,反而鼓励道:“毕竟是雷击灵木诞生的空中火,既有雷霆生灭之机,又沾染了千年古树的灵息,不知道被何方高人采集而去,练成了身外化身,第二元神,兼具蟒蛇蛟龙之水性,巧思妙想啊!” 在具有科学思辨的破戒僧看来,水火二相,便是阴阳二气,就是带正负电荷的云团,互相碰撞冲突,打雷闪电就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 “尽管世界份属不同,不过大部分的自然现象都有共通之理!能把雷击火中诞生的精灵祭炼到如此地步,不定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具有非常朴素哲学思辨,有如诸葛孔明般的世外高人!” 朱刚鬣对本体真身的好奇心不以为意,却因为雷火剑从手里走脱掉,而有些忿忿不平起来,他并不是“大师兄”,乃是破戒僧的二心所化,神通本领与真身一般无二,他就是食欲的具体化身,心思比较单纯。 “我一定要吃了它!”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杀戮领域 破戒僧沉吟片刻,估摸着识海里的轮回神国,得虚拟神格镇压,又有信仰之力源源不断地破空而来,已不复当初徒具空壳的雏形。 若是将神兵雷火剑送进轮回道里转过一世,彻底洗去剑身的烙印,肯定能将其解脱出来,重获自由之身,不必被某人驱使着,为奴为仆。 至于恢复本来面目的雷火精灵,出于解救之情谊,为自己出头,与人斗法干仗,那便是他的决断,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此举可以说是不沾因果,独得其利。 想到这里,破戒僧便对食欲化身的朱刚鬣笑道:“现如今,你不过刚刚成形,正需要海量的人间烟火,夯实根基,凝聚贪嗔痴三毒元神……” 朱刚鬣哼哼两声,反诘道;“俺老猪也不是愚钝的货色,从你身上早就偷偷学会古神香道,练成一个灵胃,能在呼吸之间,将食物精气尽数吞下,还有降神之法!” 破戒僧闻言讶然,却还是坚持说完:“待到你修为大成,成为事实上的独立个体,有了消磨神兵的本领,再来谈吞食雷火精灵的事罢。别到那时,人家的本领比你还大,谁吞谁还不一定呢?” 朱刚鬣听罢,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被饵食所制,不由地勃然大怒:“区区一头雷象火属的精灵,不过被高人祭炼出一丝蛟龙水性,又能奈我如何……” 越往下说,朱刚鬣的声音就越低,显然是知道自家的底细,与这头天生地养的精灵,实在是没法比,现在撂下一些狠话,不过是为自己找回面子,故意和本体置气哩。 破戒僧瞬息间洞悉这头食欲化身的心思,当下也不说破,对朱刚鬣下了暗示,强行冲破了城门,朝恢复本来面目的雷火精灵遁去的方向追去。 灵州城北门的守兵,胆敢阻挡者,都被这位丈二高的彪形巨汉撞地人仰马翻,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金城远征兵顺势攻进城里,带头的藩将知道困兽犹斗最是难缠,怕折损太多的人手,连忙高喊缴械不杀,打着劝降的主意。 这句话颇具杀伤力,被藩将身边的亲兵听去了,左右交换眼神,默契地大声喊出来,迅速波及到夜袭灵州城的所部藩兵。 在城门被敌人轻易攻陷后,原本就士气大跌的守兵,根本无心恋战,纷纷跪倒在地上,将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按照对方下的指令,高举双手抱头,将额头砸在地面,一副诚心诚意投降的模样。 藩将知道这些人并非外敌,也不是草原上的雄鹰,砍掉首级可以筑京观彰显武功,毕竟都是骨肉兄弟,既然人家愿意弃暗投明,就省了许多不必要的杀戮,便立即约束部下,仅仅收缴地上的军械,将俘虏用绳子捆成一串,牵引着出了灵州城再说。 破戒僧对这位藩将没有举起屠刀,不禁高看了一眼,扫视了几个来回,叹道:“可惜了!一身肉体凡胎,不是炼气修仙的真种子,许他一场人间富贵就是,也不枉追随金城之主,我那徒弟张晓敬入世争龙的情分。” 与此同时,四方城门告急,守军气势岌岌可危,本该出来主持大局的名将赵能,却被开了道眼,循着气机找上门的杀无尽给缠住了,完全仰仗追随自己多年,沙场中出入生死十几年的亲兵护持,却根本腾不出手来。 没过多久,左道之士赵雄以师尊所赐灵丹,将伤口痊愈过来,又藉着收宝诀召回神兵雷火剑,听闻兄长被面目奇古的高人破门追杀,赶紧施展小有洞天火光遁,以偏院灶台触发。 瞬间过后,名将赵能所在的议事厅上首,一根胳膊粗的大红描金七宝蜡烛,熊熊燃烧的火焰陡然膨胀壮大,约莫有六尺三分高,焰火粗壮如柱,内中漆黑,宛如开了一道门户,紧接着,从里面从容走出衣衫褴褛,却神情淡定的赵雄。 杀无尽眼角余光瞥了过去,看到左道之士赵雄现身,心中嗜血的杀性陡然爆发,有如实质的杀气透体而出,那是破戒僧初出江湖时,格杀欺辱良善的江湖恶霸的杀意,将无辜山民认作盗匪,大肆杀戮的武林少侠的杀意,凡此种种,死在破戒僧手里的罪无可赦之徒。 一时间,就连将议事厅照地亮如白昼的成排牛油蜡烛,都因杀气暴走被压制地火光暗弱,昏暗无光。 在场的都是出入生死的沙场老兵,被杀无尽的杀气透体而过,竟然有如堕冰窖的恶寒感觉,说不清是杀气,还是刺骨的寒气,刺痛了这些老兵坚韧的神经,令他们产生了幻觉,仿佛一夜之间,回到安史之乱的杀戮乱世。 千斤镔铁打造而成的方便铲,在杀无尽的手里不比豆芽菜重上几分,他已然放弃名将赵能的首级,眼睛锁定价值更高的左道之士,双腿迈开快如奔雷的步法,朝取下背后的红葫芦,准备施展法术的赵雄杀去。 “想以近身战取贫道的性命?吃一堑长一智,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招,御剑!” 话音刚落,刚刚回到左道之士赵雄身边的雷火精灵,鼓起余力抽取议事厅周围两排牛油大烛的火光,尽管它们被杀无尽的杀气压制地低无可低,可是火光本身做不得假,还是借来了不少凡火,不惜付出全部火力幻化成一头火焰巴蛇,精灵本身却再次化出剑形。 杀无尽看见这一幕,按捺不住地冷哼一声,议事厅里顿时有一股阴风吹过,所有牛油大烛统统熄灭,所有人陷入黑暗中,令人不免产生覆顶之灾的感觉。 破戒僧看到这一幕,讶然失笑道:“真的小看贪欲化身了,竟然能在如此短暂的时日里,练成杀性道域的雏形,或者应该说是杀戮领域!” 凡火维系的火焰巴蛇,刚刚在人前露出巴斗大的头颅,遍布熔岩般的斑驳纹路忽明忽暗,结果被一阵阴风吹过,不仅连火力之源都消失了,连自己存在的根基都开始摇摇欲坠。 趁着所有人的眼睛在亮如白昼和瞬间陷入黑暗的时候闪瞎眼,从本体破戒僧处获得盲战和杀戮本能的经验,杀无尽将手中的方便铲一分为二,月牙铲从上到下,卡住雷火剑的剑锷,狠狠地压制在地上,教它变化不能,根本动弹不得。 紧接着,杀无尽手持斧状铲头,朝默诵持咒同样被打断的左道之士赵雄胸口捅进去,只听咔嚓一声,骨头都裂开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赤练神君 仗着师传护身咒将身躯加持地如钢似铁,左道之士赵雄也没有想到,对手不过是一介武夫,却以区区一件凡铁兵器破了自家防御,斧状铲头破了胸骨,深深地陷了进去。 生死就在一线之间,赵雄情急之下也失了分寸,一声令下,忽明忽暗的火焰巴蛇顿时原地爆发。 只听一声天降沉雷,随着火焰巴蛇炸裂,无数暗红色,有如烧烬后的炭块,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朝周围爆射开去。 杀无尽披在身上的盔甲,眨眼间炸开崩裂,半边身体都被烧出焦黑的燎泡,右手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前用力送去,用的竟然是破戒僧最近领悟出来的“二段发力.寸劲”。 只见一道斧刃状的有形杀气,从左道之士赵雄背后透体而过,落在地上,还斩出深深的印痕,从伤口带出一溜鲜血,从斧刃上方滑落到地上,那有形杀气才缓缓消散掉。 连火焰巴蛇自灭爆碎,阻碍不了对方的杀招,淬不及防之下,左道之士已经胆寒,看了一眼及时反应过来,为兄长挡自家大招而倒下一地的亲兵们,赵雄毫无愧疚地抽身而退,向着议事厅上首的大红描金七宝蜡烛冲去,似乎想藉着小有洞天火光遁法逃走。 “打了小的,来个老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别多说废话,只管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俗话说的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破戒僧早就召回自己的二心化身,孙悟空掐着摩利支天隐身诀,在灵州城上空埋伏着。 当左道之士赵雄命在存亡之际,不顾一切地想要借遁法逃走,等候多时的暴猿咧嘴一笑,如意神兵抡圆了,就朝目标猎物头顶重重一棒。 “旁门左道,尽使些鬼域伎俩,竟然还敢入世,参与天下鼎革,若非为扶龙庭而来,就是下山行道炼法!我意难平,此人不杀不足以谢天下,死来!” 话音刚落,左道之士赵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一根金黄色的长棍破空而来,在视野里越来越大,简直充塞了整个世界,无论朝什么方向躲避都无路可去,不由地心中懊悔至极,暗恨自己为何会招惹到如此强敌! “师傅,徒儿悔不该不听劝告,闭门闲读黄庭!我这就去了,您可要为徒儿报仇啊……” …… 巫山,恶鬼峡,卷云洞,赤练神君在云床上盘腿打坐炼气,忽然间心血来潮,蓦然间睁开眼睛,看见门人弟子的本命灯,竟然火光暗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灯芯忽灭,就连七宝琉璃灯盏,都被余劲威力波及,出现碎裂的痕迹。 “唉……好不容易物色到门人弟子,可以传承本神君之道统,没想到这将门虎子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出师未久身先死,你叫为师如何避开唐末大劫?” 赤练神君深吸一口气,掐决想要找回赐予门人赵雄的宝葫芦和雷火剑,结果却毫无反应,尤其是那柄雷象火属兼具蛟龙水性的神兵,心头热血祭炼的烙印都没了似的,简直不可思议。 “也罢!自从本神君采集这天生灵物练成神兵飞剑后,便无端端地有心惊肉跳之灵感,似乎惹上了不该惹的麻烦。现如今,藉着门人的手送出去,就是将一桩泼天大的因果转手予人,我还是守弱之姿,只要紧闭门户,应当可以从容避过此劫!” 赤练神君还是盘腿打坐,没过多久,一道火红色的遁光破空而来,连闯恶鬼峡十二道风云禁制,又破开卷云洞的二十四道金刀烈火禁制,在原主人面前现出本来面目,一个齐腰高的大红葫芦,封盖却是一个未解开的锦囊。 此物正是左道之士赵雄最后一个“师傅的提示”,赤练神君看也不看,直接伸出食指轻轻一弹,就有一道菱形灵光射出,将第三个锦囊应声击爆,纷纷扬扬落在下的纸屑,不停地翻滚着,竟然是一道逃命用的纵地金光法灵符,而且还是不够正宗的仿冒品。 赤练神君藉着元气神兵“菱花指”,收回了那道灵符上面寄存的法力,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洞府西北角的卷轴,道统传承的祖师爷爷,驾鹤周游八荒六合,开辟蛟龙修行的道脉。 只可惜,龙性至阳至刚,化合万物,孕育子息无数,真龙本身又是国祀正神,便是蛟龙统率海河湖泊一众水族,也是天生的神道种子。 即便赤练神君,前身也是异类,乃赤链蛇成精蜕妖所化,若非深入恶鬼峡,寻得祖师开辟的洞府,不仅得了根本法决,还有了正儿八经的出身(后台),就不会有今日的修为。 …… 左道之士赵雄被破戒僧的二心孙悟空当场一棍锤爆,连出阴神夜游,采摘千里花的神魂都不留寸缕,只剩下真灵遁往冥土。 神兵雷火剑被月牙铲压制,根本动弹不得,孙悟空擎起如意金箍棒,狠狠地砸了一下,就将雷火精灵天生的暴脾气统统压了下去。 只可惜,左道之士赵雄的红葫芦,竟然是有器灵的宝贝,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化作一道红光遁走,顺手还从苦主身上带走了最后一个锦囊。 尽管目标猎物并非自己亲手所杀,而是本体破戒僧的二心化身出手干掉,杀无尽的杀心却已平静下来,上前拾起灵性大失的雷火剑,交给了不知道何处的“大师兄”。 杀无尽的杀气瞬息消失,议事厅里火光暗弱的数十根牛油大烛,再度恢复熊熊燃烧的旧貌,将整个厅堂照地亮如白昼。 火焰巴蛇自爆的冲击波,连杀无尽都挡不住,左侧半边身子都被烧成遍布焦黑的燎泡,更别说肉体凡胎的一众灵州城守兵们。 若不是亲兵们誓死卫护安全,灵州城的驻军主将赵能,就不止是面色焦黄,呼吸声粗如老牛,仿佛吞了热炭似的,嗓子嘶哑,有口难开! 就在这时,议事厅外面传来噗通一声,杀无尽感觉地面都在震动,往外看了一眼,发现追进来的竟然是食欲化身朱刚鬣,自己的“二师兄”,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 城外乱葬岗,两条瘦削的身影裹在黑布里,凭着对方才连场战斗的了解,其中一位笑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灵州城昼夜可破,果然不出老师所料!” 第二百二十五章 粉碎真空 此人背后有一对刀翼,由无数柳叶飞刀聚合而成,出身庐山洞,为兵家修士百晓生门下高弟,姓邢名台。 站在他身边的三尺童子,面如敷粉,梳着两个角丫,身穿一件大红色的五毒褂子,却是庐山飞雷洞五毒真人的爱徒,粉孩儿童如意。 “邢兄的师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便是身处江南西道一隅之地,也能洞悉世情,察知大劫生发之初,不在朝廷中枢,也非河东四镇,而是灵州这边疆军镇。” 邢台最是爱听这话,他也知道洞和飞雷洞乃是数代积累的交情,便与五毒真人的爱徒,也是这位阳神境大修士的独子,惬意地攀谈起来。 谁能料到,远征军昼夜之间攻陷灵州城,令金城之主张晓敬的地盘一下子暴增数倍,气数隐隐约约之间连成一体的破戒僧,修为也水涨船高地暴增起来。 于是,阳神真人绘制的隐身符,也逃不过破戒僧的眼睛,被他看穿了虚实,两道目光扫视到城外乱葬岗,顿时识破了兵家修士邢台和粉孩儿童如意的行藏。 金黄色的目光照到两人,邢台还不怎么觉得,双手抱臂,甚至反瞪回去,童如意就谨慎多了,察觉到泥丸宫里,已经小成的五毒元神不安地躁动起来,大喊一声“不好”,即刻掐决施法,遁进地底深处,藉着暗河水流神速地逃走了。 兵家修士邢台此时才察觉到不对劲,暗恨粉孩儿童如意也不打声招呼,就把自己一个人留下对付来人。 他可是见识过旷世暴猿一棍轰去,将修为不弱于自己的左道之士赵雄瞬间灰灰,余波直追其本命灯的一幕,此时终于害怕起来,想施展遁术溜走。 可惜的是,破戒僧隔空一指,弹出一道绿光,正中兵家修士邢台,立即将其准备就绪的遁法锁住而动弹不得,这一招正是得自卡拉图大陆反制传送法术的“次元锚”,被破戒僧精心改良后的“定身咒”。 兵家修士邢台立即反应过来,知道遁法被对手以神秘莫测的禁制压倒,不得不祭出号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神行甲马”,借来兵家大圣姜子牙的神力,双腿快如风车,转眼间跑出里许地。 可是,这点微末速度怎么可能是破戒僧的二心化身孙悟空的对手,平地一个跟斗,立即驾起筋斗云追了上去。 这一回,如意神兵再次被这头旷世暴猿抡圆了,还借助筋斗云的速度,棍子前端原本金黄纯色,此时竟然白如日华,燃起粉碎真空的无根火,一路上撞破无数空间层面,携裹着无数空间碎片,朝目标人物兜头击去。 致命的气息,令人不禁生出大恐惧的陨灭感,兵家修士邢台气急败坏极了,就连眼角都睁地裂开,眼看着周围左右都是棍光,根本躲避不过这一击,他也是狠辣果决,心意一动,就将负在背后,一百零八支庚甲运化飞刀组成的刀翼,全部朝那头旷世暴猿射去。 破戒僧隔空看见这一幕,不禁暗道一声好,为这位兵家修士毙命待死之际,还能不顾一切地反噬,试图拖自己的二心化身孙悟空下水,快意地轻轻鼓掌。 可惜的是,如意神兵的速度更快一筹,兵家修士邢台头顶百会穴,被孙悟空的奋力一击不偏不倚地轰中,整个人有如沙砾,被狂风卷起后,就被吹地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剩下。 至于一百零八支庚甲运化飞刀,也在转眼过后,一根不差地戳中这头旷世暴猿的胸膛,将孙悟空的周身大穴都点爆了。 “法武合一的兵家神技.爆破劲点穴指!竟然能化在飞刀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或许在祭炼飞刀时,就寄存了一招指力上去!换做是其他两个化身,我就得回头重新凝聚出来。可惜了,二心分身孙悟空的本质,血肉重构的纳米机械虫,乃是天生的人仙之体!” 果不其然,这头旷世暴猿有如碎砂般的分散开,变成一条条寸许长,头发丝粗细的“跟斗虫”,总数约莫有十二万九千六百条,符合一元之数。 兵家修士邢台临死之际发出的一百零八支庚甲运化飞刀,扑簌簌地落下,他并没有洞悉破戒僧的二心化身孙悟空的本质,竟然连一根“跟斗虫”都没有射中,跟别说伤害到他了。 一次呼吸过后,一元之数的跟斗虫再次聚合起来,恢复成旷世暴猿的形态,他伸手一招,如意神兵演化的黄金棍棒就主动飞到手里,一端纯白的颜色,粉碎无数空间层面的无根火,本质却是无数的空间碎片,此时已被不可违逆的法则恢复原状。 “你是天生的人仙之体,如今又在冥冥之中,打出了粉碎真空,威力无上限的人仙一击。只差圆满自己的道心,将一元之数的跟斗虫的群体意识凝聚出来,且尽快修炼成阳神,到那时才是完美人仙,就可脱离于本体真身,而成完整的个体永世存在!” 旷世暴猿听到破戒僧的这番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俺老孙的本领,与得了正果的四明石猴相较,还有不大不小的差距,完美人仙不过是刚起步,也过了这场大劫再说罢!” 破戒僧听罢,看到自己的二心分身,驾起筋斗云连夜返回河套根据地,微微一笑,叹道:“两个小辈也敢在我眼皮底下窥视,真是胆大妄为,狂到没边了。没有全部留下,正想漏网之鱼回去报信,打了小的,来个老的!真是一笔好买卖!” 破戒僧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中蕴含着杀戮、摧毁、破灭的气息,同时也有得了正觉的大欢喜,无形之中掀起一股狂潮,从城东漏泽园扩散开去,将金城内外的阴气、怨念统统催化成无。 “修士最怕劫数,千方百计也要避开,不惜送出夺取天地之灵机祭炼的法宝神兵,甚至以门人弟子的性命代替。我就主动参与进去,搅动风云,吞吐阴阳,摩弄乾坤,默默运转劫数,为九州玄门正宗修士设劫,为海外旁门散仙、左道真人磨砺!” 第二百二十六章 箪食壶浆 此话一出,遥远的天际深处,顿时响起雷霆轰鸣,前后总计七声,声声震动四野八荒六合,当真是上达天听,被世界本身记取。 破戒僧毫无动容,哪怕自己所居的漏泽园佛堂里,乍然间被骤起的雷光照地亮如白昼,脸色都是淡然,唯有那双眼睛,瞳孔深处浮现出一点暗红,有如积薪举火点燃的烈焰,冥冥之中牵动着不知道多少因缘,让他们有如飞蛾,向着火光舍生忘死地扑来。 以中原九州为舞台,各地野心家们即将粉墨登场,掀开乱世争龙这场大戏的帷幕,伴随而来的则是唐末封神大劫,背后的大因缘,却是来自地府的失衡无序。 破戒僧抬头看了一眼地藏菩萨,地狱六道轮回的教主,手中掌握着一部分冥府神权,并非凭空得来,而是从古神、鬼仙手里夺来。 “雪山魔国已被曼陀罗诸神联手击破,不仅占了数座圣山洞天,还将彼此连成一体。得此根据地,诸神居高临下,自可徐徐图之,我偏要催化劫数,将天地人三界,古神、修士和诸神都牵扯进来。毕竟,水越混浊,越是能藏起自身,还可趁乱摸鱼!” 没过多久,就有校尉奉命来城东漏泽园,将远征军立足未稳,就夜袭灵州城,一举得手的好消息禀告给主公的师尊。 破戒僧早就知道此事,连门都没有开,淡然地回了一声:“知道了!”就赏了一发“燃血指”给这位通传战报的校尉,令其体内气血运转加快,气机暴增一成而已。 若是没有这般随手点化,夯实来人武道根基,甚至真气暴增的好处,这等小事怎么会被几个校尉打破头了也要争抢到手,无非是看到其中隐藏的利益罢了。 片刻过后,脚程快了三成的校尉回到城主府邸,惹来同僚一阵羡慕嫉妒,却还是强忍着没有漏底,直接举起令牌面见了主公。 张晓敬以金城为治所,领的朝廷中枢的旨意,却是朔方节度使,他手头上只有一城之地,现如今夺取了灵州,这本该是朔方节度使的治所,转眼间地盘暴增,就是战后的统辖体系,尤其是梳理辖内子民的官僚体系,必须重建起来。 “按师尊所说,各地节度使拥兵自立,本身就是最大的封建地主,不管寒门出身的士族,还是门阀古旧的残余,都不是成建制的藩镇对手。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取而代之,联络地方上饱受欺压的豪强,征召寒门士子出仕,安抚大战过后的地方,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 当然了,灵州城军政两套班子,兵权必须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除了最高政务长官,其余的职位尽可以让渡出去,由得那帮豪强世家争抢,还可以藉此拉拢各方势力,收买人心。 这些人自然是金城所出,否则的话,区区不良人出身的张晓敬,怎么可能坐稳金城之主的位置,即便破戒僧不在身边,他还是按照具体的方略,将自家地盘经营地铁桶一般。 现有成熟的体制可以源源不断地培养人才,张晓敬分官许愿的消息传开后,哪怕是转任到灵州城,知道其中内幕的人,无不跃跃欲试,想要谋取个一官半职,也好为自家光耀门楣。 事情的发展比张晓敬想地还快,当他放出的消息传到灵州城时,原本还在观望的各个豪强世家,无不欢欣鼓舞,纷纷派人快马加鞭前往金城,向入主灵州城的新主献上忠诚。 张晓敬对于这些自带干粮武器,纷纷投入麾下的各路人马,也不怎么嫌弃,禀告过师尊后,破戒僧还是回了一句“知道了!”,就任由他这位弟子全部笑纳,实力和地盘与日俱增地开始扩张。 这一下,就惊动了灵州城附近的修士,在贺兰山青铜峡结庐隐居的前朝余孽宇文化骨,近来他在灵蛇洞采集隐晦沉郁之气,试图混合蛇涎炼制成一杆灵蛇幡,专门能污秽玄门飞剑。 盖因前朝覆灭,宇文一家彻底失势,兴盛时法不加贵人,一旦家势衰败,曾经得罪过、冒犯过的奇人异士,纷纷出来与他们一家为难。 其中不乏擅长剑丸跳丹的修士,虚空藏剑的剑侠,如空空儿、精精儿这般半仙半侠又半人的散流,以及聂隐娘、红线女、虬髯客等有出身、由后台,背后有门派撑腰的玄门正宗。 宇文化骨能够侥幸活到现在,有赖于当时尚且年幼,浑不知事,被那些剑侠轻轻地放过了,他却以此为耻辱,长大后千方百计地寻访仙踪侠影,玄门没看上他,旁门也不在乎没落贵族。 直到最后,宇文化骨在贺兰山青铜峡一带游历,凑巧撞进一间重光的洞府,得了其中的法统,不在三十六旁门、七十二左道的行列,而是相当罕见的五方魔道长生教的传承。 魔道源流已不可考,据说源自中古时代诸子百家的墨家,宇文化骨得了道统后,自然知道这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魔道的起源来自上古巫术,从血祭牺牲中汲取法力,以天地间种种狂暴自然力,辅助以奇形怪状的魔神形象进行祭祀,凝聚出所谓的香火神相,或者应该称之为有无形魔相! 宇文化骨的修为还未到那般地步,以他如今的法力,了不起就是以幻术,蛊惑几个山民用牛羊为牺牲进行献祭,完全凝聚不出香火金身,哪怕是一具空壳也好。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贺兰山附近的灵州城,十几万人口的大城,又是朔方节度使的治所,连同附近星罗棋布的村镇庄园,少说也有将近五十万人。 一旦将他们引诱着踏入魔道,香火信力源源不断灌注而来,一个月的所获,就能抵得上宇文化骨一个甲子的积累。 可是,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灵州城在一夜之间换了主人,现如今可是金城之主张晓敬的地盘,隐隐约约地有将朔方节度使取而代之的苗头。 “不依靠这些独掌大权的军头,我这东方魔道长生教主就徒有虚名,坐不稳当!仔细想想,还是舍了这张脸皮,到手的实惠最紧要!”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宇文化骨 翌日凌晨,东方魔道长生教主宇文化骨封闭了青铜峡洞府,将出口隐入山石之间,将炼制大成的灵蛇幡取出,迎风一晃,幻化成一团巴斗大的灰云,纵身一跃,伫立在云头上,催动法力腾云离开贺兰山。 玄门正宗出身的弟子,往往化作一道金光,快如闪电地飞腾挪移。即便是旁门弟子,腾起法云,也可朝游东海暮苍梧。哪怕是左道之士,驯服擅长飞遁的灵兽,祭炼出风云角后,一拍此角,灵兽四足生风,腾起飞云翱翔天际。 偏偏宇文化骨贵为教主,连左道之士都远远不及,只能以小周天禁制都未圆满的法器招来法云,却以怨灵为源泉,弄地黑烟滚滚,愁云惨雾,不似魔道教主出游,更像是妖魔鬼怪下山去寻血食。 更惨的是,宇文化骨法力低微,离开青铜峡没多久,还没有走出贺兰山地界,就将自身法力消耗地七七八八,为了以防万一,至少要保留两三成法力以备不时之需——逃跑用,他不得不按下云头,收回顶风臭三里的灵蛇幡,无可奈何地走下山去。 途中,宇文化骨见着三三两两结伴进山采药的山民,即刻收起自怨自艾的神情,露出道貌岸然的世外高人风姿。 他是柱国世家出身,基因代代改良,卖相肯定是极好的,再配上洗掉色的儒士青衣,活脱脱的一介杖剑出游的公子哥,很是能唬骗住不明底细的人。 更难的是,宇文化骨撞见一位无意中踩了毒蛇,却被反咬一口的山民,问清楚原由后,竟然以法器灵蛇幡将毒液吸出大半,活生生将此人从鬼门关里拖出来,算是救了山民一命,惹来左右三五凡人的敬畏有加。 当然了,宇文化骨肯定不会点破,咬了山民一口的毒蛇,其实是法器灵蛇幡收摄控制的野蛇,故意如此这般折腾,就是途中听多了山民拿他打趣,故意制造事端,为自己扬名罢了。 经此一事,宇文化骨也算明白了,贺兰山的山民们真是朴素,毫无心机,无知地近乎可爱,蠢萌蠢萌的,非常好骗。 下了贺兰山,他就在山下自然形成的城镇歇息片刻,即使有多位山民好奇地追随左右,却被宇文化骨手中腥臭味冲鼻的灵蛇幡逼退,能够坚持下来,不呕吐,不腻心的人,十不存一。 “此去灵州城面见新主,没有见面礼恐怕是不成的,寻常的戏法幻术,估计对方看不上眼,还得是想人之所想,谋他人之所谋才对!” 宇文化骨看着热闹的城镇,往来的多是进山采药、下山送药的山民,偶尔还看见几个挑着岩盐沿街叫卖的私盐贩子。 “对了!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中是否缺盐,我也不得而知,不过登门造访,送上几百斤食盐,总归是一件合适的见面礼!” 想到这里,宇文化骨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对几个皮肤黝黑,浑身筋肉虬结,一看就知道是往死里卖过力气的狠人,轻轻地招了招手。 他这边一动,份属一家人的私盐贩子互相交换眼神,看着白衣青衫的买主,立即簇拥着领头人,联袂走过去。 “哟!都是带色的,黄的、红的、褐色,这些都是贺兰山西边盐场出的岩盐,本地人都不缺盐,你们能卖几个钱?” 私盐贩子听出来了,面前这位公子哥并不是挑刺的恶客,而是对他们有所图谋的聪明人,为首的大哥放下扁担,双手抱拳。 “在下黄浩,关东人,原本是贩海盐的新手,听说贺兰山盐场出的盐,又好吃,又好看,就与几个自家兄弟前来探路。” 宇文化骨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就难怪了!原来诸位好汉,都不是本地人,怪不得挑着盐担子,在吃私盐的人家门口转来转去……这样吧,你们随我前往灵州城,路途是远的点,不过赚大钱的机会,肯定会大很多。” 私盐贩子黄浩还没有回话,就看见白衣青衫的公子哥,在面前的板桌上排开十几枚银饼子,每个银饼子只有两个指甲盖那么大,难得的是做工精美,一看就知道是世家私下铸造。 “公子哥果然是大家出身!”黄浩心里暗道,同时也知道自己犹豫迟疑,错过了与宇文化骨的交情,心里暗暗懊悔的同时,却也不慌不忙地上前收起所有银饼子,同时令伙伴们将盐担子放下。 “本公子看诸位好汉沿街叫卖,转来转去,却连一粒盐都没有卖出,按照每担一百斤论,这里总共有十担,就算是一千斤好了,按照贺兰山下的市价,就值一枚银饼子,五吊大钱!” 话音刚落,黄浩就看见白衣青衫的公子哥伸手钩了钩,藏在怀里的银饼子,沉甸甸地压着衣衫,竟然在转眼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今天真是倒霉,沿街叫卖岩盐,也会撞见不世出的高人!俺们家的运气,未免也太坏了罢!” 黄浩抬起头,颈骨发出咯咯咯的声音,随后他就在板桌上,看见了回到原来位置的十个银饼子。 实际上,从一开始,宇文化骨就用幻术和障眼法,糊弄住了以黄浩为首的所有私盐贩子,甚至包括了他们的老大——尽管受到一点轻微的抵抗,还是挡不住他的幻术。 稍倾,宇文化骨埋头扒拉着刚刚上桌的肉包子,轻轻咬了一口,里面都是浓郁地化不开的羊油汤,而且还是加了辣根和花椒去腥提味的上等热汤。 “走!你们都随我往灵州城走一遭,去见一见一夜之间陷落的藩镇治所所在的大城,号称铜墙铁壁的灵州城,竟然被就在不远的金城一帮新兵蛋子给毁了,我是真的很好奇!” 于是乎,宇文化骨拄着灵蛇幡走在队伍前面,身后都是私盐贩子,默默无语地挑着扁担,发誓一定要走到目的地,不能让家人蒙羞。 天可怜见,这帮私盐贩子耗尽了盘缠和路费,从贺兰山西边的盐场拿到盐,却连一粒都卖不出去,现如今肚子饿地咕咕叫,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可以坚持到最后。 于是,听到私盐贩子们饿地直叫唤,宇文化骨早就伸手进怀里,掏出还有热气的羊肉大包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后扔给甘愿追随左右的黄浩等人。 “天上掉包子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道种妖心 “天上岂止会掉包子,有时候还会掉银子,掉下一个个让人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的机会!” 金城军一夜之间攻克灵州城,将朔方节度使狠狠地得罪了,即便没有明令禁止,周边的郡县还是对包括灵州城在内的金城军势力,进行物资严禁输入的贸易战,试图用禁止输入日用货物的方式,牢牢地卡住张晓敬的脖子,逼迫他服软,吐出还未彻底吞下的地盘。 可惜的是,各地豪强苦藩镇军头久矣,一旦张晓敬显露出愿意与士族交好的苗头,不说寒门人家出身的小官胥吏,就连刚刚搭起架子的官吏体系,都在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面前,坚决地站在新主张晓敬的阵营里,准备咬紧牙关,共度时艰。 再说了,张晓敬按照师尊所说,派往河西走廊的远征军,收服聚旗反正的唐人义军,无论是实力,还是势力,都与日俱增地暴涨起来,等若开辟了一方财源和粮草的绝佳征收地,以张晓敬如今掌握的地盘来说,应付个两三年都没问题。 更别说,像黄浩这斯跑单帮的走私贩,数目之多可谓灿若繁星,张晓敬稍微露出高价收购一切物资的苗头,原本封闭的渠道,立即被走私贩渗透地有如筛子。 对于军队来说,最重要的盐铁、粮草、伤药,都有势力跨州连郡,手眼通天的大商会,看在钱的面子上,小规模地走私进来,更别说破损武器的回收,依托各地节度使、藩镇军头的军械商人,如苍蝇闻到了暴利的血腥味,疯狂地扑了过来。 东方魔道的长生教主宇文化骨想地不差,仅仅用了几百斤出自贺兰山西厂的岩盐,就敲开了灵州城的大门,甚至得到面见金城军两大巨头的机会。 坐在上首的是“二师兄”朱刚鬣,一张阔口可吞天,肠宽肚大能撑船,身为破戒僧食欲的化身,被他以大智慧剑术斩了出来,成为了相对独立的个体,自称金城之主张晓敬的师弟,名义上的远征军统帅。 宇文化骨当面见了,立即被朱刚鬣体内初具雏形的贪嗔痴三毒元神震慑地不能言语,不管什么瓜果点心,只要它们被这位丈二高的彪形巨汉嗅闻一口,转眼过后就会腐败烂掉。 “古神道……服气而神明不死,莫非此人乃是不世出的古神道修士,能吸取人间烟火的精气,就能维持体内勃勃生机?我估计,他距离辟谷只有半步之遥了。” 朱刚鬣享受完一盘大餐前的开胃菜后,满足了抹了一把嘴角的涎水,眯起凶光爆射的三角眼,夹了求见金城军统帅的来人,察觉到宇文化骨体内的气机,尽管微弱地不足以道,却相当精湛,便故作惊讶。 “灵州城内各豪强世家子,披坚执锐牵着马,甘愿投入本元帅麾下奔走。没想到,还有隐世潜修的炼气士,也来投效贫道。老师所言不差,一旦我军掀起大劫,就会有人主动来投,你是第一个,且绝非最后一人!” 宇文化骨早就被三毒元神压制地动弹不得,体内的法力更是连调动起一丝都难过平时百倍,他不得不叹服金城军统帅的修为,毕恭毕敬地揖礼俯首,口称不敢不敢。 “千金市骨的道理,本元帅也懂得!我瞧你体内阴气深重,走的却是玄阴一脉的路子。正好,老师典藏武库里,有一本法武双修的《玄冰掌》,正好与你筑基。听说,你为我军带来贺兰山西厂岩盐,正好贺兰山阴有万古玄冰,可以与你炼法,自去吧!” 朱刚鬣心情甚好,随手招来一本黑皮线装书,上面有清莹莹三个云篆《玄冰掌》,散发出淡淡的寒气,只见“二师兄”掌心发力轻轻一推,这本材质上佳的神功秘笈,就飞快地破空而至。 宇文化骨谨慎地伸出双手去接,结果秘笈到手的瞬间,身心如受重锤,喉头一甜,差点连本命精血都要喷出去,赶紧强忍下来,默默地吞下,运转数息,才平和下去。 这位东方魔道的长生教教主,终于知道自己实力是何等的低微,根本不敢谈什么条件,收下《玄冰掌》,就跪伏倒地,再三谢过,拖延足够的时间,待体内气血归位,才起身后退几步,转身离开营帐。 等候多时的走私贩黄浩等人,瞧见雇主快步走来,起初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待到面前时,已经换上快意的笑容,心里莫名地就高兴起来,双手搓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宇文化骨自出了帅帐,就避开巡兵队和岗哨的视线,在无人处翻看了神功秘笈《玄冰掌》,按捺不住地开始修炼。 谁知,破戒僧早就在《玄冰掌》秘笈上下了手脚,一旦有人开始着手修炼,他的一点神念种子就在内气循环中,寄宿并融合在刚刚萌生的气机里,不断提纯这股玄冰劲,让宇文化骨不免产生,我是世间罕见的武学奇才,每时每刻都在用功调息。 孰不知,宇文化骨着手修炼后,长生教的那点根基顿时就被化去,破解僧藉着神念种子的联系,翻阅了这位东方魔道传承者的过往记忆,不仅获悉贺兰山青铜峡的上古洞府所在,还趁机推演出全貌,洞悉了五方魔道的奥秘。 “香火信仰铸金身,妖心渡劫藏灵根,梦里炼成长生剑,白日飞升化天人。东方魔道竟然蕴含着上古巫术,香火神道,道心妖胎,虚实、真幻两间的精髓,备述天人生化的道理……可惜的是,学识不够的人,无法通读上古魍魉文、虫鸟篆的博学士,根本无法入道!” 金城城东漏泽园里,破戒僧在佛堂里打坐,参悟东方魔道的精髓,识海里无数流光飞舞,在脑内轮回神国虚拟神格具备量子智脑的兆级计算力推动下,以科学的方法解读上古文字。 冥冥中,三头八臂的黑暗愤怒金刚手里,琉璃戒刀变换了形态,转成一口有眉有眼的长剑,缠绕着一位天人的虚影,仔细看,却非八部众香神乾闼婆,而是青丘狐女的天人之姿。 第二百二十九章 科学神秘 而在黑暗愤怒金刚的背后,正是妄世钢之大地生根发芽的科学神教具现出的“加特林菩萨”,两者乃是一体两面的独特存在,作为轮回神国的核心,镇压着一切。 其中,就包括夺取自左道之士赵雄的神兵雷火剑,此时已在轮回神国里走过一遭,洗掉了剑身祭炼的小周天禁制,恢复了本来面目。 一头蛟龙相的火焰精灵,周身雷光缭绕,凝聚成无数光彩夺目的电芒鳞片,从神国的冥土轮回台流转而过,上升到赤县神州,于旭日东升绽现的霞光比翼而飞,时而翱翔在万里晴空,时而吞吸云雾吐出霹雳闪电。 原本有些呆滞的神国,由于雷火精灵参与进来,多出了风雨雷电的气象变化,就是这家伙有时候玩地有点大,时不时会出现旱涝灾害,给被因缘和信仰牵引进来的“祈并者”,多多少少造成一点麻烦。 破戒僧好气又好笑地分出三百六十个神魂念头,进入轮回神国后就化成面目璀璨,有如太阳的神体,这头蛟龙相雷火精灵第一时间察觉,乖乖地腾云驾雾而来,飞翔在神国主宰的光辉里。 “你是天生地养的精灵,因为祸害了千年灵树的性命,天道就因人与你设下劫数,须得为人所制一甲子,偿还所有因缘,才有脱身之时。现如今,你早早从劫难中拔冗起身,提前了好几年,暂时不要出世,为我推动轮回道运转,体会人道世情,日后自有你的功果!” 说完,面目璀璨的神尊伸手指着无尽光辉中,八个若隐若现的位格,都是效仿八部众而来的护法神(近卫、侍从、保镖、打手、暖床、白纸扇、红袖添香、双花红棍)。 蛟龙相雷火精灵看了看八个神格,张口吞下“打手”的位格,万千灵光流转而过,瞬息间凝聚出一颗火焰龙心,并获得行刑官、刑罚等领域的知识。 呼吸过后,光秃秃、圆乎乎的龙头两侧,鼓起不大不小的两个囊包,稚嫩却遒劲的龙角蹿升出来,距离真龙又进了一大步。 破戒僧看着雷火精灵具备阴阳二气,左思右想之下,从典藏武库里翻找出一本《九龙驭日神功》,又将科学神教的磁暴线圈原理,化作一道灵光,浇灌在它的体内。 “滚地雷,又名龙火天灯,又名球形闪电,在仙道而言是五行雷的进一步生化,在科学理论上,却是水平磁场和垂直磁场磁力线圈互相交织而成的磁力线网,俘获大量发光发热等离子体形成的自然现象。由科学理论约束而成的球形闪电,完全可以当成仙道的大杀器!” 不知不觉之中,雷火精灵这个蠢萌可爱的小宝宝,就被兼职科学神棍的破戒僧诱拐上了,兼具科学和神秘的煌煌大道,除了开始着手修炼《九龙驭日神功》,推动轮回神国内的日月循环,昼夜交替,其余的时间就是按照科学的磁场约束理论,在修炼“龙火天灯”。 神魂念头组成的神相悄然散开,脱离轮回神国,归入本体后,破戒僧讶然失笑,随即正色道:“我为大地有情众生起刀兵,为玄门正宗、海外散修起杀劫,底牌是越多越好。哪怕现在用不着,日后总是有机会登上时代的大舞台!” 与此同时,破戒僧的二心化身孙悟空,通过隐秘的渠道获得了五方魔道的传承,这头旷世暴猿对那些各家杂糅的分支不屑一顾,唯独被中央魔道传承的九幽血海之道吸引住了。 血海魔道的炼体之法,很快就在缺医少药的西征军里大肆推广开来,不是走私商人不给力,实在是连场大战下来,药物消耗地太快,完全跟不上,甚至出现了可怕的脱节。 俗话说的好,人体乃是一座大矿藏。向内挖掘人体潜力,尽管会损害到寿元和精髓,可是血海魔道入道极快,以体内一成血液提炼出一口元气,即是微末的法力,也能施展出“嗜血术”,令疲惫尽去,五感、耐力、体力小幅度提升,兼具治疗轻伤的能力。 在战场上,疲乏积累起来的乳酸,可是相当要命,股酥体麻不说,攻击力都会大降,而体力小幅度提升,五感稍微敏锐些,都能让人提前避开流矢冷箭,更别说治疗轻伤,减少伤口失血就能捡回一条命! 有二心化身孙悟空明里暗中的推动下,五千西征军本部都转入血海魔道,他们的法力基础是挖掘体内潜力,当人体大矿藏用掉大半后,接下来就是观想血海魔神,从各种负面情绪中提取法力。 不用说,这头血海魔神也是破戒僧新立的一尊化身,毕竟在脑内轮回神国中,轮回被分化成四道,最底层的九幽血海,其上是冥界,再上是人间,顶点才是神国本体。 以破戒僧的面目衍生的血海魔神,自然是端坐第四道轮回之上,俯视九幽血海的教主,前后不过几日就获得五千多信徒,稳定的信仰之弦每时每刻都在颤动着,传来源源不断的愿力和念力,而血海魔神本尊则反馈回去血海法力,引导西征军本部五千人功行修为与日俱增。 在真正意义上的西征军内部,血海魔神可以算得上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毕竟作为信仰的交换,每天都有浑厚的法力输送过来,真是一笔好买卖。 而西征军的军气元神,也藉着血海魔神的手,在四道轮回的底部,九幽血海之上,开辟出一方军道乐土。 真有战死沙场的西征军将士,哪怕断肢重生、脏腑更替都挽救不回来的人,一旦死后就会被牵引到这里,成为每天奋战不停,磨练自身技艺的战魂! 战魂一生斗战,从斗者、斗师、斗宗、斗王、斗仙,一直升到最高境界,斗神!在仙道而言,就是阴神巅峰,可以赐予一缕阳气,通过附魂、降神的方式,与普通人结合,以消耗人体的寿命为代价,令常人获得直入先天高手的境界。 毕竟,万劫阴灵难入圣!区区将士死后的战魂,能够在轮回道最底层世界,修炼到阴神圆满的境界,可是相当不容易了。 朝廷五品官以上,死后有龙气赦封,才能死而有灵,被称作殿上人,又或者天上人。可是五品官以下,又或者是普通人,死后就灰灰? 破戒僧以自己为阶梯,为芸芸众生铺出一条路,解决他们的身后事,且真实不虚,自然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冲上去。 至此一念,破戒僧就为自己奠定了雄浑无比的根基,哪怕入世争龙失败,后退一步也是海阔天空,当不会随金城之主张晓敬这路烟尘被扑灭而陨落。 第二百三十章 血海铁蹄 西征军本部的悄然改变,很快就在接下来的草原征服战中展现出来,尤其是那些观想血海魔神过程中,因窥见血海军道乐土,转成虔诚的信徒,通过杀牛羊血祭,获得额外的法力和神术,变得格外与众不同。 普通的战马在嗜血术的作用下,不仅爆发力变得更加强大,脚程也提升到能与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神骏相提并论的地步。 在燃烧的帐篷废墟前,被彻底征服的草原部族,为了换取生存下去的机会,供出了雪山魔国的余孽退入草原深处的消息,西征军统帅孙悟空立即派出本部五百人,率生力军追击这股残兵。 这一路追击就是三个时辰,在夜色渐渐转浓的茫茫草原上,来自河套之地的唐人义军,双腿内部的软肉都磨出血了,却始终看不到西征军有疲惫之色。 终于,有人注意到,自家的坐骑嘴角都冒出泡沫了,西征军的战马,在夜色下并没有泛起兽睛独有的荧绿,而是透出一股寓意着不祥,淡淡的血光! 一人两骑,甚至一人三骑的追兵,事实上经过长距离的奔袭,已经到了接近极限的地步。所幸的是,在翻过草原上比较少见,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后,他们终于看见了雪山魔国余孽,连成一条线的火把队伍。 眼看目标就在不远,远征军营正却下令就地休息,心疼马力的骑士纷纷翻身下马,掏出装满黑豆和粗盐的马食袋,与羊皮囊里的净水,一并给骏马们喂食。 有嗅觉敏锐,擅长捕风望气的军中祭酒,发现附近有一条小河,便指引着部分义军兄弟过去取水,他们都是被雪山魔国骄兵悍将欺压过,报复心最强的一批人,为了向仇敌讨回血债,自然是无有不应。 再说了,义军的战马也口渴难耐,无需主人的牵引,就自行前往河流的下游,俯首下去,大口大口地吞饮干净的河水。 一刻钟过后,无论是西征军的神骏,还是随同而来义军的战马,都吃饱喝足,恢复了七八成的状态。 远征军营正向且正出身炼锋号,乃是金城之主张晓敬起家时,最大的军械提供商,不仅赚地盆满钵满,还趁机将门人弟子塞进组建的新军里。 在横扫草原各部族的征服战里,向且正的九环重刀配上又韧又长的刀柄,前半生所学的江湖厮杀,很快在实战中转成战场刀术,且发挥地极为狠辣,似乎受了刺激,走了极端的路子。 他深深地敬畏着西征军的统帅,那位拯救炼锋号的白衣僧人的大弟子,手持千钧棒子,奔跑时速度快过神骏的孙悟空。 在统帅的指引下,向且正也着手修行了破戒僧改良后的血海魔道,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始终没有更换过的坐骑,竟然被他的法力侵染,不仅具有更强的灵性,还萌生出相当于七八岁孩童的智慧。 随着营正向且正的一声令下,五百西征军本部以他为首,组成箭矢阵形向前缓步推进,一半义军兄弟则两翼齐飞,留下一半作为生力军,随时可以投入战场。 雪山魔国的余孽,在早些时候,被河套之地举起义旗反正的唐人干翻了无数,剩下的残兵败将想要西行讨回祖地,却发现必须闯过三关五州,不得不进行战略撤退,用范围广大的迂回,借道残败不堪的安北都护府,由瀚海沙道回到故乡。 可惜的是,他们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哪怕随军的本教巫师如何祭祀,圣山神国一战,诸神覆灭灰灰,不仅导致巫师们失去了施法的能力,就连最基本的诸神的回应都鸟无声息。 当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空旷的草原已经不能阻隔马蹄声的传播,雪山魔国的余孽终于发现才脱离虎狼穴,又进入龙蛇潭。 心狠的人当即舍弃妇孺牛羊等身外物,率先跨上坐骑,身体伏地很低,挥刀砍倒了阻挠者,率先冲进了茫茫的夜色深处。 巫师们知道此战不能幸免,顿时咬咬牙,呼唤着草原的蛮神,把身边的族人当作牺牲,先血祭了,换取施法的法力。 养尊处优多年的魔国贵女,看着自己被牛羊奶和酥油茶滋养地丰腴圆润的肌肤,在巫师们的咒语声中,飞快地脱水干枯,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胆小的贵女尖声惊叫,旋即就被左右反应过来的女伴,用同样干枯皲裂的手掌堵住了嘴巴,只能把垂垂老朽的脱落的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吞。 西征军的铁蹄趁机碾碎了简陋的尖桩防线,粉碎了雪山魔国余孽刻意维持的宁静气氛,向着人数最多的地方撞过去。 为首的营正向且正左手提着缰绳,双腿轻轻一夹坐骑的马腹,颇具灵性的神骏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口暗红色的烟气,半吨重的身躯纵身一跃,翻过齐胸高的拒马,狠狠地往地面尖角朝上的铁钉轰落。 “人马合一震雷击!” 话音刚落,向且正将自身血海法力输送给坐骑,神异的骏马顿时具有撼动大气的能力,随着四蹄重重地往地上一踏,不仅将草地上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个的角铁尖钉吹地往四下疾射而去,引发的震荡冲击波响如雷霆,朝周围不断地扩散开去。 雪山魔国的将士刚向冲过来,就被快如离弦之箭的铁钉雨扫射了一圈,身体前仆后仰地倒在地上,还在痛苦呻吟时,地面的震荡波就把他们的身体高高抛起,任由他们浮空丈许高,再重重地落在地上。 藉着血海法力看见这一幕的破戒僧,讶然道:“好才情!好机智!竟然连酋长级的英雄牛头人的战争践踏都变着法地使用出来,这可是兽人帝国双子星沃尔夫兽亲狼骑兵都望尘莫及的战场骑士技!” 随同跟上的西征军本部,在营正向且正打开的通往胜利的大道上狂奔,一头撞进了雪山魔国的后营。 结果,他们没见着魔国贵女,反而看见了一群皮肤干枯发黑,黄脸婆似的老妇人们,清澈的眼神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命运终途,坦然地冲向了西征军的铁蹄,手指、牙齿、膝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武器,撕咬着敌人。 可惜的是,血肉之躯怎么是武装到喉结的西征军的对手,魔国贵女的反击,有如一朵浪花泡沫,转眼过后就被滚滚钢铁洪流淹没了。 凭着女人们的牺牲,多多少少恢复几分法力的巫师们,还来不及享受体内法力充盈的快乐,就不得不面对朝自己奔来的小股敌军。 巫师们立即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在血液里,随着双手合掌,大量血液透体而出,化作一道车轮大的弦月,犁开草原的地面,朝目标人物疾射而去。 “我心灭绝血刃斩!” 第二百三十一章 血海重生 淬不及防之下,冲锋在最前面的向且正,看着月轮般的血光朝自己疾射而来,来不及用镫里藏身的马术躲避,只能双脚踩踏在马镫上,用力往上蹿去。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月轮划过血管贲张的马脖子,只听咔嚓一声,向且正膝盖以上、大腿以下的部位,瞬息间应声而断,脸上的神色却无动于衷,仅仅将手中的九环长刀投掷出去,当场干翻了与自己照面的巫师。 与此同时,硕大无比的马首斜着往前滑落到地,伤口整齐地就像一面镜子。眼看着这匹被血海魔力改造的神骏就要喷出如泉血柱,向且正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不惜耗费体内八成的法力,发动了“血海重生术”! 只见向且正并拢双腿,重重地杵在坐骑的脖腔上,同出一源的血海法力,将双方的伤口一一对接,并不断消耗双方的血肉,尝试着开始融合。 双方生命本质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即便仗着血海重生术,将向且正和断首的神骏强行结合起来,也付出了相当重的代价。 向且正腰肢以下的部位统统消失,神骏粗壮的脖子也彻底不见。皮膜下面,坐骑前蹄处,无数筋肉如走龙蛇般的扭动起来,向且正腰腹处则滋生出褐红色的汗毛,头颈至尾椎,则冒出浓密的鬣鬃。 破戒僧对此颇为好奇:“没有双腿行走的西征军营正,没有首级的千里马神骏,依着血海重生术跨越物种壁垒,竟然融合成半人马似的新兵种,应该是个不错的研究材料!” 想到这里,破戒僧随手赐予一道血海魔神的真言种字,八角垂芒,四四方方,散发出淡淡的金红色光辉。 重生回来的向且正,由于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和血液,此时正虚弱着,在恢复施法能力的巫师面前,恐怕会被人窥破虚实,补上一记送上黄泉路。 所幸的是,破戒僧及时送来一道血海真文,尽是血液、杀戮领域的知识,向且正随手一招,就将自己的双腿和马首收摄到怀里,将曾经是身体一部分的双腿献祭了,换来一点额外的法力,随即伸手按在马首上。 顷刻间,血肉贲张的神骏首级,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急剧缩水,枯瘦地皮包骨头,被向且正抚掌散去多余的皮膜,露出近乎完好的颅骨。 向且正双手端起马颅骨,戴在自己的头上,刚好与飞凤盔相合,甚至可以说是相得益彰,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有说不出的恐怖和敬畏。 破戒僧也惊疑此人的选择,暗想:“究竟是知识和典籍的守护者,马头金刚明王?还是瞳光烛照三界,大灵官马王爷?我也拭目以待!” 他正想着的时候,向且正身上浓密的体毛和鬣鬃,有如火焰般的熊熊燃烧起来,升腾不休的血焰,在马颅骨冠额头正中,烧灼出一个竖眼孔隙,随即将所有血焰聚拢进来,形成一枚是似真似幻的独眼。 破戒僧看到这一幕,呵呵笑过,也不再理会地上,西征军一部绞杀雪山魔国余孽的战斗,回到金城城东漏泽园,依旧用功不停。 与此同时,重获新生的向且正感受着多出来的四蹄,起先还有些脚步蹒跚,很快就熟悉掌握下半身的马躯如何奔走,不仅将双手彻底解放出来,挥舞着长短兵器,挺身冲进巫师堆里。 九环长柄重刀往前劈斩,刀背上九个灌铅的铜环一起往前滑去,越发加快刀势,即使巫师仗着有法力护身,却也不过是让筋膜韧如牛皮,还当不得向且正的全力一击。 聚集成一堆的巫师们,当场死掉几个后,还没被向且正强行冲开,就各自保命地作鸟兽散,逃地比谁都快,显然是将法力保留下来,作此用途。 雪山魔国余孽的最后一波反击,除了冲地最快的向且正受创颇重,其余的西征军将士,不过是断胳膊缺腿脚,只要找回断肢接回原位,消耗体内的四五成法力,就可重新接上,远比断肢重生更可靠。 如此神奇的一幕,落在随军冲锋的义军兄弟眼里,就像一道霹雳闪电,简直闪瞎他们的双眼,再也不敢轻看这支西击河套残敌的偏军。 一千几百人的雪山魔国余孽,被西征军一部率领义军轮番蹂躏后,有如河蚌被刀子撬开了硬壳,露出了肥美鲜甜的蚌肉。 在耗尽法力后,发现无处可逃的巫师们纷纷授首的当下,缺少必要保护的魔国贵女,委委屈屈地跪伏在地上,摘下贵重的金银首饰,每个人面前至少堆放着十几斤,义军兄弟里有识货的人粗粗瞧过,估计价值钜万,忍不住就咂了咂舌头。 这些魔国贵女也是灵醒之辈,知道落到义军手里,恐怕免不了被轮一番大米,便纷纷跪倒在那些浑身血腥,看也不看她们一眼的西征军将士面前。 可惜的是,西征军正忙着拖曳残敌的尸体,将现成的天然积水潭,堆砌敌尸成祭坛,又用三棱剑在脖子和心口补上一下,用来放血。 没过多久,浅浅一口积水潭,立即被新鲜或不新鲜的鲜血染红,被巫师们垂死反击,受创颇重的西征军将士,在营正向且正的带领下,漫步走进血潭里。 平静的潭面顿时冒出无数咕噜噜的小水泡,仿佛有无数看见的嘴巴,在大口大口地吞饮着“祭坛”里的牺牲供奉。 没过多久,水泡炸开的一缕白烟,在祭坛上空汇聚起来,形成亩许方圆的茫茫白雾,颇具灵性地笼罩在潭边的尸体上。 紧接着,这些雪山魔国余孽的尸体,就以眼神可见的速度脱水干枯,血肉精华作为祭品,被祭坛本身汲取,并输送给破戒僧脑内轮回神国,掌控这一切的血海魔神,立即反馈出丰沛的法力,分成五百多股,按照战功多寡,通过信仰之弦,灌注给西征军这部将士体内。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被巫师的“血刃斩”砍手断脚的西征军将士,失血不少,体力消耗也是不菲,却在血海魔神的灌顶祝福后,缓缓地恢复过来。 不仅肢体变得更加灵动,就像根本没有受伤似的,甚至就连体内的法力,似乎都暴增了两成有余。 向且正感受到体内澎湃的生命力,知道自己是最大的受益人,他看了看周围,抱住自己大腿的魔国贵女,竟然十人之多,感觉有点吃不消。 “这些女人归我们了,财货也只取一半,剩下的都归义军兄弟,算是谢过他们出兵的辛劳!” 向且正话音刚落,立即赢得一千多自带干粮、武器和坐骑的义军兄弟的欢迎,他哈哈大笑着,将归附于自己的十个魔国贵女簇拥着推进距离最近的帐篷。 没过多久,向且正就用自己新获得的身体,挥棍走草原,用爱救世界! 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第二百三十二章 玄阴心法 营帐里人影憧憧,随着烛火的跃动,狂乱地舞摆着,传出一阵阵莺歌燕语,时不时还有向且正的低吼咆哮声,都是些虎狼之词。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传到外面后,西征军将士不明所以,却还是有样学样,效仿营正的作为,试图从中寻找出更深层的意义,譬如向且正为何不寻回双脚接续上,而是选择消耗命元更大的“血海重生术”,没准是他领取西征军众人信奉的血海魔神的谕示。 义军兄弟们贪图财货战利者为数不少,可是雪山魔国的贵女,以往都是高高在上,必须跪伏在泥尘里,不得不仰视的贵人,现如今不仅被西征军的粗野军汉压在身下肆意挞伐,承受唐人的雷霆雨露,其中雄风大振,征服异国贵女的痛快,更是让胜利者爽地全身哆嗦。 可惜的是,营正向且正有言在先,义军兄弟接受了一半战利,很难反口索取魔国贵女,又因为听见了无数虎狼之词,小兄弟杵在兜裆里很不爽利,只能怏怏不乐地转头走开。 与此同时,再上贺兰山的宇文化骨,避走青铜峡洞府,直接上了中段主峰沙锅洲,壁高千仞八尺为仞,千仞八千尺,地势陡峻,峰峦起伏,白雪皑皑,一望无际,顿时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刺骨寒气。 有意无意地,宇文化骨体内的“玄冰劲”自行运转小周天,所过之处,再怎么厚实的积雪,都被抽走了寒气,化作一滩清水流下山去。 直到宇文化骨绕走山阴,摸索了大半夜,才借助星月之光,找到一块万古不化的玄冰,偏偏硬如金铁,坚不可摧,连他已然小成的“玄冰劲”都无法短时间内消磨。 所幸的是,宇文化骨体内有破戒僧种下的神念种子,稍微暗示一番,就产生与灵光乍现相媲美的灵感,在关键节点用了刚刚练成的“玄冰指”,竟然将不大不小的一块玄冰与山骨接驳处敲开。 这块玄冰与万古冰川相比,简直就是豆子相较于寒瓜,根本不值一提,至于将玄冰背下山去,宇文化骨可没有这般雄浑的法力,只是查看了周围的山势,选择比较陡峭的一面,横下一条心来,用力将其踹地滑落下去,自然就可以事半功倍,等着在山下捡现成便宜了。 果不其然,前后才过了片刻功夫,小块玄冰滑落之势就越来越快,一路上不知道撞开了多少嶙峋山谷、坚硬的山石,甚至就连崎岖不平的山坡,都被它趟出一条滑不溜丢的山路来。 与此同时,这块并不规则的玄冰也被打磨掉多余的棱角,扁平的上下两面都变得异常光滑,就是四边还有些不规整,将就一下,也就凑合着对付过去了。 宇文化骨可不是讲究的人,他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仅仅用了几百斤岩盐,就得了玄冰掌这般法武双修的神功,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买卖。 且不说金城军统帅朱刚鬣的修为,压制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容不得别人置喙的霸道,让人不得不瞠目结舌,更遑论隐藏在幕后,朱刚鬣口中所称的“师尊”,该是个如何了不得的人物,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小玩意,就够自己受用了。  在山涧峡谷底部,宇文化骨找到了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冰块,以“玄冰劲”催动的灵蛇幡,褪去邪祟阴诡的灰黑气氛,蜕变成一头银白色的冰蛇,极力舒展身躯,将冰块缠绕了几圈。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或许是同出一源的隐秘联系,灵蛇幡招来的云气,轻易地驮起几百近千斤的冰块,离地三尺三,快如轻便马车,随着宇文化骨回到青铜峡洞府,一路上竟然没有停下调息换气,由此可见法武双修的玄冰掌是何等的神奇。 青铜峡洞府里,吃穿用度各种杂物一切具全,奶酪、羊油储备颇丰,仅仅面粉就有一石,洞府深处有自流井,连通着地底暗河,石锅石碗石瓢石盆等用具,也是应有尽有,就是陈旧了些,大多是几百年前的古董。 宇文化骨为了自家修为,当真是勇猛精进,不惜以玄冰为床,没日没夜地打坐炼气,不断汲取其中蕴含的寒气,连歇息都是和衣而睡。 如此这般用功,长丈许,宽六尺,厚尺许的“寒玉床”,就在三七二十一天后,被宇文化骨吸走了所有寒气,化为乌有。 至此,宇文化骨的玄冰掌方才小成,下丹田气海凝聚出玄冰真气,成葫芦状,上丹田泥丸穴,破戒僧的神念种子为根基,凝聚成一枚四四方方的真文,八角垂芒,寒气森森,备述玄冰掌记载七七四十九路掌法,一套踏雪无痕的身法,以及至关重要的心法。 这门心法唤作玄阴冰魄化神法,玄阴指的是月亮,又有冬季极盛的阴气的意思,冰魄乃月亮的古称,至于化神之说,就是以北天玄武七星宿为源头。 玄武是由龟和蛇组成的灵兽。玄武的本意就是玄冥,武、冥古音是相通。玄,是黑的意思;冥,就是阴的意思。玄冥起初是对龟卜的形容:龟背是黑色,龟卜就是请老龟到冥间去诣问袓先,将答案带回来,以卜兆的形式显给世人。因此,最早的玄武就是乌龟 故此这门心法就是以月亮为主星,北方玄武座星辰为辅,星光晦明晦暗为筹,进行推演的心算术珠心算也是心法,只是与数理息息相关,能预兆祸福凶吉,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心法。 宇文化骨自觉武道神通都有相当的修为,占卜祸福一道也是颇有心得,就有了下山投到金城之主麾下效力的打算。 换做以前,破戒僧肯定会折腾一番,磨砺宇文化骨的道心,试看他是否意志坚定。可是,金城军吞下灵州城,由于缺少相关的经验,很是费了一番手脚,才收拢了士族豪强、世家门阀的人心,将政务梳理地井井有条。 此时,正是对外继续用兵,彻底吞下朔方节度使的固有地盘,各方面都缺人才的时候,正因为如此,宇文化骨心头警兆不起,兴冲冲地出了青铜峡洞府,二下贺兰山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练武修仙 此时,金城与灵州连成一体,士族豪强仗着前方有张晓敬的大军挺着,为了牢牢掌握到手的权利,尤其是发放回各家的祖来田产,倒也精诚团结,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为了扞卫利益,都准备豁出去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朔方节度使自然是无法容忍境内有藩将胆敢自立,甚至反咬一口,故意忍耐一个多月,就是为了调集大军,准备将金城军精锐扼杀在灵州城里,并一鼓作气将金城都连根拔起。 可惜的是,二下贺兰山的宇文化骨,已经在灵州城拜见主帅朱刚鬣,展露了一手不俗的玄冰掌,即刻被提拔成东路大将,实际上仅仅是领着五百人的小都统,还不是战阵磨砺过的金城军本阵,而是灵州城本地的游侠少年。 在城外驻扎的东路军主营,宇文化骨接手了这五百人,看到不少人桀骛不驯的眼神,干脆把心一横,以“灵蛇幡”为将旗,见证接下来的车轮大战。 “能接本都统十招者,可为百夫长,统领麾下百人部属,将旗见证,无有反悔!” 出身灵州城本地的游侠少年,顿时被这位新来乍到,就擢升为小都统的外人气笑了,不乏有膀大腰圆,天生将才的世家子,从小打熬力气,以秘药淬炼筋骨,与常人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宇文化骨褪去一身玄铁都统战袍,只有一件金丝软甲和白色内服,独自站在擂台上,俯视着周围的部属,莫说法武双修的“玄冰劲”,连丹田澎湃如潮的真气都懒得动用。 一位世家子被伙伴怂恿着跃上擂台,双脚如重枪铁矛,杵在地上,发出沉雷般的闷响,显然其筋骨极其坚韧,随手扯掉单薄的素色罩衫,顿时露出油光润滑的一身疙瘩肉。 擂台附近的擂鼓三声巨响后,对战正式开始,谨慎起见的壮汉,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侧身面对新来乍到的小都统,右手握拳收于腰际,左手小臂竖起,鼓胀的筋肉有如一面小盾牌。 宇文化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轻摇头,施展玄冰掌记载的身法,整个人有如一道骤急的冰风,朝对手正面撞去。 天生将才的世家子看到小都统神速的脚步身法,心跳陡然加快,准备以一只左手为代价,一击隔山打牛的重拳,在一招之内分出胜负。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结果,“嘭”地一声,宇文化骨快速拉进双方距离,不闪不避被对手强有力的右拳轰中胸膛,不知道多少根胸肋骨裂开,自己也是右手一拳回敬,却正中壮汉的下巴,顿时将其击昏过去。 宇文化骨闷咳一声,左手捂住胸口,喘着粗气,周围众人看着壮汉双眼翻白,立足不稳地往后倒下,发出重重地轰然落地声。 “下一个!” 灵州城世家出身的壮汉,很快就被几个相熟的亲友,夹手夹脚地抬了下去,随着小都统的叫阵声,一位赤手空拳的游侠少年,纵身一跃,轻快地翻了个跟头,就这样上了擂台。 鼓声一响,游侠少年就主动抢攻,他察觉到新来乍到的外人并不简单,竟然以伤换伤,仅仅一招,就轰下了以膂力雄浑着称的程元霸,就决定断然不给小都统出招的机会。 他的身法脚步都很快,在狭小的擂台上,擅长单手按地转圈,这一手就连宇文化骨都暗暗叫好,连出两掌都落到空处,便见猎心喜地斗起轻功身法来。 仅仅三息过后,有真气撑着的宇文化骨,暗中爆发了两次,就追上了游侠少年,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横手一记铁肘,正中此人的脖颈,不仅将其当场击晕,还把他震出擂台。 “下一个!” 力气、身法都胜地绰绰有余,宇文化骨这位小都统的名位,立即得到大部分部属的认同,毕竟唐人胸襟广阔,承认他人优秀,乃是人人称道的品德! 第三位上擂台的人,是一位青衫素袍,游学士子般的人物,手持一柄杖剑,却不准备兵刃相向。 宇文化骨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干脆小露身手,凌空汲来一道井水,双手合掌,缓缓地往外拉开后,即刻成了一柄未开锋的冰剑。 如此神乎其技的一幕,游学士子先前还面有得色,此时却被惊吓地连杖剑脱手掉落在地上都没察觉,随即拱手深深揖礼,甘愿承认自己不是敌手,弯腰捡起杖剑,就乖乖地主动跳下擂台。 周围的部属看见水井凭空出水,小都统空手化水为剑,按捺不住地议论纷纷,有人说:“咱们都是打熬筋骨,磨练力气的路子,万万没想到小都统是炼气士之流。普通人家的武士,怎么是人家是修仙的对手。罢了罢了!” ……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管是谁说的,都在直接地承认,出身灵州城的游侠少年们,统统不是小都统的十招之敌,甘愿认输,而且还服气地很。 至此,沸沸扬扬的擂台战就此结束,东路军原本是一盘散沙,在修仙的宇文化骨手里,立即被捏合成形,粗粗一看,有点铁板一块的模样了。七八中文天才  宇文化骨也不藏私,以玄冰真气绘制符箓,令每个部属都贴身收藏,声称此符在关键时刻能救命。 果不其然,在某次日常训练中,有人一时不慎,用未开锋的长枪,捅进了对练伙伴的腹部,结果双方都在惊惧中时,宇文化骨给的“玄冰符”发挥出护身咒的神效,竟然化作一件硬如金铁的玄冰甲,将枪尖瞬间冻住了。 东路军得知此事,上上下下五百人,无不对小都统宇文化骨敬佩有加,每天按照新的操典,演练所谓的“玄冰六合阵”,竟然能凝聚人心军气,将六角霜花的道域雏形提前具现出来。 宇文化骨的谋算至此才算小成,他将体内玄冰真气每日消耗一空,都封存在“玄冰符”里,让这种具备冻彻血脉的极端性质真气,在每个部属身上藏着,一旦对上强横无匹的敌人,一则可以撑开军阵道域雏形,二来可以获得源源不断难得真气补给。 未雨绸缪早当先,居安思危谋长远!宇文化骨小心谨慎若此,实在是被主帅朱刚鬣等人吓到了,以为大唐天下各地藩镇,都是这般蛮横的高深莫测之辈坐镇。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以战养战 岂不知,无论是贪嗔痴三毒元神小成的“朱刚鬣”,还是练成杀戮道域的“杀无尽”,又或者是粉碎真空的孙悟空,不过是挑起天下藩镇互相兼并混战的幕后黑手,破戒僧以大智慧剑术斩出来的化身。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要么是与本体真身神通一般无二,将心猿意马斩出体外的二心分身,要么是食欲和贪欲的化身,都有曼陀罗神系的本尊为参照,甚至与得了“正果”神职的几人相比,更具潜力。 现如今,破戒僧将斩出的化身成昔日弟子模样,襄助记名弟子张晓敬成了金城之主,这还不止,又一口吞下灵州城,朔方节度使的治所,果然引来大军三面合围,兵灾祸结,实为破格夺城的反噬。 这位调集朔方境内大军,直向灵州城扑来的节度使,乃是参与甘露之变的魏仲卿,凭着给大宦官仇士良卖命效力,对朝中大臣举起屠刀,得以官拜朔方灵盐节度使,实为寡廉鲜耻,给大太监呵卵子,一等一的狠人。 只可惜,此人的名声坏透了,上任后也只是拼命捞钱,除去收拢了一批不得志的牙门将,勉强建立一支听命的直属部下,藩镇内的骄兵悍将早就看他不顺眼。 之所以,镇内各州骄兵听命而来,实在是占据灵州城的张晓敬太过分,竟然启用寒门士族,勾连豪强世家,分了守城主将赵能及一众将士的土地田产,可以说是对藩镇体系打压地太狠,为了将来的生计,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准备讨个说法。 事实上,他们早就听说金城出兵西征,趁着雪山魔国内部大乱,河套故地又有义民揭竿而起,顺势收复三关五州,又在草原纵马驰疆,收获颇为丰厚的样子,草原部族完全不是对手,其中必有蹊跷。七八中文天才  果不其然,灵州城外东面一支偏军,粗略估摸着人数不过六百,也敢朝着驻扎在三十里开外,由鲁、丽、含、塞、依、契等六个羁縻州出身的党项人聚合而成的五千铁骑冲去。 就在灵州军冲进党项铁骑一箭之地内,弓马娴熟的射手营打算齐射一波,全歼如此不自量力之辈,不料一阵刺骨狂风暴起,不仅掀起漫天风沙,迷了许多射手的眼睛,连党项铁骑都遭了风沙,痛地眼泪直流,还未正式开战,就损兵折将。 如此不祥的征兆,令迷信的党项人未战就有大事不妙的预感,很是有不少人,准备看透风头不对,就赶紧抽身而逃。 当身穿轻甲的对手如箭矢般,迎面撞进开始调整坐骑,小跑起来的党项铁骑,突然出现的玄冰战甲,不仅将刺骨的寒气扩散出去,将一头头党项战马当场冻僵,连它们的主人,在发起反击的瞬间,连手中的兵器都脱手而去,根本收不回来。 三次呼吸过后,宇文化骨带头冲破了党项铁骑的松散方阵,藉着随后跟上的“道兵”贴身收藏的道符,趁机将亩许方圆的玄冰道域扩展开来。 人或许没事,不过他们的坐骑就倒了八辈子的大霉,纷纷一头栽倒在地上,僵而不死,口鼻直喷粗气,白烟弥漫,却是无论怎么鞭打斥骂都没用。 整整两千多党项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在对方神乎其技的妖法面前,不得不放弃跟随自己多年的坐骑,选择翻身下马,脚步匆忙地随其他人往外逃走。 宇文化骨原本可以挥军追击,可是他知道自家事,实在是有必须缓口气再说,便扬起手中的将旗“灵蛇幡”,在玄冰道域里具现银装素裹的冰蛇之躯,也不知道有多长,背生冰风双翼,朝分头逃跑的党项人破空追索而去。 “停……打扫战场,一切战利收获,我得五成,剩下的诸位分了罢!” 此时,众人已然知晓,跟着的小都统,原来不是人间的武将,而是练气修真,陆地神仙般的人物,自然是对他说的话,随口下的命令,都遵从执行下去。 失去坐骑的党项人,被宇文化骨率领大军撞地断胳膊折腿,原本是弃械投降可以免死,不料有人按捺不住地发起反击,试图拉几个垫背,结果就是重重地激怒了宇文化骨,更别说出身灵州城的游侠少年,彼此之间都是结义金兰的关系,讲义气着呢! 正因为如此,原本收缴军械、战利的东路军,纷纷抽刀出鞘,给在场的党项人补刀。 那堕马断腿的骑士,看着无数族人因自己而死,悔恨地挣脱左右钳制,当场一头撞在岩石上,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爆碎的闷响,已是头皮凹陷,脑浆四溅,有出气没有进气,死地不能再死了。 宇文化骨看也不看此人,吩咐着左右亲兵,让他们带人运走在玄冰道域里冻僵的战马,容后可以用冰冷的雪水擦拭,就可以让气温骤降,患上急冻症的骏马们好受一些。 日后,这千余匹出自党项的骏马,伤势痊愈后,肯定成了东路军的所有物,好叫诸位将士一人两骑,甚至一人三骑,岂不美哉! 想到这一点的,可不只是宇文化骨,有见识的游侠少年,都等着不久的将来换马如换衣衫,保管比换老婆容易些。毕竟唐风开放,写休书的人少之又少,有闲钱的人饱暖思欲,纳妾便成了风尚。 很快,灵州城最弱的一支偏军,都能以一敌十,击败兵强马壮的党项铁骑的消息,就传到了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的耳朵里。 他被这到紧急军情震死神不守舍,还没有反应过来,灵州城北门和西门,就豁然往里洞开,全副武装的将士鱼贯而出,气度与对手相比,显得格外不同。 “二师兄”朱刚鬣亲率的大军,在城门前一字排开,先锋八百人,都是手持陌刀的壮汉,身穿复合甲胄,外面是轻甲,里面是金丝软甲,中间夹着一层锁子甲。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至于杀无尽出了城门,不知不觉之中,展开了杀戮道域,不仅为己方将士加持多种增益buff,还让甲胄变得更加坚固,武器变得更加锋利。 第二百三十五章 如林推进 两军主力对阵,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从旌旗迎风招摇中看见一字排开的陌刀手们,按捺不住地在马上人立而起。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明晃晃的陌刀,涂抹地漆黑乌暗的玄铁重甲,都是自己上任后,千方百计地搜刮银子,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存放在灵州城武库里军械,没成想都白白便宜了别人。 “赵能这田舍奴,误我大事!三年积蓄,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家私,都拱手于人发散了去。现如今,反被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武装其部下泼皮无赖,用来抗拒朝廷大军!” 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看见自己数年贪渎所获,一朝见财化水,自是愤懑不已,气地须发怒张,感觉喉头一甜,差点没气地吐血,神色也萎顿下来,不得不一屁股坐下去,惊地坐骑闷哼一声,打了个响鼻。 反观远征军主帅朱刚鬣,瞧着对阵的藩镇将士都是血肉之躯的凡人,也没见着旁门左道之士,更看不见玄门正宗的修士,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轰然落地。 当下,贪嗔痴三毒元神小成,朱刚鬣早已脱离食欲化身的束缚,成了破戒僧大部分暗面欲望的实体具现,仅仅是杀性来说,不在“三师弟”杀无尽之下。 于是,朱刚鬣并没有取出体内的气兵“九齿钉耙”,同样抡起一把陌刀,丈二高的魁梧身躯,在一众至少七尺唐尺往少里取0.28m的昂藏男人里,显得格外彪悍。 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还想亮出大嗓门,将占据灵州城的敌将斥骂一番,结果“二师兄”朱刚鬣根本不吃这一套,也不打算按照唐朝的规矩来,举起手中的陌刀。 只听灵州城头炮声一响,有如九天云霄响惊雷,东北、西北两个城墙角不知道何时开了城门,同时往外吐出四骑一排,源源不断地大队骑兵,同时朝前后绵延五里,阵形排布地井然有序的藩镇将士侧翼冲去。 不消说,无论是肩高六尺许的千余匹战马,还是一水黑的甲胄,都是魏仲卿上任后敛财积攒的家私,没有分发给直属部下,此时竟然被对手武装起来,狠狠地反噬自己。 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哇呀一声,终于忍不住吐血了,一头栽倒在马背上,竟然真的晕了过去。 群龙无首,天下大吉!一时间,主将左近的藩镇将士都乱了阵脚,混乱有如瘟疫在军阵里肆意蔓延,就此延误了战机,错过了逃走的唯一机会。 不说金城军主力骑兵经过一个多月,早就将到手的坐骑和军械磨合熟悉,顶着散乱的箭矢,一头冲进藩镇兵的军阵里,仗着稳健的马力,一往无前地撞开单薄且脆弱的人墙,肆无忌惮地砍倒一个个面无人色的骄兵悍将。 单说八百陌刀手,在主帅朱刚鬣的率领下,先是小碎步的往前推进,十息过后,一箭之地的距离被迅速拉近,他们的脚步和节奏已经趋同一致。 随后,就是明晃晃的陌刀如林推进,当着去路的藩镇兵,无论是具装骑兵,还是身穿重甲的刀盾手,刀锋所过之处,无不人马具碎,骨肉分离。七八中文天才  主帅朱刚鬣的刀势更加犀利,仅仅以蛮力推动,就如同练成风雷罡气的武道宗师,一刀劈落,有雷霆滚动的轰鸣,颇具灵性的战马闻之,当场吓尿、吓趴下。 藩镇兵里最坚韧的具装骑兵都被啃咬地七零八落,中军、后阵的几万骄兵悍将,有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哑了嗓门,说不出话来。 如此惨烈的单方面杀戮,一面倒的摧毁了朔方军镇的士气,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撤退,就连对节度使魏仲卿最忠心耿耿的牙门将们,都在慌乱之中落荒而逃,完全忘记了护着主将撤退的职责。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原谅他们罢!朔方军镇的骄兵悍将尽管是天下有名的强军,在大唐版图数十个节度使集团里,也属于一等一的强藩,可是他们面对的是不按常理出牌,有如的对手。 与此同时,灵州城西门的局部战役也早早落下帷幕,有“三师弟”杀无尽的杀戮道域撑着,就算是出身灵州城的破皮无赖流民汉,也被刺激地战力激增,手持并不规整的长短兵器,嗷嗷叫地发起决死冲锋,仅仅一个照面,就把统领三千保义军的名将李寰杀地丢盔弃甲。 寻常的生铁兵刃,在杀戮道域中,如同镀上一层合金钢化膜,同时也被视为附魔1武器,别说对面的兵器质地不咋地,就连与李寰手中的佩剑,圣人所赐的名剑赤骥相比,都毫不逊色。 总数五万的朔方灵盐节度使麾下大军,前后长达一个月的准备,三面合围灵州城,竟然连一个上午都撑不过,就被破戒僧“唐三葬”斩出的分身们,亲自率兵击溃了。 灵州城的将士,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千,以一敌十,将对手斩落马下的消息,很快插上谣言的翅膀,传遍整个朔方军镇,甚至临近的几位节度使的地盘。 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得知此事,不过是第二日晌午,他看了一眼战报,字里行间之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位大诗人李商隐的岳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怎会如此不安!左右不过是朔方内部藩将作乱罢了,为何我会感觉到大乱将至,风起云涌的时代又要来了。” 恰在此时,吃饭时还万里晴空的苍穹,被东南天际滚滚而来乌云遮蔽,无边无际的阴影,一口将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吞下,浩浩荡荡地朝北方继续扑去。 云层深处,正是窥见天机,特意派出门下弟子,往朔方军镇走一遭,结果却在灵州城外,被破戒僧的二心化身孙悟空看穿了行藏,一棍打爆了的刀翼客邢台的师父,庐山洞的兵家修士。 他从侥幸逃脱性命的粉孩儿童如意口中得知,无论是昼夜间攻克灵州城的粗野巨汉,还是手持重棍,一击粉碎邢台的旷世暴猿,都只是水面上的冰山一角,潜藏在水下的幕后黑手,远远不止这个级数。 正因为如此,兵家修士谨慎地派出机关人“奉先”,以自己两成法力绘制的分神符,遥遥操控着傀儡分身,并乘着春夏之交,节气流转,跨海而来的飓风扑向朔方军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机关奉先 其实,飓风肆虐江南东道、江南西道后,便失去了铺天盖地的云烟水汽,至朔方镇还能有横无际涯的气势,都是兵家修士引动天雷地火,辅助以水火气机,勉强撑起的场面。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刚刚过了泾原镇治所泾川城,云头摸到朔方镇的边,就有如春阳融雪,飞快地消散一空了。 机关人“奉先”乃是挖掘上古废都遗址,好不容易才找到偃师传承的只言片语,融汇自家的道理,补上道统空缺才勉强凑合的尸傀儡。 也不知道这位兵家修士挖掘了多少名将的棺椁,才找到一具死后肉身不腐,筋骨连成一体,色泽银白的良材。 前定然是武道宗师,天赋异禀之辈,浸泡在化尸水中三日三夜,才将那身僵化的枯瘦血肉化去,得了偃师机关人的基材。 而后,兵家修士以纤细的钢丝为肌肉,伸缩自如的弹簧为筋膜,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力,才将“奉先”制作出来。 甫一出世,这尊机关人就有千锤百炼,媲美武道宗师的身躯,得的分神化念符进驻后,不仅有一骑当千的武力,还有一声咆哮,震散阴魂邪祟,兵家修士独有的铁血拳意精神! 这不,操控着机关人“奉先”,瞧着周围遮掩身形的乌云开始消散,就主动展开背上加载的玄鹤刀翼,与云中雀鸟比翼齐飞,缓缓地降落到地上。 此处距离灵州城尚远,不过再往前走上个四五百里山路,就能看见金城,反叛藩将张晓敬的根据地。 “奉先”收起玄鹤刀翼,成书箱状,伪装成杖剑游学四方的士子,喝了一口润滑油,迈开一步尺半,不多也不少的步子,有如机械似的,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穿行。 以他几百斤的体重,寻常的石子一踩就碎,风催不化,异常坚硬的山骨,在机关人的脚下,也是当场碎裂成渣。 这一走就是大半日,毕竟望山跑死马。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兵家修士也不敢过于嚣张,令“奉先”展开玄鹤刀翼翱翔下山。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正因为如此,当他出了六盘山的地界,还没怎么着罢,其异于常人的份量,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人气息,连蚊蝇都避之不及的杀气,尤其是那张毫无生气的陌生面孔,就被互相知根知底的村夫农人发现,并立即上报了。 兵家修士并不知道,金城至灵州城一带,方圆数百里地界,早就被张晓敬经营地铁桶一般,仅仅一招免税免赋的大杀器,就把所有附属两座雄城的农人都给收买了。 张晓敬之所以有如此底气,自然是来自逐渐收服,有塞上江南之称的河套之地,不受五黄临太岁之旱灾影响的粮草撑着。 河套之地原本被雪山魔国侵占,压榨地可是相当狠,当高地人的母国都被破戒僧借势反掌覆灭,没了根基的驻军,转眼间就被揭竿而起的义军扑灭了。 没了雪山魔国的镇压,河套之地陡然出现如此巨大的权利真空,没有人填补,自然会有人发现后,打破头地进驻,张晓敬是得了师尊的提点,才占据了先手,有了如今的根基。 再说了,西征大军本部不过五千,招揽就地武装起来的义军,到处清除雪山魔国驻军的残兵败将,甚至出兵草原,横扫一众热衷打草谷的部族,已然得了人心,坐稳了河套故地霸主的位置。 现如今,兵强马壮者横行四方,更别说还有足够多粮草储备,不知道救下了多少因战乱流离失所的苦命人。 即便张晓敬将功劳招揽到自己身上,把金城至灵州城的数十万军民蒙在鼓里,可是人不知,天地记之,幕后主导此事的破戒僧,欣然接受了十万功德,功行修为臻至不可思议的地步。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身在公门好修行!我以一人之力,费尽心机,即便颠倒因果,又能救下多少人?远不如现在扶持起藩将势力,反掌之间就能改易方圆数百里地盘,几十万军民的命运。只是,为此死去的无辜者,滔滔血海,无边杀戮,罪果岂能轻饶?” 破戒僧的背后,既有十万造化生民的大功德,凝聚成亩许方圆的清光,也有波涛汹涌的血海,累累垂垂的杀孽。 只是,一则他正在大运中,被卷入天下争龙的大局里,不决出胜负,就不会清算。其次,这一切血腥罪恶,并非破戒僧亲手所为,前面还有记名弟子张晓敬顶着,他盘踞两座雄城,头角峥嵘,已有巨蟒吞蛟之相。 事实上,灵州城外一场大战,原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大败亏输,已经丧失了人心,不仅金城之围不解自解,已有不少墙头草看出风头不对,向“叛将”张晓敬主动输诚。 此时,道上已经放出话来,若是有人砍了魏仲卿的首级,劝进金城藩将张晓敬上位,不吝是锦上添花之事,日后必定有大好前程。 朔方镇并不缺乏目无长官的骄兵悍将,只不过,碍于魏仲卿平日里给的粮饷充足,实在是有些拉不下脸,兼且武力不俗的牙门将们纷纷率队回归,护住他的一家大小。 否则的话,已经有人愿意作捉刀人,趁着朔方灵盐节度使卧病在床,不能正常打理政务,一刀斩落,缴了首级,给金城藩将送去,推举其承袭节度使大位。 “奉先”分神化念,试图窥探金城的虚实,结果他刚刚开始行动,就被城东漏泽园里潜修的破戒僧察觉,随手就是神乎其技的“一刀藏空”,有如与偃师道统机关人当面,差点将兵家修士亲手绘制的分神符斩成两半。 骤然受此重创,就连远在庐山洞的,额头正中都有一道淡淡的血痕,有破头斩脑之虞,惊地他赶紧驱使机关人“奉先”逃之夭夭,远远地逃出金城地界。 孰不知,破戒僧在方才的一击中,窥见了机关人的虚实,包括至关重要的结构图,不禁升起了复制的念头。 第二百三十七章 柳暗花明 只此一念,不知道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即便以门下记名弟子张晓敬的豪富,也不可能支撑起一支机关人兵团。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破戒僧面对残忍的现实穷,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只想着打造几个试做体出来,也好为日后的机关人兵团现世积累经验。 当下分出神魂念头,进入脑内轮回神国,凭着虚拟神格的强横无匹的计算力,尝试着将上古偃师道统、机关术,与自己所知所学的人工智能和自律型机械人互相印证,做出符合中土世界法则的“机关”。 现如今,破戒僧摊子铺展地越来越大,既要维持着妄世钢之大地的机械神教的信仰,又要照看着门下记名弟子张晓敬的霸业,还得分出部分注意力,盯着二心化身孙悟空那无法无边的旷世暴猿,监督着二师兄朱刚鬣揣摩贪嗔痴三毒元神,督促着杀无尽提纯杀戮道域。 俗世外务都很是紧要,个人的修为境界却也不能拉下,哪怕获得十万功德,凝聚出亩许清光,为了令脑内轮回神国越发完善,不得不分流出大半,推动此方真幻两间的世界进一步演化。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再则,破戒僧发下道誓,上达天听,几乎站在宇内所有修士的对立面,哪怕影响范围还小,却也招惹到冥冥之中察觉到劫气坏运,远在江南西道的庐山洞府隐居修士。 “左道之士赵雄死在我手里,背后肯定是有传业授道的师尊,此时我正在大运中,估计是不敢上门招惹。一旦运势坏了,第一个找上门的,恐怕就是此人了。” 破戒僧对神兵雷火剑的价值很清楚,在轮回神国里洗去禁制后,才亲眼目睹其本来面目,自问不能轻易割舍,却没想到左道之士赵雄的师父,能够轻易放弃如此神兵利器。 “再说夜袭灵州城那一战,两个旁门出身的炼气士,借助城外乱葬岗的积尸气遮掩行踪,却不妨被修为功力突飞猛进的我窥破行藏,放出二心化身孙悟空,一棍打爆了其中一个,估计也是招惹了隐居潜藏的旁门大修士。这不,连偃师道统的机关人都派出来了,真豪横!” 这还是破戒僧待在远离中枢朝廷的边疆之地,就被因缘勾连的杀劫惹上了几门大敌,他应道誓与修士设劫,过得去,自然是道行大增,过不去,就是为人做嫁衣。 与此同时,在金城城外受创颇重的机关人“奉先”,被兵家修士驱使着急速逃遁,连灵州城也没有去看过,直接前往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眼下所在的云州。 曾经参与甘露之变,大肆屠杀朝中大臣的魏仲卿,眼下终于体会到兵败如山倒,被藩将藩兵嫌弃无能,发自骨子里的虚弱,还有手中权势逐渐被牙门将瓜分,处境可谓是相当窘迫。 机关人“奉先”打着投效朔方节度使门下行走的旗号,即便连牙门将的阻挡也拦不住,迳自闯入魏仲卿所居的内宅,亲眼见过这位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年,不复上任时意气风发,用鲜血染红金鱼袋的边疆重臣。 “这一病不起,有内外之别!魏节度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会被区区几百陌刀手震慑,还当场吐了血?于理不合啊!想必其中定有妖邪作祟,用魇胜之术蒙了大人的神智,颇为可恶!” “奉先”侃侃而谈,正好击中魏仲卿的心事,他确实不是被八百陌刀手如林推进,所向披靡的场面震慑到,而是被丈二身高的朱刚鬣,以及贪嗔痴三毒元神魇到了。 现如今,这点阴私心事被人点破,如同解开了心结,魏仲卿顿时精神一振,脸上病容稍退了些,又恢复以往杀伐果断,为了手中的权势,不惜与大宦官呵卵子的厚脸皮。 偃师机关人由兵家修士隔空主持,一言一行都按照兵法,正中对方的心事,当下笑道:“藩镇以内,骄兵悍将为数甚多,有金城之主张晓敬这般自立之人,也有六胡州不可交托信任的外人,更别说眼高于顶的牙门将,隐隐约约之间,竟然将大人架空了权势。” 此话深深地打动了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可是他也知道,不依仗着这些不惧皇权、不服朝廷重臣的骄兵悍将,只消中枢三省六部下一道圣旨,就可以夺走自己所有的一切,当下又左右摇摆,内心矛盾重重起来。 兵家修士瞬间洞悉了魏仲卿的心事,混不在意地笑道:“我本是山野中人,无论是朔方镇,还是在地方上,都是没有根基的人,不像本地出身的骄兵悍将,即便退出行伍,也是有去处的人,难道我就不值得大人信任吗?” 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仔细想了想,觉得对方所言不虚,自己的境地和遭遇,竟然与此人一般无二,方才还看他不怎么出奇,现在却越看越顺眼。 “灵州城外一败涂地,不仅失了朔方镇的节度使治所,无数军械、浮财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还失去了唯一一位对我忠心耿耿的大将赵能。现如今,我威严大失,空有权势,却无人执行。还能依靠谁呢?”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说到这里,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挣扎着坐起身,双手握住“奉先”筋骨暴起的手,对冷冰冰毫无温度的手若无所觉,脸上挤出一副交托重担和信任的神情。 “我与你一见如故,收拾朔方镇的残局,对内降服骄兵悍将,对外打压叛将张晓敬,内外诸事,都托付给你了!” “奉先”不动声色地收回蒙着假皮的手,顺势起身,叉手揖礼,接过魏仲卿递过来,象征兵权的虎符,恭声道:“敢不从命!” 随后,偃师机关人直起身:“外事都交给在下,魏节度只管休养身体,得尽快好起来,方能瞧见不久的将来,藩将藩兵恭顺臣服的场面。” 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微笑着连连点头,高兴地有些合不拢嘴:“承你吉言!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吧!” 可是,当“奉先”转身离开后,魏仲卿的脸上笑容瞬间收起,还是冷冰冰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还没死呢!一个个别有用心之徒,都不甘寂寞地出来,试图在我身上讨便宜,哪有这般容易!” 第二百三十八章 道法显圣 且不说偃师机关“奉先”,擎着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的虎符,出门收服桀骜不驯的牙门将,以朝廷大义的名分收拾云州城内的骄兵悍将。 以破戒僧发下道誓伊始,三山五岳的有道修真,海外盘踞在三岛十洲的炼气士,甚至连旁门左道,江湖术士都不甘寂寞地出现,被命运有意无意地推动着,纷纷下山入世来了。 按照过往的经验,通常有几种套路,要么是撞大运般的寻仙缘,在各地割据藩镇境内,物色有根骨,可以承受道统的有缘人,亲自上门指点。 要么就是短线操作,兴起一阵清风,卷走富贵人家的子女,带回山上点拨个一招半式,断则十天半月,长则两三年,赐下随身的法宝神兵,将自身因果一并赋予转嫁。 还有就是小门小派,打定主意派出得意弟子下山,或择一明主入世扶龙庭,出谋划策,庙算运筹,借助人主的气运,从中分润享受一二。 若是争龙失败,主君身死族灭,玄门正宗还能承受反噬,旁门中人就不免要丢车保帅,献祭几个弟子,却还能保住主干,维持门派气运不坠,至于没有根基的左道之士,就只有灰灰了事。 是岁,文宗病危,欲令太子监国,宦官仇士良、鱼弘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己,乃矫诏立颍王瀍(chán缠)为皇太弟,废太子成美仍为陈王。既而文宗死,仇士良说太弟赐陈王成美死,杀侄夺位,是为武宗。 新皇得位不正,西唐帝国龙气天柱动荡,出现几道缝隙罅漏,三垣群星列宿闻风而动,降下十数位星君,势与步入黄昏暮年的中土王朝送葬。 其中,七杀星、破军星、贪狼星等大凶大恶的星君降在曹州冤句地界,一位家族世代贩卖私盐的秀才,屡次应试进士科,因出身的缘故,皆名落孙山,忿忿不平地写下传遍州县郡城的《赋菊》,冥冥之中得了三位星君的灵感,觉醒了“杀破狼”的夙世星命。 这便是天发杀机,斗转星移!赋菊秀才星命既醒,回到乡里后,继承了家族累世经营的贩盐业务,凭着精明的头脑,以及秀才可以肆意往来州县的身份,贩卖私盐的买卖越做越大,不断地往周边扩散,随着钱财快速积蓄起来,他的身边则聚拢了越来越多的盐贩子。 说好听点,赋菊秀才等人是一群乐于助人,将便宜廉价的食盐贩于市井百姓的贩子,实际上,由于朝廷对盐铁专营控制地极其严苛,他们不过是一群被丰厚的利益吸引,不顾一切的亡命之徒罢了。 星命既醒,却还需时运配合才能速发。只可惜,破戒僧自作主张,以道誓提前引发宇内修士大劫,不知道多少门派被卷了进来。 玄门正宗与旁门左道有门户之争,入世扶龙一派与下山应劫一派又是意见相左,就连玄门三大教之间,也有孰为源流的道统之辩。 嘴上争理,都说不过对方,到最后还得是手底下见正章,不做过一场,分出高低,恐怕是无法善了。 破戒僧所说的浑水,便是此理,堂而皇之的阳谋,即便三位教主都不置一词,门下无数弟子、分支门派,林林总总,不计其数,总归是要为自己出身的道统,争一争面皮。 再说了,自上古传下的炼气士源流,中古诸子百家里崛起的方仙道,百家圣人的道统,彼此之间,岂能和睦相处? 玄门正宗内部,真文符箓、金丹、元婴三大主流道脉,岂能没有道统之争?便是金丹一脉,也分出内丹、外丹的区别。 中土王朝鼎盛时,龙气枷锁钳制着天地灵气,修士的神通法力,十成显现不出一二,故而不敢轻易下山行走。 现如今,帝国垂垂老朽,暮气渐渐滋生,权势都被各地割据藩镇瓜分,环环相扣的枷锁日益崩溃,天地灵气释放出来,时不时就有潮涨潮落,总体却还是涨潮居多,人称“道法显圣”! 破戒僧原本走打坐观想、存神思念、精修念力的路子,以香火信仰搜集妄世众生愿力,塑造出一体两面的忿怒尊法身和机械降神之化身,却也知道自家根基在释门,与中土主流不符,便藉着斩出二心、诸欲,尝试着改换道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以科学思辨的系统化工程,窥见了完美人仙的身躯结构图,三毒转三尸的元神精进之道,连最根本的撬动天地元气的道域,提炼出不朽不坏的道性,都有很深的了解。 当破戒僧将孙悟空、朱刚鬣、杀无尽身上获取的数据融汇一炉后,将释门一体两面的金刚境罗汉金身,炼化成中土神道的神君,夺取金城无主城隍的神格,以漏泽园为根基,成了所谓的城市保护神。 紧接着,藉着成神的莫大因缘,凝聚出一颗仙道的种子,圆坨坨的一颗大道金丹,实质却是另一种层次的生命,丹生莲花,花开见我,不仅兼具神君神职,又有武道人仙的体质,可以称其为“神仙”。 一切推演完毕,破戒僧立即抽身离开脑内轮回神国,准备按照计划步骤,有条理地推进,进一步完善这副生命进化结构图。 于是,以河套之地西征军统帅孙悟空和白龙马为节点,以灵州城东征军正副统领朱刚鬣和杀无尽为锚,方圆千里地界,只见破戒僧作势深吸一口,无数天地灵气顿时滚滚而来。 因绵延多年的杀戮,无数生命重归天地自然循环,一部分元气就带上血腥的煞气,这些杂志被杀戮道域过滤殆尽,灌注到破戒僧体内时,已是清澈纯净地如透明玻璃,充盈着每一丝肌肉,每一寸神经。 如此大的阵仗,别说距离最近的偃师机关“奉先”以及背后的兵家修士百晓生看地目瞪口呆,就连附近的几大节度使门下行走的贵客,也是感慨万千。 “方圆千里的天地灵气,竟然也敢囫囵一口吞下,此人必定是失心疯了!” 反观机关人“奉先”,则立即奉命放下手头上一切杂务,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往金城走一趟,甚至可以潜行到河套之地,探查那些行魔道之法术的西征军们。 第二百四十章 图腾神兽 北海(贝加尔湖),苏武牧羊之故地 为对付血洗各地的旷世暴猿,应湖中精灵邀请,草原部族的蛮神、祖神以及一众图腾兽,要么在黄昏、黑夜交替时乘风而来,要么在草木皆眠的寂静时分踏水而至。 要不是,这片神居之地极为广大,诸位体量庞然的图腾兽,仅仅展开羽翼,伸展腿脚,就能将精灵神的居所,挤地水泄不通。 率先发话的乃是风族之王雷明丹,原是图腾兽,血脉赐予族人,世代庇护,才得以被当作祖神供奉,生得是鸟头人身,背生双翼,翎羽之间,有天生文云篆的风雷二字,手持神兵乃吞云吐电之雷龙獠牙。 众目睽睽之下,牠信步走下场,展开锃亮的金黄羽翼,只见电光缭绕,隐约有风雷轰鸣之声,顿时压倒一众彼此有嫌隙,唧唧咋咋的图腾杂音。 “那头旷世暴猿穷凶极恶,不知多少部族被其打压碾碎。某日,此魔猿双眼放出神光,似乎能上穷碧落、下尽黄泉!我居于北海以西无量山上,被他目光扫过,竟然不寒而栗,显然很不好惹。” 风族之王雷明丹环视左右,看到周围站成一圈的大族祖神,都颇有同感地暗暗点头,心里自是一片了然,同时也感受到某种意义上的悲哀。 什么时候开始,一头精擅杀戮的魔猿,竟然能逼地草原各部“长生者”如此惴惴不安,甚至不得不狼狈不堪地来此地,抱团取暖。 一头皮毛苍翠欲滴,遍体放出青色豪光的牛形图腾兽,就地一滚,变成牛首人身的蛮神,头角峥嵘,筋肉虬结,硕大无比的鼻子喷出两道黄气,隐然成锥形,显然是体内妖丹“牛黄”,练成的神兵异宝,又或者是某种神通。 “那泼猴有甚了不起,不就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要与我等为难?大草原无边无际,有方圆万里之大,即便牠统率魔军,以日行五百里连续赶路,也得十天半个月。到那时,牠没有垮掉,麾下那支魔军也就废了!没了羽翼护持,泼猴敢来,看俺老牛单枪匹马收拾他!” 说罢,展露本体真身的蛮神,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根合抱粗、十丈长的混铁棍,仅仅抖了个棍花出来,就发出风雷之声,轰鸣如雷霆,震动四野八荒。 “积雷山主,你的本领不过如此,也敢正面硬撼那头魔猿?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而是以你笨拙不堪的蛮力,可不是粉碎真空的绝世人仙对手。还是省省罢!” 说这话的人,一点面子都不给牛王,吐气发声时,隐约有嘶嘶嗦嗦的杂音,众多图腾听声辨位地看过去,发现是西海真龙之子,瀚海之滨的毒蛟王,双手抱臂,悠长地脖子垂挂下来,颈部鬣鬃如在水中,摆动荡漾依旧。 以龙族之豪富,毒蛟王周身披挂穿戴整齐,头上一顶水磨亮银珊瑚盔,身上贯一件青澜波纹锁子甲,两脚蹬一对入水不湿珍珠靴,腰间束一条三眼饕餮吞海绦,手持一根滴水蘸银龙纹枪。 毒蛟王双眼放出尺许金光,两道入鬓云眉嫣如虹霓,两条髯须垂落下来,显然意兴有点阑珊,完全提不起劲头来,张口若血盆,齿排若铜板,未听见吼声,一众图腾却察觉到有如实质的龙威,勃发出来,猎猎作响,便勾头缩颈,不敢过于声张,唯恐惹来双方敌意。 积雷山主听了这话,心里可不乐意,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满头都是卷毛青鬃的狻猊图腾突然人立而起,变成狮头人身,略微有些驼背的蛮神。 “说实话,在座的各部尊神、兽神,论单对单正面对战那魔猿,没有一个是对手……”这话才说了一半,就激起了所有图腾、蛮神、荒神、野神、外神的愤慨,却还是看在狮驼山主阔口吞海的份上,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可是,魔猿固然凶顽狂烈,我等也不是吃素的。对付这等妖魔,大家伙还用讲什么规矩,一起并肩子上。双拳难敌四手,当场抡翻了魔猿,便可打发那支血海魔军,顺道再瓜分魔猿的地盘。河套之地,可是水草丰美的所在,又被雪山魔国经营多年,不知道有多豪富?” 鬼面猴身,能驱使冥土鬼神的禺狨王,与盗听天地,七窍玲珑的六耳猕猴王相视一笑,得了兄弟的首肯,当下起身笑道:“狮驼王所言不差,单对单,的确没人是那头魔猿的对手,一旦齐心合力联起手来,管教魔军统帅孙悟空在阴沟里翻船。只是,打头冲前锋的,恐怕……” 六耳猕猴王知道兄长势单力薄,不慌不忙地挺身而出,站了个肩并肩,接着往下说:“恐怕充前锋的那位,下场很是不妙。不知道在座的哪位,肯冒一次风险,为我等拖住魔猿的脚步,才好一拥而上!” 禺狨王鬼心眼最多,看到在场的图腾、蛮神都所有意动,却还是眉头紧皱,唯一的隐忧,估计就是这位九死一生的冲阵前锋,当下笑道:“有哪位大神敢自领此事,我等便拜祂为兄长,按出力多寡,排出顺序!” 将性命安危看地较轻,将荣誉声望看重的蛮神,尽管屈指可数,却还是有的。积雷山主牛头人之王便是其中之一。 他伸手抚着混铁棍,左手戟指归属于自己的几位图腾兽,羊雕、马熊、狐狼,立即化作三道流光,纷纷落足在如椽巨柱上。 彼此之间,庞大的部族香火信仰之力,从眼耳口鼻七窍吐出,如烟如雾,在柱上流淌而过,融合成三尊一体的图腾柱。 积雷山主扛起图腾柱,感受到源源不断汹涌而来的香火信仰,赶紧提炼出神力,充盈着身躯每一个角落,并使自己与图腾柱混同一体,既有羊雕追风逐月的极速,又有马熊浑厚如大地的蛮力,狐狼狡诈残忍的爪牙,最后就是自己绵绵若存,用之不竭的耐力。 四位图腾兽神合为一体,彼此之间还能互补,想必可以抗住那头旷世暴猿的一击。此事既然成为现实,就给予在场的所有神灵地祗以强大的信心,并有如磁石吸铁般的,将一盘散沙的草原诸神凝聚成一个整体。 湖中精灵鹔鹴,身为此事的召集者,对如此短暂的会面,就达成一致的消息,既感到高兴,同时也有点淡淡的哀伤,毕竟魔猿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灭国燕然 至于此次湖中精灵见证的盟约,何止囊括积雷山主牛头人之王,无量山主风王雷明丹,西海龙子毒蛟王,狮驼岭的卷毛青鬃狻猊王,驱使鬼神的禺狨王和天听地视的六耳猕猴王,还有数十位图腾兽,以及为数众多的大族祖神。 可是,草原部族互相吞噬,彼此之间早有嫌隙,谁的手上都不干净,都是攥一把就滴血的血债,即便现在有圣湖之约在上,不好互相攻讦,还得按住麾下部族,谈何容易! 与此同时,西征大军在统帅孙悟空,即具有本体真身九成本事的旷世暴猿指挥下,不仅打杀了雪山魔国在河套之地的全部驻军,还彻底清扫了流落为马贼盗匪的残兵败将。 为了拓展获益钜万的奴隶贸易,终于腾出手来的西征军,把目光瞄准回纥、铁勒等草原势力,顺带拉上已然变质的河套义军,作为打扫战场的仆从兵及后备兵源。 不得不说,血海魔法在西征军有意无意地推动下,迅速传播到河套义军的群体里,尤其是那些家人死于雪山魔国驻军之手,没有父母妻儿牵挂的单身汉,亲眼见证过断肢重生,以心换心的神奇一幕,早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要不是被雪山魔国连年压榨,收成越好,赋税就抽地越高,日子过地苦不堪言,谁会揭竿而起,呼朋引伴地组建义军,反抗驻军的暴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现如今,学会血海魔法的义军兄弟,区区每战必有的皮肉伤,连绷带都不用了,还没下战场就自行愈合,即便是筋断骨折的轻重伤,战后必有的献祭仪式,只需参与进去,血浴一次便能恢复如初,可以说是完全解决了连场大战后,必定出现的战损。 哪怕有人战死沙场,魂魄也并非无有归处,自然会有血海使者前来引路,接去血海深处开辟的军道乐土,每日奋战至死,隔一夜又恢复如初,继续磨练各种战技,直到战意越是磨砺越是坚定,魂体在战火硝烟洗练下越发精粹,就能藉着降神之术,返回地上人间再战斗。 无论是西征军本部将士,还是河套之地义军的兄弟,都有不少人曾经有幸游历过九幽血海,甚至深入军道乐土,了解死后的情状。 有几位灵感甚高之辈,甚至在九幽血海主人的允许下,摸索出一整套相对粗陋的秘仪式,就是将逝去的袍泽战魂召唤出现世,谈论死后的经历,解决掉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对死亡再也不会迷惘。 如此一番作为,不仅是西征军将士的个人实力,和全军冲阵的威力突飞猛进,连带着义军兄弟也变得舍生忘死,悍勇无比。 在某些绞尽脑汁的才智之辈尝试下,不仅捣鼓出“血烟骑”这般神骏级的战马,连蕴含血海魔力的甲胄,将武器当作法力仓库的点子都纷纷出笼。 这群凶狂残暴的嗜血恶狼,在旷世暴猿孙悟空的率领下,一头扎尽了回纥国,七战七胜,终于在燕然山下,将十万回纥王庭金帐麾下最精锐的王属大军斩杀殆尽。 一举瓦解了发源于北海(贝加尔湖),取代东突厥,成为草原新任霸主的回纥汗国,这汗国版图之大,东起望建河(额尔古纳河),西至亦列水(伊犁河)流域,鼎盛时期,东接室韦,西抵天山(阿尔泰山),南跨大漠,可以说是罕见的草原强国。 可是,即便如此强大的汗国,由于内部权力斗争剧烈,各部为了争夺水草丰美的草场,屡次大打出手,而王庭金帐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暗中挑动各部互相残杀。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此事走漏了消息,顿时恶了所有国内的军事贵族,得罪了所有开国功勋家族,践踏了当初的北海盟誓,重重地冒犯了各部族的利益! 若非回纥汗国的王庭金帐失了人心,西征军连战连克,手段又太过于凶残,绝对不会发生区区一万西征军,就将最精锐的十万王属大军斩于燕然山下,却连一支勤王救驾的部族军都没遇上的事情。 此战结束后,回纥汗国轰然倒塌,分崩离析,仰慕大唐风华,不想忍受草原苦寒生活的诸多贵族和部众,得了西征军的允许后,决定南迁,却避开不知深浅的河套之地,往秦岭淮河以北一带迁徙。 西迁的贵族和部众较少,却是去投靠鼎盛时期,占据天山的回纥旧部去了。一路上,缺少储备的粮草,牛羊马等大牲畜死了不少,来不及吃掉,只能任由其倒伏在地上,被风沙吹干掩埋,久而久之,化作一堆枯骨。 这一战,彻底坚定了参与圣湖之约的诸多蛮神和图腾的决心,毕竟兔死狐悲啊! 回纥汗国也是发源于北海(贝加尔湖)的部族,依着原始的萨满教义,供奉的图腾“萨满熊”,也曾经是神力强悍至极,横扫一切不服的王室至尊神。 当日,萨满熊不顾湖中精灵的邀请,不屑于圣湖之约。现如今,祂空有无边神力,却因身边无有强力的盟友,被那头旷世暴猿一棍打爆了本体和大部分神职化身。 天可怜见,祂只侥幸逃走了司职【礼仪】的化身,却因失去至关重要的部族泛信仰,没了神体压制信力反噬,滔天神力以高台跳水的速度急速流逝。 倾巢出动的草原蛮神和图腾们,以积雷山主为首,无量山主,西海龙子,狮驼岭主,禺狨王和六耳猕猴王为辅翼,一起向燕然山掩杀过去。 刚刚完成十万牺牲级别的血祭仪式,西征军的战损差不多都挽回来了,即便折损了百八十个精锐老兵,有河套义军的兄弟补充进来,依旧撑起弱等神力(城隍)级别的军气元神,还特意将一体两面的血海魔神,从九幽血海召唤过来。 这是以黑暗愤怒金刚相,俯视神国最底部血海轮回道,以机械降神的加特林菩萨,承受妄世钢之大地机械神教输送而来的信仰之力,将总摄一百零八种无名烦恼,通过琉璃无暇菩提心转成清静之光,压缩成六根清净贫铀弹,不知道储备了多少弹药。 第二百四十二章 悟空神威 当草原诸神、图腾兽按圣湖之约,勾连彼此之间,无论大小高低、狭窄又或者宽广的神域,影响方圆千里地界的天象,将神力灌注到风王雷明丹的神域里,竟然凭空召唤出罕见的黑灾(沙尘暴)。 这不仅让很多吃过亏的蛮神,尤其是庇护着诸多小部族的图腾兽,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无量山主,恨不得将祂的身躯剖开,看看核心神职里,是否与黑灾有关。 旷世暴猿孙悟空看着无边无际,向自己狂涌而来的狂风,黑压压的乌云,有如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自己的心头。 “草原诸神里,还有擅长支配天气的家伙,颇为可观!可惜,这点风沙只能与我扇凉解热,肥美可口的图腾兽,反让俺老孙生出饕餮的口欲。” 孙悟空的目光扫到对方阵营为首的积雷山主,尤其是他手中扛着的图腾柱,鹰头熊身狼腿墩,竟然令他也感到一丝丝威胁的气息,不由地好奇心大作。 “多头图腾兽融合为一体?这种拼接之术,到处都是漏洞,连接部位便是致命的罅漏。可惜啊……可惜!还是让这些家伙悄悄俺老孙的真面目罢!” 话音刚落,食欲化身的朱刚鬣,将吞食一切的阔口借来,化作饕餮纹,烙印在旷世暴猿的胸腹位,恰如战神残神刑天的神相,以双乳为眼睛,以肚脐为嘴巴,皮膜应声裂开,露出饕餮之眼——目光所过之处,凡物彻底消失,以及饕餮之吻——吞噬虚空! 稍后,三师弟杀无尽的杀戮道域,也被暂时挪用,以旷世暴猿的身躯为核心,缓缓地舒展开来,汲取着西征军本阵冲天而起的新鲜杀气,和斩杀十万回纥王属大军的血煞之气,初步具有杀气实体化、武器化的基础能力,继而延展出万箭机等对军战争器械。 军气元神显化出的血海魔神,仅仅是黑暗愤怒金刚相,就有斩杀一切无名烦恼的琉璃戒刀,更别说背后机械降神的加特林菩萨,早就将无数弹药压制成弹带,并完成最后的上膛。 孙悟空身为本体的二心分身,寄托了“金城城隍”的所有执念,尤其是如痴如狂的战斗欲,他横眼看了一下军气元神,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金獠牙。 “第一场,还是让俺老孙来吧!” 话音未落,这头旷世暴猿双手扛着如意神兵挂在肩上,脚下驾起倏忽而至的筋斗云,迳自一人向汹涌如潮扑来的草原诸神迎头而去。 积雷山主伫立在云头上,远远地就看见燕然山下,回纥汗国的王庭直属大军,不下十万人,竟然被斩杀地尸横遍野,血流漂橹,眼睛瞬息间就红了,心痛地更是无法呼吸! “你这头大泼猴,无缘无故打杀了如此多的凡人,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说到这里,原本该轮到对方分辨几句,哪怕一点诚意都没有,可是旷世暴猿根本懒得解释,积雷山主却是趁机发起进攻。 于是,孙悟空看着兜头轰落的图腾柱,脸上连连冷笑,后发制人地抡起手中的如意神兵,不知道轰破了多少层时空,棍神腾起纯白火焰,此火非火,而是粉碎真空后,特有的虚无神火。 “轰”地一声,两件罕世难逢的神兵正面撞上,有如点燃神话武器“厄尼亚”,触碰处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毁灭一切的火焰风暴冲击波,瞬息间横扫天地。 不仅是草原诸神掀起的黑灾,转眼间就被蒸发地一干二净,将诸神、图腾兽扫落云头,就连站在地上的一万西征军本阵,有血海魔神坐镇的杀戮道域,都扛不住这一波冲击,纷纷被吹倒在地上,如滚地葫芦,往后翻滚了一里多地。 阴云密布的天空,被清扫地干干净净,恢复晴空万里的本来面目,可惜的是,连一丝云彩都没有了,纯净如湖水的蓝天,干净地让人惶恐不安。 正处于核心位置的旷世暴猿孙悟空,此时全身猴毛都被烧成黑灰了,反噬的力道震地虎口开裂,不朽不坏的人仙躯体都到处是伤口。 反观积雷山主牛头人之王,四神合一的完美结构被打破,图腾柱上的鹰头彻底被打爆,所有碎片如沙砾,消失在热风中,相较于对手的人仙道体,硬如钢铁的神躯,前胸大肚腩有如沙冰被勺子刮去一层,消失地干干净净,有些伤口都深可见骨了。 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休养,估计是好不了的!孙悟空立即明白对方伤势之重,同样也看到被冲击波掀翻,吹地远远的五尊兽形蛮神,似乎又卷土重来了。 “论蛮横的力道,俺老孙可从来没有怕过谁!你们这帮草原蛮神,神力广博,却驳杂不纯,神性繁多,却多而不精,根本不是俺老孙的对手……看招,神技.雷霆风暴棍!” 话音未落,这头旷世暴猿抡起如意神兵,瞬息间抖出成千上万条棍影,彼此之间缠绕着一丝丝蓝白电光,编织成头顶着天、下颌接着地,电光即豪芒,如暴猿般嘴脸的重重棍影。 只见一座金黄棍山朝草原诸神、图腾神兽罩落,不论来者是谁,即便是神速着称的风王雷明丹,也免不了生生捱受几棍,当下痛彻心肺,赶紧振动风雷二翅,逃遁地远远的,不敢过于接近,实在是被那头魔猿吓坏了。 积雷山主倾其全部神力的一击,威力足以毁天灭地的一式,也仅仅是将那头旷世暴猿烧掉身上的猴毛而已,连重创他的机会都没有,反而搭进去自己的半条命。 现如今,草原各部的十几位蛮神、祖神,五十多头图腾兽,哪怕展开神域,彼此勾连成一体,依旧扛不住如山棍影。 不仅彼此之间的神域重叠部位,被视作节点而被打散开,就连草原诸神、图腾本身,也免不了被重重地打了十几棍。 神力微弱的图腾兽,强撑着捱了几下,下一秒直接被打爆掉,稍微强一点的祖神,也就是得了草原水脉地气滋养的大地之灵,显化出岩石之躯,却因刚不可久,也是一点点地被棍子磨灭,唯有流动不休的流水身躯,才能稍微支撑地久一些。 二心分身孙悟空只出了两招,就将积雷山主打成重伤,将其余的草原诸神、图腾的汹汹气势,磨灭掉一切骄狂的威风。 第二百四十三章 驱神大圣 “岂有此理!积雷山主这个憨货,真的奋起全力与那头魔猿对拼,也不打声招呼,害得我等根本插手不进去……战前言之凿凿的无量山主,如今更是逃之夭夭,也不知去向,果真也是靠不住的夯货!” 六耳猕猴王看了一眼大发雷霆的兄长,擅长驱使阴间鬼神的禺狨王,怒发冲冠,黑黄相间的毛发无风自动地摆荡起来,如火焰般熊熊燃烧,落在地上的摇曳焰影,有如一道门户伸向冥土黄泉,似乎在召唤着被兄长驯服的嗜血鬼神,不由地叹了口气。 阴间无限宽广,中原九州亿万黎民,前后几千年的积累,在冥土投影出无数存在,不说历朝历代的龙气福地,仅仅是上古炼气士源流的洞府,古神占据的名山大川,王室贵族、世家门阀的宫殿群,就连泽隋帝国时期兴起的科举官途,无数光耀门楣的儒士祠堂,冥辉连成一片,堪称灿若星河,浩瀚无垠。 而在九州中原以外,广袤无边的草原,无数部族你来我往地登上霸主的舞台,有骤然兴起,也有顷刻覆灭,他们在阴间也留下无数遗产,尤其是各种与部族利益息息相关的蛮神、荒神、图腾、神兽,失去了香火信仰,统统失格堕落到阴间,沉沦为嗜血残暴的鬼神之流。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禺狨王乃是天生异种,具有以肉身进入阴间的天赋神通,稍微从指缝里漏出点血食,就不知道勾连了多少阴界的鬼神,为自己麾下听用。 此时,他亲眼目睹旷世暴猿孙悟空惊世骇俗的实力,不顾一切地将所有自己辖制的阴间鬼神都召唤出来,显然是下血本了。 不说遵循圣湖之约的蛮神、图腾,就连禺狨王的亲弟,六耳猕猴王此时见了兄长的排场,凝如实质的阴气、煞气,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故作不经意地避开。 “想要斩杀那头魔猿,必先剪除其羽翼。方才积雷山主全力一击,尽管身受重创,却也将对手的依仗,万人军阵当场掀翻,吹成滚地的葫芦。不说筋断骨折,至少也是遍体鳞伤,无论士气和力气,都有所消耗罢!”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在积雷山主重伤退场,无量山主逃遁远方的当下,驱使鬼神的禺狨王,自然而然地成为圣湖之约所属草原诸神联军的统领,这一番话解释剖析出来,连心眼很多的鬼心狻猊狮驼王都连连点头。 一千八百多头阴间鬼神,在禺狨王的一声令下后,有桀骜不驯之辈按捺不住地咆哮两三声,却还是一头往地底深处扎去。 旷世暴猿孙悟空瞧着通体骨刺、骨甲板结的鬼神冥兽,突然在视野里消失,就知道它们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转投去对付西征军本阵,不慌不忙地招呼一声,随即手持如意神兵,棍头对准了禺狨王本尊。 “放肆!竟然敢当众威胁本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猴子,同是猩猿猴猱一族,竟然不顾族规,向同族下手!” 鬼面猴身的禺狨王蓦然咆哮一声,金灿灿的遍体黄毛瞬间褪去颜色,变成近乎透明的霜白色,来自冥土黄泉的九幽阴风绕体而过,桀骜不驯地连禺狨王都无法制服。 “你既是走修炼之道,应当知晓盗取天地之灵机,自当受到反噬,便由本王亲自召来幽冥之风,与你提前引发三灾……不给你一个报应,怎见本王的灵感!” 话音刚落,禺狨王身上缠绕的诸风瞬间消失,一股沛然难当,又出入无踪的冥风,来到旷世暴猿孙悟空的头顶,准备从他头顶囟门灌进体内,吹入五脏六腑,过气海丹田,穿眼耳口鼻龟菊九窍,消散骨肉筋膜,解脱其身躯。 不料,孙悟空的身躯,乃是血肉重构而来的纳米机械虫,即一元之数的五谷虫,彼此之间看似紧密相连,却在某种意义上有着间隙。 且不说冥风能否吹进旷世暴猿的体内,即便在身躯里肆意穿行,哪里有什么五脏六腑,哪里又是丹田气海,就连穴窍也若存不存,根本无物可伤。 若不是本体对此颇为好奇,放任冥风在二心分身里流转,趁机破解研究其本质,略微有所得后,才放它出去。 孙悟空此时已经气急,特意转身背对圣湖之约的草原诸神,机敏的图腾兽瞧着对手撅起新腚,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 祂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旷世暴猿的黑脉金斑大野菊,蓦然爆发出“噗……”地一声,金丝裙甲瞬间被高高掀起,一股污秽不堪,混浊透顶的冥风,顿时寄宿喷发而出,将一众嗅觉敏锐的图腾神兽全部放倒。 首当其冲的禺狨王,万万没想到对手还能这样玩,不经意之间,曾经绕手而过的冥风,竟然吹进了自己的囟门,不仅在瞬息间污染了脏腑,差点没把千锤百炼的神躯给消解了。 金城新任城隍看着骨肉分离、筋膜自解,神躯都有些崩溃的禺狨王,惊讶道:“大解离术!威力不俗的样子,难能可贵的是这一招神不知鬼不觉,暗戳戳地释放,不知情者,无论是人仙,还是神祗,都扛不住啊!” 与此同时,破格坠落到冥土已久的鬼神,即便在地底潜行,也在不经意间被冥风波及到,被阴间法则侵蚀异化的骨刺,与鬼神之躯连成一体,可以视作一部分的板甲,竟然自行消解,蜕皮似的掉下。 于是,当禺狨王驱使的一千八百鬼神军团,出现在重组的西征军本阵面前,它们大多数恢复了本来面目,刚想张牙舞爪壮一壮自家的胆气,不料对方凝聚的军气元神,一尊三头八臂的黑暗愤怒金刚蓦然转身,露出机械降神的加特林菩萨! “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度鬼神!” 六管加特林机枪开始旋转起来,发出机械独有的摩擦声,“咯……咯咯……咯咯咯”,紧接着,刚刚反应过来的阴间鬼神,就被加特林菩萨手中的神器发出的“火焰链锯”趟过身躯。 不久前,刚刚被冥风吹地筋骨酥软的鬼神,顷刻间就被六根清净贫铀弹当场击爆、洞穿,转眼间死伤枕籍。 蕴含机械神教净化教义的圣光子弹,对这些失去香火信仰,完全从血食里获得资粮,填一填无底欲壑的鬼神,就是最致命的剧毒! 前身是司职丰饶的图腾,破格堕落后,成了自带歉收光环的牛鬼,结果被一发六根清净贫铀弹击中,瞬息间停止一切动作和思考,壮硕如小山的身躯,褪去了所有鬼神本质,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最后变成了泡沫,应声炸裂。 这是最高层次的净化,连一点复起的杂质都没有留下,也不会出现什么鬼神结晶,纯粹地消失,或者可以说是彻底超度。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六耳猕猴 两军对战最远处,一群十几头心有小九九的图腾神兽,刚被孙悟空借力打力的用赑风放倒,此时正骨酥体麻痹,猛然间看到似曾相识的阴间鬼神们,被万余魔军凝聚出的军气元神,用一柄火焰神兵,割麦子般的砍伐倒下,不是当场灰灰,就是彻底消失。 此情此景,当真有如身在炎炎夏日,头顶囟门分开八瓣顶阳骨,被浇了一桶冰雪水,从头冷到脚,教它们陷入不可遏制的惶恐中,再回头看了看周围,将近两成的图腾兽被重创地不能自持而倒下,却连对手的一点皮毛都没有伤到,忍不住想要抽身而退了。 可是,它们刚刚露出一点撤退的迹象,一开始就逃地远远的,无量山主风王雷明丹就鼓动风雷二翅,出现在图腾神兽的面前,当众亮出吞云吐电的雷龙獠牙,放出天劫雷霆般的曲折电光,晃地方寸之间眉睫之间一片雪亮雷芒,威胁着图腾们继续向前。 压着一肚子火的图腾兽,早就看不惯无量山主畏敌如虎,倏忽之间不顾一切地转进百里,却又在别人效仿时出来阻挠,彼此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示意有本事的赶紧出头。 一头脚踩大地便能借来源源不断力气的图腾“战争之犬”,显然受不住刺激,猛然间人立而起,化作狗头人身的兽神姿态,双手弹出尺许长的利爪,用力地撕开大气,顿时爆发出真实实力,左右手交叉横击,就是十道锋芒毕露,威力足以匹敌神兵利器般的爪风。 即便是风王雷明丹,在不明究竟的前提下,也不敢轻撄其锋,连忙侧身闪开,感受着一道道真空风刃,贴着鼻尖飞快掠过,脖子下面的碎羽细翎,因致命威胁而根根竖起,看上去有如“炸脖”般的难看。 趁着无量山主愣怔片刻的机会,以“战争之犬”为首的十几头图腾神兽,各自施展速度极快的遁法,疯狂地突围而去,各自分散逃开,转眼过后就不见了踪影。 它们这一波异动,起了非常坏的影响,不说其它蠢蠢欲动的图腾想着效仿一二,就连自认实力不足的蛮神,都有人暗忖自己不是魔猿的对手,考虑到保存实力第一,就想伺机撤退。 反正圣湖之约并不具有太强的约束力,湖中神圣不过是得了上古凶禽鹔鹴的遗泽,司职【荒芜】【干旱】,被各部蛮神嫌弃打压,不得不困居在北海,还得轮番更替栖身的岛屿,否则的话,湖中精灵、水怪也不肯与它这尊旱魔善罢甘休。 与此同时,一千八百阴间鬼神通过地底潜行,猛然间进犯西征军本阵,结果被召唤而来的血海魔神夺舍军气元神,显化出的加特林菩萨以六根清净贫铀弹生生教训了一番。 惨不忍睹的是,前身是神格粉碎而堕进幽冥的蛮神图腾,鬼神们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为后来者上了一堂血淋淋的课,千万不能招惹有后台的唐人大军。 驱使鬼神的禺狨王,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召集到的鬼神军团,转眼间死地干干净净,羞恼成怒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改变这一切,顿时心灰意冷极了。 他再看了那头旷世暴猿一眼,坚如磐石的心神意志,差点没被其胸腹部位豁然张开的饕餮之吻,无尽贪婪地吞食深渊拉扯进去,赶紧往前一头扎倒在地上,趁机用天赋神通遁走冥土阴间。 六耳猕猴王见此,陡然大怒,他的天赋神通便有如镜子,能将对方的一切本领,都照进心境世界,具体细微到一丝一毫,完完整整地模拟变化出来。 换句话说,即使对手有多强,我就能变的有多强!按理说,谁都无法战胜自己,了不起就是打成平手,不胜也不输。 于是,金山山主六耳猕猴王,又被其好事的兄弟称作“天下无敌手”,下天之内,无人能胜过它。 万万没想到的是,模仿第一关的身体变化,六耳猕猴王就被卡住了。旷世暴猿孙悟空的身体结构,可是由一元之数的五谷虫重构而来,聚散不定,能变化万千,哪怕一滴血里,也有好几头五谷虫,只要资源足够,就算本体彻底磨灭,也能滴血重生回来。 这般超凡脱俗的境界,六耳猕猴王哪怕学会天罡三十六变、地煞七十二变,能变化成倮、鳞、毛、羽、介等天生灵长,又怎么可能将神通变化之术,深入到纳米层次,它的法力精微之处,了不起就是细胞级,连分子级都了解不到。 于是,孙悟空连亲自下场较量都省了,无声无息之中,就击败了擅长模拟变化的六耳猕猴王,激地他仰天吐出一口鲜血,显然是自承失败了。 不过,鬼心狻猊等蛮神都知道,能够与魔猿一较长短的也只有六耳猕猴王了,不顾一切地将神力灌注其体内,草原诸神可不准他效仿其兄长,不战而败! 眼看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用,六耳猕猴王不得不尝试着推演出最接近的姿态,便以鳞毛羽介四灵之长,四方圣兽为模版进行融汇。 北方圣兽玄武,龟壳之硬,堪称天上地下最强,任何神兵利器都休想伤其分毫。六耳猕猴王念想至此,汹涌而来的神力,便在他身上凝聚出一件色泽幽寂深暗,只露出双眼的乌锤甲形制的玄武甲胄,关节、腋下、双腿之间的罅漏之处,都有玄武半身之蛇鳞重重包裹。 西海龙子毒蛟王看见这一幕,猛然间想起被四位龙子兄长霸占的西海龙宫,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龟丞相,也是仰仗玄武血脉赋予其坚不可摧的龟壳,才能在伴君如伴虎的龙宫里安然无恙,只要他缩手缩脚又缩头,龟壳便呈混元一体,一点缝隙都没有,连神兵般的龙牙都磨短了,都对它无可奈何。 就在草原诸神倾其全副家当,将六耳猕猴王推到此世巅峰,兼具四方圣兽之相时,旷世暴猿孙悟空没有出手阻止,而是咧嘴一笑,贪婪无度的目光扫向那群战意已消的图腾兽们。 他注意到一头通体金青螺旋花纹,有具体司职,估计是【丰产】【繁育】有关的暴牙大野猪图腾兽,当下架起筋斗云,倏忽即至,胸腹部位的饕餮之吻,蓦然间涨大百倍,连着地上的泥土砂石都一并咬住。 其余图腾神兽顿时作鸟兽散,想着总算有人做了牺牲,却根本不敢趁机反击,唯恐惊动了这头魔猿,连累了自己的性命。 回过神来,野猪图腾被饕餮的深渊巨口咬住,生死关头,也知道在此一搏,拼命地扭动挣扎,却连一丝一毫的缝隙都争不出来,反而被不知道何处出现的无数獠牙利齿切割着图腾神躯,连具体的两大司职和繁多的神性,一点一点地被撕碎,咀嚼透了,才被吞咽而下。 第二百四十五章 黄金圣水斩 “咕噜”一声,纵横在通古斯地区,披毛挂甲野猪人的祖神,就这样死在旷世暴猿孙悟空的嘴里,图腾神体、神格、神魂、神职,以及一切有无形的存在,都被“饕餮之吻”研磨消化掉. 没料想,这笔丰厚至极的战利品,转头就落在金城新任城隍手里,被祂迅速提取出有形的神职领域,将【丰产】【繁育】掰开揉碎,尤其是其中与山林草植有关的一切知识,四季轮替循环,冥冥之中竟然凝聚出新的神职【葳蕤】。 “草木繁盛之貌!金城以西多是旱田,越往西北走,水草越少,土地沙化则越来越严重,已经开始影响到当地的气候。我早有治沙之策,实践过后得出真知的草方格。再说了,神职下消耗神力只有五成,待沙土稳固下来,一场风雨,我就能绿化方圆百里地界。” 新任城隍眼里,改天换地的宏伟蓝图已徐徐铺展开来,河套之地就在不远,仰仗千万年来奔流不息的母亲河,勤劳的人们开辟出灌溉体系,能将塞外苦寒之地改易成连年丰收的膏腴之地,有塞上江南之称的金城故地,能供养冠军侯麾下十几万大军的草木丰美之地,岂能白白地荒废掉。 应着与自然和谐共存之心,金城城隍眼里闪过一方妄世世界的幻影,土地衰老腐朽,盐碱化、沙化极其严重,人口也是越来越少。 无处可去的亿万灵魂,被天空深处的闪光浮游物(虚空外神)俘获,形成惊世骇俗的灵魂大河,永无止尽地游荡着,距离彻底死寂只有一步之遥。 “回纥汗国在西征军的铁蹄下分崩离析,草原神战后,我估计北方至少能消停个几十年,至少两代人,才能决出新的霸主。至于中原争龙之战,群雄割据藩镇彼此之间实力相当,没有十几、二十年的演化,恐怕决不出胜负!现如今,我为金城城隍,一时间走不开……” 神仙位格,一体两面,同时行走在两条道路上,不仅具有实力堪比佛门神系大菩萨的神君之尊,还具有自给自足,内部循环一体,不漏无暇的人仙之体,简直就是完美! “城隍之尊,强横无匹,却被金城牵扯住了,暂时动弹不得。逍遥自在的人仙,还得坐镇灵州城,为记名弟子张晓敬站台背书,顺道镇压住他浮动不堪的气运,免得大事未成,被人所算。” 毕竟,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还没死呢,整个朔方军镇还没有彻底落到张晓敬的手里,算是不够完整的节度使,哪怕中枢朝廷暗中给了旨意,却得在顺利夺位成事后才能拿出来。 于是,为了打发无聊至极的时日,顺道给自己找个趣,金城城隍分出一点神力,裹住完美人仙的一颗元胞,按照冥冥之中得来的妄世坐标,迳自破空投去。 不料,他这里稍微一动,就被好事者盯上了,以为提前掀起大劫的幕后黑手为自家提前找退路,便暗中出手阻了一阻。 附着在人仙元胞上的神力,不经意间被凭空消耗掉五成,乃至于穿过重重虚空,抵达目的地时,还没有突破进入妄世世界,就被趴在世界胎膜上蝇营狗苟,汲取高空闪光浮游物为身躯的虚空外神发现。 一发凝聚无数怨念的尘世大炮,顿时抵消了剩余的大半神力,仅剩下人仙元胞被薄弱的神力裹着,偏转了既定的轨道,折射向另一个妄世世界。 金城城隍亲眼目睹这一幕,不惊反喜地叹道:“我为众生掀开大劫序幕,没成想暗中有人与我为难!又发现一位历史进程背后的黑手,不如由人仙之身走一趟罢!” 人仙三葬笑道:“我瞧见出手之人来自庐山,同一座山的洞兵家大修士也是我等之对头,庐山云里雾里,看不清真面目,真是有缘啊!” 金城城隍笑道:“既然出手与我为难,不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与她设下九死一生的外劫人劫,怎能平复我心头之恨?好歹也是拯救一方妄世世界,抚慰灵魂大河,剪除虚空外神威胁的大因果,拳拳善意,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人仙听后,笑而不语,举目望去录像方向,瞧着各个洞府修士的气象,哪怕有阵法隐藏遮掩,还是看见了一些虚实,甚至循着因果脉络,似乎窥见了一点蛛丝马迹。 “西征军横击回纥,灭一国王庭,崩溃中枢,引动草原诸神一齐联手攻打,与草原各部蛟龙蟒蛇做劫,此事已然功成泰半,哪怕神战输了也不打紧。我这就去庐山走上一遭,必定会给暗中出手之人,一个报应!” 话音刚落,人仙三葬随手一划,在坚固的宇空层面上撕开一道口子,粉碎的拳意精神直抵庐山地界,将两道口子连在一处。 这在道法上,名为倏忽之道,千里之遥化为户庭一步。在科学理论上,就是利用空间褶皱进行曲率运动,俗称虫洞,又叫超光速飞行。在奥术魔法体系里,相当于7环以上的任意时空门。 随着人仙三葬一步跨出,呼地一声,宇空结构恢复如初,他却是从朔方节度使原治所灵州城,一步横跨三千里,出现在暗中出手的道人所在处,正是庐山北面凌云峰山腰。 他抬头望去,在绿荫丛中,看见青砖碧瓦,人仙目光洞察秋毫,窥见【昭德观】门匾,还是皇帝亲笔,散发出一丝真龙青眷之气。 “我道是谁,原来出自千古一相李歌奴的血脉后人。朝廷中枢百官修撰《大唐六典》,汝父亲手为注,乃是朝廷官制之源流,功在当代,遗泽千秋。若非出身高门显贵之家,道友哪来的资粮,开辟道途?” 人仙三葬一步迈出,出现在昭德观前,门口两尊石兽,竟然不是寻常门第的狮虎兽,而是遍体华麟,头顶独角,散发出有如实质的威严,仔细一看,原来是律法神兽獬豸! “道门女冠清修之地,岂容外人随意进犯,如无允许,便是犯了丛林戒律。急急如律令.绳之以法!” 只听清澈脆口的女声呵斥下令,一道金光破空而来,人仙三葬仔细一看,却是一条用来束腰的幌金绳,在半空中如走龙蛇,曲折蜿蜒,却快如闪电,触及自己的胸口,前端便分出十股细绳,将眼耳口鼻七窍一齐封住,连手脚都牢牢地捆了。 人仙三葬暗中寻思:“反应如此剧烈,恐怕是慌了手脚,迫不及待地下了重手,换了别人来,肯定就遭其毒手。这是你逼我的!” “黄金圣水斩!” 第二百四十六章 终极旁光斩 一道金黄水光喷薄而出,区区法器幌金绳,材质不过普通,哪怕被律令驱使着,也并非坚不可摧,先斩开了束缚双脚的法绳,又斩断束缚右手的律令神纹。 如此惊世骇俗的招式,不惧法家律令的本事,直教昭德观内清修的女冠道士羞红了脸面,稍微扭偏头,不敢望过去。 人仙三葬即刻找到对手的弱点,右手撕下扯碎封住七窍的法绳,深吸一口气,再握紧拳头,猛地捶打肚脐以下的小腹部位。 “终极旁光剑!” 话音未落,黄金圣水斩戛然而止,有形剑气快如流光,穿过道观大门的缝隙,向前堂道法双修的女冠脸面横击而去。 这一招忒过恶毒了些,那位女冠目瞪口呆,不能自持,手忙脚乱地从风火蒲团翻滚而下,不顾有形剑气摧毁供桌神案,往剑光来处看去。 蓦然间,她发现剑气余波轰破道观大门,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位眉清目秀的书生,兼具宝相庄严和内蕴神仪,竟然以拳击打小腹,用不可描述的私处发剑! 下一瞬间,重重叠叠的法域、禁制,竟然被接连摧毁撕破,手脚关节都被人以重手法松脱下来,连下巴都耷拉着,动一动手指都困难重重,根本办不到! 人仙三葬站起身,俯视着有如一滩烂泥,软瘫在地上的女冠道士:“你也是有道真修,怎么突然出手,与我为难?” 环视周围,重重法域的核心,果然不出所料,乃三十万字的《大唐六典》,还有以药王孙思邈的手着药典《千金药方》和朝廷监制的《新本草》为核心,构建出来的医药禁制,在人仙三葬看来,甚至凌驾在微弱神力掌握的医疗领域和药草领域。 “药毒不分家!真的被她发起恶来,颠倒医疗领域,变成毒素领域,就算浅薄了些,气毒、香毒、金石之毒,连我的人仙身躯都不免受到影响……” 人仙三葬想起钢之大地的妄世,忍不住暗道:“还好她不懂得科学,否则弄出辐射、微波、中子、脑波、思维波、细菌、病毒……起步糟糕透顶!” 想到这里,脑子里灵光一闪,伸出右手,摊开五指,按在女冠道士的脸上:“不管你的身份是谁,只要专门与我做对为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西唐帝国一代权相李林甫之女,李腾空看见五指朝自己按下,心头惶恐不安,哪怕手脚被人卸掉关节,大龙脊梁还在,急切地挺腰发力,暗熊经鸟伸之理,就要给对方一个反击。 不料,她这点微末力气,怎么是绝世人仙的对手,整张脸面被“三葬”按住,不容抗拒地按下去。 紧接着,李腾空过往的经历,有如一幅幅幻象光影,走马灯般的飞快而过,似乎是死到临头,开始回首往事人生。 “放心!我不是要杀你,而是让你忘记一切事情,将这些点点滴滴的记忆念想,暂时寄存在我家里。” 人仙三葬微微一笑:“忘记前尘缘,一笔尽勾销!大梦不觉醒,平生唯我知!忘……” 话音刚落,一个硕大无比的云篆“忘”字,经由封闭眼口鼻的五指,灌进女冠道人的耳朵里,她的大部分人生过往,顿时变成一片空白,连带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彻底消失。 唯有成道那日伊始,才有抹杀不掉的大欢喜大自在,驻留在心头。当然了,最多的印象,还是亲自下山施医赠药,大病得救的平民百姓,感恩戴德的神情。 人仙三葬没有撕裂宇空,倏忽之间返回灵州城,而是漫步下山,准备一步步走回朔方军镇。下山途中,他暗中寻思着:“奇怪!什么因果关联都没有,李林甫之女李腾空为何要与我为难?莫非,李林甫曾经遥领朔方节度使,他的女儿就看我不顺眼?没道理啊!” 就在人仙三葬百思不得其解,金城城隍对此也感到莫名其妙地的时候,褪去九成神力保护,横跨虚空的人仙元胞偏折了轨迹,闯进了另一个妄世世界,一个充满斗气,还是东方华夏体系的世界。 斗战大陆克坦城消家,族长之子消炎,刚刚结束试练碑前,检测斗气水准,不过未入级的斗之力三段,又一次承受了族人背后窃窃私语的屈辱,正在向阳的山坡上假寐,月下浅眠,虚度光阴。 就在此时,神力裹着的人仙元胞破界而入,化作一颗雨滴,往克坦城消家落下,不偏不倚地正中月下睡草皮的消炎额头正中眉心。 人仙自带本体全部信息,除去一些特殊的经历被刻意封存外,其余地都在继承下来,几乎在瞬息间就粉碎了疑是穿越者的灵魂,将所有记忆碎片一并吸收。 第一时间,唐.三葬就察觉到新的力量体系,充盈着整个斗破大陆,乃至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斗气。目光回落到身边,古朴无华的戒指,以及藏在最深处,品质极高的灵魂。 “丹药的灵韵!我真是和药草有缘,不久前刚刚收拾掉精通医药、法典的女冠道士,横跨虚空,进入此方妄世斗气世界,破瓦夺舍了区区少年的躯体,随身竟然还有一枚藏着炼药士灵魂的小玩意!” 科武双修的人仙拳意精神极其强悍,在精神意识意志三元构建的灵魂空间里,唐.三葬仅仅一发红粉迫击炮,就将藏在戒指里,仰仗吸取少年的斗气逐渐修复损伤的灵魂,给彻底轰碎了。 “啧啧……除了一点此方世界的药理知识,还有广博的见闻以外,历史的故纸堆里的陈年旧事,可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完成这一切,唐.三葬就顶替掉,疑是穿越者消炎的身躯,意外地发现轰碎戒指里的灵魂后,十几年时间里被吸走的斗气,源源不断地朝自己汹涌而来。 “一饮一啄,都有天定!古代贤哲说的话,果然有些道理!哼哼……吃我的,给我吐出来,拿我的,给我还回来!” 原本不过是斗之力三段,在得到斗气的反馈后,唐.三葬根据记忆碎片获得的修炼之法,不仅在体内开了“八门遁甲”,还以“七天呼法”,融汇成独一无二,霸气(八七)神功! 行走在林中的消家族长消战,猛然间看到自家儿子霸气测漏,体内的斗之力,以惊人的速度暴增,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斗之力,三段……四段……五段,还没有停下,六段……七段……八段,赫然是九段斗之力!这,这,这怎么可能?” 消炎(唐.三葬)感受到戒指给的斗气差不多耗尽,自己也如愿以偿地恢复本来应该有的修为,忍不住哈哈大笑,双手握拳高举过头,向着无边无际的夜幕天空,咆哮着。 “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斗气化马 林荫深处,消家族长消战目睹嫡子斗气突飞猛进,蓦然转身负手离去,想起消炎压抑多年,狂放贲烈的神色近乎疯癫,脸上的神色便有些阴晴不定。 即便是亲生父亲,由于平日里忙于族务,少了对孩儿的关心,难免有些生疏,可是嫡子消炎在恢复本该拥有的斗气段数后,显露出如此放浪的一面,实在是过于陌生了些。 “明天亲家就派人前来,估计是听到一些风声了,总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可是,我儿消炎又回来了,估计此事还有些波折。怎样做才能圆了场面,让两家都能和和气气的……头疼啊头疼!” 负手离去的消家族长消战,根本没有想到,嫡子消炎的斗气段数,从低级的三段,一口气跃升到九段,却并没有消停下来。 在他转身返回族屋的路上,消炎(唐.三葬)运用“七天呼法”,吞吸大量的生气,令这具少年的身躯,尤其是内部的五脏六腑,获得大量的氧气而活性化。 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后,再将体内的“八门遁甲”,设下随意开启封闭的开关,然后按部就班地打开第一门,心灵之门户的双眼。 瞬息间,双眼一阵刺痛,即便眼珠活性化,也因为器官过于脆弱,有些不能很快适应的反噬,眼角不自觉地流淌下滚烫的泪水,顿时模糊了视野,看一切都不清不楚的。 不过,如此一来,初步解除了身体的限制器,脑域也开发到百分之十左右,实现飞越性的进步。 就连停滞下来,斗之力九段的境界也松动了些,消炎(唐.三葬)感受到遍布四肢百骸的斗气,猛然间向丹田气海汇聚,就像海滩筑起砂碉,挖空心思地堆砌攀高,一时不慎坍塌下来,并非毁于一旦,而是奠定了新的基础。 当斗气如狂潮汹涌而来,狂奔的潮水冲上海滩,将一切都摸消抚平,却唯独留下砂碉的断垣残壁。 紧接着,就是新一轮的凝聚斗气,再次奠定根基了。可是,消炎(唐.三葬)第一时间发现,丹田气海出现旋转不停的斗气漩涡,间杂着星星点点的金黄色斗气精华,隐隐约约地勾勒成五角星芒的轮廓。 随着斗气精华在气旋中不断沉淀,不断投入轮廓之中,充填着每一个角落,刚才还是虚影,现如今就成了实质,可不是突破了一个大境界,正是成为一星斗师的标志。 “午间,这句身体还是斗之力三段的废物,经我接手后,午夜前,就越级提升,甚至突破了境界,转成正式的斗师。天不生我唐三葬,斗气万古如长夜!” 消炎(唐.三葬)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口鼻所纳的生气量,就是常人的三四倍,徐徐地吐出一口浊气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回到自己的屋里,身边也没有仆人伺候,消炎拖鞋上了床,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依旧维持着“八门遁甲”开第一门的状态,随时随地以“七天呼法”保持身体的活性化。 就这样,重获新生的消炎每时每刻都在用功,渡过了降临此方妄世世界的第一夜,直到翌日凌晨,厨娘们咳嗽着升起火来,为消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准备早饭。 提前醒来的仆人们,也各司其职地忙碌着,不少人还被管家的嬷嬷喊去厨房帮忙,光是切姜的人,就有三人之多。 姜米是用来熬粥,趁热喝了,正好发一发身上的湿气。姜片、姜丝估计是用酱油和香醋腌制了,充作佐餐的小食,很是开胃健脾的。 当然了,烤炉里满当当的炊饼,煮熟的荤素水饺捞起,在平底锅用冷油煎过,色泽松黄,外焦里嫩,配上茱萸、香菜、紫苏三色沫子,在盛着米醋的碟里过一遭,味道就别提了! 消炎在族中众人眼里,还是斗之力三段的废物,不过,在他成年前,还有一年时间,有族长老爹握紧权利,撑着场面,仆人还是要敬重少爷三分。 洗漱用的柳条、青盐,羊毛面巾,铜盆温水,一样都不缺,消炎坦然地洗漱完毕,盥洗仆人端下去后,又有养眼的小丫头端着早点进来了,放在外厅的方桌上。 消炎上前一看,雪白的姜米粥,间杂着黄澄澄的姜末,散发出一股令口鼻通透的辛香,两面焦黄的炊饼,里面有梅菜肉馅,还有菜豆馅,除此以外,就是摆满一盘的煎饺。 就着蘸料,消炎不紧不慢地用完早点,或许是姜米粥喝多了的缘故,额头冒出一片细密的热汗,用随身汗巾擦拭掉,感觉舒服多了。 消炎随时随地都在用功,即便坐在方桌上,也是双腿盘着打坐练功,任由空荡荡的碗筷杯碟,被仆人收拾着端下去,顺手轻轻地关上门。 一夜用功不断,尽管消炎此时的修为还是一星斗师,丹田气海的气旋却壮大了十倍不止,足以与大斗师比划一番了,却还能忍得住,没有对外张扬。 直到,管家墨老在门外喊话,声称族长请小少爷到大厅,消炎才放下盘着的双腿,施施然地开门走出去。 途中,消炎问起何事来请,管家直说有贵客来了,具体情况也不仔细分说,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就不是消炎考虑的问题了。 “按照我的估计,应该是后者居多。身为消氏一族排名靠前的管家,家里因沾亲带故多出的新仆人,他都知道地一清二楚,更何况是上门的贵客!” 一主一仆按照约定俗成的礼数来到迎客厅,族长居上首,族老、族中俊杰位于左首,分排而作,对面三人,正是所谓的贵客。 外人面前不论夫子,只论规矩,消炎上前与族长正式见礼,就惹来族老的不快,族中年轻俊杰的鄙夷,而位居右首的三位贵客,则默然不语,一副白板脸,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 消炎起身,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发现一位老者,乃是七星大斗师。年龄不过二十左右的青年,仔细一看却是五星斗者。至于唯一的少女客人,却是相当罕见的漂酿,不按饰物看,其实力也有三星斗者的水准。 可惜,迎客厅里众人都有位置,却没有一张空的座椅,消炎有鉴于此,施施然地走到族长身边,道了声“抱歉!”,体内斗气勃发,竟然化出一匹骏马。 为了以示尊敬,斗气化出的骏马侧躺在地上,消炎一屁股坐在马背上,正好来到与族长平起平坐的位置。 有形斗气,这是何等的卧槽泥马,心里拿乔的七星大斗师,猛然间想起自家族中典籍记载,顿时慌了手脚,失了分寸。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反将一军 “据记载,唯有斗宗境界,方能将有形斗气外放,且幻化成有翼飞马等生灵!克坦城消家的小子,不是说一直停留在斗之力三段的微末境界,连由力转气的关键门槛,都没有跨过去,怎么可能是开宗立派的斗宗修为。再说了,十五岁就臻入斗宗境界,说出去被人笑死!” 七星大斗师隔夜的心里,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排出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幻觉!自己的眼睛一时花了,出现了不该有的幻觉。 可是,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见消家族长的身边,有形斗气幻化而成的白马,依旧侧躺在地上,与燕然小妮子指腹为婚的小子,还是坐在马背上,双手拄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眉目之间,一股宁静淡泊的意境,宛如古井不波! 可是,当着自家族人和外客的面,显露出斗气化马的一手,又岂是如此简单地可以一眼看穿的人物,没准此子已经猜到了自己肩负的使命。 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接下来开口说出的话,都在人家的预料之中,云澜宗七星大斗师隔夜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他没想到,消炎(唐.三葬)可不是昨天的消炎,而是一方中千世界自我开辟道路的大宗师,科武双修的绝顶人仙。 哪怕是区区一颗元胞,却拥有接近完整的人仙级量子纠缠体信息,以道种法夺舍这具十五岁少年的身躯,还能在暗中通过动手脚,对云澜宗七星大斗师隔夜进行某种暗示,操纵其情绪,影响其思维,导致连串误判。 于是,哪怕没有宗主亲传弟子燕然小侄女的撺掇怂恿,七星大斗师隔夜在提前结束了寒暄客套话后,立即进入正题,此行的确另有目的,场面话就是燕然作为下一任宗主被指定培养,必须斩断尘缘,专心致志地修炼——言外之意自然就是解除婚约。 这话从他嘴里脱口而出,消家迎客厅里顿时一片哗然,族长消战顿时怒极,可是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当着众人的面“斗气化马”的消炎,他久居族长之位,与克坦城另外两家门阀明争暗斗多年,磨练出深不可测的城府,还是控制住情绪,淡然地坐在原位。 “的确!我儿还未成年,就已臻至……斗气化马的境界,想必在有生之年,定然能超凡入圣,确实不能被儿女情长拖累了。温柔乡也是英雄冢!这样吧,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我替我儿拒绝了这门亲事,你们回罢!” 说完,消战就端起了茶杯,一副准备开中门送客的神情,顿时将七星大斗师隔夜接下来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明明是我带着云澜宗宗主的使命,陪着燕然侄女亲自前来克坦城消家取消婚约,怎么会变成这样?消家竟然先提出解除婚约,主动权就此易手,这事传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七星大斗师隔夜怒地差点吐血,只能勉强压下去,可是接下来,端坐在白马背上,“斗气王座”上的消炎却神色坦然地起身,看了一眼燕然那小妮子,嗤嗤一笑:“微末斗气,岂能与我为配?我可不是什么庸脂俗粉用看得上的!” 这句话一出,消家众人脸色各异,如同开了染坊似的,五颜六色什么都有,他们看着大言不惭的消炎,有人忍不住摇头,有人惊诧地看过去,还有人使劲地用手捂住嘴巴在憋笑,唯有七星大斗师隔夜,气地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小杂种,竟然用诡诈话术拿乔,欺我云澜宗无人?” 七星大斗师隔夜还没有想好怎么扳回这局面,身边的五星斗者唐伞,满脸愤慨的神色,按捺不住地拍案而起,往前疾走两步,伸手戟指消炎,也就是他口中的小杂种。 消炎此时才看清楚此人,深邃的眼眸,瞳孔里,因发怒而燃起暗红色的火焰,魁梧的身躯,肩膀相当的宽厚,披肩长的水蓝色头发,泛起淡淡的银光,身穿一件华美瑰丽的白色长袍,胸口有个云澜二字,腰带上别着一个巴掌大的木雕像,似乎是形态面容都不错的女子。 唐伞左手抚过腰带上的木像:“我爱你,老婆!我答应过你,不跟杂碎动手,可是今天我就是忍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形斗气幻化出的白马反坐起身,甩动拂尘似的马尾,昂着骄傲的头颅,迈着稳重的步伐,来到主人的身边。 消炎轻轻抚摸着人仙三葬斩出二心化身,与心猿孙悟空齐名的意马,即西海龙宫三太子“白龙马”,侧头看着它的嘴角没有缰绳,想起“万兽无缰竞自由”,它就是难以控制的心思,正如此时的自己,不由地微微一笑。 “对着一位不知深浅,仅能斗气化马的高人!小杂种,也是你能叫的?你也……呸!” 话音刚落,斗气白马四蹄顿地发力,快如闪电地冲向前去,消家迎客厅玄武岩铺成的地面,顿时出现四个海碗大的马蹄印,深有三寸许,周边都是放射状的裂纹。 与此同时,出身云澜宗的五星斗者唐伞,发现眼前一花,情知大事不妙,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道白光狠狠地撞中自己的胸膛,整个人如受攻城重锤,哪怕自己双腿脚跟搓地往后遁去,也没能卸掉这股力道。 “噔噔噔……蹬蹬……噔” 唐伞根本没时间卸力,身体往后斜着倒下,厚背撞碎一排红木座椅,无数碎片炸开,往四周溅射,连七星大斗师隔夜和三星斗者燕然都没避开,身下座椅破碎,一个屁墩坐在地上,好在他们脸皮厚,还能挺得住,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施施然地起身,赶紧闪身走人。 消炎伸手作势招回,“意马”不仅毫发无伤,还得意地一路尥蹶子,碎步小跑着回到他身边,用头颅轻轻地顶着主人的手掌心,挨挨蹭蹭地,好不快意。 “我还没用力,他就倒下了!” 消炎伸手戟指唐伞,他的进攻可不仅仅是拳脚、斗气,就连嘴巴吐出来的话语,也具有可怕的杀伤力,惹地七星大斗师隔夜脸色涨红,脑门青筋突突暴跳。 三星斗者燕然更是不堪,两眼瞪大,嘴巴张开就没有合拢过,视线来来回回地看着师兄唐伞和白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喂……你不是这么没用罢?连有形斗气幻化出的白马都打不过?五星斗者,云澜宗也是帝国有数的大宗门,就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货色?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双魂唐伞 听到“废物”二字,莫说云澜宗的三星斗者燕然勃然大怒,就连七星大斗师隔夜都气地额角生烟。 要不是,看在惊世骇俗的斗气化马并非虚妄,而是具有真实不虚的实力,当头一击就撞地五星斗者唐伞倒地不起,至今都不省人事,七星大斗师隔夜绝对会捋起袖子,亲自下场,将燕然侄女的未婚夫婿,消家之子消炎好好切磋一番。 就在这时,身体在地板上犁出一道不深不浅的明沟,躺在一堆玄武岩碎石和红木座椅破片上的五星斗者唐伞,摊开五指的左手掌心,冒出一根银蓝色,似羽毛,又像是飞叶子的玩意,闪耀着淡淡的灵光,如水波般拂过全身。 粉碎性骨折的胸膛肋巴,碎裂后纷纷移位的五脏六腑,在这一波波治愈的灵波中迅速愈合,破碎的血管一一接驳归位,沉寂生机恢复以往的活跃,摇曳将熄的生命之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痛煞我也……”五星斗者唐伞忘我地吐出一口气,直挺挺地站起身,看着消家族长之子消炎,忍不住伸出右手按住胸膛,尽管伤势全部治愈,可是肺腑破碎,一口气都吸不进去的窒息感,哪怕现在恢复正常呼吸,还是给予他强烈的刺激。 “小杂……”话说了半句,有形斗气幻化的白马就从消炎的手掌离开,直盯盯地对着五星斗者唐伞,他本能地害怕起来,强行咽下了后半句话。 然后,唐伞就注意到左手掌心的异物,似羽又似草,与自己的灵魂息息相关,将重伤濒死的自己拯救回来的灵物。 “哈哈……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想到,我还有如此际遇,这都全托了你的福!” 五星斗者唐伞此时念头通达,停滞多时的境界,不仅没有因为重伤而倒退,反而蜕变升华了,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七星大斗师隔夜也是如此想的,略微沉下心思,就发现唐伞的斗气修为进入六星斗者的水准,甚至都快要摸到七星斗者的门槛了。 消炎看到对手仅仅为了一个小境界的提升,就欣喜若狂成这般模样,好笑又好气地摇摇头:“你就这点追求?真是不成器的东西!我还以为你觉醒了灵魂武器,可以一口气突破到一星斗师,结果才六星斗者,就高兴成这样?我很失望!” 话说到这份上,六星斗者唐伞刚才那点高兴劲,果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握紧拳头,开口斥道:“灵魂武器刚刚觉醒,我还没有来得及掌握!再说了,你有什么本事?就一个斗气化马,同样的招数对我不起作用,你尽管让它来,结果肯定是不够看!” 消炎摇摇头,笑道:“人马合一!”白马即刻扬起前肢,明明是有形斗气,却有如幻影般的与主人合体,变成半人马的形态。 消炎抬头,环视左右,发现族人都在附近,立即扬声道:“你们都给我统统散开!” 族老铁肘萧何、破烂猴萧选、令箭山萧絮等人都知道,五星斗者唐伞的实力不咋滴,人家却云澜宗的人,且前途广大。为了上位,连老婆都敢送给太上宗主。与几个气运所钟的大宗门俊杰搭台打麻将,筹码就是一茬又一茬的小二、小三,偏偏这样的人非常爱老婆。 可是,人马合一的消炎也不简单!方才,他手不动、脚不抬,一匹有形斗气幻化的白马,一记头槌就把五星斗者唐伞给打趴下了。 不过,唐伞觉醒了灵魂武器,转眼过后,就恢复如初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的信心也跟着回来了。 铁肘萧何对两位族老说道:“云澜宗毕竟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唐伞毕竟是五星斗者,消炎却是未入阶的三段斗之力,连斗者都不是,一时占了上风,肯定会被打败。我相信,这一回合他们两人交手,肯定比上一次好看,打地难解难分!” 话音刚落,实力臻至六星斗者,接近七星门槛的唐伞,似乎迅速领悟出新的斗技,左手握拳,狠狠地一拳轰在地上。 人马合一的消炎,脚下立即被突破石板,爆射而出的银蓝色草叶缠绕着,紧紧地纠缠,捆缚地严严实实。 这还不止,草叶尖锋利无比,竟然自发钻进斗气化马的白马身躯里,反而来吸收这匹有形斗气幻化出的白马精华。 消炎(唐.三葬)立即想起庐山昭德观的女冠道士,也有如此这般妙用无穷的律令禁制,笑道:“尽是些愚妇村夫!目光短浅至极,偶然得了小利,占了点便宜,就自以为是起来,浑然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蠢地就像我身后的族老和族中俊杰,都以为我输定了。” 此话一出,铁肘、破烂猴、令箭山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族中的年轻俊杰听了更是撇撇嘴,越发看不起自高自大的消炎了。 “对军斗技.战争践踏!” 话音未落,众人就看见半人马形态的消炎抬起右脚,海碗大的马蹄,狠狠顿在地上。 只听嘭地一声,三尺见方的玄武岩地板瞬间爆碎,无形有质的白色气浪,自消炎的右脚扩散开来,仿佛有几十个滚地雷一齐爆发。 别说近在咫尺的银蓝色草叶,就连七八丈开外的唐伞本人,都被冲击波震地再次仰天躺倒在地上,宽厚的背部重重地砸地,握紧拳头的左手,甚至失去了银蓝色光辉。 可是,唐伞毕竟是有气运在身的人,没了左手的灵魂武器,右手虎口却往外冒出怪异的黑光,凝聚成一枚通体乌黑的单手锤,就像此时他的心境,连续两次的战败,众人面前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他彻底黑化了。 与此同时,触摸到七星斗者的修为,也突飞猛进地暴增着,一口气连破三个小境界,提升到九星斗者的巅峰,只差一线,就是十星圆满,成为一星大斗师。 半人马形态的消炎,自行解除了人马合一的境界,整个人往前走出一步,消炎还是消炎,有形斗气幻化的白马,头顶却多出一根似羽又似草的呆毛,通体染上银色光辉,到处都是拳头大的靛蓝色卷鬃。 消炎看着乌黑的锤子,忍不住嗤嗤发笑:“两件灵魂武器!不愧是气运所钟之人。可惜,你仅仅是十星斗者的境界,距离一星斗师还有关键的最后半步。” “再则,莫说一星斗师,就连七星大斗师,我都不放在眼里!” 第二百五十章 万兽无缰 “岂有此理!”七星大斗师隔夜听了这话,鬼都知道消炎是冲自己来的,眼睛瞬间暴起无数血丝,往外放出暗红色的冷光。 “区区一介斗之力三段……消家小子,你才练了几年斗气,竟敢藐视七星大斗师,须知,我与你隔着三个大境界!” 消炎(唐三葬)眼睛盯着乌漆嘛黑的灵魂武器,看也不看地回了一句;“几十年苦修炼,斗气境界才七星大斗师,你的资质太差,功法也不行,关键是心思繁杂,连这种小辈们的琐事都搀和进来。可想而知,你在云澜宗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已经沦为跑腿打杂的执事了。” “什么?竖子……可恶!” 消炎的话正好说中七星大斗师隔夜的痛处,他第一次出离愤怒了,奶白色的斗气透体而出,在身后凝聚成一头九尾白狐,可惜的是,斗气质地不纯,白狐身躯半透明,唯有九条狐尾若隐若现,却是一副随时都会消失的模样。 族老铁肘萧何看见这一幕,却叹服道:“这便是传闻里,云澜宗长老隔夜精擅的黄阶功法青丘天狐,瞬息间能发出九次攻击,有九种攻势,分为劈、扫、扎、抽、划、架、拉、截、摔,组合起来,就有九九八十一种变化!” 不关事的第三方好心好意地开口点破,顺道还用心落力地解释,消炎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天地玄黄四阶斗气功法,每一阶又有极品、上中下四种!云澜宗也算是帝国有数的大宗门,怎么宗门内的长老修炼的仅仅是黄阶功法,照此看来,隔夜先生真是个跑腿打杂的!” 这话一出口,旁观众人就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果不其然,被彻底激怒的七星大斗师隔夜双手十指交扣,左脚往前踏出一大步,竟然朝消炎悍然使出功法《青丘天狐》的绝招,九死一生! 九条狐尾状的斗气如孔雀开屏急剧膨胀,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不同方位朝消炎疾射而去,风声呼啸轰鸣,狐尾尖锐如钢枪,竟然用的都是扎劲! 消炎脸上的微笑淡去,终于认真了起来,有形斗气幻化而成的白马,在他身后接二连三地出现,密密麻麻地,也不知道有多少匹。 “黄阶功法不外如是,哪怕你挖空了心思,开创出崭新的局面,始终是末流功法。接招罢,万兽无缰!” 话音刚落,几十头有形斗气幻化而成的白马,就朝冷钢重枪般的九条狐尾冲去,甫一接触,前面几头白马都被扎了个透心凉,可是随后跟上补位的白马,却将崩溃的斗气,连同九条狐尾一并撞散。 七星大斗师隔夜此时招式已老,面对气势汹汹的白马奔流,迫不得已之下,只能运起体内的斗气,全力以赴地护住身体,甚至不得不屈辱地抱头蹲防! 可是,消炎的斗气仅仅爆发了一波,“万兽无缰”掀起的滔天气势,撞中七星大斗师隔夜时,已经威力全无,除了掀起一阵轻风外,连他的斗气护罩都没有破开。 七星大斗师隔夜愣怔在原地,听见消家的青年俊杰发出嗤嗤笑声,才发现此时的自己是何等的不堪,一口老血差点没压住,从嘴角溢了出来,拉出一条好长的血丝。 所幸的是,没有人再继续关注七星大斗师隔夜了,觉醒第二件灵魂武器的十星斗者唐伞,强撑着站起身,看着属于自己的灵魂武器被夺走,移植到斗气化马的第一头白马头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我的!这一切都是我的!为什么属于我的灵魂武器,瞬息间治愈重伤的灵叶,会被消家的小子窃取盗走?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啊……啊啊啊!” 极度的愤怒,令十星斗者唐伞迈出了关键的半步,他的耳边仿佛听见了“啵”地一声,宛如青葱岁月时,和老婆亲嘴的声音,随后他就成了一星斗师! 消炎看到这一幕,轻轻地摇了摇头:“七星大斗师隔夜执事都败在我一招之下,区区一个一星斗师,又能如何呢?我劝你还是别出手了,保不准刚刚觉醒的第二件灵魂武器,又会成为我的战利品!” 一星斗师唐伞听了这话,的确有些害怕,可是当他握紧通体漆黑,遍布华丽花纹的单手锤,沛然难当的斗气竟然狂涌冲向自己,在短短的时间内,不仅巩固了现有的境界,甚至还不断地助推自己的修为往上攀升。 “一星斗师……三星斗师……五星斗师,六星斗师……我感觉还有余力,快让我突破到更高的境界……七星斗师!年龄不过二十,横向对比,我在云澜宗可谓是第一人了!” 就在这时,消炎还是摇摇头,看也不看七星斗师唐伞一眼,伸手按在头顶长出一根银蓝色呆毛的白马身上,令其短平齐的马槽牙,变成生撕虎豹的满嘴獠牙,海碗大的蹄子,分化成巨尨般的爪子,银毛蓝鬃的马身浮现出斑驳的纹路,就连那根呆毛都自旋成螺纹尖角。 “能御世上一切刀兵,西方圣兽驳马啊……与我一起发动剑道斗技!” 话音刚落,消家练武场、库房、武库里的一切刀枪剑戟,都被莫名的吸引力拉扯进迎客厅,在消炎的身后聚集成密密麻麻的铜墙铁壁,可是除去剑刃以外,其余的武器都缓缓地沉落到地面,整整齐齐地码成一堆。 “希律律”一声,进化成驳马的有形斗气扬起前蹄嘶鸣阵阵,成百上千的利剑,立即被吸引到它身上,在宽厚的脊背处,组成两只宽丈许,展开达十丈的钢铁羽翼。 消炎右手戟指七星斗师唐伞,喝道:“接招吧,万剑归宗!” 驳马头颅往前作势俯冲,左右两只剑刃羽翼立即弯成圆月状,一柄柄利剑犹如按在床弩的卡槽上,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向唐伞疾射而去。 生死关头,七星斗师唐伞也来不及熟悉掌握手中的灵魂武器,只能将乌黑的单手锤顶在前方,显然是深信自己必定不会死。 “咯叮叮叮……叮叮叮” 密集如骤雨般的剑刃折断声,不过是凡铁的利剑,接二连三地撞在“乌云锤”上,尽管当场碎裂折断,强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七星斗师唐伞震地筋软骨酥,哪怕双脚一前一后地站着,依旧吃不住冲力地往后滑移退去。 碎裂的剑刃,在唐伞的左脚背前迅速累积,以眼睛可见的速度不断堆高,真是淹没过了脚面,在晃动中割裂了他的裤子,划拉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鲜血即刻爆射出来,染红了整条裤腿。 第二百五十一章 莫欺少女穷 对方血染战场,消炎却用手捂住嘴巴,轻轻地打了个呵欠,连多看七星斗师唐伞一眼都欠奉。 旁观的消家族老们,立即知道他并没有全力以赴,否则的话,七星大斗师隔夜都败在消炎的一招之下,区区一介七星斗师,想差了一个大境界,实在是不够看。 铁肘萧何朝老友们递去一个“你们懂得”的眼神,压低了嗓门道:“云澜宗毕竟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大宗门,门内高手如云,谋士如雨,实在是不宜过于得罪。哪怕他们贸然取消婚约,也是事出有因,我们消家绝对不能为了这件小事,就将云澜宗狠狠得罪了。” 破烂猴萧选使劲地点头,应和道:“是啊是啊!云澜宗根基雄厚,哪怕今天折了一点面子,他日也必定会找回来。不说宗主云云的修为是何等的深不可测,门中掌令使‘南山必胜客’自出道以来就没有输过,连宗门所在地,帝国雄城深水城主都要看他的脸色。唉……” 令箭山萧絮想起百战百胜的“南山必胜客”,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他伸手按住抽搐的小胃,显然也是吃过亏的人,可是他丝毫不敢嫉恨“南山必胜客”,反而给云澜宗开脱起来。 “我曾经与南山必胜客打过交道,蒙他老人家看重,赐予我一盒苟粱,能助涨斗气修为,巩固境界,够我享用十年了。” 铁肘萧何听到这番话,眼睛都红了,慌乱地伸手抓住令箭山萧絮的胳膊,凑近过去套近乎:“你曾经与南山必胜客打过交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破烂猴萧选显然略微知道此事,用手背擦了擦鼻子,沉默着没有说话,令箭山萧絮赧颜道:“打交道这事,也就是隔了八百里,打了个南山必胜客他老人家一发斗气劲,就蒙他看中了。” 铁肘萧何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南山必胜客的确是胸襟广阔,隔了八百里打了他一下,竟然没有生气,还给你苟粱,巩固修为。我就说嘛,云澜宗财雄势大,我们消家小户,实在不是对手,还是乖乖地听话,或许还能换点苟粱来。” 族老们压低声音畅谈人生理想,一字不落地进了消炎的耳朵里,他横了铁肘等人一眼,暗骂一声:“这群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狗……无耻之尤,真是世所罕见,旷世难逢了。明明是消家的人,屁股却坐在云澜宗那边。天下之大,帝国最大,又不是南山必胜客一人的天下!” 想到这里,消炎瞪了斗气化马一眼,斥道:“万剑归宗为剑道绝顶斗技,进可攻,退可守,又不是单纯的射剑,换招!” 驳马嘶鸣一声,剑刃双翼立即分出一股剑流,猛然冲天而起,到了七星斗师唐伞的头顶,快如流星划破天际的地平线,卷起一路风雷轰然落下。 淬不及防之下,弓马步站着,用灵魂武器乌云锤顶住正前方的唐伞,不可避免地身体多处被利剑贯穿,暗红色的血液四下溅射开来,整个人有如血人,就像沐浴在猩红血雨之中。 当七星斗师唐伞气血大失而往前跪倒在地上,下一个瞬间,消炎出现在他面前。 “机会!” 七星斗师唐伞经过刚才长时间的坚持,总算摸到一点灵魂武器的妙用,毫不犹豫地脱手而出,准备给对方一个惊喜。 快如闪电的乌云锤,裹着蓝白电光爆射而出,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消炎如此大意,不死即重伤时,消炎却似慢实快地伸出右手,挡住了七星斗师唐伞的灵魂武器,将乌云锤牢牢地钳制住。 “天耶!如此近的距离,他竟然还能瞬间变招!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人。此子,恐怖如斯!” 这还不止,消炎试图割裂这件灵魂武器与唐伞的联系,趁机夺取过来,此时发现根本切割不断,毫不犹豫地放弃夺取之心,五指猛然发力。 瞬息间,指头陷进乌云锤里,创口周围出现可怕的龟裂纹,缝隙里隐隐约约地流淌着灼眼的电浆,却连消炎的指甲都没有伤到。 彼此紧密联系,乌云锤有如身体的一部分,七星斗师唐伞看到灵魂武器受到伤害,立即感受到淡淡的蛋疼,就像自己的丸子被人用力捏着似的。 “不……” 话音未落,消炎的五指爆发出“人仙三葬”碎粉真空的伟力,竟然硬生生地捏爆了乌云锤,一团龙火天灯(球形闪电)自锤柄爆射开来,噼里啪啦地一阵乱响,旋即彻底熄灭,暗淡无光了。 七星斗师唐伞的小腹如受撩阴腿般的重击,两个丸子瞬间爆碎成肉酱,痛地他当场捂住伤口,却因血流不止,十指指缝不断地往外喷血,脸色苍白,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七星大斗师隔夜知道唐伞的身份不一般,被云澜宗当作副门主来栽培,亲眼看着他从五星斗者,接二连三地突破境界,成为七星斗师,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隔夜也知道,唐伞的起步台阶,是将自家老婆送给太上宗主,方才换来聚气散,事后被其老婆一拳锤爆了丸子,成了孤高的斗者。 现如今,唐伞双丸具失,日后恐怕不能人道,想要再卖,恐怕就要卖辟谷了。没准,如此一来,唐伞就成了太上宗主的入幕之宾,再也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样说来,七星斗师唐伞必须被带走。可是,七星大斗师隔夜看着收拢剑刃羽翼,所谓的西方圣兽驳马,还有就是断绝婚约不成,反被将了一军的消炎,他的脸色还是淡淡的,越这样就越可怕,恐怕今天是走不了了。 于是,七星大斗师隔夜回头看了一眼燕然那小妮子,心里迅速掂量一下她的份量,与唐伞相比,孰轻孰重。 燕然此时面色苍白,双眼流露出的神色更是一片惨然,她万万没想到,传闻中境界衰退,不过斗之力三段的消家小子,自己的未婚夫婿,竟然隐藏地这么深。 别说临阵爆发,接连突破境界的唐伞,七星斗师的修为都不是对手,就连宗门长老七星大斗师隔夜,也像孩童般,被其玩弄在鼓掌之间。 “我错了……我是不是眼瞎,竟然……我是云澜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燕然的脸色晕红一片,在七星大斗师隔夜的注视下,似乎获得了无限的勇气和斗气,她有如悍妇般的挺身而出,伸手戟指脸色淡然,似笑非笑的消炎。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消炎,你敢不敢给我三年时间,三年以后,我必定拥有打败你的实力!到时候,你必定倒在我脚下,乖乖地作个裙下之臣!”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威天龙 “什么?这不是应该我说的话吗?怎么从她的嘴里吐出来,感觉怪怪的!莫欺少女穷……什么玩意!” 消炎甩了甩捏爆灵魂武器乌云锤的右手,碎片还没有落在地上,半空中就化作一缕黑烟,旋即消散在风中。 至于浑身上下插了十几把利剑的七星斗师唐伞,看着命在旦夕之间,气若游丝,可是鬼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没有爆发出来。 七星大斗师隔夜毕竟是积年的老狐狸,看出消炎的心思,想对唐伞下死手了,再也顾不得身边的燕然小妮子,猛然爆发体内的斗气,整个人“呼”地一声,出现在七星斗师唐伞的面前。 “消炎,你够了!下狠手重伤云澜宗的核心弟子,未来的副宗主,你还想取了他的性命?就那么担心唐伞日后会超越你?” 消炎的神色还是淡淡的,什么都不在乎,本着反派说话太多会被翻盘的原则,没有与七星大斗师隔夜吵嘴,而是微微一笑。 “我观唐伞的相貌,仪表堂堂,潜力深不可测,方才不过是五星斗者,被我一再压榨下,接连突破境界,修为暴涨到七星斗师,亘古未有的修炼进度。我想,如此可怕的资质,若是再成长下去,定然能将你超越,远远地甩在身后。你就别阻碍我了!莫非,你担心唐伞修为突飞猛进,打了你的脸面,故意不给他提升修为的机会!” 消炎的话无处不在提醒在场的各位,七星大斗师隔夜如此行径实在是太小人了,任凭他有七八张嘴,都说不清楚自己并非存着嫉妒贤良的心。 可是,七星大斗师隔夜也知道,如果自己让开了,那么被宗门寄予厚望的唐伞,被当作副宗主培养的唐伞,很有可能会死在消家小子消炎的手里,哪怕他有再多的潜力,也不可能接二连三地不断爆发。 人,总是有极限的!七星大斗师隔夜就知道,失去了两件灵魂武器,身体各处要害被利剑贯穿,伤口流血不止,唐伞的性命实在是危在旦夕,必须尽快救治才行。 于是,消炎在某人不让开,故意为难自己的时候,再次伸手招来斗气幻化而成的白马,现如今所谓的西方圣兽驳马身上。 转眼过后,灵魂武器乌云锤的精髓,一丝丝霹雳电光,出现在驳马身上,褪去巨马的形态,将粗壮的水桶腰拉伸延长,转变成半龙半马的龙马之姿。 “气如流水马如龙,周游六合始腾空!归根结底,斗嘴皮子的事,我是最不擅长的,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罢!” 话音刚落,消炎深吸一口气,身后顿时出现一位白衣僧人的幻影,双手十指如昙花盛放凋零,循环不断地翻指掐决。 “大威天龙(龙马腾空)……世尊地藏(佛光普照)……般若诸佛(万佛来朝)……般若巴嘛哄(要你命*三千次)!” 面对照彻消家迎客厅的金黄圣光中飞翔的百头龙马,仅仅是发招前的气势,就压地七星大斗师隔夜差点吐血,他不得不狠下一条心,伸手进怀里,抓了一把药丸出来,全部塞进嘴里,匆忙地咀嚼了两下,咕噜噜地一口囫囵吞下。 紧接着,黄阶功法“青丘天狐”被药力刺激着,强行推到了玄阶功法《万岁狐王》,凭着一口气爆发出几十倍常态的斗气,在身后凝聚出一百零八条斗气狐尾。 消炎看着满天飞舞的狐狸尾巴,相当于十二倍界王拳,当下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大威天龙……” 话音刚落,由万尊神佛聚成的火焰光背,陡然爆发开来,飞翔在金黄佛光中的百头龙马,咆哮一声,顺着消炎的右手戟指方向,张牙舞爪地朝七星大斗师隔夜——斗气量估摸着接近十星斗灵,甚至摸到斗王境界——势如狂潮地扑去,连命在旦夕的唐伞都没放过。 双方碰撞的一瞬间,剧烈的大气爆震,平地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小型飓风,将迎客厅里的消家子弟,吹成了滚地葫芦。 当事人消炎和隔夜还在对波,暂时不分胜负,至于被十几柄利剑贯穿手脚关节,有如血人般的钉在地上,七星斗师唐伞则一口气没有续上来,彻底黑化后功力暴增十倍的修为,并没能挽回性命,直接死在当场。 “自古对波右边输!隔夜,你远来是客,坐在我消家迎客厅右首,这就注定了与我为敌,你必输无疑的下场!” 消炎还有余力说话,十星斗灵、半步准入斗王的隔夜已经无力张口反驳了。于是,消炎握紧双手,左手爆发出蓝银色光芒,右手则冒出乌黑色光辉。 “我左手升龙霸,右手亢龙霸,双手合一,送你归西!接招,圣山百龙霸!” 与百怪之父堤丰一体两面的百头巨龙拉东幻影,出现在消炎的背后,从神话中提取其神性精神的一点投影,各具其态的百个龙头,虬、螭、虺、蛟、蟠、蜃、蟒、虵、蜥、蠵、蝀、鳝,接着百匹龙马如流水之势,化作爆炸性的光波冲向半步斗王隔夜。 凭借药力强行提升境界,斗气可不是无穷无尽,出身云澜宗的隔夜长老,终于挨不住对手接二连三的绝招,玄阶功法《万岁狐王》幻化出的一百零八条狐尾寸寸爆碎,有如此时自己体内受不住药力反噬的血管,毫无还手之力地当场战败。 斗技光影效果极致绚烂华丽的“圣山百龙霸”,一鼓作气地汹涌而去,不仅将七星斗师唐伞的尸体彻底轰碎,解离成基本分子,然后彻底湮没,还把半步斗王的隔夜身体,打地千疮百孔,骨碎筋断,整个人有如面粉口袋,站都站不住,软软地瘫在地上,就像鸡蛋灌饼! 事实再次证明,自古对波右边输!消炎笑道了最后,不仅灭掉了一个气运所钟的天命之子,还把资历更老,底牌也不错,越级爆发的大宗门长老干翻了。 消炎伸手按住勃勃乱跳的心脏,尽快平息过于暴走的斗气,毕竟打开“八门遁甲之阵”的第二门肺部,还有七天护法的活性化撑着,而冒险打开第三门心门,令斗气乘以十后,再次乘以十,超过一百倍的斗气量,实在是有点难以驾驭。 所幸的是,自己笑到了最后!接下来,就是处理那个“莫欺少女穷”的未婚妻燕然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封斗天锁 云澜宗宗主云云的入室弟子燕然,亲眼目睹“斗之力三段”的消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接连爆种突破境界的未来副宗主唐伞,以及宗门老牌长老隔夜一举轰败,唐伞甚至尸骨无存,被斗气直接催化。 当消炎恍若没事人似的站在面前,携胜而来的气势已经充盈整个迎客厅,甚至将消家都笼罩其中,充满一种铺天盖地的霸气。 “消哥哥,你瞒地我好苦啊!” 连半步斗王的隔夜长老都不是消炎的对手,燕然估摸着自己的未婚夫婿,差不离真的是斗宗级的高手,毕竟“斗气化马”可是传闻中的标配,一如自己曾经亲眼目睹宗主云云会友,来的都是骑乘有翼巨兽,腾云驾雾而来的绝世高手。 于是,燕然暗下决定,不能正面对上,不能硬抗,而是应当示人以柔弱,发挥自己女儿身的一面,希望可以博取到一点点同情。 可惜的是,消炎已经不是昨天早上的消炎,来自中土西唐帝国(中千世界),科武双修的旷世人仙唐.三葬身上的一颗元胞,早就同化了大半个头颅,连双肺和心脏都纳入掌控,一步一步地适应并学会斗气体系,以超凡卓绝的悟性,不过一星斗者以上,决计不会超过十星斗者的斗气,接连将七星斗师唐伞彻底葬送,并将半步斗王隔夜,也当场轰败。 这事传出去,都没有人相信。燕然自然也不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怀疑,是否其中有诈。 消炎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你还记得刚才气急败坏时,自己说过的话吗?给你三年时间,就算云澜宗宗主云云亲自给你灌注斗气,用灵丹妙用突破境界。三年后,或许你能臻至斗宗境界,能斗气化马,御风飞行。可是,在这三年时间内,我怎么可能一成不变,止步不前呢?” 燕然心里一片惶然,显然是被说中的心事,真的给自己三年时间,或许能够达到此时消炎的斗气修为,可是他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资质,神乎其技的斗技,怎么可能会停下进军更高境界的脚步,只能寄望于耗尽了天赋和潜力,在某个境界陷入长时间的瓶颈期了。 消炎伸手左手,银蓝色的光辉遍布脉络清晰的叶纹,原本属于唐伞的灵魂武器,在突然离开原主后,竟然在消炎手里,被开发出更神奇的作用。 “在十五岁的时候,竟然还没有斗王的修为境界,你的资质太差了,简直就是一个废物!莫说给你三年时间,就是给你十三年,三十年的时间,你也无法进步到与我比肩的程度。我要收回给你三年时间的允诺,将你这件废物打回原形!” 话音刚落,消炎左手快如闪电地按在燕然的头顶,玄妙的脉络叶纹,如笔走龙蛇,在她的脸上蔓延,延伸到了咽喉,漫过斧削刀劈的锁骨,最终覆盖到全身。 “普通的斗气天锁,哪怕再怎么精妙,总是能找出破绽一一解开。可是唐伞的灵魂武器,被我挖掘出‘草根’,这个他弃之不用的特性,作出来的封斗天锁,除非超过我两个大境界,否则的话,天下之大,没人能够破解!” 消炎收回手掌,笑道:“换句话说,云澜宗的宗主至少有斗圣的境界,才能耗费大量的斗气后,为你破解封印。云云阁下有斗圣境界,别开玩笑了!他有这个境界,都可以干翻帝国禁卫军,登基称皇了,何必待在云澜宗的山门里,不敢肆意伸展手脚。” 不说燕然这个小妮子,消家族老和族中俊杰听到这话,心里立即坐实消炎的斗气修为,尤其是境界,正是怀疑依旧的斗宗。 消家族长消战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难怪破境的七星斗师唐伞毫无反抗之力,就连丹药催谷修为,半步斗王的隔夜长老,在我儿手中,也有如孩童般,被摆弄地毫无还手之力。差距,太远了!” 消炎收回左手后,燕然立即发现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脚,叶脉般的纹路顷刻间隐伏下去,自己三星斗者的斗气,也随之消散一空,无论自己如何催动斗气,始终没有一丝回应,不由地有些气急败坏。 燕然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的水罐,无论倒进去多少水,都会在片刻过后消失地干干净净。 没有斗气,自己就是普通的少女,哪怕出身豪门显贵,也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估计日后的婚姻不能自主,只会被家族当作工具,为了利益交换或者结盟,被华丽的衣裳重重包裹后,打包成一件精美的装饰品,送给某个年迈的权贵,或者出身低微,却因外戚身份而骤然豪横的新贵家里,任由他在自己身上飞翔。 “我,可是要做云中翱翔的凤凰,而不是被达官贵人收藏在内院,与粗枝大叶的妇人、妖媚的美婢争宠宫斗的吃醋小女人!” 消炎的声音忽然远在天际,淡淡地笑道:“你永远没有飞上天空,漫步云端的机会了。你的双翼,早就被我亲手折断了!” 等燕然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然离开了消家,离开了克坦城,来时华丽无比的青桐木辇,因为外面有云澜宗的纹饰,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那是因为道上的人,都是懂事乖巧的家伙。再说了,无论是当世的唐伞,还是宗门长老隔夜,可都是随意抬抬手,就能将偌大一座山贼寨子连根拔起的狠人。 现如今,唐伞尸骨无存,他的灵魂武器还被消炎利用,反过来封印住自己的斗气。至于宗门长老隔夜,此时体内筋骨寸寸而断,斗气更是挥霍地一干二净,比普通人还不如。 倘若,有哪个不懂事,也不开眼的家伙上来打劫,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失去斗气的燕然,脆弱地就像无根浮萍,正往坏处想着的时候,青铜木辇的车轮碾过巨木岩石似的,突然离地腾空而起,随即重重地落在地上,整座马车都弹动了一下。 下一瞬间,出自云澜宗的车夫“啊”地一声,突然一头栽倒在车座上,听着有呼气没有进气的声息,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至于拉车的四匹铜皮铁马,不知道何时被人斩断了缰绳,此时早就挣脱了车辕,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随后,一个嘴唇深紫发黑,脸色苍白,一看就知道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年轻公子哥,撩起车撵的门帘,钻了进去。 燕然立即意识到什么,刚想开口呼救,一管迷魂烟扑面而来,只是呼吸了一点点,她就神志不清了。 随着公子哥上前撕扯开碍事的衣服,燕然眼神迷离,似拒还迎,嘴里喊着:“我老公……等等……我老公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云澜怒涛 斗气修炼与是否童子之身毫无干系,一身斗气被天锁封镇,燕然与普通女子毫无区别,根本无力反抗克坦城大泼皮,混混头子西门珡的侵犯。 事后,燕然将身体里里外外洗了个遍,烧掉被人撕碎、玷污的衣物,才想起云澜宗的响箭令牌,从筋骨具碎,离死亡只有一口气的宗门长老隔夜腰袋里取出,立即用来召唤门人弟子。 换马不换车地连续狂奔三天三夜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云澜宗所在地,作为副宗主培养的唐伞,身死灰灰也就算了,连宗门长老七星大斗师隔夜都被人打地筋断骨碎,那就是意味着对手根本没有把云澜宗放在眼里。 听闻噩耗后,宗主云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垂问此事,特意屏退一切外人,看着预定为亲传弟子的燕然,等着她的回答。 事情简单又无比复杂,宗主云云得知此行前往克坦城,隔夜长老特意为了帮助燕然推掉儿时指腹为婚的婚约,不仅没有说什么,反而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吗?斗之力三段的夫婿,还有差不多十个月就要成年了,蝼蚁般的东西,怎么能配得上已预定为云澜宗未来宗主的燕然未婚妻,退婚是迟早的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自然是越早断绝未婚夫的念想越好,拖地时日久了,恐怕还会让对方生出无礼至极的念头。 不过,有七星大斗师隔夜长老压阵,五星斗者唐伞跟随,压上云澜宗的名头声望,虽说在山野乡下般的克坦城,谈不上彻底碾压,来去自如总归是可以办到的,怎么到了最后,不仅唐伞彻底灰灰,连隔夜长老都命在旦夕之间。 燕然想起斗气化马的一幕,想起有如的身影,最后的一幕,未婚夫消炎狠心伸出五指,牢牢地覆盖住自己的头面,将封印斗气的天锁遍布全身,如此狠心的人,她终于按捺不住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师尊云云的怀里,放声痛哭。 情绪激动之下,燕然体内的斗气再次暴起,可惜刚刚有点反应,就被“封斗天锁”镇压下去。如此一来,也把天锁的真面目暴露在云澜宗宗主云云的眼前。 可惜的是,三星斗皇修为的云云,根本解不开封斗天锁,在得知必须有斗圣修为才能解开这封镇斗气的天锁,哪怕她再怎么宠爱燕然,心里也已经给这位弟子判了死刑。 毕竟有长达五年时间的师徒之情,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长时间地相处下来,必然也会产生宠眷的感情。更别说,燕然前往克坦城解除婚约,也是得了云云的默许首肯,否则的话,宗门长老隔夜怎么会随同前往。 “克坦城对于云澜宗来说,就是山野乡下般的所在,消家也并非在克坦城里一家独大的世家豪强,还有两个家族与其明争暗斗。再说了,燕家在帝国也是军功贵族,累世簪缨的柱国豪门,老爷子直属的燕云十八骑,哪一位不是身经百战,修炼上乘功法的斗师、大斗师!” 云云得知所谓的唯有斗圣能解的封斗天锁,不过是唐伞的灵魂武器被人夺走后,就地衍生出来异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斗圣都是隐世不出的大能,不过圣阶魔兽、神兽,则不在此列。再说了,破解一切异常状态的奇人异士,据我所知就有‘先天五太’和‘桃谷六仙’,区区封镇斗气的天锁,不一定非要斗圣出手!” 云云好言宽慰门人女徒,她的话蕴含很强的说服力,由不得燕然不信服,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没日没夜地赶路,一路上奔波的辛苦同时爆发,很快就撑不起眼皮,趴在师尊的怀里,呼呼地睡去了。 云澜宗是帝国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宗,被皇室贵族深深地忌惮,上上下下都被人盯着,根本不可能有过大的动作。 宗主云云长叹一声:“创业容易守业难!”手下却还是没有停顿,亲笔写了两份书信,分别给克坦城与消家不对付的另外两个世家豪强。 稍后,云云整理了一番思绪,在心里打下一番腹稿,再按照帝国规定的礼节,写了一封措辞严谨的家信,以燕然的名义发给柱国豪门燕家。 一则,云澜宗的确不可为了区区小事轻举妄动。二来,消家再强也是小池塘里称王称霸的土鳖,偶然有人冒出头来,也不过是伸出脖子望一望池塘外面的风景,浑然不知自己只是爬到岸上,就敢说天阔的井底蛙。 可是,云澜宗宗主云云的两份书信,以云澜宗的名义支持两家联手对付消家的信函还没有发送出去,埋在克坦城的死桩就传来了消息。 消家少主消炎大发神威,强行送走燕然一行人后,就在家休憩一日。第二天凌晨,消炎独自一人,亲自拜访了与自家做对多年的候家。 他始终一言不发,来来去去就是一击直拳,却无人可挡,从前门杀到后门,绕到东偏门,又杀到西偏门,彻底击穿候家五百武装家丁组成的军阵,另计十位供奉高手,四大护法,一众候家直系继承人。 最后,就连威名赫赫的候家小男,如今的候家家主,也不过是多抗了两招,即便黑化功力暴增十倍,转眼过后,就被消炎的直拳洞穿了胸口,将其黑乎乎的心脏摘掉,捏爆成模糊的肉酱。 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威名不坠的候家就有如秋风扫落叶,彻底凋零了。剩下与消家做对的程家,闻讯后毫不犹豫地开启武库,取出重甲弓弩枪矛等武器装备,给家中精锐换装,并立即向对手消家杀去,试图用围点打援的战术,陷杀斗气修为深不可测的消炎。 不意间,消炎根本不管消家的死活,趁着程家精锐尽出,家中实力空虚的机会,大大方方地一拳轰爆程家大门,凭着灵感直觉的指引,闯进程家族中耆老密会的祠堂,将程家的底蕴统统剿杀一空。 哪怕程家家长程污,披挂上一身到处都是小机关的玄铁甲胄,实力暴增十倍,也不是消炎的对手,两人仅仅交手九个回合,就把程家拆地差不多成了一片白地。 第十招,消炎的斗技“龙虎乱舞”,刚摆开起手式,程污就被对手见闻色霸气招来的王大蛇,超出常人想象的恐怖形象当场吓死,可以说是死地非常憋屈。 至于程家全副武装的八百精锐家兵,没有懈怠任何攻城军械,再怎么急切,也攻不下坞堡林立的消家——要是那么容易攻下,消家也不会与程家、候家斗了那么多年,早就嗝屁着凉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统统上吊 问题是,无论是背后有靠山,能在家中藏起一库军械武器的程家,还是财雄势大,养着一众高手门客的候家,都缺少一位像消炎这般破城级高手,缺乏一锤定音,解决战斗的绝顶人物。 而随着程污、侯小男相继暴毙,消家在克坦城可谓是一家独大,连带着帝国派驻的城主,都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原本,他可以利用城中三大世家豪强彼此之间的矛盾,居中调停,互相卖好,以便于输送利益,甚至积累仕途晋升的资源。 可惜的是,这门本小利大的买卖,随着消炎骤然崛起,就此戛然而止了。就在克坦城城主叶茎疯根据收集到情报消息,与幕僚们在密室里,讨论着如何面对消家一家独大的局面,有人建议集中重兵和高手,对强势崛起的消家小子消炎用斩首战术。 “万不得已下,我们可以用消家无故铲除程家、候家为理由,调遣全部城卫军,临阵以堂堂之兵,彻底碾碎消家。” “不错!没了家族的支持和庇护,消炎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呢?说好听点,就是一介孤家寡人。说得难听点,就是孤魂有鬼。” “我们还可以发下海捕文书,潜移默化地调动整个帝国的下层势力,通过高额赏格,对消炎此子进行无休止的追杀。相信会有贪图赏金的猎人,会宰了他!” …… 修炼不成斗气,体质与普通人相差不大,心思算计却一个比一个狠毒的幕僚们,为了城主叶茎疯的安危,拼命地搅动脑汁。 此时,他们终于发现,体现自身价值的时候到了,恨不得将文史记载中,种种杀人诛心的手段,都往消炎身上招呼。 他们谈论的嗓门越来越大,面红耳赤地争持部下,每个人提出来的建议,越来越离谱,越来越缺乏操作性,理论上来说,简直就是一本《战争百科全书》! 就在这时,阴暗潮湿的密室里,响起了“啪啪啪”地鼓掌声,异常清脆,回荡在狭小的密室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一时间,幕僚们的大嗓门都被掌声压了下去,他们不得不停下争吵式讨论,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在阴暗角落里,看到一团蠕动的黑影。 城主叶茎疯毕竟见闻不俗,突然意识到危险降临,忍不住拍打靠背座椅,密室的各个角落,无火自亮起一盏盏壁灯,竟然是风吹不熄,非常罕见的气火。 蠕动的黑影在壁灯烛火下露出真面目,竟然是大发神威,一举铲除候家和程家的消炎,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不用走正门,就进了密室里面。 消炎看着面无惧色的幕僚们,笑道:“你们这些人,于国于民都没有任何建树,阴私刻毒方面的造诣,连我都远远不如。要不是亲耳听到你们的谋划,我还有心放你们一条生路。只可惜,诸位的阴谋算计,连消家的妇孺老幼都不放过,不给你们一个现世报应,怎见我消炎的手段!” 说完,消炎抖手甩出一条绳索,前端如道钉,哚地一声,深深地陷进密室顶部的夯土层里,下端打了个活结。 随后,消炎伸出右手,遥遥对着某位建议将消家男人杀尽,女人全部卖去乐伎坊的幕僚,五指猛地虚握,做了一个抓摄的动作,即刻有一股沛然难当的力道扣住此人,并迅速拉扯到消炎的手里。 “你……你你你……哎呀!误会,都是误会……” 说着话的时候,幕僚极力地挣扎起来,却发现消炎的右手硬如铁钳,根本挣脱不出来,反而越挣扎,他的手指就收地越紧,勒地下面的话都被堵在嗓子眼里,由于气血被封住,不仅呼吸困难,脸红脖子都粗起来。 消炎也不多话,直接将手里的幕僚,毒士般的人物,套进绳子下端的圈里,猛然收紧绳子,活结变成死扣。 然后,那位幕僚就像被鱼钩钩住,不得不出水的小鱼,双手忍不住去抓绳圈,拼命地蹬腿,却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导致绳子越来越紧,都深深地勒进脖子里。 直到最后,一口气没有吸进去,幕僚耗尽了所有的生气,头一歪,双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有如一条面粉口袋,挂在众人的面前。 城主幕僚们被吓坏了,看着消炎的目光,充满无限恐惧,内心更是一片凄惶,有如无头苍蝇,在密室里跑来跑去,时不时撞到旁人,当场摔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地十分狼狈。 有运气不够好的人撞向消炎,人在途中,就被消炎用绳圈套住脖子,休看软绵绵的绳子很不起眼,在他的手里,尤其是灌注有形斗气后,硬如重矛大枪,朝密室顶部的“天花板”这么一扔,幕僚连人带绳,都被带上离地三尺三的半空,一点用处都没有,做了第二个榜样。 消炎往前方走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城主叶茎疯,一路上,接二连三地将乱撞一气的幕僚,脖颈套着绳子,活扣转死结,直接挂在密室上,徒劳地踢腿灯脚,直到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 当消炎站在克坦城城主的面前,密室里已经没有一位坐着的幕僚,统统挂在绳子里,当场演示《上吊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叶茎疯脸色难看死了,黑地就像锅底灰,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本来就这种颜色,他抬头看着消炎,对于对方居高临下的俯视很不习惯,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程家、候家在你的手里,相继倒台了!没了牵制的家族豪强,我又在暗中谋划着如何清除消家。所以说,你是来杀我的?” 消炎没有回答,有形斗气勃然爆发,在地上直接升起龙首马身的龙马斗气王座,缓缓地坐下,身体往后靠在高背王座上。 “若是没有听到这帮幕僚的建议,我还真的有心放你一马。毕竟,往日的岁月里,消家势力相对薄弱,受你照拂不少,实在没有必要换个人来做城主。” 听到这里,克坦城城主叶茎疯不仅没有任何高兴,心里反而起了浓浓的担忧,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决定着自己的生死。 消炎笑道:“可是,你纵容幕僚阴谋算计,不仅图谋着消家的产业和存亡,就连我也不放过。这就是气数尽了,自绝其路,于是,我把他们的脖子统统套进绳圈,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幕僚,在漫长的挣扎中,体会索命的绳子越来越紧,窒息而死的痛苦。于是,他们就死了!” 消炎侧身而坐,左手握拳托着左脸,侧头看着克坦城城主叶茎疯:“至于你嘛,真正的主谋,也是活不成的!” 叶茎疯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给自己争取一点生机,不料消炎非常干脆,一道见闻色霸气,附着在有形斗气上,凝聚成一柄利剑,瞬息间钉穿了克坦城城主的额头,将其毙杀当场! 第二百五十六章 革故立新 满屋都是吊死的鬼,就连主谋也死在自己手里,消炎依旧侧身坐着,周围安静极了,却仿佛听到远在天际,无数怨毒的咒骂声。 “没有地府的世界,连超度都省了。不过,以我为道标,展开轮回神国的入口,尽可以大肆搜掠灵魂,送去九幽血海洗白了,真灵两分,又是一条优质的灵魂,可以进一步充实神国的底蕴。我估计,至少得三千万灵魂,才能夯实根基,将脑内神国升华为实体。” 消炎(唐.三葬)想起自己构思的超脱之道,尤其是那句“万劫阴灵难入圣”,便有心为众生灵魂开辟晋升之路。 “我想一众阴灵,在九幽血海洗去罪孽,入军道乐土习得军阵搏杀之法,于冥土地府授职,谙熟地方管理之道,待经验积累足够,赐予一丝阳和气息,升华到地上,试演唐时府兵制的耕战一体。若有必要,成千上万的职业军人,随时都能通过‘降神’之法,为王前驱!” 记名弟子张晓敬的根基太差了,哪怕现在屡次三番地打压藩镇的骄兵悍将,笼络交好世家豪强,取其优秀子弟充实文官体系,搭起治政的班子,无论是募集粮草、地方征兵,还是收税到户、摊派徭役,都得通过这座磕磕碰碰中不断磨合,运行地越来越顺畅的战时体制。 可是,世家豪强不可信,只要掌握着土地,他们的实力和势力迟早有一天会茁壮起来,甚至影响到主君。换成没有根基的寒门士子,哪怕他们结成文官集团,想要掌握大权,没有几百年,数个朝代的积累,恐怕也是不成的。 “还是得走君权天授的路子!待我为众生掀开封神大劫,终结道法显圣的时代,再亲手将神国降临到地上,将世间改造成幸福的乐园。人人如龙,非成仙登神,而是教化众生,行君子之道。到那时,群龙无首,天下大吉,举世晋升,岂不美哉!” 沉思默想中,消炎藉着克坦城城主叶茎疯的权位,与自身人仙烙印结合后,竖起时空道标,接引本源世界本体脑内的轮回神国过来,仅仅开辟出一道门户而已。 回过神来,消炎看着对面死去的叶茎疯,伸出双手揉搓脸面,同时变动骨骼肌肉的位置,从年岁不过十五,一脸稚嫩的少年,转眼过后,就成了宦海浮沉多年,掌握帝国一城权柄的封疆大吏。 “无论用什么手段,贵为一城之主,没那么容易就范,反倒不如由我亲手杀之,彻底顶替此人的身份。如此一来,我才好放手施为,将克坦城经营发展成消家的产业!” 以科武双修的绝世人仙为模版,作为本体的异位面分身,消炎的脑子里储存了不知道多少科学技术,哪怕其中的绝大部分,不可能在斗气为主的妄世世界里复制出来,按照底层物理规律的通用特性,还是能够再现出一部分,譬如围绕着蒸汽机而发展起来的产业集群。 斗罗大陆没有煤炭石油,代替品还是有的,木炭是次要选项,毕竟会因此破坏大面积的森林,导致一系列的环境劣化等影响,而主要的选择,就是魔兽的晶石,尤其是火属性魔兽的晶核。 想到久远的未来,消炎爆发一轮斗气,将自己欣赏够了,密室里所有的吊死鬼和城主叶茎疯一并灰灰了。 最后,人仙三葬以消炎的身躯,顶着叶茎疯的身份,顺利接掌克坦城这座人口五万左右的小城。 谁也没有想到,数年过后,克坦城以魔兽晶核为动力源泉的蒸汽机工业,会以何等惊人的速度横扫一切竞争对手,廉价的工业制品以毁灭性的气势,彻底摧毁掉斗罗大陆古典时代的自耕农家庭经济体系。 斗罗大陆延续上万年的古典封建社会,即将在幕后黑手人仙三葬的头脑风暴中,迎来第一次产业革命,前所未有的破坏力和深远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任何一次天灾的破坏性社会变革,由此引发了新一轮的权利版图的再构造。 无可避免的技术扩散,导致手握最优质资源的宗门、家族,以惊人的速度崛起,肆无忌惮地颠覆掉既有的社会运行规则。 不利于工业资本的体制、秩序统统瓦解,哪怕是最强大的帝国,也被内部的野心家们联手掀翻在地,不少掌握权势的聪明人,趴在帝国的尸体上,大口大口地吮吸着最后的营养,亿万黎民百姓世代积累的血汗,导致平民当中的很大一部分,不得不卖身为奴。 这场声势浩大,连绵数十年,甚至超过百年的社会变革,最初源头正是换了个人来做城主的克坦城,伽马帝国的东南边疆沿海小镇。 消炎完美地冒充克坦城城主,通过一系列简单粗暴的政治操作,给程家安上私藏军械,意图造反的名头,直接上报帝国枢密院,转眼过后就获得斩立决的旨意。 至于候家那批总数五百人,武装到牙齿的家丁,哪怕规避掉军械的制式标准,可是有程家的既定事实例子在,他们的下场也跟程家差不多。 按照城主的话说:“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为了以防万一,避免某些人铤而走险,给帝国造成哪怕一丁点的麻烦,迫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抄家灭族了。” 株连九族、瓜蔓抄、连坐等等一系列的手段使出来,消炎不仅将程家、候家,克坦城根深蒂固的两大世家豪强连根拔起,还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换掉身边对城主很熟悉,特别亲近的所有人。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换掉,至少城主的原配夫人,只能以政务繁忙的理由冷处理。即便以消炎的铁石心肠,看到梨花带雨的美娇娥,屡次出面为受到牵连的亲友求情,也不得不缓和一番,从长计议。 与此同时,帝国枢密院的核心重臣,尤其是皇帝党的老人们,则在讨论着消炎以克坦城城主的名义,进献上来的一封《如何清除帝国内部的最大不稳定因素宗门势力的若干建议》,其中就提到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云澜宗。 “解除武装、解散宗门!帝国内部只有一个声音,也必须只有一个声音。没想到,叶家安排在克坦城的小家伙,竟然是隐藏地很深的反宗门势力成员,更难得的是此子竟然如我们一般,也是帝党!”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宗门原罪 “帝党!依我看,不见得!估摸着叶家的小子,被城中消家子骤然幸进,获得惊世修为,反掌拍死了与其家做对的候家、程家,必然是被吓到了。” “骤然幸进,我不同意!消家小子隐藏真实实力多年,一朝被未婚妻亲自上门解除婚约,何等的羞辱,当下反咬一口,先否掉了这门亲事,不得不暴露出部分势力,事后肯定是是把未婚妻恨死了,连带此女背后的云澜宗,也被恨透了。” “程家与军方有联系,取得部分汰换的军械,我丝毫不以为奇。候家也有不少渠道,能拿到帝国的制式装备。可是,以他们两家的实力,数百年积累的底蕴,竟然在一天之内,先后覆灭在消家小子的手里。我对他颇感兴趣,尤其是斗气传承,真是非常好奇!” …… 帝国枢密院里,帝党的老臣们议论纷纷,他们都是清流人家,有的甚至是草根平民出身,几十年宦海浮沉,才在帝国的权势金字塔上,爬到如今的地位,免不了起起落落,有一番波折,在此过程红,无论是宗门、世家、地方豪强,可都是要命的拦路虎。 正因为如此,对于地方上骤然崛起的强者,轻易改变权势版图,自然是被上位者深深地忌惮。帝党的老臣们,很快就理解克坦城城主上书的目的,达成一致的默契后,就开始各自展开行动,互相配合着,先把帝国权利中枢,有宗门背景的人,先把他踢出局。 没了这些耳目、坐桩,帝国的最高决策,自然不虞被宗门发现,哪怕他们的嗅觉再怎么敏锐,也不会猜测得到,以往对宗门多有依赖,甚至展开合作的帝国,有朝一日会翻脸。 某位草根平民出身的重臣杨晨东,曾当着皇帝的面,历数宗门的危害和罪恶,即所谓的“宗门原罪三十七条”。 头一条,就是宗门内置规矩戒条,门人无视帝国法律,甚至将规矩戒律,看地比帝国法令还重,这就是大不敬了。 第二条,宗门插手地方,染指皇权政令下达不到的山野乡村,威福自用,自谓山高皇帝远,简直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第三条,拐带妇女儿童,宗门派人外出办事,一旦发现有斗气修炼资质之人,便无所不用其极,引入宗门修炼,导致骨肉分离,家庭分崩离析。 …… 第三十六条,生是宗门之人,死为宗门所用。哪怕人死后五十年,一切身后事的收益,都归宗门所有,比签下卖身契为奴为婢的奴户还凄惨。 第三十七条,宗门以非法手段,占据帝国的大量田产,违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帝国最高法律,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以上种种言辞,当着皇帝的面亲自陈述,自然引来帝国第一人的恶感,哪怕云澜宗为帝国贡献不少人才,在各个岗位上发挥不俗的功用,也抵消不掉皇帝内心滋生出的猜忌。 一场政治影响不大也不小的纯净行动秘密展开了,那些拥有宗门背景的人,无论是出身云澜宗,还是出身自其它的大小宗门,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夺官去职。 哪怕有“八议”的惯例在,在朝堂上讨论过,宗门出身的人,绝大多数皆非皇亲国戚,也不是皇帝的故旧,更没有贵族的身份,高门显贵的出身,更没有可能是前朝遗老遗少。 斗气修炼有成,德行修养再高,能比无法修炼斗气的重臣高?至于才能卓越,功勋卓着,勤于政事,那不都是下面的胥吏在做事?与他们有什么相干! 再说了,为了修炼斗气,少不了贪污公帑补贴自己,用来购买有助于修炼的丹药。于是,连论一论某人是否清廉,减罪三等的好事,都轮不到有宗门背景的人身上。 在此期间,与帝党不对付的世家门阀、军功外藩,尤其是后者受到池鱼之秧的波及,还以为老对手们再次吹响进攻的号角。 正想展开针锋相对的反击,好在有嗅觉敏锐的老手,发现这场政治风暴,根本不是冲自己派系来的,而是朝组织异常松散的第三方势力去的,不仅乐得作壁上观,看双方势力狗咬狗,时不时还亲自下场,顺手推舟地搭把手,帮一回忙。 于是,准备给消炎下绊子的云澜宗宗主云云,还没亲眼看见诡计得逞,愕然发现不仅是自家宗门,就连与云澜宗比肩的其它门派,也受到来自朝堂,空前巨大的压力。 山头派系林立的朝廷,少了组织最松散的宗门一派,空出来的位置,很快就被各方势力瓜分,帝党的收获是最大的,毕竟他们才是发起人,着实抢了不少肥缺。 不过,即便他们联手把宗门背景的同僚赶出朝堂,却还是缺少一个清洗宗门的理由。于是,在某个夜晚,表面上看是帝党成员,实质上却是外藩军功新贵岑灯壳被人刺杀了。 翌日凌晨,暖床美婢发现岑老爷断气了,惊叫声立即击穿平静的府邸,经专人仔细检测,发现“帝党成员”岑灯壳,被玄阶斗技“疾风陨杀”击毙,这一招正是云澜宗宗主云云的秘技。 一时间,帝国高层舆论哗然。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朝中重臣被人刺杀,怀疑对象还是被打压的云澜宗。 于是,云云宗主为了泄愤,亲自出手击毙帝党成员岑灯壳,就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在帝都风传起来。 曾经贵为帝国擎天白玉柱的云澜宗,一时间成了反朝廷势力的大本营。没过多久,云澜宗门人的斑斑劣迹,被有心人翻找出来,张贴地到处都是。 毕竟,不是每一个宗门,都能严格地约束门人弟子,在外面行走时,行事务必谨慎小心,借助宗门的名头作威作福,反而是常态,早就惹怒了不少平民百姓。 此时,这些陈年往事被人一一“揭发”出来,在某些受过伤害的人嘴里,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自然而然地成了罪证。 于是,没过多久,云澜宗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罪恶巢穴,要求朝廷发兵剿灭的舆论,甚嚣尘上。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场影响如此深远,波及范围极其广泛的风暴,始作俑者竟然是克坦城的城主,而在那副熟悉的面孔之下,还套着流星般消失在克坦城的绝世天才消炎,至于消炎的本来面目“人仙三葬”,那就更没有人知道了。 得知云澜宗处于风雨飘摇中,即将面临灭顶之灾,消炎笑了笑:“偌大一座宗门,由我亲自出手灭掉是一回事,借助某些势力达成这个目的,则是另外一回事。手段不同,结果一致。这就够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魔兽革命 一纸文书递朝堂,云诡波谲流言长,任凭尔腾挪跌宕,不免空欢喜一场。 未过几日,消炎就接到邸报,谈及云澜宗等帝国前十宗门,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接二连三地自行解散,忍不住笑了笑,不免产生“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的感觉。 不管各大宗门是何等的愤怒,他们想要倒追此事由头,只会查到帝党老臣身上,哪怕他们想到翻阅各类文书,浩瀚如烟海的卷宗,不是专业人士,没有至少七八年的时间,肯定找不到线索。 即便追查到克坦城城主的谏书,大不了消炎废掉这个身份,以本来面目行走便是了。归根结底,克坦城城主干的好事,与我消炎有什么干系? 与此同时,消炎顶着城主的身份,在消家的密切配合下,彻底铲除候家、程家的影响力,确保消家成为城主手中的另一根顶梁柱,也就是所谓的干私活的黑手套。 譬如清除政敌、竞争对手等琐事的“清道夫”,历来是世家豪强擅长的领域。与掌握实权的上位者紧密勾结起来,租用权利为家族谋利,同时对权贵输送各种利益,结成基于利益为基础的政商同盟,成为掌权者在商业、贸易领域的白手套,也是应有之义。 消炎以城主的名义,通过消家的渠道,在黑市市场上购买了多种火属性魔兽,包括火鼠、火鸦、火焰狗、烈火鸟、熔岩蛇等,经过长达一个月时间的研究后,发现熔岩蛇的蛋,远比魔兽的晶核更便宜实惠。 毕竟,一头魔兽产的晶核只有一枚,终其一生也只能采摘一次,不像熔岩蛇下的蛋,每半年下一窝蛇蛋,至少有三五枚不等,而根据蛇体身躯推断,熔岩巨蟒下的蛋最多,将近一百枚。 泰坦种熔岩巨蟒,栖息在活火山岩浆海边缘地带,过着渴饮岩浆,饿食熔岩的快乐生活,它们的蛇信干脆就是实质化的火焰,吞吐不定地样子,就像未能熟练掌握斗气外放的年轻斗者。 而正是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斗者,为了价格虚高的奖赏,不顾一切地深入活火山底部,猎取够年份的熔岩巨蟒,并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黑市市场上抛售。 毕竟,离开高温高热的极端环境,熔岩巨蟒的活力就会缓慢地下降。唯一想到解决的办法,正是克坦城城主的皮壳之下,传闻中伤重不治的绝世天才消炎。 以城中官营铁匠炉改造而成的冶炼炉,成了收容熔岩巨蟒的巢穴。至于特供的食物,焦炭的营养丝毫不逊色熔岩,铁水铜汁也比寻常岩浆纯多了,水力推动的风箱,鼓起有节奏的强风,始终保持着高温高热的环境。 这不,一窝十二头手腕粗的熔岩巨蟒,在新环境生活了七天后,就有一头壮大成水桶粗细,接连不断地产下一百零八枚熔岩蛇蛋,活生生地急剧缩水五成,只剩下小腿粗的身躯,可谓是元气大伤了。 不得不说,这些熔岩蛇蛋持续对外输出的热力,丝毫不下于一口烧焦煤的打铁炉子,堆在一起用来给蒸汽机当热源,简直绰绰有余。 若不是消炎还有所保留,火力发电站都会被他捣鼓出来,而不是现在这般,只是一座安装在河边,专门为海拔较高的丘陵梯田提水浇灌的小型蒸汽机。 别看消炎(唐.三葬)从本体真身处,继承了一座大型图书馆的知识,他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光用铁锤敲敲打打,打造出一个航空发动机出来。 灌溉用的发动机,有利于农业生产,尤其是地势比较平缓的山麓、丘陵等地带,能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成本,很快就受到平民百姓的欢迎。 不是没人觊觎这玩意,可是蒸汽机的技术掌握在克坦城的城主手里,经销商又是如今独霸克坦城的消家,官方和商人紧密结合起来,即便是过江猛龙,也不是地头蛇的对手。 更何况,真的有背景深厚的外来者,用超常规的武力相胁迫,那么斗气化马的斗宗强者消炎,在外云游多时,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到最后,为此事死伤的人数多了去,多到连幕后黑手都心疼肉紧,不得不放弃抢夺霸占的念想,改为偷师学艺,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才悄悄地消失掉。 消炎自觉低估了某些人对新生事物的敏感性,或许是出身在消家这般克坦城的世家,从没有尝过饥馑的味道,难免会产生灯下黑的心里盲区。 站在克坦城城头放眼望去,周围尽是百倍于克坦城面积的土地,多种多样的地形地貌,十几座错落分布开来的小型城镇,又有十几二十倍城镇数目的农村。 方圆五百多里,都是为了供养克坦城里数万居民,不得不分担各种物资生产加工职责的卫星城镇、乡村,以及十几、几十倍于城市居民总人口的农人。 至此,以火属性魔兽蛋卵为热源开发出来的灌溉用蒸汽机,经过投入市场试运行的直观方式,赢得了一部分农人的欢心。 凑钱购买,根据平摊费用确定使用时间长短,不用消炎刻意推动,自然有大把聪明人想出各种不让自己吃亏的点子,彼此之间不断地碰撞、磨合,最终确定了符合各方利益的最终方案。 在正常人不会光顾的黑市上,这一类另辟蹊径利用魔兽能力的玩意,已经成了最近大热门的买卖,简直就是暴利。 可惜的是,至今为止,也只能在克坦城买到现货,可以称得上是有价无市。当然了,有人也针对这一类情况,想出了各种反制的点子,“二道贩子”就是不错的方法。 通常情况下,有农人幸运地购买到货后,为了一笔利润颇丰的“转让费”,现场就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割让给有心买这类器械回去。 准备对灌溉用蒸汽机好好研究一番,琢磨出其中道理的势力,转眼间也多如过江之鲫,似乎都敏锐地嗅到暴利的滋味了。 这门利用魔兽卵蛋为热源的技术,果真如消炎所料,很快就流传出去,被有心人学会改造后,反而变成了更先进的技术。 而消炎此时,已经成为火属性魔兽的最大供应商,尤其是它们的卵蛋。正如先贤所说,魔兽永不为奴,只要包吃包住!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圣阶魔兽 好消息接连传来,坏消息也不是一个都没有,柱国豪门燕家赶在云澜宗在朝廷大军碾碎前,派人接走已入宗主云云门墙内的燕然,同时也收到了那封至关重要的书信。 所幸的是,燕家老爷子是个开明豁达之人,得知此事的前后经过,非但没有问罪于克坦城的消家,反而将心爱的小孙女燕然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云澜宗的宗主云云,果然是一介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此事与她毫无干系,竟然默许首肯,还派人护送你前往克坦城,亲自解除婚约。这可是我点头同意的娃娃亲,轮得到她指手划脚?” “你瞧,云澜宗依附地方日渐坐大,连朝廷都不能容忍,数百年基业一朝覆灭,岂不知云云平日里何等嚣张跋扈,方才有此一劫。燕然,你也要从中汲取教训,万万不可违逆朝廷,被帝国针对各地宗门的黑骑盯上。否则的话,我也不能将你庇护,连累家族!” 燕然待在云澜宗的时候,亲眼目睹数万朝廷铁卫军将宗门包围地水泄不通、飞鸟不进,所幸宗主云云目光长远,下定了将宗门势力化整为零的法子,果然安然地逃过一劫。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回到家族,借助爷爷的威望,可以将云澜宗扶持起来,万万没想到,爷爷不进在自己的个人私事上,一点面子都不给,在关乎宗门生死存亡的关键问题上,也是附和朝廷的旨意,没有给云澜宗甚至宗主云云一点好脸色。 燕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整个人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一头扑到在床上,拥着香薰过的被褥,想起自己被人下了天锁,此时根本不能修炼斗气,便恨死了未婚夫消炎。 一想起此人,燕然就忍不住回想起克坦城外的一幕,明明白白标示着云澜宗所有的马车,竟然被泼皮混混们拦路打劫了,劫走一点身外钱财就也罢了,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轮番侮辱了自己。 好在,这件令家族蒙羞的事,燕然连最亲近的师父,云澜宗宗主云云都没有告知,更别说家族里的人。 否则的话,一个天资卓绝的柱国豪门世家女,被人发现无法修炼斗气,还被人侮辱过,失去最珍贵的童贞,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帝国高层的风气,燕然不是没有见识过,结婚前必须守身如玉,结婚后,尤其是诞下继承人,就可以随意找情人,夫家都不会管地太严。 “倘若天杀的消炎所说不假,真的得不世出的斗圣出手,才能解除我体内的斗气天锁,那么终我一生,恐怕都只能作个普通人,被当作政治联姻工具,嫁给某个……” 恍惚之间,燕然想起了帝国皇室的底蕴,根据可靠的传闻,斗圣强者恐怕是没有的,不过开国皇帝伽马一世的坐骑,加衔开国公爵位的圣阶魔兽“伽马黑羊”,肯定还在皇宫深处接受供养。 “没错的!伽马黑羊算是我知道唯一现世的圣阶魔兽了,没有斗圣强者出手,也只有祂能解除我体内的斗气天锁!” 想到这里,浑浑噩噩的燕然,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无论是恢复自身的修为,还是为分崩离析的云澜宗尽自己的一份力,又或者是终极目标,报复在克坦城给自己造成影响一生的毁灭性灾难的消炎,她都需要圣阶魔兽伽马黑羊的帮助。 可是,如何接近藏在皇宫深处的目标呢?燕然第一时间想到了帝国的七皇子,他是顺位第十的继承人,充满豪放派诗人的浪漫气质,热衷文学和绘画,被视为最安全的一位皇室继承人。 不过,燕然却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七皇子掩人耳目的伪装,母族不够强势,对外不能开疆拓土,内政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无法博取皇帝的欢心,不得不装出一副沉湎于艺术领域,无心权势的姿态。 “我相信,只要出身柱国豪门燕家的我伸出友谊的橄榄枝,七皇子再怎么犹豫,再怎么掩饰,也会忍不住伸手接纳。到那时,我就可以藉着七皇子的地位,接触到皇宫深处的圣阶魔兽伽马黑羊,破除斗气天锁,恢复超绝卓然的天资。” 此时此刻,向消炎复仇的决心,已然成为燕然内心的支柱。埋在被褥里的她猛然抬起头来,完全看不见退婚不成反被拒的失败者的颜色,双眼流露出燃烧炭火般的暗红色光芒,就像坠入深渊的堕天使重拾信心后,抬头仰望天空,准备征服天堂! 燕然立即展开行动,因常年修炼斗气,疏忽掉的妆扮手段,此时却无师自通地熟稔起来。稍施粉黛后,换上一身颜色素净的宫装,伸手招来贴身的女仆,安排她们下去准备各项事宜。 与一位有浪漫气质的诗人皇子接触,最好不过的理由就是聚拢有相关爱好的人,这种人不仅在朝堂文武两班里有不少,开国功勋、军功新贵,又或者外镇强藩在帝都的质子,也是很有不少同道中人。 燕然以柱国豪门燕家长孙女的名义召开诗会,邀请了清流门户出身的年轻御史,勋贵家族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们,最终的目标人物,自然是以建设性不胜任态度栖息在皇宫大内的七皇子。 朝堂权利秩序因一封谏书掀起影响深远的大动荡后,臣工内心惶恐不安的时候,柱国世家的燕然出面召集各方阵营的人马举办诗会,欣然而去的人只有少数,至少御史们都没敢去,来自民间的年轻诗人,尤其是背后没人支持的青年俊杰也没有去。 于是,这场诗会又被好事者称为“无继承权的贵族子弟自我心理安慰会”,遭到很多人的一致否定。 不过,准备多时的燕然,在诗会上绝口不谈朝堂之事,当中朗诵了不少佳作,也并没有将它们归入自己的名下,反而大大方方地作为一个引荐人,推举了遗漏在野的优秀诗人。 原本就对此不抱任何希望的七皇子,反而感兴趣起来,他并没有认为燕然以及此女背后的燕家再做无用功,这场诗会的背后肯定是有其他目的,七皇子决定要挖出真相。 第二百六十章 虚空战争 人仙三葬在元胞分身站稳脚跟后,很快收回关注充斥着斗气的妄世世界的目光,再次转向被虚空邪神腐化后,生机渐渐凋零,生态圈缓慢枯萎的沙漠世界。 原本无形无质的邪恶精神,在妄世世界内部俘获并同化了一部分游离在高空的闪光浮游体后,就成了无尽贪婪的恶犬,不仅将触角深入到世界本身的意识海,还把人类的集体泛意识,从天道意识里撕裂下来,营造成浩瀚如星海的灵魂大河。 无数灵魂日日夜夜不间断的哀嚎,任谁都会忍受不住地发疯、癫狂,可是对于虚空邪神来说,不吝是世界上最悦耳动听的歌曲——《灭世大乐舞》之十二黄昏乐章“喧嚣”。 这一次,人仙三葬没有尝试着分出元胞进入沙漠世界,而是将九成九的拳意精神,化作横渡虚空的舰队,其中有来自费茹世界的位面魔法船、来自钢之大地世界的歼星舰以及中土神话传说里的太一妖庭,外壳是周天星斗大阵,仔细看却是三百六十五颗卫星武器。 虚空战争,对于人仙三葬来说尚属第一次,本着在战争中学习进步,在战争中汲取经验,在战争中总结教训的原则,抢先发起对妄世世界外层胎膜的进攻。 来自妖精废都的最高奥法技术和炼金工艺结晶,效仿充满数学空间几何之美的鹦鹉螺形态的位面魔法船“京格林逊歌鲁尼尔”前端发射管开始充能。 每一条篆刻奥法纹路的管道里,激荡汹涌的纯粹奥法能量,通过奥米茄能量放射粘膜的过滤,褪去了狂暴沸腾的原始味道,变得温驯平和,有如花蕾般依次绽放。 拥有遨游无尽位面的无限续航力,甚至能穿透晶壁系,前往无垠黑暗虚空漫游的位面魔法船,拥有的可不仅是基于奥法能量,对付晶壁系内强大神力的弑神武器系统,就连虚空邪神也不在话下。 毕竟,这是一艘不断战斗着,持续进化的超级武器,在等待了片刻时间后,浩瀚如海的奥法能量,终于凝聚出一尊惊世骇俗的超巨型星幽体武装。 祂有万丈之高,一公里长的位面魔法船,看上去就像是超巨型星幽体手中的海螺法器,身上每一块甲片,都有三十丈城墙那么高,遍布支配宇宙兴衰的曼陀罗花纹,流淌在花纹中的紫金色能量,仔细看就可以发现是无数神圣的梵文,每一个梵文就是一道法术! 占据大半个沙海世界的虚空邪神,第一次表现出类似颤抖的引力波,也不知道是害怕恐惧,还是刺激悸动,连带着妄世世界本身都苏醒了过来似的。 人仙三葬默然无语,看了超巨型星幽体武装一眼,笑道:“这一切都是科武双修的绝世人仙的拳意精神具现化,在虚幻和真实之间。深信不疑就是真,怀疑质疑就是假。瞧着占据妄世世界的虚空邪神,明显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就连世界意识恐怕也已经当真了!” 位面魔法船召唤出来的超巨型星幽体武装,就是机械神教镇教大佬,南无加特林菩萨的完整体! 只见祂伸手端起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管八宝功德机枪,数目接近无限的六根清净歼灭弹早已装填到位,只待接下来大发神威。 与此同时,看似无害的高空闪光浮游体,在虚空邪神的催促下,迅速褪去伪装,露出它们的本来面目。 如同仙道大世界里,将球形洞天展开,化作世界道域的天仙,闪光浮游体舒展开来后,露出无数病态的血肉堆积而成的连绵起伏不定的群山,每一个角落都遍布翻腾蠕动的集群触手,如同肿瘤般的不断增殖。 山巅上筑巢的混沌蠕虫,如花绽放地往周围裂开厚厚的瓣膜,崛起硕大无比的屁屁,遍布鲨齿般倒钩尖牙的菊花伸缩着,分尽全力朝敌人在虚空的星际舰队喷出腐蚀性极强的酸液弹。 看似是一团墨绿色的橄榄球般的液体弹,实际上是几乎完整的生命,非常罕见的能遨游虚空的液体生命,深度腐化的星空史莱姆,不仅有矢量推进器,还能像深海水母那样随时改变形态。 科学侧的普通质子导弹或者激光束,根本伤害不到这些诡异的生命,不是被突然出现的裂口缝隙吞没而贯穿而过,就是被液体的光学偏折能力弄歪掉。 可惜的是,妄世世界表面展开的超过937万平方公里的血肉山脉,一口气激射出将近一千万发液体弹,对上科学侧的星际舰队就是毁灭级的攻击,可是在奥法侧的位面魔法船引导出的超巨型星幽体武装面前,尤其是完整的加特林菩萨来说,这点攻势根本不够看。 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管八宝功德机枪开始旋转起来,蕴含高浓度净化圣光的六根清净歼灭弹,仅仅耗费了一纳秒时间,就从零提升到音速,在零点一秒过去后,顺利突破了第一宇宙速度(八千米每秒),在一秒的临界点时,再次突破了第三宇宙速度(17千米每秒)。 密密麻麻的液体弹根本来不及变形,就被相对速度34千米每秒的六根清净歼灭弹命中,高纯度的净化圣光爆发开来,直接将这群高度腐化的星空史莱姆当场净化掉,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留给虚空。 将近一千万平方公里的弹幕攻击,在超巨型星幽体加特林菩萨的神器面前,连最边角的流弹都没有放过,一枪命中并第一时间消灭掉。 混沌蠕虫正待崛起屁屁,再次喷发出邪神眷族,无数黑暗的子嗣们,万万没想到,对手的攻击会如此快地出现。 每一头混沌蠕虫都被穿透世界胎膜,从天垂直而降的六根清净歼灭弹正中菊花,也就是最危险,同时也是最脆弱的部位,穿过遍布螺旋倒刺的泄殖腔,一口气爆掉它们充满宇空知识和射击诸元的扭曲大脑,直接将这群藤壶般寄宿在血肉山脉巅峰的诡异当场蒸发掉。 无数受到连带伤害的触手们癫狂了,数千公里长的血肉群山,在疯狂喧嚣着复仇的诡异生命咆哮中,深度地腐化成形态更加疯狂的山脉。 第二百六十一章 虚空邪神 在仿佛地牛翻身的剧烈震动中,山峰上下颠倒,时空相位错开,就连世界本身的引力都反转了。 一个个吊钟般大大小小的血肉巢穴,底部朝着高空缓缓地绽开,遍布紫色血管的肥厚胎膜组织,被粗壮的爪子撕开,露出有翼蜈蚣般的无足飞龙,扑扇着湿漉漉的翅膀,转头一口叼住软软的外壳,狼吞虎咽地吃下诞生后的第一餐。 不仅如此,这些无足天蜈飞龙没有获得足够的营养开启下一阶段的进化,一头扑向抚育自己的巢穴,咀嚼着结构异常复杂的血肉组织。 当它们获得足够多的养分,就会迅速蜷缩身躯,随地结成纺锤形的蚕茧般的玩意,开始向深空生物进化。首先就是调整呼吸系统,适应接近真空的黑暗虚空,其次是自主进化出大大小小的推进器官,调整矢量端口,最后才是武器系统,类似于混沌蠕虫的液体弹。 可惜的是,超巨型星幽体加特林菩萨手持的神器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管八宝功德机枪,以每秒三千六百转的速度,朝妄世世界表面展开将近七百万平方公里的疯狂血肉山脉群,扫射出将近两亿四千万枚六根清净歼灭弹。 在混沌蠕虫全体被歼灭的当下,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恒河沙数的深空魔茧,也没少被照顾到,在蜕变时纷纷中途夭折,能够在耗时五秒的蜕变中躲过毁灭的厄运,顺利地蜕变成军舰级深空魔蛛领主,就算第一时间转身,发射感染者瘟疫液体蛋,也需要至少十秒的时间。 总数超过百亿的魔茧,五秒时间内就遭受到十二亿六根清净歼灭弹的攻击,消耗掉疯狂山脉血肉储备的万分之一,海量的生命力本源,全部归还给妄世世界本身,引起灵魂大河的震动,衰弱的世界天道意识不由地欢欣鼓舞。 干涸的沙漠地带深处,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广袤的乌云层,起初还按照以往的惯性,淅淅沥沥地下着腐蚀性很强的血肉之雨,不过很快血雨就变成充满生机的甘霖,雨滴落在地上就是一株现成的野草,以惊人的速度铺展开来,繁复的根系深入地底,牢牢地固定着沙土。 与此同时,顺利蜕变出来的八十八亿深空魔蛛领主,由于身躯过于庞大,即便有颠倒的引力力场帮助下,还是很艰难地转动身体。 前后十秒钟的时间,二十四亿六根清净歼灭弹以惊人的速度击中目标,覆盖天空的扭曲生物只剩下一大半,仅仅六十四亿而已。 重达三百斤的感染者瘟疫液体蛋散发出诡异的金绿色光芒,在深空魔蛛领主的回环形泄殖腔里加速后,以突破第一宇宙速度射向虚空。 即使以超巨型星幽体加特林菩萨的无限弹药,每秒二亿四千万发六根清净歼灭弹,也不可能将铺天盖地而来,势如狂潮的六十四亿弹幕消灭干净。 更遑论,感染者瘟疫液体蛋都是具有诡诈魔性的群体性意识生命体,它们发现散开成弹幕后死地更快,立即在冲出世界胎膜后褪去蛋壳,露出章鱼触须般的推进器官,并立即互相靠拢而聚集起来,形成纺锤形的由千万感染者飞虫组成的液体飞船。 潮水般浪涌的弹幕很容易被击穿,可是组成六百四十艘不断汰旧换新的液体飞船,哪怕以神器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管八宝功德机枪各自锁定目标的超凡特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人仙三葬面临两个选择,在敌人适应性的完成调整后,临时强化六根清净歼灭弹的穿透性,毕竟感染者扔掉蛋壳后,本体就太脆弱了,根本用不着对付深空魔蛛领主那样,每一颗子弹都得具备高浓度的净化圣光。 “我两个选择都不选!消灭弹幕是最愚蠢的选项,我的目标始终是亿万深空魔蛛领主,否则的话,接下来还会有更多层次的弹幕!至于迫在眉睫的瘟疫液体蛋的威胁,我选择硬抗!” 于是,在体内储备发泄一空后,准备从疯狂山脉汲取新鲜血肉,在体内特定器官合成感染者时,亿万深空魔蛛领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六根清净歼灭弹成片地净化掉,连一丝渣渣都没有剩下。 与此同时,超巨型星幽体加特林菩萨也硬着头皮迎接感染者的撞击,三十丈高的甲片,具有铜墙铁壁的防御等级,拥有无数法术的加持,堪称对舰要塞级防护,可是在深空导弹面前,还是稍微有点不够抗。 一块块甲板被蕴含强酸剧毒的液体蛋轰中,先是皮毛伤害般的金属皮壳炸裂,随即在接连不断的冲击爆炸中,金属疲劳效应发生,出现可怕的裂缝,连整块甲板都翻卷出来,当场湮灭成蓝白色的奥术能量。 六百四十艘纺锤形液体飞船,有如六百四十根蕴含倒马桩毒的尖刺,不断地伤害着超巨型星幽体加特林菩萨的伟岸身躯。 失去了至关重要的装甲外壳后,暴露出来的清静无暇日月光琉璃之身,被随后跟上的瘟疫液体蛋再次重创。 当最后一头深空魔蛛领主被彻底净化后,超巨型星幽体武装.加特林菩萨也被轰地千疮百孔,唯有后背完好无损,牢牢地护持着位面魔法船“京格林逊歌鲁尼尔”。 人仙三葬看到覆盖妄世世界胎膜的闪光浮游体少掉千分之一,地面上出现了罕见的绿洲,就在沙漠瀚海的最深处,不由地微微一笑。 “可以了!位面魔法船京格林逊歌鲁尼尔暂时退下罢,接下来轮到科技侧的星际舰队登场,仙道侧的太一妖庭得做好准备,大规模战争法宝,行星级的太阳神宫,随时出动满编制的三足金乌,极致高温比冻结时间的低温更容易办到,毕竟温度可以无限提升!” 话音刚落,成千上万艘雪茄型的宇宙飞船往前推进进入战场,无数甲板自行分离,转变形态成小型的宇宙无人攻击机,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架,总归不会少过深空魔蛛领主的总数。 只剩下基本骨架和龙骨的宇宙飞船,则在第一时间开始充能,温度超过太阳核心的超高温激光炮,第一时间向妄世世界表面的疯狂山脉激射而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开天辟地 激光炮核心区域的亿万度高温,任凭虚空邪神的物质实体如何进化,也不可能完全适应过来,当场蒸发成腥臭的血雾,旋即连血雾都消失地干干净净。 面积广袤的疯狂山脉,顿时出现无数穿透而过的创口,好在边际递增效应之下,烧融后琉璃化的边缘推进地越来越慢,以致于科学侧的星际舰队“烧玻璃”的节奏都慢了下来。 此番重创实在是摧毁了太多的闪光浮游物,以致于这些被虚空邪神俘获并控制的眷属都信心动摇了,它们决定立即采取切割止损的措施。 于是,一座座岩石嶙峋的山脉深处,接二连三地冲起有翼的人形闪光体,就像纯白的异界神侍,不仅获得本体的绝大部分精华,还摆脱了虚空邪神的控制,仅仅留下毫无作用的旧日的躯壳而已。 关键时候,眷属的一致背叛,让虚空邪神彻底愤怒起来,看似不起眼的亿万触手,疯狂地舞动着伸向天空,联手召唤虚空邪神的本体。 无垠黑暗虚空出现异常的抖动,一颗由无数骸骨聚集而成的小行星,突破空间壁障出现在科学侧星际舰队的后面,散发出浩瀚无边的苍白色磷火,看上去就像是死亡的海洋。 人仙三葬看了一眼,凭着洞悉其因果本质的仙眼,知道这头虚空邪神本体的身份,象征“死亡”的赫尔德斯,具体来说,应该是司职“已知的死亡”,仅仅是死亡概念的一部分,而并非完整的死亡本身。 “我感觉,接连不断地轰杀疯狂山脉的扭曲生命,虚空邪神赫尔德斯的本体就会越发壮大,似乎连自己的眷属被人收割,都毫不在乎的样子。” 就在这时,浩瀚无边的磷光海洋来到小行星的背面,以致于在妄世世界表面营造出一个巨大的阴影,光暗交错地带,呈现出世界级的圆形。 人仙三葬立即意识到不妙,命令所有星际舰队解除力场护盾,进行舰体之间的重构,组合成具有亿万炮塔、亿万光辉的行星级歼星舰。 可是,无数扭曲的触手毫不停留地触及高空的灵魂大河,以亿万生命的灵魂信息为媒介,在阴影投落的世界级圆阵上,飞快地划出六道长达三千公里的光之渠道,彼此勾连起来,形成在虚空中都能看见的六芒星,藉此打开了虚空邪神本体死亡之星赫尔德斯的武库。 人仙三葬注意到,妄世世界表面的六芒星,出现了一道宽里许、长达八千里的阴影维管,奔腾着纯粹的负能量。 紧接着,这道凝聚整个妄世世界的负能量,有如一把钥匙打开了世界的大门,直接将大量有机质回归地面而略微复苏的天道意识给曝露出来。 然后,遍布骸骨的死亡之星背光一面,出现一道长达万里,宽也有三千里的门户,一枚血红色的眼睛缓缓地睁开,流露出无尽的杀戮、贪婪、嗜血的意味。 人仙三葬立即洞悉,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已经事不可为了,不过他还是觉得能够救一救,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搭把手罢。 科学侧的歼星炮已经充能完毕,可是将妄世世界烧成玻璃球,也无法阻止虚空邪神死亡之星赫尔德斯吞食世界本身的天道意识,纳灵魂大河为自己所有,进一步壮大已知死亡概念的总数。 “奥术魔法侧的十二环法术时空粉碎,或许能够阻碍一下,不过死亡概念的聚合体,即便彻底粉碎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能够重组回来,甚至会变得更加强大。为今之计,只能求助于仙道了。” 人仙三葬的识海里,无数智慧闪光在频密地计算着,无论是无中生有的虚空阴阳道,还是羲皇娲皇互相缠绕,圈起混沌开辟天地,体现混沌生无极之理,至高无上的太极双蛇图,似乎都解决不了眼前的难题, 就在人仙三葬一筹莫展时,中土神道的金城城隍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恰到好处的疑问:“既然妄世世界被死亡之星捕获,换个角度来看,岂不是虚空邪神赫尔德斯深陷在妄世世界里,暂时抽身不得。” 人仙三葬听到本体所说,忍不住哈哈大笑,第一时间命令歼星舰火力全开,并非对准妄世世界表面方圆千万公里的疯狂山脉,而是死亡之星的背光一面。 于是,亿万炮塔同时开火,亿万光辉不仅将血红之眼重创,还点亮了死亡之星的背面,一个近乎完美的世界级圆阵,几乎同时开炉祭炼三种丹药。 “第一炉,以妄世世界为炉,疯狂山脉为药,荒芜干旱为炭,亿万复仇之心为火,灵魂大河为其推动运转,祭炼出一尊可容纳天道意识的超巨型星幽体武装。” “第二炉,以死亡之星为炉,磷光大海为药,无尽骸骨为炭,亿万炮塔亿万光辉为火,虚空歼星舰推动运转,将已知的死亡概念割裂出来,祭炼成实体的邪神。” “第三炉,以黑暗虚空为炉,妄世天道意识载体为金,死亡概念具现化邪神为银,彼此纠缠为太极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粉碎死亡之星这颗世界金丹,开辟九层巴托地狱,抽取妄世世界的污染之力,应和虚空涨落的能量大潮,投影出无底深渊。” 随着迅速铺展开的蓝图,人仙三葬操纵着死亡之星赫尔德斯背面的能量,将覆盖在妄世世界表面的疯狂山脉,祭炼成千手千眼的超巨型星幽体武装,引导曝露在众人眼前,毫无防护的天道意识进入其中,成为完整的泰坦巨神。 紧接着,被歼星舰的亿万炮火烧成玻璃的死亡之星,在虚空阴阳道的无中生有的造化中,活生生地被塑造出一尊只有半身的黑暗泰坦“疯狂之萨诺斯”,导致虚空邪神赫尔德斯一部分本质流逝,元气大伤地暂时不能动弹。 最后,相隔一个地月距离的泰坦巨神和黑暗泰坦握手,前者将“疯狂之萨诺斯”化作一柄斩星剑,狠狠地砍在被歼星舰亿万炮塔集火齐射后,有如啃掉一口的死亡之星的背面。 瞬息间,死亡之星赫尔德斯崩溃了,不仅仅是九层巴托地狱,被一口气开辟造化出来,剩余的部分则衍生出无底深渊,随着星球碎片地不断依附归来,更多的层面,在深渊的底部不断衍生出来。 所有的邪神腐化之力,被巴托地狱和无底深渊争抢着吸走,整个妄世世界得到最彻底的净化,弃暗投明地超脱出来的闪光浮游体,获得天道意识的赏识,成为最初的秩序神灵,而灵魂大河被污染的一部分,在腐朽的冥风吹拂下,有将近一半的灵魂堕落下来。 落在巴托地狱的变成守序邪恶的魔鬼,落在无底深渊的则变成崇尚自由的恶魔,以负能量维生,以没有回归大地的有机质为食,壮大起来后,在中间过渡地带,展开了永远不会停止的血战。 这一切,并非发生在物质世界,而是在依附妄世世界的位面体系,也就是相对于诸神的上层面,单独存在的下层位面展开。 虚空邪神赫尔德斯就此失去了本体,不知耗费了多少岁月才凝聚出的世界金丹,付出了自诞生那天积蓄到现在的所有能量,只剩下孤零零的毫无威胁的影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 救世之谋 黑暗虚空中,位面魔法船“京格林逊歌鲁尼尔”,亿万炮塔亿万光辉的歼星舰,始终没有动用过的太一神庭同时消失,人仙三葬的拳意精神具现出同样虚浮不定的身影,看着妄世世界恢复如初,附属的位面体系不断衍生。 就这样,他静静地看着,体会着重获新生的世界天道意识的欢欣,内心不乏感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海量的有机质回到地表,本是远古海洋的低洼处,汇聚出一锅沸腾的浓汤。 水,被第一时间分离出来,世界内部大气循环得以逐渐恢复,南北两极的寒冷,开始营造永冻冰川,蕴含着邪神些许本质的冰巨人孕育出来,他们本能地仇视着背叛者的神灵,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其中的佼佼者,甚至掌握雷霆闪电的力量。 生命的进化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无论是新生的鱼类,还是走上岸的海猿,它们都本能地远离海洋底部,毕竟祭炼世界的进程中,还是有几根邪神触手幸存下来。 可是,无处不在的天道意识将它们牢牢地圈禁起来,压制在深海的高压低温层,只能以扁平的二维生物形态存在,时不时还会陷入不定期发作的睡眠症里。 灵魂大河的一半被巴托地狱和无底深渊瓜分,另外一半则与有机质生命结合起来,在焕然一新的广袤大地上游荡,进一步分化结合成智慧生命。 完全重建的生态圈,一派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在短短的七天时间内,似乎走过了七万年的生命繁衍进程。 人仙三葬难得地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当他再度睁开眼睛,便迫不及待地进入世界内部。 获得救赎的天道意识,第一时间发现救世主的降临,瞬息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托着人仙三葬的双脚,连一点泥尘都确保务必不会沾上。 紧随而来的一道阴风,正是虚空邪神赫尔德斯的影子,与头戴辉冕,宝相庄严的人仙三葬相比,它就像偷盗不成,被迫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窃贼。 此时,人仙三葬才看清楚虚空邪神的形态,或许可以说是本来面目。这是一具裹在破破烂烂的斗篷里,散发腐朽味道的干尸,暗黄色的干枯血肉,贴在粗大的骨节上,凹陷下去的腹腔,唯有一截脐带闪耀着淡淡的星光。 “有点像是神孽.半神木乃伊,还有点神孽.萎缩者的影子,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尊敬的邪神殿下!” 扭曲影子咧嘴,似乎打算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以一种沙哑的骨头互相摩擦的声音回应:“我本是一个狭域世界的传奇死亡法师,在生命即将来到尽头,前方也没有道路可走的前提下,阅读了禁忌的《死灵书》,获得了封神的知识。” “我进入死亡领域,夺取神孽猥琐者的神性火花得以封神,结果受到诸神扰动的乱流影响,只能成为不完整的死亡之神,更是被诸神安排的宿命的敌人击败,失去了神职、神格和圣徽,成了只有一丝本源神火的半神木乃伊。” “我不甘心就此沉沦,为了反抗虚伪无能的诸神,从本源神火中剥出一丝不朽的死亡神性,向黑暗虚空发出信号,有如点亮指引航路的灯塔。” “于是,虚空邪神们纷至沓来,我指引它们进攻诸神的神国,将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从天空深处群星之间的王座拉下来,拉到地面一一干掉。” “虚空邪神向世界献祭了诸神,获得了不朽者的一切。而我,则将失去诸神庇护的亿万信徒统统宰杀,全部献祭给我自己,成了被世界本身诅咒的弃婴,顺利转生为虚空邪神。” “可是,我的虚空放逐之路,被过往的经历严重污染,不仅有异常沉重的罪孽(业力承负)拖累,就连本体也变得越来越庞大,成为越来越显眼,到处都被排斥的虚空邪神之中的异类。” “哪怕我成功侵蚀了一个中等世界,从世界暗面撕下小半个阴土冥界,顺利结成世界金丹,还是没能改变道路。于是,我必须找到一位能够粉碎世界,进入多元宇宙战场的对手,终结我的一切,给予我重生的机会。” 影子侧头看了一眼人仙三葬,笑道:“我必须得多谢你,以惊世骇俗的手段,破坏了我无尽贪婪的吞食欲望。可是,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否则的话,你没有那么容易战胜一位凝聚出世界金丹的虚空邪神。” 人仙三葬对这番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笑道:“一饮一啄,都是天定!超脱出本源世界的大道,并非只有虚空邪神这条放逐之路。能给你帮上忙,我也很高兴。毕竟,在这场旷世大战中,我学到了很多知识和经验。” 影子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哈哈大笑:“你很有重的救世主情节!放心吧,无限冷漠的黑暗虚空,会把你这颗滚烫的热心给冷却掉。再说了,见识过你残酷无情的一面,你有成为虚空邪神的潜质。” 人仙三葬对此不置一词,反而开口问道:“你借助我的手,改换了道基。与其继续在虚空流浪,不如在这个重获新生的世界定居罢!” 说完,他伸手戟指,指点着影子的胸膛,借助天道意识给予的最高权限,竟然将影子当场封神,而且还是死亡之神,并下了不得离开冥界的天道枷锁。 “你有虚空征战的经验!这是好事!我亲手拔掉你的毒牙,摘除你的毒腺,以后就作为一条家养的巨蟒,给我好好地看家护院。” 话音刚落,被罩了黑曜石甲胄的影子,头戴散发暗金神辉的死亡王冠(神职),背后恍然间打开了深幽不见底的门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无情的冥界一口囫囵吞下,牢牢地绑定在白骨王座上。 与此同时,背叛虚空邪神后,受到天道意识赏识而封神的闪光浮游体,即第一代诸神,彼此之间决出胜负后,按照神格高低落差,组建出第一代神庭。 一道横跨世界南北极的彩虹骤然出现,虹桥连着的云霄之上,光辉永耀的神王,面目璀璨至极,手里掌握着天道意识赐予的八件至高神器。 【战争号角】,牛角形制,遍布战图,寓意着耕耘和征战。【公正天枰】,四方基座,日月托盘,象征着昼夜交替,日月循环。【飞翼权杖】,风和雨的支配者,诸神的信使,可以任意往来各地。【无尽酒杯】,盛满欢乐和激情,灵感的良师益友,等等。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八门金锁 经历波澜壮阔的虚空战争后,人仙三葬的拳意精神返回中土世界,睁开眼睛,便看到天发杀机,群星垂野,不知道觉醒了多少上应天星的命运之子,天生反骨,要与步入帝国黄昏的大唐送葬。 关中偏西的不毛之地,由于西征军带头,大规模的植树造林,同时用法术催熟成长,不仅遏制住沙漠的持续扩张,以点连线,以线带面的防护林,还反过来围剿沙漠,令贫瘠的沙土变成腐殖质遍地的肥沃土壤,可以养活更多的人。 这等与今人有益,又造化后人的手段,可以涵养地气,避免水土进一步流失,不说大河的支系河流,就连大河本身都清澈了许多,正应了那句老话,大河清,圣人出。 当然了,此番功果就能凝聚出圣人位格,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海量的功德降下,不仅令新任金城城隍坐稳了大位,还让进入瓶颈期的人仙三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哪怕他用尽了手段,还是制止不住地气暴走的进程。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各地潜藏起来的蛟龙纷纷崭露头角,无法遏制地互相吞噬,无论是地盘,还是人口,赢家统统都要吃下,为不远的将来逐鹿中原,入世争龙积累储备资粮。 偃师傀儡“奉先”在亲眼目睹西征军逞其血海魔道之能,横击回纥汗国,导致此国解体崩溃,又在一战完败圣湖之约的草原诸神,最终还是选择放弃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却也没有取了他的首级,向强势崛起的金城-灵州共主张晓敬献媚。 有一位深不可测的师尊坐镇幕后,无论是偃师傀儡“奉先”,还是站在他背后的兵家大修士百晓生,都觉得自己抛媚眼,很有可能没有注意,干脆放弃了这位明主,选择投注下一家。 至于张晓敬的策略,依旧是联合世家豪强搭台治政,军事方面则继续敲打骄兵悍将们,夺取桀骜不驯的藩将的产业,尤其是他们掌握的土地,趁机招揽寒门士子来麾下效力,扶持起一支与世家豪强针锋相对的新兴势力。 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眼看着骄兵悍将向自己涌来,属于自己这一方的阵营势力,却不增反降下来,原因就是依附于自己的粗枝大叶,都被张晓敬提前剪除了,不仅掌控在手里的土地越来越少,就连人心都背对自己,人人都去投奔有明主之相的张晓敬去了。 河套三关十二州,尽数被西征军收服到手,西域诸国发现压在头顶的雪山魔国和回纥汗国崩塌覆灭,丝绸之路再次重开,商队贸易往来不息,为金城这个唯一安全的入口,源源不断地送去发财的机遇。 钱粮储备足够多,是时候解决掉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抬举金城-灵州共主张晓敬成为新任的节度使。 到那时,朝廷中枢发下来的密旨才管用,哪怕西唐帝国政令不出王宫,朝廷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天下共主,有大义的名分上,张晓敬上位才算合法,否则就是篡权夺位,会受到天下人的嫉恨,被各路藩镇联手共讨之。 于是,众人期待已久的大决战,在各方势力派出眼线的监视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身边,聚集着一大群失去产业和土地的藩将,还有一大批屡战屡败,被朱刚鬣和杀无尽欺负地死去活来的残兵败将,集结起来后,看上去像是那么一回事,可是真的对战决出胜负,魏仲卿连一点希望都不抱。 与此同时,削减掉朔方节度使这棵大树的旁枝末节,留下精华,赶走蛀虫,于是只剩下主干的大树,很快就变得腐朽不堪,正是时机成熟,连根拔起的好时候。 魏仲卿所部将士太多了,以云州为根据地的储备粮,人吃马嚼的大概十天过后就得断炊。正因为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决战的一方,竟然是占据有利地形,背靠坚城已拒敌的魏仲卿。 至于朱刚鬣为主帅,杀无尽为先锋大将的讨逆军,还是五千人左右的老样子,却是有无数战魂寄宿在军旗里迎风招展,随时随地都能通过“神降”,将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秀才,造就成勇猛善战的骁将、百人卒。 换句话说,队伍后面跟着战争商人和仆从队的讨逆军,随时可以暴兵一倍,出乎对手的意料之外,以绝对优势一举坑杀敌人的精锐。 这群多出来的精锐,正是人仙三葬设想中的“道兵”,来自九幽血海深处,一方乐土的军道神降兵。 万万没想到的是,讨逆军开拔离开灵州没多久,元帅朱刚鬣就收到雪片般的飞来的投降书,都是魏仲卿所部的骄兵悍将,显然是早就知道自己输定了,决定献上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的首级作投名状。 “三百六十八封投降书,也就是三百六十八个首级。魏仲卿有几个脑袋可以让人砍,别不会是这帮骄兵悍将,准备弄虚作假,打算糊弄过去罢!这怎么能行?” 就在朱刚鬣和三师弟通过消息后,先锋大将杀无尽立即率领麾下的砂河十八骑,先行一步扑向云州,准备搭救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一把,只要要保住此人的性命,以便于传承转接这职位。 谁知,魏仲卿此人还是有点运数在身,明明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光景,竟然还有修士看好,下山前来相助。 可惜的是,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被偃师傀儡人“奉先”坑过了,坑怕了,根本不想搭理这位【西.贺兰山】来的得道高人,哪怕对方当众展露了一手旗门遁的本事。 魏仲卿不用世外高人,牙门将和一众没有得到回应的骄兵悍将,却把这位擅长遁法的旁门中人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就连配合旗门遁法的【八门金锁之阵】,都被他们分头安排下去,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彻底成形了。 当然了,练成这阵法后,他们也没有信心对付强敌,无非是为了攒够资本,与猪刚鬣以及他背后的张晓敬,讨价还价而已。 第二百六十五章 罗沙道人 云州城前,两军对阵,朔方镇藩将藩兵摆开一个圆阵,到处都是丈许高的皂旗,还被人擎着左右前后地摆动,看上去乌压压的连成一片,根本看不分明阵形虚实。 “故弄玄虚!装模做样!外强中干!”主帅朱刚鬣瞧着对手低矮孱弱的军气,一连三句下了断语,便抬高嗓门喊了一声声,“三师弟,你亲自走一趟,破了它罢!” 杀无尽也是干脆,连生食虎豹的驳马坐骑都没带,脚下土地不知什么时候铺开漫漫黄沙,腾起一朵黄沙浪头,驮着杀无尽这位流沙河领主,迳自向对手的军阵而去,起初速度还很慢,转眼过后便快如奔马。 众目睽睽之下,杀无尽冲过藩兵的一箭之地,来自西贺兰山的道人突兀地出现在敌军先锋大将面前,打了个稽首。 “贫道罗沙,出身罗山教,在西贺兰山练法,前日突然心血来潮,推算得知天下鼎新革故,便下山走一遭,以完杀劫。” 杀无尽体内杀机沸腾,表面上却冷如雪,寒如冰,外人不明究竟,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咧嘴一笑。 “罗山教,原来是旁门中人。既然道友修为精湛,不出洞府,便知天下事,为何下山布阵,与我军为敌?岂不知,人道之事,全在气数。我劝你,快快退去,迟者恐有性命之危。” 罗山教门人罗沙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在他的眼里,敌军先锋大将岂是人形,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真实的形态竟是实质的杀意,无可名状之墨汁般的诡异玩意,似乎与传闻中的域外天魔差相仿佛。 “天命如此,我辈又能如何?贵军势大,威压海内,朔方军镇所有藩兵藩将未战,已被贵军声势所夺,若非贫道出手练法布阵,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些……” 杀无尽笑道:“这些骄兵悍将往日里残害百姓,欺压平民,不知道手里攥了多少血债,今日一口气清算了,死掉还安生,苟延残喘的,统统绑了,压上刑场,请各方父老乡亲前来见证,公开审理,当场处刑,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才能平复我心头之恨。” 罗沙顿时哑口无言,他毕竟是闭门清修的旁门中人,并非牙尖嘴利的刁蛮妇人,逞口舌之能,便能将对方骂地个落荒而逃,最终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于是,罗山教门人展开一面白色旗幡,甫一落地,便化作一座门户,罗沙推门,一只脚跨进旗门,侧身看了对手一眼,叹了口气。 “贫道说不过你,也不与你作口舌之争,有本事便破了贫道的旗门遁,我在阵中等你!” 话音刚落,罗山教门人进了门户,两扇门扉刚刚合上,便没了幻形,变回一面白色旗幡,被路过的烈风一卷,露出背面玄色的皂旗本相。 杀无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轻点头:“落地成门,阵内户庭相通,主持者在瞬息间可游走八门,想必是精通河图洛书之道,于奇门遁甲造诣颇高,擅长思维建模,平地迷宫术的集大成者。可惜啊可惜,阵法根基不能上穷碧落下黄泉,终究是儿戏罢了。” 杀无尽略微动了杀意,体内盈满沸腾的杀气猛然透体而出,便有无数血色纹路,在头顶蔓生而起,繁复的程度简直不可想象,有如毫末种子长成参天大树。 紧接着,无数血纹便像是一把钥匙,顺利地打开了一扇门户,从里面涌出了无数的神兵利器,都是各个妄世世界的精华。 鸳鸯剑、霹雳剑、子母剑、神木剑、倚天剑、屠龙刀、化血刀、修罗刀、断玉钩、天吴钩、白眉针等等,都是史诗传说中的兵器,具有独一无二的特性,此时都被当作剑炮,以迅疾无比的速度,向藩将藩兵布下的八门金锁阵射去。 起初,落地成门的旗门遁,还能开关门户,收纳一应疾射而来的神兵利器,可是当科武双修的人仙三葬开放武库,ak47、rpg、火箭炮等游击战神器纷纷登场,子弹横飞,爆炸连连,碎片四下溅射,不知道轰杀了多少毫无法力的凡人兵将,外围旗门遁便不攻自破了。 败了一场,罗山教门人罗沙自觉还有后手,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朔方军镇的藩兵藩将并非门中道兵,而是连战连败,士气萎靡不振的残兵败将。 杀无尽仗着杀戮道域遮掩,将科学侧武器拿出来,装作兵家法器欺骗天地,倒也罢了,可是如此巨大的威力,却把对手的胆子都吓地炸裂了。 按周易八卦之理布下的八门遁甲之阵,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和死门,纷纷出现阵门还在,藩兵藩将狼狈逃走的场面,气地罗山教门人罗沙七窍冒烟,一时间彻底失语。 无奈之下,罗沙道人只能掏出压箱底的底牌,一招撒豆成兵,将与教内道兵齐名的阴兵召唤出来,连同请神下降的天兵,分别把守着八门金锁之阵。 生门连着云州城正门,此时挤满了狼狈逃走的藩兵藩将,有人一旦倒地,后面无数双大脚丝毫不停地踩踏而过,哪怕是全副武装的锐士,也会死在当场。 伤门挂着罗沙祭炼的一柄百万铁砂剑,百万斤铁砂去粗取菁,得了二十斤铁母,才练成此剑剑胚,聚散遂心如意,出剑必定见血,正好可镇压此门。 杜门实为旗门遁枢纽,可以藏人,也可以躲避外劫,免除兵灾死难。惊门,有两千撒豆成兵的阴间鬼军坐镇,种种鬼怪丑恶之容貌,容易吓到人。死门则最凶,只有寥寥无几的将士,却是轻身下降的天兵天将,哪怕寄宿在凡夫俗子体内,都有武道宗师的修为。 休门通达,千里户庭一念间,最适合跑路;景门连着西贺兰山,随时可以回家看风景。开门为野狐精怪之道,专为路过的精灵而设,有杀无尽的杀气在,估计没人敢主动跳进圈套里。 这些都是主持大阵的罗沙道人为自己所设,八门金锁之阵少了藩兵藩将坐镇,即便将罗山教“道庭”天之八门都请来,化作似真似幻,八座金锁封闭之门户,依旧阻不住敌军先锋大将杀无尽的脚步。 第二百六十六章 以智破阵 “腾……腾腾” 一连串脚跟顿地的脚步声,从死门外面传进来,亲身坐镇八门金锁之阵枢纽的罗沙道人,突然心血来潮,感受到脚步顿地声有如擂鼓,声声扣住心脏,竟然应和起来,连带着体内的气血都跟着雀跃,甚至喧腾起来。 “好厉害的【同声扣心咒】,竟然能将音律之道化入步伐走动之节奏间,颇似上古巫族的夔牛战舞,又像是传说中残神刑天殿下的持干戚舞。” 罗沙道人右手抚住左胸口,深吸几口气,默默地念诵【定心咒】,将被人操控地快要爆炸的心脏,缓缓地平复下去。 可惜的是,这一手往日里屡建奇功的咒语,只有开头有效用,当杀无尽狂奔冲向死门,脚步节奏陡然加快加重后,罗沙道人的心脏,竟然又不争气地被人影响,一颗心扑通扑通地急跳,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坐镇八门金锁之阵枢纽的道人无法分心旁顾,操控这座大阵运转时,杀无尽瞅准阵法运转之间稍纵即逝的机会,体内的杀气透体而出,在头顶凝聚出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似钩非钩的奇形兵器。 紧接着,杀无尽右手戟指轻轻一点,这柄杀气神兵便冲天而起,定住八门金锁之阵的死门,教它无法自如开合,并且暴露出大阵门户后面,埋伏着的一点天兵天将真灵降神而来,与凡人结合后,具有宗师实力的四位伏兵。 杀无尽的杀戮技艺精湛纯熟,以伤换伤的前提下,斩杀四位天兵天将的凡间化身,丝毫没有难度,不过他早已不是初出道时,无脑鲁莽之辈。 当下,杀无尽口诵秘咒,背后显化出脚踩千叶血莲,三头八臂的黑暗金刚明王,正是本体斩出的忿怒尊。 此乃屡试不爽的“请家长”之法,有了掌握断乱因果之力的后台撑腰,即便是天庭的天兵天将,也要仔细掂量,是否能为罗山教的门人弟子,付出根脚被坏的代价。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于是,四位具有宗师境界的“天兵”,狂放的气息和灵力瞬间为之聚敛,分别化作一点金红色灵光,从凡人庐舍的百会穴破空而走,只是离开头顶三尺,便凭空消失在清清冥冥之中。 在罗沙道人设想中,最难破的死门,竟然在转眼过后就被破掉,且破地干净利落,一点手尾都没机会收拾。 他正想运转阵法,移来其它几座门户,阻挡迟滞对手先锋大将的脚步。不料,杀无尽的脚程太快了,一刻不停地再次迈开脚步,用扣人心弦的声音,牵扯着罗沙道人的身心,教他暂时分不出精神来。 于是,罗山教这一代门人弟子中的佼佼者,罗沙道人就在两军开战的片刻(一分钟),直面了对手的先锋大将,不由地瞠目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宇文化骨,单枪匹马地来到八门金锁大阵的伤门前,看着百万铁砂精炼而成的神兵,不慌不忙地双手拍出两道玄冰真气,竟然将无人主持的铁砂剑牢牢地冻住。 旋即,【玄冰神功】大成的宇文化骨,上前亲手摘下冻成冰棱子的铁砂剑,看也不看,直接扔进袖子里,身形步伐轻飘飘的,不带一丝烟火气,坦然走进威力仅次于死门的伤门里,迳自走向大阵中枢,主持阵法运转的罗沙道人。 转眼间,八门金锁之阵就被对手破了两门,罗沙道人老脸一红,感觉自己丢了很大的面皮,随即怒气透顶,遮住了眼睛,模糊了道心。 他根本不管心跳快慢与否,咬破舌尖,整个人陷入忘我的境界,张口吐出一道血箭,无数猩红血珠凌空停住,也不散开落下。 如此玄奇诡异的一幕,正是罗山教的精髓【飞血画符】,只见罗沙道人双手戟指,轻轻按在血珠,左右开工同时书写,画出一道灵符。 瞬息间,灵光冲天而起,上升到三十丈的高处,嘭地一声爆炸开来,有如火树银花绽放,又像是化作一个罩子落下。 就在这时,罗山教内部开辟的“道庭”,八座天之门户从天而降,不仅补全了八门金锁之阵,还在坐镇大阵中枢的罗沙道人身边,切割时空,形成一座门户封闭,单独存在的后天八卦。 八门金锁大阵内,地水火风四象暴走,天山雷泽四维封路,顿时教杀无尽和宇文化骨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一时间,没有见过大场面的宇文化骨乱了手脚,被骤然扑来的火流星炸飞上天,又被如走龙蛇的雷霆闪电劈地衣衫褴褛,浑身焦黑,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双掌交错抱住自己,喷出玄冰真气,将自己冻成一具冰灵柩,轰隆一声,重重地落到地上,坐看杀无尽破阵。 可惜,八门金锁之阵有如天劫,只能以力硬抗,不能取巧闪避。冰棺灵柩脚下,地面涌出冷水,将砂土板结之地,化作泥浆沼泽,奇重无比的玄冰灵柩,随即慢慢地沉落下去,慌地宇文化骨眼皮急跳,频频向杀无尽递去眼神,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不由地心死如灰。 与此同时,杀无尽在地水火风四象暴走中悠然漫步,任由飞沙走石打在身上,体会着无数利刃扑面而来,刀劈斧凿的痛楚,不慌不忙地展开杀戮道域。 凝如实质的杀气化作种种神兵利器,分明是本体人仙三葬历经数个妄世世界的武库收藏,一元之数的白眉针,四万八千根的天狐针,与飞沙走石针锋相对,丝毫不落下风,至于组合飞剑,如七修剑、九子母阴魂剑等等,则招来神兽灵禽的投影,定住地水火风四象。 杀无尽安步当车地来到八门金锁之阵的核心枢纽,直面处于绝对防御的内八卦,罗山教门人弟子罗沙道人,双手拇指食指相抵,结日轮印,按在象征“乾卦”的天门上。 “天庭发劲!”杀无尽额头正中,一块拇指的皮肉高高突起,闪耀着暗黄色的如玉光辉,一条条经脉浮出肌肤,遍布全身,他大喝一声。 “真气破壁!” 第二百六十七章 趁胜追击 猩红色杀戮真气透过杀无尽的虎口喷涌而出,在杀戮道域的加持下,不仅拥有具现成实体神兵的威力,还不断地冲击着坚不可摧的八卦壁障。 对外号称绝对防御的后天八卦,在杀无尽不要本钱地豪奢挥霍下,竟然也出现一道道龟裂的纹路,尤其是他双手抵住的部位,竟然往内部鼓起小笼包子似的玩意。 此时,杀无尽停下扣人心弦的战步,罗沙道人顿时从同心应咒里解脱出来,刚刚平复快要爆炸的心脏,不意之间发现后天八卦的壁障,竟然出现被人以力破力的迹象。 杀无尽的杀意都是来自本体人仙三葬,不久前还未大成,完全仰赖这支横扫朔方军镇的所有将士支持,现如今却是来自破灭虚空邪神,救世得来的滔天煞气。 于是,在罗沙道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后天八卦壁障上出现的鼓包,就势不可挡地不断膨胀,有如前世冤孽滋生的恶鬼附身,形成恶形恶状的【肿头瘤】,累累垂垂地就像脑后额外挂着一头八爪鱼。 罗沙道人瞪大眼睛,看着越来越膨胀,已有栲栳大的鼓包,第一次心生退意,习惯性急跳的心脏,更是狂烈地冲击着胸膛,自行打起了退堂鼓。 “我毕竟是惜命如金的道人,顺应天命下山应劫也有个度,万万不可将身家性命豪赌一掷。赢了这场斗法还好,倘若是输了,便是永世沉沦,即使有师门照拂,在冥土阴间修炼,阴灵之身,也顶多只能修成鬼仙!” 想到此节,罗沙道人退意已定,左手掐决伸到背后,按住罗山教普传的【替身人偶】,逼出食指指尖的一滴精血点化出灵性,再不惜法力地幻化出具体容貌。 随后,他隐去本体真身,留下替身人偶应对,自己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生门离开,又从外围绕进来八门金锁之阵,走景门直奔老巢西贺兰山。 与此同时,杀无尽看着鼓包已占据后天八卦“乾卦”天门大半,便全力以赴地输出杀戮真气,只听“啵”地一声,罗山教对外声称绝对防御的壁障,顿时被轰破一个大洞,可以容许两个常人并排进入。 只是,他的有形杀气过于猛烈了些,不仅破坏了后天八卦的壁障,余波裹挟着内八卦崩溃的威力扩撒开去,连待在核心中枢位置的“罗沙道人”和提前展开的法器【五烟罗】都抵挡不住,直接被催化成无。 杀无尽朝周围随手发出几爪,如刀如钩的爪风,顺利撕开后天八卦壁障的残余,将一切有可能躲藏的位置都曝露出来,结果还是没有发现罗沙道人的踪迹。 “很显然!这位罗山教的门人高弟,并没有死在我手里,而是提前布置退路,静悄悄地溜走了。果然是能知天命流转,下山以完杀劫的福德修士。就是本领差了点,连两分钟的时间都坚持不了。” 以杀无尽离开本阵的时间计算,一口气入阵破门,又闯入内阵,以力破巧地杀入大阵中枢,完全没有耽搁哪怕一丁点多余的时间,就干净利落破了整个八门金锁之阵,还把主持此阵的罗山教门人高弟罗沙道人逐走了。 以致于,大阵崩坏溃散地太快,露出布阵根基的五千藩兵藩将,连同恶形恶状的两千阴兵鬼将,慌不择路地逃进云州城里。 主帅朱刚鬣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全身层层叠叠的脂肪抖动起来,有如一阵水波滕浪,他也不在意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直接举起手中的九齿钉耙,朝里许开外的云州城狠狠挂落。 “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就在城里,杀了他,夺取节度使印玺,拥护我主登上大位,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二郎们,随我杀!” 夜袭拿下灵州城,朱刚鬣的贪嗔痴三毒元神已然小成,此时贪欲道域甫一展开,就顺利地笼罩全军将士,将他们刺激地两眼发红,嗷嗷叫着冲向里许开外的云州城。 城头之上,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看见异人亲手布下的法阵,竟然连一时三刻都挡不住,就被对手的先锋大将一举攻破,便是抽去了最后一根支撑的脊梁骨,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一镇数十万军民之共主,朔方节度使的青黄气运,被战争煞气一冲,消失地干干净净,只剩下魏仲卿出身世家,一丝红白的本命气运,好歹算是给他留了个根。 与此同时,残兵败将涌入云州城,不仅是正门打开了通道,就连左三右一四个副门都挤满了面色惶急不安的藩兵藩将。 有人脚步踉跄,一头栽倒在地上,还没有挣扎起身,就被无数双大教踩踏而过,生生地踩死了。有人为了保命,忍不住抽出刀剑,砍杀任何一个阻挡在面前的人,哪怕是生死与共的袍泽也没留手,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留在城里的守兵,却在知机晓事理的牙门将喝令下,准备关闭城门,免得对手携裹败军冲进云州城。 在古典时代,城门被破,守军士气急跌七八成,无心战斗可是常有的事,能够坚持到最后,还要打巷战决出胜负,除非是守将的家丁,普通士兵估计早就投降了。 果不其然,当讨逆军主帅朱刚鬣亲自挥兵向云州城掩杀而去,杀无尽默契无比地配合着,到处制造杀戮,将任何胆敢负隅顽抗的小股藩兵藩将击溃,并将他们往云州城门方向驱赶而去。 于是,城外被几千将士挤地水泄不通,聪明的家伙想出人叠人人叠,挂人梯的法子,走城墙进去。有人撑杆翻身上了墙头,随手抛下捆人的绳索,试图将三五过命交情的伙伴拯救出来。 毕竟,敌军过于凶悍,连隐世不出的神仙布下的法阵都破了,他们都是一群碌碌无为的凡人,怎么能是同日而语的对手? 有如此想法的人,占据残兵败将的绝大多数,他们都被杀无尽片刻之间破阵的凶悍吓坏了,也被全副武装到牙齿的讨逆军,尤其是那群陌刀队的气势,彪形壮汉的魁梧身躯,吓出了心理阴影。 杀无尽冲到近前,看见仿佛便秘的云州城城门,捏五指作刀,随手砍下一杆皂色幡旗,迎风抖了几下,任由旗幡裹了旗杆,手里施展螺旋劲.震雷,单枪匹马地冲向藩兵藩将露出的背部。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统朔方 “噗嗤……噗嗤”一连串血肉之躯被锐器贯穿的闷声,杀无尽手持着黑色旗幡裹成的丈八长枪,竟然硬生生地捅穿了云州城正门,凭藉其雄浑无匹的蛮力,直接击穿了人头涌涌的淤塞,冲进了云州城里。 周围成百上千的藩兵藩将,看着浑身浴血的敌军先锋大将,单手提着一杆长枪,上面挂满了半死不活的袍泽,仿佛烤肉的大串,又像是插成一串的毛毛虫,任凭它们如何扭曲挣扎,都不能摆脱死亡的命运。 即便是见过血腥杀场的资深藩将,看见这如此恐怖的一幕,都忍不住一阵腻味,肠胃被烧红的棍子插进去,使劲地绞动起来,一股翻腾的热流,迅速冲到嗓子眼里,迫不得已地张开嘴巴,只听“哇!”地一声,刚刚下肚没多久的酒肉,全部吐了出来。 就连老资格的藩将都吐了,其他人更是不堪,有些刚入伍不久的新兵,更是吐地连黄疸水都出来了,整个人更是虚弱无比地软瘫在地上,旋即又有源源不断的呕吐意欲脱口而出,不得不翻身趴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是跪倒在地上的“磕头虫”。 “弃械投降,可免一死……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又到了最熟悉的场面,讨逆军中轻功身法卓然者,在提前跑到墙根下的袍泽双手托底抬举下,借力纵跃上三丈高的城墙,敞开嗓门大吼大叫,向斗志已失,战意大减的藩兵藩将高声呼叫着,做最后的劝降。 在喧沸的战场上,听到这话立即弃械投降者,多是低层的藩兵,与讨逆军有破甲灭门之仇的藩将们,陷入犹豫不决中,不敢向敌军挥刀,同样也有所不甘,不想就此放下手中的武器,任人宰割。 随着城外的残兵败将被讨逆军包围,斩杀了几个不知好歹的藩将后,纷纷放弃了武器装备,一根草绳捆了手脚,被几个小兵监视着牵走,远离云州城战场。 朱刚鬣的杀戮欲望不在三师弟杀无尽之下,化入双手的神兵“九齿钉耙”,举手抬足就是九道裂地尺许的无形罡气,任何不服军令的敌军或部下,都免不了当场碎裂而死。 且战且退的藩将们看到这等旷世凶人肆无忌惮的杀戮手段,哪里还有继续奋战下去的想法,纷纷翻身下马,要么跪倒在地上,扔掉武器,举起双手投降,要么趴在地上,五体投地,希望可以用更爽快的诚意求得免死的待遇。 没过多久,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就被从八门金锁之阵破灭后脱身出来的宇文化骨擒在手里,丢在了讨逆军主帅朱刚鬣的面前。 杀无尽扔掉手中的长枪,上来只是看了一眼,咧嘴一小:“真!”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下去招降纳叛了。 朱刚鬣看了一眼炼法小成的宇文化骨,抚掌大笑:“此战,道友屡次出手,除去三师弟杀无尽外,你当为首功,我会禀告师尊,请他赐下更玄妙的功法。” 宇文化骨自得了《玄冰神功》后,在贺兰山巅炼气,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二次下山时,原本有些骄狂,可是在八门金锁之阵里,见识过地水火风四象暴走的场面,天山雷泽四维开辟狭小道域的一幕,迫不得已之下,竟然只能冻结身体以自保,便去了三分燥性。 当下,他也知道,无论是讨逆军主帅朱刚鬣,还是先锋大将杀无尽,都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人物,自然不敢居功,客气几句后,发现主帅真心与自己领功讨赏,便顺水推舟地不再往外推辞,笑着接受了。 接下来,就是完成朔方镇的节度使印玺转交仪式,须得金城-灵州共主张晓敬亲自走一遭。不过,金城日益繁华,外来商旅汹涌着冲进来,不仅带来了海量发财的商机,也带来了很多麻烦,必须得由他亲自坐镇。 于是,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就作为最大的战利品,由专人押送着前往金城,宇文化骨知道这是面见未来新朔方节度使的机会,同时也是拜见朱刚鬣和杀无尽两位绝世道将的师尊的天赐良机,便主动申请负责押运事务。 此事容易之至,自然被讨逆军朱刚鬣一口允了,同时还有十几个伤兵,一同送去金城休养,便顺路一起启程了。 自云州城被攻克后,朔方军镇便全无敌手,不劳烦朱刚鬣出面主持大局,自有无数苦骄兵悍将欺压已久的世家豪强、乡野士绅出面,讨官的当场封官许愿,索要田产的出具田契、房契,都一一安排下去。 没过几日,双方默契配合,效仿灵州城的故例,将治政的文武两套班子搭建出框架来,或许还有不少空着的肥缺,容后慢慢补上人才便是了。 与此同时,金城-灵州共主张晓敬当众出示了朝廷中枢给的圣旨,原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再无疑惑,只是叹惜自己时运不济,竟然会在掌握大好局面下,输给了一介不良人出身的草根平民,却也知道大势已去,不得不交出节度使的印玺。 至此,朔方军镇正式落在张晓敬的手里,一百几十万军民,通行着战时体制,即便打压下骄兵悍将,用上世家豪强、乡野士绅的子弟,暂时扭转过来,收拾残局也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此时,北面的天德军自顾不暇,被回纥汗国崩溃后,南迁的几十万回纥人弄地焦头烂额,根本腾不出手来,对陷入内乱的朔方军镇进行袭扰,甚至强占地盘为自己所有。 至于南面的邠宁藩镇,五黄临太岁的旱荒影响还是继续,平民百姓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调集大批钱谷粮草,对外用兵了,只能勉强自保。 西边的凉州,河套三关十二州,尽入西征军之手,二心分身孙悟空连回纥汗国都攻破了,一战击溃草原诸神联盟,所部势力有如雪球下山,越滚越大,早已成就了一番大事业。 接下来,就是安抚地方,休养精神,只等秋收之后,越过滴水成冰的凌冽寒冬,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就是对外用兵的好时候。 金城城东漏泽园里,偌大一张大唐帝国的版图几乎恢复全盛时,人仙三葬不仅亲手拔掉了雪山魔国的旗帜,就连回纥汗国占据的地盘,都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下一个目标,天德军!正好可以借回纥汗国残兵败将之势。只是,我那徒儿王气小成,已有蟒蛇之相、龙鳞之纹,与真龙天子之道算是筑基,我不可事事代他做主,还需从旁引导,晓以利害,让他自行选择攻略方向。” 此时的张晓敬,虽为新任朔方节度使,信重的左臂右膀却是师兄弟们,战局大略更是完全出自栖身在漏泽园的师尊之手,金城老人谁不知道他的根脚,完全是这位大德高僧一手提拔起来,私底下自然是少不了闲言碎语。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何至于此 以往,每逢有事,都是张晓敬轻车简从,前往漏泽园后堂拜见师尊。现如今,为了襄助这位俗家弟子养成王气,人仙三葬卷起大唐帝国郡县图,独自一人前往节度使府邸。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漏泽园,人仙三葬稍微有点动静,莫说各方势力埋在城中商旅里的坐探,就连朔方灵盐节度使张晓敬都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众人眼里的大德高僧,迳自往新任朔方节度使府邸而去,即便他刻意收敛气息,脚步所过之处,就连扬尘飞灰的街道都清洁干净了三分。 一位浑身疔疮,伤口化脓的老丐,不知何故,突然从街角乞讨的老位上一路翻滚下来,挣起秽迹斑斑的头,向传闻里神仙中人的破戒僧祈活。 人仙三葬察觉因果脉络,确认此人并不知自己被人利用,却什么也没说,念了一遍净衣咒,瞬息间教他全身仔细清洗过,汗迹全无,衣裳褴褛,却像是用皂角浆洗过,干净,透出一股清香。 “前世累累罪孽,轮回过后,怎能带到今生?善恶若有报,天地必有私!既然你求到我面前,既是一场造化,也是你的缘法,我便亲自出手,拔除你前世的孽债,种种一切,都由我一力承担。” 人仙三葬伸手按在老丐头顶,流脓生疮的部位统统隐去,有眼尖的人,蓦然看见大德高僧手臂上,接连浮现出种种恶形恶状的疥疮,却在呼吸过后,悄然化去。 他们忍不住擦了擦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不由地对这位栖身于漏泽园,深居简出的大德高僧,顶礼膜拜起来。 老丐更是不堪,亲身体会到“破戒僧”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自出生后至今,几十年来被恶症折磨地要死要活,此时终于解脱出来,七情上涌,忍不住抱住大德高僧的腿脚,放声痛哭。 人仙三葬怎么可能被区区小事耽搁时辰,轻易地抽身出来,似慢实快地往前走去,一步就是别人的三四迈,转眼过后,就消失在坊市外的横道街角,转去位于城北的节度使府邸。 老丐犹自陷入悲喜交加的情绪里不能自拔,幕后出手试探之人,一位年轻的士子,按捺不住地上前查看,发现试探用的棋子,的确恢复如新,就连整个人衰霉残损的气象都变了,根本不是障人耳目的幻术,而是真实不虚的造化。 “好手段,好法力,真是好一场造化!这位大德高僧随意出手,就能更改凡人的运程,将一名流落街头,饱受病痛折磨的老丐,砸碎命运桎梏,拯救出来,举手抬足之间,就能化人间红尘为清静之地,怕不是到了肉法身的境界,换言之,此人修为比玄门阳神还高。” “怎么可能?”一位牙门将装束的壮汉,悄然来到年轻士子身边,“我讨了个机会,凑近到讨逆军主帅身边,发现他练成三条旁门元神,体内三尸具无,膏肓穴窍的病气更是涓滴不剩,怕不是证就半步真仙。有弟子如此,师尊的境界,只会更高。难怪罗沙师弟会输了。” 两人正是罗山教的门人高弟,察觉教内所立道庭的天之门户被用过,循着掌教师尊的谕令,顺藤摸瓜,找到罗沙道人的门径,特意前来查看。 没成想,这一代罗山教门人高弟里,修为最高的罗沙道人,甫一下山,竟然就在亲手布置的八门金锁之阵内,被外人强行破阵,哪怕动用了道庭的天之八门,又有后天八卦坐镇,也不是敌手。 如此可怕的战果,自然引起了罗山教的注意,年轻的士子,正是排名第十的罗明道人,中年壮汉为排名第六的罗汉道人,至于罗沙道人,凑巧入了前三,与另外两位师兄不分伯仲,算是并列第一罢。 两人舍去焕然一新的老丐,迳自走到一旁,借助绿荫藤萝的遮掩,以“穿墙术”没入坊市里,在一间染坊里坐定,用七种颜色的绫罗,布置成一座混淆旁人耳目的“小五行颠倒阴阳阵”,方才敢坐下交谈。 年轻士子罗明道人叹道:“师兄,你往灵州城、云州城走了一遭,不知收获如何?” 武将装束的罗汉道人深吸一口气,笑道:“大开眼界!不虚此行!实情与你说罢,两座大城的藩镇军伍建制,都被彻底粉碎。不知何人手笔,扶持豪强士绅,引入寒门士子,民间士林的风评,对新任朔方节度使好评如潮。” “我估摸着,藩镇的骄兵悍将对地方压制太过、太狠,如今一朝被人反手覆灭,打压了下去,恐怕很难有再起的机会。再则,失去了大量的田产,藩兵藩将又是战败一方,恐怕很难复起,日后就是新任节度使与豪强士绅联手钳制旧镇,大量训练新兵。” “换句话说,割据天下的旧式藩镇,那些粗手大脚的兵鲁子,恐怕都会与朔方军镇为难。哪怕新任节度使背后有世外高人撑腰,几十路藩镇联手出兵横击,就是元神真仙也扛不住。你也知道,我们修道之人,对凡人出手,会罪孽加身,天降人劫。” 罗明道人听着前面,还连连点头,轮到后面的真心话时,却不免皱起眉头,似乎很不以为意。罗汉真人知道这位师弟修为不如自己,于气运、因缘、占卜一道上,却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罗明道人也不见外,笑道:“师兄所言甚是!乱世兵祸绵延不绝,各路藩镇便是将来的各地军头,你方唱罢我登场,至少得拖个一百几十年,直到天赐真王,提剑扫平天下,方能收拾山河,重头来过。只是,我瞧着朔方节度使背后的高人,总是猜不透,看不分明。” “或许是我道行浅薄的缘故,亦或者是此人境界太高!隐隐约约之间,我依稀看到,安史之乱后,大唐帝国由盛转衰,朝廷中枢内宦与朝臣互相争权,乱世已初露端倪。只不过,这即将到来的乱世,恐怕会被此人强行摁下去。” 罗汉道人听到这话,惊地站起身,来回急走几趟,边走边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第二百七十章 谨遵谕令 年轻士子感觉眼前人影憧憧,赶紧站起身,将师兄罗汉真人抓住,强行拖曳着按回原位,看了看左右,仔细压低声音。 “不瞒师兄你说,近来我夜观星象,瞧着天发杀机,众星垂野,要与大唐帝国为难。又纵观中原九州气象,目睹地发杀机,龙蛇渐起,要行鼎革之事,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大变之时。再以易道推演未来,发现天机混淆,连清晰可见的乱世脉络都时断时续,劫运将至。” 罗汉真人听到这里,突然心血来潮,忍不住脱口而出:“劫运?我辈修道士的大劫!依稀记得教中典籍记载,第二王朝末年,上古炼气士分成两派,一为入世扶龙,一为隐世潜修,结果封神大劫,三山五岳、海内外所有炼气士,都与扶龙一脉为难,致使群仙应劫灰灰。” “又有第五王朝末年,旁门左道接连兴起,牵连玄门真传出世,修士下山,扶龙庭以证道,最后三家鼎立,不知道灰灰了多少前贤,导致无数承袭上古之道统就此失传,实为我辈修道士大劫!” “现如今,大唐由盛转衰,正是帝国黄昏,又到了王朝末年,旁门左道早已恢复元气,不乏蠢蠢欲动之念。俗话说,天有五贼,修士居首,窃取天地之灵机,证就长生不老的道果。人人成道,天地负担何其沉重,想来劫运伊始,与我辈设劫,就是此理!” 罗明真人听到后面,心脏噗通噗通地乱跳,看着罗汉真人空洞的眼神,嘴里接连不断地吐出禁忌之言,泄漏了天机,不由地慌乱起来,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巴。 “噤声,噤声!这话都敢说,你连自己和教派都骂了,还不住口,不要命了!” 罗汉真人毕竟是有些道行的,此时被师弟罗明真人捂住嘴巴,拇指食指死命用力地掐住脸颊,针扎般的酸痛感传来,顿时回过神来,立即住了口。 随后,他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后背即刻冒出大片冷汗,湿漉漉地粘在身上,心里更是后怕极了。 他伸手抓住罗明真人的袖子:“不好!师弟,我被人暗算了。肯定是某位高人,设法将我暗算,将涉及天机和禁忌的话,让我说了出来。” 就在这时,遥远的天际响起一声炸雷,落在罗汉真人的耳朵里,教他心头一阵小鼓乱敲,天机的反噬还未出现,却应在罗山教总坛。 “天池千叶青莲花”,正是罗山教的气运显兆,全然绽放的仅有三朵,纯青一色,自然是身负罗山教的底蕴,修成元神真仙的初代,罗山三友。 罗山教二代,五朵金青莲花,各自坐镇莲花峰、大竹峰、大茂山、寿松峰、平顶山,传下五条道脉,至少也是阳神境界。 三代弟子,就是罗沙、罗明、罗汉真人这一辈,有十二人之多,气运与罗山教息息相关,也有一朵淡金莲花点化其中,青色荷叶托着,根茎玉色质地,花瓣颜色却有点杂驳,显然杂糅兼修了其它道脉,还未纯化道基的缘故。 只可惜,罗山教上空一声惊雷,天池三五青莲十二金莲,纷纷震落一片花瓣,明显是罗汉真人被人陷害,藉他之口泄露天机,引起反噬,凭空削掉罗山教的一成气数。 此人正是人仙三葬,早就在罗明真人暗中出手,控制老丐与他设局时,就以断乱因果之道,在冥冥之中察觉到来去脉络,当时按下不提,事后却向罗汉真人出手,引导他泄露天机,说出修者的禁忌,与罗山教设劫,凭空削其一成气运。 人仙三葬出手,痕迹被断乱因果之力遮掩,哪怕有精通易道之高手潜心推算,遍查九天十地,也只有雪泥鸿爪的淡淡痕迹,根本找不到他的身上。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我出手。窥探讨逆军也就罢了,摆在台面上的朱刚鬣和杀无尽,还不够警醒,简直不知死活。” 凭空没了一成气运,而且还是被天机反噬影响,莫说五峰道脉首座真人,就连隐入洞天福地里潜修的罗山三友,都被惊动了。 此为立教五百年来,头一次发生的大事,可惜的是,哪怕修成一颗七窍玲珑心,罗山三友里最精擅易道的水晶子,求助于天地,返照自身,也只是看破了此事起因乃三代弟子罗汉真人身上,不由地大为震怒,同时也有些犹疑。 罗山三友在罗浮洞天里潜修,开辟出自成一体的法界,根本不受外界影响,若非是教派气运凭空少了一成,动摇了他们的道基,都有些晃动了,才不得不顾问此事。 没过多久,在贺兰山开辟道场的罗沙真人,动用了罗山教自立道庭的天之门户,还挫败于云州城下,而后罗明真人和罗汉真人前去查看,还未得出结果,就出了这档子的事。 水晶子笑道:“朔方军镇易手,新任节度使背后,肯定有高人,暗中出手相助。毕竟,据我推算,此子命格浅薄,不过小富小贵,却被人扶持着登上大位,且勾连世家豪强,士族寒门,有了根基,萌发王气,呈蛟龙之格,蟒蛇之相,这等造化手段,不可小觑啊!” 罗山三友桴散子沉吟片刻,掐断了一根紫须,飘飘荡荡地落在洞天福田上,即刻点化成一支七叶紫参,拇指粗细,成了有二十年火候的灵药,才悠悠叹道。 “三弟说的不差!近来,我在云床上打坐参悟《太元真经》,冥冥之中听见金戈铁马的交战声,不免有些心惊肉跳,想必是大劫将至,与我等显了灵应。” 罗山三友为首者,出身荆山黄家,继承上古黄帝道统的太元真人,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两位好友,想起第五王朝末年的神仙大劫,三人互相扶持着走到最后,空洞的眼神逐渐清明,恢复了几分人气。 “罗山教门人弟子听令,愿意入世扶龙庭证道者,允其下山行走。愿意避世潜修,各回道脉,闭上山门,静颂黄庭,当可避过此劫。” 太元真人的话,在每个罗山教门人弟子的上丹田泥丸宫响起,瞬息间传遍了散布在中原九州的门人高弟。 便是连心高气傲的罗沙道人,听到祖师的传话,也是心头一凛,躬身向罗山教所在方位稽首礼,应了声“谨遵谕令!”。 第二百七十一章 四明石猴 与此同时,人仙三葬早已返回金城城东的漏泽园,那副大唐帝国郡县图,或者应该说是藩镇割据图,就在新任朔方节度使的府邸里。 关于对外攻略的事,他什么也没有说,仅仅是提了一句,雪山魔国一朝覆灭,穷兵黩武,毁于内乱。又补充一句,看似举世无双的回纥汗国,被大弟子孙悟空率领西征军攻破金帐王庭,此时已四分五裂,大部分南下,余部要么西进,要么东迁。 以张晓敬如今的格局和器量,哪怕没有一东一西,几位师兄们开疆拓土,也能借助这副大唐帝国藩镇割据图,有了几分俯瞰天下群雄的视野。 即便师尊什么都没有说,他也明白朔方军镇背后无忧,东进、南下的时机并未成熟,反倒是回纥汗国的残兵败将纷纷南迁,威胁到北方邻居天德军的统治,恐怕早已调集大军镇守在边关。 “河套三关十二州,都是大师兄率领西征军打下来的地盘,清剿了不知多少雪山魔国的驻军,才拿下了这块膏腴之地。至于灵州城和云州城,也是二师兄和三师兄联手拿下,击溃了原朔方灵盐节度使魏仲卿所部,为我一同朔方军镇立下汗马功劳。” 朔方节度使张晓敬在大唐帝国藩镇割据图前来回走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占据正面墙壁的地图,叹道:“尽管我与师尊一体,与师兄弟却不怎么熟稔。功高盖主的事,实为人主的大忌。恐怕这个冬天,我不能闲着了!” 下定了决心后,张晓敬立即开始行动起来,一道道政令有条不紊地颁布下去,调动各种战争物资,召集有资格的随军商人,囊括军械回收、冶炼,粮草转运等等,就等着时机成熟。 凭着金城近来风行而起,吃牛羊肉的习惯,粮草转运倒是方便了许多,雪山魔国转卖而来的牦牛,以及惯走山路的蟠角驮羊,都是皮毛浓密,越是天气寒冷就越精神,简直就是滴水成冰的冬天,对外用兵的最好驮兽。 与此同时,金城城东漏泽园里,修为臻至人仙的破戒僧,迎来了罕见的故人,正是由造兽之法转成四明石猴,于圣山一战立下汗马功劳,被纳入曼陀罗神系的斗战胜尊者。 “老师!雪山魔国一别,前后不过数月,不仅河套之地尽数入手,还扶持俗家的小师弟,成了一镇之主,果真有翻云覆雨之手,指点腐朽化神奇之能。” 人仙三葬看着盘腿跌坐,显现出淡金色满月元神,只差一点就能成就阳神的首徒,笑道:“你也不差!从三千红尘中超拔而起,与我一起,在革新圣山诸神之战中,立下赫赫功劳,成了曼陀罗神系的斗神,加大职功果,也有莲座。” 四明石猴笑道:“老师谬赞!不过是护法神一部,根基还未坐稳,好在招揽了许多雪山群猴,启迪智慧,教而化之,就成了精怪之流,受到本座的庇护,统统转入神道,享受人间烟火供奉,算是眷属!” 人仙三葬笑着点点头:“对了,对了!如此作为才是正理,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不与旁人争抢香火信仰,无形中便少了无数麻烦,自行开辟源泉,做大做强自家的根基,可不限于雪域群山,向周边扩散也可。反正,天底下,猿猴之属很是不少,能成一族之神,了不得!” 四明石猴,如今的曼陀罗神系斗战胜尊听到开辟信仰之源,可以超出雪域群山,顿时来了精神,笑道:“老师!我途经河套三关十二州时,听闻西征大军主帅孙悟空,竟然与我有些渊源,就近瞧了一眼,即便草原蛮神联手,也无法与其相抗,估摸着有老师的八成修为。” 人仙三葬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笑道:“孙悟空实为我心猿意马之化身,与为师的修为差相仿佛,具是粉碎真空的武道人仙境界。只不过,他兼修血海魔道,实为魔武双修的奇才,能滴血重生,分身无数。这等境界,连为师都没有达到。” 四明石猴听到滴血重生,蓦然间想起曼陀罗圣山神系,位于底层外金刚部院的阿修罗王杜尔迦,具有滴血重生的神权大能,就是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自行修炼出来。 于是,斗战胜尊者就将这位阿修罗王的事,全盘说与师傅听,然后静心等着,想看看人仙三葬的反应。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这就让四明石猴的信心大为挫败。人仙三葬笑着摇摇头,道:“听你说了一嘴,我以因果之道窥视其脉络,果然有点收获。” 这番话一出口,斗战胜尊者顿时精神大振,坐直了腰杆,又变得宝相庄严了,与刚才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人仙三葬笑道:“时光长河于我历历在目,阿修罗一族出身血海,实为冥土鬼神之流,却能往返地上,与凡人女子交合,生下半人半鬼,又有神性的半神。这些在地上肆意奔走,雄性的阿修罗相貌丑陋,继承幽冥鬼相,实力与日俱增。” “雌性阿修罗容貌美丽,几有天女之姿,却只是一丝神性点化而成,被大神强行取去自用,非此即为凡女,反受容貌之害。” “大神与雌性阿修罗结合,艰难孕育,诞下神子,多半还是阿修罗。其中的佼佼者,从父神处得到新的神性,方才有四大阿修罗王,分别为勇健之婆雅,宽肩之罗骞驮,花环之毗摩质多罗,覆障之罗睺。” “依你所说的阿修罗王杜尔迦,能够滴血重生,估计是从父神处,继承了鲜血领域,觉醒了连父神都没有的神权威能。这也是有旧例在前,并不出奇!” “不过,这位阿修罗王具有分身的能力,怎么会被曼陀罗神系纳入其中,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其中还有隐情也未定!” 斗战胜尊者听到这里,隐约间觉得师傅所言有理,忍不住暗暗点头,嘴上也连说几声佩服,或许是真的佩服了,竟然连着等隐秘的前尘往事,在老师眼里也是历历在目,如观掌纹。 “老师!我有一事相求,想请您看在过去的师徒情谊上,千万不要拒绝!”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敢不从命 “慢来!慢来!事情由头还未出口,你就给为师设下不能拒绝的前提,莫非登上莲座,封神成圣,拥有睥睨天下的实力,就敢如此无礼?” 人仙三葬捋起袖子,亮出沙煲那么大的拳头,放在嘴边呵了口气,眼睛看着四明石猴,笑道:“是为师提不动刀了?还是你仗着背后有靠山,就开始飘了?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话音刚落,斗战胜尊者还未反应过来,猛然间看见曾经的师尊,全身浮现出无数血管脉络,汇聚到额头正中的眉心,一颗圆坨坨、金灿灿的珠丸,顶开薄薄的面皮,放射出一道纯青神光,突兀地罩住自己,竟然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粉碎虚空诀.大破灭仙光!” 就在这时,人仙三葬的二心分身孙悟空,悄然出现在四明石猴面前,右手拇指轻轻划破食指指尖,滴落一滴鲜血,随即毫不犹豫地走进大破灭仙光里。 人仙三葬的额头牟尼珠,顿时顶穿皮肉,被他祭在半空,化作一个紫金钵盂,阔口朝下,稍微放松了对斗战胜尊者的禁制。 四明石猴刚刚发现手脚恢复自如,就看见与自己相貌一般无二的孙悟空冲上前来,双手抡起王八拳,朝自己爆锤而来,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惶恐不安,同时也对师尊如此无情,不免生出了七八分的怨望。 他绝然没有估料到,依照自己的模样,被师尊斩出体外的恶念,竟然如斯强大,举手抬足之间,就是万钧之力,即便自己拥有金刚不坏之身,一旦被他锤中,就是一处不能恢复的凹痕,拳印无比清晰,端的是惊世骇俗。 再则,四明石猴瞧着自己被师尊的大破灭仙光罩住,一身融汇百家的神通法力、神兵法宝,竟然一丁点都动用不了,只能被对手拖进近身肉搏战中。 好在,斗战胜尊者蒙曼陀罗诸神赐下的“虎头如意金棍”,与金刚不坏神躯本是一体,既然神力洗练过的外道神兵法宝无法动用,他便张开嘴巴,吐出一枚寸许长,拨浪鼓锤似的小玩意,用舌头卷起,迎风一晃,现出本来面目,就与对手硬碰硬地对撞。 谁知,孙悟空早已超越“滴血重生”,臻至更高境界,双手拳头与“虎头如意金棍”硬撼三招,筋骨固然被力道反噬而酥麻不已,不过那件遍布曼陀罗花纹的神兵表面,也留下三个寸许深的凹痕。 “不愧是本体亲自调理点拨的首徒,陷入如此绝境,竟然还能用舌头奋战下去,无愧于斗战胜尊者之名。不过,本体将我斩出心外,以你为模板,自然是更胜一筹!” 想到此节,孙悟空不慌不忙地崩断左手食中二指,化作两头一黑一白的太极蛇,互相交缠成形,正是重达十二万九千六百斤,按一元之数特意打造的定海神珍铁。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孙悟空运转体内气血,全身四万八千毛孔,同时放出金红色光芒,体外穴窍不断灌注仙灵真气到体内,猩红血色便有如潮水褪去,全身气焰纯金一色,有如一头金猴! 只见他抡起定海神珍铁,猛然朝斗战胜尊者头顶砸落,四明石猴骇然发现死兆星临头,不惜燃烧神性本源,稍微挣脱大破灭仙光的无数重桎梏,手脚恢复自由,同样抓住神兵“虎头如意金棍”,借来曼陀罗诸神的神力,由下往上地朝天一棍。 轰地一声,孙悟空以万钧之力,抡起定海神珍铁,不偏不倚地正中四明石猴的头顶,不仅瞬间粉碎这大好头颅,太极神兵余势不减地朝下,竟然将斗战胜尊者劈成两半,粉碎真空的力道,将尸体残骸寸寸粉碎,磨灭成灰灰。 与此同时,四明石猴抡起虎头如意金棍,也轰中了不闪不躲的孙悟空,即便是绝顶人仙之体,整个胸膛也被这件曼陀罗神兵轰地胸骨尽碎,深深地凹陷下去,即便人仙生机无比强大,五脏六腑和脊骨大龙都被神力反噬地轰成齑粉,也是瞬间死亡的下场。 人仙三葬叹了口气,紫金钵盂将二心分身孙悟空和首徒四明石猴的残骸一并收摄掉,缓缓地解除了大破灭仙光罩。 稍倾,周围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人仙三葬亲自出手,将背叛自己,要挟自己,胁迫自己,尊从曼陀罗诸神的指令,脑后有反骨的斗战神尊者亲自超度掉。 四明石猴的所有神魂碎片,一瓣不剩地被人仙三葬统统碾碎,一点本命真灵更是被其亲手送入地府,镇压在朔方节度使张晓敬在冥土投影的宫殿群里。 没过多久,二心分身孙悟空特意预留的一滴鲜血,违背一切固有常识地急剧膨胀起来,空前盛况有如泉涌,见风便化作一枚蛋形血茧。 血茧胎膜表面浮现出无数血管经络,上连着合抱粗的栋梁,下捱着宽厚的大地,隐约可见一只小猴双手抱膝,尾巴绕过手脚,按在头顶上,符合某种规律,形成莫名的回环。 人仙三葬瞧着二心分身孙悟空,凭着“滴血重生”的人仙境界恢复过来,不由地暗叹一声恐怖如斯,旋即又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有些犹疑起来。 “这滴血重生的大能,与我预想中似乎有些不同!仔细看,孙悟空并非由一滴血衍生出本体真身,而是重现母体怀胎十月,一朝瓜熟蒂落,诞下麒麟儿的经过,只是漫长的十个月,被压缩成十息。” 话音刚落,二心分身孙悟空孕育成熟,直接伸手撕开薄如蝉翼的血茧,脚踩一汪暗红如绸的血水,跃下地来。 “前去狼,后进虎!雪山魔国被我借势覆灭,圣山一战更是将魔国神系全部拔除,只是曼陀罗诸神就此站稳脚跟,似乎也有开拓信仰的计划。” 甫一落地,孙悟空见风就长,方才还是八斤重的大胖小子,现如今就成了七八岁,三尺高的童子。 “此前魔武双修,你借助血海魔道,提前臻至滴血重生的境界,如今受到反噬,正好可以改易过来,还是纯练武道罢!争取早日达到粉碎虚空,如我一般,可以随时离开中土世界,肆意遨游诸天界海。” 孙悟空端起胖乎乎的圆润双手,打了个稽首,奶声奶气地回了一声:“敢不从命!” 第二百七十三章 灵明石猴 自从金城城东漏泽园里,于本体见证下,打杀了曼陀罗神系的斗战胜尊者,作为人仙三葬的二心分身,孙悟空感觉到自己的念头无比通达,似乎从死去的四明石猴身上,吸取到某些自己缺少的必要元素,补上了最后的短板,不再是一个身外化身,而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驾起筋斗云离开金城后,还是小个头的孙悟空,看到周围的景象,离开了日益繁华的进程,进入一望无际的瀚海沙漠,还没有感慨几分,就看到了遥远的天际,那一抹令人心醉的草原绿。 就在这时,孙悟空眼前恍惚了一下,触动了冥冥之中的灵机,莫名其妙的得到两个妄世世界的坐标,一个与自己人仙境界提升息息相关,一个则是充满科学、神秘、仙人、黑科技、外星人、星球之神,泛银河管理者,以及更高层次的神上神。 人仙三葬第一时间获悉此事,没有妄自下了决定,而是将选择权交给逐渐成为独特个体的孙悟空手里。 “回纥汗国已顺应天命一朝灰灰,依湖中之约结盟的诸神一战凋零殆尽,草原各部再强也无法走到一起,我麾下的鹰犬足以应付。再则,我稍稍离开,曼陀罗神系必然会伸出触角过来试探,传播诸神教义,开辟信仰土壤,我来下个套罢!” 人仙三葬即刻明白此节缘由,也在情理之中,当下再无犹疑,直接开放横渡虚空,进入妄世世界的权限,将七八岁的孙悟空,送进了他想要去的世界。 中州大世界! 相当罕见的多层次世界体系,几乎有中千世界的体量,附属的三千小世界,大部分破灭灰灰,剩下几十个附属小世界,都是天圆地方的时空结构,人人修道,号称人人如龙,其中的佼佼者,也就是飞升者,将中州大世界视为仙界,无不以白日飞升为生平最大荣光。 孙悟空并未直接偷渡进所谓的“仙界”,而是选择整个世界系里位于最底层的小世界,飞升的仙人们带走了太多的天地元气,以致于道统传承断绝,出现罕见的巨大断层。 再则,小世界的元气日益枯竭,已经供养不起人人修道,如同蛀虫般的修士,他们不顾天地的安危,为了一滴真水都能打出人命,为了一块灵石都能豁出性命,陷入了越演越烈的恶循环中不能自拔。 孙悟空化作一颗流星,横贯小世界的天际,不小心看了一眼,发现整个天地,东西、南北极点,彼此之间不过万里之遥,有东南西北四大洲岛,中间围着一方汪洋大海,他对此方妄世小世界天文地理明悟了然,就按照原定计划,落在天之尽头,也就是四维之首的东方。 中州,于小世界而言,就是光源的太阳,每天东升西落,阳光普照的同时,照例为狭小的天地注入一点生机和元气。 可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注资,对于小世界内部无数炼气的修士而言,远远不够分的,仅仅聚集阳光,从中提炼出太阳真火,就将日益枯竭的天地,最后一丝温暖都抽取干净,以致于种植的庄稼,得到不充足的养分,干瘪的麦子,只是空壳的稻谷,比比皆是。 迫在眉睫的饥饿,又导致广大的修士们,为了一日三餐,也会向同行刀剑相向,根本没有去想解决的办法,而是陷入互相抢劫、掠夺的循环里,冷漠地坐视着局势恶化,寄望于自己能够凑到足够多的元气,可以轰破天地胎膜,不期待飞升,而是偷渡到其它世界。 小孙悟空身化流星,坠落在小世界的东方天际,由于体内气血太过于旺盛的缘故,落地瞬间,即刻炸开归墟般的天渊深坑,引导出世界本身的愤怒,无尽沸腾的地底岩浆。 岩浆,本是小世界的鲜血,最后的元气。可是,翻涌而出的岩浆却将流星团团围住,如火山喷发般的冲出渊面,成了一座浓烟滚滚,火气升腾的高山。 因流星坠地事件,被牵连进去的修士,数目至少也有千儿八百,可以说,随着他们的灰灰,很有不少元气回归天地,不仅将这座火成山快速冷却,还激发出勃勃生机,接森罗万象的大自然,神奇无比的造化之手,将此山点化成一座灵气氤氲的仙境灵山。 山顶上,小孙悟空所化的陨石,接连被小世界打磨,又被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逮住,狠狠地一顿削,承受氤氲灵气的造化,反倒成了一块仙石。 此石与别不同,三丈六尺高,二丈四尺径围。三丈六尺五寸高,是按小周天三百六十度;二丈四尺围圆,按季节流转二十四气。仙石表面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周围没有郁郁葱葱的草木遮阴,脚下却有灵芝玉繁衍出来。 这场天大的祸事,坑杀了不少就在左近的修士,自然也引来了更多的东方洲岛炼气的修士纷至沓来。 在三五成群,独行客相当罕见,却为数众多的修士里,有一位号称“混世魔王”的魔修,为了节省法力,壮起胆子,徒步摸到火成山的山巅,瞧见了独一无二的仙石,顿时被这天降机缘惊呆了。 他有心独吞这块硕大无朋的仙石,谁知道,“混世魔王”刚刚有所意动,就被偷偷摸摸跟在后面的数十位修士察觉,纷纷挺身而出,不惜一切代价地制止他的狂妄举动。 一时间,各种恶毒至极的魔法、诅咒,不要钱似的朝“混世魔王”身上扑去,即便是精擅九幽魔道的魔修,此时也吃不住几十位貌似忠良的正道修士,实质上却统统是同门中人的狙击,为了保住搏命的最大本钱,自家的小命,不得不主动放弃c位,以遁法逃之夭夭。 与此同时,无数恶毒的魔法、诅咒落在仙石上,瞬息间蒙蔽了穴窍孔洞,炸开了外面的岩壳石头皮,惊动了里面的小孙悟空。 只听咔嚓一声,偌大一方仙石,正中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睡眼惺忪的偷渡客,此时已获得小世界合法身法,天产仙石孕育所化精灵。 灵明石猴!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降世间 甫一出世,灵明石猴眼里冲出两道金光,抬头望向苍穹,气冲斗牛列宿——其它小世界在此方天地的投影,引起莫名的波动,勾连起无数因缘。 此情此景,周遭的一众修士们,尤其是颇有见识的修真世家子弟,无不心惊胆颤,彼此之间交换眼神,都有萌生退意的想法。 可是,为数众多的散修,尤其是披着正道的衣裳,道基早已改易的魔修,望着小悟空的眼神,流露出无尽的贪婪。 毕竟,这可是上天赐予的机缘,如此巨大的陨星仙石,很有可能是来自传说中的仙界,也就是一口深呼吸,玄黄之气滚滚而来,道韵灵气几乎无穷无尽的仙界。 谁知,就在这时,浑身冒出黄金光焰的灵明石猴,运起天赋神通“火眼金睛”,上穷碧落下黄泉后,双眼目光扫向在场的修士们。 转入魔道的散修们,无不被其灼灼目光刺激地道心反噬,即便是出身名门的修真世家子弟,一旦被“火眼金睛”的瞳光照住,内心最阴暗的部分,最龌蹉的想法,有如阳光底下的山川河流,被人看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悟空双手合掌,打了个稽首,嘴里莫名其妙地吟诵道:“我为众生降世间,沉沦魔道者统统去死。我为大地起刀兵,腐朽世家子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灵明石猴抬起右脚,重重地顿地,一股力道渗透进地底,不知粉碎多少层山石,将地底岩浆引流上来。 与此同时,小悟空伸出左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按住急速喷发而出的岩浆柱,化作一根大腿粗细,由生铁、黑曜石铸造而成的三尺长棍,表面遍布无数扭曲裂纹,缝隙深处赫然是流淌着的岩浆,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辉。 三五个见微知着的修士,听到天产石猴的吟诵,就察觉到不对劲,早早地抽身而退,施展真假莫辨的幻术,原地留下一具幻身,本体走脱,掐着隐身诀藏起来,准备继续观望。 至于留在原地的修士们,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满不在乎,丝毫没有将灵明石猴放在眼里,更多的是打醒精神,留神观察周围的同道中人,免得被他们抢了先手。 于是,当小悟空抡起熔岩巨棍,快如闪电地扫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位魔修,将其拦腰砍断,他的上半身有如暗晶琉璃,咔嚓一声,块块崩裂粉碎,被呼啸而过的一阵棍风卷走,剩下的下半身,也没落得好,被饱含剧毒的“地心火”噬中,一寸寸地啃噬成发光的热烬。 “天耶啊!天产灵物杀人了……这是什么世道!” 一位距离最远的世家子眼尖,看到这般凶残暴虐的场面,浑然忘记自己曾经为了一滴天一真水,将百来个散修全部毒杀的过去,凭空驾起一朵灰黑色的法云,连滚带爬地往外逃走。 他这一声叫喊,却起了相反的作用,即便在场的修士们,知道天产灵猴身负使命而来,很有可能是“上界”的使者,在道途没有前路,朝不保夕的威胁下,不仅没有退去,反而心底发狠,咬紧牙关,决定拼死也要博一把。 “我方胜了,便将这头天产灵猴剥皮拆骨,煮成一锅汤,大家伙分甘同味。若我方败了,死在仙界使者手里,也是死地轰轰烈烈,不负这短暂一生,好歹也领略过绝顶高处的风光。” 正是抱着修道之途,勇猛精进,有进无退的想法,作鸟兽散退去的修士少地屈指可数,选择留下来搏杀的修士,尤其是沉醉于修为暴增的魔修,都认为己方人多势众,很有可能笑到最后。 可是,一旦动手斗起法来,他们却发现,根本不是预想中的那样。无论是恶毒的魔法,还是阴祟诡异的诅咒,落在天产灵猴身上,要么浑然不受力地偏折过去,要么就是打在空处似的滑落到地,根本没有发挥出惑神、失智、乱心的原本效果。 反倒是那几个出手试探的魔修,拉足了天产灵猴的仇恨,即便躲在人群后面,也被熔岩巨棍重重顿地,激起的一股地心火柱焚身而死。 修士们立即明白过来,纷纷施展遁术,离地三尺地避开。同时,也有人察觉到天产灵猴的黄金光焰,实为上界之物,仿佛先天灵宝,很难被破解。 一位召出九幽元灵分身的顶尖魔修,盘腿坐在七窍缠烟的白骨髑髅上,在一众同道中人里,算是说话相当有分量的带头大哥,伸手戟指着灵明石猴,开口指点道。 “诸位道友,此物从天而降,极有可能是上界使者,专为灭世而来。他含着一口先天灵气,诸法不侵,还得用后天之物,浊染元气,破了这护身光焰。” 此话切中要害,与众多有见识的魔修想法不谋而合,顿时引得人人意动,更有甚者,已经掏出珍藏的魔宝,准备给这头随意打杀同道中人的天产灵猴,一个报应。 紧接着,迫不及待的魔修们,纷纷掏出雷击骑马带、怨灵紫河车等等,由魔法祭炼的污秽之物,挖空心思地朝天产灵猴掷去。 小悟空对污秽玩意毫不在意,却也嫌弃这些,担心会被击中,蒙受羞辱,便迈开缩地成寸的步法,踩着无处不在的大气,追击着半空中的魔修。 见识浅薄的修士,尤其是那些不知内情的人,错以为天产灵猴真的惧怕了此等秽物,不由地兴奋了起来,纷纷掏空随身的乾坤袋,无奈地发现存货不多,不由地气急败坏。 与此同时,灵明石猴在半空中如履平地,肆意地转折腾挪,仗着“地心火”临时塑造的熔岩诛魔棍,飞快地扑杀着胆敢向自己出手的魔修们。 不管他们的护身魔咒禁劾着几个魔头,不管他们的护身魔宝祭炼了多少重禁制,一旦被此棍击中,连带着本体真身,无不瞬间粉碎,散落成一地的暗晶碎片。 稍倾,魔修残骸蕴含的魔气直接催化,归入虚无空寂,平生掠夺的灵气,一股回归天地,一股浇灌给小悟空,最后一股则被脚下的灵山仙境吸取。 如是这般周旋了十个回合,一百零几个魔修都被天产灵猴随手一棍打杀了,才有人发现身边的同道中人少了许多,挣脱了天命的迷障,兀自清醒过来。 可惜,此时的小悟空逞起快意,打杀了一众魔修,尽管收割不到哪怕一丁点的魔气,却也分润到三分之一的元气,从七八岁的三尺童儿,转成十岁左右,四尺高的少年。 第二百七十五章 劫运神拳 “嗯……” 人仙三葬的目光转投向此方小世界,好奇地看着小悟空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逐渐重拾过去巅峰时的修为,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围,充斥天地每一个角落的劫运。 “不愧是我的二心分身!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进入此方濒临末世的世界,也如我这般为众生设劫,修为越高,元气越盛,劫数就越大,不仅不能以分身替代,化去劫数,反而会越演越烈,死无葬身之地。” 人仙三葬始终沉默着,体会冥冥之中的劫数,有如利刃,将开道以来,纠缠成一团乱麻的因缘,统统斩断。 此方天地的元气,十之七八都被飞升者带走,剩下的两三成元气,则被修士们平摊瓜分掉,进入天地循环的灵气,宛如游丝,以致于遍地荒漠,到处是泥浆沼泽,此为世界衰老的道痕,已经濒临绝境,无可挽回了。 正因为如此,小悟空身化陨石坠落此方天地,便轻易地击穿地壳,将地底沸腾的岩浆,实为世界的怒火引发出来,趁机夺走许多修士的性命,宛如天意高悬,替大道执刀! “瞧着二心分身屠戮修士如杀鸡,冥冥之中,我竟然领悟了一门劫运神拳,尽管还是雏形,却也得了七式天罚拳意!” 人仙三葬略有所得,小悟空立即感受到本体传来的神技,双手合掌,诛魔熔岩棍横在臂弯里,即刻褪去铁皮、石壳,变化成一柄太玄真金质地,形如满月的环刀,刀身遍布蝌蚪云纹,具是上古巫教的秘传巫咒,咒劾着一尊尊剧毒魔神。 “此为太玄都天金刀,能诛杀一切有无形存在,覆灭所有生机,即化身被斩,本体也会灰灰,真身被杀,一切分身,不管距离远近,都会同时灭却生机。” 小悟空瞬间明悟,右手扣住形如满月的环刀,只是迎风一晃,就从山涧溪谷凭空招来一道水龙卷,晴空万里的苍穹,顿时风起云涌,浓密的云层,蓦然间落下一道天龙卷。 两道风柱甫一接触,瞬间合化为一,变成径围里许的超级暴风,将淬不及防躲避的所有修士全部卷了进去。 紧接着,灵明石猴晃动着手中的太玄都天金刀,将咒劾在蝌蚪云纹中的剧毒魔神,释放到风柱里,肆意喷吐着连无形的魔头中招,也要毒发身亡的猛毒。 与此同时,被收摄进暴风龙卷的修士们,不仅得苦苦地忍受着锐如神兵的风刃,无时不刻切割劈砍的消磨,还得闭上七窍,免得吸入风中蕴含的剧毒,转眼间毒毙当场。 可惜,即便是修为最高,将九幽魔灵驯服,祭炼成分身的魔修,依仗坚不可摧的法宝护身,此时也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锋刃,在七窍缠烟的白骨髑髅上刮过,擦出一溜溜刺眼的火星,飞快地消磨着自己的法力,陷入无力回天的绝望里。 连最有可能破开天地胎膜,横渡虚空,前往其它小世界苟且的老牌魔修,都落得如此下场,其余没有根基的散流魔修,则更是不堪。 那些擅长降咒施法,没有护身魔宝的修士,别看修为还挺高的,却连一个呼吸都没能坚持下去,反倒不如精通祭炼护身法器,为自己套上十七八个护身咒,有许多丹药撑着的世家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散修,在无数风刃切割中,碾磨成灰灰而去,只剩下几十个世家子,仗着嗑药补充法力,苦苦地捱到现在,根本没有一个人想到挣脱出来,落到最安全的风眼里。 人仙三葬忍不住摇头,却也没有收回关注的目光,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反倒是灵明石猴没忍住,稍微催动手中的天赐神兵“太玄天都金刀”,就有剧毒魔神舒展拳脚,联手展开剧毒道域,将毒性“由死转生”,凭空孕育出有毒生灵,向护身法器撑腰的世家子攻去。 暴风龙卷里,无形无质的毒素,顿时化作一枚枚瘟疫种子,依附在护身咒形成的屏障上,变成一条条专破咒语、法器的“蛀虫”,张开锐利无比的口器,埋头吞噬着,同时也跻身进去。 这骇人听闻的一幕,立即被侥幸存活下来的世家子们发现了,他们那饱受折磨的道心,差点因此破碎,却也发现自己在面对如此诡异的对手时,根本无计可施。 三息过后,饱含剧毒的蛀虫就钻透进去,甫一闻到修士的生气,噗地一声,爆碎成浓密的毒烟,瞬息间罩住目标全身。 修为不足的世家子,转眼过后,就因吸到太多的毒烟,顷刻间全身肿胀,冒出密密麻麻无数葡萄似的瘤子,整个人胀大了三圈,有如吸多了灵气的蛤蟆,嘭地一声爆炸了。 少数几个修为甚深的修士,危急关头还能把持地住,自行解除了护身咒,提前收回法器的灵光,任由狂暴的龙卷风,将毒雾一股脑地吹走。 可是,他们的身上,多多少少沾染到一点点的“生毒”,此时早就发作起来,变化成一条条“跗骨之蛆”,使劲地咬穿皮肉,钻进修士的骨头里。 然后,这些生毒演化的跗骨之蛆,就啃咬吮吸着充满灵液的骨髓,在骨骼里游走着,同时还不断地产卵,繁衍出更多的同类,直至将宿主完全蛀空——一如这些修士被无尽的贪婪驱使,肆无忌惮地吞食着世界内部的灵气,作此方天地的“蛀虫”! 没过多久,就连沙里淘金剩下的几十个世家子,也被小悟空替天行道而展露出来,层出不穷的手段给彻底灰灰了。 这可是一千七八百个修士,即便有三分之一浇灌给小悟空,也至少有三分之二回归天地,不仅灵山仙境的生机越发旺盛,就连周边沙化的土壤,也接二连三地冒出大片野草、灌木丛,色彩斑斓的小花开得遍地都是,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气息。 人仙三葬却对此并不看好,叹道:“别是回光返照就好!毕竟,飞升者带走了太多的天地元气,此方小世界的底子实在是薄弱。” 第二百七十六章 牺牲祭坛 想到此节,人仙三葬的目光转向天赐神兵“太玄天都金刀”,独一无二的神权威能,没准能将从此方天地超脱出去,在中州大世界里,也是天界中人的飞升者给拉回来。 “毕竟,这些飞升者都曾经是受天地灵气所钟,拥有大气运的天命之子,原本是想将他们养成飞鸟,护卫此方天地。没成想,飞升者都被人人如龙的魔道精神感染,全部养成了蛇蝎,一旦有所成就,立即抛弃了生养他们的天地,去投奔更高更好的仙界去了。” 人仙三葬的想法,第一时间被小悟空知晓,也被此方天地,失去大部分法则,变得千疮百孔的天道意识获悉。 没过多久,灵明石猴的眼前,缓缓地流淌着一条时光长河,从久远的过去轰然而来,不知其起源,奔向遥远的未来,不知其所终。 曾经煊赫一时的天命之子,领悟天地法则,甚至以此证道,强行撕下并夺走一条或几条道途,霞举离开的飞升者,接连不断地出现在小悟空视野里。 “世家!飞升者并未彻底斩断血脉联系,传下的后代,通常都成为跨州连郡的修真世家。这些世家子将飞升者视为家族底蕴,道法源流的老祖,香火供奉,四时不断。由于此法维持着下界的通道,对飞升者也略有进益,对世界本身也是锚定本源的缆绳,故此……” 想到这里,小悟空随手一挥,就将饱含瘟疫剧毒的暴风龙卷震散,右手猛地屈指收摄,就将不久前死在眼前的世家子残骸碎片,提炼出大蓬血雾,进而凝聚成一颗颗宝石似的血珠。 “凭着天道给的时光投影,我隐约窥见一位八百年前离开的飞升者,已然在上界站稳脚跟。可惜,偌大的仙界没有职位予他,只能委委屈屈地跻身神道,担任蛮荒之地,穷山僻壤的山神。就是他!” 人仙三葬好奇地多看了一眼,按捺不住地笑道:“这位飞升者在此方天地,算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天仙,没想到飞升到上界,修为直落两重大境界,不过是真仙之流。尽管有元气能级落差的关系,却也不能贬值地如此巨大,难怪被遣去做了一地山神。可怜!” 此方小世界的天道意识,后知后觉地发现,是时候牺牲曾经钟爱过的孩子,填补自己空缺的大道法则,甚至补充失去后被带出天地胎膜的元气。 于是,在灵山仙境的山麓部位,一尊双手被捆缚在身后,跪坐着的石像缓缓地升出地面。正面是峨冠博带,颇有古风的诸子,背面却是甲胄在身,武将模样的山神姿态,正是一体两面的本尊,以真仙之身,兼着上界某地山神尊位的飞升者。 人仙三葬看着这尊石像,立即明白是某种祭坛,牺牲就是飞升者,不过他想得更加深远:“即便二心分身替天行道,代掌杀伐权柄之神器,也不过是稍微恢复一点元气,毕竟飞升者在此方天地的历史长河里有很多。再则,诛杀了一位飞升者,恐怕会打草惊蛇!” 小悟空立即获悉本体的想法,并感同身受地明悟过来,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的话,失去天道意识的眷顾,恐怕会将权柄转移出去。 “飞升者的实力再强,也不是一个世界的对手,我有天道撑腰,主持牺牲祭坛的诸多事宜,抓住一个飞升者拖曳下来宰掉,完全不成问题。关键是此人在上界入了神道,瞒住一时半会还行,时日久了就会穿帮。” 人仙三葬也明白此理,沉吟了片刻,蓦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中土世界大唐帝国朔方镇金城新任城隍,自己的神道之身。 “不急!我方在神道也是有人,还不是穷乡僻壤的山神,而是掌握几十万人口的大城,神职之繁杂,神性之精粹,肯定远胜于这位飞升者。我估摸着,让金城城隍派一位分身过来,于瞬息间,在此方世界的牺牲祭坛将飞升者拉下来时,趁机顶替了上界山神大位。” 小悟空立即明白过来,忍不住击掌叫好,周围响起了若有若无的风铃声,即刻感受到小世界本身的天道意识,明显是支持此番行动。 “夺取神职!于仙道而言,可以对神道行李代桃僵之法!不过,飞升者毕竟是上界的一方山神,倘若事有不逮,恐怕会牵连甚广。” 人仙三葬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方的付出,顶多是一具城隍的分身,只要不给予根本神性,也就是俗称的道种,哪怕他被上界发现抓走,也丝毫没有威胁。可是,一旦此事大获成功,不仅可以治愈世界的大道之缺,还能徐徐抽取上界的元气!能级落差,可是一剂大药!” 小悟空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与本体的争执,无非是想让天道意识全力以赴地支持罢了。稍待片刻,一位头戴镶金嵌玉朝天冠,身披淡青紫云衫,脚踩蚕丝步云履的神祗化身,悄然来到牺牲祭坛附近。 人仙三葬也将三分拳意精神转移过来,化作一双天青色的眸子,随时准备入场调和,免得局面失控,坏了救世的大事。 一切准备就绪,小悟空作为此方天地的天意代行者,漫步来到牺牲祭坛前,将蕴含飞升者后代血脉的珠子打入石像里,天道意识瞬间降临,驱使着血珠,将勾连两界的因缘猛地扩大,暂时变成一条通道! 紧接着,淬不及防的飞升者,就被无数双大手抓住,不仅从山神尊位上拖开,还将他拖曳到虚空通道里,直接拖回此方天地,与一体两面的石像合二为一,献上世界的牺牲祭坛。 “镇压!” 小悟空看见飞升者真的被拖下界来,脑子里灵光频频闪现,甚至还被天道意识当场传授了一招“搬山”。 于是,他伸手朝地下一指,就将整座元气氤氲的灵山仙境虚影,压在飞升者的身上,不知是否有百万吨的厚重,即便其瞬息间恢复天仙实力,也教他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第二百七十七章 粉碎洞天 “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竟然会回到出身的小天地!” 八百年前的飞升者,无敌子徐克新原本在上界山神洞天里酣睡正眠,突然间被拖曳下界,回到出身所在的世界,还被搬山真法镇压地动弹不得,一时间无法接受现实,忍不住咆哮起来。 万万没想到,世界级的牺牲祭坛,将其视为待宰的猪羊,第一时间仙神两分,正如一体两面的石像,硬生生地剥离出山神之身。 小悟空来到飞升者的身后,右手套着已成臂镯的太玄天都金刀,五指握拳,一记黑虎掏心的直拳,正中山神的胸膛,摸索了片刻,掏出一枚寸许方圆的金印,实质上就是上界山神的神格,其中星光点点,正是附属的神职。 金城城隍的分身,不慌不忙地上前,伸手接过本体的二心分身,借助世界复兴的大势,进而夺取来的神格,不等彻底融汇为一体,就借助虚空管道,瞬息间直抵上界,以手中的神格为钥匙,打开洞天大门,迳自上前坐上神位。 原本有些虚浮的山神,就因此被替换掉,瞒天过海地骗过所有人,即便连上界的神道秩序,都没能察觉到异常,更别说并行不悖的仙道天庭。 没有人会关注偏僻角落的事务,坐镇穷山僻壤的山神,估计连上天赴宴都没资格,简直没有一丁点的存在感。 与此同时,小世界的牺牲祭坛上,飞升者这才愕然发现,自己被人设计陷害了,不仅仙道和神道彻底两分,就连上界神道的山神尊位,都被人取而代之,根本不再属于自己,不由地惶恐不安起来,愤恨不已地扭动身体,却连一点用处都没有。 小悟空掏空了飞升者的神道精髓,随手粉碎了只剩下空壳的神躯,只见甲胄在身的武将神姿,化作三百六十道神光,纷纷扬扬地落在祭坛周围,化作一副小周天星图。 瞬息间,还没有彻底断掉的管道里,不断地流淌出上界川林地气的余韵,尽管夹杂着还未剔除干净的瘴气荒疬之气,由于元气能级落差的优势,一份地气兑换成百倍的天地元气,不仅稳固了牺牲祭坛的厚重,加强了镇压飞升者的桎梏,还令饥渴的世界本源充盈起来。 以搬山之法移来的灵山仙境虚影,也随之变得更加真实,蕴含着一股如大地般厚重的质感,直令恢复天仙修为的飞升者喘不过气来。 “飞升时,此贼顺手带走了方圆千里的洞天,不知道掏空此方天地多少元气。现如今,吃我的,给我吐出来,拿我的,给我还回来!” 小悟空转到牺牲祭坛的正面,上下打量了一眼,右手五指握拳,依旧是一击黑虎掏心的直拳,拳锋无视一切,狠狠地嵌进天仙飞升者的胸膛里,五指抓住中丹田,将一枚黄晶质地,梧桐子大小的珠宝,从紫府里掏了出来。 仔细看,黄晶珠玉里,也有日升月落,也有山川河流,也有无数矿产神藏,此为天仙的根本洞天,自成一界,得了天大的造化才能成就。 “仅仅是外壳的黄晶,就是天地胎膜的一部分!世界是何等的钟爱于你,任由你撕下防护虚空侵蚀的血肉,让你这个下界的天仙,拥有可以横渡虚空的襁褓。真是大逆不道,忤逆之人!” 小悟空褪下臂镯,重新演化成环状的太玄都天金刀,并将黄晶珠玉放在里面。瞬息间,刀背收紧,牢牢地将其夹住,且不断地用力碾压。 呼吸过后,黄晶珠玉表面出现裂纹,此为天地胎膜崩解的预兆。三息过后,裂缝前后两段不断延伸、游走,迅速遍布所有球面。 只听咔嚓一声,太玄都天金刀失去环状的形态,变成实心的刀盘,黄晶寸寸碎裂,还未落到地面就凭空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否回归天地。 人仙三葬也没有想到,如此快的速度,天罚神权武器竟然将偌大一座圆满自洽,别具一格的天仙洞天彻底粉碎,浪涌狂潮般的天地元气爆发开来,以灵山仙境为起始点,迅速横扫方圆千里。 转眼过后,无尽的荒漠里,接连出现连绵起伏的群山,大片农田开辟出来,更有城镇拔地而起,人烟弥漫,香火鼎盛,都是天仙洞天里的“仙民”,实质都是飞升者的血脉,繁衍出的后代族人。 与此同时,失去了根本洞天,飞升者再也无法保持天仙修为,连地仙都保不住,直接破碎境界,沦落为普通的真仙,一如飞升到上界后,由于元气的能级落差,只能倒退两个大境界,以真仙之身进入仙界的天庭,变成可有可无的棋子,任人摆布。 更惨的是,世界收回了对曾经的天命之子的眷顾,飞升者再也没有与天地元气共振应和,举手抬足之间,都有雄浑无匹的大力加持的玄妙感觉。 小悟空看着天仙洞天回归此方天地后,将广袤无边的荒漠,造化成方圆千里的山川密林,不仅将薄弱的地壳镇住,还调和着地脉之气,不由地感叹起来。 “任人宰割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是你又何曾想过为如此眷顾你的天地做点什么?只会永无止境地索取,而不曾有过哪怕一丁点的回报!至于现在,你就乖乖地接受被镇压的事实,待在世界为你精心准备的祭坛上,为了此方天地的复兴,做出应有的贡献。” 灵明石猴深知话多容易误事的道理,掏空了飞升者的神道精髓,又将其仙道根基彻底回馈给世界,还将此贼的滔天气运全部驱散干净,仅仅剩下勉强维持真仙境界和实力的本体。 “对了!真仙境界,实质是你证得福德之道的功果,原本可以留给你自用。不过,此方天地的福德法则有缺,正需要你的道果来填。再说了,福德克杀运,世家子都有福德在身,谨慎持身,便不染杀劫。我对此,心有天大的不满啊!” 话音刚落,小悟空将太玄天都金刀放在飞升者的头顶,牢牢地压制住上丹田,泥丸宫不得不吐出福德道果,竟然是人参果般的胖娃娃。 人仙三葬叹道:“不愧是上界的仙神,竟然参悟了福禄寿三星的道理,将自己的福德道果,升华成福星,准备照住自己的气运!” “对了,对了!气运克福德,你是打算用相反道种合一,冲击更高境界!好大的气魄,果真有大智慧,大毅力,大气运,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我真的不能小觑任何人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 阴间暴走 大道有缺,应在飞升者的道果,即人参果般的胖娃娃身上,随着它被献上祭坛,原本属于此方天地的福德法则,纷纷被抽取出来。 顷刻间,赤白金青黑五色光华,从道果头顶喷薄而出,人仙三葬的那双青眸望过来,隐约看见赤红如血的福德法则,与轮回神国底部九幽血海某处,军道乐土弥漫的气息差相仿佛。 “杀戮(阿修罗)福德!先民一路走来,筚路蓝缕,刀耕火种,以启山林,人心即天意,起杀运之刀,屠戮自然生灵,开疆拓土,福泽绵延,遗赠后人,竟然也是福德之道!” 人仙三葬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仔细体悟着其中的精髓,发现自己为众生设劫,从中领会的劫运神拳,竟然多出了几分变化。 毕竟,除了赤红如血的杀戮福德,还有遍植草木,固沙锁土,有益于环境改善,青莹若玉的自然福德,以及金戈铁马,保家卫国,出则将入则相,封贵爵赠美谥,白如完璧的家世福德等等。 随着五条福德法则被抽取殆尽,飞升者的道果之相,立见消瘦许多,几乎有转成小衰神的几分模样,显然是道基坏了,就连道果也没有驻世之根。 眼看着自己连真仙境界都保不住,飞升者的道心瞬间破碎,他瞪着遍布血丝的眼睛,身上再也没有逍遥自在的神仙中人的风姿,冲虚空中的那双青眸——在他看来正是幕后黑手的人仙三葬怒斥。 “我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苦苦相逼至此,非得把事情做绝了,还做到如此之绝?我与此方小天地的恩怨纠葛,你一介外来者,岂能胡乱插手?还不快快将我道果恢复如初,否则的话,上界仙庭纠察灵官发觉此事,必定遣天使来诛!” 人仙三葬拳意精神所化的青眸,扑扇扑扇两下后,笑道:“我等设法将你从上界拖曳下来,用的可是反飞升之大术,休说外人可以察觉,就连你在上界的神道之身,也被我等设法,瞒天过海地替换掉。即便有人观看宙光长河,也察觉不出任何异常。唯一所虑者……嘿嘿!” 与此同时 仙界,广袤无边的天之九野,即飞升者所在的西南朱天之野——对应觜、参、井三大星宿——盛产朱砂,其土色泽赤红、暗黄,坐镇八百里丹霞山,为此山山神,享少劳之祭,以羊、豕居多,供奉花椒、精米。 金城城隍的一具分身,以神格为钥匙,进入上界丹霞山洞天,坐上山神的尊位,即刻镇压神域,使得虚浮的神位立即稳定下来。 稍后,祂便开始着手梳理地气,尤其是川林低洼地带,积蓄已久的湿热之气,枯草朽木腐熟后滋生的瘴疬,统统收拢起来,也不耗费神力净化,直接藉着因缘,灌注给下界飞升者徐克新的家族坟地。 一时间,位于下界东胜洲徐家的阴宅,死而有灵的一众鬼仙、家神,立即被不可名状的雾霾笼罩腐化,资质不足的当场灰灰,侥幸适应并生存下来者,则异化成遍体花纹,鬼神般的存在。 甫一出世,这些鬼神便上升到阳世地上,从祠堂牌位上蜂拥而出,挥舞着神兵利器般的利爪,疯狂地屠戮着毫不知情的儿孙,连带着追随主家多年的家生子和一众奴仆从不放过。 由于能级落差,哪怕是上界的瘴疬之气,在阴间稀释百倍不止,也有腐化之能,不仅将飞升者徐克新的阴宅祸害了,连带着其它修真世家在阴间的根基也被祸祸了。 阴阳间隔恍然消失,大量具有结丹修为的鬼神冲出地面,从内部破坏着诸多世家,有如烈性瘟疫般的,剧烈消耗着世家的实力。 一波血腥杀戮后,紧随其后的正是阴间自产的鬼神、冥兽,鬼神身上多有法纹,用的正是阴间鬼神之术,以诅咒居多,至于后者,多是无数残缺骸骨拼凑而成,沾染了无数灵魂的碎片,凶狂残暴至极。 它们携裹着海量的阴间气息而来,其中腐化的部分,不断地感染着周围环境,导致万物枯寂,连世家强行夺取、移植的灵根灵植都暗淡无光,营造出一片雾蒙蒙,遮蔽天光的恐怖场面。 修真世家对外界防御甚严,威力不俗的法阵环环相扣,号称铜墙铁壁,却不知道世上最坚固的堡垒,通常都是由内部破坏掉的。 从家族祠堂里涌出来的鬼神,除了大肆杀戮,还知根知底地着手开始破坏护族法阵的根基,哪怕他们被反应过来的世家底蕴阻挡住,分隔开来并一一绞杀,第二波汹涌出来的阴间鬼神和冥兽,就给了他们狠狠一击。 人仙三葬的青眸来到天上,俯瞰着东胜洲,遍地是狼烟,到处是烽火。灵气氤氲如仙境的世家高门,接二连三地被覆灭掉,阴气如海眼疯狂喷涌出来,几个点勾连成面,掀起一阵阵鬼神狂潮。 “此方天地收回飞升者的道果内蕴法则,补全了大道残缺,莫说徐家没了福德福运庇佑,在杀劫中厄运缠身,纷纷授首毙命,就连其它世家也遭了池鱼之殃。” “也难怪!修真世家都以为上界有人,彼此同气连枝,福运绵延,对内还分出厚此薄彼,对外尤其是是散修,就是予取予求,根本不修阴德,才会在当下受到如斯恐怖的反噬。” 人仙三葬返照自身,发现自行领悟的劫运神拳,又多了几分变化,分明是阴德之道,原本对劫运有所克制,现下却成了拳意精神的养分。 “这门劫运神拳,按理可以克制一切道德之士,专为中土世界的玄门正宗诸位高人,尤其是三位教主所设。没想到,此番救世之举,让我领悟到福德之道,阴德之道,尤其是后者,与劫运有妨碍。不若我将这点精神给神道之身,金城城隍去领悟,说不准可以凝聚道种。” 稍倾,那双青眸回落到地上,发现世界祭坛上,飞升者道心破碎,道果泯灭,就连真仙境界也维持不住,仅剩无多的法力,还被阴气狂潮覆灭家族所牵连,以高台跳水的速度急剧消失,只剩下一点本命真灵和根本道性! 第二百七十九章 悟空不空 “徐克新,汝本是秉承大运出世,受天地眷顾之人,修道不过二十年,就证了福德道果,成了此方天地最后一位天仙。原可以补大道之残缺,弥合前任天仙飞升后的罅漏。不料,汝嫌弃世界狭小,向往传说中的上界,竟然强行轰破天地胎膜,霞举飞升。你有罪!” “你有罪……你有罪……你有罪” 恢复几分元气的小世界,就连天道意识也清晰了几分,顺着小悟空的指责,对这位飞升者,曾经钟爱的孩子,发出了问罪的天谴之音,余波威力在其根本道性上回荡,有如无数柄锉刀,反复不断地锉去,一点点道性灵光洒落而下,回归天地本源中。 小悟空以替天行道的身份,继续审判这位飞升者:“汝证道的时代早已过去,没有一位人证,不过天地记得你的道誓。现如今,以天地为证,汝抛弃此方世界,逃亡似的飞升上界,此时正是报应之际,余在此送你应誓!” 话音刚落,徐克新仅存一丝最坚固,接近不朽的暗金道性,有如风中烛火摇曳了一下,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堂堂一位天仙,在上界也是有身份,有地位,有神道之身,有山神神职的长生不朽者,自从被此方天地假手外人拖曳下界,作为牺牲供在世界祭坛上,替天行道者劫运一拳,伐其神位,再来一拳,粉碎洞天,终末一拳,坏其道基,顺利完成审判,直至将天仙贬为凡人。 最后一点本命真灵,小悟空也没有放着不管,弹指轻轻一点,就落在混乱不堪的冥土阴间,落在一匹半人半马的冥兽上,冲上阳间地面,屠戮着修真世家徐家负隅顽抗之人。 人仙三葬的青眸环视周围,发现随着修真世家纷纷倒台,成千上万的世家子毙命归天,东胜州的灵气浓度恢复不少,几乎恢复到八百年前的盛况。 当然了,其中贡献最大的还是飞升者“谪仙”徐克新,不仅为荒芜一物的大地,升起了连绵起伏的千里山脉,附赠水草肥美的丘陵山坡,膏腴丰壤的万顷水田,其中不乏上界收集的仙气精髓。 人仙三葬随手摄来这点精髓,笑道:“金城城隍的分身,在上界收刮瘴疬之气,全部用来祸害世家,却也在阴间冥土掀起了无数动荡,恐怕以后不好收拾。这点仙气精髓,我们就不取来受用,还是以其为引子,用来点化仙晶灵石的矿脉,以备将来镇压阴间冥土。” 此时的小悟空已是十五六岁的小大人,距离青年时期应该不远,原本可以用这点仙气精髓加快蜕变,听了人仙三葬的话,沉吟了片刻,想起此方世界恢复三分元气,可是根底还很是虚弱,便忍住受用的念头,点了点头。 人仙三葬满意地笑了,看着越来越独立自主的小悟空,隐隐约约地脱离了二心分身的迹象,稍稍正色。 “人之一生,有数个成长的阶段。初生懵懂时,喜怒形于色,容易被人所用,因势利导,不得自由。渐渐成长后,知慕少艾,便有无明烦恼,暗暗滋生,知自己所欲,能制其所欲,才是成长!悟空,我很欣慰,经历了此番磨砺,你终于长大了,可以自由地外出闯荡!” 小悟空听着这话,起先还是很高兴,不过听到后面,却面色一暗,随即恢复了正常。 “我是你,你是我,彼此一体!即便如今,我是我,你是你,独立自主,还是一体,又何必分出彼此!” 人仙三葬听了这话,隐约有所触动,冥冥之中明悟了一点因缘:“此话不假,竟然让我得了少许灵感,窥破了几分迷雾,窥见了命运的脉络。我估计,用不了多久,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小悟空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眼里流淌着宛如天意高悬的神光渐渐退去,浮现出凡人的世俗之感,戏谑道:“你可是想起了等不及,又再次跑路(穿越)的那人!” 人仙三葬笑着摇摇头,随即轻轻地点点头,就在这时,一道灵光电闪而过,断乱因果之力发动,眼前浮现出几片浮光掠影的景象,忍不住喃喃自语。 “我记起来了,月婵没有孪生妹妹!那么,当时与我合体的月娟……瞬间就被迷雾遮掩了!悟空,你怎么看?” 小悟空已超脱出去,根本不受命运迷雾的影响,反而能跳出局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个分明,只不过线索还不够多,拼图少了太多,无法立即下定论,当下只能正色道:“此事必有蹊跷!” 人仙三葬没有继续追究下去,青眸看着蔚蓝天空,无比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苍穹,穿过天地胎膜,无视世界系的无垠虚空,看见了上界的天之九野。 “我方在上界有人,不断倾泻瘴疬之气下来,由于能级落差,即便千万倍地稀释开来,令此方天地充斥着阴、湿、淫、秽、污、霉、浊诸气,也是很大的一笔进项,你来主持大局,调和诸气,散布到其它岛洲。谨记,砍伐仙道根基,铲除修真世家,务必将飞升者拖下水!” 小悟空听见由得自己主持此事,不仅欢呼,还雀跃起来,有些得意忘形了。人仙三葬原本还想提点几句,想到小悟空已超脱,有自己的想法,没准比自己的设想还好,便决定由得他放手施为。 人仙三葬心里暗戳戳地想着:“原本的设想,继续模糊阴阳界限,引导人人如龙的修真界,无数岁月积累的承负,尤其是阴间冥土的鬼神狂潮来攻。只是如此一来,人间鬼国定会林立,与仙道既隐,人道大昌有些妨碍,还需仔细计较了。” 清亮如水的眸子悄悄地隐去,想来是回归本体真身去了,小悟空见此也不在意,将替天行道的权柄,太玄天都金刀还给此方天地,却是自行舒展手脚,再次打出劫运神拳,却与人仙三葬有点不同,分明是人劫起手式【夺取神格】,以及变招【粉碎洞天】。 “世家满门受诛,此方天地灵气大潮初现,又有上界浊气下沉,修真氛围悄然改变,此后应当再无仙人!” 莫说小悟空,就连人仙三葬对《劫运神拳》的天劫、地劫都掌握不深,因此他练成人劫起手式,因着这点“再无仙人”的灵感,悍然打出第一式。 “断天梯!” 第二百八十章 寒冰王座 此招一出,就有无形无质的拳意精神,化作涟漪震荡开去,所过之处,道经典籍上的文字,立即出现上下位移、左右交替,宛如神迹般的一幕,原本通顺流畅的经意道韵,经此变乱后,顷刻间荡然无存,再也不能给后学末进以启迪。 可是,修真界并未因此断绝根基,顶多掘断了八成而已,毕竟除了道经典籍以外,还有口传心授,尤其是精修念力的道脉,心心相印就能传法,根本不用落文字于纸上。 正因为如此,“断天梯”的后续变化就来了,继冥土阴气狂潮,鬼神军团冲上阳世纷纷暴走,此为大祸事,也是一场大造化。 来自上界的瘴疬之气,被稀释百倍后,莫说积年的厉鬼,就连新生的冤魂,都被腐化成野生的鬼神,顺利带到地上人间,不断地中和化解,进一步增益此方天地的元气。 于是,能够适应环境的变化,在人为的大造化里获益良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修士,远比前面无路,只能困顿在当下境界之中,生机渐渐枯竭的“世家底蕴”强太多了。 毕竟,船小好调头!那些散修中的佼佼者,尤其是不那么正统的旁门左道之士,原本就无望于长生,此时得了天大的好处,修为暴增,法力进境一日千里,就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即便东胜州的修真世家都被小悟空等人祸害地差不多了,其余三大岛洲上,还是有不少顽抗到最后的堡垒。 在天地元气越发浓厚的当下,正统修士却根本吸纳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灵气,只能用体内积蓄的法力,注定了修真世家和占据山头的门派必定灰灰的下场。 散修们很快就察觉到世家和门派的孱弱,洞悉他们的弱点,压抑已久的怨愤火焰,倾尽四海之水都难以熄灭,更别说现在根本无需压制。 于是,散修们纷纷揭竿而起,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随意招呼一声,附近就有三五七百的散修汇聚过来,合众人之力专攻一点,破了世家、门派的防护大阵,接下来就是屡试不爽的“吃大户”! 被修真世家收藏起来的灵石、仙晶,灵田、灵谷,珍禽异兽、琼花瑶草,甚至前贤遗留下来的法宝、神兵,在一朝覆灭后,统统成了散修的战利,甚至反过来将他们武装起来,实力和势力简直与日俱增。 至于依托地形地势铺展开护山大阵的门派,普通散修急切之下还真的攻克不下,不过小悟空自然会因势利导,引来冥土的特产鬼神军团,驾驭铺天盖地的阴气狂潮,行水淹之法。 其中,北明州,依着万古冰川为根基,立教开派的大光明神宫之战最为经典,可以称得上是将攻防两端都做到极致,孰料不到对手乃是鬼神军团,援兵源源不断,甚至堪称无穷无尽,结果被活生生地耗死! 一头吞食了不知多少世家子修士血肉的积年老鬼,于大劫中受了天眷,顺利转成阴神境的鬼神之王。 甫一动手,鬼神之王就招来了漫天阴云,遮蔽天光,将极北冰原弄成漫漫长昼,为接下来的鬼神狂潮,提前改造出最适宜的环境,免得受到天光的影响,实力大打折扣。 大光明神宫也不是吃素的,宫主察觉到不对劲,立即飞遁前往前古永冻冰川,坐在寒冰王座上,以自己动弹不得为代价,激发了护山大阵的最大威力。 丝丝缕缕的寒气冲上天空,凝聚成一枚亩许方圆的六角霜花,经宫主法力推动,蓦地爆碎开来,化作九九八十一道寒焰冷光,分别落在大光明神宫所在的冰川山脉各个节点上,升起覆碗似的冰蓝色护罩,约莫尺许厚,遍布六角晶格。 当时,小悟空也在附近旁观,瞧着大光明神宫的护山大阵,暗中评估了此等防护的特性,不仅暗暗咋舌。 任何运用天地自然之力的法术攻击,触及防护罩时,立即会遭受十倍奉还,若隐若现的冰霜神纹,有眉有眼,宛如生灵,在防护晶格之中不定期的游走,专门克制精通五行、八卦的鬼神。 来自冥土的诅咒倒是无碍,不过大光明神宫的弟子,都在群山起伏连绵的高低处时隐时现,别说锁定住他们的身影放出咒术,就连乍一眨眼睛,就会走漏掉目标。 所幸的是,阴气狂潮从冥土深处席卷无数冥兽而来,有它们冲在前面,挥舞着堪比神兵利器的爪牙,竟然在大光明神宫的防护罩上,硬生生地撕咬开一个个创口,然后趁着一众神宫弟子们消耗法力弥合罅漏,冥兽们将自己的身体重叠缩水,强行挤了进去。 一头,两头,三头……看似坚不可摧的防护罩,竟然接连出现被结丹境界的冥兽攻破进去的场面,惹来大光明神宫弟子的飞剑射杀。 可惜,全身都是骨骼的冥兽,稍微震动身躯,就会人立而起,长出额外的双臂,甚至四臂,伸缩如意,可长可短。 更难得的是,这些手臂不惧飞剑攒射,还能发出分光掠影的控剑法决,或者口吐冥土污秽,尤其是上界瘴疬之气沉降而来的腐仙之力,能在瞬息间,将飞剑催化成灰。 随着一头接一头的冥兽强行挤进去,也不分头散开,而是集中优势摧毁布阵的节点。无论冰川硬如百炼钢,在它们有如神兵利器的爪牙磨砺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堡垒。 大光明神宫以女弟子居多,也不都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子,着实有不少冷如冰、寒如雪,杀伐果断的冰山美人,却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如此悍不畏死的冥兽,更别说防护罩外面,恶形恶状的冥土鬼神。 无奈与布阵的节点接连被拔掉,无论怎么输送法力,护山大阵的厚度,还是以眼睛可见的速度缩水。 毕竟,人力无穷却相当有限,不像是万古冰川,连着广袤无边的极北冰原,蕴含的寒气简直无穷无尽,根本没有用完的时候。 当护山大阵被鬼神军团消磨殆尽,阴气狂潮瞬息间合拢,三息过后,大光明神宫就此陷落,天资再如何惊才绝艳的冰美人,也在短暂的闪耀后,就被奋身而上的无数鬼神彻底湮没,徒留绝望的眼睛望着天空,伸出祈求命运眷顾的手。 或许,她们都寄望于天下无敌的宫主,能够腾出手来救人。可惜的是,端坐在寒冰王座上的倩道人,此时已自顾不暇,被无数结丹鬼神围攻,亲自手刃三千鬼神,滔天法力却消耗殆尽,已近油尽灯枯的境地。 阴神境鬼神之王瞧见好处,上前亲手将她拖下来,转身自己坐上了寒冰王座,夺取了大光明神宫的根基,若不是小悟空暗中出手阻扰,没准它已腐化此地,顺利开辟地上鬼国。 第二百八十一章 顺天逆天 即便如此,在极北冰原大光明神宫彻底覆灭后,鬼神军团里的结丹老鬼少了许多,不过吞食修真者的血肉,尤其是她们的灵魂,进军为阴神境的鬼神却多了不少。 再加上鬼神之王端坐在寒冰王座上,轻易动弹不得,鬼神军团就此分裂成几部分,仿佛蜂群大了就会自行分出去建立新巢穴。 北明州的各大修真门派,接二连三地被摧毁,门派里的各种资源,尤其是灵池、地脉,都被鬼神们分食殆尽,天可怜见,这些雏形的福地洞天刚刚孕育出来,就中途夭折了。 此方天地依旧不为所动,漠视着修真界的承负悍然反噬,阴面犯界,入侵阳世,不知道死了多少天资卓然,道途广大的修士。 随着东胜州、北明州接连倾覆,无论是仅存无多的修真世家,亦或者感受到唇寒齿亡威胁的门派,不得不摒弃成见,掏出压箱底的资源,用来收买势力暴涨的散修,或者收徒、或是联姻,先将散修里的佼佼者一网打尽,再以威逼利诱的法子,打压不服,收拢服从的。 最后,就连闭关不出的家族底蕴,坐死关的门派老祖,都被外界天地的剧变惊动,掏出持之可以渡劫飞升的法宝,发誓要与鬼神军团分出生死。 南坛州万千修士布置成群仙朝天大阵,按八卦九宫之理,定住地水火风四象,镇住天山雷泽四维,请上界的仙人赐下道兵“太白金戈”,于黎明时分,长庚星跃出地平线时,抢先向鬼神军团发起反攻。 金戈所指,上应天星,阴气狂潮被无形巨镰割裂出一道道深邃的沟壑,再也不能形成合围之势,令鬼神军团再也无法占据地利优势,甚至反过来,将各个境界的鬼神分割开来,准备各个击破。 紧随其后的西集州的大阵,却是走了聚沙成塔的路数,也不知道是哪个阵法天才构思的阵图,竟然将复数多个的小阵勾连起来,组成道域繁杂,万应万有的超级法阵。 仅仅以剑阵来论,太乙剑派的分光剑阵,最擅长的就是集众,即便是一剑能出一道剑影的入门剑修,只要他融入剑阵里,也能借助剑阵法域,轻易挥出八道剑影,四道有形剑气,简直就是连升两个大境界,成了登堂入室的大剑修。 正因为如此,就在南坛州群仙朝天大阵将阴气狂潮割裂开来,分头转移去天南海北,又将鬼神军团区分开来,彼此近在咫尺,却根本无法联手。 就在这时,太乙剑主抢先一步出手,只见分光剑阵中,千余剑修同时御剑,剑光暴涨,剑影潜藏,都被剑主招到身边,精心打磨一番,去芜存菁,化作一柄举之破苍穹,挥之裂大地,前所未有的金黄色天剑。 剑锋所向,即便是阴神境的鬼神之王,也难逃天剑之诛,被一道金黄色光焰插穿身体,彻底破碎其鬼神之根本。 三息过后,鬼神军团再无首领,除了北明州极北冰原大光明神宫旧址寒冰王座上轻易不能挪动的那位,阴神境的鬼神都在一个照面里灰灰了。 结丹境的鬼神再次成了主力,一个个坠落到地上,以身化作门户,打开了通往阴间冥土的大门,然后不断地朝两座大阵,乃至两大岛洲,倾泻出源源不断的腐化气息。 剑光、剑影一旦沾染上,顷刻间朽化灰灰,吓地太乙剑主被迫住手,不敢过分杀戮。毕竟,这些腐仙气原本就是上界的瘴疬之气,就连群仙朝天大阵里,镇住阵眼的道兵“太白金戈”,也对其忌惮不已。 既然上界的道剑也对腐仙气畏之如虎,此方天地的法宝、神兵,就更加不是对手了,一旦沾染上,要么灵光暗淡,要么灰灰去了,让万千布阵修士心疼死。 无数鬼神秉承修真界的承负而来,腐仙气对它们而言,不仅无害,反而有诸多增益,加持了不可思议的神妙,越战越是亢奋。 两大岛洲诸多修真门派、世家,能对鬼神造成有效杀伤,就是以太乙剑主为首的高阶剑修,以及擅长天府雷法的雷家和众多精通雷法的修士。 小悟空漫步云端,俯瞰此战胜负如何,结果足足看了七天七夜,鬼神军团死了七八成,结丹境鬼神一个都无,反观修真门派、世家一方,却是奋战到最后一人倒下才结束,就连颇具灵性的道剑“太白金戈”也没走脱掉,被裹在腐仙气里,直至朽化成一块凡铁。 此事引来了一位飞升者谪降而来,乃是太白金戈的兵主,结果被小悟空联合天道意识坑了,再次献祭给此方天地,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提。 此战结束后,高阶修士死伤殆尽,道脉传承十不存一,所有道经典籍,被小悟空的《劫运神拳》人劫第一式“断天梯”改变了文字,也是成了彻底的无用书,根本不能持之入道,久而久之,修真界日益萎缩,不出十数年,一代人左右,就会消失在风中。 不过,天发杀机,留有余地,应在小悟空领悟阴德之道上。论起来,他也算是修士,结果天道意识记得小悟空的好处,故而网开一面,给了修真界一线生机。 诸多道性深藏的法宝、神兵,受了腐仙气的感染,再也无法如往昔般被修士驱使,在彻底换了个“活法”的新世界法则里,它们成了某种“神格”般的存在。 一旦完成认主仪式,就会与兵主息息相关,成为寄宿在灵魂和肉体里规格外的存在,除了能帮助他们抵御无处不在的腐仙气,还能延缓天道意识针对这一类“新时代修士”的意识面侵蚀。 对凡人而言丝毫没有损害的腐仙气,对付起修真入道之辈,可以称得上是一剂毒药,且不断地残害着他们的身心。 腐仙气早已被此方天地接受、融合,成为受天道意识驱使,专门针对不逊之辈的利器,所谓的不逊之辈,就是逆天改命的修士。 要么,顺天成人。要么,逆天成仙! 第二百八十二章 神格兵器 即便修真界的终末之战过去数月,小悟空依稀记得那一战的细节,简直历历在目。 冲霄诀云的雷光,在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汹涌而来的阴气大潮里渐渐低落,最后只能在大阵周围滚来滚去,勉强护住最后的防线。 裂地分海的剑气,在呼吸之间,将一众鬼神催化成灰,一阵风吹过,纷纷扬扬地落下,挥剑无数至油尽灯枯时,连斩杀一头鬼神都勉为其难。 阵中,结下深厚友谊的修士,托付后背和身家性命,将真元法力,不要钱地灌注到擅长雷法的修士体内,亦或者甘当法力池,为剑修提供绵绵不绝的灵元。 战事越发浓烈,大阵外围一圈圈地被瓦解,倒下的修士也越来越多,剩下的人却越发道心坚定,都知道后退无路,唯有拼死向前,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世家子搀扶着散修,气喘吁吁地连正常呼吸都成问题,能够坚持到现在,他们已经够出色了,却还是真气耗尽,难逃一死。 “所幸的是,我家秘藏典籍,提前用法术复制无数,在西集州各地大肆散布,家族虽然没了,祖上传承下来的道统,却不能断在我们手里,日后必定有发扬光大的一天。” 散修听闻此事,不由地大为叹服!实际上,他在早先时候,也将自己一身所学,写成道书,传授给了族人,也希望他们能够继承自己的道统,否则的话,死都不能瞑目。 尽管没过多久,他们就死在鬼神的爪牙之下,可是两人却没有一丝遗憾地赴死,心里都抱着对将来的期望。 不幸的是,小悟空的《劫运神拳》人劫第一式“断天梯”,能够在不知不觉之中,轻易地改变道经典籍里的文字位置,别说有资质的人能否练法成功,就连原着者来到跟前,也看不出破绽。 譬如这一句:你的看每一个字文都是倒颠的,却能确准误无地读通出来。原着者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实际上换一个人来,就会出差错,而且还是天大的错误。 此方天地假手小悟空覆灭掉整个修真界,又用万千修士消耗掉历年积累的承负,减轻了本身的负担,还获得了一大笔来自上界的进项,整个世界都焕发出勃勃生机,似乎缓缓地上升着,向世界系更高位置攀升。 小悟空亲手设计,利用残存不多的腐仙气,将侥幸保存完好的法宝、神兵,异化为某种类似“神格”的玩意,分散落在四大岛洲,终究是给了修士一条出路。 举个例子,太乙剑主的佩剑“太乙分光剑”,就是九品神格,上上之属,兵主彻底融合后,达成百分百同步率,就是阳神真人的境界,差一点点就可以转成元神真仙。 又有一品神格“羊刃”,本是都天神煞阵布阵法兵,没了天星照命,煞气散尽,就算侥幸异化成功,也是中下之属,为司刑之人所用,也即是衙门里的捕头、快手能够运用融合。 神格兵器修炼圆满,即可晋升品阶,譬如二品神格“子母青蚨剑”,满足一应条件后,可以晋升为三品神格“子母阴魂剑”,从驱使普通的灵虫,转眼过后可以操纵厉鬼怨魂,甚至超拔这些可怜人,就此脱离苦海,具备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奇能力,甚至胜过原本。 于是,三四个月过去后,修真界的残余势力,在没了师傅领进门后,立即被改换文字的道经典籍,统统带进沟里,反倒不如野外捡到“神格”、跳崖获得“神格”、出门拾取“神格”的幸运儿。 可是,这些神格武器也不是安全无虞的,一旦兵主开始融合,掌握神格武器赋予的能力,相应的考验就会接踵而来。 有时候是在耳边回荡的喃喃低语,有时候是震撼人心的沙场厮杀,有时候是美娇娥的浅吟低唱,最多出现的却是各种恶毒的诅咒和咒骂声,足以将心志不坚的人活活折磨疯掉!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没过多久就有人自行摸索出神格兵器的各种规则,开始寻找同一类人。他们在命运的驱使下,似慢实快地聚集在一起,形成组织相对松散的门派,凭着神格武器赋予的各种能力,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地盘,并圈起一定面积的势力范围。 当然了,也有独来独往的独行客,譬如获得一品神格“大刀”的无名刀客,便是以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得了神格兵器的认可,在短短的数月时间内,同步率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即便是一品神格,在他手里也能发挥出惊世骇俗的能力。 可是,融合地越深,考验就来地越频繁,为了从疯狂的噩梦中醒来,无名刀客在脸上、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道打醒精神的伤疤。 轻描淡写的一道,落在左侧眉头,仿佛断眉一般。最危险的一道,几乎将双眼弄瞎,两只眼睛的眼皮,都有伤口处理不妥当,还未彻底愈合,留下的白色瘢痕。 他本是在北明州游荡,听闻西集州有大量魔崽子聚集,拼凑出大半本的《地狱道》,准备在冥道吉日入手修炼,用来对抗掌握神格兵器的幸运儿。 不料,有人嘴巴不严,走漏了风声,不仅引来了修真界死心不改的余孽瞩目,还吸引到了如无名刀客这般拥有神格武器,被魔崽子们深深忌惮的一众人等。 没想到的是,无名刀客刚刚跨海而来,踏进西集州后,没过多久就遇到了三品神格“七星刀”的兵主。 这位兵主拥有的神格武器比较特殊,就是他可以拆下刀身的七颗宝石,赋予七位好友,令它们手中的刀兵,具有不同的能力。 贪狼星性喜贪婪,巨门星口才上佳,禄门星财运亨通,文曲星博学多才,武曲星武学精进,廉贞星喜走偏锋,破军星先破后立。 或许是一品神格“大刀”没什么吸引力罢,“七星刀”的兵主看在同是刀系神格的份上,没有为难无名刀客,反倒是在杂草丛生的沙地上,留下指路的道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地狱道》 这是一个何等可怕的世界,骤然之间失去威震一方的修真门派,也没了威名赫赫的修士世家,巨大的权利真空,根本没有任何势力能够在短时间内填补进来,混乱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于是,在旧时代里,依附于两者,精擅武功的外围人士,以自身掌握远超常人的武力,率先挺身而出,疯狂地攫取着一切无主的资源,尤其是必不可少的粮食。 托修真界一起灰灰的福,海量灵气回归此方天地,田野里种下的五谷杂粮,再也不是干瘪的空壳,半满的秕谷,而是具有滋养人体脏腑,让人们饱餐一顿的口粮。 再说了,三四个月过去,田野里收割一茬,忍饥挨饿的农人看见了丰收的希望,爆发出千百倍的热情,就是粮食收获入仓后,那些逞其拳脚精通,武力过人的强盗,动不动就杀人立威,用血腥的手段,抢走了一大半的收成,这一点孰为可恨! 不过,强盗行径实为破格获取,终究是不法之道,没有几个人会忍受得住,远不如旧时世家撑起官府的门面,按照法典管理地方,征收粮税,给予民众以保护,按规矩统治乡野来地正统。 尤其是官府衙门中人,凑巧获得神格武器,譬如一品神格“戒尺”,或二品神格“惊堂木”,便能很快恢复统治地方的法理,震慑境内的江湖门派,甚至路过的江洋大盗。 “七星刀”兵主本是武将出身,身边始终追随着一众好兄弟,好心好意地为无名刀客指路,实际上也有投石问路的想法。 毕竟,他也曾经听说过《地狱道》的威名,哪怕在旧时代,也是一门直指阳神真人的绝顶功法,可以凭此证道长生,如臂使指地使唤九幽地狱深处的鬼神。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终结修真界的一战,就是无数鬼神渡海而来,在西集州和南坛州之间的狭小海域,引发长达七天七夜的鏖战,即便鬼神军团遭受重创,十不存一,修真界也凋零殆尽,结果此战被好事者按在了《地狱道》头上,孰不知这一脉的修士也被灰灰了。 至于传闻中的魔崽子,要么提供几页道经,要么就是几句入门口诀,竟然拼凑出大半本《地狱道》,好巧不巧地召唤出裹着虎皮裙的鬼神现世,哪怕不受魔崽子的驱使,毕竟也是大成功,在修真界传承断绝的现在,赶路靠走,喊人靠吼,以讹传讹下,就彻底变了模样。 天性行侠仗义,热衷打抱不平,无名刀客按照“七星刀”兵主指示,远胜常人的脚程,很快深入西集州腹地,入夜时分,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地狱道》的源流所在,地狱门的旧址,死亡谷! 原本对常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天堑鸿沟的毒雾,早就被腐仙气消化殆尽了,以致于连一点修为都没有的魔崽子,竟然可以随意出入。 当然了,无名刀客也可以不用屏住呼吸,直接走进了阴森恐怖氛围荡然无存的死亡谷,瞧见了昔日威名赫赫的地狱门的模样。 最显眼的自然是通体肌肤赤红如血,袒胸露肚,披着一条虎皮裙的鬼神,只见它双腿盘起,在掀掉屋顶,杂草丛生的殿堂里,跌坐在地狱门门主的宝座上,双眼如火炭,放出暗红色的热光,头顶还有一对稚嫩的牛角。 倘若小悟空在此,自然可以轻易看出,这家伙并非鬼神之属,而是中土世界颇具名望的火属大妖,西域都护府辖内,占据七百里火焰山,自称圣婴大王的红孩儿。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此方世界,什么都没做,就为这狭小的天地,带来新的道路,新的法则,那就是妖! 《孔臧?鴞赋》有云:观之欢然,览考经书,在德为祥,弃常为妖。意思就是,承载德行,就是祥瑞、吉兆,抛弃伦常道德,就有妖邪、不祥。 火焰山曾经也是草木葱容,水田肥美的所在,只可惜,西域各国索需无度,滥砍滥伐,不断地烧荒开垦,终于将七百里火焰山掏空,变成了不毛之地。 圣婴大王红孩儿秉承自然的怒火而生,天生的火属大妖,此时出现在此方天地,的确不是正常行为。 他是再次于火焰山暴走,岩石裂开,火冒三丈,危害地方,威胁过往商队,奉上无数牺牲祭品都没能平复怒气,结果被人仙三葬亲自出手打服,用拳意精神所化的金箍,约束其不逊妖性,特意送来此方天地,作为药引般的存在,将成精做妖之道,铭刻在大道里的源流。 “不如此,我也不好藉着月亮,放出帝流浆这等大杀器!此举,无非是为人道树立一个长期对抗的对手,有百利而无一害。” 圣婴大王红孩儿骤然出现的消息,瞒不过小悟空的耳目,结果在问询本体真身时,人仙三葬就给了真实的答案,包括自己设想过的计划。 与此同时,无名刀客在面对自己并不熟悉,常识以外的陌生事物时,特意放出淡淡的杀气和刀意,结果头顶有牛角、裹着虎皮裙的鬼神,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反倒是聚集在地狱门的魔崽子,接二连三地出现,兴致勃勃地开始围观身负一品神格“大刀”的无名刀客。 可是,他们身上既没有深邃阴森的地狱道功法气息,也没有沾染上太多的九幽之气,故此,无名刀客的目标始终锁定在据说拼凑出大半本的《地狱道》上。 “没想到,这些魔崽子没有珍而贵之地藏起道经典籍,反而大大方方地摆放在最显眼处,大概是提前埋伏必杀的陷阱,就等着有人主动跳进去,再来个守株待兔。没准,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是引诱外人前来,然后趁机围起来,杀人夺宝!” 无名刀客并不蠢笨,反倒是非常精明,旁人都被他魁梧的身躯,粗犷的面目欺骗住了,唯有其本人才透过迷雾,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厚背九环大刀无需按动扣环,直接从刀鞘里弹出,无名刀客右手伸到背后,无比顺溜地拔刀出来,双手握紧刀柄,整个人膨胀了一大圈,变成九尺高的昂藏男儿。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巧不工 一众地狱道魔徒瞧着耗费无数牺牲和血祭,从九幽地狱召唤而来的魔尊,甫一现世便闭目养神,对外界周遭的变化根本无动于衷,终于放弃了狐假虎威的打算。 在众人示意之下,一位身材妖娆,前凸后翘,紧致夜行衣裹身的女子,迈着如走龙蛇的步伐,走到无名刀客的面前,双手握紧拳头,随即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把蛇形匕首,以十字拳的起手式,摆开左格右挡的架势,把身体重心缓缓地放低,在积蓄着一击必杀的气势。 无名刀客冷哼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魔徒,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三层祭坛上的地狱道,默不作声地迈开脚步,在空旷的广场上走动,直至魔典、魔徒与自己成了一直线。 在场的魔徒哪个不是鼻毛都修炼成白色的老狐狸,一眼看穿无名刀客的想法,有人就将声音逼成一线,以“传音入密”的绝顶武道修为,传进“蛇姬”的耳朵里。 “该死的家伙!竟然想利用本门经典的安危,逼得我不能退避,怎么能如你所愿!” 可是,就在凹凸有致的魔徒准备闪避的时候,无名刀客双手握紧神格兵器“金背九环大刀”,悍然斩出一记有形刀气。 咔嚓一声,丈许长的刀气应声裂开地面,有如江海之上爆发船战时,具装犁头撞角的快船,朝五牙大舰发起顺风冲击。 原本可以抽身而退的蛇姬,猛然发现对方真的有将本门经典灰灰的本事,不得不收回闪避的想法,双手反持蛇形匕首,左右交叉地架着,硬挡这一记气势汹汹的有形刀气。 谁能想到,裂地尺许,硬生生撑开肘尺宽的沟壑,看似锐不可当的刀气,竟然在撞向娇小玲珑的魔徒瞬间,耗尽了所有力道似的,提前崩溃,直接化成一阵风,消失掉了。^ 就在蛇姬错愕当场的时候,无名刀客双脚接连顿地借力,整个人有如离弦之箭射向对手,金背九环大刀斜着从身后荡起,抡圆后一记弦月斩,刀背上所有铅环全部往前压,加快加重了刀头去势,威力至少比普通一刀超出两成,顺势重重地砍在左右交错的蛇形匕首上。 “铿叮”一声,百炼钢打造而成的奇门兵器,没有让在场的魔徒们失望,竟然架住了无名刀客的全力一击,就连蛇姬的脸上,也露出松了口大气的微笑。 可惜,一击不成,无名刀客立即变招,双手握持着刀柄,不停地左右摆荡,还借助身高完全碾压的优势,不断往下压。 亭亭玉立的女魔徒哪里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对手通常的情况下,都是蛇姬先用诡诈手段坑对手一把一时不慎,双手竟然吃不住对手完全不讲理的蛮力,手腕、肘部的筋肉接连发出“啪啪”的声音,顿时骨酥手麻地被无名刀客压制,完全陷入下风。 就在冰肌玉骨的女魔徒毙命待死时,甫一现世便闭目养神的圣婴大王冷哼一声,鼻头喷出一道血色焰光,腾空上升三十丈,猛然倒浇而下,正好落在濒死绝望之际,梨花带雨的蛇姬头顶。 瞬息间,沉鱼落雁的女魔徒身上燃起一道血焰,漆黑的头发从根部蜕变成猩红欲滴的颜色,,双手十指手背接连冒出铁线似的黑筋,蜿蜒游过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不仅将受伤的部位修复如初,还将她的一双手臂强化了十倍不止。 生死关头,竟然得到九幽魔尊的赏赐,不管这份恩典因何而来,“蛇姬”都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觉,似乎有一股战死沙场的欲望不吐不快。 想到这里,闭月羞花的女魔徒身体猛地往后倒去,放弃所有抵抗似的,不仅一举骗过了无名刀客,还将在场的魔徒们都骗了。 结果却是蛇姬使了个铁板桥的身法,双手反持蛇形匕首顺势往右,将无名刀客的金背九环大刀引带到身旁,握住匕首握柄的右手顿地借力,脚跟发力蹬地,整个人竟然贴着地面往后滑出去,顺利逃出对手的刀势笼罩范围。 可是,如此一来,无名刀客面前就没有人了,可以随时再劈出一刀,将祭坛上的本门经典瞬间摧毁。 此举就连在场魔徒中最蠢笨的那个都能想到,无名刀客怎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斜着往身后抡起金背九环大刀,整个人原地旋转一圈,刀势比方才再厚重三成,顺利斩出一记有形刀气。 与方才大而无当,中途崩溃相比,这一击有形刀气对周遭环境毫无影响,不仅点尘不起,刀气还更加凝实,甚至撕裂大气,形成一道刀形真空风刃。 “二段发力!刀中藏刀!此子竟然得了刀道真髓,俨然有三分宗师气象……日后成就远大,此子绝不可留!” 在场一百十数个魔徒中,一位须发皆白,神态祥和的老翁,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冰冷刺骨地不带一丝暖意,显然是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到了,对无名刀客更是忌惮极了。 危急关头,杏脸桃腮的女魔徒也顾不得许多,不由自主地施展出“缩地成寸”的超绝身法,蓦然出现在有形刀气和真空风刃的前面,还是双手交叉,反持蛇形匕首格挡。 就在这时,蛇姬被圣婴大王赏识,以精纯妖气异化的双手黑筋,分流出部分精华,灌注到蛇形匕首上。 原本百炼钢精心打造而成,平平无奇的扁平兵器,蓦然粗壮起来,变成两条铁线鳞蛇盘绕绞缠而成的奇门兵器双蛇剑! 有形刀气尽管威力集中升华,斩在妖化武器上,锋芒还是稍嫌不够,除了激起几颗火星,竟然当场崩溃了。 残余刀气四下散开,余波有如爆竹,不仅凭空炸裂地面,还掠过蛇姬的身体,削去一截猩红欲滴的血发。 千娇百媚的女魔徒怎么也没想到,无名刀客的第二刀根本就是存心不良,早就预估到自己会出面抵挡,特意发出这一击具有爆炸性威力的刀气。 即便蛇姬被接踵而来的真空风刃拖住,她还是极力地扭头,心里蓦地一沉,眼角余光看见祭坛上的本门经典,好不容易才凑出八成的地狱道,被一道道刀气乱流瞬间绞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就像下了一场雪。 风姿绰约的女魔徒此时内心哇凉哇凉的,因为自己预判不足造成本门经典被毁,这可是天大的过失,在往昔门派全盛时,若有人铸成如此大错,道魁地狱道人必定用九幽魔法,将此人活活炼死。 圣婴大王红孩儿的眼睛缓缓睁开,显然是他已熟悉并适应此方天地的法则,现如今,对无名刀客更感兴趣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道化天地 地狱道一招被毁,别说资历最浅,被人逼着出面的蛇姬,就连在场的魔徒,甚至是其中的佼佼者,发现此事并非幻觉,心里也是一阵惊恐不安,随即就暴跳如雷地怒了。 不过,为首的那几个老牌魔头,却从方才亲眼目睹,蛇姬被九幽魔尊一道鼻气赏赐,点化成法武双修,实力一度能与自己比肩,看出当下根本不需要地狱道,只要追随这位童子之身的魔尊,就什么都有了。 于是,他们纷纷出手,弹压情绪不对的魔徒们,根本不需要开口解释,仅仅是眼神示意,就能将几样关键串联在一起,后知后觉的魔崽子立即明白过来,按下惊恐不安的心情,免得人前出丑。 就在这时,无名刀客发现一双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仅肩膀、脖颈如受重物压制,就连一颗行侠仗义,不屈不挠的良心都微微不安起来。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地狱道魔徒不知从何处召来的魔尊,绝不是我这般身怀一品神格兵器的兵主能够应付,至少也是九品神格太乙分光剑剑主,又或者同阶神兵十方俱灭兵主,才能同日而语!” 于是,心生退意的无名刀客,惯用右手抡起金背九环大刀,另一只手对应展开,整个人有如陀螺,斜着在原地转动两圈,全身蓄足了分金裂石的刀势,猛地朝露天殿堂上首的圣婴大王,发出匹练似的刀光。 点尘不惊的雪白刀光,吓地在场的魔徒纷纷蹿跃而去,倒不是担心九幽魔尊会因此受创,而是他们瞧见了蛇姬挺身而出,竟然得了魔尊的赏赐,心里都揣着如法炮制的目的,全部奔着魔气点化去的。 可惜的是,他们的速度还不够快,蛇姬再次施展缩地成寸的身法,不敢妄自踏进殿堂里,而是落在石阶前,手中反持的双蛇剑,奋尽全身力气先后投掷出去。 只听“铿叮……铿叮”两声,无名刀客试图伤害九幽魔尊的匹练刀光,竟然空有其表,被蛇姬前后掷出的奇门兵器交错洞穿,当场爆炸开来,却连裂地开沟的余波都没有掀起来,直接凭空消失了。 随同一起消失的,还有无名刀客本尊,甩开双腿,迈着颇具爆炸力的步法,看似奇慢无比,速度却相当快,都能赶得上江湖一流轻功身法“八步赶蝉”。 就是眨了几眼的功夫,无名刀客就冲出地狱道的死亡谷,在突然掀起的狂风黄沙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圣婴大王红孩儿亲眼目睹这一幕,颇感兴趣地暗道:“好一块良才美质!可惜了,不是同一路人,否则的话,此人便可以引入麾下,持六六三十六天罡刀,作个督战的掌刑官!” 实际上,人仙三葬亲自出手,将西域七百里火焰山的地头蛇降服,用三分拳意精神衍生的金箍将其约束地服服帖帖,扔到此方世界,与天道意识打了个商量,在天地本源深处种下成精变妖的道种,圣婴大王红孩儿就是一众妖精、妖怪的源流。 只是,如此一来,地狱道的一众魔徒就成了最好的试验品,落在玩心甚重的圣婴大王手里,被他摆布出十八般姿势,以人身直接转入专门为他们改良后的妖魔道,硬生生将自己炼成了人柱。 为首的几个老牌魔头,以身合道,成了天地人三才,充当露天殿堂的顶梁柱。一百零八个资深魔徒,九根人柱一组,排布成十二元辰子午阵。 此阵不仅吸引西集州的残余魔徒,就连其余三大岛洲苟延残喘的魔崽子们,都被死亡谷冒出的魔光吸引,源源不断地渡海而来,受大阵影响,转入妖魔道修行,修为一日千里,直至将身心炼成人柱为止。^ 此后,确实有神格武器的兵主前来搦战,可惜的是,大多是一品、二品、三品等人境神格的持有者,莫说同步率都不是很高,发挥不出太大的威力,连死亡谷外围的低阶妖魔都打不过,更别说内部更深处,转成战争图腾的人柱们,简直就是去送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出世的神格兵器越来越多,从下三阶的人境,至中三阶的道境结丹,直至上三阶的神境阴神、阳神、元神,也出了不少威力不俗的神兵。 可惜的是,就连天晶兵主卓不凡踏入阳神巅峰,也在十招之内,败于圣婴大王红孩儿之手。唯一能对死亡谷构成威胁的九品神兵紫青双剑,却因为兵主乃是从小失散的异父异母的一对命运之子,迟迟不能合体,故而根本撼不动地狱道的门庭。 没过多久,妖之道在此方天地扎下根来,以致于日月循环中的月亮,都成了庇佑自然精灵、邪祟妖怪的保护神。 人仙三葬藉着坑杀道剑“太白金戈”的主人,又一位此方天地的飞升者,献祭给了世界本源,获得了相当大的权限。 他亲自制定规则,将草木之灵性,孕育成精灵的“帝流浆”,放在月亮的背面,每一次昼夜交替,都会洒下无数寒凉如水的阴性月华。 只有时隔六十天,庚申日的月华,宛如桃核,草木精灵吸纳后,能抵六十天苦修。同理,每隔六十年,庚申年的月华,大如橄榄,色泽金黄,吞吸吐纳后,能抵六十年苦修。 更难的是,庚申年庚申日的月华,能将毫无灵性的普通草木,也能催生出灵性,进而引导它们成精作妖。 由于这些精灵,内蕴浓浓灵机,生命力极其强大,即便是不毛之地,也能深根地底,牢牢地固定沙土,汲取地底深处的水分,将颇具灵性的种籽,遍洒人迹罕至的所在,在降妖除魔的人类没有条件去的地方,壮大着新生族群的势力。 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人仙三葬看不得广袤无比的大地荒漠化,藉着妖魔道化为由,针对此方天地恶化的生态圈,进行力所能及的改造罢了。 成果自是斐然,仅仅一年不到,四大岛洲的土地不断腐朽衰老化进程,就彻底扭转过来,涵养水分的密林遍布裸露山岩的荒山,干涸的山涧溪谷,再次奔涌着潺潺溪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直至某日,功成圆满的圣婴大王,准备按照约定返回中土世界,冥冥之中得了灵感,发现一个妄世世界的坐标,正是黄昏时分,夕阳武士与挚爱相拥于城头的世界。 只可惜,由于先前破戒僧的乱入,世界线产生不得了的变动,失去了关键的时空道具月光宝盒,以致于此方世界不再循环重启,而是开辟出新的支流。 究其根源,盘丝大仙座下大弟子春三十娘,在瀚海沙漠边缘,与面红唇白的破戒僧相逢道左,日思夜想之下,得了破戒僧的气机,梦中相会,结果一哆嗦,竟然有了! 此举导致了唐僧提前五百年出世,如今的人仙三葬不得不以身代替,偿还这份天大的因果,势必再走一趟取经路! 第二百八十六章 江流法海 金山寺,依山而建,山与寺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此山不同寻常,约莫在衣冠南渡时,乃是西域天竺灵鹫山上的一座飞来峰(浮空城悬圃),不知何故飞来中土,落在还未改道的扬子江,一座江心岛上。 此岛风水形胜,实为汇聚千里大江水气灵韵之龙珠,飞来峰偶然间路过,就被无名因缘吸住,轰然落在岛上,再也动弹不得。 一位云游僧人途经此地,看出飞来峰石质不同凡响,灵光暗藏,与佛门有缘,便在此驻锡,广化善缘,前后耗费二十年,才开辟出一座与众不同的寺庙。 乌飞兔走,物是人非,几百年岁月匆匆过去,天下纷纷扰扰,分分合合之中原九州,在李唐王朝手里完成统一。 某年某月某日,扬子江上,一个木盆载着襁褓里的婴儿,飘飘荡荡地顺流而下,刚好被金山寺扫地僧发现,出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念,婴儿连人带盆被老僧捞起,取名为江流儿,寄发十方丛林里。 因缘际会之下,人仙三葬的一点拳意精神,被牵引而来,化作一道灵光,落在江流儿的识海里,彼此融为一体,灵肉完美统一。 渴时,群鸟衔枚送甘露,饥时,猩猿奉上餐花瓣,江流儿从小便显露出卓尔不群的神性,无需寺内禅师开蒙启迪,简直就是生而知之。 四岁不到,江流儿遍览寺中藏书,他天生就有过目不忘之能,随口倒背如流,有时候,老禅师不想翻书,都得向他请教,寺内众僧咸服,无人敢与其同日而语。 江流儿曾与老僧言:遍读藏经阁典籍,方知众生有情,众生皆苦,世间便是苦海,苦海无边,以佛法为舟楫,方能渡过苦海,到达彼岸。佛门弟子,神通具足,先得渡己,才能渡人。这话惊动住持,故而被赐下法号,法海! 至十岁时,金山寺住持往生极乐,江流儿众望所归,便成了新任住持。佛门圣典三大类别,“经、律、论”,他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与左近寺庙高僧联手召开无遮大会,辩倒无数僧人,遂被尊称为三藏圣师,简称三藏。 如此匆匆过了八年,西行取经之路的种种安排,已然准备就绪,就等着大唐帝国太宗皇帝入梦了。 没想到的是,人仙三葬乱入,导致世界线开辟出新的支流,立即引来了某位天界大佬的侧目,一青一白两道蛇形灵光出世,牵动了夙世姻缘。 两位妖仙都是骊山老母座下弟子,一位是千年清修的白蛇大仙,姓白名素珍,另一位只有五百年道行,青蛇小仙柳家长女名丹青。 至于与妖仙有夙世姻缘之人,也不是简单易于之辈,前世乃是东华帝君之子,只因犯了情劫,动了凡心,不得不去了帝子之位,在尘世中沉沦。 金山寺住持三藏(法海)察觉此事,竟然与自己隐隐有关,开了慧眼望去,竟然在青蛇身上,看见熟人的身影,只是蒙蔽了灵光,无法觉醒前世真知,立即知道此事为幕后黑手设计,针对自己而来。 于是,法海两耳不闻窗外事,将俗务一并托付给众僧,待在金山寺大雄宝殿里苦修。 闲来便依照两界曼陀罗之形制,在金山寺飞来峰的根基上,开凿雕刻诸佛菩萨的石像,将偌大一座金山寺经营地铁桶一般。 谁知,因人设劫不成,幕后黑手又降下天灾水患。扬子江上游降雨多日,水位上升,暴雨成灾,连累到下游镇江,江堤几有崩溃之势。 金山寺地势极高,自然是不虞有水淹之患,不过就在左近的镇江生民何等无辜,法海不忍看见浮尸遍野,人或为鱼虾饵食,忍不住叹息一声,使了个摩利支天隐身法,从金山寺后门离开,迳自飞往扬子江畔,钓鳌矶上。 谁知,一青一白两位妖仙,早就亲身上阵,不惜法力,将万千江水,直接搬运到东海,眼看着水位快速下降,随即被上游汹涌而来的洪水重新填满。 法海看也不看两人,直接盘腿跌坐。此时,乌云密布天空,不时电闪雷鸣,豪雨如注,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歇。 法海迳自持咒,单手结印:“甘露之泉,洗尽污秽,杨枝轻洒,普散愁团,我今持咒,洁净周全,分海!” 话音刚落,白衣僧人右手五指树掌为刀,朝前伸出,用力往下一按,只见千里扬子江,波涛汹涌的江面,瞬息间猛地裂开沉陷,仿佛被上古时代的夸父一口气全部吞下,水位以眼睛可见的速度下降,不仅解除了镇江江堤崩溃之厄,还免除了上游水患之灾。 只是如此一来,坏了扬子江的水脉,导致来年江水必定改道,伴水而居的金山寺,恐怕会成为孤山别寺,再无往日无数舟楫云集山门的盛况。 法海对此默然无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头顶冲起七彩菩提佛光,分开浩瀚无边的雨云,顺手将兴风作浪的一头猪婆龙超度了,这才让雨过天晴的日光普照大地。 “善哉!善哉!” 白素贞乃是得道妖仙,看出白衣僧人的境界深不可测,还在肉法身之上,恐怕已臻至佛我合一,故而不敢轻易造次。 反观青蛇柳家长女丹青,对这位头顶冲起七彩虹光,分开天地,改易天象的高僧,升起了无限的好奇之心,哪怕白蛇妖仙好言劝说,也不改其本心。 此为幕后人出手设劫,引法海现世,勾起青蛇小仙之凡心,一丝情劫发于无明,迳自往法海身上牵引。 不料,一阵轻风吹过,法海的身影晃了一晃,整个人凭空消失,修为之高,境界之深,连幕后黑手也没有察觉,丢了很大的面皮,同时也引来诸多大能的好奇。 江堤未溃,水灾不至,镇江城内积水甚少,连灾后必有的瘟疫也无从发生,白素贞隐在幕后,开粥厂,施针药,却也没有救得多少人,只有小笔功德进项,聊胜于无,只能用来洗练与生俱来之妖性。 时节趋近端午,天地之间,阳和热气,充盈四野八荒,压制五毒潜藏,不得不低头,阴邪诸气,更是萎靡不振。 白素贞有千年道行,自是不惧。青蛇小仙不过五百年道行,却是抵挡不住,恐怕会被逼出原形,却不肯上山,往紫竹林躲避。 于是,命定会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许仙见得青蛇本相,惊恐过度,一时间破了胆,走了两魂五魄,命在旦夕之间。 迫不得已之下,白蛇妖仙决定亲身前往昆仑山,盗取肉白骨,起死人的灵芝草。青蛇歉疚莫名,决定随同前往。 第二百八十七章 许身仙道 天机一动,法海就已知之,他根本不想搀和进去,只想着走一趟取经路,了结自己无端乱入造成的大因果。 谁知,在千丝万缕的因缘线头里,法海窥见了许仙的前世今生,自觉以现在的修为,尚且无力抗衡幕后黑手,只得卖好另一位大能,藉此挣脱束缚,超脱出去。 于是,法海再次出寺,破了白蛇妖仙的法力幻术,在荒草坟茔之地,发现许仙气若游丝的身体。 法海忍不住叹了口气,僧袍一卷,带走了许仙的肉身,顺手一劈,破开阴阳两界,将徘徊在鬼门关前,许仙的两魂五魄拘了回来。 “此子前世为天庭大佬东华帝君之子!既为帝子,转世后也应是天生道体,冰肌玉骨,怎会如此不堪,比诸常人稍好些,却也是庸庸碌碌。其中……必有蹊跷!” 想到此节,法海知道水深,不再寻思下去,迳自带着许仙的肉身和魂魄,施展步步生莲的神通,往昆仑山而去。 前方,一青一白两道妖仙灵光,避开神仙云路,贴着云霄底部飞腾,法海也不多言,唯有飞近长安时,被大唐太宗皇帝的天子气所阻,不得不绕道而过。 再往前,就是大唐帝国与鞑靼汗国的交界处,一座形同五指的大山坐镇国界线上,名为两界山,实为五行山,山巅有一道梵文揭帖,凡人看不分明,在法海眼里,却是光焰冲天,气象万千,庄严殊胜,堪称一方极乐净土,却有如须弥山般的森然威严,不由地皱起眉头。 再次绕道而过,又要耽搁片刻,时不我待,没准会错过出手的时机。越是法海单手结印,分开如山幢幢宝焰佛光,携裹着许仙的肉身穿山而过。 东昆仑,麒麟崖前,碧波潭上,一白一青两道蛇形灵光落地,显化出白蛇妖仙白素贞,以及青蛇小仙柳丹青,看着潭心碧波荡漾,孤零零的灵阳石柱上,一支三叶紫灵芝,灵气内蕴,其貌不扬,看是寻常,实质上却是夺天地造化的灵根瑶草。 可是,南极仙翁座下白鹤童子,闻到宿敌的味道,想起蛇类妖仙的内丹,鹤涎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便悄声无息地飞腾上天,化作亩许方圆的法云,居高临下地俯瞰碧波潭。 南极仙翁门下规矩森严,没有确凿的证据,白鹤童子也不好随意击杀妖仙,他有九成把握,只要两只妖仙出手,就能够在她们得手的瞬间,将两人击杀。 白素贞到了地头,瞧见瑶草灵芝,内心却不喜反惊,按捺不住地掐指一算,不料天机混淆,只知道祸福参半,有大凶,亦是大吉,不由地警觉起来。 青蛇已知若非自己人前露出本相,绝然不会吓死姐姐选定的男人,决定冒死一拼,为白素贞引开白鹤童子。 白蛇妖仙也知此节,这是最后的办法,将师尊骊山老母所赐的符印,亲手挂在妹妹的身上,耳提面命,教她不可硬拼。 谁知,白蛇就要化形,青蛇正待出手,随时狙击守护此地的白鹤,将其引开。法海散去神通,从遁光中一跃而下。 他看也不看青白二人,迳自展开僧衣,铺在碧波潭水面上,随即抖开衣袖,滚落许仙的肉身,转头望着天空的法云。 “我一眼看出你不同寻常,大威天龙……” 法海双手合掌,佛光初现,那朵虎视眈眈,盯着青白两位妖仙的法云,被人绞毛巾似的瞬间收紧,立即化成白鹤,扑扇着翅膀,冲天炮似的逃之夭夭去了。 青蛇看到天敌跑路了,赶紧驭风回到白蛇身边,仰头看着宝相庄严的白衣僧人,兴奋道:“姐姐,那和尚好厉害!话说了半句,就把南极仙翁座下的白鹤童子吓跑了。” 白素贞亲眼目睹白衣僧人携相公肉身而来,又亲自出手赶跑了仙鹤,与自己推算的结果,根本搭不上边,方才知道何为天机混淆,当下“嘘”了一声,教妹妹噤声。 法海收起神通,散去佛光,宛如白羽鸿毛,轻飘飘地落向碧波潭,没有任何法力流出,双脚依旧站立在水面上,无声无息地显露出,精神与肉体混同为一的超绝境界。 法海抬头看了一眼三叶紫灵芝,为其内在灵韵,尽管细小,却贯穿天地阴阳两界而惊叹不已,双手合掌:“善哉!善哉!此物与我有缘无分,小僧便借花献佛了。” 说完,他就伸出右手,两指捏花,准备摘下这支瑶草灵根。谁能料到,白素贞还能沉得住气,从一开始就被无视的青蛇,却被激起了无名之火,愤懑之下,激情犯错,竟然化形而出,试图抢先一步夺走灵芝。 “别闹!”法海微微摇头,顺手轻轻一点,就将化成灵光的青蛇弹走,顺手点开了蒙蔽的灵窍,让她觉醒前尘往事,恢复本来面目,笑道:“你的缘法不在此地!” 啵地一声,法海亲手摘下尺许长的三叶紫芝,仔细端详一番后,看了一眼平躺在白色僧衣上,浮在碧波潭上的许仙。 “此生许给仙道,方才不负此名!小僧望你,重获新生后,忘记一切夙世情缘,尘世间的恩恩怨怨抛诸脑后,从此踏入仙道,日后霞举飞升,也不枉人间走一遭!” 白蛇妖仙听了这话,内心的急切几乎溢出言表,可是她深知白衣僧人的恐怖,连南极仙翁座下的白鹤童子都不战而逃,自己哪怕拼上千年道行,恐怕也不是对手,握着白鳞剑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如此反复三次,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法海对此结果混不在意,俯下身,将瑶草灵根放在浸水的僧衣上。瞬息间,灵韵贯体而入,魂魄纷纷归位,一口死气吐了出来。 “嘶……”只听许仙长长地吸了一口生气,沉寂的身体再度恢复勃勃生机,已然恢复清醒的神智,挣扎着坐起身。 “大师!金山寺的住持!三藏圣僧,法海大师!我怎么会在这里?” 许仙环视周围,发现左右环境非常陌生,绝然不是自家的宅子,抬头看见娘子白素贞单手持剑,脚下踩云,飘荡在山谷半空,不由地喊了一声“娘子!”,随即乖觉地闭上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法海笑道:“你也是读过书的聪明人,岂不知青白二人的真实身份。死后重生,一声娘子,既是缘起,也是缘终!从今往后,你就在此炼气修仙,我会把南极仙翁座下的白鹤童子请过来,与你做个半师!” 第二百八十八章 白蛇道侣 瑶草灵根筑道基,平步青云冲天起。 许仙此时身怀昆仑紫芝之灵韵,又有起死回生的经历,肉体凡胎等若伐毛洗髓,从后天转为先天,结成一具青华道体,其气郁郁,纯青一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白素贞此时终于明悟过来,以自己的实力,绝然不是白衣僧人的对手,继续逞强做对,只会将千年道行轻掷,悠悠岁月,无数吞吐日光月华,打磨法力的苦功,一招沦为画饼,便收起法云,降落在潭边,漫步走上前去,盈盈下拜,一句话也不多说。 法海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性,如果白蛇妖仙倾力来攻,事情反而好办多了。可是,现如今,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对方彻底服软,总不能一个巴掌抡过去罢。 于是,法海伸手轻抬,就有一股无名力道将白素贞搀扶起来,她还是知机,没有任何抵抗,就站了起身。 “你,不错!天生道骨,又是素食的脾气,妖性被功德化去泰半,或许能蜕去妖仙之躯壳,直接转入玄门仙道。我也知道,你与许仙乃是夙世姻缘,只是凡尘俗世与修行有碍,七情六欲终究是砥砺道心之外障。再则,姻缘已断,绝难重续,除非……” 白素贞听到前面,心情还是忐忑,到了后半段,已经无望了,不过白衣僧人话说半截,似乎还有一线转机。 于是,她再次躬身下拜,语气诚挚道:“贫道白素贞,实在是爱他许仙一人,并非男女之情,也绝非夙世姻缘之故,恳请大僧指点!” 法海内心毫无所动,瞧见白蛇妖仙下定决心,化去最后一丝妖性,终于像是个人,再则她肚子里,早已珠胎暗结,而且上应天星,乃是北斗九星里的文曲星官,便上前亲手扶起白素贞,骊山老母的弟子,未来天降魁星的亲娘。 “咦!魁星下降,莫非应在二女同嫁,转世为人的猪八戒身上。也对,北斗九星之老娘,乃是斗姆元君,猪八戒的前身天蓬元帅,曾经为斗姆元君驾车。神他么二代下基层锻炼,罩住司机,一路官运亨通,走上中层领导岗位,还是佛门一系里有果位的高官。” 想到这里,法海忍不住不怀好意地开始寻思:“莫非此方妄世世界的天庭,运行的是玄门、佛门并立的二元政权体制?瞧着最后的结局,还是佛门稍微占据上风。毕竟,前期投入可是相当大,担着巨大的风险,随时都有崩盘的可能。” 法海没有继续往深处去想,回过神来,笑道:“仙有五品,天地人神鬼!凡人修仙,财侣法地。许仙此生,已然许给仙道。昆仑山乃是华夏祖脉之来龙,乃是修仙的上上之选。道法,自有南极仙翁座下白鹤童子引他入门。财,富可敌国之人,可能买到瑶草灵芝?” 最后,法海看着毫无妖气,隐隐间透出人味的妖仙:“至于道侣,你或许是最有可能的一位。当然了,也得许仙本人同意!” 话音未落,就在法海身后的许仙,想起曾经和娘子渡过的美好时光,赶紧抢先回道:“同意,同意!娘子做我道侣,想来是再好不过了。” 白素贞听到这话,不禁莞尔一笑,法海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实在是被两人当场撒的狗粮喂饱了。 随后,法海交代一声:“从今往后,你们俩夫妻携手修行,不可懈怠了。”接着,就步步生莲,迳自飞上碧波潭顶,伸手将并未远遁,重新化作法云,悄声无息靠近过来的白鹤童子,招到自己面前。 “昆仑紫芝灵实,许仙得其灵韵,根本还未坏掉,还得由你归复原位,交由自然抚育了。你与许仙有半师之谊,即便不卖面子给我,也得想一想他的来历出身。许仙上面有人,今日结下师徒缘分,保准你日后前程似锦!” 仙鹤也知道此话不假,沉吟了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张开如剑长喙,衔住三叶紫灵质,轻轻地从法海手里拿走,扑扇着翅膀,飞下碧波潭,将这支紫芝灵实放回原位。 说来也巧,三叶紫灵芝竟然落地生根,转眼过后,恢复如初,想必是沾了仙鹤涎水的光,就是被人采摘过,灵气泄漏了三分出来,氤氲成灵雾,如远山盛景,青黛如眉,有几只白鹤飞翔其中,清唳不断。 法海抚掌大笑:“妥了!就是伤了元气,没有一个甲子的抚育,恐怕还会有灵机泄漏出来,化成仙境灵山之外景。唯有灵气内敛,平平无奇,才算是成了。好在,这等旷世机缘,我分文不取,便不会沾上因果!正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正说着闲话的时候,法海一指弹开青蛇灵窍,蒙蔽住的前尘往事统统记忆起来,她怒气冲冲地飞到白衣僧人面前,隐约看出男人的身影,熟悉又陌生,不由地气极。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九霄云外探下,将恢复本来面目的青蛇摄走,化作一道清凌凌的灵光,与另一股紫意盎然的灵光纠缠起来,做成两股交缠的灯芯,蓦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情劫发动,真是一环扣一环!方才,我刚刚以力破局,勉强达成happyending,没想到幕后黑手又来一招。看样子,眼下的副本矿尽金存,恐怕是主线剧情要开始了。” 法海回想起刚才亲眼目睹的两股灯芯,紫青道韵,既有阴属蛇性,也有金性剑形,不由地响起“紫郢青索”,某修真门派的镇山神兵。 “与我为难,岂能如你所愿,我若是不配合,终究是一场空!再说了,与其等大唐皇帝做梦,不如我亲身上阵,提前西行!” 法海迈开步伐,施展步步生莲的神通,回头折返大唐帝国和鞑靼汗国交界处,堪称史上最大界碑的两界山,也就是所谓的五行山。 可惜!压在山下的并非齐天大圣,而是灵蕴具失,只剩下情场高手高高手之至尊宝! 第二百八十九章 移山飞升 逆天妖仙之首,闯入南天门,踏碎凌霄,大闹天宫,赫赫有名的齐天大圣,自西汉末年身化流星,被镇压在五行山下,至今已有五百年,到了刑满释放的时候,只是未曾得到天界大佬的批准。 坐牢期间,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却不得伸展手脚,连生食野果都办不到,还得好言好语哄着,恳请路过的牧童,予他果子过过嘴瘾,结果却是味道酸苦,还得千恩万谢,可以说是学会跪着了。 现如今,齐天大圣更是灵蕴具失,只剩下一颗被驯服的兽心,即便顶着绝顶妖仙的躯壳,终究是失去了舍我其谁,敢问玉皇天帝轮流坐的锐气。 此时,菩萨还未东来,三藏圣僧法海来到两界山脚下,人未到,先出声,开口问道:“泼猴!你可认得我?” 埋首在枯枝败叶中,耳朵里长满厚厚的苔藓,只有猴头露在外面的妖仙,好不容易听到有人呼唤,似乎还是熟人的口吻,不假思索地赶紧回应。 “哪里来的仙家?又是何方神圣?承看顾,承看顾,俺老孙困顿在此,已有五百载春秋,便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有好些日子了。你走近前来,好让俺看地仔细分明。” 普普通通的一番寒暄话,流露出昨日起高楼、宴宾朋的辉煌,也吐露出现如今楼塌了、无人识的落寞和枯寂,周天星汉,普天神仙,都是旧识知交,却无一人敢来,简直就是字字泣血,句句垂泪。 法海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行,走到两界山的山脚处。齐天大圣先是看见一双六耳芒鞋,还是普通的草鞋质地,忍不住就想笑来人寒酸,随后看见白色僧衣,忍不住浮想翩翩,就有点意外了。 “俺老孙受招安上天界,多是在天庭三省八部里厮混,认识不少神仙帝君,诸佛菩萨却不多认识,怎么会有佛子前来看望?” 谁知,他心里想的,都被法海一眼看穿,哪怕没有用“他心通”,凭着丰富的阅历和漫长的人生积累的经验,法海还是能猜测出来。 “大圣,这一路踏血西行,有无数妖魔鬼怪在候着,就等我们上前刷经验,拿功劳。再说了,若是没有沿途打杀许多不臣的大妖,降服许多桀骛不驯的魔怪,怎么好论功行赏,给出大职正果的前程。” 如此直白浅薄的话,齐天大圣心里,顿时跑过千万匹的天马,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根本说不出话来,就连质问来人出身来历的话都堵在嗓子眼。 法海笑道:“西行取经之路,我有十成信心。不过,凡事亲力亲为,终究是失了体面,还得有牵马执鞭之人,在前面逢山开路,逢水搭桥,否则掉了面皮,捡都捡不回来。” 齐天大圣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接地气的话,忍不住抬起头,猛然看见面红唇白一僧人,全身筋肉鼓胀,撑地宽松地僧衣都有些吃紧,简直就是筋肉妖僧。 “为今之计,只要能逃出五行山镇压,要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做牛做马!” 想到这里,齐天大圣便扬声高喊:“大僧,只要你救我出来,俺老孙就为你牵马执鞭,在前方开路了。” 法海听了这话,笑道:“好!”话音刚落,转身就走开了,看样子是去找铁镐,准备劈山挖石,用凡人的手段。 齐天大圣赶紧开口喊道:“大僧,此事不急,不急的!你瞧见没有,此山山巅有一副揭帖,上面书写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只要你诚心念上三遍,将揭帖揭开,我自能挣脱出来。” 不料,法海根本不想按照剧本走,毕竟主线剧情并未开启,至少菩萨东来之事还未开始,此时出手已经打乱佛老的布局了。 “你被五行山镇压多年,早就没了当初战天斗地的精神,恐怕力气都有所不逮,还是让我来吧!” 话说着说着的时候,法海已然走远,迳自一人上了两界山,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步一脚印,硬生生地用双脚,趟出一道笔直向上的小道来。 片刻过后,法海来到两界山山巅,瞧见了佛老揭帖,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揭帖也宛如初新,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风吹雨打,岁月流逝的陈旧痕迹。 “此物,也算是一桩至宝!毕竟,这六字真言可是佛门大佬亲笔手书,经历了长达五百年的时光,堪称世间罕见的珍宝。” 法海知道念过一遍,这六字真言的揭帖就会飞走,随即伸出右手,五指竖起,捏成掌刀形状,朝着挂揭帖的柱形山岩上下分别一击,顿时以无匹蛮力,打断了根基,削走了多余的山石,顺手将六字真言的揭帖据为己有。 可是,没了佛祖的揭帖,五行山还是结成一块,亿万吨岩石,沉重极了,以齐天大圣如今的修为,根本挣脱不出来,到最后丢了面皮,可就成了本年度三界的大笑话。 于是,法海纵身跃起,擎出一柄拂尘,左手单手结印,口中持咒:“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嘛哄……” 尺许长的拂尘,在咒语的加持下,蓦然间变粗变长,散乱的发丝绞缠变紧,一圈又一圈地绕山而过,没过多久就有一百零八圈,紧紧地困住五行山。 “移山……” 整座五行山微微晃动起来,原本这就是天降奇山,并没有与大地相连,也即是所谓的大地根,因此法海发挥出“大罗法咒”的威力,竟然将其撼动了。 “飞升……” 亿万吨重的五行山,随着法海单手握着拂尘飞腾上天,竟然真的缓缓上升。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山石被拂尘崩断,却在颇具灵性,且不断收紧的拂尘绞缠下,一点坏了这事的空隙都没有。 就在这时,被压下五行山下五百年的齐天大圣,发现身上一松,后知后觉地发现镇住自己,不得自由自在的五行山已经离开了,迫不及待地往前一蹿,生怕法海会后悔,逃开远远地。 第二百九十章 大罗法咒 偌大一座两界山,至少有亿万吨之重,却被法海持着拂尘,单手提在半空中,显示出其具有惊世骇俗的神通法力。 齐天大圣逃出此山的阴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白衣僧人与两界山相持不下,显然是有些“吃力”,恐怕顾不上自己,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恍惚之间,这逆天妖仙的心里又冒出了坏主意,估摸是脱离镇压后,再度恢复桀骜不驯的妖性,一个劲地撺掇他尽快离开。^ 齐天大圣果然是野性不驯,转头就忘记了刚才的誓言。他知道为人牵马执鞭,恐怕会很辛苦,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定会很烦人,于是左顾右盼,装作没有看见“师傅”,手里掐决,纵身一跃,就要施展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 谁知,法海早就有所准备,单手结印,持咒道:“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嘛哄……须弥芥子,收!” 话音刚落,形如五指按地,奇峰突起,险峻无比,千仞高的两界山,被威力非同小可的大罗法咒幻化成芝麻大小,法海顺手扔进袖子里,恍若无物。 白衣僧人低头俯瞰大地,大唐帝国和鞑靼汗国的边境上,看见衣不蔽体的齐天大圣准备施法遁逃,笑道:“又是筋斗云!号称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看我怎么收你……袈裟!” 法海双手猛地合掌,瞬息间,白色袈裟离体而出,急速扩展开去,与蓝天白云混同为一,笼罩四野八荒六合,甚至隐入虚空之中,非得有远超其之上的境界修为,才能稍稍看破。 与此同时,齐天大圣纵身翻了个跟斗,瞬间原地消失,化作一道流光,迳自往东海方向遁去,约等于三分之一光秒,相当接近亚光速! 可是,就在他看见东海万顷波涛,闻到路过的海风,绕过鼻尖,留下咸腥的味道,唤醒了沉睡了几百年的记忆时,情不自禁地按落云头。 就在这时,两国国境线上,法海抬脚迈步一步,施展步步生莲的神通,瞬间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就在齐天大圣身边,与他并肩齐飞。 “近乡情怯,举步维艰,贫僧也能理解。不过,刚刚施展莫大法力神通,救你超脱出来,一声师傅都不喊,迳自一人跑路,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齐天大圣此时才发现,白衣僧人就在身边,犹有余力的样子,遁法神通恐怕不在自己之下。再则,方才那番话,处处拿捏住自己的痛处,对于信诺守誓的他来说,实在是一根根尖刺插在心上,不由地有些气怒交加,脸上腾起一片红云。 好在,齐天大圣本是天生地养的精灵,又是猿猴之属,脸皮本就红彤彤的,也不怕别人看出来。 “俺老孙逆天反道,连玉帝老儿都不放在眼里,你是何人?也敢做我的师傅?” 法海早就知道逆天妖仙会如此说,笑道:“我以道理说你,你犹自不服。照此看来,贫僧只能用武力物理,将你降服,让你乖乖地叫我一声,师傅!” 话音刚落,原本在林中并肩齐飞的法海,猛地往前蹿去,单手结印,拂尘举之决地,威声道:“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哄……” 三点金青白琉璃灵光在指尖绽放,只是转得一转,就夺走了逆天妖仙的眼耳口鼻触五感,颠倒了真幻两界,形成了一方法界。 与此同时,拂尘法丝触地,立即分出成千上万股细丝,经纬交错,瞬间结成前后左右上下六面法网,将陷身其中的齐天大圣困住! 谁知,齐天大圣不愧是身负逆天大运的妖仙,早就在白衣僧人与他并肩齐飞时,就察觉到不对劲,拔下一根毫毛变化成自己,真身却遁形走开了。 于是,落在法网中的囚徒,仅仅是齐天大圣身上微不足道的一条毛,法海见此也不着恼,附身上前,左手两指捏着毫毛,低头一笑,握在手掌心。 “在我面前,也敢遁形?简直不知死活!”法海收起法网,变回拂尘,持咒道:“般若诸佛,地藏法眼,般若巴嘛哄,显法!” 右手戟指,虚虚轻点,只见白衣僧人额头正中,灵光绽现,有如一枚佛眼,抬头看,上穷碧落,低头看,下尽黄泉,果然看见林中飞遁的妖仙还是幻影,齐天大圣的本体真身,如今化作一道金黄流光,在地底深处飞快潜行。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法海单手结印,左手挥动拂尘,竟然凭空招来两头那伽天龙,飞翔在他举座等身的佛光中,威严道:“大威天龙,般若诸佛,金刚火焰,伏魔降妖!” 话音刚落,两头天龙纠缠在一起,化作一道金黄火焰,在半空中如走龙蛇,迅速赶上地底潜行的妖仙,猛地扎进地里。 瞬息间,金黄流光被两头那伽天龙纠缠,不得不破土而出,显露出本来面目。齐天大圣发现自己手足被捆缚,使劲挣脱却根本动弹不得,呲牙咧嘴一番后,依旧毫无作用。 法海趁机趋近,右手扬起,掌心显露出一个梵文种子“摩诃迦罗”,幻化成一个紫金钵盂:“看你哪里逃?大罗金钵……收!” 一道暗金光柱从紫金钵盂喷出,猛地罩住齐天大圣,即便他有无数神通法力,此时都施展不出来,终于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无论是天罡三十六法里的纵地金光、五行大遁、大小如意,还是地煞七十二法里的寄杖、假形、移景,亦或者是旁门中的替身、斩形、幻化,左道里的傀儡、双身、镜像,都挣脱不得。 齐天大圣终于知道利害,也对白衣僧人的法力神通,心服口也服了,想着现在低头也算事,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便开口喊了一声:“师傅……” “言不由衷,尽使些诡诈之道,我岂能容你!大罗金钵,收……收……收!” 法海的神通法力盖压一切,远超齐天大圣之上,竟然将逆天妖仙的躯壳,从本体真身上剥离出来,缩小成芥子,一路翻滚着进了紫金钵盂里,原地剩下一具兽心暴猿,顷刻间骨肉化泥,溶于脚下的大地。 “日前,魁星下降,还是金猪妖身,需得转过一劫,才能与我作个弟子。至于,鲨僧出身来历有些稀奇,本是天庭重臣,玉帝亲信,御前侍卫,又为王母鸾驾,司职卷帘,寝室内卫,怎会被罚下界。其中……必有蹊跷!” 第二百九十一章 流沙大葬 大罗金钵中,妖仙法体被炼制成一根如意金箍棍,唯独走了一点本命真灵,却是转世投胎,去五岳山做了斧头帮大当家至尊宝。 昆仑山麒麟崖下,以碧波潭为家的许仙、白素贞道侣,受了北斗魁星灵光,斩化出一点妖性,成猪妖之身,却幻化成人形,在五岳山厮混。 至于瀚海沙漠深处,八百里流沙河竟然真的是一条沙河,无数恶鲨精魂互相吞噬,诞生出一头恶鲨鬼王,天赋砂石神通,竟然没有转生为人,前往五岳山就位。 法海情知此事根由,实为自己乱入,由蝴蝶效应,引发的一系列错位骤变,发誓将其扭转过来,不得不亲自往瀚海沙漠走一遭。 收起白色袈裟,法海还在西唐帝国和鞑靼汗国边界,仿佛方才一战恍若未曾发生。实质上,刚才的斗法较量,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无非是为了避开诸天大佬的目光,譬如掌中佛国,能将一掌大小,容纳浩瀚天地,法海也练成此神通,不过是将袈裟化作十方净土罢了。 法海抬脚迈开步伐,依旧是步步生莲的神通,仅仅走了七步,就来到八百里流沙河前,闻到热风扑面,干燥异常,空气中一丝水汽都无,又见坚若钢铁的岩壁被开辟成河道,不知河面有多宽,恒河沙数之黄砂,在河道里缓缓流动,像极了河流之名流沙河。 他睁开法眼窥视此河真面目,果真在河底深处,看见一条奔流不息的暗河,阴凉水汽升腾,充盈着无数砂石空隙,导致黄沙上升浮沉,竟然顺着暗河走势在移动。 原来此地在上古时,确实有一条河,名为通天。瀚海沙漠,前身也是水草丰美之地,不知道养育了多少生灵,曾经抚育出何等伟大的文明。 时光断层的幻影中,法海见到金碧辉煌的宫殿,墙高三十丈的雄城,百门俱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货殖钜万的商家,无数金银珠宝,百万牛羊,无数牧民,逐水草游走四方,生老病死,来自天地,归于自然。 只是,越往后,人口无止尽地暴增,这片土地再是丰美,能够承载的子民毕竟有限,随着土地的退化,草场的蜕减,为了争夺有限的土地和资源,战争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随着仇恨的积累,卷进来越来越多的人,最终一场波及全域的大战爆发了,即便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是最后的赢家,根本无力处理的尸体,最终酿成了史上最大的疫灾,摧毁了幸存者的最后一丝侥幸。 就在这时,时光剪影的深处,一位三尺童子,撑着油纸伞,从历史的故纸堆里走出来,脸面苍白无血色,看上去就像是只鬼。 “立足现在,贯穿过去!若是被你掌握易道,得以把握未来,岂不是如我这般,超脱出去,成了时间线上的高维生物!” 法海屈指一弹,降妖除魔的金刚火焰,瞬间洞穿童子的额头。只见无数龟裂纹,在童子苍白无血色的脸上蔓延游走,陶瓷般的破片往外脱落,露出里面深不见底,宛如无底深渊的黑暗,纯粹的黑暗中,两点磷光燃烧般的鬼火出现,就像是两颗眼睛,流淌出凝如实质的怒意。 “无尽砂海俱无情,颗颗粒粒皆怨灵!砂缚柩,疾!” 童子嘴唇不动,却有言咒声传出来,八百里流沙河得令后,瞬间爆射出一道水桶粗的砂柱,从上到下浇灌在白衣僧人头顶,砂石不断螺旋转动,将其牢牢地束缚在其中。 “不过尔尔,真是令人扫兴……砂瀑大葬!” 话音刚落,旋成柱子的黄沙猛地塌陷内缩,猩红的血液从无数砂石空隙中,急速喷射出来,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如一场夏日午后的骤雨。 三尺童子撑起油纸伞,走在血雨之中,嘴里哼着古老的歌谣,排解着无尽的思念之情,唯有此时的死亡,壮烈之死,才能稍稍缓解罢! 可是,就在他沉醉其中,一脸享受的得意时,法海毫发无伤地出现,与三尺童子比肩而走,笑道:“还真的小看你了!天将神通,实为卷帘之术,原本贫僧以为是宇空之道,没想到还兼具宙光之能,难怪可以立足现在,贯穿过去!” 三尺童子讶异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僧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躯壳,竟然在瞬息间彻底破碎了。 紧接着,错落有致的时光剪影,有如平静的湖面被人投下一颗石子,荡漾开去的一圈圈的涟漪波纹,将所有一切都彻底粉碎,无数光影碎片交错重叠,再也回不到曾经。 法海离开迷宫式时空走廊,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流沙河的岸边,微微一笑,随即就看见流动的黄砂河里,一位彪形壮汉缓缓浮升上来。あ < 阔嘴可吞天,大肚能容人!豹头环眼,头发稀少,一副看上去,就知其殊不简单的模样,不是绿林道上纵横江湖的霸主,就是红尘世间往来无敌的魔王。 法海看了一眼,笑道:“装神弄鬼的伎俩,也就拿去糊弄稚子童儿,在我眼里还不够看!贫僧也是宇空之道的大拿,具有宙光之能的上界之人。” 话音刚落,砂海鬼王就看见白衣僧人单手结印,掌心亮出一个梵文种子,显化出一个紫金钵盂,心里立即升起大事不妙的危机感。 可是,现在想要逃遁,未免有点晚了!就在它转身即将潜入流沙河底的时候,“大罗金钵”放出一道暗黄光华,罩住砂海鬼王的瞬间,还将整条流沙河一并牵制住。 随着法海大喊一声“收!”,不仅是鲨头人身的鬼王,不由自主地投进紫金钵盂里,就连浩浩荡荡,前不知源头,后不知去向的流沙河,也跟着投了进去。 三息过后,卷帘大将的法体被拆解开来,一则宇空闭环,呈现为衔尾蛇形态,二则宙光真水,具有顺流逆流之能。 除此以外,一点真灵超脱出来,迳自投往五岳山,充一回三当家,在一众大佬注视下,上演一出精彩叫绝的剧目去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春三十娘 “嘀铃铃……嘀铃铃” 黄沙漫漫,热风涤荡,一位骑着大青驴的小娘子,左手捏着一枝桃花,尾指勾着缰绳,右手持油纸伞遮阳,身披两层黑色纱巾,一双星眸妙目望着远方,迳自往五岳山方向而去。 天上,沙雕盘旋,一声清唳,惊破九霄,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味,追逐着一驴一女而来,就等着坐骑体力不支,也好大快朵颐。 小娘子原是盘丝大仙座下大弟子,只是在这条心开辟出的时间线上,还是独来独往,独饮独食,独步天下,人称“玉面桃花”春三十娘! “昨日,我用美人计,从菩提老祖嘴里骗出齐天大圣转世托生的所在,五岳山应该就在不远。只是,我怎么觉得,菩提老祖根本不吃我那一套,而是装出一副被我迷惑,深陷其中的样子。” 春三十娘道行太浅,根本察觉不到,所谓的菩提老祖——白色僧衣,清静拂尘——其实是金山寺主持法海斩出来的一具化身,故意引她前往五岳山,为搭建好的舞台提供演员,博取上界大佬一笑,顺便以完杀劫罢了! 再往后,法海看着境界修为还未大成的自己,扮作昆仑三圣,用七伤拳打伤了斧头帮帮主至尊宝,及时出手,拦下了几方明里暗中对自己过去身的毒手,怒喝一声:“大威天龙……” 话音未落,十几道在自己身边扫来扫去的神秘视线,受伤似的飞快逃走,就像惊弓之鸟似的,实在是丢了很大的面皮。 倒不是这些上界大佬实力不够,只是大家都是来看戏的,又知道法海此人是个愣头青,心狠手辣,动不动就跨越时间,灭人满门,不想招惹上这块牛皮糖,免得在人前丢脸罢了。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法海现在光棍一条,根本没有任何顾忌,发起狠来,连三清四御、五方五老都觉得棘手,哪怕他出手坏了西行取经之事,弄地面目全非,却还是遵照“天数”行动,因此诸位大佬都冷眼旁观,任由法海使劲地折腾,也一言不发。 五岳山下,斧头帮地盘 草上飞“哑巴”侦查到买卖上门,赶紧抄地道,先行一步回来报讯,被二当家一眼辨识出来,当即赏了一条油汪汪的包浆猪筒骨。 就在一帮面目奇古的匪帮英杰,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兀自为即将上门的买卖欢呼雀跃时,春三十娘旁若无人地翻身下了大青驴,随手将缰绳往栓马柱上一抛,收起油纸伞,边往前走,边摘下遮挡风沙细尘的纱巾。 只见她款款而来,莲步挪移,曼妙的腰肢,如风摆柳,至山门前,左手持着一枝桃花,插在门框上,入木三分,花瓣鲜嫩,就像刚摘下来似的,浑然看不出,桃花随她走过漫漫黄沙,经历热风炙烤。 被外人欺进帮会驻地如此之近,知道大事不好的帮众,拎着手里劈友的“家伙”,从各个位置聚集过来,隐隐地形成合围之势。 二当家顿时心头打定,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声:“你是什么人?” 春三十娘从门前走下,独留一枝桃花,摘下最后一层纱巾,露出本来面目,回首轻笑,流露出百花盛放般的妩媚,惹地在场所有正常的男人,小兄弟都一起站起来。 “难道各位看不出,我是一个女人咩?” 二当家也是正常人,血液直往一处去,脸色都白了三分,好在他常年风吹日晒,脸色早已焦黄发黑,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趁着身体前后摇摆,扶好立正的小兄弟,问道:“你来此地有何贵干?” 春三十娘将缠身的纱巾慢慢解下,莲步轻摇,往前走了几步:“世途险恶,北风凛冽,一个弱质女子,想找一个地方歇歇脚,洗洗身上的风尘!” 二当家看到来人肌肤如玉,下巴、咽喉、胸膛猛地往下一沉,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强烈的饥渴欲望,恨不能将眼前佳人生吞了。 好在,他还能把持地住,眯起眼睛,眼皮都成了一条缝,奸诈刻毒的三角眼,也由此变得色眯眯、咪咪色,一脸我不在乎的神情:“你可知道,此处是何等地方?” 春三十娘在门后停住,来回走动,好奇地看了附近围上来的斧头帮成员,轻吟道:“此地乌烟瘴气,各位又面目狰狞,绝不是一家客栈,莫非是一家黑店?” 二当家抬起右脚,拉开腰胯,语气不无调戏之意,挤眉弄眼道:“明知是黑店,你还敢闯进来!你就不怕羊入虎口?” 春三十娘抖下纱巾,自顾自地喃喃道:“谁是羊?谁是虎?现在还言之过早!”她走到门口,看着天光昏黄,缓缓地转身,歪头斜看,笑道,“各位大爷是强盗,莫非我就不是?” 二当家气地拍岸站起,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丝旖旎之念,似乎察觉到事态失控,有些不对头了,当下怒喝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春三十娘微笑着没有说话,一阵凉风出来,斜插在门板上,入木三分的一枝桃花,被风一吹,洒下花瓣无数,她顺势转身,露出左肩桃花纹身——“聊赠江南一枝春,三十年来捏花人” 有识货的斧头帮众惊叫道:“桃花……”手中“家伙”突然滑落,知机的人更是转身就溜。 春三十娘提起衣领,盖住左肩的纹身:“桃花过处,寸草不生!”右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摞三十枚铜钱,“金钱落地,人头不保!” 话音刚落,她转身扔出铜钱,一枚不少,全部落在蹲在门口啃猪骨的“哑巴”头上,依旧是整整齐齐,分毫不差,吓地他当场不敢动,甚至直接扔掉油汪汪的猪大骨,双手务必保住头顶的铜钱。 不止是斧头帮的普通帮众,就连胆大包天的三当家“瞎子”,还有帮主不在,趁机上位主持打家劫舍买卖的二当家,都“咿呀”一声,吓地转身就跑,却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没过多久,所有斧头帮帮众头顶都留下了一摞“买命钱”,不是没人弄掉落下,只是铜钱刚刚落地,他还没有及时捡回去,春三十娘中指、环指按住掌心,手腕射出一道白光,将犯禁那人脖子绕了一绕。 “咔嚓!”一声,圣光绽现,黑色津液喷薄而出,如泉趵涌,周围乱糟糟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法海隐身在侧,原本想着不会出什么事,结果还是遇上了,不慌不忙地念诵着《往生咒》,将这位手里血腥无数,罪恶累累的斧头帮帮众超度了,保他灵魂升天,往生极乐。 第二百九十三章 杀意紫霞/杀心观音 就在这时,上界猛然降下一点灵光,原来是佛祖座前“日月明灯”的双股灯芯走了,化作一道紫青二色的灵光。 受此因缘吸引,佛祖亲笔手书六字真言揭帖,以及宙光真水,都被凭空抽走,化作一方宝盒,迳自投向从天而降的灵光,将其点化成一体双魂的“仙子”! 法海看到熟悉的面目,叹道:“我那夙世冤家来了!”随即,他恍然大悟,施展步步生莲的神通,离开斧头帮地头,去瀚海沙漠深处,救她一救。 “舞台搭建完毕,演员纷纷就位。我若还是留在现场,实在是太碍眼了!也罢,我也不是没有后手,斩出菩提老祖之身,就是为了把控局势。必要时,我可不会吝于出手!” 上界诸位大佬,看到紫青二姝,果然将愣头青法海引走,不由地松了口气,继续观看着上演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好戏,体会着其中爱恨情仇,令人颠倒迷醉,不能自拔。 沙漠深处,一处火光冲天,遍地都是烧融的琉璃,底部浮空躺卧一位仙子,身穿高级神仙必备的紫云衫,帝之下都英招大神统管云房织女所制,又被称为无缝天衣。 瞬息过后,法海来到此地,抬手轻轻一挥,就灭掉冲天火焰,看到那张可盐可甜的脸,不慌不忙地上前,顺手开始掏摸。 “计有月光宝盒一件……我的六字真言揭帖和宙光真水啊!紫青宝剑一柄,姻缘神器,非有缘人无法拔出剑鞘!五蕴手铃一串……原是八宝功德池的紫金泥点化而成,这些翡翠珠片,内含五蕴真意,竟然连高级神仙都逃不过!归我了!” 就在法海给自己扒拉法宝神兵时,紫霞仙子明眸睁开,立即醒了过来,发现有人在自己身边,骇的她抽身逼退,就要施法震慑这些下界中人。 可惜的是,莫说无物不斩的宇空神兵“紫青宝剑”,就连令神仙五蕴皆迷的金锁玉铃也不翼而飞了,仅剩下天赋神通和两条天衣飘带! 紫霞仙子早已忘记前尘往事,看见白衣僧人未得允许,就与自己亲近,便心生嫌恶,双手合掌,两条天衣飘带陡然暴涨出去,有如蜘蛛织网,经纬交错,将此人团团围住,捆在球形的狭域时空里。 法海还是一动不动,看着周围天衣飘带越来越多,遮住紫霞仙子的面目,充塞自己的整个视野,忍不住叹道:“我用神通拿你,终究是大材小用了!” 话音刚落,连鞘的紫青宝剑,被法海当作一条短棍,顷刻间挥出无数棍影,如山如峦,狠狠地朝未合拢的天衣撞去。 仅仅一击,看似坚不可摧的天衣囚笼,顿时被撞成无数碎片,朝不远处的紫霞仙子喷射而出。 法海担心女人受伤,狂暴的劲道蓦然一转,快如离弦之箭的天衣碎片,戾气化作祥和,变化成无数紫色蝴蝶,宛如一阵清风扑面,略微扬起紫霞仙子的发丝,教她不争气的颤抖心脏又平复下去。 她明知对手放水,却因为内心的骄傲——毕竟是佛祖座前明灯,也曾为日月,光照一方净土佛国,对明显是佛子的法海起了无名杀意。 下一瞬间,杀意紫霞纵身跃起,双手合掌,随后往外打开,半空中留下九对手臂——双手高举过头,掌心托着大日、圆月;双手覆顶,结顶礼手印,如捧如意宝珠;其余五对手臂,结迎请五方佛手印,眉心的大日如来,咽喉的不动如来,胸口的阿弥陀佛,腹部的宝生如来,海底的不空成就佛;最后两对手臂,接禅定印和宝瓶印。 转眼过后,杀意紫霞化身为“杀心观音”,由女相转为男身,紫云衫蓦然褪去所有颜色,蓬松如云的秀发,却转为杀气腾腾的丹紫色。 “我心灭绝一切有无形色相……千手浮屠!” 话音刚落,杀心观音急速上升,化作一抹紫色流光,没入天空深处。瞬息间,风起云涌,在恍然洞开的乌云中,千手千臂的暗金观音尊,头下脚上地缓缓落下,千般佛兵沐浴在佛光宝焰中,统统朝法海落下。 “杀心观音第一变,千刀观音!不知道哪一位佛门大佬如此青睐,给予紫霞仙子如此机缘!不过,真是小看我了!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哄……” 瞬息间,法海变化成身高万丈的光焰金身,有十八头,二十四臂,手持暮鼓、晨钟、木鱼、法锤、罗伞、海螺、宝瓶、玉磬、渔鼓、铜锣、布袋、铙钹、花篮、戒尺、念珠、锡杖、拂尘、戒刀、钵盂、云板、如意、金箍、金刚杵、接引幡幢等。 暮鼓一敲,“咚!”地一声,睡意袭来,法海斩出一具睡梦罗汉化身,施展“睡意禅”,在地面侧身躺卧,青莲遍地,千叶千莲,以浑不受力的空无,对上杀气腾腾的千般佛兵,并一一抵消掉! 杀心观音犹自不敢相信,蓦然间施展“第二变”,额头正中显出佛眼,喷出熊熊火焰,烧遍全身,褪去菩萨相,现出古佛之身,却有万佛来朝,顶礼梵唱,摄取诸天万界的神兵利剑,化身为—— “万剑如来!万剑归宗?不……是后天灵宝‘亿万之刃’!无尽剑河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法海盘腿跌坐在万丈金身的额头正中,瞧着天界大佬连这种破界神器都借出,用来对付自己,想必自己的人缘真的不够好,当下不再留手,二十四臂,二十四种佛门圣器,一鼓作气地全部朝“万剑如来”攻去。 谁知,法海打伞,无法无天,一下子就切断了诸天万界的联系。戒尺横跨天地,化作架海紫金梁,法锤竖起,立地即成撑天白玉柱,定住天地两界,锁住过去未来,一切种种变化。 紫金铙钹合并,有如一面刀轮,朝万剑如来胸膛狠狠切进,连杀心观音都没能幸免,只是瞬间开合,就把紫霞仙子剥离出来带走。 布袋实为后天人种袋,将去而复返的紫金铙钹收进去,顷刻间吐了出来,却将紫霞仙子留在里面。 其余二十件佛门圣器各有妙用,将还未彻底成形的亿万之刃凌空打爆,把刚刚流淌出来的无尽剑河,要么收摄,要么打压,要么爆碎,用尽了各种手段,才堪堪对付过去。 最后,万丈金身低头俯瞰,仅过膝盖的万剑如来,朝自己怒喝道:“法海,你戾气太重了!” 法海冷笑一声:“闭嘴!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哄……” 万丈金身猛然出手,快如电光火石,抓住万剑如来的头颅,五指深陷其中,毕竟是一百零八层金刚掌,有如紧箍咒,将其牢牢地禁制着。 万剑如来,卒(涅盘)! 第二百九十四章 模因同化/神秘复苏 此番旷世大战,并不为外人所知,譬如先前降服齐天大圣,也是掌中佛国,自开十方法界。 法海已知此战经过,落在上界诸位大佬眼里,很是震住了不少人。随即,他收起万丈金身,从人种袋里倒出紫霞仙子,点开蒙蔽的灵光,前尘往事全然回想起来。 “呵……”女人伸了个懒腰,坐直起身,仿佛大梦初醒,揉着惺忪睡眼,就像没有睡够似的。 法海留下月光宝盒、紫青宝剑,随手丢弃了五蕴手铃,直接化形而去,只剩下人仙三葬的拳意精神,裹着一点灵光,迳自返回中土世界。 至于留下来的躯壳,一体双魂的紫霞仙子青霞仙子,茫茫然地离开瀚海沙漠,在莫名的指引下,来到一处藤蔓交错的山谷,开辟出一方洞府,自称盘丝大仙。 与此同时,各方演道好手粉墨登场,在五岳山下演绎出一出又一出荡气回肠、缠绵悱恻的戏目,惹得上界大佬沉醉其中,纷纷鼓掌叫好。 当本场最大反派牛魔王出现后,具有法海五成功力的“菩提老祖”化身,不仅没有被打坏菩提根,反而嘴里喷出“大威天龙……”,将牛魔王狠狠地痛扁一顿,打杀了他身上所有牛虱,免得幻化变形,让斧头帮三宝不容易对付。 春三十娘得菩提老祖暗中照看,也没让二当家在她身上一哆嗦。至于大当家至尊宝,因缘不在她身上,而是白骨精白晶晶,迷情之法也没了着落。 最后,还是菩提老祖心生善念,拥抱了春三十娘,冥冥之中,珠胎暗结。待过了七日七夜,子夜时分,瓜熟蒂落,“哇!”地一声啼哭,顺利诞下取经人,小唐僧! 只不过,牛魔王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认定唐僧出世,不惜露出本相,大闹盘丝洞,惹得白骨精、蜘蛛精、紫霞仙子青霞仙子,四女一起来攻。 没了上界神佛的大力支持,紫霞仙子青霞仙子终于暴露出真实实力,确实有媲美日月之力,只不过她们的法力,仅仅庇护住一方净土,掌中佛国而已。 再则,没了五蕴手铃,紫青宝剑也不在身边,紫霞仙子青霞仙子只能空手出战,毕竟不是斗部神将,也不是斗姆元君麾下,群星列宿里大凶大恶的星君,不过是地位较高的天女罢了。 为了避免牛魔王逃出去,紫霞仙子青霞仙子放下“断龙石”,此石被菩提老祖亲自点化,有如金刚,坚不可摧,且将整座盘丝洞勾连起来,彼此形成一体。 最终,春三十娘有菩提老祖看顾着,侥幸活了下来,紫霞仙子青霞仙子和白晶晶,却非常不幸,与牛魔王同归于尽。 春三十娘继承了盘丝大仙的称号,在无人打扰,诸天神佛都无能为力的盘丝洞里潜修,好在她还有菩提老祖陪伴,总算不会寂寞。 “时间线不再闭合回环,会不断地延伸下去!愿你在此方妄世世界里永生,直到某一天,证得无上功果,无劫无灾也无难!” 春三十娘听了这话,不是很了解,看着菩提老祖的微笑,若有所思地也跟着笑了。 人仙三葬随即收回最后一点灵光:“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看着恢复本来面目的女人,笑道:“你离我而去,留下一地鸡毛,又回头重拾旧情,希望恢复往昔。可惜啊可惜,你做了选择,我也做了选择。” 人仙三葬剥落了女人穿越的能力,屈指一弹,就将她打发回去,顺手又将金刚石封禁的盘丝洞里的两人,一并送了回去,只是剥夺了所有法力神通,变成了常人。 这一手,可不简单!春三十娘不过是妄世世界里的幻想人物,高维生物的灵魂投影,哪怕以模因同化的手段升维上去,进入本源大千世界,夺取了一具肉身,也仅仅是作为人格分裂的异常面存在,就是所谓的第二人格。 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魔都,与一众精英搏杀,商海浮沉的女强人,也是九线小县城里,陪伴着表面平庸,实际上利用缺少监管的体制漏洞,混出人模狗样的男人,风雨同舟,携手走过的小女人。 …… “好消息!本源大千世界,灵气复苏了!至少有多次迹象显示,自律型的神秘之力,时不时地出现。毕竟,人类的科技探索到量子领域,模糊了科学与神秘之间,号称叹息之墙的绝对壁垒!” 人仙三葬得知此事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什么灵气复苏?什么神秘现世?不过是高维观测者,被妄世世界的模因感染了,将少数的幻想之力,带到了更高层次的世界里。” 上界某位大佬,中土世界玄门正宗幕后的三清四御,指着人仙三葬,笑道:“始作俑者,正是你啊!春三十娘成功升维,走的是模因同化之路,岂不知此举,给了诸位强观测者关键的灵感。且看……!” 伊甸园的天使军团,按照某种神秘哲学体系——卡巴啦生命树,从底部的光之巨人身上,神性流出,从无形的概念,进入创造界,被赋予形态,在形成界,灌入四大元素,凝聚成灵魂,最后穿过无形的界限,进入物质界,也就是“至高天”,具备了肉体。 那些没有原罪,通过实验室的精密科学手段,在温柔的产房里待满十个月,呱呱落地的试管婴儿,统统是天使军团降临物质世界的容器。 与普通人相比,他们会具有强壮的体魄,更高的智商,优越的记忆,看上去就像是一群黄金时代的英雄。 只不过,这群天命精英的最终归宿,并不是无尽的星辰大海,而是花儿街遍地都是的银行和基金,埋头进精心编造的金融骗局里,对全世界进行看不见鲜血的掠夺。 还有少数一部分,依旧坚持着道路,却顺从家庭的安排,或进入军界,积累功勋晋升,或成为战略科学家,开发出一系列高尖精的技术,成了国家的幕后统治者,军工复合体里的一部分。 “这种神秘复苏,我可不稀罕!” 第一章 不速之客 黎明时分,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喧嚣了一整晚,连最热闹的夜宵一条街都打烊收摊,冷冷清清的大街小巷,只有早起的环卫工人,戴着口罩,瞪着厢式三轮车,在路上清扫着堆积如山的垃圾。 一座位于老城区的三层自建房里,屏保锁定而呈现全黑界面的电脑液晶显示器前,趴着一个呼呼大睡的初二中学生,面目清秀,由于缺少睡眠,有淡淡的黑眼圈,双手压着还未写完的作业,距离中考还有一年,他却早就进入备战的状态。 左右摆放着两个平民地板价音箱,此时正传出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paulsimon和artgarfunkel的《寂静之声》。 “hellodarkness,myoldfriend。i''veetotalkwithyouagain,becauseavisionsoftlycreeping,leftitsseedswhileiwassleeping……” 【嗨,黑暗,我的老朋友,我又找你聊天了。因为有个幻影轻轻爬进来,趁我熟睡的时候悄悄地播下了种子……】 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初二中学生没什么两样。不过,当慕名而来的不速之客,“看”到房间里摆放的各种宗教护身符,其中不乏泛起淡淡灵光,具有相当灵感的物件,立即断定宿主是个潜在的神秘学爱好者。 来自灵界的恶意、怨恨、嫉妒、憎恶等负面念头,章鱼般纠缠而来,就像令人讨厌的墨汁,试图污染打开灵窍,却缺少保护的年轻人。 好不容易才回归本源世界,以这具身体为渠道打开了门,错过了这个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他可不想在灵界继续兜兜转转,于是大喝一声:“滚……” 瞬息间,一股强烈的灵压,有如火山爆发,横扫周遭的一切,所有负面的情绪杂糅体,具有自我意识的邪念,被这股炽热如熔岩的灵力拂过,受创颇重地当场退去,来不及离开的都被当场灰灰。 甚至就连房间里,具有暗淡光辉的各种宗教护身符,上面蕴含的一点因信仰而固定的灵光,都在这一波突然发作的灵压中,宛如风中烛火,摇曳了几下,瞬息过后,当场熄灭掉。 不请自来的客人爆发过后,发现储备的灵力消耗地七七八八,以自己的存在本身作为封印,堵住了初二中学生无意之中打开的头顶灵窍,编织出纵横交错的四道灵力锁,呈“井”字形,才满意地休憩了。 最黑暗的黎明时分悄然过去,六点钟一到,荣耀7i手机调校好的闹钟发出刺耳的铃声,将呼呼大睡的年轻人从噩梦中惊醒,他被吓地浑身一颤,背后就冒出了大片冷汗。 又是该上学的时候了!为什么天上不劈下一个雷,把该死的学校炸飞,我也就可以不用上学了。 初二中学生心里翻腾着浓浓的恶意,却还是挣扎着站起身,迅速整理好还未做完的作业,柔慢悠扬的歌声渐入高朝,他嫌声音太吵,皱着眉头,直接关了电源。 整个房间瞬间清静了,年轻人感觉好极了,就像做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心情都好了很多。随后,他快步冲进卫生间,飞快地脱掉所有衣裤,站在狭小的洗浴间里,等到热气腾腾的温水冲出来,才站在喷头下面,用香氛的洗发露,洗遍全身每一个角落。 顺道,他在洗浴间里,也把牙齿给刷了,反正温水足够多,根本不用担心,大不了待会用凉开水漱口就是了。 最后,年轻人用一条干爽的毛巾擦干全身,低头看着老二,规模中等,一点变化都没有,想着家里反正没人,就坦陈地走了出来。 离开洗浴间后,他不紧不慢地换上干净的内衣裤,再套上香喷喷的校服,稍微整理一番后,拎起书包直接出了门。 走出几步后,年轻人忽然想起什么,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锁好门,赶紧转身,插上钥匙转了几下,确定自己真的锁好了,才笑着转身离开,下楼。 三层小楼是自建房,房东在新城区买了一套排楼,这里收的租金,应付房贷绰绰有余,可以说很有经济头脑,有着长远的规划。 下楼的时候,楼道里静悄悄的,租客们大多没有起床,也只有竞争激烈的学生,才会起地如此之早,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走读生。 没走多远,附近就有起地更早的早餐店,年轻人要了一份封装的甜豆浆、两个肉包子,直接手机支付后,稍微走远一点,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漱口,边走边吃。 路上,多是呼啸而过的小车、电瓶车,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同学们,时不时,还有人跟他打招呼,面目清秀的初二中学生一一给予回应,脸上都是真心的笑容。 直至他看到同班同学“大块”,想起昨天放学时撂下的话,忍不住脖子一缩,由于内心的害怕,背后寒毛竖起,看了看周围,赶紧跟上一堆人,不管认不认识,先躲过一劫再说。 桥下中学,门口挤满了学生,两个保安叔叔赶紧过来,电动伸缩门刚刚敞开一条缝隙,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年轻人原本还想等等,不过在闹哄哄的人声中,似乎听到“大块”在喊自己的名字,“林语……林语!”,他浑身一哆嗦,赶紧挤进人群里,随着大股人潮进入学校,飞毛腿似的奔进公共厕所里。 一紧张,林语就会拉肚子,倒不是他真的会拉稀放空,而是待在卫生间里,多数能躲过学校里的那些“恶霸”。 可是,林语偏向厕所的脚步,却被莫名的力道拉扯住了,他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迳自走向自己的班级课室,机械般的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书包,掏出作业,开始奋笔疾书。 林语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连串的问号,有些胆颤心惊,有些莫名其妙,同时还有些隐隐的兴奋,搅动脑汁地在猜想,自己昨晚的“请神仪式”,莫非真的请到善良的神祗降临了。 不速之客忍不住呵斥道:“闭嘴!停止你毫无根据的猜想,什么请神仪式,分明是损坏自身灵格,请恶灵上身附体!你被人骗了!” 林语听到一股莫名威严的声音,很明显不是经过耳朵,而是直接在脑子里回响起来,忍不住悚然站起身,当场把快步走近前来的“大块”吓了一条。 桥下中学初二(8)班的“恶霸”,没有吓死林语,反而被对方吓到了,感觉丢了面子,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上前伸手,一把抓住林语的校服衣领。 “你想干什么?” 第二章 牛刀小试 “大块”是外号,姓赵,名腾蛟,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八,体格魁梧,凭着双手提起人的膂力,在初二(8)班横着走,连老师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林语当场就被吓地脸色发白了,双脚被迫离地,只有脚尖还踮着,总算保留了几分颜面,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脑门冒出冷汗,就连衣领都湿了。 附近的同学,看到这一幕的人,要么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在整理书包,要么看见了,想过来打个圆场,却被其他人拉住了,剩下的都是自觉或不自觉地站“大块”那边,庆幸自己没有摊上这种破事,一脸庆幸地看着林语倒霉。 就在这时,班长霍美嫦走了进来,林语对这位热情大方的同学颇有好感,曾经暗戳戳地用左手写了一封笔迹歪歪斜斜的情书,更没有勇气当面给她,只能偷偷摸摸地塞进班长的书包里。 如果被她看见我现在这副熊样,被“大块”拎起来羞辱,却什么都做不到,这段只有我知道的感情,就彻底完了! 林语的一颗少男心,有如高台跳水,噗通一声扎进水底,内心更是翻腾起浓浓的绝望,恨不能地上出现一道裂缝,自己一头扎进去算了。 他的无望,却是不速之客的机会,一个声音在林语的脑子里回响:“放松双手,把身体交给我!” 恍惚之间,林语听到这句话,就像溺水等死的人,看见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再说了,在潜意识里,林语也知道,上了自己身的神秘客人,似乎是个有良知的好人。 无缘无故被发了一张好人卡,而且还是一个情窦初开,感情早熟的年轻人,不速之客忍不住想笑,却还是藉着流淌出一部分灵力,控制住宿主林语的一双手。 瞬息间,林语的双手从“大块”的手腕松开,握紧拳头,凸起中指关节,认穴奇准地同时击中赵腾蛟手肘内侧的“三阴交穴”,由于趁机释放了一点点的灵力,导致他的双手掌下缘和环指、尾指,不仅针扎似的刺激,还附带了烧红的铁针戳进去的刺痛。 只是一下,“大块”的双手就不自觉地松开,林语顺利地双脚落地,由于两人的身高差了一个头,不速之客收起惯用的右手,顺势侧身,一记铁肘横击,正中赵腾蛟的胸口,令他差点闭气。 横膈肌顿时麻了,呼吸提不上来,一口气不上不下,“大块”慌乱地几乎癫狂了,一个屁墩坐在地上,只听“噔”地一声,课室所有人都听到了,坐地最近的几个同学,都感觉自己牙酸了。 赵腾蛟自己知道自家事,屁股桩隐痛剧烈,尾龙骨说不好就裂了。可是,为了面子,为了维持自己在初二(8)班一向以来的强势,他只能忍痛,对林语撂下几句没头没脑的狠话,气呼呼地离开了课室。 去哪里?当然了医务室!如果没事,可以装着有伤在身,趴一会,睡个回笼觉。如果真的有事,那就真的只能待在医务室,趁机睡个回笼觉。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这样悄然化解掉了。林语发现班长没有看见这里发生的事,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小快乐的,神色坦然地坐下,继续埋头补作业。 周围的同学就没有林语这样平静了,包括刚坐下的同桌潘志华,他可是距离最近,将林语反杀八班恶霸之首赵腾蛟的经过,看地一清二楚,尤其是那一下角度隐蔽,杀伤力爆表的肘击,简直就是职业水准。 毕竟,潘志华也没少被“大块”敲竹杠,尽管都是带早餐不给早餐钱,连班主任都不管的屁大点的小事。可是,这些钱原本都是自己的,平白无故地给了赵腾蛟,这口恶气要不是看在实在是干不过他的份上,潘志华是绝对不会出的。 就在林语口中的“老潘”准备开口的时候,他看见平日里成绩一般,保持在中下游的林语,飞快地补着作业,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写上去。 “不会是自暴自弃罢!完全是在乱写,肯定是蒙的,没人下笔这么快,我都不行!” 可是,在林语的眼里,以往阅题都很慢的题目,此时却一点难度都没有,脑子里不断翻出老师上课时说过的解题思路,有时候连解题过程都省了,直接写答案就成了。 “没想到!真是想不到!昨晚我请来的神灵,不仅是个善心,有良知的神,还会控制我的手,施展点穴的秘术,甚至让我变得聪明起来。” 林语认定刚才双手齐出,击中赵腾蛟的手肘麻穴,导致他不得不松开双手,就凭这份不用眼睛看,还能认准穴位,神乎其神的本事,只有神灵才能办到。 不速之客沉默了,毕竟刚才那两下,消耗的灵力不少,超过自己的预估,只能暂时苟着,没力气震动神经,发出电子脉冲信号,跟宿主“说话”了。 早上七点钟,初二(8)班的学生陆陆续续都到齐了,班主任过来例行转了一圈,班长就起身上去讲台,带头早读。 在枯燥乏味的晨读声中,不少人在补昨天的作业,林语有幸脱离了这个行当,他的作业反而被“老潘”借过去抄写,一点犹豫都没有,似乎信任有加,这让林语感到很高兴,就连晨读也更加卖力了。 直到七点半,晨读结束,第一堂课的数学老师在门口整理教案,课堂最后一排,正中位置的赵腾蛟,还是没有出现。 数学老师接到一个电话,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唔唔了两声,看了一眼课室里空缺的位置,很快垂下眼皮。 这时候,林语却感觉老师在盯视着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却只能低下头,装作看课本,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不会是赵腾蛟把我举报了吧!” 事实上,爱惜羽毛的“大块”并没有对医务室的校医说出实情,只说自己下楼时,一脚踩空,一屁股坐在地上,当时痛地受不了,自己是扶墙走过来的。 校医不虞有他,检查过后,发现没什么问题,笑道:“我查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你皮粗肉厚的,换个人肯定就伤了,轮到你身上,没事!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在医务室休息一下,我打个电话,给你请两节课的病假!” 赵腾蛟听到这话,一颗悬起来的心才放下,心里高兴极了,却免不了长须短叹一番,做出个感谢校医的态度。 可是,他的内心却把林语恨上了。“大块”对此很清楚,自己摔倒的事,很多同学都看到了,不找回这个场子,今后自己在初二(8)班,就会威信大跌。 “林语,你给我等着!” 第三章 破戒僧/大慈悲 “大块”暗中发话让林语等着,可是他却因为学校医务室空调的习习凉风,借着校医那句留下观察的话,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仅错过了九点钟的早操活动时间,还差点误了午饭。 多亏认真负责的校医提醒,赵腾蛟才醒了过来,补了个回笼觉的好处,不仅一个屁墩摔伤的尾龙骨,好地七七八八了,就连被林语连吓带怕消耗的精力,似乎都回来了。 为了以防万一,校医又拔掉“大块”的校服,仔细察看了尾椎的部位,的确没有任何淤青红肿的迹象,忍不住叹了一声“年轻人就是体格好!”,随即放他离开医务室。 赵腾蛟也是个妙人,年龄不过是半大小子,心思却早就成熟了,哪怕校医的儿子和他差不多大,他却对浑身散发成熟女人味,桥下中学医务室的“坐堂医生”有一丝淡淡的爱慕。 那根本无望的单相思的滋味,大约是消毒水的酸臭刺鼻劲全部去掉后,被校医身上的女人体香冲淡中和,泛起的一股空谷幽兰的冷香。 “大块”离开医务室,没走几步,脸上白痴般的笑容就消失了,快地就像川剧变脸。他看到下课后,小跑步冲进学校饭堂的同学不少,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估摸着初二(8)班也下了,赶紧跑去自己的课室,准备截人。 可惜,林语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跑地比谁都快,赵腾蛟寻找了几遍都没找见,就伸手招呼相熟的同学过来询问,才知道这家伙心虚极了,刚下课,就像是兔子似的,从课室后门溜出去,一下子就跑地没影了,估计是去学校食堂打饭。 “大块”在自己的班级里面嚣张,他可不敢在食堂里,当着校长、教务主任、资深的老教师,随随便便欺凌林语那家伙。 扑空了一遭,赵腾蛟感觉自己肚子更饿了,随便指了班里的某个同学,让他给自己带一份盒饭过来,就回到自己的专属宝座上等着。 被点到名的同学,知道这次带饭,“大块”肯定不会自己掏钱,他也不敢问赵腾蛟要校卡,只能自认倒霉,赶紧走出课室,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往食堂方向走。 事实上,林语并没有在食堂吃饭,经过早上那一次神奇的遭遇,他发现自己凭着自己琢磨出来的“请神仪式”,召唤到一位善良的大灵上了自己的身,不仅变成了武林高手,自己还变得聪明起来,正需要时间好好沟通一番,看看能否“供养”一下,签个契约什么的。 这份胆大包天的精神,就连不速之客都不得不承认,林语这小子的确不是普通人,换作是另一个人,早就陷入臆想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于是,在早上最后一堂课结束后,林语并没有冲向学校食堂,而是初中部在二楼的老师办公室,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向班主任请到半个小时的假,连着吃饭的时间,至少有一个小时,只要在12点午休时间开始时,回到班级就可。 不过,林语一路小跑离开学校,回到父母给自己租下的房子,却惊讶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沟通,那个不经过耳朵,直接回荡在脑子里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管他用了多少种方法,祈求、祷告、默祝,咒骂、呵斥、哀求,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可是发生在眼皮底下,双手握拳齐出,教“大块”手臂麻掉,还顺势用手肘侧击,打地赵腾蛟脸色难看,当场坐在地上的一幕,实在超出自己的能力,林语不愿意,也不想自己,从正面打败初二(8)班小霸王的英雄,一下子变回普通人。 他已经喜欢上了自己威风凛凛的样子,让“大块”束手无策,不得不转身跑掉,上午三节课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敢出现,赵腾蛟死党们深深的犹疑,交情一般的同学望着自己,羡慕嫉妒的眼神,最重要的是同桌“老潘”,时不时地偷瞄自己,就像看着一位“大佬”。 不速之客感受到宿主的情绪波动,瞬息间涌现出成百上千的念头,天马行空般的思维跳脱,不断地给自己反馈点点滴滴的灵力——毕竟,林语的灵格已经损坏,灵窍已经打开,可以自行修炼出灵力——结果,自然是被不请而来房客统统吞噬,以此弥补自己的亏空。 或许是看在宿主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份上,维持自己在本源世界的存在,不速之客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趁着林语大脑放空,停下所有思索的时候,以灵力影响大脑神经,尤其是听觉神经这部分,发出了特定频率的电子脉冲信号,直接在他心底发话。 “别做傻事!你把所有神秘符号统统扔掉,它们就像灯塔,吸引着恶灵,会让你招致不幸,厄运缠身!” 这话说的有点内容,信息量还不小,关键是不速之客肯对话,这让差点绝望的林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他猛地蹦跳起身,原地转了几圈,没有任何发现后,确定自己听到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随后,林语就高兴起来,看了看房间里,自己通过各种渠道,私底下弄来的各种护身符、雕刻品,起先感觉有点可惜,不过他很快就照办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既然决定要做,林语就会做到底!这大概是他性格上的优点,不速之客感觉比较满意,自然是对宿主的行动力。 “你,不错!” 不速之客的声音,尤其是这句肯定的话,在林语的心底响起,让他不免有些紧张,更多的则是激动。 “认识一下!我来自灵界,是一位孤独的觉者!在灵界,恶灵们都称呼我,破戒僧!不过,我更喜欢称呼自己,大慈悲!” 林语听到这番话,心里的激动之情,简直快乐地不得了。他认为,是自己的诚心诚意,打动了这位来自灵界,行走在灵界的大灵。 “破戒僧?似乎是佛门中人,还违反了戒律,给人一种不太妙的感觉。相反,大慈悲,这名字就好听多了。” 于是,林语就在心中回应道:“大慈悲?大慈悲!在线吗?我有急事问你!” “大慈悲”蓦然发现,宿主确定了名字后,破戒僧的特性悄然消失,反倒是“大慈悲”固化为符号,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给你保证,从今往后,没有人能欺负你,霸凌你!” 林语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话,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整个人就像卸下重担似的,后退两步,直接坐在床沿,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然后重重地躺在床上。 “大慈悲”突然察觉到,就说了几句话,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灵力,竟然又消耗地七七八八了,赶紧发话提醒。 “你的灵格有缺漏,最容易招致恶灵上身。还好被我发现,及时堵住了漏洞。” “从今天开始,你要随我修行,提炼出灵力。我与你下约定,五五分成!” “我得此,可以驻世常在,你藉此,可免除三弊五缺的命运!成交?” 别看林语上课时浑浑噩噩,现在遇到这场面,脑子却无比灵光。他在心里反复权衡后,肯定地说道。 “成交!谢谢大慈悲老师!” 不速之客被宿主接二连三地误打误撞,不懂规矩却屡屡借助规矩拿捏住自己,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你,不错!” 第四章 人灵契约 桥下小学,初二(8)班,午饭过后的小憩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课室,或是三两个人扎堆谈天闲聊,或是几个人掏出手机组队吃鸡,更多的人则是在整理课桌,准备待会或是趴着,或是躺下午休。 唯有“大块”在忙碌着,还很豪气地拒绝了死党们的帮手。他把课室前门关上、反锁,再从体育架上,摘下一个篮球,放在半合拢的后门门框上,设下一个非常简单的圈套,就等着偷偷溜回来的林语中招。 赵腾蛟一想到硕大无比的篮球,随着林语悄悄推开课室后门,悄声无息滚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噗通!”一声,把他当场砸懵掉,那场面一定会很滑稽。 在课室里的同学们,多多少少猜到“大块”又想出馊主意阴人了,身为林语的同桌,“老潘”鼓起仅存不多的勇气,想起身制止赵腾蛟的卑鄙行为。 可惜,他还在天人交战中,班长霍美嫦实在是看不过去,呼地一下站起身,蹬着黑色小皮鞋,故意踩出“咯噔咯噔”的声音,迳自向“大块”快步走过去。 赵腾蛟刚刚放好篮球,布置好圈套,看到美女班长向自己走来,心里即刻就很不爽,暗骂道:“草!又当着大家的面做好人,真让人不爽!” 霍美嫦谨慎地站在距离“大块”两步远的地方,左右手都是女同学,这就给了她很大的勇气和支撑。 只见初二(8)班的班长双手叉腰,亮出嗓门,却刻意地压低声音,呵斥道:“赵腾蛟,你想干什么?” “大块”的脸上立即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双手比划了一个非常嫌弃的手势,斜着眼睛看着美女班长,怒道:“你别多管闲事!我不欺负女的,我也不想看见有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到我头上。” 恶人竟然先告状!这番话把霍美嫦气地够呛,她正想迈步上前,说点什么,忽然间发现了什么,目光绕过“大块”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看着他的身后。 赵腾蛟张了张口,原本想说点什么,可是他还不算迟钝的神经,在注意到班长的异样后,立即意识到早上不给自己面子,当众让自己丢脸的林语那小子,就在外面的走廊。 尽管“大块”的身体看上去很笨重,不过年轻人特有的灵活劲,还是让他飞快地转身,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心里既担心班长会当场揭穿,又害怕自己布置的圈套没有发挥作用,白白浪费力气不说,还会让同学们笑自己太无能。 于是,他快步扑向霍美嫦,脸上流露出一幅杀人灭口,其实是想捂住她的嘴巴的神色,结果自然是被班长误会了,发现自己来不及后退,赶紧侧身,一屁股坐在女同学的身上。 就在赵腾蛟飞身“虎扑”落空,全凭敏捷的反应,及时伸开双手,搭在左右两侧的书桌上,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当场摔倒的时候,林语哼着“环环相扣”的高朝部分的音调,大模大样地伸出右手,推开后门,走进课室。 所有人的目光,瞬息间都朝向这边,豁然打开的门板,导致卡在门缝里的篮球滚落,被惯性驱使着往下落,就像砸在牛顿头顶的那颗苹果。 所有人,包括班长霍美嫦都以为林语的头脑壳,免不了要吃一发球饼的时候,这家伙始终放松的左手,突然快如闪电地朝头顶探出,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当当地拿住了下落的篮球。 “啪”,下落的篮球撞在林语的手心,就像篮球场上控球后卫传给篮筐底下己方中锋的关键一球,发出的声音尽管轻微,却震动了初二(8)班所有学生。 即便是班长也不免流露出“不可思议,不敢置信,这不是真的”的神情,更别说其她女同学了,两眼都是小星星的初二妹子,可不在少数。 至于广大的男同胞们,以“大块”为首的小团体,先惊再疑后怒,明显察觉到林语在班里的人气陡然高涨,以后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欺负了。 当然了,大部分同学震惊过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心情,唯有感情最好的同桌“老潘”,亲眼目睹那一幕后,心里越发坚定:林语这小子肯定是深藏不露的功夫高手。 以前被赵腾蛟霸凌,不过是林大高手不与一般人见识,故意让着“大块”。早上晨读前把赵腾蛟弄地脱手,当场摔了个屁墩,妥妥的扮猪吃老虎。 老潘心里暗暗在想:“大块肯定是触动了什么关键,搞得‘大湿哥’再也低调不下去,几次不给他面子。我估计,其中必有蹊跷!” 此时的林语,在家里待了大半个小时,成功地与寄宿在自己灵窍中的“大慈悲”达成了和解,缔结了两条基于利益交换的基本契约: 第一,只要放松自己的左手,“大慈悲”就可以随时出手,保证自己不受校园霸凌。 第二,只要自己集中精神,无论是学习,还是做某件事情,都能提炼出灵力进行供养。 …… 刚才那一下凌空抄手接球,的确把林语吓地差点炸跳,不过他比谁都信任“大慈悲”的能力,硬是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一副胸有成竹的逼样,不仅糊弄住了初二(8)班的所有人,就连自己也被自己忽悠了,还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不速之客察觉到宿主的心态,在众人注视下急剧膨胀,颇有自己当年刚刚出道的风范,或许是投缘的缘故,或许是为了坚定林语的信心。 左手五指抓牢篮球,稍微用了点灵力,令手指摩擦力上升,有如魔术贴粘住毛茸茸的衣领,手臂伸直朝着体育架。 “谁开的玩笑?未免也太小儿科……没人认领,算了,我就不斤斤计较。” 林语按照“大慈悲”的话转述后,话音刚落,稍微往前侧身,左手运起一股柔力,将篮球抛投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篮球几乎贴着课室的天花板,滑过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轻飘飘地落在体育架的篮球位上。略微旋转的力道,使得篮球在体育架上飞快且频密地颤动着,很快就泄走力道,稳稳地停了下来。 现在,初二(8)班全班同学中,除了脑子有贵恙的几个书呆子,一致认定林语开始装逼了——没实力装逼还不成功就叫撒币,有实力装逼且成功的那就叫纽币。 仅仅一天不到,林语成功地在初二(8)班顺利登顶,就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接下来,午休两个小时,大部分同学都无法安然入睡,显然他们都被林语的逼王模样震到了。 第五章 奥力给 两小时后,下午14时,午休到点结束,足足十五分钟的时间,学校颁布的规章制度里,准许酣睡一阵的学生们,能有空稍微整理自己仪表,冷水洗把脸,让脑子快点清醒过来,以便于更好地进入接下来的学习状态。 整整两个小时! “大块”始终没有睡着,他的精神至今还有些恍惚。午休时,赵腾蛟几次看着前排隔邻两座的林语,背影还是那么“瘦小”,还是那么好欺负的体质。 可是,经历早上无故摔倒自己,以及刚才徒手接球,凌空抛球到体育架就位,现在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觉得林语有些高深莫测了。 下午只有两节课,音乐老师照例没空,体育老师还是久病未愈,初二8班的学生们打醒精神,在枯燥的课程中振奋了半个小时,接下来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在地毯式语言轰炸中,还能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只有班长、课代表、学习委员等先进分子,今天又破了个例,林语挺直腰杆,右手飞快作着笔记,眼睛盯着语文老师,眼神灼灼发热,看地连见过许多大场面的她,都有些赧颜含羞了。 毕竟,初二8班的语文老师刚刚毕业没几年,在以前或许是成年人了,可是在越来越幼龄化的女人堆里连五十出头的乔殿下都敢自称女孩,二十四岁的职场女性,其实也就是十岁左右的小妹妹。 好在,林语的眼神是高度专注,精神力集中的体现,脑子里转动的是修炼,修炼,还是踏马的修炼,提炼出的灵力,供养着寄宿在灵窍里的“大慈悲”,使得双方的交流不再是断断续续,而是保持着长期在线。 尽管凭着契约,可以源源不断地收割到,令自己得以驻世的灵力,不速之客在大多数时间里,还是安分地保持着听众的角色,偶尔才会出口指点两句。 “你算是我见过运气最好的人!这句评价丝毫不过分。没有任何行家指点,就敢自己摸索着修行,还误打误撞着被你摸到了窍门,我们人类这种具有智慧和灵性思维的高灵质生物,的确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是高灵质生物?与人类生活在一起很久的猫、黑犬,野生的乌龟、狐狸、鼠狼、蛇、虾蟆等等,应该都算是。” “它们有什么神奇的特性?都能看见灵界,具有强度不一的灵视,这是最基本的能力!龟息,假死之术。蛇、虾蟆,冬眠避寒。狐狸、鼠狼,更是趋吉避凶的高手,简直就是它们的本能。” “乌龟百年成玄,可以占卜吉凶祸福!说白一点,就是让乌龟下去灵界,请祖先之灵预见未来,再将征兆带回来。因为灵界与物质世界相比,具有更宽广的时空维度,能看见更远的时光下游。” …… 依着“人灵契约”为凭,林语与“大慈悲”交谈甚欢,在他身上学到到不少新名词和新知识,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所谓的灵力提炼!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地过去,两节课结束后,授课老师都布置了相当多的作业,交了补习费的同学,都留下来做作业,有老师会过来指导,没交钱的只能下课,回家一个人独自做作业。 所幸的是,初二8班里的学生们都不差钱,这个过程就像小学开始的“一瓶奶”,没交钱的看着别人喝,只有咽口水的份,而且还会被其他人杯葛、抵触,被老师明里暗中地嫌弃。 于是,不管学生家长们自愿或不自愿,到最后,他们统统都会乐于掏钱的。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 在这个无比正确光荣的口号之下,学校外面各种收费昂贵的补习班,如同雨后春笋般的纷纷冒头出现,除了能加快货币流通,拉动社会总体消费,还会为热心地为学生们作奉献的灵魂园丁们的银行账号上,增加几个颜色生动的零,罢了!首发 当然了,在这些补习班里,补习老师们会额外讲解一些解题思路,原本应该在课堂上传道受业解惑,却因为种种原因时间不够,该下课了等等只能在补习班上讲给一部分肯花钱的自己的学生听。 这就导致了班里的学生,彼此之间的考试成绩,被拉开了一点小小的距离。不多,也就是十几分! 通俗点来说,没有上补习班的学生,都会在每次考试出成绩后,发现自己徘徊在“垫底”区域,就是绿茵场上令人尴尬的保级区。 唯一不同的是,足球队肯定会降级,去打次一级的比赛。而在毫无硝烟的学校课堂上,一步落后,就是步步落后。 别说努力一把,追赶上尖子生的进度,到最后,就连那些尖子生的背影,恐怕也难以企及,看见! 不速之客了解到宿主走读生的身份,根本付不出住校的各种开支,只能在距离学校最近的城中村,租下一房一厅,不超过二十平米的出租屋落脚,不由地幽幽一叹。 “在漫长的一生中,能够交到的铁杆朋友,多数是在同窗时期,集体生活最能磨合不同的人,性格上的棱角,出身家庭的差异,会最大程度上地被抹平。如果你是普通人,我会建议你最好住校。可惜,你不是普通人,自从我进驻后,你的人生就导向上了另一条轨迹!” 林语沉默了许久,反复权衡利弊,最后在心里回应道:“大慈悲老师,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地掐灭了宿主的小心思,笑道:“不!你没有!目前为止,你都是被命运推搡着往前走,身不由己的玩偶。只有当你足够强大,有能力做出选择,并为此付出代价,承受一切的后果,才能说这句话。” 林语默然无语,知道自己还不够格,刚才的反应,只是因为这份旁人没有的奇遇落在自己身上,内心深处就藏不住地想要显摆一下,可惜他找错了对象。 四点钟开始的补习,同学们纷纷埋头做作业,林语也是忙碌不停,偶尔的停下,不过是与另一位“老师”交流罢了。 直到五点钟补习结束,大部分同学收拾好书包,准备有序地回家,按照过去的惯例,留下一列六个学生负责打扫卫生。 林语被今天的值日组长安排擦黑板,两块固定,两块滑动,前前后后总共有四块,上面密密麻麻的板书,工作量不小,还得注意着,小心别吃到粉笔灰。 其他人扫地、拖地,擦课室窗户玻璃,工作量也不轻,林语当然没有二话,捋起袖子,走到讲台前,右手拿住一个粉擦,开始擦拭起来。 就在他埋头苦干的时候,没有彻底死心的“大块”和他的死党,待在课室后排,看着前面林语的背影,在窃窃私语。 “蛟哥,来一发吧!” 被欺负怕了,转头投入赵腾蛟麾下,一直以来带饭带早餐的狗腿子,忠心耿耿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霍满池,拿出了一盒颜色各异的粉笔头。 在死党们的注视下,原本就很不甘心的“大块”,舒展开皱起成川字的头皮,捏着一支剩下大半跟的粉笔,豁然起身,凭着练出来的手感,使劲地朝林语后脑勺砸去。 就在粉笔在半空旋转着,即将命中目标人物的时候,林语的左手突然抬起,就像火云邪神空手夹子弹,在千钧一发之际,牢牢地夹住那根粉笔,连头都没有往后看。 这一幕,终于把知道利害的“大块”等人吓到了,他们彻底地失去了胆气,霍满池更是带头往外溜走。 转眼过后,初二8班后面的“保留区”,走地一个人都没有。 第六章 疯狂八神 夕阳斜晖,橘黄色的暮光透过窗户,洒在林语的身上,有如金黄色的圣火在熊熊燃烧。黑板上擦落的粉笔灰,在光与影之间飞舞,就像无数白羽天使拱卫着,为其加冕辉耀的王冠。 “大慈悲”察觉到异常的视神经脉冲信号,稍微解读后,就洞悉宿主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不免开始怀疑起来。 “小林子,你的灵格损坏地太严重了,哪怕由我亲自坐镇,以井字道符封印止损,也只是遏制住崩坏的趋势,暂时没能力弥补修复损坏处。再加上你拼命地修行,高度集中注意力以提炼灵力,五弊三缺的征兆已开始出现了。” 林语擦着黑板的右手,突兀地顿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正常,直到将自己份内的活做完为止,才有空去洗手,顺便掸走衣服袖口,多多少少沾上一点的粉笔灰。 “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刚才看见粉笔灰落下来,缓慢地,就像在飞舞……” “大慈悲”叹了一声:“你的确是与众不同!随我修行前后不超过一天,就唤醒了自己的【灵视】能力。这在玄门被称为道眼,在释门被唤作法眼,在江湖术士、巫婆神汉口中,被称作阴阳眼。至于在科学侧,无非是激活了松果体,令眼睛可以接收的光波频率变得宽广,可以看见更多的世界的真相。” 林语听到这里,立即对寄宿在自己灵窍里的“大慈悲”,佩服地差点五体投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不请自来的灵界大佬,果真如他所说,遨游诸天世界,样样都懂点的灵性图书馆。 “老师,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拥有这种所谓的灵视能力,有一定的风险!” “大慈悲”对于宿主的心情了如指掌,既不会被他的无端揣测影响,也不会被他发自内心的认同而欢喜雀跃,只是淡淡地回应。 “不错!灵视能力开启地太早了,尤其是你的三观还未塑造成形,很容易被自己亲眼看见的世界的真相带进沟里。” 林语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就在这时,例行检查放学后值日生的卫生状况,并给予评分的老师走了过来。 他好奇地用灵视能力看了一眼,立即被自己的发现吓地心脏差点停掉:只见款款而来的音乐老师,下颌两侧开着长长的口子,往外翻出的血肉,以及密密麻麻的针脚,就像两张尖牙利齿的妖怪的嘴巴。 林语看地有些恶心,使劲地偏过头去,“大慈悲”稍微释放了一点灵力,刺激鼻腔粘膜,导致宿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此情此景落在音乐老师的眼里,自然是认为该名学生很礼貌,知道个人卫生的重要,懂得扭头回避,免得口水喷到旁人。 漂酿的音乐老师轻轻点了点头,稍微加快脚步,经过林语所在的立式洗手盆,即刻卷起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某种价值不菲的高档香水。 林语抬头看着怪物般的女老师走开,走地看不见背影,才在心里询问:“大慈悲老师,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竟然看见教我们音乐课的陈老师,她的下巴两侧……两侧。” “大慈悲”轻轻一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丹阳吐水,玉盘承露,阴阳相合,元胞始成,混元一体,玄之又玄。她嫌自己的鹅蛋脸不够好看,做了削骨磨腮的手术,尽管此术非常成功,愈合地又很好,甚至普通的医生都看不出痕迹。不过,对于像你这样拥有灵视能力的修士来说——真相,往往一眼看穿!” “不过,你的灵视能力与普通灵修者有很大的差异。或许是你当初进行的神秘仪式,召唤来的邪灵极其混乱扭曲,导致你看到的真相,也带上诡异扭曲的色彩。这在我漫长的妄世穿越的经历中,并不罕见!” “纠正灵视能力的歪曲和偏斜,据我所知就有十七种,最容易的应该是橡树之道,亲近自然的德鲁伊,在相当长的时空维度里,属于秩序中立的阵营。再说了,自然灵光也是最容易获得的外界源泉。小林子,有兴趣吗?” 林语此时的内心,无数念头和想法,正在激烈的冲突中,一个词语可以概括,天人交战! 他既想保留灵视能力,证明自己与普通人截然不同,又不想再次看见那些恶心的场面,正因为如此,林语不得不接受“大慈悲”的善意。 “我刚才翻看了你的过往记忆,年年都有植树造林,成活率还不错。这算是你与自然的结缘伊始。有了好的开始,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林语听到这里,有些赧颜地低下头,他还知道羞愧。毕竟,无论是在西门小学,还是如今身处的桥下中学,每年植树节都是学校安排,自己在其中也不过是应付了事,没有想到这样敷衍的态度,也能和自然结缘。 “现在,你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亲手栽种,活的年头最久的那棵树下。记住,要快!” 林语此时哪敢不听话,再说了,他也不会质疑“大慈悲”的指点,跟留下来值日的同学们说了声抱歉,以买菜回家做饭为理由,提前十分钟走人。 离开学校后,林语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前往灵江左岸的烈士墓园,小学一年级种下的小松树,距今至少八年了。 “我得提醒你一句,松树要成材,也就是胸径20厘米,一般来说,至少也要15年。正因为如此,待会到了目的地,你有很多的可能会找到一颗小腿粗的小松树。” 林语没有回话,低下头猛跑。此时正是早中晚上下班高峰期,马路上小车扎堆排成长龙,车流滚滚的缝隙里,黄衣蓝衣的外卖小哥忽隐忽现,简直就是神出鬼没。 他的胆子原本不小,可是现在却异常珍惜自己的生命,非常注重自己的安危,尽量贴着大路两边的商铺走,除了避开车水马龙的街道,连三三两两结伴放学回家的同学都极力避开。 因为他不仅看见了班里的小霸王“大块”,还有其他班级的扛把子,彼此之间勾肩搭背,嘴里叼着香烟,整地就像是刚刚出狱的刑满释放人员,实际上就是一群“坏孩子军团”。 赵腾蛟第一时间认出了自己班里强势崛起的林语,想起他的种种事迹,身体忍不住一哆嗦,这就惊动了跟他勾着肩膀的初二(10)班的老大,“耗子”温嘉浩! 身为初中部最能打的“双花红棍”,温嘉浩的一副好身手,完全有赖于自己的原生家庭,温父在县体育馆二楼,开了一家跆拳道会馆,平日里言传身教,把自家的儿子操练地远胜寻常。 “大块,听说八班有你和你作对,应该不会就是前面那小子罢?”温嘉浩按住激动起来的死党,即便他什么都没有说,也能从如此剧烈的反应里,看出几分端倪。 “小事一桩!那小子走路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练过的行家,我过去掂一掂那小子的份量。放心,不会出事情的!” 温嘉浩嘴里说着不咸不淡的话,总算把死党安抚下去,然后收回自己的胳膊,也没跟其他人打声招呼,直接快步走上前,眼睛盯着林语的背影,心里想着怎么把这小子弄成轻伤,外面却看不出来。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老头子不会教,温嘉浩却自己琢磨出啦,由此可见这位桥下中学初二部的双花红棍,武学天赋是何等的强。 “有杀气!” 林语的后背被蕴含敌意的眼神盯着,敏锐的灵感就察觉到了,这不禁让“大慈悲”暗叹不已:“除了早早开发出来的灵视能力,宿主的危险直感,竟然也跟着苏醒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语趁着绕过一间路边店面的玻璃门时,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后面,灵视能力第一时间发现了温嘉浩,穿衣服显瘦、脱衣服有肉的身上,缠绕着一条通体锈红色的蝰蛇,也就是俗称的“五步倒”。 “你运气真差!离开学校就厄运缠身,竟然被蛇灵入命,灵格属火,生性阴狠毒辣的狼人盯上。对付这种人,不可示敌以弱,必须速战速决,给他留下一个毕生难忘的深刻印象!” 林语心里也是暗暗着急,刚刚碰到“坏孩子军团”,就被其中最难缠的“双花红棍”盯上了,估计他是替“大块”出头,要找回面子。 正因为如此,当“大慈悲”提出放松身体,交出双手的时候,林语心里一松,真的什么都放下了,百分之一百地完全信任这位“灵界老师”。 于是,“大慈悲”放出灵力,彻底掌握宿主的两只手臂,软软地垂下来,并当场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看上去就像是“疯狂八神”。 第七章 “耗子”温嘉浩快步穿过人群,蓦然看见目标人物全身放松,却又在深呼吸的姿势,忍不住心里一紧,狂奔放浪的外八字双脚,按捺不住地迈出踏碎石板的步子。 他的心里突然警铃大作,武人对危险的敏锐直觉,疯狂地提醒着,面前的初二同学不是普通人,而是实力堪比老爹,甚至稍微凌驾的狠人。 周围的路人和同学,似乎察觉到两人有些不对劲,主动或被迫地避让开来,让出一块方圆两米的空地,不少桥下中学的学生,尤其是高年级的“师兄”们,爱看热闹不嫌麻烦的家伙,甚至抱臂待在左近,就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当然了,有人按捺不住地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10”报警电话,还没怎么行动成功,就被身边的人制止了,怒目瞪视,就将这位好心人的话全部堵在肚子里。 “你想干什么?真人pk!你不想看热闹,我们可都想看……” 以上种种,周遭一切的压力,全部集中在“耗子”温嘉浩身上,他突然发现自己骑虎难下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可不能还没动手就认怂。 于是,初中部二年级的双花红棍,壮起胆子迈步上前,伸手搭向煞了死党“大块”的风头,如今初二(8)班最出风头的人的肩膀上。 林语知道“耗子”温嘉浩的手重,心里有些惶急不安,可是控制双手的“大慈悲”老师却对此不管不顾,眼睁睁地看着比普通人浑厚的“熊掌”按下来。 就在初中部二年级的双花红棍右手按实,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场面话的时候,林语的左肩猛地往下一沉,嘴里喊出“哎呀”,似乎被卡车撞了似的声音,凄厉惨绝地就像当场重伤。 然后,林语整个人就顺势往地面斜着倒下,就连“耗子”温嘉浩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手翘起的右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自己两腿之间。 这一下,没有人能够承受!附近的围观群众如同自己受了重创,感同身受地小腹一缩,瞬息间,周围鸦雀无声。 “耗子”温嘉浩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劈了似的,脸色瞬间煞白,双手捂住小腹,很没有面子地当场跪了。 没过多久,他的额头冒出大片细密的汗水,都是来自两腿之间的阴痛,简直深入到骨髓,让“耗子”温嘉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可是,他毕竟是接受过武馆严苛的训练,忍耐力超过普通人很多,再加上温嘉浩爱惜自己的名声,强忍疼痛地挣扎站起身。 周围的好事者忍不住暗暗称赞,尤其是高年级的“师兄们”,对这位初中部二年级的金牌打手,原本都是鄙夷居多,此时亲眼目睹他如此硬气,也是点头额首不已。 就在这时,占到便宜的林语也“挣扎”站起身,右手捂住左肩,似乎受创颇重的样子,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狠话,“我在公平路等你!”,随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耗子”温嘉浩及时反应过来,刚想伸手挽留,可是两腿之间受了不轻不重的创伤,此时都有些迈不开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语离开。 再则,刚才从隐秘角度给了自己一记撩阴腿的家伙,离开的步伐很奇怪,右脚迈出,左脚在地上拖着,整个人却像是踩着旱冰鞋,在一路滑行,明明看着步伐很慢,速度却很快,总是能及时地避开挡路的人,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去。 “有点像是传说中的禹步……怎么可能?” 众人期待的对打,就这样草草收场,说不失望都是骗人的,毕竟在场的没有几个人是行家。 当然了,大家伙对不战而逃的林语多有鄙夷,对于遭受无妄之灾,还能屹立不倒的温嘉浩,就颇有好感了,觉得他身板硬朗,有大将之风。 等到初中部的班霸,“耗子”的死党围拢过来,“大块”赵腾蛟更是一脸关切,温嘉浩注意到周围的人逐渐走散走掉,才嘘了口气。 “没事!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大块,让你脸上难看的林语,这人不简单,的确是个高手,就是太能装,连我也上当了。” 初中二年级的班霸们太清楚“耗子”的脾气了,嘴上说没事,估计他心里早就把林语那小子恨死了,肯定会下重手,不想死党们看见,于是他们纷纷配合着,默契地走开。 温嘉浩可以说是最快洞悉“林语”本质的人,或许是出于武人的直觉,或许是无意之中,歪打正着猜到了真相。 他伸手掏摸了几下裤裆,发现蛋蛋还在,根茎无损,想起林语临走前撂下的狠话,自觉不能单刀赴会,却也不能让死党们跟着,否则一旦又输了,自己丢了面子,以后就不能在初中部横着走了。 于是,温嘉浩把班霸们都打发走了,随手掏出手机,给武馆的“大师兄”打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一辆改装过的小电驴(电瓶车),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惊起一票路人,却敢怒不敢言。毕竟,来人膀大腰圆,体格魁梧,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此人正是高山武馆首徒刘断水。 电瓶车停在温嘉浩面前,挡了行人的路,却没人敢说什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大多是看在刘断水贲起的胸肌,纹理清晰,堪比常人大腿的手臂份上。 “公平路约架?挑事的人很有想象力嘛!他不知道公平路尽头是我们县的公墓?这条路……啧啧!好吧,上车,我带你去!” 由于温嘉浩耽搁了太多的时间,此时的林语,早就打车来到了公平路的公墓,找到了自己当年亲手种下的松树。 “大慈悲”截获并阅读了视觉神经传来的电子信号,看见了初步成长的松树,郁郁葱葱的,充满勃勃生机,散发出淡淡的绿色自然灵光,的确有莫名的因缘与宿主勾连。 “来!伸出双手抱住这棵树,我会亲自出手,加强你与它的联系,希望凭着自然的灵光,能够妥善地纠正你被恶意扭曲的灵视能力。” 林语此时还未从脚踢初中部二年级双花红棍的兴奋中抽离出来,以致于“大慈悲”不得不反过来,强化他的灵视能力,让宿主看见公墓无处不在的亡者死后留下的痕迹,就像是尸山骨海的地狱,才把他吓地回过神来。 火热的兴奋之情,在林语身上瞬息消失,全身所有毛孔都往外冒出寒气,整个人打了个哆嗦,激灵一下,彻底清醒过来。 “大慈悲”发现宿主的状态与周围环境更融洽了,对接下来的“联姻”更能事半功倍,满意地笑了笑,藉着一点亲手种下的因缘,将林语与大腿粗的松树联系起来。 就在这时,整个公墓几千棵小树,被一阵轻风吹过,奏响了“嗦唦嗦唦”的林籁,就连“大慈悲”也是看见眼前一片翠绿,瞬息间被一股莫名的自然之力拔出灵格缝隙,直落无可名状的灵界。 恍惚间,大慈悲在坠落了三息后,恢复成本来的面目,宝相庄严,内蕴神仪,三头八臂,脚踩业火红莲,周遭有无数黑暗愤怒金刚忽隐忽现,降魔伏妖的咆哮声远至天际。 “唉……!” 第八章 冥土异变 “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慈悲忍不住自嘲一笑,本意是想借用自然灵光,纠正宿主被恶灵扭曲的灵视能力,万万没想到的是,本源世界的“秩序”如此牢固,不仅把初中二年纪学生林语的眼睛治好了,同时还修复了其破损的灵格,将自己驱逐出去,打落灵界的底部,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所幸的是,我早就料到会有此一招,提前和宿主林语签订了人灵契约,相对公平和公正的灵契。在危急关头,他肯定会需要我的援手,到那时……” 大慈悲微微一笑,脚踩着业火红莲攒成的九品莲台,从灵界的底部腾空而起,以惊人的速度穿过一层层的无形界限,直至来到距离物质世界最近的顶层。 属于灵界的一部分,大大小小充斥着亡魂的死亡世界,一个个灰黑色的泡泡,譬如蒿里鬼国、阴曹地府、五山五岳、海尔海姆、黄泉比良坂、塔耳塔洛斯正缓缓地延伸出触角,侵蚀着上层世界。 “奇怪!有一部分灵界正在嵌入物质世界,这是什么征兆?” 大慈悲定睛一看,黄泉比良坂浑厚无比的秽土深处,升起一面青铜镜子,放出皎洁的月光,承接着突如其来的灵力流。 “如此惊人的流量!自迪宫裕仁面向国民宣读【人间宣言】,否定了自身神性,降格为凡人,切断了地上神国与高天原的联系,天使大军一拥而入,就此摧毁了八百万众神,至今超过一个甲子。莫非在灰烬之中,诸神复苏了?” 大慈悲的目光转向塔耳塔洛斯,希腊诸神体系里的冥界,随着惊世骇俗的灵力流冲进去,汹涌激荡地能量,唤起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神性火花,汇聚成漩涡似的星云。 “我依稀听到无数掌声、歌声、欢呼声,胜利的庆典、盛大的仪式,青春的汗水,拼搏的精神,的确与希腊诸神的奥林匹克精神隐隐发生共鸣……” 大慈悲毕竟曾经是人,出身自本源世界,根据现有的线索,不怀好意地往深处仔细揣摩,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四年一次的世界级运动会,就是一次大规模的收割,积年累月地蓄起庞大的能量,尽管看上去杂驳不堪,却被万神殿过滤提纯后,平分给每一位神灵。只不过,最快复苏的是冥土诸神!” 隐隐约约之间,大慈悲还听到有人翻书的声音,光影交错,迅速闪烁的画面,当下哑然失笑:“希腊神话可是传世的典籍,不知道有多少人翻阅过,研究过,甚至还有那本为智慧和胜利女神扬名的热血漫画,配上那几首很燃很燃的歌曲,的确可以凝聚出灵力流。” 就在大慈悲主动进入定境,思索着各大神系的冥世纷纷复苏的征兆到底有何寓意,背后又是何等可怕的大手在搅动着风云,他突然听到宿主忘我的呼喊,不得不从定中醒来,藉着人灵契约莫名的联系,一步跨出。 瞬息过后,只听啵地一声,大慈悲发现自己穿过了无形的界限,出现在宿主林语的识海里,狭小地连自己的手脚都不得不收拢起来。 “没有罅漏可钻!不仅是林语被恶意扭曲的灵视能力,得到自然灵光的眷顾而彻底纠正过来,就连灵格的缝隙也修复如初。” 没奈何!大慈悲只能消耗自身的灵力,大展拳脚,将宿主混混蒙蒙,昏暗无光的识海,尽量拓展出一片容身之所。 此时的林语情状有些不妙,被搭乘电驴的“耗子”温嘉浩堵了个正着,一言不合,二话不说,就被他试探着揍了几拳。 没有大慈悲老师的暗中相助,林语怎么可能是武馆高弟的对手,好歹他也知道脸面重要,举起握拳的双手护住头面,没有被揍地鼻青脸肿,就是肉厚的地方吃了好几下轻拳,隐隐地有些生疼。 所幸的是,“耗子”温嘉浩一直以为对方是在扮猪吃老虎,等闲不敢用风险系数很高的高踢腿,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地,想要为自己每一次出拳正名。 “你不是很强吗?空手接粉刷,吓地赵腾蛟不敢露头。被我搭了下肩膀,就装死狗地倒下,一脚踢中我要害,让我在人前受辱。怎么现在左右无人,你就一个劲的挨揍不还手?没有旁观群众,你提不起精神?” 就在林语苦苦忍受对手的拳头,感觉全身每一个角落都很痛,他的心里正在疯狂地呼唤着大慈悲。 “老师……大慈悲老师,你在哪里啊?我就要快被人活生生地打死了!” 不知道捱了多少下拳头,林语都要快绝望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林语的心里回响起来。 “我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大慈悲大展拳脚,将宿主的识海开拓出具体的雏形后,毫不迟疑地对林语发出指令。 “放松身体,将手脚身躯全部交给我!” 话音刚落,林语整个人有如烂泥似的,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刚好躲过了“耗子”温嘉浩瞄准他胸膛的一记直拳。 一拳落空,哪怕只有五成力道,也让“耗子”温嘉浩难受不已,敏锐的武人直觉,令他忍不住低下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形沙包”,那双清亮的眼睛,以及嘴角那一抹猫戏老鼠的戏谑弧度,已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大慈悲控制着宿主的右腿,稍微用力一弹,不偏不倚,再次正中“耗子”温嘉浩两腿之间的那团软肉。 “唔……” 足以与女人分娩时的剧痛相媲美的痛楚,直令“耗子”温嘉浩整个人都不好了,双手抱住受创的部位,整个人有如虾子佝偻起来,侧身翻到在地上,脸色一时煞白,一时腾起大片红晕,就像煮熟的螃蟹。 原本坐在电驴上,一脸悠闲表情看好戏的“大师兄”,发现师弟兼馆长独子的温嘉浩突然倒下,瞧着脸色和反应,似乎受创不浅,就按捺不住地下了电瓶车,三步并作两步走,直往这边奔来。 第九章 扮猪吃虎 大慈悲操控着宿主的身体,一个鲤鱼打挺,仅仅依靠腰背肌肉发力,就稳稳当当地翻身站定,失意体前屈的姿势,当场把快步飞奔而来的“大师兄”吓了一跳。 刘断水立即停下脚步,提神戒备,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双手握拳护住面门,身体重心微微下沉,腰背稍微弓起,仿佛一个压缩后的弹簧,摆开一个随时准备格斗的架势。 “警惕性很强!手脚关节粗大,看来是受过现代搏击训练,实战能力相当彪悍的家伙!我寄宿的身体,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更遑论正面格斗,宿主可能会被伤痛刺激到,影响我发挥出的实力。七除八扣之下,连我全盛时期的一成功力都没有,看来只能使诈了!” 想到这里,大慈悲迈开螃蟹步,抡起王八拳,朝对手冲了过去,张牙舞爪的样子,要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如此滑稽的场面,果然令“大师兄”忍不住哑然失笑,好歹他也算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格斗家,无论遇到多么好笑的事情,绝对不会笑出来,除非忍不住。 可是,就在桥下中学的初二年级学生贸贸然地冲过来,松松垮垮的脚步,毫无力道和气势的王八拳,刘断水还是强忍住爆笑的冲动,不快不慢地挥出一记刺拳。 谁知,就在这时,林语突然往前一头栽倒,像是被地上凸起的石头绊了一跤,以致于“大师兄”只有五成力道的刺拳瞬间落空,由于拳头打在空处,他整个人往右侧前方斜去,寓守于攻的架势也不攻自破。 “不好!中门大开,被行家逮到机会,我就完了!麻德,这小子阴我!” 刘断水心里正悔恨不已,万万没想到,一头栽倒在地上的初二学生,猛然站起身,坚硬的头骨有如一击“冲天炮”,狠狠地轰中自己的下巴。 “铿”地一声,骨肉碰撞的闷响令上下两排牙齿都酸了,整张脸更是针扎似的刺痛发麻,脑子更是晕乎乎地,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就像喝醉酒似的,差点没失去身体平衡。 可是,林语的伤势似乎不轻,双手抱住后脑勺,整个人佝偻着,在地上翻来滚去,一副看上去随时都会死去的重伤,难得的是他还有力气翻滚。 “大师兄”看到这一幕后,心里感觉好受了一点,可是他并非如此轻易满足的人,无论对手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格外白痴,还是扮猪吃老虎的行家,他都决定拿出百分之一百的状态全力以赴。 可惜的是,刘断水的脸还是麻麻的,发觉周围的景物始终在抖动,一刻都没有停歇,不由地暗骂:“刚才那一下头槌,正中我要害,直到现在还有一股晕晕乎乎的余劲,肯定是伤到脑子,没准还是轻微脑震荡。” 看到对手拿出全部实力,林语迷糊的眼神悄然褪去,流露出独属于“大慈悲”洞悉世情的清澈,宛如无暇琉璃。 “其实,我也不想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既然你认真起来,我也拿出全部实力好了。仔细看着,我只用一只左手,就够了!” 话音刚落,林语就在“大师兄”的注视下,双手撑着地面,摆出了一个田径短道赛跑的蹲地起步姿势,头始终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手! 刘断水猛然间心头警龄大作,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眼前一花,林语整个人有如炮弹出膛,蹬地发力冲上来,侧身强行切进中门,左手握拳横肘,狠狠地捣中自己的腹部,右手不慌不忙地推掌正中左拳,二次发力,暴击! “大师兄”感觉五脏六腑都碎裂了,腹部就像被人用烧红的刀子捅了进去,使劲地旋转切割,痛楚深入到骨髓里,千锤百炼的身体都忍不住哆嗦着,前胸后背冒出大片汗水。 至于林语右手补上的暴击,当真是伤上加伤,就像端起冲击钻,朝刘断水的伤口补上一记狠狠的撞击,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打走了,整个人飘飘然地,非常幸福地倒在地上。 痛楚过载,当场昏迷! 先扮猪吃老虎,弄地“耗子”温嘉浩倒地不起,顺利拿到一血!再爆发生平得意绝技,差点搞“死”武馆大师兄,doublekill! 大慈悲察觉到宿主的左手有多处软组织挫伤,明显是用力过度,超过了身体的限制,却清晰地感受到宿主的欢喜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以般若掌的渗透劲发力,配合铁肘功的招式,再以大力金刚腿的瞬间爆发几倍增速,才堪堪击倒一个不入流的武馆学徒,不够看啊,远远不够!” 装完逼后,大慈悲控制着宿主的身体走向小电驴,左手软软地搭在上面,好在右手完好无损,控制着转把,回头看了一眼“耗子”温嘉浩,微微一笑。 “电瓶车借用下,别担心,不会弄坏的,就停在学校门口,我让保安叔叔给你看着!还有,你们两个好好休息一下,我走了!” 林语轻轻拧动转把,明显有改装痕迹的小电驴,瞬间起步往前冲出去,风驰电掣的感觉棒极了,尤其是一阵阵轻风拂面而过,带走身上的燥意,真是爽死人! 大慈悲潮水般的褪去,感觉消耗很大,林语接过了身体的控制,就像整个人从“鬼压床”中恢复过来。 第一时间,他就感觉到两只脚刺痛不已,小腿肚在隐隐抽筋,大腿肌肉也胀痛地利害,更惨的是,整只左手似乎完全不属于自己,估计是太痛的缘故,大脑主动屏蔽了痛楚的神经信号。 “杀敌一万,自损九千,简直就是一场惨胜。不过,从明天开始,我相信桥下中学里,没人敢霸凌我了!” 凭着从今往后形势骤变向好的信念,林语出乎意料地将自己身上的伤痛看地很轻,内心的狂喜,有如一口气打了十几剂麻醉针,完全压倒大慈悲用这具中二少年的身体使出规格外的武技而产生严重透支的剧痛。 待在识海里,开始着手勾连宿主的潜意识,尝试从副交感神经入手,引导大脑分泌内啡肽的大慈悲,察觉到林语的异常精神状态,忍不住讶然失笑。 “照这样看,我捡到一个活宝!” 第十章 自然之道 装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公平路县公墓一战缓缓落下帷幕,尽管左手酸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劲,在关键时候拉紧电瓶车后轮刹车,可是林语凭着过人的驾车技术,一路上有惊无险地闯过三座红绿灯,顺利地回到桥下中学,安置好这头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功力不俗的小电驴,才步行回到家。 为了节省每个月准时到账的生活经费,林语向来选择在家里做饭,先把手洗干净了,舀了一大碗白米,倒在电饭煲的内胆里,就着自来水冲洗两遍后,校好合适的水位后,用干净的抹布拭去水迹,放进电饭煲里,插头插进插座里,按下电饭煲的开关。 接下来,林语从半空的冰箱里,找到一根广式腊肠,放在砧板上,拎起菜刀,异常熟练地斜着切成薄片,放在一个不锈钢的小碟子里,仔细地摆出层层叠叠的花样,端着放进电饭煲的蒸屉里,直接拎起顶盖,放进电饭煲里,用不了多久,饭菜都得一起熟。 紧接着,林语开始摘菜、冲洗,就是刚才回家途中,经过城中村沿街叫卖的菜贩时,顺手掏钱买便宜菜,菜叶都焉了吧唧了,好在价钱很便宜,对付一下总归没有问题。 他可没有条件讲究生活质量,如果兜里有足够富裕的钱,林语宁愿吃外卖,还能节省时间,就是钱包不够丰厚,扣扣索索地省着花钱,或许到月底还有不少余钱,那倒可以下馆子搓一顿。 一荤一素,简单是简单了点,放在普通单身汉家里,还是可以的!不过,林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目前在读初二,学业负担逐渐加重——学校已经开始为明年的中考提前做准备了,这顿饭菜的份量或许足够,营养未免就跟不上了。 退潮般缩进宿主识海的大慈悲,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在翻看过林语的记忆后,蓦然发现家庭财政情况一般的普通人,在高房价导致一系列的物价飞涨的当下,日子必须过地很苟,才能勉强维持日常生计。 “一文钱逼死人啊!我的手头上,仅仅是来快钱的法子就有几百种,可惜都是不那么正经,或许会有隐患。考虑到风水、气运、命盘、格局等等外在因素,催谷财运,得一笔横财,或许会稳妥些。” 大慈悲很清楚,别看现在宿主好像没事人似的,身体肯定受到公墓大战的影响,等到他吃饱喝足,美美地大睡一觉后,第二天痛地连床都下不了。 “尽管是宿主自己的事,缘起于校园霸凌,不过事情起因还是我贸然出手,才会引来一波又一波的麻烦,还把林语的身体健康给搭了进去。显然,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纠正命运轨迹偏移的定数。” 大慈悲凭着过往的经历,已然探查得知,随着经济日益发展,贫富差距的不断扩大,整个社会的阶级壁垒森严苛刻。任何出格的行为,只要不太过分,尽管不会受到法律制约,却还是会在资讯异常发达的当下,在社会上掀起一定的影响。 “被管理国家的上层强有力人士纳入视野就糟了!哪怕没有对付超自然事件的龙组,可是以人口破十四亿的超级大国来说,总会搜罗到几个能人异士。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就是后天培养!” 大慈悲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谨小慎微,他可不敢轻视这个充满活力,与世界头号强国在各个领域针锋相对,始终不落下风的有声有色的大国。 “对了!灵界的各大神系冥土异变,逐渐侵蚀到主物质世界,肯定会影响到一些人!” 大慈悲蓦然想起昔日在大千妄世的经历,横跑天地人三界的际遇,很清楚地知道,古老的秘仪式在血脉相传的千年家族里盛行,默默地积蓄着实力,没准在本源世界也有存在,毕竟背后都有真正的神灵撑腰,否则不会产生对应效应,在诸天界海都有相关投影。 照世明尊,白莲教,唐赛尔,孔雀明王法等等一系列关键词,在大慈悲的记忆里忽明忽灭。每逢乱世来临,此教就会出来兴风作浪,哪怕被新朝彻底铲除,也只会潜藏起来,直到时机合适,又会生根发芽,背后若是没有一支【历史幕后的黑手】,绝不会闯下如此赫赫声名。 “人家是专业人士,我自然是不能与其相提并论!不过,借用其中的诀窍,也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想着想着,大慈悲转而开始着手探寻宿主如今的情况,蓦然发现灵格破损已被修复如初,扭曲的灵视能力也恢复正常,由于自然之力联手将自己打落灵界,几千份的精魂灵光涌入林语的体内,此时正在缓缓地消散中。 “差点连我也走眼了!原来藉着一点亲手种植的因缘,接触到森罗万象大自然的边缘角落,也让宿主踏入了修行之道。唯一可惜的是,并非橡树之道成就的德鲁伊,更像是驯鹿之王登神前的专属独有职业野性号角,在玄门就是天道士,在奥法体系就是元素亲和者。” 大慈悲忽然心血来潮,忍不住掐指一算,推演着林语将来的道路,将会因此事将他引导向何方。 “自然复仇者?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激进!自然调和者?这个就比较合适了,没准日后可以进入有活力的环保组织就职。” 进一步的推演后,大慈悲以宿主能够理解的方式,罗列出一个相当庞大的技能树,起始的技能,正是偏向守序善良阵营的“回春术”。 这在神术体系,就是治疗术,疗伤程度约莫是轻微伤!在炼金体系,相当于一瓶三分之一满的治疗药水。 “我正发愁宿主明天该怎么起床,没想到治愈身体暗伤的源泉,正好就在他体内。散逸的就不管那么多了,剩下的收拢集中在一起,我来引导林语凝聚出一个核心。嗯……过多的插手,反而会影响到他的将来,只要揭示无限可能性,从本心出发,自然会有正确的道路。” 第十一章 仙道修士 隔壁的90后小夫妻一番势如下山猛虎的操作,锅碗瓢盆碰撞地稀里哗啦响,阳台隔开的厨房飘过来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熟香,当然了,肯定还夹杂着令人不快的油烟味。 林语单手盛饭、夹菜,埋头扒拉着米饭,尽管有些不方便,可是在公平路公墓连场恶战,先输后赢的刺激令他心情暴爽,自然无视了这些小事。 饭后,他稍微休息了一会,按照往日的习惯,走到只剩下一半的阳台隔间,竖起耳朵倾听隔壁小夫妻的家长里短。 “奇怪!没有人开口说话,却有很多人在一起吃饭的样子。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是家教未免也太好些了罢!” 林语忍不住摇摇头,漫步走进卫生间,看了看至今还不能动弹的左手,从角落里拎出一个充气的塑料浴盆,打开了电动充气阀。 眼看着折叠成厚厚一团的塑料布,随着空气灌注进去而疯狂地膨胀起来,逐渐占据大半个浴室,林语的心里若有所思,似乎受到什么触动。 待在宿主识海里的大慈悲,初时还以为林语会有所领悟,结果他很快晃了晃脑袋,给塑料过膝高的塑料布浴盆放水。 然后,林语就迫不及待地脱掉鞋子,穿袜子的双脚,在防滑垫上认真地蹭了两下,就顺利地褪掉了臭袜子。 由于左手动不了,原本往日里很平常的脱衣服的小事,此时就变得相对来说有点困难。不过,这点小麻烦还是难不住会动脑子的林语。 反手推上浴室门,他站在门后踮起脚尖,将衣领别在挂钩上,随后整个人有如金蝉脱壳,哧溜一声就完成秒脱上衣的琐事。 至于裤子就更简单了,皮带一松,拉链往下一拉,纽扣别出,那也是迅速解决战斗。 紧接着,林语把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放进简易浴盆里,享受着温热的开水迅速浸湿淹没身体的惬意。 就在宿主的身体陷入最放松,脑子彻底放空,什么都不想,只是安安静静地浸在温水里的时候,大慈悲出手了,从识海里延伸出无数精神触角,将充塞林语身体每一个角落的自然气息,点点滴滴地收拢起来,尝试着初步凝聚出一个核心。 瞬息间,数十种与森罗万象大自然息息相关的符文、神箓,在大慈悲的眼前飞快掠过,只要选择其中一种为核心的关键要素,那么宿主的将来的无限可能性就可以在此时确定了。 “任何有具体指向性的符文,会暴露出林语的存在,坚决不要!神灵创造出来的符箓、神文,奥义、种字,也不能要。” 仅仅是大慈悲的一个意念,数十种不同体系的神符,瞬息间熄灭了九成,只剩下仙道真符,阴阳流真文,五行云篆,八卦复文,以及奇门遁甲等不属于任何神仙精灵,也不是妖魔鬼怪为源流的符号。 譬如震慑鬼神的宗布文,乃上古大神司羿所创,凡是使用此文驱鬼杀鬼,就会引起这位幽冥大神的注意,投来关切的目光。 同理,有眉有眼的魍魉文,乃是山精水怪交流的文字,文字本身就有一定的灵力,可以借来本体的法力,在灵界行走时,完成一些不可思议的奇迹。 此时,林语正享受着温水浸浴,给自己用力过度的身体,带来无处不在的贴身抚慰,在闭上眼睛进入类似“入定”的无意识精神状态时,真符、真文、云篆、复文等各种文字,化作一道道灵光出现在他闭上“第二层眼皮”的黑暗世界里。 林语的五感被放到最大,甚至突破了人类的极限,听觉就像章鱼的触手,向周围不断延伸探索。 他听到了令自己患上轻微耳鸣的电脑机箱低频噪声,听到了无法关紧的厨房水龙头往下滴水的哒哒声,每一滴都有如雷鸣,震耳欲聋。 随后,林语听到隔壁小夫妻的存在,好像看到了一脸怒容的老父亲,见到娇生惯养的女儿,跟着一个穷小子吃苦受累,心疼地连眉头都皱出“川”字。 “难怪我会感觉隔壁吃饭的时候,气氛压抑极了,原来是老丈人寻到地头,女婿噤如寒蝉,女儿只会埋头扒饭。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林语的听觉范围继续往楼上楼下延伸,当他“看到”五楼天台的潮湿角落里,一条四脚蛇似乎察觉到什么,受惊似的逃走。 它那笔走龙蛇的步姿,莫名地触动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灵机,即便是寄宿在林语识海里的大慈悲,也看到一尊龙首人面蛇身的古神,在黑暗的虚空中蜿蜒游走,一个蕴含无限奥秘的“之”字。 “并非是岿然不动,神位上泥塑木雕的神明,而是永远在变化,不停地运动,不断地前进,随世而移的【道】!” 仅仅一瞬间,林语体内散逸的自然气息,猛然往胸口膻中穴沉陷塌缩,围绕着“道”形成一个橄榄球状的核心。 “还是有一些美中不足的地方!毕竟宿主林语在性格方面的棱角实在是太多了,以致于刚开始的时候,像是一颗枣核钉,尚且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去打磨,直到雕琢成一颗圆坨坨,金灿灿的【丹】。” 普通人从每天三餐按标准进食获得的可以被身体利用的化学能量,大约有两千五百大卡至四千大卡。 摄入能量超过身体的消耗,多余部分就会转化为脂肪储存起来——变胖;摄入能量少于身体的消耗,不足的部分会首先消耗身体肌肉里的磷酸肌酸,蕴含高浓度能量的磷酸化合物,于是饿肚子减肥的人,没有减掉身上的赘肉脂肪,反而先把肌肉减小了,减没了。 【营养学计算能量的单位称:千卡。每克碳水化合物(糖)能提供能量四千卡。每克脂肪能提供能量九千卡。每克蛋白质能提供能量四千卡】 关键是,灌注进林语体内的自然气息,并不是实体的化学能量,而是在较低层次的世界——灵界,才能显现出来,具有相当威力的泛用性能量。 凭着核心的初具规模,林语可以对此进行简单的塑能,形成灵视能力可以看见的法术,譬如风刃、水球、闪电。 大慈悲嘴角含笑,对宿主的听觉神经发出了电子信号:“恭喜你,在命运的指引下,你已经成为前途远大的仙道修士,脚下是没谁敢独占的自然之道。补充一下,你用力过度的左手,不用担心明天要去医院,我敢肯定会如期恢复正常!” 林语被这番话惊地当场坐起身,看了看周围,知道自己并没有幻听——最近他时常在想,寄宿在自己体内的“大慈悲老师”,是不是他在被小院霸凌太狠后,凭空臆想出来的“老爷爷”,给自己送金手指来了。 大慈悲第一时间察觉到宿主的想法,对他如此敏锐的观察力,时刻反躬自省的个性颇为满意:“这就是你的觉悟?怀疑和自我怀疑,还不够啊! 第十二章 第二元神 万籁俱寂,草木皆眠,正式踏入仙道的入门级修士,林语按照随身老爷爷的指点,尝试着将心神沉入身体的更深处,即通过高度集中而凝聚的意志,从表层意识的物质存在——大脑皮层,进入自己的潜意识大海,也就是识海! 如果没有“大慈悲”的指引和带路,林语绝对没有可能凭着自己的摸索,在繁复地近乎无限多的神经回路里,找到通过这座立体积层式三维迷宫的路径,进入识海的表层区域,副交感神经的中枢。 林语徜徉在识海表层,发现自己可以轻易地控制体内各大腺体的分泌,尤其是【肾上腺素之掌握】,随意发出兴奋的信号,令心脏不自然地加快,分泌消化液加快肠胃的消化吸收,控制瞳孔缩大缩小等等。 大慈悲出现在林语的身边,此时化身为一袭白衣,眉清目秀,容姿儒雅的文弱书生,为宿主亲自演示,如何利用体内的自然气息,加快用力过度,导致大部分肌肉软组织挫伤的左手自愈。 破裂的毛细血管最快启动管壁修复,在血管重建的同时,周围的淤血被分解成基本单位运走,没过多久就消失在血管里。 抵达肌肉组织深处的神经末梢,就像是最严格的监工,注意到这部分肌肉的血运逐渐恢复正常,氧气和营养物质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不仅填补了透支能量储备的消耗,还有略微的盈余,解除了战时管制,开始进入平和的状态。 原本开始肿胀起来的左手臂,在人体自愈能力暴增的当下,不仅没有给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反而褪去令人不快的紫红色,恢复成亚健康的暗白色,最终浮现出正常的浅黄色。 “当然了,也不能太过于仰仗人体本身的自愈能力,有外在的药力搀和进来,可以大大缩短恢复健康的时间。毕竟,人体这座宝库的潜力是相当有限,外力有时候近乎于无限!” 林语听到老师的话,起先是不以为意的,后来仔细一想,发现还真的颇有道理,正想醒转过来,下床去卫生间壁柜找家用常备药箱,结果发现自己深陷识海海面,即使意识清醒,却无法接驳上身体,感觉手脚不听使唤,胸口更是有几个成年人压着,急切地喘不过气来。 “鬼压床?” 大慈悲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伸出双手,按在宿主在潜意识大海显化的精神体(星幽体),轻轻地往前一推。 徜徉于精神世界与物质实体之间,待在识海表层的精神体,瞬息间穿过无比繁复的神经网络迷宫,在大脑前额叶沉浸进入,迅速接管自我认知、情绪、疼痛和人格行为,就像人形机甲飞行员回到自己的驾驶舱里,掌握人体的大部分功能。 林语从睡梦中猛地惊坐而起,蓦然发现暂时性失去知觉的左手,再次回复了如臂使指的感觉,他很清楚自己的左手受到的反噬有多重,现在亲身体会到“仙道修士”的好处,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不是担心隔间墙板隔音效果不好,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强行压抑着降低自己的声音,而是放肆地哈哈大笑。 发现自己身体恢复如初后,林语整个人的亢奋劲保持了三分钟,当他翻看自己的手机,发现时间来到凌晨4点,正是夜深人安静的时候,很快意识到自己得赶紧补个回笼觉,否则的话,明天上学肯定会很疲累的。 就在林语重新躺下,使劲地放空自己的思绪,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试图在最短的时间里睡着,结果他越是刻意想睡,偏偏就睡不着觉。 于是,待在宿主识海深处的大慈悲,好笑又好气地返照弟子的心境,对他的识海表层浮出海面的部分,大脑皮质投影下来的岛屿,洒下了梦神的圣花曼陀罗,又名【醉仙桃】。 仅仅三息,林语感觉眼皮很重,头很晕,人很困,仰躺在床上的身体轻轻地往下一沉,头一歪,整个人就呼呼睡去,轻轻地打着鼻鼾,显然是真的累着了。 片刻过后,大慈悲起身巡游潜意识大海,看着宿主的精神体(星幽体)降临在识海表层,行走在水面上,落足的所在地,显化出一片方圆亩许的岛屿,不由地微微一笑。 “以道藏记载来对照,我的这位弟子显然走了捷径,直接开辟上丹田泥丸宫,甚至点化出第二元神。以我多年以来的积累,与武道而言,一度踏入人仙至境。此时的林语,恐怕已有大宗师的部分特征【内视】,知晓人体精细微小处的状况,将人体九大系统纳入掌握。” 【人体九大系统,即运动系统、消化系统、呼吸系统、泌尿系统、生殖系统、内分泌系统、免疫系统、神经系统和循环系统。运动系统由骨、关节、韧带和骨骼肌组成,即武道炼体里炼骨、炼筋、炼肉三小境界。消化系统包括消化道和消化腺,能控制肠胃的蠕动,腺体的分泌,石头都能给消化掉等等】 就在宿主获得前所未有的好处,大慈悲满意地抚掌而笑时,隐约有号角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大慈悲的笑脸丝毫不变,心里却咯噔一声,讶异道:“战争又开始了!咦……竟然是在灵界,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之间,大慈悲的心思千转百回,他毅然留下一枚道标,迅速沉入宿主的潜意识大海,抵达至最深处,与无限深远宽广的灵界彼此纠缠,算得上是模糊地带,轻轻地突破那一层人体命格和井字道符编织而成的薄膜,降临在乱成一锅粥的灵界上层。 东北方冲天而起一道灰黑色的光柱,大慈悲定睛仔细一看,发现是构成黄泉比良坂入口处,与佛门【净土世界】截然相反的【秽土】,来自尘世的污浊纷纷扬扬地落下,源源不绝的样子,就像下着大雪。 大慈悲凭着过往纵横诸天万界的经历,瞬间洞悉其中的缘由,忍不住轻轻一叹:“尘世间,又再污秽了!” 第十三章 八岐大蛇 在黄泉比良坂的生死路上,被冥土法则拒绝接纳而饱受折磨,变得异常凶狂暴虐的魔灵不停地徘徊,嘴里发出凄厉惨绝的嚎叫,渐渐地消磨掉生前的一切,包括美好的记忆和岁月积累沉淀下来的情感,只剩下厮杀、战斗、残忍、吞食的本能而已。 随着一道灵光从天而降,触及秽土荒原的地面,即刻显化成一扇颇具和风的木质推拉门,上好的白玉纸糊满大大小小的一百零八个窗格,朝周围放出清冷如草尖露珠般的月华光辉。 尽管门没有开启,大慈悲隐约看见门后端坐着一位巫服少女,随着推拉门缓缓地打开一道缝隙,一只白皙如玉的素手伸出来,轻轻一点,发出莫名的法力波动。 于是,生死路上徘徊着的最强大的八头魔灵,被无形的力道抓摄牵引到门前,兀自张牙舞爪不停咆哮,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站定位置。 三息过后,一阵柔和的轻风从高空吹来,拂走了地上薄薄的秽土,露出一面宛如小湖的青铜镜,周边有无数蛇鳞纹路,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片。 八头魔灵还没有反应过来,遍布黝黑污泥的赤足双脚立即镀上腥红如血的光膜,转眼过后化作盾形蛇鳞,原本扭曲无定的形态,则转成蛇身的“鬼神”。 这还不止,少女的素手崩断了整只食指,化作一枚羊脂白勾玉,落在青铜镜的上面,两者之间隐隐发生共鸣,镜面不断往外满溢出散发出酒香的血液。 凭着法眼目睹这一幕,大慈悲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咯噔一下,哑然暗道:“血祭!还有古神为之见证的献祭仪式!那位能够自由往来黄泉比良坂的巫女,应该具有【玄幽之子】的体质,牺牲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以我多年的经验推断,她想控制【秽土转生】出来的怪物。” 果不其然,八头魔灵刚刚转化成黑暗中的王者,还未熟悉自己的鬼神之躯,它们就被勾玉牵扯到一起,背靠背地聚集成一团,褪去鬼神的特质,蓦然显化出传说中怪物之王。 “八岐大蛇”! 大慈悲瞧着粗不过水桶的蛇躯,巴斗大的蛇首,根本就是一头根据仿造品的仿照品仿照出来的仿照品,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再说了,八岐大蛇本身是日本国的龙气国运的显化,国王不过是有名无实的虚君,且被各地大名所辖制,而各大强藩领主又被家老、奉行所制,真正掌握武力和真实不虚的暴力,还得是松散的武士集团,接受无数农夫的供奉才能实现完全的脱产。” “可是,自《人间宣言》以来,日本国王失去神格,蜕变为凡人,切断了殿上人与神国的联系,来自遥远大洋对岸的天使大军一拥而入,将高天原八百万众神彻底摧毁,曾经占据整座圣山的神国,一度萎缩成拳头大小。” “尽管神国的尺寸不能以科学常理去揣测,不过元气大伤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没有谁能够作这种手脚,连贵为神王的天照都不可能办到!” 大慈悲抬头仰望,目光穿过灵界的壁障,窥视东亚怪物房里那头曾经打败列强的恶龙,隐约看见岛国的龙气国运,依旧呈现为龙首鹰身的展翼形态。 他知道,龙首是君主制的体现,是旧日的龙气残余,鹰身是“爸爸国”耗费无数人力和资源,对岛国进行全方位改造的成果,也就是所谓的上下两院议会制。 至于展翼的姿态,应该是岛国的全球经济版图的体现,对世界各个发展中国家进行原材料收割和工业品倾销,尤其是东南亚各个国家,都成了以岛国为首的产业链上的一环,也就是所谓的雁形发展模式。 大慈悲的望气之术并未臻至大成境界,因此他无法看见岛国的龙气国运显化的龙鹰背上,还有一条漆黑的锁链,藏起来的爪子戴着一副镣铐。 实为“爸爸国”改造岛国政府机构进程中,上上下下安插无数自己人的成果,其中以“特搜部”为代表,对外打着惩治黑金政治,威慑贪污腐化政客的旗号,事实上在铲除对爸爸国心怀不满的政界人士,尤其是那些冥顽不灵的本土派。 不肯屈膝跪舔,又不肯去死,你们让大洋对岸的“慈父”很为难啊! 至于镣铐就是自由世界的“慈父”在岛国的驻军,无论是对外形成钳制某国的岛链,还是对内威压震慑着岛国内部的本土派,准战备状态的驻军正是迫使龙鹰不得不收起利爪的关键。 大慈悲收回目光后,望着黄泉比良坂的异动,忍不住推演前因后果:“既然本源世界的地上没有任何异动,为什么灵界会产生如此大的变故?黄泉比良坂刚刚复苏,与物质世界互相侵蚀,就有具备玄幽之子体质的巫女下降,还从灰烬中召唤出逝去的八岐大蛇。” 想到这头怪物之王的本质是旧日时代岛国的龙气显化,大慈悲就觉得其中必定有某种外人难以窥视的隐秘联系,不定是高天原诸神复苏的征兆。 “根据我周游诸天万界的经历,某些神灵的存在本身,唯有时间才能征服,有少数特别的甚至能凌驾在时间之上,具有永恒不朽的神性,譬如佛门证得无上正等正觉的道果。” 大慈悲的目光从黄泉比良坂内部抽回,窥视着这个呈现为灰黑色的冥土神国,思绪一下子漫游到不算遥远的过去。 “千百年的漫长岁月,岛国国王名义上的虚君,却因得了正统人心,在民间积累着巨大的威望。一朝爆发后,其势有如滚雪球般的壮大,接连出了几代雄主,名臣豪杰更是层出不穷,硬生生将区区封建农耕国推到工业强国,甚至打败了列强,成为新的世界列强。” …… 大慈悲的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就此下了论断:“有人想要效仿当年旧事,却选择在灵界尤其是冥土入手。这位具有玄幽之子体质的巫女,恐怕是隐藏在厚重无比的历史帷幕后面,从弥生时代邪马台国传奇女王卑弥呼沿袭至今的日月巫女教团的成员!” 岛国同样经历人神分野,绝地天通。那些交出政权,选择教权的巫女们,伺奉着天照大御神,代表着最古老的女神文明和母系时代的残余,是隐藏在历史幕后的那只黑手。 “唤起八岐大蛇,估计是复苏古神的祭品,用来修复和壮大高天原,从神战的灰烬中攫取一丝神性,用来重塑消逝在时光长河的诸神。” 大慈悲想起那头严重缩水的怪物之王,笑道:“这一次,恐怕没有八百万诸神了!” 第十四章 圣殿降临 八岐大蛇甫一出现,寂静无声的黄泉比良坂,永夜的冥土世界顿时骚动起来,黑暗的深处幽影幢幢,如酒酣耳热的狂徒趁醉起舞,又像是死灰复燃的热烬熊熊燃烧后摇曳跳跃的火焰,继而引发了一波又一波,连绵不断的震荡。 一块外表凹凸不平,无数破裂的缝隙往外冒出有毒瘴气的巨石,缓缓地从秽土深处耸起,即便是在生死路上徘徊的冥土魔灵,也畏惧不已地退避三舍,唯恐招惹上这块蕴含着无穷杀意的奇石。 “せっしょうせき!(sessho-seki)” 端坐在和风推拉门后面的巫女,看见广漠的秽土自行转生出传说中的大妖怪,即便是在静室养气十几年,古井不破的心境,也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毕竟,这算是黄泉比良坂主动回应她的举动,背后说不准是三贵子之一,唯一没有被高天原神战牵连进去的月读命的默许。 高天原,夜之原,苇原,三者象征了神国、冥土和阳世人间,在高天原和八百万众神被天使大军一举覆灭,地上国土便自由世界的“慈父”派遣的驻军看管起来,唯有如今的夜之原,黄泉比良坂尚有可以操作的余地。 只是,天照大御神至今都悄声无息,素盏明尊则不知去向,月读命真的肯冒险出手吗?不,不会!以神明的谨小慎微来推算,唯一仅存的三贵神,肯定不会亲自出手,而是派遣出得力的大将。 既然八岐大蛇从灰烬中复起,那么同样活跃在旧日时代,曾经与皇室密切相关,掀起连场大乱的白面金毛九尾狐玉藻前,一定会是月读命的首选。 本质上,岛国龙气国运的显化八岐大蛇,远远高于为祸人间,从人们的恐惧和憎恨中汲取力量的妖怪,可是玉藻前与其它妖怪不一般,它本是历史名人和民间传说的混合体,前身应该是某一任岛国国王的王后,又是秉国大族出身,死后享受着相应的待遇。 既是八岐大蛇的一部分,又因广泛传播的传说,获得了相当强悍的力量,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超过龙气国运的能力,凭空显化出白面金毛九尾狐的大妖神之身。 在大慈悲看来,从弥漫着有毒瘴气的妖石中,漫步走出来的白发老妪,实质上是一头皮毛枯萎发黄,骨瘦如柴的妖狐,具有二品上的灵格,与八头魔灵点化而成的八岐大蛇,属于同一个层次。 八岐大蛇看着秽土转生出来的九尾狐,谨慎地召唤出自己的随从,竹甲破破烂烂,遍体刀剑伤痕,要害插上箭枝,残肢断臂的古代战魂,其中不乏生前是武士,死后转成英灵的佼佼者。 九尾妖狐有鉴于此,也不甘示弱地露出本来面目,白发老妪有如泡影般的炸裂,一头丈许高,三丈长,瘦地皮包骨头的妖狐悄然浮现出来,九条掉毛严重的尾巴拖曳在地上,就像破破烂烂的扫帚。 与此同时,大慈悲注意到,阳世人间的地上,遍布岛国的新教教堂,接连不断地朝黄泉比良坂垂落灵光,或是圣水池,或是一面镜子,或是烛台,或是窗台,都成了一座座门户,在一位嘴角叼着玉米信烟斗的圣骑士率领下,突破进入黄泉比良坂。 大慈悲看着圣骑士那张异常熟悉的脸,目光望着他背后升起的白底红十字战旗,悬挂这一枚黑色的羊角,还有一根十字权杖,讶然失笑。 “圣殿骑士!他竟然掌管着战争和财富?加上圣骑士的战旗,拥有三件天堂武装,不愧是人间传奇,风云人物!” 和风推拉门后面的巫女,看见冥土异动,地上的教堂果然降下灵光,可是来的并非天使军团,仅仅是趴在岛国金融体系上吸血的那群圣殿骑士,不由地放下心事,没有立即抽身离开,可是她的手里却扣着随时能够返回人间的秘符。 圣殿骑士团总数超过八千,大多数骑士面目特征,有显着的阿尔卑斯南部宽脸,驼峰鼻,浅棕色眼睛,肩膀比较宽,铂金般的头发——显然是灵魂一部分圣化的显着特征。 “圣化?不就是天使化!看来这群在经济界开疆辟土的圣殿骑士,很受唯一神的恩宠嘛!” 黄泉比良坂的入口,生死路的区域,荒疬腐朽的秽土,自八千圣殿骑士下降后,污泥浊水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褪去腐朽的本质,变成芳草萋萋的乐土,淙淙流淌的泉水随着边界的扩增满溢出去,泉眼里喷涌出纯白色的奶和金黄色的蜂蜜。 圣殿骑士里负责捧杯的牧师,用手中的金杯舀起奶水,往左摇晃三圈,往右转动三圈,就成了澄黄色的油膏,用手掬起一捧,涂抹在圣殿骑士的头发和脸上,令他们的面目闪闪发光,受到圣光的保护,变成万邪不侵。 八岐大蛇毫不畏惧地蜿蜒游走而出,身后不停翻涌的黑暗深处,涌出潮水般的古代战魂,尽管身高不超过圣殿骑士的腰部,手中的竹枪木矛却相当地长。 “召唤,战斗!” 圣骑士不屑地冷笑一下,高高地举起右手,悬挂在战旗的号角悄然落下,随即他把号角凑到嘴边,蓦然吹响了战争号角。 “呜……” 号角声响彻天宇,透过黄泉比良坂的无形界膜,传递到阳世地上的教堂,并以此为跳板,向更高层次的天堂发出请求。 紧接着,一道道灵光骤然降落,钻进圣殿骑士的胯下,化作一匹匹肩高七英尺的战马,清泉般流淌的光辉有如镀膜,为圣殿骑士显化出次一级的甲胄,还是与坐骑连成一体的甲。 圣殿骑士身边的侍从,地位稍微次一级的军士,沾了高阶骑士的光,身上同样显化出轻重型盔甲,轻装军士有双手大剑士和圣锤(钉锤)战士,重装军士则手握十二尺的t头龙枪,往前整齐一放,闪耀着清冷寒光的枪林,令身处黄泉比良坂外面,作壁上观的大慈悲都皱起眉头。 古代战魂丝毫没有俱意,撒开涂满污泥的脚丫子,潮水般的冲向圣殿骑士所在的乐土,喧嚣的战吼声中,夹杂着战争巫女的诅咒,随之而来的冥土恶灵,藏身在古代战魂体内,准备抽冷子给对手一个难忘的教训。 第十五章 中指精髓 古代战魂的集群突进,引发黄泉比良坂的荒疬瘴气狂潮,灰黑色的潮水蕴含着千万年来沉淀在冥土深处的污秽,显化出一个个丈八高,头顶牛角,腰缠虎皮裙的大鬼,挥舞着遍布白骨棘钉,大腿粗的狼牙棒,站立在潮头上,朝圣殿骑士团扑去。 可是,圣殿骑士们丝毫不为所动,浑身缠绕着死气和怨念的古代战魂,前锋数百只甫一冲进遍布青草的乐土,两眼瞬间泛起红光,旋即就被无处不在的神圣之力彻底净化掉,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就像是凭空蒸发似的。 窥见这一幕时,大慈悲脸上神色一凛,暗道:“好家伙!仅仅是体表接触,就能在瞬息间实现内外同步净化的效果,而且还是最高级的净化之力!反常……反常则妖!让我仔细看清楚,这群圣殿骑士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直接用法眼去看,肯定会引起圣殿骑士的注意,毕竟那位传奇人物在后方压阵,于是大慈悲伸手轻轻一招,背后的黑暗愤怒金刚法相,立即掉落一颗牟尼珠(智慧珠)。 大慈悲对此宝施展水镜倒影返照之术,仅仅将圣殿骑士团拓印一番,也不攫取任何气息和灵机,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从方外窥探其中的细故。 “以赛亚灵纹?对军级别的广域结界!能够将黄泉比良坂净化成乐土,具有相当高的灵性!祂毕竟是四大先知,掌握着【救赎】和【恩典】两大领域,在圣灵的体系里,地位仅次于摩西!” 潮水无法撼动礁石!瞬息间,就有超过三千古代战魂,倒在流淌着奶与蜜的乐土边缘地带,毕竟他们双方各自蕴含的能量差距就相当大,想要用数量弥合实力层面上的天堑鸿沟,可以说是痴心妄想了。 反观圣殿骑士一方,从【天国之门】入口附近,集体召唤体表浮现出灵纹的天界马为坐骑,不仅令自身的实力突飞猛进,暴增一个境界,还将彼此的圣力勾连起来,拥有【生命链接】和【灵魂枷锁】两大领域,反过来令军团长的净化之力提升到极限。 可是,他们高兴地未免也太早了。在高天原和八百万众神战殁于天使大军的当年,黄泉比良坂能够幸存下来,一方面的确是充斥着无尽的污秽和血海般的战争业力,令天使大军的净化事倍功半而不得不中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黄泉比良坂在黑暗深处积蓄的底蕴,那些“诡异”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了。 譬如胸膛藏着冥土恶灵的骷髅鬼,燃烧着骸骨里的污秽本质,淌过遍布清泉的乐土,硬生生地冲到圣殿骑士面前,在人马合一的连体圣胄前碰了个筋断骨折,却也因此释放出可怕的恶灵。 它们是诅咒的精灵,战争巫女的能力源泉,右手五指握紧就是锤子,谙熟【中指精髓】的左手化作钉子,用力一锤,连保护圣殿骑士的圣光罩,都不免凹陷下去,出现令人心喜的水泡炸裂的期望。 顶着火焰般熊熊燃烧的净化之力,冥土恶灵骇然出手,将几个经验不足的圣殿骑士诅咒地当场“堕马”,不仅连体圣胄毁于呼吸之间,就连他们的身躯都不免受到污染,股沟、腋下竟然出现黑死病般的瘢痕。 嘴里叼着玉米芯烟斗的高阶圣殿骑士,看见这一幕后,猛然想起生前往事,接替自己主导战争的“瘟疫将军”,深受毒天使萨麦尔的恩眷,死后灵魂被取走,也不知道去向。 瘟疫将军的战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岛国的战争工业和战时科技树,以致于那些业力沉淀到冥土,反倒成了对手的武器,这一切让“军团长”很是恼火,毕竟想起了一些令人不堪回首的记忆。 如此一来,指挥官走神的片刻时间,被战争嗅觉极为敏锐的八岐大蛇察觉了,除了不要钱似的,朝对手的乐土倾泻冥土沉淀的业力负担,凭空消耗圣殿骑士的圣力储备,还派出了高阶的冥军,临时具装铠甲的武士之魂,以及跳着祈神舞的战争巫女。 除此以外,拥有【半神】之姿的服部半藏,从八岐大蛇的阴影下漫步而走,足以与高阶圣殿骑士比肩的传奇人物,缓缓地展开了自己的冥域结界,超过五千平方米,核心部位升起一座红墙连绵起伏的宫殿群,门口有一座血红色的石质鸟居,三道注连绳封住结界。 里面封存着半神的御神体,“鬼半藏”!无头盔的昔具足大铠,以狰狞的鬼骷髅为装饰,两肩、胸腹、后背、兜裆、膝盖,都是白骨森森的有角恶鬼,具是被服部半藏讨取头颅,镇压并封印在盔甲上的冥土魔灵,又被称为“七怨侍”。 当幽影之姿的服部半藏扬手打开封印,从自己的领域里,召唤出沉睡多年的御神体,瞬息间人铠一体,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实力。 他并非冲锋陷阵的武士,而是顶级的刺客,技艺臻至人间巅峰的杀戮之化身,隐身的瞬间,就连圣殿骑士的指挥官都无从发现此人的行踪,不得不放下【战争号角】,伸手按在鹰首的【财富权杖】上。 此时的乐土,已经净化了超过五万古代战魂,承接了黄泉比良坂将近十年的承负和业力,原本浑圆无瑕的领域,边缘地带逐渐染上了枯萎病般,青翠欲滴的草叶枯黄腐败,就连淙淙清泉都散发出一股浸水抹布未晾干的水臭。 藉着无数下阶冥军的牺牲,蕴含荒疬精华的武士之魂,悍然闯进乐土里,向圣殿骑士举起了冒出缕缕热烟的武士刀。 接替堕马的菜鸟,及时补位的圣殿骑士,看着劈斩而落,能夺取灵魂的刀刃,毫不在意地空手去接。 只听铿地一声,圣殿骑士白皙的空手浮现出一只天堂金属【云铜】打造的铁手套,轻而易举地停住了对手的武器。 与此同时,资深者看见了对手蕴含的本质,右手五指用力一握,牢牢地抓住武士刀,甚至连刀带人拖曳过来,空着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捅进武士的嘴巴里,使劲地掏摸几下,随即抓出一大把暗金色的【小判】出来。 紧接着,武士瞬间缩水九成,失去了原有的身形,侥幸摆脱圣殿骑士的钳制,只身落地,转头就向黄泉比良坂跑去。 它实在是被吓怕了!万万没想到,圣殿骑士还保留着生前【抢劫】的能力,竟然能从自己的体内抢走许多“阴钱”! 第十六章 妖神本色 转身就跑的武魂,冲地实在是太远了,再加上身躯十倍缩水,迈开两条小短腿,又能够跑出去多远? 眼看着他与圣殿骑士团的乐土领域边缘地带还有不短的距离,魂质飞散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到了维持不住的地步。 八岐大蛇始终没有出手,十六只乌暗的竖睛冷眼看着冥军和武士倒在对手的领域里,还是没有停歇地从冥土深处召唤出更加可怕的诡异。 每一块砖石,每一块木板,都经历妖气的浸润,转成有眉有眼的付丧神,再以仙法.蛊毒之术互相厮杀吞食,造就而成的史上最大的一头付丧神,将整座天守阁异化而来的要塞级大鬼。 屋檐下的风铃,骇然是冥土引路人之称的“青引灯”,提着一盏幽绿烛火的气死风灯的青皮小鬼,倒吊在天守阁屋檐下,发出一道怪光,匆匆扫过圣殿骑士团的乐土,就将其中无数残魂的碎片全部招引过来,成为这头大鬼的一部分。 背后插着小旗,头戴防水斗笠的旗本武士,在天守阁的栏杆后面成排出现,手持古旧的铁炮,有条不紊地装填子弹。 一之丸的城墙上,更是竖起无数大筒,无需任何人操作,竟然自行装填底火药包和铅弹,导火索自行点燃,一股战争硝烟的味道随即弥漫出去,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就连圣殿骑士团都不免有些不安,菜鸟新丁更是频频回头看着指挥官。 岂不知,嘴里叼着玉米芯烟斗的军团长,此时正自顾不暇,出入虚空的“鬼半藏”的身影,连乐土领域都无法捕捉其行踪和痕迹,若不是有充当天堂武库钥匙的【财富权杖】作为威吓,这位岛国传说度极高的半神忍者,刺客之王就会在下一秒出手,讨取敌酋的首级。 “不能迟疑,犹豫就会错过良机。对手早就做好准备,要塞级的大鬼都能制作出来,他们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圣殿骑士们,至高神的洞察之眼在看着,胜利就在眼前!” 随着最高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早就在等待中备受煎熬的圣殿骑士团,齐声发出欢呼,双腿轻夹一下马腹,来自天国之门附近的天界马有如在0.85秒内从静止加速到时速三百公里的超级跑车,不顾一切地往前发起冲击。 黄泉比良坂的幽冥大军,汇集成灰黑色的潮流,不断地往上堆叠着,形成滔天浊浪,试图阻止对手的冲锋。 可是,圣殿骑士团的每一个成员都通过“以赛亚灵纹”捆绑在一起,受到的伤害平均分摊,彼此的生命力和圣力也无私地奉献出来,在充当刀刃的五位前锋身上,凝聚出有如实质的圣胄。 尽管他们一路狂奔冲出乐土领域,却像是被热水烫过的银质餐刀,轻易地切开了看似坚固的奶酪般的对手的阵形,毕竟黄泉比良坂的冥军蕴含的那点微不足道的阴气(负能量),真的连触及圣殿骑士的本体的资格都没有。 三息过后,数万冥土的阵形被两千圣殿骑士犁出四百多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随着圣殿骑士进一步地穿插合击,颇为可观的冥军阵形,立即被捣地千疮百孔,连基本架构都彻底失去了。 就在这时,身躯瘦地皮包骨头,皮毛都枯黄衰朽的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展开了它的妖域,污浊的臭水坑里,无数针嘴长喙的“短狐”,含了一口饱含剧毒的细砂,朝不远处的圣殿骑士急速射去。 哪怕他们身上有浓厚的圣力庇护,在抵消掉毒砂的强效腐蚀力后,还是不免削弱了很多,就连两指厚的圣光甲胄,也出现无数阵眼大小,密密麻麻地无数空洞。 更可怕的陆续有来,大妖神的食欲和饥饿感所化的妖物,长着一张尖牙锐齿的嘴巴,永远饥饿着,不断地吞噬有无形之物,饭纲使者“管狐”悄然出现在半空中。 管狐的威力有多么可怕,仅仅是擦身而过,就将圣殿骑士们身上装备着,由高浓度圣光转化而来的天国武装圣胄,啃出一个个令人心惊的切口。 捧杯的牧师勉强撑起防护罩,被十几头管狐啃咬一口滑走,不多一会,近乎完美的球形防护罩,就像被人敲中“破点”的玻璃似的,连圣力防护罩都在一息过后悄然破碎。 两千圣殿骑士何曾见识过如此诡异的一幕,连忙拨转马头,准备撤回乐土领域里,借助无处不在的圣力,好好修复一番。 可是,凭着无数管狐的努力,尤其是那些精纯到极点的圣力,都在妖域里飞快地融化,褪去其虚幻的外表,流露出其半分的本质,纯粹的信仰之力转化而成的武装。 白面金毛九尾狐毕竟也是经历漫长的年代,在不同的国度游走,横跑天地人三界的大妖神,稍微寻思一番,就领悟出破解对方为自己的源泉施加的枷锁的方法,一口气将琼浆玉液般流淌的圣力,转化为自己的妖力,令衰朽的身躯,飞快地充实起来。 大妖神瘦地连肋骨都历历可数的身躯,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壮大,枯萎发黄的皮毛,转眼过后变成表面闪耀着流光的白金质地,躯干四肢也跟着丰满起来,由垂垂老朽的黄昏之年,一下子来到全盛时期,妖域更是暴增近倍。 “几百只古代战魂构成的冥军,瞬息间被收束起来,形成一枚勾玉似的玩意,继而凝聚成拳头大的法球,彼此勾连起来,初步形成黄泉八雷神的姿态。” 大慈悲看了一眼,就猜到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的手段,毕竟他也是见多识广了。 “将一个单位的怨魂收服约束成球,一来能够成为施法源泉,随时可以牺牲的替代品,这是相当古老的神道秘法,还是道果异化了的古神道法术!” 藉着管狐们先上来的祭品,大妖神得以恢复全盛时期的姿态,白面金毛九尾狐的实力也跟着暴增,分化出一具神道之身,后面的背影是一座全新的神庙,显然早就有所准备了。 “盛名之下,果然没有侥幸!白面金毛九尾狐殿下,我该怎么称呼它?玉藻前殿下?或是苏妲己?” 第十七章 红莲火海 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斩出的神道之身,赫然是稻荷神宇迦之御魂神的使者野狐,在八百万众神战殁于高天原一役,被跨海而来的彼岸天使军团彻底覆灭后,反倒是野狐这种神使因为实在是太过于弱小而侥幸活了下来,甚至反过来窃取主神的神位,重新凝聚御神体。 根据岛国神话传说,祂是国津神之神王素盏鸣尊和天津神大山津见神之女大市比卖所生之子,体内流淌着大破坏神的血液,同时也是三贵神(天照和月读命)的侄子,相当罕见的拥有三道神脉的大神。 稻荷神是神代时的谷物和食物神,据说掌管着令诸神永葆青春的神食“玉粢”,圆粒、绿豆大、玉籽似的谷物,去壳炊熟后呈现为金黄色泽。 金性不朽,由此可以推测,要么“玉粢”是高天原的特产,众神决定交给身为天津神和国津神的桥梁之一的稻荷神运作。要么“玉粢”是稻荷神创造出来,能令众神的御神体充盈神力,从而博取了诸神的欢心,跻身进入主神行列。 现如今,高天原神国缩水九成,荒寂地空无一物,或许有神性的火花深埋在厚厚的灰烬之下,可是谁也不会投入庞大的资源,去复苏逝去多年,差点被人遗忘的诸神。 随着灵界异动,各大神系的冥土侵蚀主物质世界,躲进黄泉比良坂的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暗中藉着分身或者后裔,悄声无息地窃取着稻荷神的一切,包括祂的神职,神位,神殿,神国,甚至初步凝聚出独一无二的御神体,反客为主地形成新的神庙。 战后,岛国的稻荷神的信仰相当大,或许是战时食物管制给岛民留下相当深刻的记忆,战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政府的重建工程,挤压了相当大一部分的外汇,以致于食物紧缺以及供给时断时续的现象经常发生。 广大的岛国农民祈求土地富饶,谷物丰产,信仰大多寄托在稻荷神身上,哪怕在主物质世界真正拯救农民的是地膜和化肥等现代化工业产物,这些信仰之力原本无处依附,被神使野狐窃取后,反过来成为祂登神的垫脚石。 重生过来的稻荷神,以神使野狐为主,神姿是冰肌玉骨的女人,脸上左右两颊各有三道曲折如闪电的金色纹路,为千娇百媚的女武神增添了几分野性和暴力的美感。 祂的神职也与第一代稻荷神有所不同,并非是出身山神一系,山肤水豢的谷物和食物之神,而是更偏向于国津神神王素盏鸣尊的大破坏神,一股发自骨子里的疯狂和破坏欲。 即便是最不起眼的【丰饶】神职,在“二代目稻荷神”手里也发挥出令圣殿骑士都瞠目结舌的能力。 二代目稻荷神以神庙为核心展开的神域,有如忽闪忽灭着无数噪波的黑白电影,一位戎装军服,看不清面目是少年还是少女,撑着油纸伞缓缓走出神庙。 “鹬鸟洲头,芦苇花开使人愁,几颗火星,万顷碧波火里游……” 话音刚落,方圆百里的神域笼罩之处,陡然现出滩涂湿地和沼泽,茎杆修长的芦苇破土而出,转眼过后,芦苇花开无数,幽冥之风缓缓吹过,只见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洒在乐土领域上,甚至晃晃悠悠地渗透进去,哪怕还未落地就因蕴含异种神力而被净化成无。 二代目稻荷神看到圣殿骑士团的军旗驻地展开的乐土领域的确没有罅漏可利用,不过祂可是逮到了被无物不吞的管狐吓地来不及撤退进大本营的圣殿骑士们。 “啪”地一声响指,一颗蕴含毁灭之力的火星凭空出现,掉尽鹅毛大雪般将对手掩埋起来的无数芦苇花里。 呼啦呼啦,方圆百里的乐土领域,每个角落都燃烧着红莲般的业火之血焰,藏在焰心的有无两间之刀,狠狠地劈中一位尚在乐土领域以外的圣殿骑士,结果却被此人体表厚厚的圣光阻挡,直接抵消掉了。 乍看之下,两间刀光的确消失了,可是并未参与高天原神战的圣殿骑士,尤其是资历尚浅的新丁,并没有发现那道刀光斩开了宇空结构本身,直接出现在他体内。 “哗啦”一声,有无之间的两间之刀一分为四,由圣殿骑士头顶卤门为轴,朝周围爆射斩下。 瞬息间,年轻的圣殿骑士眉心、两侧额角、左右两耳,后脑勺人字缝三角,同时出现红痕,细密的血珠渗透出来。 紧接着,这位前途无限的圣殿骑士就被体内爆发的刀光斩成了整整齐齐的八块,连同他胯下的天国有翼飞马也一命呜呼。 同时遭两间刀斩杀的还有十二位圣殿骑士,凑成了一个对于迷信的圣殿骑士来说,相当不好的灵数,那是厄运和不幸即将降临的预兆。 与此同时,蕴含二代目稻荷神之神力的芦苇花产生的【红莲业火】,有如无数头疯狂的战争之犬,正肆无忌惮地啃咬着无数重鸡蛋壳叠加而成的乐土领域。 两千圣殿骑士全军突击,一举击溃五万冥军的确非同凡响,可是缺少了两成的骑士团成员,乐土领域就没有足够多的圣力储备,对抗质量凌驾在其之上的“神力”,或许应该说是“超凡神力”。 嘴里叼着玉米芯烟斗的指挥官,嘴里泛起苦涩的滋味,心高气傲如他自然不甘心就此圣力转进,毕竟手里还有掌握天国武库的钥匙。 可是,那又何必呢?一旦与岛国的旧日支配者八首大恶龙开战,除非天使大军降临,圣殿骑士团再怎么强大,也不是复苏的妖神和龙气国运的化身的对手。 “岛国神代的失落之神竟然复苏过来,这才是关键的有价值的情报。我们圣殿骑士团只是打前哨的第一批前锋,更强大的神军很快就会前来,一举铲除掉你们这群旧时代的残党!” 话音刚落,圣殿骑士团的指挥官举起手中,如同钥匙般的权杖,裹住身边所有伙伴,连同乐土领域外面的兄弟的残骸,一并化作一团浓烈如太阳的金黄色光辉,迳自破开黄泉比良坂的冥土天空,直接返回到圣殿骑士团所在的【月球天】。 大慈悲亲眼目睹前后经过,忽然之间来了兴趣,干脆把真身显化了,只是敛去过于显眼的法宝,仅仅以忿怒明王像,出现在方兴未艾的红莲业火之海上,如履平地在行走在此间。 第十八章 轮回法界 二代目稻荷神谨慎地看着红莲火海上行走的明王尊,以祂横跑三界,跨越多个神系的见识,一时间竟然也分辨不出“大慈悲”的本来面目。 “圣殿骑士团都惧怕红莲业火的焚烧,这位突如其来现身的明王尊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是投效到彼岸大国的秘教法王之法身?” 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的本体,两只尖长的耳朵高高竖起,封闭了五官七窍,恍然之间打开了“玲珑眼”,试图窥破行走在红莲火海上的明王尊之根底。 大慈悲不慌不忙地泄漏出一丝圣山神国的气息,于是在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的眼里,依稀看见高耸入云的大雪山,气势恢宏的云顶天宫,以及一层层的世界。 “六道轮回?此尊竟然身化轮回,身躯自成一方世界,内部圆满自洽,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无暇不漏,绝非此界中人!” 二代目稻荷神背后的神庙,在巍峨的雪山天宫面前,被直接比了下去,就像是乡下人自建的平房,与天空树放在一起比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在不明白对方来意时,立即收回自己的神道之身,神庙直接化作一顶冠冕戴在头上,将“七窍玲珑眼”妥善地遮掩起来。 至于旧日神代岛国龙气国运所化的八岐大蛇,却以秘法感应到明王尊身后,源自中土大一统帝国的真龙灵韵,或许与大慈悲曾经扶持徒弟张晓敬逐鹿中原,战胜天下群雄,登基大宝,成为开国太祖有关。 毕竟,大慈悲参与地太深了,从徒弟在饥荒年岁顺势而起,大肆暴兵扩军,取代旧主成了一方军阀藩镇,又以联姻、连横之术远交近攻,逐一收拾领地毗邻的军头,待积蓄足够的势力后,以万马救中原之势入主长安,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终三谦三让,取残唐而代之。 在此期间,大慈悲以谋主的身份参赞军务,反掌覆灭高原魔国,重开丝绸之路,通商西域诸国,恢复河湟故地,收服百万军民之心,为徒弟征伐天下群雄奠定坚实的基础。 开国建朝后,大慈悲又以连年战乱,民间凋敝之由,制定与民休养生息的国策,虽是方外之人,却以“黑衣宰相”之名,威压宇内海外,手中掌握半数兵权,乃是无名有实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熬到了徒弟张晓敬龙御归天,偿还了所有的因果,才择地坐化,超脱了世界。 可是,大慈悲征战天下,杀戮四方,先后剿灭三十六道烟尘,七十二处叛逆,血海滔滔,岂是说偿还就能偿还的,不过是将未了的因果寄托在新朝的龙气国运上,估计至少要三百年才能消化。 正因为如此,大慈悲的身上依旧有中土龙气国运的真龙灵韵,此时“不小心”泄漏出一丝出来,其本质之高、色泽之纯,直令同是龙气国运化身的八岐大蛇心惊胆颤不已,仿佛在他身上,又看见了大洋彼岸的那头旷世神鹰。 可是,大慈悲身上的气息再次转变,似乎适应了黄泉比良坂的法则,修正调整了自身的灵波频率,出现无比可怕的适应性。 盘腿端坐在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头顶“神庙冠冕”上的二代目稻荷神,依稀看见了明王尊背后出现恐怖的黑暗气息,凭空凝聚成凄厉惨绝的一尊大神。 此身三头六臂,通体黝黑,背后的两只手,抓住一头胸腹腐烂见骨的六牙白象,左手抓象鼻、右手抓象尾,好端端的坐骑反倒成了盛载黑暗焰摩之力的秽暗光背,散发出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 中间的两只手,提着一串鲜血淋漓的头颅,有牛角魔王、马头童子、人面狮首等等,就像是一串手链,又像是征服外道邪魔的战利品。 至于前面的两手,握着独钴杵和金刚剑结合而成的神兵利器,寓意着摧破一切烦恼,降服所有情绪,剑身燃烧着纯青如玉色泽的伽青神火,即大破坏神湿婆眉心独眼的火焰。 “摩诃伽罗!大暗黑天!莫非是释门许给破坏神素盏明尊舍的法身?如此说来,这位明王尊殿下来自释门?五山的僧人果然不省事,方才与圣殿骑士一战,他们肯定在观望,如今分出胜负,就出来卖好。” 【五山,即京都五山,灵龟山的天龙寺、万年山的相国寺、东山的建仁寺、慧日山的东福寺、京城山的万寿寺以及瑞龙山的南禅寺,禅宗南宗五个主要流派之一临济宗的道统,在岛国至少有五百万信徒】 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听了这话,却不以为然地咧嘴笑了笑,露出上下两排整齐的尖牙:“自圣僧鉴真东来传法,释门扎根,经营日久便成了气候,以滚雪球之势成就霸业,本地垂迹,神道合流,以五山为首的释门,一直压着国津神和天津神,甚至将三贵子都……” 二代目稻荷神闻言正色道:“释门毕竟是遍世大宗,唯一可惜之处,实属于多神之系,信仰广种薄收,且受到一定范围的压制,局限于东亚、南亚一带。现如今,失落于时光长河之诸神渐渐复苏,神代即将到来,属于我等之神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八岐大蛇对此早有估料,始终沉默不语,流淌着红褐色血水的身躯盘卷起来,八个蛇头彼此对着,嘶嘶嗦嗦着吐着蛇信,似乎在作隐秘的交流。 大慈悲显化的忿怒明王相,的确与破坏神大暗黑天有类似之处,只不过降临在黄泉比良坂后,为了获得合法的身份和根基,不得不入乡随俗罢了。 不料,在拥有“夜之原”的冥土里行走,不畏红莲业火的超然身姿,竟然吸引了无数黑暗深处的战魂凶灵,化作一股源源不断的潮水,主动亲近着靠拢过来。 它们大多数是头上包着布巾、身披竹甲的僧兵,夹杂着不少老弱妇孺,仰赖着烙印在灵体上的经文种字,艰难地维持着冥土的阴寿,由于长时间得不到供奉,饥渴地连属于人的形体都保不住,赧颜地露出骷髅鬼般的,几近自灭的姿态。 “小僧毕竟是红莲忿怒尊,可没有施救尔等之青莲法水,唯有纳入六道轮回法界,才有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无数僧兵的残破灵魂,都进了大慈悲的“里世界”,瞬息间被炼化成轮回法界的一部分,无论身上多么残破,身躯插着箭矢、断剑,就地一滚,便有红莲火焰燃起,将战魂们焚尽杂质,焕然一新地成为某种意义上的道兵。 此为释门借鉴专精阴阳道的地仙真君以彼之力破彼之道,开辟六道轮回法界演化地狱之法,唯一能与冥神争夺冥土权柄,甚至展开对等攻伐的战阵之道,几近逆天! 第十九章 地上转生 一头阴灵的本质,不过是尘埃般的玩意,尤其在岛国冥界黄泉比良坂,更是随处可见,就像是铺满河床的无数沙砾。 可是,几万头、十几万头、几十万头阴灵汇聚起来,它们的力量被轮回法界统合成形,量变引发质变,竟然使得在黄泉比良坂毫无根基的大慈悲,骤然获得了立足的根基,用于与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相抗衡的幽冥道域,甚至凝聚出一幅神相,赫然就是大暗黑天。 释门舍给岛国土着国津神之王素盏明尊的化身,彼此之间自然有所联系,此时大慈悲显化出大暗黑天的神相,隐约之间就掌握了一丝素盏明尊的本质,获得了进入高天原的“钥匙”,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道标。 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察觉到突然出现的释门中人的小动作,看也不看八岐大蛇一眼,咧嘴笑道:“高天原本是道果八百万众神开辟而成,自天使大军降临之战大多数灰灰去了,大僧得了素盏明尊的因缘,想要进入天之原,是否为了继承天照的遗产?” 岛国旧日神代的龙气国运化身,八岐大蛇听闻此番话后,表面上不动声色,几个头颅却陡然紧张起来,蛇信子不断地吞吞吐吐,发出嘶嘶嗦嗦的隐秘交流声。 尽管大慈悲懂得“蛇佬腔”,不过八岐大蛇说的可能是某种失传的古神语,并不是动物、异怪说的“野兽之语”,且因蕴含太多的信息元,不会被“通晓语言”等奥法破译解析,因此他并不知道八岐大蛇的窃窃私语有何指向。 “降临之战,天照大御神对阵天使军团最高阶炽天使元素主君拉菲埃尔,掌握【地球宝珠】这件王权神器,同样蕴含旧日神类哲学至高理论的“地心说”,化作一发【大地精灵之最终审判】,粉碎了天照大御神的所有攻势,连同不朽的御神体和神格,都一并被摧毁了。” 大慈悲无视距离的限制,用“钥匙”稍微接触了一下高天原神国,就获悉了毁灭的部分信息,并稍微理解了一下天使军团的攻击方式。 统治欧罗巴大陆思想将近一千三百年的【地心说】,被无数哲人和学者提出并加以完善,具有压倒性的统治级地位,无论是印照在人心里的力量,还是独树一帜的唯一神教的内部哲学体系里,也具有相当不俗的地位。 “黄泉比良坂的崛起,被看守岛国的圣殿骑士们察觉到了,刚才的攻防不过是试探性的手段,小僧相信,不远的降临,天使军团就会再次降临。生存?还是毁灭?是时候作出选择了。” 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满不在乎地咧嘴笑笑:“老娘横跑三界,纵横多个神系,自有生存之道。天使军团的降临算什么,我又不是天照女,被神王之位限制地动弹不得,只能留下来硬抗。惹不起,我肯定还会逃走的!” 大慈悲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笑了:“阿斯嘉德诸神所在的九界,被降临的天使军团一战摧毁,信仰欧丁诸神的凡人,文字被篡改,文化被替换,独特的文明也在最后的吟游诗人死掉后被彻底征服。凯尔特神系同样如此下场,德鲁伊的信仰甚至只能通过圣树来维系!” “纵观主物质世界的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数百个神系,祂们的神国都被天使军团征服,竖起恐怖的白色十字,就像是被某种可怕的神器钉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白面金毛九尾狐玉藻前殿下,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苏妲己,看上去世界广大,灵界更是宽旷通达,可是圣光占据的区域越来越大,您这次又选择逃避,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大妖神听到“大暗黑天”露骨的虎狼之词,威胁自己加入战争,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脸色发青,蛇鳞瑟瑟发抖的八岐大蛇,深吸了一口气。 “我本是山海世界的一头青丘老狐!大不了,我厚着脸皮返回赤县神州,总会有我族的容身之地。” 大慈悲忍不住笑了:“建国后,不许成精!像你这般的大妖怪,哪怕依山傍水建立的九州结界容纳了常年在外的游子,你在中原古九州也待不住的。” 白面金毛九尾狐隐约知道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的,倘若自己是孤身一头流浪妖,说不定它还会退避,可是现如今身后有一个偌大的家族,骄傲的头颅最终还是不堪重负地垂下。 “你想怎么办?高天原八百万众神都挡不住天使军团,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这个疑问正是八岐大蛇最担忧的地方,它对天使军团的忌惮,甚至在似友似敌的大妖神之上,不过在表面上,它还是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 大慈悲沉吟了片刻,抚掌笑道:“夜之原的王,早在高天原覆灭一战就察觉到危机,通过在地上遗留的血脉,转生进入主物质世界,将神性平分在子孙后裔的体内,有效地避开了死亡的危机。我们可以效仿其中的理念,将诸位的种子预备下来,投放到地上,作为退路!” 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哑然失笑:“不谈神战胜负,先谋定后路!我开始对你的战略颇感兴趣,不烦详细说说。” “地上,阴阳流宗家土御门,白狐之子安倍家族,以及修行孔雀明王法的役行者一族,正是我等三尊在地上最好的落脚点。我属意这一代最强的役行者御手洗青雉,借助她的身体培育并诞下素盏明尊的人间化身!” 白面金毛九尾狐蓦然间被勾起了陈年往事,忍不住追忆过去,喃喃自语道:“役行者?小角?贺茂役君小角!修炼孔雀明王法有成,食尽诸毒恶,净化为甘露,这哪里是孔雀明王法,应该是迦楼罗王的如意成就法。” 大慈悲笑了笑:“或许吧!或许吧!我已决定携带素盏明尊的神性转生到地上,有三十万战魂阴兵为食物,大国主命神应该能够安然渡过最危险的成长期。一旦他能顺利成长起来,历史背后的影子集团,那群为了蝇头小利而内耗不断的群蛇们,就会多出一颗毒龙的脑袋!” 大妖神突然发觉此举有百利而无一害,哪怕有可能被地上的咒术师们掌握利用自己的力量,不是还有二代目稻荷神在前面顶着,自己不是早就想好退路和替身吗? “我答应了!反正白狐之子安倍家族的族运,仰赖我的庇护多年,现在是时候回报了!” 第二十章 神谕入梦 转生到地上的仪式,大慈悲决定率先垂范地演示一番,同时也藉此印证“月读命”将神性细分,摊薄至看守岛国黑暗世界的圣殿骑士团都无法察觉的地步,瞒天过海地避过了陨灭之劫。 “轮回法界”容纳三十多万阴兵,藉此聚集成大暗黑天的法相神躯,并没有素盏明尊的神性留存,不过是释门五山十刹目睹国津神之王的恐怖破坏力,进而拓印模仿的仿制品。 想当年,释门在岛国民间广泛流传,散播信仰,信仰基本盘一度凌驾在三贵神之上,甚至以“本地垂迹”之说,在释门神系内部造神,将天津、国津诸神统统容纳进来。 其中源自婆罗门神系的主神湿婆,具有破坏和创造两种极端神性,演化成释门的护法神大暗黑天,慷慨地舍给了素盏明尊,引诱其入主进驻,使得只有一具空壳的大暗黑天,成为国津神之王的化身。 这便是释门赫赫有名的“借假修真”之法,却在某种意义上,为素盏明尊保留了一颗种子,毕竟在历史背后的影子里,站在各地大名、领主的背后,与日月巫女祭祀集团抗衡的国津神一系,可是相当的顽强。 国津神的遗脉,多是从事低贱职业的贱民,有下克上的罪犯,战败者的后人,被流放到荒岛、山区的流徙之徒,甚至包括偏远地区的岛国土着,虾夷人。 在古代,他们被称呼为“秽多”和“非人”,前者从事不洁的行业,譬如屠宰牲畜,剥皮、制革,葬仪人,刽子手。非人则多指乞丐,无业游民,山贼,流民,逃荒者。 贱民地位低下,与祭司、贵族、武士、自由民、商人、手工业者等良民完对立,甚至不配信仰天津神,只能选择信仰国津诸神。 在现代,贱民饱受大公司和各种群体的歧视,无法融入正常的社会,只能选择黑道,进入等级观念并不强烈的黑社会。 贱民聚集的部落和群落,正是黑社会各大社团的人才基地,在《猎人》中的映射实体,正是三不管地带流星街,其中的佼佼者“幻影旅团”,哪怕干掉黑社会位居权利顶点的十老头,杀掉大批黑帮干部,也没有摧毁黑社会和流星街的隐秘联系。 毕竟,在古老传承从未断代的贱民部落里,可是拥有天赋惊人,技艺超绝,惊世骇俗的各种人才,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具有国津神的血脉,且还可以显形露出来,一小撮拔尖之辈。 大慈悲以托梦之法,将“神谕”传递给自己看中的代行者,这一代最强的役行者御手洗青雉,黑道上赫赫有名的祓除师,能够有效地清除“厄运”、“不祥”,平息灵骚之乱,甚至解除“业力”缠身等负面状态的业界良心。 …… 役行者御手洗青雉结束了越发冗长的袚除业务,送走了一位胸口纹着红般若鬼面的黑道中层干部,在下人的服侍中褪去高冠法衣,将自己的身体放进家族所有的温泉里,缓解着越来越沉重的压力。 披散开的长发在水面沉浮,四面八方涌来的温泉水,如同无数只小手,挤压按摩着自己的身体,将挤压多日的疲劳,一点一点地挤出去。 恍惚之间,精神彻底放松下来的御手洗青雉沉入梦乡,原本仰躺在浩瀚无边的海面上,柔若无骨的身躯毫无察觉地缓缓下沉,周围的环境则越来越暗。 终于,她忍不住害怕起来,转身就想向上游,可是大海深处的黑暗,向御手洗青雉发出了亲切的呼唤,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使她忘记了恐惧,甚至低下头来,与深不可测的深渊对视。 凝视深渊者,必被深渊凝视! 御手洗青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主动向黑暗深渊游去,最后被黑暗囫囵一口吞下,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当她在梦中“清醒”过来,赫然发现自己伫立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十几根三人合抱粗的通天巨柱,撑起光辉永耀的穹顶。 第一时间,御手洗青雉就被殿堂上首,三头六臂的神像吸引,祂身高百丈,皮肤青黑发暗,宛如一座沉寂的火山。门板宽的甲片,以一根根牛筋勾连起来,就像是一座铜墙铁壁的城池。 前面双手捧着颅骨碗,里面盛满了漆黑如墨的鬼血,嘴里塞满死者的尸体,微微地开合着,就将尸体嚼成血浆肉糜…… “吃尸肉,喝鬼血,凄绝惨厉,性情残暴,大暗黑天!” 御手洗青雉按捺不住地喊出了神名,随即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上,忍不住开始怀疑,为什么身为役行者的自己,会梦见这位释门的大破坏神。 就在这时,大暗黑天的神躯燃起纯青色的火焰,且并不是焰发般的冉冉而起,而是神躯内部剧烈燃烧,不断地往外喷射。 一道又一道冰裂纹,出现在大暗黑天的神躯,当裂缝如走龙蛇,蜿蜒游走至眉心的神目时,整个神躯陡然炸裂,一尊姿态奇异的神相在青色火焰中浴火苏生。 祂的腰部以下是朝着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的八头有角金鳞巨蛇,上半身则是筋肉贲张,按照黄金分割率排布,近乎完美的身躯。 “大国主命!” 头上扎着双髻,皮肤洁白如雪,被称呼为大国主命的新神,缓缓地睁开眼睛,露出一双金黄色的眸子,流淌出冷酷无情,令人如坠冰窖的恐怖杀意。 八头巨蛇互相缠绕着,化作大国主命的双脚,赤足玉趾,脚下踩着破坏掉大暗黑天神躯的纯青色火焰,仅仅是站着,就有狂躁不安的风暴,在无比恢宏巨大的殿堂里呼啸,隐隐约约之间,回荡着飓风鼓起千重浪,摧毁大地上所有一切的潮音。 就在这时,大国主命低头看了一眼御手洗青雉,举起自己的右手,像是抓住天上的太阳,化作漆黑浓密的乌云,遮蔽了殿堂的穹顶。 从祂手指缝隙里流淌出来的五道光华,其中品质最高的青光,化作一道光柱,罩住御手洗青雉,赐予无上的神恩眷顾,同时也赋予其伟大的使命。 御手洗青雉的肩膀被一股力道往前推去,猛然间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无意中滑落温泉,被服侍左右的仆人及时伸手抓住,夹手夹脚地抬回原位。 打断了神谕之梦的罪过,可是很重的!可是御手洗青雉根本恨不起来,此时她的身体疲惫尽去,心胸里充满了得知神谕内情的喜悦。 “我被大国主命选中,将会孕育出神子,命中注定登上天下人的宝座,一统天下的神皇。” 第二十一章 黑暗女皇 一夜之间,岛国地下的黑暗世界,掀起了足以改天换地的狂潮巨浪,负责看守的圣殿骑士们,察觉到黄泉比良坂的异动,仅仅一波动员,就有超过八千名成员成建制降临,结果却被旧日岛国的龙气国运化身八岐大蛇以及客居冥界的大妖神联手击退。 这条小道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连圣殿骑士居住的【月球天】,低级的天使军团都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有上面的命令,它们不能随便出动,尤其是在当下各大神系的冥界死灰复燃,无缘无故地开始侵蚀主物质世界的关键时期。 毕竟,弄清楚这一波灵界异动的根源,其蕴含的价值之高,远比空投几十万天使大军,彻底清洗黄泉比良坂更加重要。 可是,当更高层的天堂议会都无法短时间内获得关键情报,第二波降临的天使军团才姗姗来迟。 当一道道从天而降的有翼光柱,刺破黄泉比良坂遍布浓烟和灰云的天空,星星点点的光芒勾连成一线,继而带动一片,牢牢地占据黄泉路入口的大部分区域时,无论是八岐大蛇,还是白面金毛九尾狐,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它们都以“净土转生”之法,舍弃了冥界的这点基业,往主物质世界,即地上岛国的相关因缘者融合去了。 在大半被“天堂”征服的灵界,拥有几十亿信徒为根基和源泉的天使大军,绝对能够碾压任何对手,唯有历史绵延数千年不绝,底蕴甚至冠绝全球的中土九州,才数次令天使军团铩羽而归。 几十年前,在曹县半岛,天堂驱使被征服的大小神系组成联军,结果数年鏖战,亿万天使战殁沙场,依旧相持不下,不得不主动撤退,也不算求和,顶多是打了个平手。 此战过后,仅仅过了十来年,在东南半岛上爆发的局部地区的战争,有九州联军压阵,天使大军不敢跨越雷池一步,结果被添油战术差点拖垮了历年积累的家底,高山之巅的雄鹰再次折翼! 世俗的山巅之国被连续二十年的战争耗尽了国力民气,天使大军同样消耗甚大,导致一众盟友挣脱了缰绳和笼头,纷纷自立山头,其中以九界和圣山为最,两大神系在外力逼迫下握手,组建成超越神系之上的组织万神殿,并初步形成二元巨头格局。 事实上,反天堂联盟正在逐渐成形,中土九州诸神并不以信仰为源泉,无处不在的自然之力,甚至狂暴的、温和的、中立的自然力本身,令山川森林构成硕大无比的超巨型“世界”领域,即赫赫有名的九州结界。 凡是历史久远的古城,必定是当时秉国执政的朝廷官府,以青乌古法,循易经之理营造,辅助以城隍、土地的城乡二元结构,再配合山神、水伯镇压川林地气,就与朝廷龙气法网构建成万城一体的真龙法界。 唯一可虑的是大江入海口的那颗鱼吻龙珠,百年前就沉沦在列强马刺铁蹄之下,多是异国风情的建筑,完全不具备风水形胜之力,也与整条水脉龙韵格格不入,不像是真龙欲夺的龙珠,反倒是一颗瘟毙龙气的毒丸。 在岛国民间种下反抗的种子,将素盏明尊的狂气注入岛民的体内,大慈悲顺势脱离黄泉比良坂,返回宿主的体内。 没过多久,古琉球国境内,反对异国驻军的声音聚集起来,凭空掀起巨大的风浪。仅仅是坚清壁野的策略,就让驻军的采购难上加难,不得不调用运输机空运补给,甚至稍微动用了一些战略储备,被上面骂了个狗血淋头。 再过一段时间,岛国爆发了一场烈度不小,影响注定极为深远的地震,震惊了世人。 岛国位于火山地震带上,且是根基最为薄弱的一环,每天数百次连人都察觉不到的微地震,几十次若有所觉的轻地震,几次有明显震感的小地震。 好巧不巧,此次地震竟然在当世第一大的电厂附近爆发,导致诸多机组宕机报废,假如及时抢修,还是能挽回一二,甚至扭转局面过来,可是在上下一心的“建设性不胜任态度”驱使下,电厂污力横扫四方,打开了恶魔之门。 这一波滔滔污力,祸害周边区域也就罢了,竟然连大洋彼岸的灯塔国之驻军基地也受影响,航妈舰队仓皇出逃至公海,来不及撤退,地位又不高,没有多大价值的基地残余人员则立即紧闭大门,咬着干粮,喝着循环水,在地底三防工事群里,苦哈哈地熬着日子。 大慈悲得知此事来龙去脉后,笑骂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八岐大蛇眷顾的社畜,一旦与白面金毛九尾狐的后人联手,竟然将灯塔国的航妈舰队赶出国境!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毕竟,滔滔污力并未消失,还在残害着岛民的身心健康!” 经此役后,灯塔国的驻军显然是被岛国的自残行为吓到了,再则世上最强的神兽王者归来,就顺势稍微解开了岛国的缰绳和笼头,试图放出这头恶龙出去撕咬,而不是如往常那般,仅仅是一头东亚怪物房的看门狗。 可惜的是,岛国历史背后的影子,失去一半根源的日月巫女祭司集团,无法压倒转生到地上的素盏明尊的国津神一脉,更别说凭着神子顺利登上黑道女皇宝座,正在侵蚀着人心和传统领域的御手洗青雉殿下。 在短短的一个月内,统合岛国三百六十八个黑道组合,同时又藉着继承素盏明尊神性之子,压服阴阳流宗家土御门等传古之族,擅长占星问卜的宿曜道,精通咒术、咒语、咒法的咒禁道等阴阳道分支的臣服,御手洗青雉已经顺理成章地登上黑暗世界统帅的皇座。 在某种意义上,她也算得上是天下人,可以称其为岛国的影子国王。 只不过,如此一来,御手洗青雉必须承担起复兴的因果,让萎靡不振的天之原、夜之原,甚至地上的苇原之国振作起来,对抗随时都会降临的天使军团。 欲戴王冠,必先承其重!这大概就是旧日龙气国运的化身八岐大蛇,以及大妖神白面金毛九尾狐拱手让出大位的原因。 第二十二章 英灵战争 “翼王石敢当西征带走的丰饶圣杯出世了!” 这条消息一经爆出,在中原九州的里世界不胫而走,引起了诸多势力的好奇和探究之心,尤其是传承自中古时代,有千年世家之称的【张家】,以及作为历史背后的影子,在人心的阴诡地狱里搅动风云,在王朝鼎革的乱世里推波助澜,堪称造反专业户的太平道。 曾经一度占据小半个九州,在中原大地掀起刀兵的【天国】,当年起家的“天堂武装”就有十二件之多,包括神器丰饶之角改造而成的圣杯,模仿流星枪的圣枪,根据羽翼靴的形制铸造的圣盔等等。 这些天堂武装战殁于沙场,被历史的尘埃掩埋在陈旧发黄的故纸堆里,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多年后,竟然在里世界出世了,自然引起了相关势力的注意。 对应翼王石敢当的战争遗址,在里世界的投影,乃是一条淫雨霏霏的通天大河,不仅有九九八十一道拦江铁锁,还有地势险峻的悬崖峭壁,犬牙交错着,表面尽是湿滑的泥土,山涧奔涌着黄泥浆水,沸腾着发出无数亡者的咆哮。 在永无止境的历史断层里,一道白光刺破铅灰色的雨云,悄然降临在战争遗址里,来人用的是《奇门遁甲》阴遁之术,才能突破进入里世界,身上泛起淡淡的白色光辉,看来应是有英灵附身,就是不知道请的是哪路神仙。 从天而降的牛毛细雨,随着外人的进入,陡然变大了许多,绿豆大小的雨滴砸在地上,溅起点点泥浆,从高处往下流淌,汇集起来的雨水,冲走了更多的砂石和草皮,被阴气和雨水侵蚀多年的山岩无比松脆,压力超过一线,立即发生小规模的坍塌,并引发一连串的山体滑坡现象。 此人感受到大地在震动,地形在发生细微的改变,此前弄到手的“战争遗址地图”恐怕是做不得准了,忿忿不平地暗骂一声,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恶意,赶紧伸手一排斜挎在背后的木匣,发动了克制土石和泥水的“木遁”。 只见一道淡青色灵光,从木匣喷涌而出,三尺长、半尺宽、三指厚的法器,突然冲天而起,凌空分解成一块块的木片,有如机场航空地图图板,翻转后就从平平无奇的三合板木片,变成了熠熠生辉的亮银色甲片,并彼此串联起来,形成一件带袖子的马甲。 昆仑后学术士叶知秋的宝具“甲马”,灵光冲开风雨,落在身体依旧干爽的术者身上,他不慌不忙地套上,双手掐剑诀,默诵一声“遁地!”,整个人有如一滴水,落进河里似的,瞬息间沉入脚下的山岩,迳自潜行前往目的地。 在时间流速三十倍于表世界(主物质世界)的战争遗址,安静了数百年后,终于被外人打破了仿佛被时光凝滞了的世界。 接二连三的光柱,冲破云层的阻隔,直接降临在战争遗址的边缘地带。他们身上无一不是带着英灵的光辉,尽是神秘复苏后,获得一定的缘分和资格,却不受隐秘世家和隐世宗派的看重,独自或三五成群地结伴,在里世界游荡的“拾荒者”。 【丰饶圣杯】本质之高,乃是前所未有的宝物,被好事者考证后,评价为对国级宝具。尽管其中的神性被抽取殆尽,在天国的光辉中改头换面,重铸为圣器,品质却相当之高,拥有镇压国运,堪称奇迹般的灵效。 【拾荒者】的身上背负着英灵的契约,多是心存侥幸之徒,明知道里世界的各大势力持观望的态度,摆明看着他们去送死,却总是想着自己能够抢先一步,在当下的空档期,找到并夺取这件评价极高的圣器宝具,以此建立自己的势力。 可是,这座战争遗址无处不在的恶意纷纷朝他们汹涌而来,最深处的天国士兵已有苏醒过来的苗头,由此可见打破战争遗址平静数百年的代价,很有可能用鲜血和生命去偿还,去赎罪。 “贪婪,我最爱的原罪!” 随着一句晦涩难明的拉丁古语,一道三人合抱粗的金红色光柱从天而降,外面是金黄色的光辉,核心是血红色的火焰。甫一触及地面,就将湿滑的泥浆烘烤地彻底干透板结,方圆亩许的天象都为之改变。 紧接着,从焰柱里走出一位双眼蒙着黑布,头顶有五只犄角,背后展开蝙蝠双翼,散发硫磺味道的半恶魔,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恶魔人。 它有两枝往外横生的水牛角,护住太阳穴的薄弱处,连着高高耸起的眉骨,两只往后弯曲,护住垂卵状后脑勺的公羊角,以及一根仿佛从独角兽头骨根部斩断,移植到自己头顶的螺旋角。 “在九州结界的里世界现身,还不被针对的魔崽子,只有中原九州的土着居民。换言之,你是舍弃了自己的出身,崇拜地狱之主撒旦,并与契约的恶魔融合为一,完成魔界转生的叛徒。” 话音刚落,一道清光破空横击而来,瞬息间将金红色光柱轰地支离破碎,化作一团团金红色流焰,溅射地到处都是。 随后,清光悄然消散,露出一位脚踩八卦板,双手掐决,手握阴阳二气,雷光电弧在五指之间爆射跃起,面目清矍的道装青年。 恶魔人看到对手露出真容,惊叹道:“手握生死门,双脚碎乾坤!你是里世界传说中道门二十八字,芦苇风萧萧,空林语山鬼的林语!” “不错,正是小道!” 恶魔人忍不住后退三步,试图拉开与对手的距离,毕竟对手掌握着召北斗真君和南斗真人的生死符印,恐怕连魔界转生的自己,落在他手里都不免一死。 可是,丰饶圣杯关乎自己“二转”,由恶魔人逆转为“圣血使徒”的关键,彻底洗白堕落的烙印,甚至有幸获得与圣痕不相上下的“圣印”,其中蕴含的利益之巨大,实在是不忍心错过。 于是,恶魔人硬着头皮分辨道:“地上天朝立国百载,数十年积累方才有盛世气象,海纳百川,包容万有,区区恶魔崇拜,也在容许范围以内。你身为道门后起之秀,有大家风范,何必与我一般见识。” 林语早已不是当年心慈手软的初中二年级学生,在紧紧地抱住老师大慈悲的金大腿后,以惊人的速度完成筑基。 此后,整个世界神秘复苏,他在里世界先后经历了三次战争遗址的磨练,获得了道门前贤的遗泽,方才有如今的成就,怎么可能被叛徒的区区几句话,就动摇了决心。 “叛逆,你就是鸡鸭,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第二十三章 风水大过 恶魔人听到叛逆二字,正好触及他的痛处,心头怒火禁不住勃发起来,炽烈的金红色火焰透出体外,就连漆黑如墨的皮肤都烧掉了无数蝙蝠毫毛,露出焖烧中的炭红色,显露出蝠翼上一道道扭曲的魔纹。 “圣人说过:师夷长技以制夷!你这小道根本不明事理,不学会敌人的道理,怎么能超越、打败敌人。里世界的情势你还不清楚吗?天朝被动防守,处处落于下风!我这是曲线救国,你个小毛孩子,懂个屁!” 话音刚落,恶魔人双手十指交扣,与高举过顶的蝠翼上的翼手,形成了一个等边倒三角,精纯的魔力在三角顶点互相流转,浓如水银质地的魔光猛地往里凹陷,形成了一扇狭小的门户。 紧接着,一头来自地狱的恶犬塞伯拉斯,艰难地从通道里挤出来。它浑身燃烧着蓝色的火焰,甫一落在地上,就将湿滑的泥泞山路,转成硫磺味的焦土,且不断地往外扩张。 道装青年林语看到这一幕,嫌恶地皱起眉头,啐了一口,暗骂道:“明明是卖身投敌,偏偏说成救国之举,身负大义。这一套连小孩都鄙夷的说辞,我会信?” 当面撂下狠话不提,林语的背后蓦然出现北斗九星的星图,斗柄如秒针,在浩瀚无垠的星空背景里,一格接着一格,飞快地转动着。 “雪特法歌!林语这家伙疯了?一上来就是招北斗真君印诀,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死亡危机瞬间降临,恶魔人的小心脏不争气地噗通噗通乱跳,好在自己早就估料到最坏的情况,提前完成了“地狱召唤”,抬脚就朝地狱犬的臀部踢去,让领主级的塞伯拉斯上去应对,自己趁机卷动蝠翼,将自己裹成茧状,有如一枚纺锤,毫不犹豫地钻进地底。 道人双手握住阴阳二气,猛地汇合为一,配合召北斗真君法决,凭空拉出一道如剑如钩的雷光。 “别以为这头领主级地狱犬的本体在遥远的地狱,我就奈何不了这头恶犬。我的授业恩师可是横跑三界,马甲无数的大佬,弄死一头地狱犬领主,算什么难事?” 三头地狱犬塞伯拉斯毕竟也是神话中的怪物,猛然察觉到死亡的危机悄然笼罩自己,毫不犹豫地切断了与投影分身的联系,同时在小黑本上,把身为召唤者的恶魔人埃达.金记上了一笔。 说时迟,那时快! 匹练般的雪亮雷光,从林语的双手掌心跃出,有眉有眼,黑瞳白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地狱三头犬塞伯拉斯。 只听“嘶啦”一声,北斗雷光斩魔刀不仅瞬间破除了重重叠叠的五十道护身法术形成的咒圈,还将它的身躯彻底粉碎成渣。 与此同时,“地狱门”前的看门狗,领主级的地狱犬,十二头六腿蛇尾的塞伯拉斯,猛然察觉到投影分身的死亡,一头咆哮之怒级的大地巨熊,抡起碎山裂石的熊掌,狠狠地朝自己后脑砸下。 可是,由于它果断地切除了与投影分身的联系,足以将其拍扁的大地精灵之击,蓦然化作一股清风,缓缓地吹过后脑勺。 地狱门周围的空中,巨熊不甘的咆哮正在远去,这头领主级的地狱犬暗自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地快,否则的话,很有可能与投影分身一并被人干掉。 “该死的埃达.金,不知道招惹上何方高人,差点害得我白白送死。这家伙就应该被我们一族彻底解除契约!太明白进退和舍弃的卑鄙小人,肯定是安排我的投影分身送死,自己却趁机转身溜走。能够为了利益背叛出身的恶徒,就不值得信任,哪怕他是地狱的一份子!” 领主级的地狱犬下定了决心,立即与族人通气透露消息!于是,不仅是埃达.金被正式除名,就连其它恶魔人也被塞伯拉斯一族单方面地解除了召唤契约。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恶魔人埃达.金恶了地狱犬一族,从此以后,在“地狱召唤”的菜单上,永远地失去了塞伯拉斯为其前驱的机会,可以说完全是自作自受。 转到因丰饶圣杯而苏醒的战争遗址上,道装青年林语一出手就是大招,瞬息间干掉领主级地狱犬的投影分身后,迳自落在地上,正是被雨水侵蚀,缓缓缩小的焦土上。 随后,在焦土的腹心之地,林语用一柄三尺长的桃木杖剑,一堆焦炭似的渣渣里扒拉几下,蓦然间有所发现,便以剑术里的粘子诀,捡起一枚有曲折雷电纹的獠牙。 毕竟是领主级地狱犬的精髓,道装青年仔细端详一番后,发现这玩意材质不错,随即以“镶嵌”之法,加持在一枚铁莲花骨朵的托柄上。 细数这件钝器的镶嵌物,多是质地非凡的兽骨、獠牙,蕴含着浓浓的魔气,显然都是击杀地狱、炼狱、海尔海姆、塔耳塔洛斯等体系的魔兽遗物。 在林语抬脚轻轻一顿,招来妙用无穷的八卦乾坤图,仅仅激发西北位的巽相和正东位的兑相,就凭空招来一股风力,转动着银亮的水花,形成轮锯似的玩意,具备器形。 这便是依着八卦之理,衍生出的飞遁法器“万里风水轮”,卦象名为大过,说明当下的形势对战争遗址的天国英灵是个有点过分的负担,主方不容易应对,却也不会构成灾难性的后果,必须谨慎处理。 算是扞卫中土九州安宁,道门二十八字中“芦苇风萧萧,空林语山鬼”的林语,对战争遗址的主人,天国英灵大军和翼王石敢当的某种意义上的提醒。 毕竟,被“丰饶圣杯”吸引而来的势力实在是太多了,不仅有勾连地狱的叛逆,以及隐隐约约还未显身的“伊甸”,更多的还是九州内部山头林立的各方势力。 林语敛去太过于显眼的八卦乾坤图,脚踩风水轮,纵身跃入波涛滚滚的通天大河里,无视九九八十一道拦江大锁,准备走最危险的水路,直接前往这座战争遗址的腹心区域。 在他从容不迫地离开没多久,一群扛着鸟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胸口纹着“勇”字,脑后有金钱鼠尾巴的战魂军团轰然降临,总计六百八十五只。 甫一降临,此军团就展开了战魂界域,并凝聚出一尊军气法相,正是开创者兼阀主巨头,岑家五虎将之一,擅长铁桶围城的岑九泉。 第二十四章 江湖中人 自战魂军团降临后,阴雨连绵的战争遗址就像受到强烈刺激似的,每一滴雨水都蕴含刺骨的阴气,有如开锋的刀子,不断地插在地上,溅起无数泥腥味的水气。 崎岖不平的地面,腾起薄薄的雾气,它们就像在漫长的冬季休眠后,被春意盎然的暖风催促着醒来的无数蚊蝇,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一个闯入战争遗址的外来者体内,即便他们有英灵附身,撑起坚韧的防护罩,还是坚定不移地侵蚀着。 感受着无处不在的恶意,战魂军团凝聚的法相蓦然发出一声怒吼,无名怒火冲开头顶亩许方圆的阴云,凭空凝聚出一团马甲状的黄云,成百上千的金灯、银花、铜雀,形成一面水泼不进的盾牌,替战魂军团承受着战争遗址的反噬。 甫一站稳脚跟,战魂法相岑九泉默念咒语,左手食中二指盖住左眼,猛然喝道:“千里眼!” 话音刚落,他的右眼暴起一点清光,眼珠子往外鼓起暴涨,约莫尺许长,方才停下,柱形眼睛遍布蛛网似的无数暗红色血丝,有如篆刻了千百个萨满邪符。 重重阴云隔绝外人窥视的视线,金戈铁马的猩红色军气遮蔽了战争遗址的底细,可是在“小萨满术”加持的千里眼底,依旧被破除地一干二净,暴露出腹心地带的真相。 一具洁白如玉的武道人仙骨殖,端坐在无数断刀残剑打造的王座之上,双手捧着一枚斜躺着的玛瑙质地的牛角杯,底部盛着一滩金红色的鲜血,且缓慢地滋长着,观看液面抬升的速度,距离满溢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果真是翼王石敢当!竟然将轻若鸿毛的魂体,练成厚重如大地的昆冈玉骨,若是被他饮下圣杯里的丰饶之血,岂不是成就肉白骨、生死人,起死复生的冥仙道果?” 岑九泉想起自己生前战功累累,死后待遇不过尔尔,还是为朝廷驱策,不脱鹰犬的藩篱,再看着宿敌如今的现状,竟然要超越自己,证得上乘功果,从此以后不死不灭,怎么会心平气和?被气地七窍生烟都是往轻里说,早就羡慕嫉妒恨死了。 “既然此处刀兵沙场底细已被本人掌握,速速发出招兵信号,请大军下降垂临!” 岑九泉话音刚落,就有一名背负双刀的亲卫,取出怀里藏着的短柄火铳,扣动扳机,火石相撞,点燃火绳,引发药仓潜火,只听“嘭”地一声,一颗风纹子弹扶摇而起,在战魂军团头顶撑开的云伞上爆炸,无数籽火药接连不断炸开,烟花勾勒出有翼白虎的幻象。 紧接着,一道道红白相间的军气破空下降,将绵绵阴云冲开无数缝隙,弱小的军气陡然壮大起来,就连只有半身的岑九泉都现出完整体,淡黄色的马甲幻化成暗金盔甲,左肩趴着一头白虎,钢鞭似的虎尾缠着腰带,被一头饕餮兽面含在嘴里,右肩蹲着一头恶豹,双眼腥红如血,煞气冲天。 “时隔多年,岑家老九也算熬出头了,除了虎将格局,似乎还多了一重君子豹变的意味。可惜啊,岑老九大概是忘记了!时代变了,地上风云变幻,王朝革故鼎新,现在可是天朝治世,英招山下红旗展,牛鬼蛇神具归亡。” 八百里通天大河江水下,露出一张大慈大悲又大愿的脸,缓缓睁开了眼睛,仅仅瞄了一下军气破万的战魂军团,不以为意地笑笑,便悄然隐没。 原本想以铁桶围城之阵困住战争遗址的腹心地带,按部就班地挖出里面蕴含的至宝,“天国”失落在战乱年代的十二件上帝武装中,排名相当靠前的丰饶圣杯,可是岑九泉以小萨满术.千里眼看到的真相,却仅仅给了他一个时辰的时间。 “人道之力,一声令下,可以移泰山,平北海。本将治兵,军令如山,亦可伐险阻,平崎岖,填沟壑。诸军听令,镇压地脉,平抑恶气,踏平坎坷,扫灭不服……前进,前进,前进!” 都说人数过万,无边无际!总数万余之战魂军团,展开方圆十里的法域,镇住战争遗址的动荡不安,即便面前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鸿沟,战魂们也会前仆后继地跳下去,直至将地面铺平,任由后方袍泽踩着肩膀趟过去,它们在从容不迫地跟着补上。 于是,看上去艰难险阻的地形,被战魂军团以最笨拙的方法征服,前锋战线排列紧密,竟然也超过里许,且都是人手两杆火枪的飞骑兵。 拥有英灵契约的降临者,尤其是打着捡漏的主意,准备碰碰运气的拾荒者,看到这一幕时,都禁不住不寒而栗,毕竟他们多数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神秘学爱好者,凭着键盘在网上发帖打打嘴炮吹吹牛还行,一旦动真格了,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哪怕三五成群的团队里,有掌握对军宝具,契约到高级英灵的幸运儿,一时之间也是呐呐无言。 只不过,也有不信邪的人。这不,一位道上的兄弟凭着贯彻“忠义精神”,幸运地与“洪熙官”的英灵达成契约,属于借假修真一系,属性是枪兵,双枪双持,长短兵器,隐藏属性,不提也罢。 他的伙伴是一位西装革履,长发及肩,胸口纹着“过肩龙”,颇有道上大哥范的青年,大概是嗜好赌博的缘故,宝具是一颗骨白色的骰子,只是上面没有点数,只有“大吉,吉,和,凶,大凶,死”六个黑红相间的兽篆,有眉有眼,似乎有灵性在其中。 拥有“江湖巨人”潜藏属性的大哥,看了一眼迅速远去的战魂军团,不惜消耗两倍灵力,为兄弟占卜前程。 只见骨白质地的骰子,被他食中二指轻轻捻动,快速地旋转着落在地上,牵动了整个团队所有人的注意,纷纷投来瞩目的眼神。 三息过后,骰子悄然停下,朝上一面露出来,赫然是个红地发黑的“凶”字,顿时让幸运值向来不高且水平很低的“枪兵”,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 “拥有火枪的战魂军团!肯定是近现代的末代王朝所属,既然成凝聚出战魂法相,定然是青史留名的重臣名将。你要小心啊!” “南哥放心,与我契约的英灵,似乎与末代王朝有因缘。此时他已战意高涨,连带我也热血沸腾,应当能发挥出同步率百分之百的实力。” 过肩龙南哥听到这里,安心地笑了笑,随手将一根七杈的铁质树枝,轻轻地拍进枪兵的体内。 身为“白纸扇”的参谋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抢着分说道:“全属性加一!上次打劫黄昏酒馆获得的战利……南哥对你,好地没话说,祝你好运,平安归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道平安符脱口而出,汇聚成一个个“福”字,接二连三地落在枪兵身上,正是参谋的英灵能力“言灵”。 枪兵知道两人为自己考虑,特意临阵加持,想要免除掉“凶”字占卜结果,赶紧抱拳:“多谢南哥赐宝,多谢耀哥吉言!” 第二十五章 夺命锁喉 战魂军团远去的背影里,手脚并用攀爬出深沟的落单小兵,刚想走快两步追上大部队,猛然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凄寒刺骨的杀气,头也不回地直接掏出短火铳,枪口从腋下探出,凭着感觉扣动扳机。 这一枪,既是生死关头的应对,打算拖对方下水,同时也是为前面的袍泽兄弟提醒示警,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这些战魂可都是薄有战功的佼佼者,与生前纵横南方诸省,和天国士兵缠斗多年相比也不遑多让,死后依托军气维持神志,依旧保持着相当高的水准。 可惜的是,猎杀此獠的却是赫赫有名的英灵,哪怕借假修真演化出来,被后世人演绎成形,亿万看客观看赞赏,不仅远胜普通英灵,还具备罕见的职衔,这便是“冷面枪神”洪熙官。 短火铳扣动扳机不假,却被一支破空而来,寒锋如雪的枪尖捅进枪口里,“哧溜”一声,连枪身和药仓,乃至战魂的右手一并切成两半,立即将此獠的小心思掐灭当场。 夺命锁喉枪,英灵兵器,质地松纹银心,仿常山赵子龙兵器,首尾两尖,千锤百炼锻打而成。形制外直中空,内有机关锁链,可长可短,可分解折叠等 士兵瞬息间没了右手,他本质是战魂,并不是血肉之躯,片刻过后就会重新恢复过来,可是枪尖一点刺骨严寒,却阻止了战魂自愈,且不断地侵蚀着其余部位。 呼吸过后,枪尖寒意已化作一条条绿意气脉,蔓延到了斩魂士兵的手肘,与此同时还壮大数倍,疯狂地扑向此獠的肩膀。 士兵也是果决,察觉到不对劲,毫不犹豫地切断了整条胳膊,斜挎在背后的长枪猛地绕过胸前,竟然穿透自己的胸膛,以自伤为代价,试图给刺杀自己的猎人一记狠的。 不幸的是,战魂的反应都在“洪熙官”的预判之中,与这末代朝廷仇深似海的高阶英灵,刚开始的同步率不过百分之九十,在这片刻之间,就迅速推进到百分之一百,就连契约者的面目都被隐去,浮现出洪熙官的矫健身影。 只见他伸出左手,摘下专属兵器夺命锁喉枪的后段,转成长短双枪双持,狠狠地朝此獠破背而出的长枪劈落,连消带打地捅穿战魂士兵的胸口,那个白底黑字的“勇”字,正是战魂的心核所在。 瞬息过后,战魂士兵不甘愿地低吼一声,旋即那声如雷咆哮,便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鸭,强行咽了下去,若隐若现的魂体更是如同水泡似的当场炸裂,悄然消失成空。 战魂士兵一死,立即就被军气勾连在一起的哨队袍泽察觉,他们本是前军军团,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失去一位兄弟,就像是剜走一块肉似的。 军团建制:以营为单位,每营编营官一人、哨官四人、勇丁五百人,另配长夫一百八十人,合计每营六百八十五人。每哨设八队,火器队与刀矛队各半 转眼过后,就有二十三人裹足不前,同时扭过头来,十一个长短枪手,六个刀盾手,六个长矛兵。 被四十六只凶气勃发的眼睛盯着,英灵洪熙官恍若未觉,契约者却有点心跳加快,考虑到同步率没有丝毫降低,就是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占据山风,还是兴奋占据多数。 六名刀盾手同时蹲防,高举朴刀过眉,护住下三路,身后是长矛兵,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双手持矛,含劲收于腰际,随时可以戳击,或者挺身刺击。 至于十一位长短枪手,则按照三段射击的阵列,呈“四四三”站在阵形后面,左手短枪,枪口朝下,手背托着长枪,连瞄准姿势都不用,就等着伺机扣动扳机。 “傻瓜才和他们正面硬拼!” 英灵“洪熙官”可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契约者更是擅长转进转进再转进,扯出足够多的战略腾挪空间,再伺机发动必杀一击的狼人。 只见双手双持两尖枪的英灵,猛地合起长枪,枪尖贴着崎岖不平的地面,被“洪熙官”推着往前趟去。 或许是宝具“七杈树枝”属性加一的缘故,或许是同步率百分之一百的当下,他的双腿有如风车转地飞快,一路上推着夺命锁喉枪激起丈许高的泥浆水雾,将自己的身影藏了起来。 颇具灵性的战争遗址察觉到进入的英灵与战魂军团起了冲突,竟然不再催使阴气侵蚀契约者,甚至反过来形成更多的战争迷雾,为“洪熙官”下一步行动提供地利,甚至进一步的掩饰和遮掩。 “天助我也!”契约者兴奋地低呼一声,感觉到无处不在的恶意在远去,无孔不入的阴气侵蚀也凭空消失,身法速度又快上一线,不由地心里暗爽。 与此同时,在拾荒者群体里颇有名声的“江湖”组合,充当参谋、智者的“白纸扇”耀哥立即察觉到无处不在的恶意在远去,立即明白过来,笑着指点道。 “南哥,诸位,看来这座战争遗址对末代王朝的恶意是真的大,竟然连身为外来者的我们,只要与战魂军团为敌,就给予了相当多的便利。” 过肩龙伸手招来宝具“骰子”,在右手手背五指之间翻转,仔细想了想,补充道:“闻讯而来的拾荒者很是不少。若是让他们瞧见了这一幕,想必为了延长生存时间,以及获得战争遗址的好处,他们也会主动或被迫地与战魂军团为难。” “这就是利益所致,无往不利!照这样看来,这座战争遗址并非无组织无纪律无体系的三无遗址,而是有着相当高明的群体泛意识在幕后主持。手不动,眼不眨,仅仅运用外围边缘环境针对外来者的好恶,就营造出一种对主要入侵者战魂军团的劣势。高,实在是高!” 与此同时,这一队战魂士兵赶紧散开密集的阵列,六名刀盾手占据六个方位,六名长矛手补充空位,护住远程攻击输出的长短火枪兵。 可是,被英灵“洪熙官”激起的水雾已经冲天而起,将他们团团围困在里面。更遑论,水雾密度之大,在战争遗址的推波助澜下,与伸手不见五指的战争迷雾毫无二致。 “呲溜”一声,一抹银亮如雪的枪芒,斜刺里破空而来,狠狠地劈中长矛兵的武器上,不仅将质地不俗的白蜡杆长矛劈成两半,就连战魂士兵持矛的双手,也被砍开了。 “砰砰砰砰”,四杆短火铳同时激发,朝枪芒来的方向射击,可是他们的反应稍微慢了一线,竟然没有抓住一沾即走的对手,部落到空处。 战魂军团凝聚的法相岑九泉听到大军后方的枪声,双眼微微睁开,冷冽电芒横扫过去,发现蹦跶的不过是一只上不了台面的民间叛逆,哪怕英灵之身,实力高强,也没有放在眼里,根本不打算停下大军前进的脚步。 “几只跳梁,也敢趁乱捡便宜?我军此次出击,剿灭西征军为重,阻止翼王石敢当证道为次,夺回天国武装为末,便由他得色,癣疥之痒罢了!” 第二十六章 人仙道果 前锋快速突破边缘地带,一路走来都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距离战争遗址的腹心区域只有一步之遥,无处不在的战争迷雾如预料中降临,将缓缓醒来的西征军将士妥当地遮掩住。 “老掉牙的手段,也敢在本将面前卖弄,举火!” 军气法相岑九泉一声令下,战线在长途跋涉中逐渐宽松的战魂军团立即聚集起来,头顶冲起星星点点的心灵之火,成千上万地聚集成形后,凝聚出熊熊燃烧的篝火,与抗住阴气侵蚀的百八十盏金灯遥相呼应,猛然显化成一道十人合抱粗的光柱冲天而起。 这道战魂之光有如火山喷发,将周围浑厚无比的阴云连同战争迷雾一起冲开,双方阵营完全对立,瞬间发生剧烈的冲突,接触部位发出“嗞啦嗞啦”地绵密炸裂声,就像是冷水滑进滚烫的热油锅里。 战争遗址占据地利,有源源不断的地气和水汽支援,来自末代王朝的战魂军团,则具有“天时”的便利,毕竟发源自关外的通古斯王族圣山并未被彻底击破,失国后龙气福地大幅度衰退,却因通古斯族人暴增十倍,历年来香火祭祀不断,有源源不断的进项。 军旗法相岑九泉起先还有些沾沾自喜,不过在局外人的族兄提醒下,他很快就察觉到这座战争遗址摆明了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拖延时间的战略目的。 “不好,西征军打算耗尽一切,也要助推翼王石敢当证得冥仙道果,到那时凭着丰饶圣杯里盛满的血,就可以将亡者复生,将西征军全体复活过来。” 想到那件具有神性的圣器,被注入新的威能和权柄,再考虑到行军途中耗费的时间,距离翼王证道不过半个时辰,岑九泉就忍不住急切起来。 “前军出击,突破西征军外围防护带。中军听令,放舟楫战船水,给我强攻铁锁拦江大阵。后军继续镇压地气,务必保持地势不会有大的变动。督战队,预备队,随时准备上前支援。” 下达一系列命令后,战魂军团立即兵分三路,各顾各地展开行动,岑九泉看了身后的掌旗使以及亲卫队:“尔等,给本将军护住军旗,等我命令,确保大军可以随时降临。” 出身自岑家亲族的掌旗官,论起血缘关系,还算是岑九泉的侄子,自然点头应是,至于亲卫队,那也是拔擢自泥尘,忠心耿耿的岑家军族人兄弟,无有不应,无有不可。 可是,当两千多前军刚刚脱离战魂军团“天罗地网”的庇护,他们的前方就立即出现大面积的山岩塌方,发出一连串雷霆轰鸣声,当场阻住前军军团的脚步,教他们原地站住不敢往前走。 原本是一条平原常见的坦途,结果却在三息过后,成了飞鸟不渡的天堑鸿沟,上游的泥石流滚滚冲下,如同洪荒巨兽踏碎冰封的历史长河轰然降临,就连数人合抱粗的千年巨树也被连根拔起,在浩瀚的自然伟力前渺小如蚁,不值一提。 谁知,战魂军团的前军在短暂的惊慌过后,立即在军旗的镇压下稳定情绪,应对的法子却不再笨拙,而是变成非常有创见。 没有身躯的重量限制,战魂军团的前军很快搭起了人墙,还是三人手挽手并排站位,其余含混毫不犹豫地爬上袍泽伙伴的身上,稳稳地坐在他们的肩膀上,双脚绕过腋下钩住他们的双手,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往上攀升。 十息过后,超过六百战魂搭建而成的人墙,随着一声令下,猛地往前栽倒,汹涌澎湃的泥石流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天堑鸿沟却意外地成了一条坦途。 “后军跟上,镇压地气,稳住形势,等待本将军下一步命令!” 战争遗址的幕后主持人原本准备大幅度改变地形,可是战魂军团及时补位,转移八八六十四架地网,牢牢地定住大地的异动,直接坏了他的好事。 反观铁锁拦江大阵,不知道为什么,河水竟然开始倒流,原本打算逆流而上的船队,非常轻易地就“顺流”而下,浩浩荡荡的硬帆战船队,成多头并进的阵形迅速往前推进,比陆上友军更快抵达战争遗址的腹心地带。 “冷水崖!” 道装青年林语脚踩风水轮,安然无恙地进了目的地,抬头仰望百仞高的孤崖,陡峭成笔直一线的上山之路,意外地发现战争迷雾分出余力朝自己涌来,赶紧开了眉心道眼,清凌凌的神光有如探照灯射进迷雾里,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孤崖下面,出现影影绰绰的有翼恶魔。 仔细看,他们都是西征军将士,有如铜铁浇铸而成似的,失去了一切活力和生机,变成了冷冰冰的雕像似的玩意。 “究竟发生了什么?西征军怎么都成了恶魔人,他们的魔力微弱至极,除了毫不起眼的一丝维系着灵魂之火,其余大部分似乎转移到了……” 道装青年林语猛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着冷水崖头,端坐在战争之铁王座上的人仙白骨,空洞幽暗的眼眶深处,汇聚着海量的魔力。 啪地一声,量变引发质变,高浓度魔力成功点燃了,却不是幽暗深邃的黑色魔火,而是被更高层次的战争之气侵染成了“血焰”,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血莲”! “那不是大慈悲老师的道果……原来是这样,这座属于天国西征军的战争遗址,也被老师事先下了暗手,隐隐地操纵在手中。换言之,所谓的丰饶圣杯出世,没准是大慈悲老师设下的陷阱,布置的局。可是,老师如此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道装青年林语听到战船强行冲破铁锁拦江大阵,断掉的截面光滑整齐,显然是动用了神兵利器的关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战魂军团的前军负责搭桥,已经让后军等大部队顺利过关,如浪似潮涌进了战争遗址的核心地带。 “为的是引诱末代王朝的战魂大军进入?他们本是通古斯王族龙气福地的守卫,埋葬战魂军团等同于间接削弱……明白了!战争遗址的油水相当有限,攻陷一座王朝的龙气福地,那才是有利可图的大头进项。” 在道装青年林语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后,岑九泉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幕后黑手的企图,他气地胡子都歪掉了,却没有下令大军撤退,反而让掌旗官晃动军旗,将岑家军全部召唤过来。 “毕竟,翼王石敢当就要证得冥仙道果,将战争遗址化作仙境神国,成为神躯的一部分,日后就可以在中土的里世界自由行走了,岑九泉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敌成道!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誓要摧毁阁下的野心。” 翼王石敢当的人仙骸骨从一开始就沉默如水,此时却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突然出现,一脸大慈大悲又大愿的红莲僧人,漠然道:“岑老九,虎将也,不可小觑轻视。决战将至,请大师助我一臂之力!” 大慈悲单手竖掌,正色道:“善哉善哉!昔日,我有一身证得人仙道果,尽管在此界,碍于法则演化不开,却为阁下开了道途。为了共同的敌人,莫说一臂之力,就是舍去此身又有何妨,只是如此一来,就将阁下侮辱了。” 翼王石敢当下颌骨微微颤抖,冷面无情如他似乎也笑了:“无妨!大师尽管放手施为!” 大慈悲豪爽地哈哈,漫步上前,悄然转身,在自己有份打造的战争之铁王座坐下,身躯恍如虚影,竟然与人仙骸骨重叠,完美地合二为一。 下一瞬间,大慈悲面目模糊,翼王石敢当具有近乎完美的肉身,缓缓地站了起来,宛如羊脂白玉的温润双手,捧着迅速填满的丰饶圣杯,将其中的战争之血凑到嘴边,昂起脖子,一饮而尽。 血液滋养着骸骨,滋生出鲜活的血肉,百脉具通,穴窍开启,精气自然衍生出来,又内家真气纯化提炼,滋养着眉心祖窍的“神”,同时具有大慈悲和石敢当的面目。 双方推让一番后,最终成型的“神”,头戴暗金宝冠,上面端坐着一位赤红神尊,面目正是大慈悲,作为翼王石敢当的守护神,此理如同世尊之伟岸,也须坐在金翅大鹏羽翼下。 蕴含一丝神性的丰饶圣杯,来到了赤色神尊的手里,大慈悲将这枚牛角杯,点化成气死风灯的形制,在表面铭刻了一道“灵魂熔炉”的法则。 “借假修真之法在我手里,等同于向未来预借成果,融合了一点大预言术的至理!不过,我预先支付了利息,现在是收回成本的时候了!” 转生为冥道人仙的翼王石敢当,听到这番话哑然失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冰肌玉骨,宛如姑射山的仙人,不由地愣怔出神。 第二十七章 圣山神国 尽管前军搭桥铺路,被看到机会的“拾荒者”们联手陷在了原地,仅剩四成的战魂军团依旧维持着军气法相的盛姿态。 不过,当岑九泉面对蹑空而至的翼王石敢当,袒胸露腹,冰肌玉骨,举手抬足之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符合自然的灵韵,直若传说中餐风饮露的姑射山仙人,一条紫绸衣带绕手而过,漂浮在背后,就像释门神佛的光背,不由地绷紧心弦。 生死仇敌竟然提前半个时辰证道冥仙,在这座战争遗址范围内,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三大优势,可以发挥十成十的威力,即便身边有战魂军团,万余岑家子弟兵,他还是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明明自己凭着“小萨满术千里眼”窥见翼王石敢当的虚实,哪怕无法发挥赖以成名的铁桶合围之阵,一切还是尽在掌握之中,怎么可能会发生如此惊天剧变? “不,不,不!我不信,我就偏偏不信了,大好局面竟然被人一手翻盘!我有战魂军团在手,先前又不是没有伐山破庙,彻底清洗天国诸王的战争遗址,杀灭翼王石敢当,夺取圣杯神性,彻底吞没此地,携大胜回归福地,凭此功劳,当可入驻通古斯圣山,大小封个神位,远胜被扔进地底坚牢里受罚的西太后。” 打定主意后,岑九泉不再犹疑不决,抬头仰望着步步生莲,煞气透顶冲霄的宿敌,蓦然举起右手,五指猛地合拢握拳。 下一瞬间,四千战魂军团人人举起长短火枪,乌压压的军阵立即竖起一片茂密的枪林,部对准半空中悠然走来的大敌,完不顾三段射击的操典,几乎同时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密集的籽弹破空而出,形成乌漆嘛黑的一道铁幕,从冲天而起的淡金光柱喷出,又像是一枚天谴神罚之锤的锤面,狠狠地轰中身在半空的翼王石敢当。 “轰……”无处卸力的冥道人仙像是被雷霆击中,即便身具九龙九象般若之力,整个人还是被震退十里,镶嵌在冷水崖陡峭的崖壁上,深深地陷了进去。 “大师,不是说战魂无形无质,即便是火枪抬枪劈山炮,也不过是魂质幻化出来,不具备伤害仙体的威力?怎么会如此真实不虚?” 听到石敢当的疑问,端坐在暗金宝冠上的赤红神尊,莞尔一笑,道:“翼王,你且查看周身,是否真有损伤?” 石敢当睁开眼睛,眼皮上的铅弹站不住脚地滚落下来,翻看双手手背,密密麻麻的铅弹看地让人心底发麻,可是人仙皮肤微微一颤,就部震落下来,随手轻抚胸膛,更是连一点淤痕都没有。 大慈悲笑道:“若不是有军气法相岑九泉加持破军之力,这些对魂魄特攻子弹,连破体外罡气的防护都无能为力。翼王,拥有人仙道体,破敌就在呼吸之间。唯一可虑之处,就是岑家九子军压上,毕竟是三十万战魂,已能量变引发质变,凝聚出元神法相,若是与你对战,道果不稳的你有败无胜。” 翼王石敢当立即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先给岑老九一点甜头,让他源源不断招兵下来,正好与我复活西征大军为粮。现如今,我们最不怕的就是添油战术!” 大慈悲听到这话,知道双方达成共识,便笑而不语,暗道:“翼王石敢当真是一代人杰!不仅武道天资过人,在短短时日里领悟人仙道果,开辟出崭新的道途,还能听得进劝谏,能屈能伸,为了达到目的,甘愿委屈一下自己。照这样看来,我找到一个不错的盟友了!” 大慈悲看着岑九泉麾下的战魂军团,藉着冥冥之中的一点联系,窥见了通古斯圣山的龙气福地,并非是绵延三千里的白山黑水——毕竟被高丽棒子抢去强占了。 “通古斯大爆炸导致天高三丈,击破了通古斯王族的根本圣山,导致四年后末代王朝彻底终结,可惜此族未被清算,族气未被砍伐殆尽,至今还有三分余气,逐渐转成圣山神国。” 惊鸿一瞥中,大慈悲看到所谓的龙气福地多是丛林草原,历代帝王依旧追逐水草而居,狩猎嬉戏度日,根本没人待在圣山各层的宫殿里,不由地嗤之以鼻,笑骂了一句:“蛮夷就是蛮夷!帝王之尊活成酋首模样,真真是沐猴而冠!” 当翼王石敢当纵身跃下冷水崖,身上点尘不起,他施展缩地成寸的身法,沿途留下一个个残影,十息过后出现战争遗址的孤城前,蓦然发现对手战魂军团竟然大意起来,将上膛装药的火枪以三段射击的阵列,不由地冷笑一声。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耸起,肺泡部舒展开来,将近水缸大,亏得是人仙道体打破骨架束缚,解放血肉肌体,才没有当场爆体。 军气法相岑九泉毕竟眼尖,发现宿敌毫发无伤地归来,心里的得意劲退潮般的散掉,窥见翼王身形大变,立即意识到对手含怒而来,肯定是石破天惊的大招,赶紧令麾下战魂军团就地防御,对外结铁桶阵护住阵形。 “咤……” 就在战魂军团由攻击战阵转防御阵形的空当,翼王石敢当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战机,一声雷霆怒喝,膨胀如千斤大麻袋的身体瞬息间干瘪下去,蕴含阳刚气血的声浪冲击波,如同重炮出膛,又像是飓风过境,猛地横扫而去。 上凹下尖的青铜盾牌,青荧荧如翡翠,同时成排插进地底,斜着往后组成山形水桶阵,盾面的几条纹路,连接起来,成了一副《锦绣江山万里图》,临时开辟小型洞天,至少可以吞纳卸掉三成力。 只可惜,有些人脑筋石板,攻防转换之间慢了一线,导致万无一失的阵形出现致命的破绽! 人仙怒吼直撞上来,《锦绣江山万里图》形成的小型洞天立即崩解,不过吞食消化了一成力道,剩下的大部分威力部由战魂军团分摊承受。 或许是阳刚气血太过于浓烈的缘故,魂质异常坚固的岑家军将士,竟然也承受不住,体表战争之气被吹开,浓厚的阴质被迅速点燃,化作一根根天灯火柱,令袍泽看地眼角迸裂,同时也害怕地要死。 呼吸之间,五百岑家军战魂彻底消亡,真相是其本质被注入“灵魂熔炉”法则的引魂灯卷走,在丰饶圣杯里被炼化成纯净的灵质。 孤城里雕像化的西征军,被一阵银亮的牛毛小雨撒过,头顶、肩膀部位褪去金属本色,一双双战意燃烧的眼睛蓦然睁开,天国将士们接二连三地醒来。 以地行术潜入的恶魔人埃达金窥见这一幕,心里痒痒地就要伸手抢夺了,可是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发现自己这点微末伎俩,绝非是绝顶人仙翼王石敢当的对手,不由地气馁至极。 “对了!这些雨水来自丰饶圣杯,若是被我收集了,哪怕没有圣杯襄助,只要份量足够,也可以助我二转,转生成长生种天使属的圣印使徒!” 想到得意的地方,恶魔人埃达金毫不犹豫地爬到地面,抖落阴气极重的尘土,将蝠翼极力地往外展开,向着淅淅沥沥下着复活之雨的天空敞开了自己的胸膛。 可是,来自丰饶圣杯的雨水,竟然颇具灵性地避开了恶魔人所在的位置,一点好处都没有被他沾到,埃达金反而因此鲁莽之举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方位。 道装青年林语察觉到此节,当即放弃了狙击顺流而下的战魂军团的机会,脚踩万里风水轮,下一瞬间来到甘当地狱走狗的恶魔人头顶,看到埃达金投机取巧占便宜的举动,顿时怒不可遏。 不过,他毕竟是大考过后,如愿升学的天之骄子,发现恶魔人埃达金那一脸祁雨,蒙受恩露的嘴脸,忍不住促狭心大起,撩起下摆,掏出那话,洒下了黄金圣水。 第二十八章 团战伊始 “圣水……圣水……我要的圣水!来啊,来啊,都来啊,不要停……不要停!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恶魔人埃达金感觉到脸面上水迹点点,狂呼咆笑着张口吞饮着来自“圣杯”的恩眷,的确感觉到一丝丝暖热的气息渗劲自己的体内,不由地更加忘乎所以。 可是,渐渐地,恶魔人埃达金察觉到不对劲了,毕竟远胜于常人的五感,让他发现从天而降的“圣水”略带咸味。 起初,埃达金还以为这是丰饶圣杯盛满“宝血”,有忏悔之泪的赎罪味道,可是恶魔人对神圣之物的敏锐嗅觉,令他从中闻到属于人,而不是归于圣灵的味道。 当恶魔人睁开被黄金圣水糊住的眼睛,猛地看见有过半面之缘的道装青年林语,手忙脚乱地藏起自己的那话儿,将掖进腰带里的道袍下摆抽取出来,遮挡住自己下半身的动作,根本不用仔细想,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埃达金没有任何反应,他愣怔在当场,根本不管身边的天国士兵,沐浴在真正的圣水中,接二连三地苏醒过来,背后的蝠翼当场崩溃,落下无数腥臭的污泥烂浆,恢复成普普通通的人形。 道装青年林语好奇地看了一眼,惊讶道:“奇怪!这些天国士兵的身躯,竟然有点像是道门的阳神?不对,应该是劣化版的道天仙民?在《dapd》里就是诸神的祈并者!” 翼王石敢当的人仙咆哮,仅仅一波就收割到将近五百只岑家军战魂的所有一切,在大慈悲特意加持了“灵魂熔炉”法则的丰饶圣杯吸引和转化下,超过四百五十八位天国士兵解除沉睡状态,安然无恙地苏醒过来,可见其中的转化效率之高。 就连恶魔人埃达金察觉到此事后,都暂时忘了道装青年林语以“圣水”浇他一脸的侮辱,毕竟个人荣辱都是小事,能够探知圣杯的威能和极限,才是这位老牌恶魔人孜孜不倦追求的魔生终极目标。 天国士兵苏醒过来后,第一时间接到翼王石敢当的暗中命令,毫不迟疑地手持武器奔赴各个战斗岗位。 先前,还在风雨飘摇中时隐时现的孤城,自天国士兵进驻关键的节点后,一丝淡淡的军气凝聚出来,源源不断的地气和阴气升腾起来,除了一部分冲进圣杯里,调和岑家军战魂过于炽热的魂质,还有为孤城攻防军械,以及位居战争遗址核心处的冷水崖法阵充能的作用。 紧紧是“斥地成钢”禁制,就将方圆百里的孤城城墙地基,点化成铁板一块,阻挡住岑家军的地网向战争遗址腹心之地渗透控制的意图。 第二批醒来的五百多天国士兵,由于阴气和魂质勾兑的结果,苏醒的进程固然成功了,可是他们的骨子里还是毫无生机的金属质骨骼,沉甸甸的身躯行走起来有些迟钝。 当然了,这也算是好事!毕竟,有他们坐镇着,普通的武器可伤害不到这群钢筋铁骨的铁疙瘩。 第三批睁开眼睛的天国士兵,只有大量的阴气转化的灵液,并没有足够多的魂质,无法唤醒并重塑他们的灵魂,金属雕像般的身躯唯有关节部位能够活动,偏偏顶在了异常空虚的孤城西门,面对顺流而下的岑家军的三千“水师”。 船载红衣大炮,号称一炮糜烂三十里,却连孤城外面包了一层青砖的城墙都打不动,哪怕换上西瓜大的铅弹,也只是在墙面上轰开一团团蛛网状的碎裂纹。 当四百天国士兵以金属雕像军团的建制出现在墙头上,岑家军水师船队的炮火就越发轰隆隆轰了,刻着地煞阴雷纹路的铅弹在战场上到处乱飞,凌空抽爆战争遗址的阴雨和迷雾,涤荡出一道又一道空无一物的弹道烟迹,却始终无法命中轻易动弹不得的天国士兵。 岑家军水师船队的旗舰眼看着不是办法,毫不迟疑地举起军旗,果然引来又一波袍泽的降临,他们不仅带来了虎蹲炮、万箭机等战场大杀器,还有将近两千战魂随同垂降。 没过多久,岑九泉麾下大将将拦江铁锁打捞上来,将附近的战船用铁链连接起来,再在上面铺上厚厚的木板,又把各种攻城器械集中起来使用。 当成排的红衣大炮同时发出怒吼,青绿色的磷火冲出炮膛,映照地水师战船的硬帆都为之一绿,更别说吊打金属雕像军团的虎蹲炮,这可是特别针对待在“反斜面”的暗中大敌预备军的妙旗。 而当万箭机准备就绪后,形同剑道修士精擅的“御剑术”,一道道有形剑芒以惊人的速度喷射而出。 呼吸之间,孤城西侧城墙插满了一道道有形剑芒,三尺三分长的剑部没入墙身,被流剑波及到的天国士兵,罕见地当场死去,竟然连再转一遭的机会都没了。 与此同时,察觉到战争降临,恶魔人埃达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尤其是自己的那份死亡,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严重侮辱自己人格和尊严的道装青年林语,依旧用蝠翼将自己的真身包裹起来,打算钻进地底深处,躲一波生死之战后再说。 可惜的是,战争遗址的腹心之地,这座孤城的禁制缓缓开启,尤其是其中的“斥地成钢”,可不仅仅是城墙所在的地基,就连城墙内外的地界,都开始变成裹着钢板装甲的地皮。 几枚虎蹲炮的开花弹非常不巧地落在他身边,即便是赫赫有名的老牌恶魔人,埃达金还是被炸了个灰头土脸,嘴里就像被人喂了一把驴粪蛋似的,都是甜丝丝的腥味,想必是震伤到内脏,出现可怕的内出血了。 这座战争遗址的“真实”,超过恶魔人埃达金的预想,不仅无处可以躲藏避难,自己一不小心被牵连进去,受到的伤害就像是被黑袍教士的“圣十字审判”劈中胸膛,威力透体而过,将五脏六腑捣成一团浆糊,不死也去掉半条命。 岑家军水师战船终于惹怒了老牌恶魔人埃达金,他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手猛地合掌,口中默念“希罗赐给我力量”,双手拉出一个齐腰高的“茧”,纺锤形,中间粗壮的部位有五张脸。 这是他从另一位“言必称希罗”的上古恶魔人洪劳壶处学会的地狱召唤,锁定的是继承大地之血的怪物召唤,从属于非常危险的塔耳塔洛斯体系,拥有腐化之力的黑暗之魂,根源却是可兰之地的异教神集合体 ——万神殿 第二十九章 天国诸王 黑暗之魂的五张脸,体现出万神殿赐予其五大领域的神恩,分别是愤怒、战争、死亡、审判和智慧,可惜没有被赋予神性,并不能算是万神殿的一员,半步传奇的巅峰实力,充其量不过是某位大神的仆从或眷属罢了。 恶魔人埃达.金被岑家军的炮火轰中,搞地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被一群战魂打脸的愤怒,令“黑暗之魂”的情绪陡然高涨起来,缓缓地转动着,最终定格在一张呲牙咧嘴,怒气透顶的脸。 有如实质的愤怒,在头顶延伸出三根独角,额头正中有一枚眼睛状的符文,往外微微鼓起,就像一只没有睁开的眼睛。 它吸收了恶魔人埃达..金的愤怒,默默无声地在“黑暗之魂”内部打开了【异界之门】,召唤出漆黑的魔界火焰,有如一条条地狱毒火蛇,在召唤者的左手蜿蜒游走。 难得离开无尽血战的下层界,在隶属于主物质世界的灵界现身,魔界火焰蕴含的诡异魔性,迫不及待在恶魔人埃达.金的左手臂刻下魔力的烙印——一条浑身上下往外爆射出漆黑闪电的暗黑炎龙。 “魔力提升的速度太快了,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这个时候待在埃达.金的视野里,若是被其迁怒,下场恐怕十分不妙,还是溜之大吉为上。” 道装青年林语在漆黑火焰出现的时候,立即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当魔力烙印刻下后,蓄势待发的情况就让他头皮绷紧了,想到方才自己戏弄这位老牌恶魔人,自然是担心自己被其迁怒,坏了站在通过一个战壕里,共同对抗战魂军团的战地友情,毫不迟疑地脚踩风水轮,躲进了这座战争遗址的核心区域,冷水崖。 在他刚刚溜走后,恶魔人埃达.金的目光果然四处搜索着羞辱过自己的“战友”,准备扬手给他一发魔力火焰,孰料不到对手棋高一着,早就逃之夭夭去了,不得不将左手蓄势已足的暗黑火焰,朝城外那群战魂军团轰去。 “炎王.灭气炼狱破……” 话音刚落,黑暗之魂赋予召唤者的海量魔力,有如堤坝崩溃似的当场宣泄出潮汐般的暗黑火焰,三条尺许长、拇指粗的小蛇,得了这股魔力的补充,陡然幻化成三头尘世巨蟒,互相绞缠着,凝聚成钻头似的玩意,不仅从内部破了孤城的城防,还一鼓作气地朝战魂军团的“水师”扑去。 这一回,实力相差悬殊的缘故,受到覆灭的刺激,岑九泉不得不分身过来,在铁锁联船后攒成水上浮岛的水师上空显化出军气法相。 结果他甫一显身,就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异界强者的【炎王.灭气黑龙破】,眼看着对手的流量远远在自己之上,岑九泉不得不将此身显化,暗金甲胄变成围屋似的壁垒,挡在战魂军团前面。 三股火焰蛇犹如钻头,狠狠地正面轰中深黄色的夯土壁垒,硕大无比的蛇头在碰撞的瞬息间就自行崩灭了,余下的身躯不过是依着惯性继续压上去,始终没有泄掉这一股初出茅庐的锐气。 岑九泉的分身显化,表面上看起来仅仅是受到剧烈冲击的微微颤抖,可是待在战船上的战魂们,却看见这位在岑家军高层中,排名最末的第九将军,已经收起其余三面的本质,无懈可击的围屋,竟然放弃了其余方向的防守,变成了一面硬抗对手的盾牌,不由地信心大失。 水师军气由紧致转为散乱,被岑九泉第一时间察觉,明明知道对手在逼其用添油战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命令水师统领摇旗召人。 一道道白色灵光刺破昏暗的苍穹从天而降,有如一发发炮弹轰在结成铁索连环阵的水师战船甲板上,别看仅仅多了两千战魂,就将散乱的军气凝聚起来,重新固化并稳定下来,令原本出现多条裂纹,岌岌可危的壁垒再次修复而焕然一新。 恶魔人埃达.金的目光透过城墙的破洞看见这一幕,内心的愤怒就再也不可遏止地陡然高涨起来,他最看不惯在灵界属于底层的战魂,凭着一杆军旗和军团建制,就能抗衡像他这般向地狱出卖了部分灵魂换取庞大力量的“殉道者”。 原本刻在埃达.金左手臂的暗黑炎龙烙印,感受到宿主兼召唤者的出离愤怒,本是平平无奇的纹身,竟然浮游着昂起骄傲的头颅,拇指头大的龙首,看上去小巧玲珑,实质上却是海量魔力汇聚过来,将其一点点地充填,变得饱满而接近圆满的状态。 “雪特法歌!这一回真的亏大了。为了发泄本人的怒火,没准要献祭到这条手臂。” 【黑暗之魂】感受到召唤者的决心,毫不迟疑地扑向这位恶魔人,近乎完美地融为一体,帮助他更好地操控情绪高昂起来就容易失控暴走的魔界炎龙。 愤怒之面转移到埃达.金的左手胳膊上,战争之面化作一面盾牌似的玩意,挂在他的胸腹位置,死亡和审判缠绕着右手,唯有【黑暗之魂】最根本的智慧,来到他的头顶上,化作一顶深蓝色,近似墨黑的冠冕。 恶魔人埃达.金体内的愚昧无知、傲慢无礼、卑鄙卑鄙等性格,都被智慧冠冕吸取,化作一颗“愚者宝石”,彻底地与身体隔离开来。 第一次,埃达.金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真实,哪怕一丝一毫的肌肉收缩,体表一条毫毛的颤抖,都被其牢牢地掌握着。同时,他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智珠在握,念头通达的澄澈感。 正是这种完美无瑕,身体、意志、灵魂都趋同一致的至高境界,【黑暗之魂】才借助召唤者和宿主的身躯,释放出近乎完整的杀招。 “必杀,炼狱炎王对军破界击.灭气三千次齐射.炼狱黑龙破!” 话音刚落,恶魔人埃达.金的背后,恍惚之间往里洞开一座有十三条暗金锁链封闭的异界之门,看似牢不可破的锁链被一股腐朽之力彻底摧毁,浓如实质的魔力将其身躯镀膜似的覆盖而彻底黑化,成为了纯能量体的暗黑火焰精灵。 紧接着,一头通体逆鳞的漆黑魔龙,扑扇着四十八对巴掌大蝠翼,一口吞下祭品——埃达.金的左手,悍然冲向城外的军气法相。 呼地一声,五千岑家军战魂的军气,就被魔界炼狱黑龙一口吹灭,里三层外三层的壁垒,根本扛不住这头半神级炼狱生物的“野蛮冲击”。 “轰轰轰……轰轰”五道防御力堪比包砖城墙的壁垒,被炼狱黑龙破一口气撞毁,直到最后一座岑九泉亲自坐镇,双手抓住那伽巨蟒似的炼狱黑龙的上下颌,将对手的冲击力分成两股,才堪堪保住自己的颜面。 隐身在侧的道装青年林语睁开道眼,看见了双方角抵的真相,那头无坚不摧的炼狱黑龙,实际上是三千只火焰精灵同时出拳营造出的幻象,真的是与军团级对手学习,最终变成了敌人的模样的典型。 对军战技的秘密,终于被林语看破了一点点,他在暗中揣摩着,想要模仿其中的道理,于自家的道术结合,尤其是精擅的天罡术“撒豆成兵”和地煞术中的“通幽、驱神”,提炼出一式独一无二的“大神通”。 就在岑家军水师苦苦支撑的时候,翼王石敢当的援军竟然也出现了。四座残破不堪,凋零破败的战争遗址,不分先后地同时出现在附近,狠狠地撞了过来,迅速地融合为一体。 它们都是天国的遗产,赫然是英王、忠王、侍王、辅王等侥幸躲过末代王朝捕杀的诸王,秉承着一股刚烈之气,与其在苟延残喘中湮灭,不如借助此战作困兽一搏。 毕竟,翼王石敢当军功最盛,若非被排挤出权利中枢,当可为天国第二代核心人物,此诚危急存亡之时,还不靠拢过来抱团取暖,更待何时? 第三十章 肉身成圣 谁知,就在天国诸王驾驭战争遗址出现在附近,狠狠地撞过来,与翼王的地盘融合为一体,石敢当就察觉到曾经的战友虚弱无力的真相,丰饶圣杯里承载的“血”竟然分出了一部分,化作牛毛小雨,淅淅沥沥地洒在了诸王的灵光上。 于是,四座战争遗址的腹心之地,空缺无人的王座上,一点烛火般的灵光,饥饿了一百数十年后,陡然获得一大笔进项而熊熊燃烧起来,显化成一道道煞气冲天的英灵。 诸王的英灵悄然复苏后,不约而同地伸手抓向自己的胸膛,将曾经属于自己的天国武装抠了出来。维持他们不朽永在,连末代王朝的战魂大军都无法磨灭的本质,此时受到严重的损害,就连银亮的英灵之体都若隐若现着,距离彻底消亡只在一线之间。 可是,为了强化现如今处于最强姿态的翼王石敢当,天国诸王都决定豁出去了,连自己的安危和存亡都完全顾不上。 号称天国双壁的圣盾和龙盾,化作两道淡金流光,分别落在翼王的左手和右肘上。 前者有如昙花般的凋谢、重生,无时不刻地更新着自身,总共有七层,每一层都有包砖夯土城墙级别的防御力。 后者是一面圆盾,上面有滴血龙首的徽章,浸浴过龙血获得坚不可摧的特性,隐隐地发出龙之咆哮,似乎囚禁着连时间都难以朽化的邪龙灵魂。 缀着十二支真理羽毛的翼盔,戴在石敢当的头上,大慈悲显化的赤色神尊抬起眼皮,夹了此物一眼,它就乖乖地褪去头盔的形制,显露出头环的本来面目,插着十二枚月桂叶般的羽毛。 “天国音阶”拥有十二首咏叹级“安魂曲”,前六首分别是“迷魂、失魂、惊魂、勾魂、褫魂、招魂”,后六首分别是“镇魂、安魂、还魂、返魂、英魂、魂庭”,针对一切战魂、英灵,可以说是对于翼王来说应对当下局面,堪称最好的天国武装。 最后一件天国武装,竟然一朵十二瓣的七色花,看上去像是业火红莲,披在石敢当的腰上,显化成一条莲花裙甲,花瓣层层叠叠着,每一片莲甲上,都有一位神圣的天使。 其中包括远古天堂的十二翼炽天使长,“古蛇”塞坦尼斯托利亚,“晨星”路西菲尔,“权杖”阿巴顿,“死亡”萨麦尔,“自由”贝尔泽布,“深渊”列维亚坦。 同时也有降格后仅仅六翼的炽天使长,“大地”之拉菲埃尔,“海洋”之加百利埃尔,“火焰”米德加埃尔,“暴风”之乌列埃尔,“闪电”之雷米埃尔,“月亮”之沙利叶埃尔。 可惜的是,由于十二件天国武装,在翼王是石敢当的身上具现了五件而已,并没有开启天国武库的共鸣效应,招来十二位炽天使长的全力。 目前来说,他只是承载并具有“权杖”、“死亡”、“自由”、“深渊”、“月亮”五位天使之力,随着岁月的流逝,也仅仅到达“守护”的水准。 “够了!末代王朝以为封印天国武装就能摧毁它们,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像这种承载部分天父本质的神圣之物,具有永世不灭的特性,随时都能重现其威能。” 或许在主物质世界,天国武装不过是具有象征性的圣器神物,可是在伟力归于个体的灵界,它们散发的光辉就连中土王朝的龙气福地都遮掩不住。 正面战场上,岑家军的战魂军团不顾一切地摇动军旗,从遥远的故国旧地招来更多的袍泽,那一道道从天而降的白光,起先还是淅淅沥沥地,当他们触及到天国武装的光辉,密度陡然加大地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这一天,进入天国诸王战争遗址的“拾荒者”们,抬头看见了无数闪耀着红白相间军气光辉的战魂军团,踏碎战争遗址天空的阴云,以史无前例的完整姿态降临。 可惜的是,岑家军的九子良将除了岑九泉,其余八位始终没有降临,或许他们心里也微微发憷,震惊于具有五件天国武装的翼王石敢当。 大慈悲化身赤色神尊,依旧老神在在地端坐在翼王头顶冠冕上,维持着石敢当的人仙境界,对正面战场上由不足五千战魂军团,陡然增加至五万的对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哪怕陆续降临的战魂军团暴增至十万、十五万,甚至二十万,将岑九泉的战魂法相推动到结丹、阴神,直至道家阳神境界,也是不屑一顾地嗤之以鼻。 “万劫英灵难入圣啊,这就是天地法则的铁律!岑九泉麾下的战魂军团,哪怕突破到百万大军,他的实力水涨船高,也不过是阳神境界一百重,没有肉身这座天然大宝库,就算堆积到阳神境界一万重,也绝不可能如你这般证得上乘功果,直接肉身成圣!” 翼王石敢当听罢,颇有同感地轻轻点了点头,笑道:“若不是丰饶圣杯盛载天父的宝血,还有大师为我展现的人仙道果,局限于黑暗枯寂中多年的我也摸索不出冥仙道果,将生气吹入枯骨中,生血肉,具脏腑,重新活了过来。” 大慈悲对此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翼王,你太客气了。在你身上,我也借鉴学会了不少,尤其是冥仙道果的真髓。” 两人因共同的利益而结盟,互相理解,也互相扶持,一路走到现在,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自然是共同进退。 “没有防御一切阴私算计的双龙大铠,稍微有点遗憾。不过,由本人亲自坐镇,翼王尽管放心。区区萨满邪术,秘教使唤魔神的手段,可奈何不了我。” 石敢当哈哈大笑,右手按在莲花裙甲上,招来“权杖”阿巴顿的天使之力,整个九重炼狱的虚影,瞬息间出现在他的身后,一重重的炼狱层面,被翼王排布开,彼此之间分地很开,却又有隐秘的联系,令它们发生共鸣。 “第一招,彻底切断战魂军团进入战争遗址的渠道,令他们变成一支没有后援的孤军!” 话音刚落,被群体降临刺地千疮百孔的天空,竟然再度被风起云涌的阴云,势如奔马地遮掩起来,任凭岑家军的战旗如何招摇,还是无法连接上末代王朝龙气福地里的本军。 “第二招,”我以战争遗址之主的权利,将此地迁移位置,彻底隐藏起来,确保岑家八龙无法凭借血缘联系,再度找到此处。 翼王左手按在“自由”贝尔泽布的天使像上,刚刚抵达的四座残破的战争遗址,竟然变成翅膀似的玩意,为石敢当的固有地盘如虎添翼,稳定了局面并为迁移保驾护航。 当一轮散发出清亮冰冷光芒的月亮,在石敢当的背后缓缓升起,举座等身,周身大放光明,内外澄澈,身如琉璃。 大慈悲化身的赤色神尊同时显现出自己的元神,一轮金红色光焰冲天而起的元神法相,蓦然与翼王法相一合,直接显化了高级神佛才有的火焰光背,如同一幢天门,具有进入来世的轮回之门的妙用。 实际上,石敢当是借助大慈悲的法力,将仅仅只能使用一次的月之天使之力,与“死亡”互相结合,合出令无数灵魂神往永眠的“失乐园”,最终通往深不可测、深不见底的“深渊”而已。 与此同时,饶是岑九泉用尽了一切已知的秘法,还是无法联系上遥远的龙气福地的本军,别看麾下坐拥二十万战魂大军,他的一颗心已经坠入谷底,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透出一股令其绝望的刺骨寒意。 铅灰色的阴云最终缓缓合拢,将乳白色的天光彻底遮住,末代王朝的龙气福地投影在战争遗址上的渠道,连同岑家军的光辉一并斩断摸消。 原本沐浴在“天光”里的岑九泉,就像被人一脚狠狠踢下天堑深渊,而岑家军也再度陷入黑暗的世界。 大慈悲注意到战争遗址外围的“拾荒者”们,其中不乏契约到高级英灵,甚至古代非知名神仙的幸运儿,尽管都是些不起眼的小虫子,却不可轻视小觑,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这些人手里是否拥有破界、对界宝具。 “翼王,我闻到三尸九虫的味,估计是出身旁门的左道之士。小心他们手里的蠹虫,哪怕是这座强化过后,成为你神躯一部分的战争遗址,发起狠来,他们也是能逃出去的。若是被岑九泉抓住机会逃走,就算一口吞下二十万战魂军团,也有些不够完美!” 石敢当听罢,毫不犹豫地扬手起誓:“诸位,只要与我签订契约,勠力绞杀岑家军的战魂,我愿意将圣杯里的承载之物相赠。诸位也可收取战魂,待战后送入丰饶圣杯一转,我发誓不取分毫,剔除所有杂质,提炼出灵液,当可为诸位增益灵力上限,汲取千锤百炼的战技。” 此话一出,岑家军一阵骚乱,江湖巨人“南哥”在内的英灵契约者,却从中看到了机会,尤其是那些携带“阴阳二气瓶、紫金葫芦”等道门宝具,背后站着赫赫有名的神仙,运气好地一塌糊涂的契约者,无不有所意动。 “洪熙官”笑道:“竟然让利到如此地步!照这样看来,咱们的翼王殿下有点捉急啊。不过,成建制的战魂大军有点棘手,还是先观望一阵,等到双方两败俱伤了,我们才好下场捡漏。” 第三十一章 大圣欢喜天 “几十万战魂,成建制军团,凝聚出兵家阴神法相,举手抬脚之间,就是改变地形,破石成灰的伟力,可不是我等散兵游勇可以同日而语。就算你单打独斗绞杀了一队战魂,也不想想前后耗费了多少力气?” 拥有神兵“十方俱灭”的智者,同时又是这支江湖组合的白纸扇,“耀哥”对于双花红棍的勇气颇感欣慰,却还是按捺不住地出言提醒。 江湖巨人“南哥”将二十万岑家军尽收眼底,扬手抖出那一枚占卜前程凶吉的骰子。只见它在地上滴溜溜地乱转,三息过后停了下来,朝上的一面赫然是漆黑如墨的“大凶”。 “阿耀说的不错!就算我们契约到高阶英灵,陆陆续续收集到一些神兵宝具,单打独斗的江湖战,或许还能占到上风。可是,一旦与帝国王朝军队战斗,哪怕是古典田园时代末期的地方团练,人家也曾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强军,万万不可大意。” 南哥的话掷地有声,包括“肥尸”温良,“铁马”成荣在内的红棍,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洪熙官”看到没几个人支持自己,不由地大是气馁,便隐忍下来,向南哥低头。 遥想当年,在场众人都是普通的契约者,因缘际会之下,在灵界的废墟地带,被卷入一处借假修真的小世界里历险,各自都有不同的际遇,契约到最适合自己的英灵。 经过不断的试探,他们终于走到一起,并参与了那场声势浩大的“江湖巨人争霸战”,凭着南哥命格里的特性“强运”,指点众人趋吉避凶,屡屡斩获胜利,将普普通通的宝具骰子,积攒到足够多的胜利次数,最终孕育出“吉凶骰子”,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至于那座光怪陆离的小世界,也因为牺牲、献祭了很多的契约者,摆脱了脆弱不堪的“襁褓”时期,成为一个孕育各种强人,底层属性是江湖的摇篮世界。 从哪个世界走出来的牛人,有精通军道杀拳的灭国强者,也有磁场转动抵达二十五万匹,粉碎自己宿命的绝世强人,更有动辄毁天灭地的神兵强者和魔兵宿主等等。 南哥伸手戟指,轻轻一点躺在地上的骰子,它便化作一抹灵光,乳燕归巢似的回到这位江湖巨人的指掌之间。 “我来占卜一下,战争遗址的主人与战魂军团的胜负罢。不然的话,接下来的战斗,我们不好下注。” 话音刚落,南哥的拇指和中指轻轻地捏着吉凶骰子,稍微用力一拧,这件二次进化的宝具急速地转动起来,牵引着看见的或看不见的命运丝线,试图预兆出不远的将来,大致的命运走向。 三息过后,宝具如期停了下来,赫然是黑红相间的“凶”字朝上,南哥左眼眉毛轻轻一挑,讶然道:“尽管我的心里早就有所感觉,可是万万没想到,拥兵二十万的名将,在灵界可以发挥低级神明境界的实力,竟然会惨败当场。” 这位江湖巨人转头看了一眼“洪熙官”,对于组合里赫赫有名的幸运值最低,却拥有职衔的枪兵,忍不住微微一笑,暗道:“这家伙的直觉太准了!一举一动,无不符合战争大师的韵律节奏。照这样发展下去,如果找到合适的宝具,升格晋级就在不远。” 南哥想到了废墟地带的历史断层世界,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无双三国”,正色道:“此处战争遗址发掘完毕后,我们就去无双世界开门,务必给老洪找到赵子龙的神兵,最好的结果就是契约到这位‘幸运独占天下一石,其余枪兵倒欠两斗’的白袍枪神。” 不说肥尸、铁马等红棍没有想到南哥会如此看重“洪熙官”,就连白纸扇耀哥都没有想到这位算计很深的江湖巨人,为何会如此青睐老洪。 “莫非传闻是真,摇篮世界的洪帮创始人出世了,江湖巨人们都受到影响,运势、气数都受到增幅。不过,洪熙官是创始人之父,在南哥手下充当红棍,恐怕会有些妨碍。毕竟,按照江湖规矩,我等拜见洪帮开山祖师,父亲给儿子致礼……十二万分的不妥!” 就在闲杂人等各自揣着心思的时候,期待已久的大战终于爆发了,按捺不住的竟然是兵强马壮的战魂军团一方。 岑九泉自知回归龙气福地之路已绝,令麾下战魂军团组成里三层外三层的圆阵,甚至主动召回了顺着水路直抵战争遗址腹心之地的五千水师,不料此举引来了恶魔人埃达金,衔尾追杀而来。 “哪里来的小虫子,竟然敢在本王面前蹦跶……咦!此人竟是皇族后裔,命格里有一丝圣山余气。哈哈哈哈,运道来了,真是城墙都挡不住!” 话音刚落,岑九泉眼睛死死地盯着八十里开外的宿敌翼王,左手手指朝恶魔人轻轻一点,赫然动用了军气法相助推其踏入阴神境界的法力。 恶魔人埃达金正挥舞着魔界火焰附着于右手延伸出的“炎王邪杀剑”,兴奋地追杀着水师战船上的战魂,冷不防一股致命的威胁迫近,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根平平无奇的手指朝自己戳来,竟然占据了大半个视野,正想用“精神震荡”之法,燃烧体内澎湃如潮的魔力,再次施展一次超必杀技。 孰料不到,体内的异界之门刚刚有所反应,魔界火焰炽烈燃烧,在恶魔人埃达金的背后交织出飞翔上天的有翼恶龙的半身,那根手指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视野,就像人类按死一只小蚂蚁似的,直接将他压倒在地上。 通过地狱契约获得的大恶魔,骤然受到饱含神力的一击,缀满无数邪符的蝠翼,第一时间瓦解崩裂,毛茸茸的翅膀,就像被小孩子一口气吹成光杆的蒲公英,急速地扬起,随即扑簌簌地落下。 它立即单方面撕裂了契约,舍弃了乖巧听话的宿主,丢下侵蚀同化大半具的身体,拖着重创后千疮百孔的魔躯,通过埃达金体内的异界之门,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地狱。 十三道暗金锁链朽化后的心之门,被大恶魔胡乱地打下十七八道封印,它骂骂咧咧地逃进地狱最深处的硫磺池里,准备借助此地的世间之罪,休养痊愈破破烂烂的身躯。 与此同时,失去恶魔人的身份和恶魔之力,埃达金有如脱光了衣服,独自站在雪地中的孤儿,茫然地看着周围,心里有十二万分的惊恐不安。 下一个瞬间,一股强大地不可抵挡的吸力,就将他摄取到身躯十丈高的军气法相手里,岑九泉伸手招来头顶的光云,化作一件暗黄色的马甲,献祭了末代王朝赐予的一丝龙气,随即毫不犹豫地与皇族后裔合体。 本质上不过是普通人的埃达金,怎么可能是久经沙场,在铁与血的战争中磨练出来的名将的对手,三息过后就不得不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意识被赶到了刚刚开辟没多久的识海偏僻角落。 丝丝缕缕的气息,从埃达金的五官七窍里冒出,那是残余的恶魔本质,以及相对于军气法相来说是杂质的符文之力,体内脏腑亏损相对严重,尤其是肾水不足,导致透顶而出的精气狼烟,不过是海碗粗的烟道,却也凝聚出一条龙头、虎身、豹尾的怪物在头顶。 大慈悲看了一眼,忍不住暗笑:“翼王,你的冥仙道果被对面那位看地太久了,竟然被他摸索出武道宗师的境界,以秘教破瓦夺舍之法,附着在凡人体内,初步开启了天地流,与战魂军团开辟的小天地联系地更深、更紧密了。” 石敢当闻言,笑道:“此举不正是在我等预料之中。没想到,岑九泉会如此受不住激,竟然舍去军气法相赋予其阴神之力,选择了与人合体。我估计,至少有五成法力,被他用去开辟庐舍的穴窍潜能……” 两人正闲说笑谈时,一股阴冷至极的寒气突然袭来,翼王隐隐约约看到模糊不清的虚影,大慈悲却看到来者赫然是秘宗魔神,按捺不住地长身而起,扬起赤红如血的右手,化作一把三寸三分长,有眉有眼的飞刀,祭在半空中。 专门坏武者境界修为的六六真元秘魔,为象头人身之姿,有四条遍布野兽曼陀罗花纹的手臂,下面双手抱住赤果果的御姐明妃,上面双手分别擎着砍伐骨髓的元阳斧头和承接血肉津液的净瓶,正是本体待在暗黑六道轮回魔界的北门守护者大圣欢喜天。 斩仙诛神飞刀的双眼放出两道精光,当空定住六六真元秘魔,教它动弹不得,惊愕欲死,随即大慈悲祈祝念道:“宝贝,请转身!” 话音刚落,飞刀化光绕过六六真元秘魔脖子,任凭它大小如意,能屈能伸,重如山岳,轻如芥子,也逃不过大慈悲献上一条手臂的无上神威。 一念秒)过后,被斩下的六六真元秘魔的头颅变成劫灰,剩下的躯体也随之崩灭,褪去所有形神颜色,灰灰去了。 心神相系的秘魔就此死去,不说待在秘宗开辟的暗黑六道轮回魔界的本体,因痛失分身而悲愤莫名,立即按照魔咒抽颅吸髓折磨使者。 岑九泉获得身躯后,驱使秘教魔神的一次试探,竟然不是对手,当场灰灰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受到高阶魔神大圣欢喜天的反噬。 硕大无比的头颅被压扁似的,脑门有丈二长,身体也被拉开了,体内的精髓更是被人抽取殆尽,一副身体被酒色掏空的惨状。 好在他及时切断了魔咒的联系,不得不说有身躯这座宝库后,抵御魔神的反噬就有了很大的底气,转圜的余地大了不少。 可是,这些正式翼王与大慈悲联手做下的局,当众展现冥仙道果,并潜移默化地引导岑九泉走上这条不归路。 第三十二章 飞升之路 “好端端的阴神境军气法相,却又羡又嫉本王的冥仙道果,不惜以破瓦夺舍邪法,强夺凡人身躯。哪怕此举有阴极生阳之功,滋生出一缕阳气,有益于阴阳合一,也不会证就元神功果,反而降低了一个境界,转成了武道宗师,还得仰赖于战魂军团开辟的小天地!” 翼王石敢当心里暗道对手愚不可及,侧头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身后的火焰光背,以及老神在在的盟友大慈悲尊者,顿时下定了决心。 下一瞬间,占据皇族后裔身躯的岑九泉,即刻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忍不住背后寒毛根根竖起,赶紧摆开糅合蒙古摔跤技、皇家宫廷武典独创的蒙古极霸道。 大慈悲注意到,岑九泉的双脚不丁不八地侧身站着,露出气血充盈,变得格外粗壮的右臂,尤其是胳膊正上方的“三角肌”,急剧地膨胀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面盾牌似的,可是在精通武道,境界臻至人仙的大慈悲眼里,那面盾牌本质上却是一枚攻城槌似的恐怖玩意。 “防守反击?蕴含相当高明的卸力技巧,双脚站在地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大山,落地生根,随时都能爆发出惊世骇俗的暴击。照此看来,这位史上赫赫有名的杀才大将,还是隐藏地很深的武道天才,竟然如此之快熟悉宗师境界,还有宗师级的杀招!” 就在这时,翼王石敢当左脚往前踏出,落地发出嗵地一声,如踏在众人心头的震动,左手五指捏掌,竖在面前,右手握拳,收于腰际,整个人微微下沉,摆出一个古怪的架势。 可是,他那原本就相当可怕的气势,却在不断地上升着,黑红相间的气息竟然出现了燃烧的迹象,有如蜡烛被人点燃,整个人爆发出金黄色的气焰。 江湖巨人南哥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心里不安的警铃顿时发出十二万分贝的警报,他立即伸开双手,像是母鸡护住鸡崽似的,将包括耀哥在内的所有组合成员,部挡在后面。 “翼王踏入了高深莫测的完境界,待会出招的威力恐怕无法衡量,你们都躲在我身后。” 话音刚落,他已经双手交叉护住面目,整个人有如船艏似的往前压下,西装革履的上身不出所料地“爆裳”,后背肌肉高高地贲起,甚至浮现出黑暗蜘蛛的战纹,一股澎湃如潮的生命力在他体内汹涌激荡,整个人沉浸到随时都会爆发出来的临界状态。 其余围观此战的契约者,也在瞬息间感受到死亡气息的降临,毫不犹豫地各施奇能,要么遁地藏在战争遗址的地底,暂时硬着头皮,忍受着百倍阴气的侵蚀,要么藏入虚空之中,不在此间,也不在彼间,而是在两间之间,等等。 岑九泉看到对手不断提升的气势,清凉如水的气息有如火焰般熊熊燃烧,黑红相间的光背,更是变成太阳般炽烈永耀,不由地信心动摇,忍不住担心起麾下的战魂军团的安危,毕竟它们都是岑家的部属,凭此在末代王朝龙气福地里立足的根本,更是自己发挥武道宗师境界的源泉。 “军集合,退到本王身后!” 所幸的是,战魂恍如虚影,无论多少人站在一起,都不会出现拥挤,以致于占地方圆里许的偌大战阵,转眼过后收拢成了一人,举手抬足之间,有无数道重重叠叠的影子。 “人仙武道完美直拳,一击!” 谁也没有看清楚翼王石敢当如何出拳,拳路轨迹又是何等玄妙,他们只看见金黄色的阳光,从战争遗址主人的右半身倾泄而出,就像一轮朝阳跃出地平线,向天地喷发出无穷无尽的阳光。 与此同时,岑九泉毫不示弱地发挥出十二成功力,一招蒙古极霸道,整个人往前轰压,就像一座山往前倾倒,震撼大气,卷起灭世狂风,连天上的云海都被扯了下来,右肩胳膊顺势往前突击,凝如实质的拳意精神奇重无比,甫一出现就压垮了脚下往前里许的地面。 岑九泉确有本色,赫然在生死关头突破,被空前巨大的压力迫发出极致的反击,此招已升华为神技天地极意击。 神技天地极意击,前奏是四极崩裂天之倾,衔接上五岳颠倒地之陷,模仿神话传说中水神共工撞断天柱,将永恒不动、完美无瑕的洪荒世界轰出缺陷,推动整个世界循环转动 可是,在撑起天之四极的一角崩塌后,云海天空倾斜过来,金黄色的光辉有如成千上万道拳锋,仅仅接触的瞬息间,就将弥漫战争遗址的天空,硕大无朋的云海生生摧毁,蒸发殆尽。 紧接着,神技的后半段,顺着岑九泉的右肩胳膊冲撞过来,卸掉第一波天之倾的人仙武道完美直拳的威力,依旧拥有春阳融雪的无上神威,将厚重无比的五山五岳,生生地消融,彻底磨灭掉。 最后的拳锋轰中了岑九泉,本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这一击的威力余波,应该降低了八成之多。 可是,远离核心战场的地面,接二连三飚出血柱,以土遁潜入地底深处的契约者,恐怕十分不妙。藏入虚空,位于两间之间的法师,更干脆地被震出虚空,软弱无力地落在地上,不要钱似的一直吐血。 唯独早就有所准备,不惜暴露底牌,施展“暗黑修罗道”的江湖巨人南哥,力以赴地挡住了,可是他的身边崎岖不平的山麓岩石,仅仅是余波威力扫过,就成了毫无生机的一片焦土,坚硬无比的岩石更是破碎成飞灰,可见这一击的威力,绝非泛泛。 反观临阵突破,冥冥之中领悟到一式神技的岑九泉,整个人有如石像呆住了,右肩胳膊烙下一枚平平无奇的拳印,却连指背皮肤纹路都清晰地纤毛毕现。 呼吸过后,岑九泉附身的皇族后裔,油光可鉴的披肩头发,坍塌似的一寸寸接连落下,变成粉末烟灰悄然散去,身体更是燃烧成热烬似的,每一个角落都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就在烟气即将消散时,一股晦涩莫名的法力横扫而过,将其聚成烟云,赫然显现出岑九泉的军气法相化身,只是刚才哪一击,耗去了大部分阴神法力,他的虚弱有目共睹,几乎不比精英战魂强多少。 一道暗红色云光撕开战争遗址的界膜直射进来,罩住虚弱无比的岑九泉,莫名的吸摄力道,将他一点点地拖曳上天,摆脱了战争遗址之主暗中施加的命运重力禁制。 大慈悲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起眉头:“奇怪!岑老九明明是受了人诛,身躯、灵魂、神念都被人仙完美一击打爆,即将灰灰去了。竟然出现霞举飞升之兆?” 当下的岑九泉真的虚弱无比,在某种意义上却无比强大,他拱手作揖,深深施了一理:“咱家还得谢过翼王殿下!若非殿下力出手,轰碎了庐舍身躯,本王怎么有机会脱身出来,趁机开启飞升之路。” 翼王石敢当正处于力出招后的短暂“僵直”里,讶异道:“飞升之路?岑九泉是把战争遗址当作坤地,将末代王朝的龙气福地当作乾天。方才他施展神技,搞地天倾地陷,原来是为了打开战争遗址的缝隙,为自己谋求一条出路。” 大慈悲哼哼两声,笑道:“二十万战魂一招献祭,眼皮都不眨一下,竟然为了打开逃生之路。我怎会让你如愿!” 话音刚落,翼王石敢当头顶宝冠上,赤色神尊再次站起,祭出了自己的左手,化作一柄三宝玉如意,横空一击,正中暗红如血的光柱,将满连惊愕欲绝的岑九泉拦截了下来,眼看是活不成了。 就在这时,通过飞升之路再次定位到跃迁游走的战争遗址,赫然通过投影出现的末代王朝龙气福地,有如九重天庭漂浮在天空深处。 可是,时刻观注此处的第三方势力,可不止是通古斯圣山,来自欧罗马大陆,既不神圣也不帝国的“神圣帝国”,竟然有三位选帝候同时现身。 纵向对比,与圣殿骑士团齐名的三大骑士团之一,升起黑十字战旗,员军事贵族的条顿骑士团,也在圣器真十字架的荣光中轰然降临。 原本以丰饶圣杯为引,以翼王石敢当为诱饵,小打小闹的战争遗址攻防战,立即转入几方势力参与进来的团战。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十三章 荣光法典 三大选帝候居左位的“石剑”撒克逊大公,侧头瞥了一眼漂浮在天空深处,宏伟壮观的云巅之国,论其规模和能量的确远胜自家的公国,十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不过彼此都是失国的“没落贵族”,没有任何外来源泉的进项,只会随着时间流逝缓缓地衰退。 “曾经位于主世界中心位置的帝国,不仅打断了文明跃迁进化的进程,反而有如晨星路西法般的拖曳着亿万中土子民坠落沉沦的黑暗深渊。这群鞑靼蛮夷失国后并未遭到彻底地清算,至今还享受着帝国失位后的黄昏待遇,真是一群自私自利的野蛮人!” 另一位选帝候,“雄狮”莱茵大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右手拄着公国战旗改制而成的胜利与约誓之矛,筋肉贲张的身躯升腾起金黄色的光焰,进而在头顶凝聚出一头焰鬃雄狮,散发出蔚蓝色的权杖光环,庇护着麾下起至中古时代和中世纪的五百位贵族骑士。 “东方大帝国末代王朝的清算正在开始,你们看那座巍峨的云巅之国,底部镇压着一丝一丝纠缠不去的黑灰气息,那是几百年压制主体民族的罪,得国时还能凭着杀戮和国家政体牢牢地压住,现在反噬不就到来了?” 条顿骑士团大团长,也就是赫赫有名的第三十七任,忍不住开口发话:“喂喂喂,我们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直接降临到中土灵界边缘地带的战争废墟里,可不是来观光旅游的。打起精神来,我的诸位领主们!” “石剑”撒克逊大公忍不住摇头苦笑:“艾尔伯雷希特阁下,我们的目标始终不变,为了寻回失落的十二件圣器。可是,你也应该注意到,圣杯、圣盾、圣胄、圣盔等五件圣物,都在一位东方战争王侯的身上,个人实力甚至比肩古典时代的黄金英雄。” “从刚才那一拳摧毁二十万战魂军团的威力来判断,我初步估摸一下,至少有五个赫克托,两个半阿喀琉斯,堪比登神前的帕里斯.特洛伊。一旦我们过于靠近,或许会因为其它圣物的共鸣效应,推动这位战争王侯突破界限,哪怕没有彩虹冠冕降临,也会自省封神。” “雄狮”莱茵大公首肯地点了点头:“不错!尤其是条顿骑士团拥有的【真十字架】,在圣物体系里雄踞顶点。可是,你的实力相较于那位战争王侯太远了,不是【真十字架】将那五件圣物吸引褫夺过来,没准会出现对方一举夺走【真十字架】,开启可怕的全领域共鸣!” 占据中间位置的选帝候,戴着一副水晶玳瑁眼镜,眉目之间有浓地化不开的学者气质,在泛起白光的眼镜后面,一双金黄色的青眸,死死地盯着翼王石敢当身上的挂饰——丰饶圣杯,心里翻涌着无尽的喜悦之情,却难以诉诸于口。 生前身后拥有巨大的威望,还曾经是神圣帝国的大皇帝,残留在他体内的王气透顶而出,凝聚出一根远胜《汉谟拉比法典》的黑曜石人柱。 柱身篆刻的正是他的得意之作,功绩彪勋千古的《黄金诏书》,确定了世俗的归于世俗、教会的归于教会的原则,代表分封建制的大地主、大贵族的意志,一度削弱、架空精神世界“所有人的小爸爸”的教皇大权。 身为神圣帝国的大皇帝,他掌握的圣物除了【十字权杖】,【王权宝珠】,还有由三座王冠、皇冠叠加而成,寓意着立法、司法、和行政三种人间大权,代七位选帝候承担七罪的【罪恶王冠】。 倘若加上承载《黄金诏书》的人间之柱【荣光法典】,他就是拥有四件圣物于一身,盖压一切边境贵族、骑士领主,在地上行走的“被选之人”,没准还能比肩“受膏者”。 与此同时,翼王石敢当抓紧时间回气,毕竟方才一拳轰下威力盖压天地的神技,连带对手的大宗师身躯和二十万战魂军团都被打爆,实在是超乎预想。 反观大慈悲化身的赤色神尊,伸手摄来牛角状的“丰饶圣杯”,肆无忌惮地将二十万战魂的碎片和本质横扫一空,稍微提纯转化过后,温润如醍醐的圣水滴落在翼王石敢当的部下,天国士兵的雕像身上。 一万二千九百六十名天国士兵(暗合一元之数),不仅瞬息间解除了雕像之姿,还将其孱弱如无物的灵魂升华为英灵,一步踏入堪比道家阳神的境界——只有阳神身躯,却没有阳神的法力和道行。 当然了,一小部分醍醐圣水,至少有五万战魂军团的份量,转去甘当战争遗址羽翼的另外四位天国诸王身上,将他们从摇曳将熄的烛火状态提升上来,还弥补了失去圣器武装后,无比孱弱的灵魂本质,直接升华为没有肉身却可以在日光下行走的不朽圣魂。 天国诸王相视一笑,顿时觉得方才掏出圣器天国武装的一部分,果真是英明无比的决定。也只有将所属于自己的圣器交托给翼王,他们才能完全放心下来,毕竟石敢当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都是义薄云天的天国柱石,境界修为最完美,接近完人的圣贤。 翼王石敢当的目光投向横加干涉此战的外人,三位选帝候被人仙盯上,就连坐拥四件圣器,最淡定从容的神圣帝国大皇帝都不免皱起眉头,条顿骑士团第三十七任大团长的心里更是一阵恶寒,后退三步进入贵族骑士的战阵,借助它们同气连枝的襄助,才堪堪抵住压力。 “来自欧罗巴大陆中古时代的边境贵族和骑士领主,哪怕随身携带圣物,也并非不可战胜的强敌。现如今,末代王朝的龙气福地再次链接战争遗址,直接投影下来,化为九重天庭,牢牢地霸占着天空,保持着随时都能发起进攻的战略优势。朋友,我们该怎么办?” 此时,大慈悲正藉着翼王石敢当开放让渡的权限,大肆炼化岑家军的战魂军团,正感觉手正热、心头暖气越发活跃,暗道自己终于念头通达了,背地里窃喜不已。 乍然听到翼王石敢当的问话,大慈悲集中精神,仔细想了想,笑道:“以末代王朝诸位归天后依旧不脱离游牧氛围的蛮夷酋长心思来看,他们是打着宁与外贼、不予家奴的主意。要么看着你被选帝候和骑士团围攻至死,最后出来收拾残局。要么就是联手外人,一起发起进攻。” 翼王听到这里,按捺不住地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怒极,却还能克制得住没有当场爆发,却也是脸色难看。 片刻过后,情绪稳定下来,石敢当笑道:“蛮夷酋虏就是蛮夷酋虏,哪怕入关占据中原,受华夏文明教化,还是不改禽兽本来面目!这般作态哪里是亿万黎民的共主,天下之主的格局?几百年过去了,依旧是客居的心态。还是卷起铺盖,滚回通古斯深山老林算了!” 翼王石敢当的骂声,在人仙境界的加持上,不仅响彻四野八荒六合,还乘风而起,直达天空深处的“九重天庭”,居于通古斯圣山各层的末代王朝诸位帝王,听到这番言论,不仅没有当场黑脸,反而沾沾自喜起来,认为对方的辱骂,正是对自家的最好赞语。 十二尊帝座多是空缺,诸位帝王都在龙气福地的草原圈起猎场嬉戏玩闹,唯一主持大局的却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西太后”。 哪怕她被罚在圣山地底坚牢里受苦,却还是有自己的班底,牢牢地掌控着龙气福地的部分权势,毕竟她的麾下有包括岑家军在内的四大军头,统率总数逾千万的战魂军团,又有文武班底、勋爵贵戚。 此时,“西太后”已然得知战争遗址发生的事情,包括翼王石敢当证道上乘功果,成为第一位冥道人仙,全力一击之下,竟然打杀了岑九泉以及二十万岑家军战魂,不由地暗暗吃惊。 “早知如此,哀家必定会在生前,大力镇压天国残余势力,大肆挞伐、诋毁、篡改天国文字制度。了不起又是一场焚书坑儒!我朝屡次大兴文字狱,屡屡建得奇功,不知毁掉多少华夏文明精髓。没成想,一念之差,竟然造就出如此可怕的神怪!” 西太后眉头皱起,宛如两把利刃,目光透过监牢石壁,俯视着下界的天国翼王,恨不得生食其肉。 谁知,石敢当察觉到怨毒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有如被钉刷刷过,毫不迟疑地反瞪回去,暗中施展了人仙武道的“目打”。 人仙目光如刀如剑,顺着西太后的视线,竟然溯流而上,突破了无形的屏障,在通古斯圣山的地底坚牢里凭空爆发。 无数刀光剑影纵横交错,哪怕西太后有龙气福运护体,毕竟是一介女流之辈,眼看着禁制诸法、神通的伞状灵光被削砍地七零八落,就像被一群恶狗啃噬似的,冰冷的锋刃逐渐逼近身躯,不由地惊慌失措地开口喊人。 一团黑白循环轮转不休的武者之气豁然出现,以西太后为核心,在她身边滴溜溜地乱转,屡次在千钧一发之际,弹走刀光剑影,卸掉威力无匹的力道。 第三十四章 游击真言 末代王朝的龙气福地毕竟与战争遗址不同,按照法不加贵人的铁律,十七道乌金枷锁电闪而至,纵横交错几下,即刻编织出六面天罗法网,替下近身侍卫宫某,在冥道人仙的目击下,抗住剩下的几千道刀光剑影,牢牢地护住西太后。 “武道人仙?大宗师之上本无境界,竟然被此人硬生生在虚无中开辟出新路,不愧是自我开道的绝世强人。可惜,石敢当在冥道证得功果,依旧受天罗法网所制。” 西太后的眼中,噬魂夺命的刀光剑影尽数远去,脸色恢复正常,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她看了一眼面目模糊的近身侍卫,气息低落到可怜的地步,忍不住叹了口气。 “爱卿,多得你挺身而出,为我挡住冥道人仙之毒手。可惜你只剩下一成功力,退下休养罢!” 近身侍卫宫某本想拱手为礼,猛然间记起自己的性别,微微侧身蹲下福了一礼,最后想起当下不比生前,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十步之内,人尽敌国,不得不按照礼法,单膝跪地以臣属身份谢过西太后的隆恩,转身化作一团阴风离去。 “这人也不简单!生前以八卦掌入道,练气成罡,将部分魂魄意识炼进罡气里,死后没有册封,还能保持清醒,进而归到此处,武道通达之辈,果真是可畏可怖。若非此人受过皇恩,生前身后忠心耿耿,哀家也不能以近身侍卫一职约束此獠,收为己用!” 西太后看着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能在武道一途上臻至宗师境界,生前绝不会容忍此人近身,倒不是怀疑其忠心,而是上位者本能地拒绝一切威胁其掌权的任何因由。 反倒是身后归入此地,权贵自有龙气福荫加身,更别说西太后生前掌权多年,乃是有实无名的影子皇帝,凤殡归天后尽管被历代皇帝呵斥,贬低到圣山地底下的坚牢受苦,待遇却还是有的,动念之间就可将此獠制住,自然变得无比从容。 与此同时,翼王察觉到末代王朝的龙气福地再现法网,呼吸之间就将其人仙目打封禁住,连西太后的皮毛都没有伤到,仅仅重创其麾下的近身护卫,却也藉此摸到了一些大道源流,部分内情。 “可惜了!一位练气成罡的武道宗师,竟然替西太后抗住了本王一眼之力,还是过于谨慎了些!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大慈悲闻言笑道:“翼王,你太多虑了。王朝有兴衰周期,龙气福地焉能常驻久存?更何况末代王朝起家时杀戮天下,动辄屠城、洗城,却没有将主体民族彻底绞杀殆尽,民间反抗、农民起义起此彼伏,一直延续到王朝终结。” “帝国在世时还能压地住,如今末代王朝失国后困于灵界一隅之地,昔年滔天罪孽罄竹难书,如今反噬而来,不知不觉之中就削掉龙气福地的气数,西太后尚有殒身之厄,再过几年,且看它还剩下几分荣光!” 翼王石敢当听到此处,眼眉轻轻一跳,终于察觉到盟友那冷漠无情的本质,抬头看着赤色神尊,笑道:“尊者纵横诸天,横跑三界,成佛作祖,开辟道场,积蓄充裕,升华为道天,自然可以从容不迫,信步由缰。” “可是,我天国残部所剩无几,如今因天国武装等圣器被各方势力觊觎窥视,此城危急存亡之时,我岂能按部就班循着计划前行,自然是越快退敌越好。” 大慈悲微微一笑,召回斩仙飞刀和三宝如意,显化的赤色神尊顿时恢复圆满,只是左手抓住岑九泉的残魂,稍微用力一捏,就将其彻底粉碎灰灰去了,留下一点暗淡的灵光。 “岑九泉临阵突破,献祭了二十万战魂,爆发出一招两式神技,借助天崩地裂的良机,开启通往末代王朝龙气福地的飞升之路。目光如此短浅之辈,这点小心思,我早有预料。这点灵光便是飞升之路的坐标,应当是龙气福地圣山外围四大军头的战魂大本营。” 赤色神尊向翼王石敢当丢去一个“你懂得”眼神,随即望着轰然降临的欧罗巴大陆三位选帝候统率的中古骑士,以及条顿骑士团大团长麾下的军事贵族们。 “战争遗址毕竟是古战场的衍生,既是大凶之地,也是阴兵战魂孕育诞生之所在,既然被外来者打断了蜕变的进程,又离开了根基所在,成了无根的浮萍,不如暂时舍弃了,与天国将士一起飞升,前往末代王朝的龙气福地,大干一场。” 翼王石敢当并没有怀疑盟友的用意,也绝不会相信大慈悲尊者会设局挖坑对付自己,脸上微微一笑,心里却飞快地权衡利弊得失。 大慈悲洞悉人情世故的眼睛慢慢闭上,轻轻地呢喃道:“兵者,诡道也!现如今的情势,仇敌林立,敌强我弱,却也敌我不分。欧罗巴大陆之诸侯贵族是敌非友,却也并非不能利用一番,引为外援。” 他以一种近乎混世神棍的语调,正色道:“吾有游击战十六字真言:【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话刚出口,翼王石敢当就受到触动,虎躯一震,王霸气息侧漏,当即下了决定,大喊一声:“天国诸王、将士听令,速速与我合为一体。” 他右手戟指漂浮在天空深处的龙气福地,庄严威势赫然如传说中的九重天庭,怒指乾坤道,“杀上天庭,踏碎凌霄!” 诸王最先反应过来,不朽圣魂化作一道灵光,缠上属于自己的天国武装,陡然爆发出大蓬黄金光辉,宛如四个小太阳落在石敢当身上。 继而一万五千天国将士冲入翼王体内,有如身神占据一个个穴位、隐**窍乃至人仙独有之体外穴窍,凝聚出内景诸神,脏腑神君,将其推到到人仙绝顶境界。 别说三位选帝候和条顿骑士团大团长看到这一幕,震惊地无以复加,差点连下巴都脱臼耷拉下来,就连大慈悲也忍不住皱起眉头,眼角掩藏不住的欣喜和赞叹,旋即想起什么,赶紧传音入迷道。 “林语,我与翼王此去前途命运多舛,为师自有脱身之策,你切莫跟上!还有,天国诸王、将士走后,五座战争遗址融为一体,自然会有一些秘藏开启。战魂军团之残兵败将仍有少量幸存,英灵契约之拾荒者也很是不少,你玩地开心点。” 没等道装青年反应过来,翼王石敢当双脚顿地借力,整个人有如炮弹出膛,迳自朝不远处的中古骑士和军事贵族所在冲去,很快就感应到【真十字架】、【罪恶王冠】【王权宝珠】等高等圣器的灵光,身上的天国武装竟然因为超过十二件的缘故,产生了可怕的全领域共鸣。 大慈悲哈哈大笑,看着双方因圣器、武装共鸣,彼此之间的气数连成一体,心里咯噔一声,坐实了某件猜想,手上却不慌不忙地打出那点灵光,稍微暴露出自己的真实实力,再次开启了【飞升之路】。 与岑九泉独自一人落跑不同,大慈悲亲自主持,不仅将翼王石敢当带上前往末代王朝龙气福地的直通车,就连三位选帝候统率的中古骑士,以及条顿骑士团大团长麾下的军事贵族们也一并提携带上。 “这大概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鸡犬升天罢!” 第三十五章 圣器神威 大慈悲右手擎起一点灵光,瞬息间开启飞升之路,配合默契地将盟友翼王石敢当,连同圣器共鸣效应强行捆绑的三位选帝候、条顿骑士团大团长,以及他们麾下的中古骑士和军事贵族统统扯进银红色的光柱里。 末代王朝的龙气福地以投影的方式,在天国诸王的战争遗址天空显化成九重天庭,看似岿然不动,实质上随时都在作轻微的震荡,避免被外敌突破进入。 诸位蛮夷酋长原本高高在上的俯视眼神,没想到岑九泉的一点私心杂念造成坐标外泄,导致证道人仙功果的宿敌石敢当飞升上来,顺道携裹着成千上万斗志昂扬、杀性沸腾的化外鬼神,踏上通古斯圣山脚下的万顷草原猎场。 是可忍,孰不可忍!休说西域金发碧眼之洋妖胆敢踏足圣地犯了大忌,天国宿敌石敢当以人仙之身飞升至龙气福地,令自诩神帝的诸位蛮夷酋长出离愤怒了。 可是,被人扔在圣山地底坚牢里受罚的西太后,却暗中下令麾下四大军头作壁上观,甚至主动让出驻地,对内部打出决断飞升之路的名义,悄声无息地完成了转进,将主战场拱手交给各位祖宗们。 开国帝王野猪皮麾下的勇士最强,却因当时困居一隅之地,羽翼未丰,龙气不足,导致死后封臣不足,自然是选择冷眼旁观。 王朝真正意义上的开创者黄台吉,在诸位王侯公卿以及历朝帝王的目光示意下,不得不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唤醒了当初逐鹿中原时,麾下那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军。 合并后算总数,也不会超过五千人的中古骑士和条顿骑士团,立即看到八支全副武装的骑军,血锈色煞气透顶而起,连接此处圣山神国的天地,飞快地将己方阵营将士里三层外三层地重重包围起来,不由地目光转向手持五件圣器的东方战争王侯,将翼王石敢当恨死了。 大慈悲发现所有仇恨冲着盟友而去,毫无自觉地哈哈大笑,随即想起什么,缓缓地收敛起来,才漫声道。 “诸位沐浴在至高神的荣光里的贵族们,脚下站立的土地正是中土大一统帝国末代王朝的沉眠之地。它是天地间的万恶之源,它是横跨两千多年历史的恶龙,占据伊甸园的古蛇,诞生伊始还在神之子出生前。” “它用泥土烧制的瓷器,饿虫吐丝编织的丝绸,夺取了海量的财富,抽取至高神赐予欧罗巴各国的福分和运势,持续时间前后长达一千多年,这是何等高明的手段。” “若不是十字军东征,你们从波斯人手里取得中东积累数百年的文明精髓,嫁接在漫长的黑暗纪元日趋枯萎的神圣帝国的根茎上,就不可能在文明冲突的动荡不安年代,孕育出文艺复兴的累累硕果,甚至开启大航海时代、地理大发现时代,前后三次工业革命,殖民全球各大洲,一举夺得地球之王的尊位。” “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正是那头被时代抛弃,在堕落深渊日益沉沦的恶龙,它头戴九座冠冕,有十四只角,兼具神之鞭一族的福分和运势,神国一体,有大一统帝国亿万平民的加持,正是古典时代最可怕的敌人。” “沐浴在至高神的荣光里的边境贵族和骑士领主们,你们绝对不能自降身份,做出坠落万军之主的荣耀,令至高神蒙羞的事。” 大慈悲的话正好击中三位选帝候的内心,他们的脸色瞬间大变,若不是有圣器激发出黄金光焰,多多少少遮掩到一点,可就真的在人前丢脸了。 其中,以曾经登上神圣帝国大皇帝宝座的查理四世为最,生前他还能仰仗其他几位选帝候代表的大地主、大封建主的势力,一起对抗教会无处不在的权利,可是身后灵魂坠落地狱,神圣帝国的皇冠、王冠接连脱落,还得仰赖家族支持才保持存在,拥有清醒的神志。 查理四世冷眼旁观着时代的变迁,直到神圣帝国被“矮子”波拿巴用炮兵威逼着解散,帝国没落后的黄昏待遇悄然降临,飞翔在地狱天空的“乐园”轰然沉落,积蓄不够的神圣帝国的皇帝被迫沉睡,他立即察觉到凡人与神灵的差距,真的不可以世俗的道理计算。 正因为如此,当死亡天使吹响战争的号角,哪怕查理四世待在法典和书籍铸造的权利王座上陷入沉思,还是不得不强行醒过来,前往遥远的东方,曾经的世界中心,文明的源头,准备夺回失落的神圣武装。 大慈悲漠然看着八支背着迎风招展的战旗,蜂拥而至的王朝直属军魂,至少有两倍“己方”阵营的数目,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地看不到尽头,它们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冥冥之中的韵律,忍不住暗叹一声。 “乍看之下,黄台吉麾下将士摆出奇门遁甲中的八门金锁之阵,实际上,鬼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凶神恶煞。仅我所知,就有几头萨满的祖先之灵,秘教的二十四诸天魔神,大自在天子魔……咦!竟然有饥餐恶鬼、渴饮鬼血,草原部落供奉的亵渎兽。声势浩大的一盘棋!” 翼王石敢当听到盟友故意说的那么大声,立即知道大慈悲尊者又在准备挖坑埋人了,没有过多的参与进去,只是微微闭目休养精神,保持全副实力投入随时爆发的战斗里。 条顿骑士团大团长,即赫赫有名的第三十七任“巨熊”艾尔伯雷希特阁下,凭着【真十字架】赐予的天使之眼,环视一番后,果然发现围困住己方阵营的敌人强地可怕。 至少有三位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安危,包括战斗的人形化身、暴力和破坏的究极野兽,以及与活人没什么区别,只差一口生气吹进去,孤零零的一条神魂。 “尊敬的东方战争王侯,你把我们带到云巅之上,与东方帝国末代王朝的底蕴交手,未免也太过分了。为了杀出一条注定遍布荆棘的血腥之路,请务必将你身上的五件圣器交予我保管。唯有我,才能真正发挥出圣器的神威!” “石剑”撒克逊公爵、“狮子”莱茵大公生前都是一方大诸侯,身后也是威名不坠的旷世英灵、王灵,相当看不惯条顿骑士团第三十七任大团长的作态,可是他们也想藉此试探,那位一只脚踏进神圣领域的东方战争王侯的态度,就故意放纵艾尔伯雷希特阁下的胡闹行为。 谁知,翼王石敢当还没有说什么表露态度,大慈悲喧宾夺主地开口回应:“我和合伙人总共支配五件天堂武装,直接来自至高神的赐予,论位格远在你们持有的圣器之上。按照共鸣效应的光辉衡量均衡天秤,应该是你们主动交出圣器,好让我们凑足十二件,发挥全领域共鸣!” 条顿骑士团第三十七任艾尔伯雷希特阁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突如其来的吸摄力道传来,将藏在自己体内的【真十字架】,硬生生地拉出体外。 单对单,没有一件天堂武装是它的对手,可是五件圣器联起手来,就彻底压倒了【真十字架】,毕竟艾尔伯雷希特阁下的实力与证道人仙的翼王石敢当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当【真十字架】落在大慈悲的手里,与圣盾、圣杯、圣胄、圣甲联合起来,仅仅凭着刚到半数的六件圣器,就发动了罕见的共鸣。 由“圣骑士的战旗”升华而来的胜利与誓约之枪,第一时间被大慈悲从“狮子”莱茵大公的手里夺取过来,紧接着是斩断一切有无形之物的“圣剑”埃克斯卡利巴,“石剑”撒克逊公爵相当愤怒,却因为手里失去唯一一件能够威胁到对方的利器,不得不自行平息怒气。 最后是拥有四件圣器的查理四世,八对四,稳赢不败!这位学者型的帝皇也很光棍,一旦发现自己不能力敌,就立即放弃抵抗,任由【十字权杖】【王权宝珠】【罪恶王冠】和【荣光法典】接连脱离自己的掌握。 十二件圣器一起现身,围绕成完美的圆圈,爆发出浓如实质的阳光,看上去就像是一轮黄金太阳,在通古斯圣山脚下缓缓升起。 电光火石之间,翼王石敢当记起了天王和东王以自己为容器,请至高无上的天国之父降临人间的一幕。 一道灵感之光稍纵即逝,已然证道人仙的翼王举起双手,眼睛望着头顶的天空,目光穿透龙气福地的界膜,跨越遥远的距离,抵达物质世界,与一双清澈透亮如水晶,容纳无数星云幻生幻灭,仿佛见证宇宙兴衰的眼睛对视。 瞬息过后,至高无上的万军之主轰然降临,仅仅是余波灵压横扫出去,就把末代王朝隶属与黄台吉麾下的战魂大军掀飞,吹成滚地葫芦。 在场没有人能够站着,骄傲的“石剑”撒克逊公爵,“狮子”莱茵大公都屈膝了,神圣帝国最有作为的学者型皇帝查理四世也献上了自己的膝盖,条顿骑士团第三十七任“巨熊”艾尔伯雷希特阁下甚至五体投地,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唯独大慈悲尊者毫发无损,仅仅显露出真身,站立在翼王石敢当的左侧,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 翼王石敢当还保持着清醒的神志,降临的天国之父周身缠绕蓝色电光,面目模糊不清,十二件圣器围绕祂转动,维持着黄金太阳的形态。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来自历史长河上游的声音,回荡在大慈悲的耳边,他眼睛瞬间瞪大,旋即秒速恢复正常,心里的震惊自是无以复加。 “我道天国之父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乘着汉末时老天爷沉睡蜕变升格,在地上掀起连绵多年的战乱,意图建立地上道国的那位!” 大慈悲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却也很快烟消云散:“祂可是造反专业户!每次降世,都是让大地起刀兵的!” 第三十六章 一气三清 十二件圣器自发激活全领域共鸣,天国之父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通古斯圣山,伸手戟指轻轻一点,其中一件莲花裙甲,即刻冲天而起,落地显化成一尊莲台。 原本十二瓣苍翠欲滴的莲叶上,凝聚着六位远古天堂的十二翼天使长,以及六位六翼天使长的虚影,则幻化成十二重诸天,守护东南西北八方,天地上下两极,以及日月循环。 既有稍纵即逝的雷霆,也有热气冲天的火山焰柱,宛如漆黑深渊的阴间,潮声阵阵的万顷碧波,呼啸而至的狂风,清而轻的形成天空,沉重而阴浊的化为厚实的大地,承载天地之间的森罗万象,构成最基本的时空结构,硬生生地在龙气福地里,开辟出自成一体的洞天,或者也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神域。 十二品血莲幻化出一尊通体黝黑泛起金光的圣像,二十四首、十八只手臂,持着慧剑、念珠、天轮、钺斧、竹枝、海螺、银瓶、金锉、莲花、铜钹、紫金铃、缚魔索、金刚杵、牟尼珠、璎珞宝冠、落宝金钱、如意宝幢、七宝妙树。 大慈悲看到这一幕,眉头忍不住轻轻挑起,悠然回忆自己赖之起家的因果道,显化的黑暗愤怒金刚,巅峰时期也不过是十八首、十手臂,距离天国之父的身外化身的“完全体”,似乎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人家有几十亿信徒,一千几百年的积累,香火信仰之力积蓄之浓厚,我是拍马也追赶不上。除非再次遨游诸天界海,散播无数种子,无论位面世界是大是小,统统度化了,全部入我门下,积累个百八十年,才能与天国之父在神道金身上讨教一番。至于现在,还是免了吧!” 只见几十位选帝候麾下的中古骑士突然自爆成灰,暗金圣像单手扬起忽然间闪闪发光的念珠,二十四首同时张口,发出宇宙开辟时的初始音。 “啊……” 一道金黄色的大霹雳,于一百零八颗念珠形成的圆中绽现,宛如鸡子的混沌突然被开辟,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受到波及的末代王朝万名战魂,透顶而出的煞气和战意顷刻间消失地干干净净,就连其质如缠丝玛瑙的魂质,都被绞成糨糊似的一团。 “哞……” 念珠圈起的狭小天地里,上升清气塑造的天空,下沉浊气凝聚的大地,转眼间过了一个混元量劫、五万个元会,计六十四亿八千万年,又到了天地崩塌,万物俱灭的终结之时。 与此同时,号称“蛮人不过万,满万无人敌”的王朝开创初期的精兵悍将,早已被【神之音.啊】夺走了眼耳鼻舌身意六感,甚至被彻底破坏地失去了战魂的形态。 随着【神之音.哞】爆发后,铺天盖地的毁灭劫掀起的滔天黑暗,瞬息间将通古斯圣山真正意义上的开国帝王黄台吉麾下的精兵一口吞没。 哪怕隐藏在战魂军中萨满大灵、秘教诸天魔神,都对天国之父的身外化身的法宝神兵之力无从抵挡,同样寂灭灰灰去了,唯有一道真灵逃脱出来,赫然是受过黄台吉册封的大萨满丹贡,有一丝本质不逊于三品神只的龙气青眷护着。 至于秘教的二十诸天魔神,就连变化成无形无相的如意秘魔,都无法逃脱出来,由此可见其本质不过是鬼神之流,仅仅比王朝战魂略高一筹罢了。 一举吞没万余王朝战魂,获得不菲的资粮进账,圣像将头顶宝冠往上一推,化作三道黑气,分别落在通古斯圣山其它方位。 其中一位从东方漫步而来,仅仅跨出七步,就从遥远的天际来到圣山脚下,只见祂四首六臂,手持经书、金砖、莲花、念珠,随手轻轻挥洒,就有无数云纹神符落下,经莲花一转,顿时显化成数百天兵神将。 念珠甫一落地,二十四颗珠子幻化成一个个金黄色元胎,呼吸间瓜熟蒂落,从中跃出二十位铠甲锃亮的守护神,统率五百天兵神将,分头朝通古斯圣山脚下,属于王朝诸王的猎场草原杀去,意图展露地无比明显,分明是斩首之故技。 又有一位化身从北方来,目如红莲,肌肤绀青,手持金刚橛、太阳轮、法螺、弓箭,望着高耸入云的圣山,扬手放出所有法宝。 只见太阳轮化作一道遍布利齿的轮锯,落在圣山脚下的岩石上,利齿所过之处,岩石碎屑四处溅射,号称万劫不移、坚不可摧的通古斯圣山,赫然被人砍伐根基。 但凡有守山战魂按捺不住地出动,就有一枚金刚橛变化的三尺剑光,瞬息间纵横交错而过,无论对手是何等人物,在这枚无坚不摧的神兵下,也难逃一死。 偶有时候,这位化身大吹法螺,引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将重创将死的战魂一口吞没,呼吸过后,彻底洗掉圣山印记,转化成施法源泉。 最后一位化身来自南方,三眼四臂,头戴骷髅冠,发髻别着新月,颈缠那伽毒蛇,全身涂满暗红色的热烬劫灰,甫一出现便扬起双手,展现出一轮等身高的日轮,双脚顿地,震动全身,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毁灭劫力,破坏一切有无形存在,赫然是极其罕见的毁灭之舞。 本尊则擎起慧剑,看了一眼远去的千万军魂,不以为意地轻轻一挥,无量剑光绽现,竟然将军魂的智慧和理性统统斩杀,并刺激起军魂们与生俱来的杀性,导致它们陷入随时随地都会暴走的临界状态。 呼吸之间,原本令神只都头痛的千万军魂,受不住激地自相残杀,当场阵亡的军魂刚刚倒下,便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说三位选帝候和条顿骑士团第三十七任大团长看地目瞪口呆,就连大慈悲也是大吃一惊,侧头看了一眼“天国之父”,竟然没有消耗掉一丝降临时带来的神力,反而借助吞噬消化通古斯圣山的军魂,进一步扩大自家的地盘,不断地侵蚀占据末代王朝的沉眠之地。 第三十七章 道即是神 大日金轮形如斧锯,劈砍在通古斯圣山顶端,将事实意义上的开国天可汗,大酋长黄台吉所在的宫殿,连同一截山巅整个锯断,万亩清霭云海顿时响起龙怒咆哮,一股前所未有的龙威急剧膨胀,朝周围扩散开去。 二十四颗念珠招来的天兵神将,被那股龙威海洋掠过后,铜浇铁铸的身躯蓦然凝滞,随即彻底破碎开来,就像琉璃塑像被枪弹击中似的,破碎地很是彻底。 即便是坐莲台的身外化身,也被轰爆了几件香火信力凝聚的“法宝”,甚至以【超凡神力.一气三清】幻化出的三具婆罗门教的应身,除去施展“毁灭之舞”的那尊气势不降反升,其余两位都受到不轻不重的冲击,就连面目都模糊了,导致【诛魔绝圣四象法阵】差点崩溃。 关键时刻,大慈悲察觉到危机降临,即刻下了决定,伸手将盟友翼王石敢当拉到身后,以黑暗愤怒金刚的不朽金身硬抗末代王朝的龙威海洋。 冥道人仙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却始终拗不过大慈悲尊者的意志,只能托庇在他的身后,将【丰饶圣杯】转化而成的不朽之血,升华出一点阳和之气,与自家冥仙法力结合,及时地为盟友编织出一整套【天国武装】。 令人惊异的是,原本顶多去到两翼水准的【天使之翼】,在大慈悲尊者的身上,赫然显化出二十四对色泽宛如业火红莲的羽翼,锃亮如黄金的【伊甸大铠】更是升华成耀眼刺目的白金质地,是为历代圣骑士孜孜不倦追求的最高顶点【白金荣耀】。 大慈悲尊者也不负所望,浩瀚无匹的法力不断地输出,源源不断的劲头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得以激发出【天国武装】的更高层次的变化。 最为显眼的二十四对红莲羽翼,将自己完全遮掩住面目,就像是“神孽.齐齐库尔”——通体羽翼的无定型肉块,直接演化成四十八根虹绸飘带似的玩意,在自己的背后有如喷泉般的爆发出去,不仅顺利地抗住了龙威海洋的余威,还不忘伸手截取了一部分下来。 “末代王朝统率亿万黎民长达二百多年的龙气,一次性爆发出来,颇为可观!可惜,其质甚高,却不够集中。倘若专门冲我而来,恐怕早就得手了。现如今,浩瀚如海的神威分摊开去,又能奈我如何?” 大慈悲尊者的话音刚落,通古斯圣山的最高处,超出青霭云海之上的一截山巅,被“大日金轮”原地爆炸的威力轰中,略微倾斜的截面原本依着惯性驻留原位,如今被一股外力轻轻一推,它竟然整段山体滑落下来,任凭历代酋长皇帝如何运用权限去挽留,还是无能为力。 天可汗大酋长黄台吉自然是不甘就此灭亡,不惜耗费本身具有的神力和权柄,在执行斩首战术的天兵神将冲到面前时,将麾下文武两班部属,瞬间移动到山巅宫殿里,硬生生地将其转化为一座“悬圃”,类似古巴比伦空中花园的浮空城。 历来就只有朝廷下令伐山破庙,摧破一切不合朝廷法理神统的淫邪祭祀,万万没想到失国没多久,就有化外神王借机降临,突破进入龙气福地,如入无人之境地施展各种神力,目的竟然是专门破灭通古斯皇族。 与圣山脱离联系后,大酋长黄台吉的龙气神威没了补充,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有如一叶浮萍在空中缓缓地飘荡,试图软着陆,此时他又被悬圃化的宫殿牵扯了大半的注意力,导致雄厚无比的积蓄以高台跳水的速度下降,以致于当下的思想和念头,都被天国之父所知。 “化外神王?蛮夷就是蛮夷,哪怕得了前朝的皇室书库和密藏,竟然连本神的来历都猜不出来。那边的小子,我已知你凭着蛛丝马迹猜到一些真相,何妨告诉此人?” 天国之父青眼看去,一道清粼粼的林籁泉韵便落在大慈悲的身上,哪怕有整套天国武装在身,也没能阻止一二,浑身一个激灵,接连打了几个哆嗦,顿时反应过来。 大慈悲知道这是一个考验,也知道自己不能多说什么,沉吟了片刻,在大酋长黄台吉耐心耗光前,朗声道。 “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即是神,神即是道!” “神是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神是昨日,今日,明日,是不朽,是唯一,是永恒!” “道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名,谓之太一!” …… 说到这里,大慈悲死死地闭上了嘴巴,自己被自己说的话吓了一大跳,再望着天国之父的时候,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不是不能说,而是不能说。 “我滴乖乖!原来天国之父的根脚如此深远神秘,祂是何时离开中原,在当时的化外蛮夷之地传播信仰,站稳脚跟!想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慈悲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子出函谷关化胡为佛,撼动婆罗门神系的统治,震动须弥神山天宫,引来所谓的魔军来攻,不过是癣疥之痒。 此后,道德一路西去,凭着法天象地之术,师法自然的雷法,在两河流域呼风唤雨,接受信仰之力,凝聚神格,化为风暴之神,掌握雷霆和闪电,顺利融入当地城邦。 可惜,外来神的身份,一直遭到诸神的排挤,始终无法进入圣山神国,异常尴尬地起起落落,不知道多少次。 随着迦南地区的一支半游牧部族的改信,更是无法奠定神道根基,却在有意无意之中,藉着献祭此族的三代真王,吞食消化龙气福地,凭着政教一体之策,一举升华铸就神国圣躯,并高举王座,超越圣山诸神,君临天下。 哪怕当下天国之父神威盖世,不可直视,不可名状,大慈悲的目光还是藉着因果法遍查天国之父的过往时光脉络,终于挖掘出一整条神祗道路的发家序列,于神之道也有了相当深入的理解。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道德五千言,道统由此始,分支千千万,不如不传法。更何况,仙道贵己,岂有轻易传下秘法之理?唯有独占法门,法不出口,不落文字,挑选选民,依体制组建教会,统御亿万羔羊,闲来割草,盛时大战,方能大兴。” 想到这里,大慈悲再无疑惑,回头看了一眼翼王,石敢当露出会意的笑容,两人遂即联手冲向通古斯圣山,去完成最后的意愿,确保不留遗憾。